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南明大唐王》作者:戍边铭东   文案:   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文安之,一直被猜疑,却殊死抵抗至康熙年间的闯营诸将……   那一个个如同彗星一般照耀南明,又转瞬即逝的英雄人物,令人景仰又怀念。   在这里畅想一下,回到南明那个年代,与那些英雄人物一起并肩作战,为了那最后的希望而战!   隆武二年,明军大溃败。我们的故事,由此开始…… 第1章 末日来了   “王爷醒了!”   “快来人啊!”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朱晓东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之中,似乎是在一辆车里面,而且还是古时的马车模样,两侧的窗子都是打开状态,窗外的景色是模模糊糊的。   隐约之时,无数的人影快速的围拢而来,不多时,朦胧的视线里,到处都是晃荡着的人头。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刺眼的阳光,这还不算什么。最难以忍受的的是,随着无数人的到来,那环绕在四周,怎么也驱赶不尽的汗臭味、周围人呼出那有些极为刺鼻的口臭味。   这种恶劣的环境让朱晓东不由精神为之一滞,目光有些僵硬的看向四周,只见身边围满了顶盔带甲的武夫,零星还有几个身穿大红官袍的文官,这场面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在拍电影?不对,根本就没人邀请自己参加过剧组啊!就算剧组发现了自己,不应该第一时间送到医院么?”   朱晓东他记得自己是趁着国庆长假出来游玩的,刚刚在南都参观了明孝陵,然后回家途中出了车祸,然后再睁开眼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朱晓东呻吟了一声,他的脑子被这里浑浊的空气熏的差点晕厥过去,有气无力的问道。   “殿下,这里是上杭,还在福建地界。您从马上摔了下来,已经晕了两个多时辰了。”   听到朱晓东的问话,一个穿着红袍,戴着尖帽的人赶紧回答道。   这个声音让朱晓东有些愣神,甚至都让他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对方所说的内容,因为这个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倒是与电视之中那些太监的声音有些相象。   更诡异的是,这个声音他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经过这会儿的缓冲,朱晓东的视线终于恢复了一些,视野中的景象终于开始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看到眼前说话那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岁月上下,面皮白净,下巴光洁,虽然带着一脸的谄笑,但整个人还是给人一股子阴翳的错觉,令人极为不舒服。   “殿下,殿下……”   也许是朱晓东一直盯着自己,让这人有些后背发凉,浑身不在自在,他不由小声的叫了提醒了两声。   朱晓东根本没有理会于他,下意识看看浑身上下,他惊讶的发现,那么严重的碰撞,自己全身上下竟然连伤口都没有几处,想象之中多处骨折的情况,更是一点也无。   只有几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这都只是皮外伤,想必几天时间内就会完全恢复。   “你叫我什么?我是王爷?”   既然没了生命危险,他的思维也渐渐开始恢复正常,这时他终于想起这家伙叫自己的称呼,似乎是‘殿下’?   “殿下,您别吓奴婢啊……”   这时轮到说话那人呆住了,哆嗦着伸出手,想要检查自家王爷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但却又不敢真个去碰触朱晓东的脑袋。   我是王爷?!   难道我真的穿越了?有了这个身份,我是不是也能带着一群狗腿子,大摇大摆的上街调戏,呸,邂逅良家,呸,邂逅那些的美丽的姑娘,然后发展一些一晚上爱情什么的?   王爷是什么?那可是皇帝老儿下面最顶级的贵族了,只要自己老实的不贪着那把椅子,人生还不是可以浪的飞起?!   在一瞬间,无数野望从朱晓东的脑中升起,他都有些想流口水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那可以爽到飞起的日子了。   “啊……”   正在这时,朱晓东突然觉得脑袋一痛,似乎有无数的画面突然出现在他的脑中,让他顿时发出一声痛呼,庞大的信息量顿时让他眼前直接一黑,再次晕厥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夜晚十分了。   马车里面并不黑暗,不仅点着数枝蜡烛,还有两个香炉正冒着袅袅清烟。   清烟味道很好闻,似乎还有一些振奋精神的感觉,车窗的帘子已经被放了下来。   这种香朱晓东已经在记忆中找到了答案,是蛇兰诞。不仅有安神提脑的作用,还能防蚊虫,这种顶级上层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顿时让朱晓东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万恶封建社会,真TM的太令人留恋了!   不过这会儿,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对未来的日子,他已经不再抱有各种各样的期待了,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大明唐王朱聿鐭。   因为这他娘的是这是南明的唐王,满清大军已经大举开进福建,他基本上没有几天可以蹦哒了。   见到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大用惊喜之下,想要呼喊众人,朱晓东立即抬手制止了他,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不仅仅是大明行将就木时的宗室,他的靠山隆武皇帝也处在危急之中……   准确的说,按照他记忆中的历史,隆武皇帝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唱凉凉了。   隆武二年八月,满清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率十数万大军南下福建,权臣郑芝龙与满清议和,以福建广东两省为藩,封为镇南王为条件,暗中投降了满清。   满清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东南数省,因此也假意答允了他。   郑芝龙自以为得计,在满清大举南下之时,丝毫不加抵抗,拱手让出福建雄关三省锁钥仙霞关,让满清能够畅通无阻的快速南下福建府,打了坐镇福建府福州城的隆武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无兵无将的隆武皇帝只能选择向江西突围,试图与湖广的老部下何腾蛟连成一片,并且下旨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南下广东组织勤王军队,北上抗清。   可以说,这个愿望是好的。   皇帝脱离权臣的掌控,亲自去湖广联系自己的铁杆心腹,聚集大军对抗满清。   自己的弟弟南下广东组织军队,与皇帝合力夹击满清大军,若是筹划得当,就算打不赢满清大军,在湖广与广东站稳脚步却是没有问题。   但是作为后世人的朱晓东,却是十分清楚这筹谋的结果,那便是隆武皇帝汀州被擒,绝食而亡。   唐王朱聿鐭倒是成功到了广东,甚至还在广州城登基称帝,年号昭武,然后呢,另一个桂王恼怒之下,在肇庆登基为帝,年号永历。   一国岂能容二主?   唐桂两方立即势成水火,根本不理会满清步步逼近,为了争那把椅子的合法性,双方都宁可让身边空虚,被满清给直接弄死,也要先把敢跟自己争椅子的那个坏蛋的狗脑子给打出来。   虽然他也看不惯永历皇帝,那位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在做着逃跑准备的怂样,但这不代表,他会为了那张椅子,就会放着满清不理会,先自己人分出个生死来。   但是眼下这局面,委实也太恶劣了一些吧。一想到天下七分,西北精兵地,东南财源地,已经尽归满清,大明只剩下云贵、两广这些边陲自留地,他的心就哇凉哇凉的。   而他这里,别说能战的军队,就算地方杂牌军和乡勇,他都几乎没有任何的指挥权!   在这乱世之中,无兵无权,只顶着一个王爷的头衔,而且满清还在不断的向南推进着,连给他缓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觉得这次被送到这里来,是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从此之后,我便不是朱晓东了,而是大明唐王朱聿鐭!”   朱聿鐭叹了口气,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似乎等待他的,只有满心的无力感,还有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既定局面,那是无边的黑暗……   “殿下还没醒么?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   正在朱聿鐭沉思之时,一个大嗓门突然从马车外面响起,充满了焦急。   “何事?”   朱聿鐭顿时打了个机灵,所有负面情绪顿时被这紧急军情打断,要什么明天,先过了今天再谈吧。   “启禀王爷!夜不收回报,二十里外,发现大队追兵,人数在两千人上下!其中骑兵六百!”   这么多人?!   朱聿鐭一下子呆住了,他感觉末日似乎要到了……   PS:新书期间,求大家收藏,给点推荐票,一切求,鞠躬感谢! 第2章 是战是逃   听到唐王终于苏醒后,所有人都快速围拢了过来。   朱聿鐭目光有些幽怨的看着这些将自己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除了那令人作呕的汗臭和口臭外,还有一些不理解。   他就不明白了,眼下形势如此恶劣,大家还不赶紧各自逃命,围着自己干吗?   “王爷,如今我军还有可战之士八百,武器盔甲俱全!鞑子骑兵长途奔袭而来,我等当力挫之,令之明白我大明并非无人!请殿下为末将掠阵,末将定当破此朝食!”   正在朱聿鐭准备委婉的提醒各位,是该逃命的时候了,却见一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语气铿锵的说道。   朱聿鐭看过去,发现这人正是自己的卫队长任良朋,小伙子虽然名字十分秀气,但人长的却是一点也不秀气。   粗犷的面孔,带着满脸的虬髯,再配上那时不时便凶光毕露的眸子,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反而整个就是一个小儿止啼般的反派形象。   朱聿鐭原本幽怨的眼神顿时变了,心中莫名的多了一些底气。他虽然不懂打仗,但是手下有这种悍勇之士,那似乎还是可以打打看嘛。至不济,有这种猛人相护在旁,逃跑的把握不也挺大的么?   他脑海之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猛将率领铁骑,凶猛冲击敌阵,摧敌锋于正锐,执其帅于万军之中的场面,这家伙模样都这样凶了,又长的这般人高马大,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万夫不挡之勇?   但是印象之中,朱聿鐭这孩子在南下的过程之中,似乎并没有这一场胜仗啊!?难道是这家伙只是银枪蜡枪头,上场一秒就跪的那种?   再环顾四周,却是发现除了三两个脸上跃跃欲试的,大部分人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看好这个任良朋。   正在朱聿鐭左右怀疑,是不是该打上一场试试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开口了。   “任良朋,汝休得在此乱言!兵凶战危,殿下更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能冒此奇险?!”   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人闻听此言,顿时跳将出来,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此人是广东潮州府兵备道主官,官职虽然不大,但权力却不小。更是节制着地方军备和钱粮,武将一般都得看其脸色过活,这会儿更是代表着广东方面前来接驾,还是十分有话语权的。   “何兵备何出此言?末将手下有四百王府骑卫,个个武艺不俗,如何护不了王爷安全?!”   任良朋顿时怒了,眼睛一瞪,怒声回应道。   任良朋牛眼一瞪,凶威迫人,那何大人只觉胸口一滞,差点被这憨货给吓尿了,但是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是发现,除了寥寥几人外,大部分人都明显对任良朋的提议不感兴趣,顿时胆气为之一壮,重新走向前来。   “任蛮子,本官知你武功过人,冲锋陷阵少有敌手。但是王爷是何等样人?你可敢立下军令状,乱战之中,不会伤到王爷分毫?你能保证王爷不会有任何危险?”   何常清笑吟吟的看着任良朋,不怀好意的问道。   “何兵备所言甚是!任将军,你若要战,为何要殿下为你助威,你这岂非置殿下于险境?!殿下身负国家重任,不能有任何闪失!”   又有一个文官开口,一脸正气的喝问道。   “你……”   任良朋顿时一沮,他虽然人长的鲁莽一些,但并非是一个全无脑子之人,他深深的明白这问题中所含的恶意,因为这并非是一个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哪怕他有十分的把握能够护得朱聿鐭无事,但也不能直接说没有任何危险,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下属就得有下属的觉悟,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上司处于危险之中,哪怕这个危险是极低的。   “何兵备所言极是,是末将孟浪了。”   任良朋一脸的怒气慢慢变成了苦笑,然后再变成失望,最后只是拱拱手,退到朱聿鐭身后。   只有朱聿鐭离的近,这才隐约听到这任良朋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嘟囔着‘一帮酸丁,只敢欺负自己人的废物……’   朱聿鐭闻言惊讶的望了过去,却是发现之前还雄纠纠的任良朋,现在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再没了精气神。   朱聿鐭心中一动,再次望向众人之时,却是发现,除了之前那几个跃跃欲试的人同样一副不甘的表情外,其他人却是个个一脸振奋,人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朱聿鐭一愣,顿时琢磨过味来。   早听说永历皇帝,那可是可以让自家军队士气值瞬间归零的存在,但这会儿看来,强将手下无弱兵,在消弱自家军队士气方面,文官们的战斗力似乎也是不俗的。   朱聿鐭沉吟了一下,顿时明白过味来。   敢情这帮孙子说的义正辞严,但事实上是这帮孙子,个个都想赶紧逃命,但却因为没有自己的点头,没人敢,或者说,没有人愿意落下失落藩王,私自逃命的罪名罢了。   怪不得历史上没有这次的战斗,看来是这帮孙子根本不打算冒着风险打这一仗,怂恿着朱聿鐭直接撤了。   若是原本的朱聿鐭,眼见大部分人都不支持这一仗,估计也就顺坡下驴,大家赶紧逃命算了。   但是眼下的朱聿鐭却是明白,他这一走不要紧,绝对会寒了主战派的心,更是会给自己在军中,冠上一个畏敌如虎的帽子。   不要小看这个帽子对军队的影响,军队最尊敬的是强者,一个怯懦无能的领导人,根本不可能真正让下面的官兵服气。   但是明白这个道理归明白,但真让朱聿鐭自个拿刀上阵杀敌鼓励士气,无论是之前的朱聿鐭还是眼下这个朱晓东,那都是不敢的,这就有点让朱聿鐭有些牙疼了,TM的陷入死循环了。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那些主张逃跑的也慢慢的开始狐疑起来,难道唐王殿下还真的被说动,准备打这一仗?   而原本已经完全灰心沮丧的主战派,脸上却是慢慢多了几分希冀,他们突然想起,这可是唐王系的王爷,这个系的王爷与别系的王爷并不一样,他们是敢于上一线玩刀子的!   “孤意已决!若是被这几百鞑子就吓的连夜逃命,还算是朱家人么?太祖高皇帝可从来没有怕过强敌,庄烈皇帝(崇祯皇帝)宁死也不做亡国之君,同为朱家人,孤王又怎能如此不堪!?”   深知枪杆子出政权这句话的朱聿鐭,此时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虽然冒险,但是比起收服军队军心,这险完全值得冒。   换句话说,这仗可以打败,但起码也得表明态度,老子不怕事,敢陪你们一起玩命!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会骑马的,一旦真的败了,起码逃命总不成问题吧!在朱聿鐭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同时,这话一出口,连朱元璋都被拉了出来。面对已经占据道德巅峰的朱聿鐭,其他还想逃命的人,顿时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算是勉强的达成了一致。   “殿下英明!”   几乎在朱聿鐭话一出口,任良朋和人群中的三人几乎同时吼道,激动的拜倒于地。   “起来吧。孤虽然不能和你们一起冲锋,但为你们擂鼓助威却是做的到的!孤与你们同心戮力,共克强敌!待到大破鞑子,孤另有重赏!”   朱聿鐭十分自然的说道,既然为了收买军心,那漂亮话不妨也多说一些,反正不要钱。   好在这帮人也听不出来,这话虽然冠冕堂皇,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句,好好去卖命厮杀,我精神上绝对支持你们。   “殿下静候佳音,末将去去就回!”   得到朱聿鐭的支持,任良朋觉得自己走路都带着风,抱拳虎吼着说道。   “慢着。打是要打,但要多动动脑子……”   朱聿鐭一把拉住了立即就要整队出发的任良朋,压低着声音的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3章 接战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但整个营地的明军官兵却没有几个能够安心入睡的。   任良朋已经带着王府最精锐的近四百骑兵,离开了营地,向着北方而去。   他们一行人完全是按照着夜袭的套路,战马蹄上包布,马嘴上了笼头,没有打起火把,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批人是这伙明军的绝对主力,随着他们的离去,虽然营中还有四五百人存在,但真正的守卫力量可谓是去了七八成。   剩下的四五百人,大多是各路将领的家丁,按理说战力应该也不会太差,但问题就在于政出多门,明军整体大败之下,士气极为低落,彼此之间又互不统属,战力更是参差不齐。   所谓将是兵的胆,这些将领们之前个个都有退意,以致于他们的家丁们,也根本没有丝毫战意。   如今在朱聿鐭的压制和解释下,各路将领虽然勉强在宿在这里等待战事消息,个个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人人都是支起耳朵,大有情况不对,便即立即撒腿开溜的模样。   这些人的反应,也一一落入朱聿鐭眼中。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他,对于这些人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当然更没有任何愤怒、失落的情绪。   因为他明白,这些人已经胆气俱丧,不从容整编收拾一番根本不能再用。   从福州出发之时,全员齐装满员的三千大军。在听说仙霞关被破后,当晚便逃散了一成。   在听说满清大军直逼福州,皇帝已经在筹划西行之后,全军几乎当场就要做鸟兽散,完全靠各路将领家丁强行弹压,这才没有当场哗变。   但当天扎营时,最后一批从福州城突围南下朱聿鐭汇合的近三百王府护卫,因为情况紧急,并没有提前通报,一路急行直奔大营而来,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大军,惊闻马蹄隆隆声便即立即炸营,无数人高呼着辫子军来了,三千大军竟然直接一哄而散。   若不是他身边的王府卫队够强,够忠心,在乱军之中死死护着他杀开一条血路南逃,他甚至会直接被这些乱兵给踩死当场。   数千大军被友军给惊的炸了营,他还记得当时他有多么愤怒和不甘,但眼下他已经没哪么愤怒了。   当时他的指挥也有误,没有派出斥候警戒四方,并不是舍不得派出自己的精锐王府卫队出巡,或者说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而是明军士气极度低落之下,各路将领们的家丁只是弹压军营就已经捉襟见肘。   眼见军心士气几乎无法收拾,别说普通士兵了,就算其他将领的家丁们都开始出现慌张的情绪。   当晚上宿营之时,人人都以为是鞑子大举袭营,原本就恐惧异常已经到达临界点的军队,当场崩溃那是毫不稀奇。   别说本就不关这些将领的事,更何况这些将领拼命杀出来后,却依旧愿意跟随在自己身边,有这样的表现亦让朱聿鐭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过多指责他们。   这些都是追随皇兄的将领,与郑家那些私军不同,一年多来缺粮少饷,却始终对自己兄弟不离不弃,绝对算是嫡系了。   此时人群中,文官们已经提前走了,倒不是逃跑,而是朱聿鐭觉得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酸丁,一旦大战起来,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拖后腿,早些打发他们离去,也算是为大战做出贡献了。   不过他们人离开了,官袍什么的却是依旧留在营地之中,此时这些官袍正穿在一些小兵身上,造成这些人依旧在营地之中的假象。   朱聿鐭慢慢活动着身体,努力调整着自身的状态,战马也拴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以方便随时都能上马逃命。   是的,逃命。   朱聿鐭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他是一个怕死的人,尤其是这种牺牲在没有任何作用的战场上,更是一丁点也不值,必须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小命。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所有人都不时的抬眼望向北边,个个眼中都充满着疑惑。   不知不觉之间,任良朋等已经向北去了半个时辰了。   按照道理讲,两只马队相对而行,二十里不到的距离,就算道路再难走,前锋斥候也该接触到了吧。   但是奇怪的是,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两支骑兵队都迷路了不成?   突然之间,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几个斥候毫不掩饰的迫近侦察,再看到那绿色的旗帜,己方四五百人顿时大哗,人人脸色紧张,却是无一人愿意出营击退他们。   眼见明军如此不堪,几个原本还畏首畏尾的斥候顿时胆大起来,数人呼啸于大营周边,不断的嬉笑怒骂。   朱聿鐭叹了口气,一挥手,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二十骑护卫,立即飞马出了十数骑,对着这些嚣张的斥候便即迎了上去。   几个斥候正在兴头上,眼见明军终于敢出来迎战,而不是躲的远远的放箭,顿时怪叫连连,兴奋的迎了过来。   但是这一次,这些斥候明显是踢到了钢板,这些王府护卫不仅武艺娴熟,装备更是精良,更兼以多打少。   只是一个交手,这六七名斥候当场便被打落下马数人,其他人顿时如梦初醒,这才想起他们的任务只是来侦查,而不是来厮杀的,顿时仓皇绕开一个圈,连连打马向着远方逃开。   不过他们显然足够的倒霉,这十数骑可是憋着一股子怨气出来的,哪里会让他们如此轻松脱身,十数骑中有数人立即取弓搭箭,一边穷追不舍,一边不断的放箭。   马上的弓箭,准确度委实差的可以,虽然清兵斥候只剩下最后两人,但一番追击之下,却依旧只留下一人,另一人则是背上挨了一箭,却没有落马,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只顾着疯狂的打马逃离。   正当王府护卫们欢喜雀跃,准备两翼迂回,将这最后一人留下之时,远处却是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在已经开始黑暗的天空下,那密密麻麻的火光,正快速的向着这里而来。   大队骑兵!   这究竟是清兵的骑兵,还是任良朋已经得胜回来了?   但很快,他们便打消了心中的侥幸。   任良朋出去之时,带着四百骑,而快速迫近的骑兵数量,只看那火把数量,怎么也有五百以上了吧?   “敌袭!”   凄厉的嚎叫声在明军内部不断的响起,众人一片大哗,任良朋出去之时,可是并没有打起火把的,难道是任良朋败了?但不应该一点喊杀声都没有吧?   眼见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起来,人人都望向朱聿鐭,希望从他这里找到答案,或者听到撤退的命令。   “这是鞑子骑兵!所有人收拾辎重,立即撤退!”   他们没有等待多久,朱聿鐭的声音便快速的响了起来,竟然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撤退命令。   大家顿时如今被针扎了一般,虽然事先已经有了预案,但在强敌迫近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手忙脚乱。   粮食是必须带走的,福建进入广东界的道路并不好走,没有足够的粮食,根本支持不到他们进入广东境内。   就在他们刚刚打包好粮食,匆忙的从营地奔逃而出时,骑兵已经出现在他们不足一里地之外。   眼见朱聿鐭一行人匆忙逃离的模样,无数骑兵欢呼着,千蹄叩击着大地,快速冲杀而来。   朱聿鐭一行人之中,有马的只有百多人,朱聿鐭更是一马当先夺路而逃,甚至听到敌方高呼自己名字时,直接命令左右将自己的王旗弃于地上,拨马逃向前方。   有马者说不定还能逃过追杀,但是步行者根本不可能逃过骑兵追杀,许多人匆忙跟着唐王跑上一阵,然后发现距离越来越远,顿时发一声喊,直接四散进入林中。   好在追兵没有兴趣夜里入林追杀这些散兵游勇,他们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正前方那闪亮的目标所吸引。   “那是唐王将旗!旗下穿黄袍者就是唐王!”   “活捉唐王者,赏银百两!”   此时身后响起一个极响亮的声音,那人远远便看到了朱聿鐭的王旗,顿时兴奋的嚎叫起来。   “快把将旗扔了!”   大哥,这是逃命啊!你带着个大旗算怎么回事?朱聿鐭顿时大急,大声的吼道,恨不得将那个举旗的护卫一脚踢死。   “最前面火把下的便是唐王!给老子上!”   刚刚扔掉了旗子,但后面的叫声便再一次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一马当先逃在前面的朱聿鐭,顿时有些惆怅。   他当然明白,在这黑夜之中打着火把逃命,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一般的耀眼,根本甩不开身后的追兵。   但他依他的马术却必须打着火把,否则一个浅坑就会直接马失前蹄,将他摔得非死即残。   最可耻的是,他虽然打起了火把,但他的速度却始终快不起来。   毕竟朱聿鐭不是真正受过训练的骑兵,他的骑术在白天时也许问题还不大,但夜间奔行,战马视线不好不能自行调整节奏下,速度难免会慢了下来。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朱聿鐭感觉后背顿时出现一片的粘稠,冷汗已经完全打湿他的衣衫。   好在这些人打着活捉的打算,直到现在还没有放箭,这才让他能够侥幸的跑到这里。   没经历过战阵的他,虽然早就有了安排,但是到了战场却根本做不到他自认为的那般临危不惧,从容自若,只觉得心脏都被人抓住,呼吸都极为艰难。   似乎过了一万年,朱聿鐭终于在窒息之前看到了已经提前做好记号的大树,当战马一跃而过后,他如同被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有些虚脱了,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着。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或者说,到了这里,战争已经基本上与他无关了,眼下保住小命要紧。   此时的追兵距离他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了,越追越近的追兵眼中已经露出疯狂之色。   只是在唐王及其护卫快速通过后,原本平静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条的绊马索。   这突然出现的绊马索实在太过于突兀,清兵前锋根本无人能够连跨十数道绊马索,纷纷人仰马翻。   就在此时,两侧的树木中突然响起震天的杀喊声来。 第4章 大胜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原本兴高采烈,只差十几个呼吸功夫就可以拿到唐王的绿营骑兵前锋,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数十骑摔倒一地,后续的骑兵追的再酣,根本来不及收缰勒马,纷纷冲撞上来,整个前锋数十骑完全摔成一团,许多人逃过被摔的筋断骨折的下场,却是被后续冲来的自家队伍直接踩死在马蹄之下。   眼见前方大乱,后续的绿营骑兵个个开始勒马收缰,控制着战马降速,以免再次相撞在一起。   不过他们的马速刚刚降下来,两侧的密林中,喝杀声却是大起,黑暗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冲击而来,喝杀声响彻天地。   骑兵作战,靠的就是一个马速。   绿营骑兵马速完全停滞,更被从侧面冲击,更是被埋伏,就算这些士兵久经战阵,此时也是战意全无。   悍勇一些的还在努力调转马头,准备向侧面的敌人迎击而去,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失去战意,急切的拉转马头,想要向后逃命,更是将这些还想一战的人冲的根本站不住脚。   “杀!”   任良朋猛的一声爆喝,目光中更是射出惊人的光彩。   他虽然年轻,但经历的战阵却已经不下十数次,但这种占尽便宜的战斗,他这辈子还真是头一次打。   眼前的敌军阵不成阵,前军摔成一团,后军更是乱的如同乱麻,虽然人人奋力调整阵形,但是这明显是徒劳的。   明军距离他们只有两百余步,急冲而来只需要数十息时间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重新整理队伍,重新列阵。   而且就算他们能够列阵成功,没有奔驰起来的骑兵,也只是一个个的人肉标靶,不堪一击!   “杀!”   明军轰然齐应,士气顿时高涨到极点。   人人都看的明白,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打输都难,就看能他们能够砍下多少战功了。   “万胜!”   冲在最前的并不是任良朋,而是侧击而来的许门泽,他兴奋的一声大吼,带着自己的数十家丁,便即挥刀扑入了绿营骑兵之中。   “杀!”   许门泽厚背刀寒光一闪,在一个刚刚将战马拉转过来的清兵惊恐的目光中,大刀已经从其项颈间一掠而过,一股鲜血直冲向天,一颗大好人头轰然落地。   数十人一冲而过,刀光枪芒翻起一片,无数的残肢断臂随着连绵的惨叫声不断漫天飞舞着。   这数十人极为悍勇,人数虽然只有数十,但却生生的将绿营骑兵后阵直接杀的人仰马翻,彻底混乱。   “驾!”   任良朋此时已经近前,他持着丈二马槊,一声大吼,一槊捅出,在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中,猛的破开对方的盔甲,直通而入,将一个穿着铁甲的将领模样之人穿透!   接着再次爆出一声大吼,借着马力,生生用马槊将那人挑起,重重的砸向前面。   一片惊呼中,顿时将两人从马上砸落。   战马毫不停留,直接将下面的一匹战马撞翻,一杆马槊如同没了重量,劈、斩、挑、掠,所过之地,根本没有一合之将。   在他身后,是一百名最为精锐的骑兵,以他为锋矢,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将绿营骑兵从中凿穿,首尾完全不相顾。   同一时间,纪光霁,巫兴,傅昊乾等一众骁将依次突击而来,滚滚不绝,任何敢于抱团的骑兵,都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几队骑兵反复冲击,绿营骑兵本就人心惶惶,此时更是士气全失,争相逃命,再无一人敢于反击。   黑夜中,本就难以辨认方向,在一片混乱之中,更是无分南北东西,乱冲乱撞之下,基本上都是在原地打转,外围败兵看到中间位置的将旗,更是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不断向里拥挤,反将里面领兵将领的家丁骑兵堵的动弹不得。   无边的喝杀声中,外围惊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人如坠地狱之中一般。   反观明军,早就对此地地形了如指掌,往复奔驰之中,以小队为单位,将对方冲的支离破碎,竟以弱势兵力反将对方团团围住,不断的一口口吞下。   随着明军的不断冲击,绿营骑兵数量也如烈阳下的残雪,迅速的蒸发着,最后只有带兵将领周围近两百骑猬集于一块,被团团包围。   数十骑明军骑兵不断的奔走呼喊,要求他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更有零星的箭矢飞舞,不断有绿营骑兵中箭落马。   绿营将领完全被这一连串的闷棍打的晕头转向,尽管如今处境艰难,但是他依旧没有投降的意思,毕竟如今南明形势岌岌可危,只要有一点失望,他也不打算上这艘破般。   “放箭!”   “亲卫营,随我突围!”   “任何挡路之人,格杀勿论!”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虽然在一片混乱之中,根本传达不了多远,但他身边的亲卫们个个应命,取出弓箭便是漫无目的的射出。   没有视野,更没有攻击目标,乱哄哄的箭雨虽然连续射出数轮,但是战果却是寥寥。   “杀!”   此时,明军步兵终于从密林之中重新集结好,再次跟了上来。   对付猬集不动的骑兵,步兵远远比骑兵好使。   数十个长枪兵蜂涌而前,照着清兵骑兵便是一阵乱捅,这些马上目标实在太过于明显,而且一匹战马占据的究竟足够数个步兵施展,完全就是数人对付一个,十分的轻松愉快。   胜利在望,就算之前再没有信心的将领和士兵,也个个如同打了鸡血,有武器拿武器,没武器拿着木棒石块,朝着这些混乱聚集在一起的骑兵,便是一轮轮的群殴。   转眼之间,便是数十人惨叫着倒撞下马,这个时候还呆在马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愿降!我等愿降!”   里面的将领还想坚持,但是外围被群殴的骑兵已经完全胆寒,眼见扑过来的步兵,便即扔掉武器,拼命跳下马来,跪在地上。   有人带头,顿时应者无数。   当绿营骑兵被人如同剥洋葱一般不断的一圈圈的拉下马来,最中间的将领眼见事不可为,却依旧不肯投降,眼见障碍一层层脱落,觉得有机可乘,一拉马缰,便想突围而去。   却是不想迎头便撞在任良朋怀里,望着举着长刀猛吼而来的敌将,任良朋毫无畏惧的直接迎了上去,猛的一将马槊轮了一个半圈,猛的劈砸而下!   “锵!”   一声响彻全场的金铁交呜声响起,却见那敌将的长刀应声被砸断,马槊力道不减毫不停留,直接砸在对方脑袋之上,将之砸了一个桃花朵朵开。   “杀!为将军报仇!”   数十个亲卫中,十数人顿时满眼通红,疯魔一般的杀向前来。   但他们的疯狂注定毫无作用,任良朋一冲而过,数人再次落马,剩余的人,立即被淹没在任良朋身后那滚滚的马蹄声中。 第5章 比烂的时代   当最后一骑跌于马下后,整个战场都似乎宁静了一瞬。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当朱聿鐭带着亲卫返回战场之时,无边的欢呼声涌上高天。   无数人疯狂的笑着,疯狂的嘶喊着,发泄着心中的种种情绪。就连刚刚大出风头的任良朋等将领,此时也是在歇斯底里吼叫着,就如同一头头受伤的野兽。   朱聿鐭突然之间有点明白了他们的感受,数年以来,明军屡战屡败,连皇帝都死了两任,从南京到江西,从江西到浙江,从浙江到福建,湖广,数十万明军大败亏败。   很多时候都是败的莫名其妙,就如同仙霞关一样,轰然溃败,根本毫无心理准备。   这些年来,别说似这般以弱胜强胜的酣畅淋漓,那怕以多打少,也往往会弄的灰头土脸。   可以说,明军在心理上都已经有些惧怕,有些灰暗,甚至都带着一抹不甘的绝望在奋力挣扎着,单凭着一股子不屈在支撑着。   “万胜!”   “明军威武!”   “殿下威武!”   无数杂乱的口号声不断响起,无数人目光中重新焕发出光彩,渐渐的,口号声完全统一了,一声声‘殿下威武’直冲云霄,声震四野。   无论怎么说,这次的作战计划都是唐王定下的,更是以身犯险引诱敌军进攻,这才让他们能够这般轻松的获得如同辉煌的胜利。   士兵们并不傻,能够在现在依旧肯同朝不保夕的南明站在一起,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忠贞与勇气。   如果能够选择,他们当然愿意选择一个能够带着他们不断走向胜利的领袖,更别说,这还是一个能够让他们以最小的损失获得胜利的领袖。   “殿下威武!”   一声声咆哮不断的声震夜空,无数人看着静静的策马在他们向前迈步的唐王,目光中充满着狂热。   “明军威武!”   没当过主演,但看过影视剧的朱聿鐭当然不会让他们失望,猛的抽出他在这场战斗中从来没有拨出的宝剑,斜举向天,扬声喊道。   “将军威武!”   “殿下威武!”   一声声激烈的回应着他,无数武器高举向天,声震天空。   ……   朱聿鐭演的有些过头了,几番嘶吼下来,整个人嗓子都有些哑了,好不容易走完过场,再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便下令宰杀死马,伤重的战马,好好庆祝一番。   眼下大破清兵骑兵,更是缴获了大批战马,明军几乎人手一匹战马,机动力大大提升,清兵追击而来的军队,只剩余步兵,已经不足为虑,或战或走,都可从容自在。   不过眼下还在战区,朱聿鐭也不敢让人大肆饮酒,每人只是给了一两份,只是让人沾沾酒气罢了。毕竟若是清军的将领足够了得,敢于再次夜袭,那大醉之下的军队,乐子就大了。   “带几个俘虏过来。”   一番安置之后,朱聿鐭再次回到大营,对着任良朋说道。   这一次,任良朋答应的更加有力和恭敬,看来将领的威严,来自于一场场胜利,并不是说说而已。   俘虏们倒极为老实,有问必答,让原本还准备好恫吓说辞的朱聿鐭大感无趣,总觉得少了许多乐趣。   连续单独审问了几个俘虏,大家回答的都大同小异,眼下的情况便清晰的映入朱聿鐭的心海。   “诸位将军,根据俘虏所说。此次鞑子追兵有两千人,其中骑兵已经大部被歼,剩余的千余步兵,该如何应付,是战是退,大家都说说意见吧。”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朱聿鐭毕竟是个冒牌货,记忆中的战斗虽然不少,但是那都如同是在看电影一般,缺少身在其中的那一份参与和心境,因此他很重视几位悍将的看法。   但出乎朱聿鐭的意料,这几位悍将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直接跳出来要决一死战,反而人人都有些欲语还休,几人相互对着眼色,空气中似乎有着电流不断的碰撞着,再看着几人配合眼色不断变幻着手势,朱聿鐭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心中都有了一些不太美妙的画面。   “殿下,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退兵吧。”   好在这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几息之间几人便即沟通完毕,任良朋终于开了口,但却不是战,而是退。   “这是为何?”   这一次朱聿鐭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完全摸不清情况。   这任良朋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竟然怂了,对着数百骑兵毫无怯场,碰上千多步兵,他倒反而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是哪里出了问题?   “咳。殿下有所不知,那些鞑子中有一个牛录的汉八旗,这些鞑子凶悍之极,我军兵力不多,还是不要冒险为上。”   这次回答的是另一个狠人许门泽,他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被任良朋凶猛的眼神给逼的没了退路,只能艰难的开口道。   “汉八旗?”   朱聿鐭更加迷茫,这帮二鬼子皇协军啥时候有这种名声了?   也不怪朱聿鐭不明白,看惯了清初康熙年间被吴三桂吊打,清末被全世界蹂躏的满八旗,对于满八旗他在心理向来是鄙夷的。   但这年头的满八旗虽然已经不复老奴、皇太极时的辉煌,但眼下是一个比烂的时代,比起更烂的明军,还有组织和军律的他们,战力依旧是不可小窥的。   “殿下,建奴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个个有生撕虎豹之力!那些汉八旗也久在关外,个个打熬的身体强壮无比,常人不可抵挡!更别说他们还有火铳火炮,端是厉害无比!咱们几倍人马打他们,都不一定拿下,更别说他们人还比咱们多,委实胜算不大。”   纪光霁眼见朱聿鐭有些茫然,压低声音解释道。   朱聿鐭听到这话,顿时被气乐了。啥时候这些连吃饱饭都是奢望的包衣阿哈组成的军队,向来是满清军队炮灰的汉八旗,如今都竟然成了举世强军?   更可笑的是,最先使用火器的明军,如今竟然被对方的火器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我军火器有多少?”   当然这些朱聿鐭是不会解释给他们听的,毕竟短时间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成见,当下移开话题问道。   “咱们没有火器,不过听说广东那边火器倒挺多的。不过好多火铳都容易炸膛,鞑子那边的火器可比咱们的好多了!”   任良朋摇摇头,但说起汉八旗的火器,他眼中明显多了一些羡慕。   “还真是一个比烂的时代……”   听到满清的火器质量居然比明军这边还要好上一些,朱聿鐭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中感叹道。 第6章 夜袭   夜风飒飒,带着深秋的冷气,直吹到人骨子里。   难怪崇祯皇帝在临死前,说出那句天下文臣人人可杀。只看这火器的制造质量,这些工部的官员有一个杀一个,也不会冤枉一个。   国之重器,都可以如此儿戏处理,那其他的东西,就根本无需多想了。   满清刚刚立国,又是以杀得国,屠刀所过,人头滚滚之下,这般威慑力立下的种种规矩,自然没几个人敢去破坏。   那些文臣们在明朝时,也许敢于当面骂皇帝荒淫无耻,但在满清朝,他们别说骂皇帝了,连骂皇帝的奴才的胆子都没有,多少在明代直颜骂谏的‘诤诤铁骨’,在满清时全成了‘头皮痒’‘水太凉’般的存在,委实讽刺。   不过任良朋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明朝已经上下烂透了,做不出质量过关的火器,但满清方面却是有的。   对于一个未来人来说,火器当然是他最看重的。   如今找不到能让游牧民族变得能歌善舞的重机枪,弄些合格的火器防身也是居家必备之道。   至于汉八旗,朱聿鐭觉得完全找不出应该害怕的理由来。   这些汉八旗作战能力还不知道如何,但是在如今这个时间差中,想要坑死他们,也并不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本王觉得,咱们应该去灭了他们!”   沉思片刻,朱聿鐭轻轻敲了敲桌面,坚定的说道。   “殿下三思……”   此话一出,任良朋几人顿时一惊,全部跪地劝道。   “你们无需再劝,孤意已决!”   朱聿鐭沉声道。   还别说,称孤道寡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殿下既然决议已下,标下遵命,愿带三百铁骑决死偷营,为我大军打开前路!”   任良朋不愧是一个好护卫头领,自家主子作了决定,虽然心中不安,但却二话没话,直接选择执行。   “偷营?不!我们不偷袭,通知全军,点起火把前行!”   朱聿鐭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摇手道。   “殿下三思!趁敌营无备偷袭,可大占便宜,若是执火明击,恐损失极大!”   清兵中可是有汉八旗的,到时铳炮齐发,任良朋都不敢想象下去了,顿时跪倒于地,急切的说道。   看着其他几人也同时跪倒,个个一脸惶恐,朱聿鐭顿时脸上一扳,喝斥道,“听孤说完!”   “你去鞑将的亲卫中挑选几个会事的,再安排几个靠的住的兄弟盯着,让他们为大军前驱,去鞑营送信,就说已经拿到唐王,如今正在连夜送回大营!”   “大军距离多远为上,需你们几人好生商量,只要他们营门大开,就看你们了!”   朱聿鐭淡定的盯着任良朋,一脸得意的笑道。   “标下明白了!”   几人听完,个个陷入呆滞之中,略一思量,顿时个个目光神采流动,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慢!”   不过莫修伟却是突然开了口,制止了任良朋几人。   得益于文臣的拙劣表现,还有唐王决定一战取得的重大战果,如今军营中唐王府长吏,唯一一个留在大营中的文官,地位是极为尴尬的,今夜基本上都是一言未发。   他这个时候出言,几位将领脸上都是有些不屑,但出于他的身份,并没有人出言不逊,直是瞪着他,看他能有什么话说。   被武夫这般挑衅的盯着,作为文官的莫修伟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不过他并没有发怒,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即下定了决心。   不同于任良朋这些粗线条的家伙,文官们的嗅觉却是极为敏感的,今天之事让他觉得处处透着邪性。   唐王朱聿鐭也算是老相识了,虽然比起其他各路藩王,算的上是英武有为了。但是却决不是这种能够以身犯险,诡计百出之人,为何这摔了一跤,却是如同开窍了一般,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不过他却没有任何置疑,首先这是好事,其次无论他的结论对不对,这种赤果果的说已经看透了皇家之人,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最重要的是,身为王府长吏,他已经与唐王捆绑的太深了,唐王越是出色,他未来的收获就越大!这个时候,他觉得是时候表现出来自己的价值来,也是为未来投资的重要筹码!   “殿下,微臣觉得此事尚有欠缺,还少了一个筹码。”莫修伟顿了顿,看着几人不说话盯着他,便接着说道,“无凭无据,就说拿了王爷,鞑清也不一定会相信。若是他们拿着微臣前往,就完全不同了。”   “你想好了?”   此言一出,不仅任良朋等人诧异,甚至朱聿鐭也有些觉得不认识这个记忆中谨小慎微的长吏了,沉声问道。   “个人事小,兴亡事大!”   莫修伟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便将头发弄乱,再朝着脸上弄了些灰土,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   “长吏高义,孤定不会忘了长吏之功!”   朱聿鐭压根不相信文人这张嘴,不过这种态度却是让他备感满意,   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漏洞,如今有人肯填上去,朱聿鐭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莫修伟做为文臣,确实让他有些对文臣的印象改观少许,这群人能够在历史上压制、玩死武将几百年,果然是有原因的。时不时出几个不要命的,恰到好处为君王分忧,难怪数百年以降,文臣比动不动就拨刀子的武将更得皇帝欢心。   从记忆中他知道,这人是一个贪腐之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出人的才干,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来这么一处。   不过,操守什么的都是小事,关键时候敢扛事,这才是他需要的人才。   既然已经商议妥当,朱聿鐭便即雷厉风行的开始执行。得益于等级森严,万恶的封建社会,朱聿鐭作出的决定很快便得到了执行。   已经吃的差不多的士兵在接到命令之后,并没有闹出多少乱子,他们还都不知道那一千多步兵之中有汉八旗,眼下他们有数百骑兵,更是个个都有战马傍身,进可攻退可守,心理压力极小。   虽然如今要夜袭,但是士气却是极高,因为朱聿鐭已经当众宣布,所得缴获三成分赏诸军!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银子,谁也不会嫌钱多烫手,个个兴奋的高呼‘万胜’。   明军士气高涨,甚至连大营都不要了,只留下百多披甲留守军营看守俘虏,剩余八百人一声令下,摸黑向着十数里外的清军扑了过去。 第7章 真是唐王   夜晚,冷风袭袭,似乎要渗入人骨子里。   但是清兵大营中,却是一片的热闹,数十堆篝火升起,无数士兵兴高采烈的围着火堆烤炙着肉食,甚至每人还分到数两小酒,边吃边喝,好不快活。   博洛大军南下,一路顺风顺水,各地明军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几乎没有一点波澜。   尤其是前日传来消息,大清王师在汀州将大明皇帝团团围住,一举擒拿指日可待,得益于这个消息,分布在各地的军队都得到赏赐,赐下酒食,为博洛大将军赫赫武功贺。   肉食不多,分到下面士兵手里,更是略胜于无。   但是大家手头都是有家伙什的,没有肉食,抢不就得了。反正这会儿大将军正高兴,也不在乎他们犯点小错。   这两三天,行军路上的大明村镇全部遭了灾,这些大兵将所过之地所有百姓钱物鸡鸭牛羊猪马等牲口全部洗劫一空,大牲口拉着辎重,家禽就成了军队犒赏的肉食。   此营的主将名义上是参将王明德,但有皇协军汉八旗一个牛录在,真正的指挥权自然归于牛录额真大人梅祖承身上。   二人此时都在中军帐中,他们可不像那些穷大兵,拿根木棍便串起半只鸡烧烤,而是十分斯文升起炭火,自有亲卫将肉切好成块,放于炭火上烤炙,放上些许调料,再配上些许小酒,好不自在。   今天偶然得到伪明唐王的踪迹,游击将军贺从义便火速带着本部骑兵前往追击,虽然现在还没消息传来,但二人丝毫也不担心。   南下以来,各地抵挡近乎于无,各地明军望风景降,偶有几个不怕死的,也是一鼓而下。   更别说那唐王踪迹还是那炸营的逃兵所提供的,更是没有丝毫的威胁可言。   军队都炸营了,那还有什么军心士气,别说数百铁骑了,就算一队斥候说不定都能让他们一溃千里。   “梅大人,算算时间,贺将军应该已经追上伪唐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一鼓而擒,若是能够抓到这伪王,梅大人必然前程可待!到时还得请大人多多提携末将一把。”   已经酒过三巡,王明德再次举杯,半真半假的祝酒道。   “王将军客气了。不过这些前朝伪王,可是个个滑溜,一见大兵到来,个个逃的飞快!想要追上他们,怕是有些难。”   一想到抓到一个大明王爷后的赏赐,梅祖承不由得眼睛一亮,但转眼之后还是摇摇头,觉得多半难以成行。   “那可不一定,贺将军久经战阵,更擅长奔袭,说不定能给大人一个惊喜。大人运筹帷幄,布置得当,果然是我大清之良将!”   王明德也心知多半抓不到,但却不能说丧气话,在领导面前,必要的担当还是需要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王将军,饮胜!”   梅祖承闻言哈哈一笑,心知对方这是表明态度,不和他争功,看在他这般识趣的份上,难得的举杯邀约。   “传令下去,合营严加戒备!”   正喝的微熏之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二人都是久经沙场之辈,立即脸色一沉,酒意也去了大半,端坐了起来。   满清席卷天下,天下十有其七八,便在于他们军队的组织与纪律还在,虽然二人不相信还有明军敢来掳虎须,但却也不敢怠慢托大。   不过两人也不担心,他们都听的出来,这只是数骑而已。   “报!捷报!贺将军大破明军,擒得大明伪唐王以降数百,特命我等前来报捷!”   不多时,数骑行至营前,在一众弓箭手的威慑下,翻身下马,大声的叫道。   来人身穿清军盔甲,取下头盔,脑袋上只留下后面铜钱大小的一处头发,编成小辫子,火把下看的十分清楚。   “夜间军营锁关,无令不得出入。你在此候着!我去通知将军!”   几人被喝止在营外,一个小佐军官立即拨腿向中军处行去。   不多时,王明德与梅祖承便来到营门口,虽然有些酒意上头,但王明德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头前跪着的那人,虽然不知道叫什么,但确实是贺游击的亲卫兵之一。   “是贺游击的人!难道老贺真的拿下那伪唐王了?”   王明德此时酒意全消,他完全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梅祖承虽然跟贺游击这种低级军官交往不多,但总是见过几面的,这个亲卫虽然认不出来,但却也觉得十分面熟,听到王明德的感叹,顿时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真的拿到了那唐王?   由不得他不激动,梅祖承觉得,如果有这份功劳在手,他被主子连赏三个前程也不是问题!   “伪唐王何在?!”   沉寂了数秒后,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扬声喝问道。   “家主害怕明军会有增援,不敢在战场多特,正押送着伪王徐徐而来,特命小的前来报喜!家主说,伪王活擒,需得小心看顾,不过为免两位大人忧心,已经着人将唐王府长吏先行送来,就在小人后面不远,有一小队弟兄看押。”   那人被两人这般反应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按照着吩咐一指身后不远处的十数骑火光,继续说道。   他也不愿意这般,但这数人中除了他以外,全是朱聿鐭的人,只要一个不对,身后几人要杀他,绝无失手的可能。   “好!等贺将军回转,本官必有赏赐予你!”   梅祖承一听,更是心中加快了几分,但心中还是有所存疑,还是没有开门让他们入内。   不多时,十数骑缓步行来,最先一骑马身上有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文官,神态萎靡。   “看一看,这是不是唐王的长吏?”   在等待中,王明德已经火急火燎的叫来了几个降兵,此时一见到来人,顿时急不可耐的问道。   “真是长吏大人!小的曾见过几面,绝对不会认错!”   十几个都是见过唐王长吏的降兵,仔细辨认后,一齐确认道。   “开门!迎贺将军凯旋!”   二人再不迟疑,立即大喝道。   厚重的栅门打开,一队队弓箭手后撤而去,将十数骑放了进来。   这十数骑虽然面生,但是却是无人再有怀疑了,毕竟谁也不是神仙,能够记得每个见过的人。那可是数百骑,谁能个个认识。   片刻后,数百骑个个盔甲带血,慢慢由远而近,在队伍中间火把密集处,一个身穿蟒袍的一人周边全是森森铁甲的骑士,将他团团护卫在中间。   “真是唐王爷!”   这一次,百多个降兵顿时一片惊呼,人人目光中都是不可置信。   “哈哈……贺从义何在,这次本官不吝……啊!”   梅祖承闻言,顿时狂笑着向前迎来,没想到,一场大功居然就这么轻松到手!   “杀!”   回答他的是一声爆喝,一柄寒光冷冷的马槊,猛的一捅便将其前后洞穿,同一时刻,战马一声嘶鸣,狂冲而前。   在他身后,滚滚战马呼啸,沿着敝开的营门呼啸而入。 第8章 破敌   滚滚铁骑奔腾入内,寒光照铁衣。   毫无准备的清兵顿时一片大敌,刚刚撤回的弓箭手,还没来的及各回本营,甚至连弓箭都来不及抽出,无数骑兵便兜头砍杀而来。   一片的人仰马翻,成片的弓箭手毫无准备之下,被片片雪亮的马刀一片片的砍倒于地。   无数铁流不断向里突进,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烧,如入无人之境。   原本一向被优待,无需征战,无需警戒的汉八旗最是倒霉,刚刚听闻擒得明宗室,正混乱的涌过来看热闹,却当头撞上了铁流,直接被杀的鬼哭狼嚎,死伤狼籍。   数百骑兵突袭千余毫无准备的步兵,根本没有丝毫悬念,虽然还有零星之人找到兵器,但根本无法扭转大局,反而成为最吸引仇恨所在,死的最快。   熊熊烈焰之中,无数人哭喊着逃命,许多人慌不择路的推倒营墙,但却忘了有壕沟鹿角,时不时便有惨叫声从营地边缘响起。   铁骑来回奔驰,践踏,任何敢于或者有反击迹象的清兵,皆在骑兵的攻击之中瓦解,任何临时组建起来的小团体,全部毫无意外的被碾成粉碎。   汉八旗完全是自己撞在枪口上的,他们听说捉到了唐王,原本一个个无精打采,只是充当监军的汉八旗,个个都来了兴致。   毕竟抓到一个南明亲王,这是了不起的大功,他们个个都会有前程下来,因此分外热切,都想跟着自家牛录额真身边,挤到最前看个仔细。   眼下最热心的额真大人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毙于马下,其他人还来不及做鸟兽散,无数的骑兵便即汹涌而来。   原本看到汉八旗那花花绿绿的旗帜,还令骑兵们分外警惕,个个都有些迟疑。   但是汉八旗却是直接一哄而散,跑的甚至比绿营兵还要快,武器盔甲什么的,更是第一时间便被扔的满地都是,个个恨不得立即再生出两条腿,能够一瞬间消失在这些敌人面前。   “这真的是汉八旗么?!”   任良朋战马践踏过数面汉八旗旗帜,望着如同比赛一般你争我夺,拼命扔着武器、盔甲的汉八旗败兵,三观都有些崩溃的感觉。   绿营兵甚至还会有悍勇之辈试图集结抵抗一二,但汉八旗从上到下,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回头看上一眼。   随着那一声声‘败了’‘败了’的惨叫声,汉八旗神勇无敌的将挡着他们逃命的绿营兵一把拉倒,一个个大脚丫毫不留情的踏了过去,那股子士气委实令人感慨万千。   在逃命的道路上,他们一往无前,更是所向无敌。   虽然还有少部分绿营兵还在抵抗,但他们的指挥官王明德却是早早便夺路而逃,他本来就在人后,一见势头不对,腿脚更是极为的麻利。   这场‘功劳’他原本就没有任何打算去争,毕竟他也争不过,所幸更是身在后方,将所有功劳全部让给汉八旗牛录额真。   这种知情识趣其实也是被梅祖承十分欣赏的,也打算事后在拍子中给他也美言上几句,却是不料,这种识趣反而救了王明德一命。   他熟悉营地的布置,更是对各个工事的强弱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有漏洞可以钻。   趁乱之下,他直接带着自己还没有跟着混乱起来的十多个亲卫,直接向着大营西北角遁去。   至于其他的亲卫,只能是派人通知他们跟进,若是能够逃出生天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逃出来,那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这唐王怎么这么狠?以前也没听说他会打仗的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委实惹不起啊!”   王明德一行人无惊无险的逃出混乱的大营,听着大营内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心中有些发寒,更是带着几分不解。   毕竟这次袭营的布置委实太漂亮了,无论是小部队故意前来纳降,麻痹众人,还是大部队快速跟进,配合默契,这都不是一声令下就能做到的。   更别说之前派出的六百余骑袭营,被这千人不到的明军残部一口吞下,这更是超出了王明德的想象。   换作是他,同样的兵力,就算提前布好阵势,选好战场,准备充足之下,最多也就勉强可以将之击败,将之一口吞下,他更是想都不敢想,这哪里是人能够做的到的?   “这唐王爷惹不起,下次见了还是躲开一些的好!”   王明德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已经火光冲天的大营,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将主,咱们怎么办?这个样子回去,也免不了博洛大将军的责罚!”   正在这时,王明德身边一个亲卫,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脱离了末日战场,这些亲卫们混乱的脑子都开始慢慢清醒,顿时想起了战败后的处罚。   满清刚刚立国,军纪还是极为严厉的,如今败成这个样子回去,估计也是一刀了事的结局。   “怕什么?沿路不是还有几个村子没有清理么?咱们这就过去,再拉一些壮丁,凑个几百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再砍些人头回去,咱们浴血突围,又有首级在手,不就有交代了么?”   王明德冷哼一声,倒是毫无畏惧。   他出身左良玉的军中,对于这种杀良冒功的事情自然是轻车熟路,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回去都给老子嘴严实些,就说遇到明军大军增援,数万明军围攻我等,不得已大家伙分散突围。咱们是向西北突围,梅大人向东北方向突围,都记住了么?”   王明德一拉马头,压低声音说道。   “遵命!”   一众人心领神会,瞬间便了然于胸,口供是已经完全对好了。   大营中,杀戮已经慢慢停止了。   敢于抵抗的人全部被斩杀,除了百多个最机灵,运气最好的士兵外,其他清兵已经全部放下了武器,惊恐的等待着明军的发落。   朱聿鐭已经进入了大营,他全程都在安全区里观战,令他惊奇的是,最先逃跑的人竟然大部分都是汉八旗的人。   这些孙子们,当惯了炮灰,个个眼睫毛都是空的,果然是最为滑溜,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就根本就追不上了。   “明军威武!”   看着已经收拾完残敌,团团围拢过来的明军官兵,朱聿鐭淡淡一笑,抽出宝剑,仰天吼道。   “殿下威武!威武!”   无数热情的目光盯着朱聿鐭,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第9章 劝进   这是一场难得的胜利,酣畅淋漓,令人忍不住要嘶吼。   数个时辰内,明军连续发起两场进攻,每一次都是摧枯拉朽,敌人都是不堪一击。   两次进攻,两倍于他们的敌人,在他们的刀锋之下灰飞烟灭,这种胜利的喜悦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精气神已经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多少年了,尤其是原本的他们,刚刚经历营啸炸营,数千大军剩下不足三成,惶惶然奔逃百多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别说象如今这样大破敌军,人人都在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安全的逃至广东境内。   但眼下,已经没有几个人怀疑自己能不能回到广东境内。   甚至有激进的,已经开始藐视起清兵了。尤其是汉八旗今晚拙劣的表现,更是让他们连带着对满八旗都有些轻视起来。   满八旗虽然依旧让他们不安,但已经再不是之前那般,一想起来,就觉得如同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   “立即打扫战场,收缴兵器,尤其是火器,一杆火铳都不能少!俘虏们全部收起,充当夫子军,天亮之前,打扫完战场,向南出发!”   朱聿鐭并没有什么飘飘然,虽然这两仗都是他亲自筹划的,但是这种局部反击战,对于大势没有丝毫的影响,满清大军依旧是他无法招架的对象。   众人齐声应令,对于朱聿鐭南下的命令也无人置疑。就连最好战的任良朋也明白,他们依旧身在险地。   满清大军如果得到消息,数天之内就能派出另一支大军前来,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千骑兵,就能让他们这一天的所有胜利成果全部消失殆尽。   一番打扫之后,令朱聿鐭有些惊喜的是,居然找到近四百杆火铳,火药数千斤。   这还不算,军中还有虎蹲炮三门,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养还算到位,并不影响使用。   至于其他武器、盔甲,更是多的数不过来,起码他现在这数百嫡系官兵,一人分得两套盔甲,几柄武器是足够的了。   至于银两,更是多达数万两之巨!   这些清兵一路南下,四处掳掠,个个都发了大财。   尤其是几个将领的小金库,更是丰富的令人啧舌,除了这乱世之中严重跌价的古玩字画外,金银更是可以直接以箱论!   一旦军队完全没了军纪这条缰绳的约束,那对地方的破坏性堪称一场灾难。   而满清以杀立国,更是鼓励屠杀树立满廷威严,在这种条件下,这些军队完全没了约束,所过之地,稍有抵抗,便即寸草不生,简直可以称的上是毁灭性的。   粮食并不多,只有数百石,大概只是能够保障这两千步骑步半月需要,毕竟满清这个时候对于这些投诚的旧明军还是比较警惕的,不可能给予太多的物资。   虽然如此,却也挡不住这些旧明军‘自力更生’,他们目标当然不是粮食,如今满清已经成席卷天下之势,眼看大一统王朝在即,粮食虽然在混乱年代价过黄金,但在太平年间却是累赘而已。   他们的目标在于金银等硬通货,比较识货一些的,譬如军官们还会抢些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   当然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头牲畜、家禽,所过之处几乎一扫而空,如今营地内还剩余的牲口就超过千头,还有数百上千的鸡鸭等。   如今明军已经完成了俘虏的抓捕,除了一些专门收集战胜品的士兵们,其他人已经开始在营地中兴高采烈的进行着篝火晚会。   莫修伟此时已经进入了他的长史状态,负责统计着无数的战利品。   正在朱聿鐭对着篝火,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烤的香喷喷的鸡肉时,他一脸凝重的行了过来。   “殿下,臣这里扫出了一些情报,还请殿下一观。”   莫修伟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书,递了过来。   朱聿鐭接了过来,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   事实上,这些情报对他来说,已经属于早就知道的东西。   不过身边其他几人在莫修伟低声解说之下,却是一个个脸色大变,许多人都是一脸的死灰色,目光中难掩绝望之色。   情报都是满清内部下达的文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隆武皇帝已经在汀州被围困,十数万大军将汀州围的水泄不通,断无逃生可能。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满清大军分骑兵数千,一路西进江西方向,追击不肯投降的明军。   另有一路步骑军近三万,则是掉头向东,过漳州攻向镇海卫,准备围剿不断收集郑家不肯投降的残兵的郑成功部。   “这郑一官一家老小被押送北京,真是活该!这卖了天子的国贼!真希望鞑子能将他全家老小全部剐了!”   所有消息中,唯一让众人脸上有点笑容的,便是满清统帅征南大将军博洛在彻底摧毁隆武朝廷后,便直接造反毁约,没有给郑芝龙两广藩王,反而将他一家打包先行送去北京。   这一举动,造成的后果便是,原本在福建各地已经放下武器投降的郑家军,闻听消息后人人自危,瞬间便掀起了大范围的兵变和骚乱。   不过满清大军却是早有预防,虽然没有料到如此多的军队反水,但是郑家军在海上也许纵横无敌,但在陆上的战斗力委实难有精锐。   尽管一下子让福建各地处处烽烟,但在满清大军的攻击下,却是几乎听不到捷报,处处都是一触即溃,根本没有闹腾出什么浪花来。   “郑家十多万的军队,被数万鞑子打的如此狼狈,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任良朋显然对于郑家没有任何好感,听到郑家军队处处被动之后,幸灾乐祸的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对于咱们也是有好处的,只要福建战事一日不宁,鞑子就不可能大举派兵入广东。本官倒希望他们能多支撑一些时日,多给咱们一点时间。”   莫修伟显然已经充分消化了这些消息,从这些坏消息中找出了一些利好,不过他显然目的不在于此,说完这些,便目光炯炯的看向朱聿鐭,直看的朱聿鐭浑身有些发毛,这才突然大礼拜倒于地,扬声高呼道:“殿下,如今天子死于社稷!国不可一日无主,为天下苍生计,请殿下继承先帝遗志,弟承兄业,早登大宝,以安天下社稷民心!”   “请殿下监国天下,择日早登大宝,以安天下社稷民心!”   任良朋这些武将明显被打了个时间差,还依旧沉浸在一片坏消息之中,这时一听莫修伟的话语,顿时被提醒了过来,一边在心中大骂这酸丁太不讲究,一边迅速扔掉手中的肉食,全部拜倒于地。 第10章 监国   朱聿鐭心中暗叹了一声,这一日终于是到来了。   按照法理上来说,兄终弟及,他身为隆武皇帝的亲弟弟,自然是有继承隆武大宝的资格。   但毕竟大明皇帝出自燕王系已经十数代,隆武登基为帝,也是因缘际会,并非合法的顺位继承人,本来就是名不正,他以这个名义继位,估计下面反对的声音定不会少。   当然这一切原因都是扯淡,最重要的是,无论从国家大方向考虑,还是从个人利益来看,这个皇位最好都不要轻易招惹。   毕竟这不是天启崩,崇祯上位的时期。   若是换了穿成朱由检,他保证会假惺惺的推让几下,便会兴高采烈的坐上那个位置。   但是如今是满清席卷天下之势已成,谁坐上那个位置,就表明谁会成为满清重点打击的目标,肯定会为了弄死那个位置上的人而不惜一切代价。   从政治上考虑,他也不能如此,南明剩下的地盘已经无几了。   若是他这个时候登基,便会立即造成南明内部的又一次分裂内讧,这对于风雨飘摇的南明,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再说了,推永历这个巨大的靶子顶在最前,在后面猥琐发育难道不香么?   最关键的是,他是深深明白永历皇帝是一个完全扶不起的烂泥,号称明军士气粉碎机,朱聿鐭相信只要全靠同行衬托,他并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地不是商谈此事之地,况且皇兄生死不明,并非没有突围之可能。不过,你们的拥立之功,孤记下了。”   仔细的考虑了一番,朱聿鐭便十分委婉的将此事压了下来。   这个地方确实不是谈这种事的所在,莫修伟、任良朋等人个个心知肚明,他们个个也没有想过能够一次就成功。   他们最想要的只是拥立的头功而已,有了唐王这个保证,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便即十分识趣的起身。   不过莫修伟还是承受了众多仇视的目光,这家伙有了这种出头的机会,竟然不拉着大家伙,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独占鳌头,成为拥立首臣,分外招人恨。   不过莫修伟却是毫不在意这些仇视的目光,站起身时便已经有了唐王第一近臣的觉悟,拱手道,“殿下,眼下福建大乱,鞑子没有一年时间休想入广东一步,这是难得的机会!臣下与广东巡府苏观生为同乡,向来交好,与布政使顾元镜为同年,也说的上话。望殿下驾临广州,早登大位,安定人心,沫马励兵,北上收复祖宗之土!”   这一番话出口后,任良朋等武将仇视的目光便消减了许多,这莫修伟关系这么硬,只要真的能够说服苏、顾二人倒向唐王殿下,那广东一境说不定就能全部倒向唐王了。   任良朋等也不断的苦苦思索自己潜在的盟友,但是却是苦恼的发现,他们这些武将根本没有文人们这种变态的圈子,同年,同座师,同乡,甚至连同朝为官都能借力借势。   广东境内也不是没有其他有份量的人物,比如广东总兵林察就是武将一系,但是他们之间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可言,甚至人家都不见得看的上他们几个小小的军官。   “既然短时间内鞑子不可能兵发来此,那便无需过急离去。将士们连续征战,定然极为疲劳,大家休整一日再上路。对了,也得派人回大营通知一声,送些酒肉银子犒劳一番,免得留守将士们不安。”   对于莫修伟的提议,朱聿鐭并不置可否,将话题转移开来。   对此莫修伟虽然略略惊讶一番,但是再看到其他武将脸上释然的模样后,心中一动,便也没有开口再劝,对于这位王爷的评价更上了一层。   这位王爷之前在看到军报之时,面对诸多坏消息,始终一脸的淡定和从容,根本没有任何急切,如今更是能够顶住满清大军在侧的压力,让全军能够休整一番。   更是注意到留守大营士兵的心理,既有大局观,又能把握细节,这真的还是之前印象之中的那位平平无奇,只是勇气过人的宗室子弟么?   与之前的朱聿鐭相比较,莫修伟觉得,除了这位王爷之前一直藏拙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原因来。   不过他并不在意,甚至反而极为欢喜,一位雄才大略的人主,能够给他带来的收益只会更大,也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位英主推上大位!   至于武将们,则是轰然应诺,个个抬头挺胸的出去将朱聿鐭有命令传达下去。   在他们看来,朱聿鐭在如此大的助力面前,并没有急切的与莫修伟探讨细节,反而顾忌着他们的脸面,将此事压后处理,委实是给足了他们面子,让他们个个心中受用。   两天后,带着这支连带俘虏也只有一千五百余人军队的朱聿鐭,也被眼前的经历所震憾到了,他的眉头也开始慢慢拧了起来。   广东号称是南岭、五岭之地,顾名思义,这里山势连绵,与周边诸省存在在天然的屏障,任何大军进入广东境内,最困难的并不是作战,反而是行军。   只要这里有数万精锐的军队,那任何军队想要镇平广东,那都是一场恶梦,这里可以设伏、阻击的地点实在太多了。   除了自广东雄关‘梅关’向南,沿保昌、韶关、英德直指广州城这条大路外,其他路线,若是没有当地人带领,估计指望自身从山路中转出来,再精锐的军队也得被绕成残兵败将。   此时他们行进的路线便是如此,地图上数十里的距离,就算有当地人带领,他们也用了三四天。这还是他们根本不用挖营垒,设营墙的情况下,而且还有充足的牲口和俘虏充当苦力运输粮草辎重。   到达梅州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他们一行人因为有唐王在,被当地官府客气的请入城中,不过军队却是依旧被挡在城外。   朱聿鐭并没有为此争论,这个时代军队的军纪之松散,他根本没有信心让这些士兵入城后还能遵纪守法。   虽然任良朋等人各个有些不忿,但转瞬他们便被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将这些小小的不快给惊的没影了。   梅州这边刚刚接到肇庆府的公文,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府翟式耜、巡按王化澄、吕大器等,已经闻听汀州之事,正在等待最后的消息,随时准备推举崇祯皇帝的堂弟,桂王朱由榔登上监国之位。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凉水将莫修伟一行人浇的透心凉,个个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11章 拿下   丝竹悠扬,吹吹打打,一众梅州府官吏将朱聿鐭一行人迎进了梅州城。   朱聿鐭带着两百铁卫,其他人大部分都只能停留在城外。一来是为了防范军纪涣散,祸害平民,第二也是因为俘虏太多,需要主力留在城外,随时弹压。   若是太平年间,朱聿鐭并不需要用这两百铁卫彰显身份,但在这个人心思变的年代,他必须让身边有足够多的保卫力量。而两百经历过战场厮杀,人人手上数条人命的军队,足以让他应对梅州城内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南明时的梅州城,原不及后世那般巨大,城墙只有五六米,周长也不过二十余里,放在后世,最多也只是一个乡镇级单位。   此时的街道两道,梅州城内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全部到齐,人人带着满满的笑容,一见唐王车驾到来,便即如同风倒麦浪一般,齐齐拜伏于地,唱着肥诺。   朱聿鐭并没有坐车驾内,而是策马而前,沿途所观,个个锦衣绫罗,果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与城外那黑压压东一群西一伙的难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城内并非没有衣衫褴褛的百姓,而是全被赶出主街道。朱聿鐭就扫眼看到,一个个小巷子里,或蹲或躺着无数的百姓,人人眼神麻木,面黄饥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有点见识的还会跪在地上,但大多都是双目无神的四处观望,甚至连唐王见城这种难得的热闹事,也没有兴趣多看上一眼。   梅州城大明各地的城池没什么两样,南北东西两条四马并驾的主干道,将城池不均匀的分割为四块。两条主干道交汇处十字路口,便是县衙以及梅州府库与各个衙门所在地。   一行人在知县郑文秀的带领下,鱼贯进入衙内。   酒菜早已经备好,朱聿鐭毫不谦让的坐于主位,文武坐于他的两侧,梅州知县则陪于末座,看起来就象是一个陪酒的。至于其他地方士绅,只来了两个上了岁数的老翁做为代表,同样陪在末席招呼。   这些年来,战事不断,文官若没有上位者撑腰,已经再难以回到过去雄视武将,视之为奴仆的时代了。   相反,对于手握重兵的将领,文官们已经开始陪着小心,要小心的应付着。   “王爷一路辛苦,下官略略备些酒菜,虽然只是一些地方特产,但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这酒更是本地著名的乌董山纯山泉酿成,入口回味悠长,必能稍解王爷旅途风尘……”   梅州县令郑文秀捧着一杯酒,开始洋洋洒洒的开席祝酒话,话语又多又好听,听的朱聿鐭额头青筋一阵阵的跳动。   “敬王爷!”   在郑知县的带领下,两位老翁也颤巍巍的起身,共同向朱聿鐭举杯致意。   “行了,孤是来听实事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朱聿鐭对于这些如同裹脚布般官面文章,向来都是没有多少耐心。   郑文秀顿时被噎的不轻,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快,但却根本无法发作,只能悻悻的住了嘴,尴尬的笑笑落座。   “陛下蒙尘,被鞑子围困于汀州。不知如今广东如何布防,可有大军北上痛击鞑子,何人能够主持大局?梅州处于两省边地,不知郑县尊有何安排,可有钱粮召集青壮,重新编练军队备敌?”   不等郑文秀缓解一下尴尬气氛,朱聿鐭便即连珠炮般的问出众多的问题。   郑文秀顿时目瞪口呆,哪有在酒桌上便这般毫无遮掩的大谈公事,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殿下也太心急了,民以食为天,万事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商议嘛!”   眼见朱聿鐭言辞间颇为严厉,莫修伟同为文官,此时不得不站出来,打了一个圆场。   “对,对对,公事等饭会下官会一一汇报,王爷先尝尝这龙虾,这可是专门为王爷备下的,听说王爷车驾将至,下官便早早命人快马从潮州送来,到梅州时还是活蹦乱跳着呢!”   有莫修伟居中转圜,郑文秀总算避开这些头疼的公文事,赶紧向着朱聿鐭介绍起各色菜肴。   毕竟朱聿鐭问的问题实在太尖锐了,他一个也答不上来,前面的问题他根本没有接到消息。后面关于他的内容,他一个无为而治的父母官,更是不知该如何进行回答。   广东承平已久,古来更是流放官员之地。能来这广东的,基本上都是被边缘化的官员,不远千里来到广东这烟瘴地受苦当官,语言上更是存在着巨大障碍,别说做这种大动作,就算平时处理公务,都会存在着鸡同鸭讲。   身为朝廷官员,他们大多是不屑学习当地土话的,只会跟能讲凤阳官话的人沟通,下面的任何情况,都只能通过这些人的汇报,政务开展或者说处理公务的过程,自然可想而知。   这郑文秀更是如此,平日间只是吟诗读书,他所有公务都只是该收税时关注一下收税情况,连断案都只是坐于堂上,听捕头充当一句话说几个官话词的‘翻译’,往往案情都听的云里雾里,脸上从容,心中实则莫名其妙,只能各打五十板了事。   “呵呵,有心了。为了孤王吃到海鲜,这么远却糜费多多。”   莫修伟的面子,朱聿鐭多少还是要给些的,闻言夹起一块虾肉,淡淡的说道。   “王爷客气了,这是下官分内之责。王爷为国征战,一夜连破两营,以数百之众,斩获鞑虏千余有奇,委实大扬我大明军威,此事传来士民无不弹冠相庆,士林间早已经传为美谈!下官谨以此杯佳酿为王爷贺,为大明贺!”   郑文秀端起酒杯,口中妙语不断,努力活跃着席间气氛。   朱聿鐭微微一笑,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放下酒杯后,又淡淡的问道,“郑大人为一县之主,孤王却有一事不明,为何县城内外,却有极多百姓流离失所,城外更是有众多福建逃难而来的难民,不知郑大人有何安排?有何赈济良策?”   “这……”   郑文秀再一次尴尬的住了口,他哪里有什么对策,完全就是眼不见为净,无为而治。   “王爷……”   此时,莫修伟也看出来了,朱聿鐭这是成心要郑文秀难堪,不由的弱弱抗议了一声。   “官仓可曾下发赈济粮?由何人负责?”   朱聿鐭冷哼一声,继续发问道。   “这……数十年来,地方灾害众多,官仓粮早已经入不敷出……”   郑文秀被逼的没法,只能咬牙回答道。   毕竟这年头,任何与‘官’字沾边的库房,基本上都可以直接无视,必定空空如也,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那义仓呢?官府两季赋税的平库呢?”   朱聿鐭脸色开始不好看了,但依旧压制着怒气,平静的问道。   “王爷恕罪,下官只是一县之主,这动用平仓赈灾,是需要朝廷下令许可,这其中委实有太多艰难……”   郑文秀已经有些想骂娘了,这唐王爷怎么这么多的屁事要管?   “也好。孤王本来也负责征募新兵之责,正需要钱粮。你这便带孤王去府库,孤王要带上一批钱粮。”   出乎郑文秀的意料,朱聿鐭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十分平静的说道。   “征兵之事,下官并无权过问。只是要动用本县府库钱粮,若上面不下旨意,下官却不敢私自做主!若是王爷要下官征兵备敌,便请给下官一道旨意!”   郑文秀也有些被朱聿鐭这咄咄逼人的方式给弄的大怒,顿时不咸不淡的回应过去。   虽然他不愿得罪这位王爷,但是他毕竟也不归他管辖,倒也并不畏惧。   “这是皇兄命本王南下广东调集兵马,训练新军的旨意,诸府县均需配合。你若怀疑本官不能办你,可自己细观。”   朱聿鐭深深看了这郑文秀一眼,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直接便递了过来。   “下官敢不从命!”   郑文秀顿时想起这茬来,顿时跪倒于地,恭声应道。   虽然如今隆武被围困于汀州,但他毕竟是南明上下共同承认的皇帝,任谁都不会有人真的敢于无视他的旨意。   这个唐王,更是带着大军与赫赫武功而来,更别说如今皇帝朝不保夕,皇位说不定都会落在这唐王身上,更是万万得罪不起。   “行了,赶紧吃了这顿饭便去府库看看吧。”   朱聿鐭见他极为识趣没有真敢接过圣旨查验,杀心收了许多,平静的说道。   这顿饭吃的极快,远超过于郑文秀人生中任何一次,但却是他这一生觉得最漫长的一次饭局,望着如同粗鄙武夫一般,丝毫不顾忌礼仪的唐王,郑文秀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   但他心中却是惊惧更多,毕竟来此之后,孝敬从来没少拿,帐册却没有看过几会,至于对帐,更是一次也没有,这会儿唐王如此雷厉风行,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   而且王府铁卫已经将整个县衙全部接手,他就算想找人悄悄通信也不行,只能脸色铁青的坐于椅中,整个人如坐针毡。 第12章 泼脏水   县衙之中,一片寂静。   “王爷远来辛苦,不如先休息一晚将养身体,至于公务明日再处理不迟。”   朱聿鐭一行人风卷残云的将一桌酒菜一扫而空,趁着朱聿鐭擦嘴的工夫,坐腊般的郑文秀努力挤出一脸微笑,诚恳的建议道。   “无妨,今日时间尚早,郑县尊这便头前带路吧。”   朱聿鐭哪有心思休息,按照历史发展,他就只剩下半年不到的命了,他是一刻也不想耽误。   “殿下,你并没有查检府库的授命!唯朝廷指派巡按或者上府府尊方可!而且藩王临府库,更是大罪!”   眼见事情是躲不过去了,郑文秀只能将头一硬,义正辞严的说道。   这是事实,按照明朝的制度,巡视诸县事宜,只能由直属上官或者朝廷派下的巡按进行。各地藩王别说检验了,就算打听一下,也是一桩大罪。   “这么怕孤王前去,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若当真是如此,孤王就更得去看看了!”   对于大罪什么的,朱聿鐭根本不在乎,别说南明还能维持多久,单从小命着想,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至于永历皇帝,他相信只要自己表明态度不与那如同一滩烂泥般桂王争那个位子,无论自己如何行事,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王爷慎言,莫要自误。”   眼见朱聿鐭毫不在意朝廷威严,郑文秀只觉后背发凉,但还是颤声进行最后的挣扎。   原本对于明清争霸,他是毫不在意的。大明能守住广东,他自然是大明的官,若是满清打过来了,他投降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毕竟家眷早就处于满清统治区了,而且满清对于降官还是十分优待的。   不过这会儿,他却是对南明恨之入骨了,原本准备骑墙的态度,已经完全倒向了满清。   “看来还真是有问题。来人,拿下!”   郑文秀眼中那一抹怨毒,没有躲开一直紧盯着他的朱聿鐭的捕捉,朱聿鐭有些戏谑的笑了起来,冷漠的下令道。   “唐王!你只是一个藩王而已,有何资格拿本官?!本官要参你参政地方,图谋不轨!”   郑文秀当然不会就此束手就擒,虽然被两个铁卫死死按着,但依旧激烈挣扎喊道。   “图谋不轨?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也敢向孤王咆哮,给孤王波脏水?真当本王好脾气?叉出去!等孤王查完了府库,再与他计较!”   听到郑文秀的怒斥,朱聿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直接一鞭子抽在对方脸上,冷冰冰的下令道。   “且慢!还请殿下息怒!此举恐不合朝廷规则。”   见到朱聿鐭准备动真格的,莫修伟顿时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向前,低声向朱聿鐭劝说道。   “孤收拾他不合规矩?!他尸位素餐,坐看城内外无数饥民冻饿而来就合规矩了?”   听到莫修伟的话,朱聿鐭猛的转过身来,杀气腾腾的反问道,显然做为后世来的人,他分外受不了这种残民之官,这才是他对郑文秀萌生杀意的由来。   “贪腐之罪,自有三司过问。殿下今日越庖代俎行事,却真是坏了规矩……”   尽管不愿在朱聿鐭杀气冷凛时说话,但这已经不单单是郑文秀之事了,已经是朱聿鐭要践踏文官们两百余年前赴后继才换来的特权制度,事关他们这个团体的生死和安身立命之本,不能不争。   毕竟三司也是文官,对于犯事的文官,只要不是私怨太深,向来不会往死里整,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事后能够给皇家一个象样的交待,大家就都能过安稳日子。   但若是皇家自己赤膊上阵,那文官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最典型的莫过于代表皇家赤膊上阵的魏忠贤,那可是将文官集团几乎完全打垮,若非天启皇帝也如同正德皇帝那般意外落水而死,文官集团说不定真个被从云端打入烂泥坑,在大明政治层面上万劫不复。   “贪腐罪名孤王管不到,那你里通鞑子,准备献城投降,文书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当孤不知道么?叛国投贼,人人得而诛之!这种事,孤王总管的了吧!”   朱聿鐭冷冷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不就是泼脏水么?好象谁不会似的?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有!你真当老子身边一队货真价实的锦衣卫,全部都是吃干饭的?三木刑过,就算石头,也得按我想法去说话!   “胡说!本官从没有里通鞑子,休要按这种罪名与本官!”   郑文秀顿时惊了,他是有这想法,但还真的没有来的及实施。   “孤王说有就有。只要府库出问题,你就有这文书!”朱聿鐭不怀好意的看着郑文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孤王此来,还带了一队锦衣卫,孤王觉得就算他们抓到只鬼,都能逼它写通敌文书!”   “你这是残害忠良!自有朝廷与士林大义声讨于你!”   郑文秀顿时一脸死灰,他终于明白过来,朱聿鐭这是一定要他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嘴上却依旧不甘,还想为自己求条活路。   但朱聿鐭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挥手让人直接押了出去。   “王爷,这是为何?”   一片沉默之中,莫修伟终于打破沉默,上前一步艰声问道。   “这种太平官不适合这乱世,尤其是梅州、潮州府这里,更是要害之地,只需要数千精兵守住这里与分水关,南澳,粤东、北两方便可太平无事,成为我等稳固的后方!有了稳固的后方,我们只须依托梅关天险,迎击自江西赣州、福建之鞑子主力!所以此要害之地,必须先行拿下!”   “我们没有朝廷大义,若是这郑文秀肯主动配合,自然无须这般处置于他,只是你也看到了,这人是决不肯担事的。”   朱聿鐭沉吟了片刻,还是将原因说了出来。   毕竟他也不想给莫修伟一个苛待文臣的印象,这对于内部的团结是致命的。   “王爷的苦心臣明白了。只是臣下有个请求,可否让臣下劝说一番,若是彼能主动配合,可否能网开一面?”   听得并不是朱聿鐭想要打压整个文官集团,莫修伟稍稍松了口气,抬手行礼问道。   “这个自然可以。不过孤王时间有限,最多能与此停留数日,不能与他于此来回扯皮,长史动作要快些。”   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朱聿鐭十分痛快的点头同意,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这个心腹的。   莫修伟道谢之后,便即急匆匆的去了。 第13章 国运   朱聿鐭带着人叫上县衙之中的文办书吏,令之带上黄册帐本,直接向府库而去。   府库中的景象并没有出乎朱聿鐭有意料之后,虽然还谈不上饿死老鼠,但是那数百石有些发霉的粮食,以及可怜巴巴的数百两还未来的及解运的银子,委实令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眼下正是秋赋收取之时,按照帐本上来说,梅州理该有田赋银四千三百二十七两八钱四分,粮两千六百石有奇,棉麻布四百七十八匹,金银铜铁矿从百余两至数万斤不等。   现在已经不是缺口多少,而是直接只剩下个袋口,袋子本身已经不见了……   朱聿鐭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活脶了郑文秀也不解气,昏官庸官也比这种泥胎官要强上不少。   若是钱财全部被郑文秀拿了,或者他拿了大头也就算了,这家伙偏偏还是一个只要孝敬的官,甚至比起其他大明官僚来说,还算是清廉的。   因为只是对管事的一番刑迅,朱聿鐭也是惊奇的发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完全被蒙蔽,郑文秀拿的甚至是最少的。   这种情况,反而让朱聿鐭更加的生气,毕竟直接拿郑文秀开刀,也赚不到多少东西。   既然不能小范围的出手得到最大利益,那也只能将事情弄大!   麻烦归麻烦,但是朱聿鐭觉得比起小命来说,杀些人不算什么。而且这些人杀了,他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甚至还分外觉得快意。   更重要的是,他也需要在梅州立威,否则不足以镇平地方。   在莫修伟还在劝说郑文秀之时,朱聿鐭已经下令铁卫齐出,按照管事名单开始拿人,无论主管杂务诸事的主薄、典吏还是矿上管事的矿监,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直接抄家。   这可是毫无花假的铁证如山,一时间整座县衙监狱人满为患,相互攀咬之下,后来的犯人已经无狱可关,只能把他们用绳子绑成一块,等待里面那些被榨干了油水的地头蛇一批批被砍头之后,再将他们全部塞进去审问。   这完全就是洗城了,毕竟这么一块大蛋糕,城中但凡有些身份的,又有哪一个没有参与其中?城中所有的豪商、小吏还有管事的,几乎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与此事有牵连在内。   只有半年小命,因而没有选择的朱聿鐭只能调集全军入城,封锁四门,按照名单抓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家抄一家,一时间整座梅州城,杀头都杀的人眼血红一片。   三天时间内,朱聿鐭几乎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态度,狂暴又直接从梅州连本带利将地方上侵吞的钱粮矿产全部收了回来,共搜刮金万六千余两,银十八万七千余两,粮食近万石,布匹、各类矿产堆积如山。   在将城内的权力阶级一扫而空之后,朱聿鐭直接开城放城外无数从福建等地涌来的难民入城,并且直接悬榜开始征兵。   这年头富的富死,穷的饿死,为了一口吃的愿意吃这口断头饭的数不胜数。更别说朱聿鐭还慨他人之慷,只要参军,还直接分配这些权贵死人留下的田地,更是将所有无地的百姓和流民热情完全点燃了。   根本没有花多少时间,无数吃不上饭的流民和普通百姓几乎将征兵点挤爆,只用了一天,第一批便召集五千人,   除了招兵之外,矿井中也需要无数工人,朱聿鐭需要火器,铁矿石更是重中之重,这些事情他当然没有时间去一一安排,直接丢给了已经被朱聿鐭霹雳手段雷的外焦里嫩的莫修伟手中。   这几天时间里,莫修伟并不是没有劝说过朱聿鐭,但是危机感始终萦绕在心的朱聿鐭则根本毫不所动。   不过他并没有冷落莫修伟,好言安抚一通后,并以大局为重,重拳靖清地方,才会有一个安稳的后方为理由,让莫修伟无言以对。   不过地方掣肘消失后,莫修伟也不得不承认,他接手之后事事顺利,不仅政务所出那些罪名小些,还在戴罪立功状态的小吏与管事无人违逆,甚至下层之人也连阳奉阴违的都看不到几个,所有事务出奇的顺手,可谓他为官以来首次。   整个梅州城数天之内,别说波皮滋事,甚至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可见这番杀戮威力之大,几乎将所有人彻底镇住了。   在以工代赈开始后,城内人心便迅速的稳定下来。   在大把银子撒出来后,布匹、盔甲、武器、车辆、旗帜等,几乎什么都要的朱土豪,更是让梅州城内的各行各业都得到大批定单,各个行业一夜间便繁荣起来,需要的劳动力大的惊人。   不到三日,全城便再也看不到流民。城外的流民,也开始分批被引入各个圹区,整个社会秩序快速的好转起来。   另一个彻底放弃抵抗的人便是郑文秀,在住了几天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县衙大狱,看着一批批人头滚滚而下后,差点崩溃!   郑文秀完全服软了,再没有莫修伟初见他时摆出的士可杀不可辱的高姿态,如同一个小媳妇一般乖巧听话。   朱聿鐭留下已经被火速提拔为副将的悍将许门泽,令其带着本部以及五十名铁卫,配合莫修伟镇守梅州,顺便负责征募操练新兵。   三日后,朱聿鐭带着已经膨胀至近五千的‘大军’,浩浩荡荡向东而行,向潮州府行进。   这是另外一个窟窿,只要将这里也牢牢把握住,那整个粤东北便能安如泰山,真正的成为他稳固的后方。   而控制潮州府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与活跃在福建沿海的郑成功部取得联系,能够保持足够畅通的联系和呼应。   对于郑成功,他手下均不看好,基本上大家的共识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郑芝龙出卖皇帝,背弃祖宗。   虽然他这个儿子不肯附逆,更是在郑芝龙被博洛大军北返避暑时软禁带走后,不断的游说其父各部反正,更是在福建不断收拢溃兵,与满清连续作战。   但在这个时候普通的价值观,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条铁律来看,郑成功也是一个叛逆的后代,就算是有些良知,也断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做不到其父出卖社稷这一步,但是最起码也是一个坐拥实力后,便向朝廷待价而沽的军阀。   固有印象便是如此,部下对于联络郑成功的态度自然可想而知。别说有事相互援助,不一见面就来场生死战,就已经是十分克制了。   公认的想法便是,郑成功最好在福建与满清鞑子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最好。   对此朱聿鐭并没有反驳什么,毕竟郑家出卖隆武帝的举措太过于恶劣,无论是谁都不会对郑家有什么好感。   这个时候为郑成功说话,更是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亲哥哥刚被人卖了,自己这个时候替仇人的儿子说好话,说不定转眼之间就能让内部人心浮动。   不过朱聿鐭却是明白,郑成功与李定国可谓是南明最后的两大撑天巨擘,两人实力犹在之时,虽然在历史上从来没有配合过,但却勉强将南明又支撑了十多年。   等到李定国被永历弄的军心士气崩溃,大败逃入缅甸后,整个南明局势便即轰然倒塌。   李定国兵败没多久,郑成功便被逆子气的一病不起,英年早逝。   一想到这些历史,朱聿鐭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满清的国运未免太好一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关口,他们总能成为最幸运的存在,事事顺心顺意。   自己打不下的强敌,很快就会因为对方内部混乱而变得不堪一击,当年在辽东,熊挺弼、袁可立之流当政之时,后金虽然势头还劲,但却被两人合力挽回明军溃败之势,变得有攻有守。   但是转瞬间,王化贞一朝便将明军好不容易挽回的局势推向数年前。   努尔哈赤临死前后,满清更是处于岌岌可危之时。但天启皇帝却也意外‘落水’而死,志大才疏的崇祯皇帝,又偏偏选中了更加只会耍嘴皮的袁崇焕,让满清安然的度过最危险的两年,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李定国在湖广两撅名王,南明声势大振,各条战线开始反扑,但西营内部一场‘三王内讧’,立即让所有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郑成功出人意料的水中路奇袭南京,最后莫名大败,更是让朱聿鐭百思难解之余,也深深对满清的运势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他感觉这就象是斗地主,对手随手拿牌就是四个炸加两王,还让人怎么玩?   难道这满清还真是位面之子不成,自己这个穿越者可不象王莽那般起局三炸带飞机,位面之子想要玩死自己根本用不上大召唤术。   朱聿鐭如今唯一想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至于恢复大明,他这会儿一想到脑袋就大了一圈。   难!真是太难了!地狱级的难度啊! 第14章 想要造反么   在朱聿鐭一路上不断腹诽满清狗屎运委实太过于逆天之时,潮州府知府俞沛槐亦在痛苦思索着。   比起总觉得时间不多的朱聿鐭来说,俞沛槐就更加觉得死亡扑面而来。   毕竟梅州距离潮州府城海阳不足三百里,唐王大军又是顺着溪江而下,若是直奔府城而来,顶多就是四五天光景就能到达海阳。   这就很要命了,现如今谁不知道唐王就是一个杀胚,若是他杀心至今未收,照着梅州再到海阳这么一通杀,大家伙谁能落得好来?   不过俞沛槐也是有底气的,起码他为官还算清廉,平日间也没有多少灰色收入。   并不是他个人操守真的极好,而是潮汕这地方民风简直是太彪悍了。潮州处于两省交界,境内山多匪多,又是靠海之地,历来便是倭寇肆虐之地。   明代从中叶后,地方武备便即荒费,靠官府保卫地方,那简直就是做梦!   没有选择之下,百姓们在山贼与海寇不断的搏杀中,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狠角色?更何况单个狠角色也根本无法与贼寇抗衡,因此地方上往往都以宗族为根基,报团成立民壮团练,亦民亦兵,官府等闲都不愿招惹。   别说逼迫过甚,就算只是让他们稍稍不痛快,他们就敢聚众闹事,威凌官府。   就算这种人称的上桀骜不训,但只要还肯名义上听从官府,在俞沛槐心中,他们完全称的是良民。   更多的人则是啸聚山林,平时为民,农闲就成了一股股盗匪,肆虐地方不说,时不时还到府城周边折腾,虽然极少有人敢入府城闹事,但却让人头疼不已。   在这种环境下,还怎么搜刮地方,别说刮的地方天高三尺,就算只是简单的想要一个安宁日子都不可得。   不过这些情况,相比于随时会被唐王弄死的威胁下,便完全不算事了。   俞沛槐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脑中不断的进行着天人交战。   如今的天下大势,只要眼睛不瞎,谁都看的出来,大明已经是穷途末路,倾覆就是眼前事。   但是他们这些文官从小受的教育都是一样的,考虑问题的思路都是大差不离的,向来喜欢稳妥行事,换句话说,便是喜欢两头下注。   满清大军一天不到,他们便会安稳的做他们的大明官,毕竟大明三百年的优待,还是需要他们在结局到来之前,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但是满清大军一到,他们绝大多数人,是绝对不会为大明殡葬的,十数年寒窗,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财富,怎么可能轻易抛弃。   但是如今,情况似乎完全不一样,在唐王这头规矩破坏者面前,之前所有的经验全部没了用武之地。   他委实不敢赌唐王会不会一刀剁了他,事关自家小命,由不得他不冒险。   但是如今的形势委实太过于恶劣,原本潮州与福建相邻,而福建全境已经被满清拿下。若是早上半月,满清统帅博洛没有强掳郑芝龙入京城,福建一片安稳之时,他根本无须多想,直接便会投降满清。   如今福建一片混乱,忠于满清的,惴惴不安的,愤怒于满清的各个军队,如今已经打成一锅粥,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这个时候跑去投诚,道路上的危险实在大的惊人。   “东家,已经弄清楚了!郑文秀没有死!唐王沿途所过城镇,也并没有大开杀戒,全是征调钱粮便即离开!”   就在俞沛槐五内俱焚,茶饭不思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快速传了过来。   “吁……”   俞沛槐闻听此言,顿时如闻仙音,长长出一口气。心思稳定下来后,脑子顿时恢复了原本的清明,急切的追问道。   “唐王行程如何?可有匆忙?”   “一日行程四十里,并不匆忙!”   师爷显然已经完全打听清楚,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看来唐王只是要钱粮征兵而已,只是这般手段,未免有些下作了……师爷,立即传我令,令三班衙役外出催粮!若是还有阳奉阴违的,便明白告知他们,这回是唐王亲自率军来取!”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唐王所为何来,俞沛槐顿时明白自己最应该去做什么。   ……   在途非止一日,沿路更是经过七八座城镇。   朱聿鐭在梅州一番大杀效果极大,听闻他带着五千余大军向着潮州而来,各地官员无不人人自危,不少人直接连夜核对、修改账册。   他们不掏钱就会丧命,又不敢闭门不纳朱聿鐭入城,否则被按上一个叛逆的罪名,那死的只会更快。   一想到身死族灭的下场,甚至不少官员缙绅们,还忍痛自己掏腰包,将各地府库填入大量财物,避免给这位爷提供大杀一通的借口。   朱聿鐭倒没有再多为难这些人,有一个梅州就已经让他名声完全臭大街了,这种事若是一而再的干,那就不用等满清打过来,下面府县就会直接造反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明官场向来是极为痛恨朱聿鐭这样的‘侩子手’的,但凡出现一个,哪怕是屠杀外族,都会被人在朝堂之上骂的狗血淋头。   但这一次,虽然永历朝廷架子还没搭起来,但是名义却已经有了。但广东北部这些府县,里面一众大小孙子,却没有一个敢于上书弹劾,甚至连当众说怪话的没有一个,人人噤若寒蝉。   朱聿鐭并不在乎这些,他是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重要性,只要他刀子够快,些许苍蝇的非议完全可以无视,直接一巴掌拍死便是。   想要足够多的枪杆子,钱粮必然不能缺乏,他大杀一通为的也只是钱粮。   沿途各府县虽然不明白朱聿鐭所需,但是却是十分自觉的开放府库,任凭朱聿鐭将大部分钱粮物资征发而去,根本不敢有任何阻拦。   这倒也方便了朱聿鐭,只要钱粮数目让他满意,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收拾掉这些个孙子,听任他们继续在各自位置上好好待着。   九月中,已经庞大至万人以上规模的朱聿鐭大军,终于看到了潮州府城海阳城的城墙。   此时的潮州城已经全面戒严,不仅为数不多的士兵悉数上城,城头上称的上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完全就是战时的状态。   而且多年未用的火炮,不管能不能打的响,都被一窝抬上城墙上。   看到这个景象,虽然城门外已经排满前来迎接的城中文武及地方缙绅们,朱聿鐭还是深深怀疑,这潮州府莫不是想要扯旗造反了? 第15章 吴六奇   虽然潮州城摆出一副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但是朱聿鐭并没有丝毫畏惧。   三百铁卫先行从船上开下,很快便将码头牢牢控制在手,然后朱聿鐭便在任良朋、纪光霁等一众心腹将领的簇拥下,下船登岸。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并没有任何的突袭或者骚扰,对方似乎根本就没任何不好的打算。   在码头上,一位青色官袍的老头正带着一众文武分列两班,见到唐王旗下被簇拥着的朱聿鐭,远远的便即跪满一地,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朱聿鐭挥手让他们起身后,俞沛槐便即先行做了自我解释,然后一一给朱聿鐭介绍潮州府内的文武头面人物。   他每说一位的官职姓名,好人便会上前再次躬身行礼。   心中有所怀疑,因此面对着满脸堆笑,一个个上前嘘寒问暖的官员缙绅们,朱聿鐭只是平静的回应着,并没有急于进城。   同时他转头令纪光霁带着一百铁卫及五百新兵先行入城,接手西城门及城防,防止这是对方的诈降计。   这年头身处乱世改朝换代的关口,人心叵测,无论如何,防上一手都是必须的。   直到看到西城门楼上出现自己的唐王旗后,朱聿鐭这才带着已经扩充至六百的铁卫徐徐入城,至于大军则交于纪光霁指挥,组织他们有序下般,在海阳城外五里设立大营,就驻扎在城外。   这些新兵还远未成军,短短半个月不到,又是在船上行军,别说军事训练了,就算军规都还没有灌输到位。   这个时候入城没有一点好处,还不如让他们在城外,每日间好好操练磨合。   “王爷请看,我潮州府官兵还算能够入眼吧?”俞沛槐陪在朱聿鐭侧身,一边行走,一边指点着不远处城门外把守的士兵,满脸堆笑的说道,“下官时刻以兴复为念,始终把整顿军备作为头等大事对待,虽然潮州府地狭民贫,钱粮匮乏,但大家却也知道忠孝节义,人人都愿为大明奋战!”   若是换了之前的朱聿鐭也许看不出来,但亲身经历两场激烈战斗的他,此时当然看的出来,这些士兵虽然站的笔直,但与他麾下那些老兵,却是差了太多。   虽然努力的表现着,但真正操练娴熟的军人那股子精气神,他们还根本模仿不出来。   斜眼看了一下这位有些入戏过深,依旧在滔滔不绝表现自己功劳的知府大人,朱聿鐭只是轻轻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说话间,一行人便即入了城,入城之后,街道两边的士兵却是让朱聿鐭眼前一亮。   这些士兵虽然站姿什么的比不了城外的临时演员,但是那目光中炯炯的侵略性,却是让朱聿鐭明白,这些才是真正见过血的杀才,虽然只有一小队百多人的样子,但相比朱聿鐭见过的许多大明士兵,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精兵了。   “这些是谁的兵?”   朱聿鐭默默打量了一番,便即转头向俞沛槐问道。   “回王爷,这些是末将的兵。”   俞沛槐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但好在身后一人闻声,便拱手行礼答道,化解了他的尴尬。   “本王记得你,你叫吴六奇。这些兵不错,只是训练似乎没跟上来。”   朱聿鐭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夸道。   “王爷谬赞了,这些杀才只是杀过一些土匪,还当不得王爷夸赞。”   吴六奇心中得意,但是嘴上依旧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本部并不只这么一点人,但是这些人却是最早跟随于他的,是查伊璜赞助他拉扯队伍时,所征召的第一批人。   这些人这些年虽然没有打过大仗,但是与附近的山贼、海寇却是连战十数场,侥幸未死的如今人人都可当的上杀才一说。   他本部数百人大多都是拉壮丁而来,完全上不了台面,为了给朱聿鐭留下一个良好印象,他只是拉来最精锐的这部分,如今看来,确实给朱聿鐭留下极好的印象。   他不知道的是,朱聿鐭此时对于可不仅仅是印象深刻。   自从听到他的名字后,朱聿鐭虽然当时没有一丝表现,但心中就已经有一种将他拉下去砍了的冲动,只是根本没有任何的罪名可以如此做罢了。   朱聿鐭可比吴六奇更加的了解他自己,更是深知这货未来会在广东掀起怎样的血腥杀戮,这家伙在历史上的赫赫凶名,完全都是屠杀自己的广东老乡得来的。   吴六奇是海丰人,对于他的潮汕老乡,正宗的乡里乡亲,他所造成的杀戮,甚至远远超过满清朝廷所望十里海岸线无人,真正的将沿海五十里内杀的寸草不生。   其人在历史上也没有象鹿鼎记中那般,有任何叛清返明的迹象,自始而终都是满清最忠诚的猎犬!   “吴将军现居何职?”   朱聿鐭将自己的杀意收敛的极好,点滴不曾外泄,闻言还赞许的点点头,十分客气的问道。   “回王爷,末将现居南澳游击,专事防卫海寇侵犯!”   看到朱聿鐭态度温和,吴六奇心中更喜,急忙回答道。   “可惜了。吴将军生的这般雄伟豪杰,当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委实大材小用了。孤王不日便要回转广州城,正好由你南澳岛沿海路向前,不如你便随孤王去广州城吧。”   朱聿鐭轻笑一声,伸出了橄榄枝。   这种危险的人物,怎能这般放任他野蛮生长,不将他派到抵抗满清的第一线炮灰系列中,完全是对不起他这人,更是对于即将留守潮州的心腹嫡系纪光霁,生命安全的不负责。   “谢王爷提携!末将敢不从命!”   吴六奇心中大喜,顿时直接跪在谢道。   唐王如今如日中天,是皇位最有力竞争者之一,如今更是用人之际,若是能够提前投入麾下,他日还愁没有机会不断提拔上位?   “俞知府,不知潮州府如今还有多少钱粮可用?”   朱聿鐭没有再表现什么礼贤下士,转头向俞沛槐问道。   “王爷见谅,本府如今钱粮并不多,有地赋粮数千石,银万余两。”   俞沛槐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功课,闻言十分干脆的回答了出来。   “一府之地,又值秋赋、税征收之际,为何这么少?”   朱聿鐭眉头顿时一皱,难道这孙子还没有吸取梅州城的教训?   “王爷见谅,潮州民风彪悍,各地豪强宗族临立,又兼山贼、海寇猖獗,地方团练遍地,一旦朝廷收取历税,就会阻力极大。不怕王爷见怪,如今许多县城甚至政令都不能出城!”   俞沛槐一扬官袍,跪倒于地请罪道。   “原来如此。不过孤王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他们这般肆意妄为!多派人手,传谕各县,令各地缙绅宗族五日内派主事人前来潮州,过期者后果自负!”   朱聿鐭略一沉吟,便即直接下令道。 第16章 开大会   事实上,朱聿鐭带着上万大军到来,威势与兵微将寡的潮州知府俞沛槐,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   各地缙绅宗族一听到朱聿鐭杀气腾腾的邀请之后,根本就没有人敢耽误,他们一堡一寨,也许能够挡住知府大人手下那一两千乌合之众,但绝无可能挡住上万排山倒海的唐王大军。   许多地方豪强都是惴惴不安,完全摸不透唐王所思所想,这个时候叫大家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许多聪明人,已经开始筹集钱粮,只等唐王提出一个数字,便会押送而来。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不出一点血根本躲不过这一刀。   潮州府并不大,东西也只有数百里,而且主要聚住于沿海地带,都在海阳城辐射一百五里范围内。   除了极个别处于深山老林的外,其他人都能在两天之内便即到达。   来之前也许还有些不安,但等到了海阳城,大家相互一番同年、相熟的一打听,得知全府内有头有脸的缙绅豪强嫡系基本齐聚后,所有人都淡定下来了。   唐王这摆明不是要杀人的,若是将这里所有人全部杀了,那整个潮州府便即会直接陷入漫天烽火之中。   不过他们虽然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但是唐王却一直到第五天这才召见他们,并不是他们想象中一批批的接见,而是直接让所有人在府衙内集齐。   这原本是知府的后花园,此时却是弄的象是戏台子一般,一座不算高的木台立于园心,以木台为中心,一排排的桌椅半环绕着木台聚拢过来。   第一次接触这种后世开大会的场面,所有缙绅豪强们,都是一阵的惊讶,许多人还相互交换着诡异的眼神,人人都感觉一般子戏台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所有人陆续落座之后,一声雄亮的‘王爷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立起身来,但是因为桌椅遮挡在前,根本没有多少空地可以跪拜,顿时场面有些混乱起来。   “今日特例,无需跪礼!”   正在众人准备挪开一片空地,跪地相迎之时,一声尖利的嗓音却是传了过来。   “无须多礼,坐!”   一身莽袍的朱聿鐭大步走上高台,坐于主席台正中,并向下压压手,扬声说道。   “谢王爷!”   眼看着在那莽袍男子坐于正中后,陆续有知府大人及一众潮州府文武分坐两边后,众人这才相信,王爷并不是跟他们客气,真的无须他们行礼,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于椅边,有些局促的各坐各位。   “今日唤各位前来,乃是为了赋税之事。赋税乃国家生死大事,万不能有失,不知各位有何见解。”   朱聿鐭并没有客套的话,上来便即直奔主题。   下面鸦雀无声,这个问题实在太尖锐了,唐王又是带着大军而来,没有人敢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自己的意见。   “王爷教训的是,如今国难当头,我等愿为国家竭尽全力。学生愿意献上三百石米,五百两银以资军用!”   片刻后,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拱手行礼说道。   这似乎是一个引子,许多人都站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报着自己的心中的价码,一时间场面极为热烈,几乎让人以为全大明的忠臣孝子全部集于此地了。   尤其是俞沛槐,只是听了一阵乱糟糟的数据,在心中稍稍计算一下,都忍不住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不说全场,就算只是能够听的清楚的这小片人的报数,就已经快抵的上府库中三成的赋税了。   不过朱聿鐭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些数字一般,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用力的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身后的十数位亲卫便即齐声喝斥道,“肃静!”   看着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朱聿鐭这才平静的说道,“朝廷不是山大王,自由朝廷的法度,孤王不要你们的孝敬。”   此话一出,无论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傻眼,根本弄不明白唐王到底想干什么?大批钱粮在前,他竟然一文不要。   好在朱聿鐭也不是来和他们商量的,而只是将自己的想法给他们来一个通报。   “皇明的赋税政策,孤王觉得有些粗糙了。国家为何要收赋税,自然是因为征调民意富余钱粮,用以养军保家卫国,养官吏以管理天下百姓民生。”   “太平时,积蓄钱粮以备灾荒之需。灾荒时,开放粮库给子民一条活路。遇到外敌入侵时,可以征兵应敌,保卫治下子民。”   “只是这一切,初心是极好的。只是实施到地方后,便即变了味。   ”   “在河南时,本王曾经亲眼所见过,朝廷决意收取一钱银的赋税,到了地方就会变成一两,甚至数两。”   “地方上百姓交纳不出赋税,地方官府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压迫、残害百姓,甚至士绅门第,都免不了破家县令之手。”   “一场灾祸,朝廷收不到赋税,地方上灾民遍地,易子而食,却得不到任何救济……”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是朝廷的问题?是官吏的问题?或者说是士绅们的问题?孤王年轻时并不懂,到了如今也只是有些明白了。”   “官府收缴赋税,却不能保护地方,反而成了地方的祸害。士绅们无需纳税,反而趁机大量买入破产百姓的田地,看似占了极大便宜。但是你们可知,如今本王祖上封藩的南阳府,如今还有几家士绅存活?民乱一起,十不存一矣。”   “原本这些距离你们极远,但是满清大军却不是善男信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淮阴惨剧,浙东一片血海……他们一路杀戮而来,又有多少士绅倒于屠刀之下?”   “甚至明军若败,溃兵若是失了约束,兵乱过后,地方上还能有多少士绅能够幸存?”   “甚至本王,若是被大军所需钱粮逼迫,也断然不会对于地方有任何的忍耐,为了筹得足够的钱粮,本王也会动用雷霆手段!”   “当然,也不可能所有士绅都会湮灭于乱世之中,你们可以赌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最幸运的!”   朱聿鐭一番平静的话语说出,所有士绅豪强脸色都沉了下去,这些都是实情,可以说是他们内心中最隐晦的担忧,此时却是被人赤果果的当众宣扬出来,让他们怎么能平静?   “不知王爷有何解决办法?”   一片死寂之中,终于有一人站起身来,艰难的问道。 第17章 诱惑   潮州府衙,虽然已经是九月初了,但是天气依旧极为炎热。   天气虽然炎热,但是所有在座的人全身都觉得有些冰冷。   朱聿鐭的话说的很明白,他们这些士绅虽然如今看似左右逢源,人人都从这乱世中捞到了足够多的好处,但是一旦出现兵灾,人祸,他们这些人也并不比普通百姓坚强多少。   甚至因为他们足够的肥壮,只要是饿极了的人,无论是明、清、还是各路军队、山贼、海寇,都会将他们定义为食物。   最可笑的是,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准备,现在看来,这些准备对付小股的山贼、海寇也许已经足够,但对于明、清两方来看,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别说席卷大半个中国,如同巨无霸一般的满清了,就算如今局促一隅一地的唐王爷,他们也完全招惹不起。   他们相信,若是唐王被逼到山穷水尽之时,他就算只剩下残部,也能轻易的将他们所有人连根拔起,临死吃上一顿饱饭。   这种如同砧板鱼肉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悲愤外加无力。   他们这些士绅,在普通百姓面前,也许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对他们敬畏有加。   但是在国家机器面前,他们却脆弱的跟纸一般,别说朱聿鐭这种顶级贵族,就算分守一地的县令,在平时他们也是万万得罪不起。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一旦官面人物铁了心想要拾掇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丝的侥幸可依。   读书人之所以处处攀关系,结交一切可能结交的同窗,同乡,同年,坐师一类,也不仅仅是为了扩大影响力和打通关系,更多则是单单为了官场人物找麻烦时,能够有人能为他们出头说上一句话。   想想也确实悲哀,掌握着一地的经济、田地、人口于一身的士绅们,他们最大的恐惧,反而是他们的同一类人。   所有的连纵抱团,仅仅只是为了不被朝廷和官员欺负。   不同于这个时代士绅的目光的局限,朱聿鐭却是比这些人还要明白这些士绅们所拥有的力量。   若是时间充足,他根本不会给这些人任何的活路去走,靠着手中这万余兵,他哪怕用完全不用脑子的横推而过,也能将这些人压成齑粉。   但是他想要统治的地方,毕竟不单单是这一个府。   压服一府容易,压服两府也勉强做的到,但是想要靠这点兵力将全广东省全部压服,并且让他们完全听从指挥,出钱出人出力,那就是不自量力了。   如果有个几年的时间,他也可以从容布置,拉一批打一批,再狠狠杀一批,让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听话出力,也不是办不到。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记忆中的历史,再过三个月,他就得在广州城上吊了,眼下所有的强势,事实上只是他在做最后的挣扎,简直就如同狗急跳墙。   既然不能武力解决这些人,又不能放任这些人拥有的钱粮人口物资闲置不用,那就只能退让部分权利,让他们在合理的范围内,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所需要的钱粮人口物资。   仔细的在脑海中构思自己的打算,看着一众眼巴巴看着他的士绅们,朱聿鐭悠悠开口道,“治乱循环,乃是千古难题,孤王又如何能有太多办法,只不过有一些想法罢了。”   “求殿下指条活路!”   “殿下慈悲……”   眼见朱聿鐭并没有一口将话讲死,下面顿时开始乱七八糟的叫了起来。   不过朱聿鐭却也听的明白,这些人虽然嘴上喊的热烈,但是其实并没有多少抱有太大希望。   “孤王方才已经说了,朝廷赋税的重要性,这是根本大计,万不能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朱聿鐭压了压手,让下面人闭嘴,然后再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那一个个士绅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却是鄙夷不已。   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穿越者,怎么会这般让你们猜中心思。   “但是孤王却也觉得,皇明赋税政策有些误区。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孤王也想大胆的做一些改变。”   朱聿鐭平静的说道。   此话一出,下面更是人人脸上变色,许多人心中都有些打鼓。这赋税政策还有什么可改的?难不成这唐王还真想凭着刀子,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不成?   “孤王觉得,朝廷在赋税政策上,并没有厘清权利和义务之间的关系。孤王要改的,也就是这里。”   朱聿鐭扫视了一遍场中之人,语气平淡的说道。   权利和义务两词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头一次听说,人人都是满头的雾水,根本就听不懂。   好在朱聿鐭并没有吊太长时间的胃口,继续说道,“孤王说简单一点吧。那便是朝廷向来只负责收税,却从来没有对付出赋税之人给予任何的权力和利益。”   看着众人大多还是一脸的茫然,朱聿鐭继续说道,“这好比就是做买卖,朝廷就象是卖方,从来只收钱,并不给买家任何的货物,这般一味的索取,是不合理的!”   这一下众人全部都听懂了,但是人人心中却更加的迷惑了,自古以来不都是这般来的,缴纳皇粮是天经地义之事,还从没听说过朝廷还需要付出什么啊?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朱聿鐭显然看出他们所想,语气却依旧十分的平静。   “你们也是清白人家,也是耕读出身。先祖大多起于微末,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养一两个聪慧的孩子读书,许多人都是历经数代,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数十上百代的努力,却往往抵不过破家县令,灭亡知府的威严,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在天下大乱之时,也只能向满天鬼神祈祷,希望屠刀不要落在你们头上……”   “在此,孤王只想问一句,你们真的甘心这般么?你们真的就愿意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跨下,万般委屈讨好,只为了赌一把别人心情如何,肯不肯放你们阖族上下一条生路?!”   这些话铿锵有力,真震的全场鸦雀无声,所有士绅包括一众文武官员,人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朱聿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你们想不想试试孤王给你们指出的另一条路,让你们能安全又有尊严的道路?”   在众人心中三观都为之震颤之时,朱聿鐭如同恶魔般诱惑的声音又一次传遍全场。 第18章 为朝廷排忧解难   微风徐徐,树叶发出悦耳的婆娑声。   府衙院中,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一道声音终于打破这股宁静,有些颤抖和沙哑的问道,“敢问王爷,此路是何路?”   “孤王觉得,地方官员之所以在地方能够只手遮天,无非就是官员中对上官负责,地方士绅却没有任何能力限制于他。   故此,孤王想在地方成立地方商议公会,简称议会吧。在当地负责讨论、监督地方官吏行政,对于官吏不合理的政令,都可以直接驳回,甚至必要时可以对地方官吏发起不信任提案,只要人数达到比例,就可以直接罢免之。”   ‘哗……’   一听到这个议会竟然可以对官员、吏员直接任免,许多人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顿时议论声四起。   与下面的士绅不同,官员们顿时有些慌了,包括知府俞沛槐在内,人人看向朱聿鐭时,都如同见了鬼一般。   “安静,听孤王说完!”   朱聿鐭再次一拍惊堂木,将所有人小声议论全部打断。   “孤王决定开设县级议会,设一百名议员。府级议会不定,由各县议会投票产生,各县选出名额平等,数目不得超过五人。所有议员只要不触犯大明律,享有终身豁免权,那怕荣休后,若没有触犯大明律,任何人也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其治罪!”   “议会发现官吏政令不妥当,或有议员无端获罪,只要过半数不支持,就可以直接驳回。若是过七成反对,便可以直接宣布其政令无效!”   “至于弹劾官员,必须有一成以上的议员发起不信任投票,当议会过半人投下弹劾票,上级官府就必须派专人调查此官员,查证其是否有不法行径,决定其是否罢免。   不过,一旦议会超七成投弹劾票,并且签字画押,便可以直接行文上峰,宣布此官员就地罢免!”   朱聿鐭再不耽搁,直接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朱聿鐭边喝了一口茶水,放任下面如同炸开锅一般,闹哄哄的议论。这个时候他需要与时间赛跑,只能让出部分权力给这些士绅,以换取他们的支持,共同抗击汹涌而来的满清毁灭大军。   这也是一种心态,人最怕突然有了权力,却又面临被人夺走。等这些士绅们在这几个月间尝到甜头,就不怕他们不誓死站在自己这边。   分享权力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他可以与满清争取更多的士绅们,包括目前已经在满清占领区内的士绅。   毕竟这除了一个名义外,已经完全可以称的是改流归土了,一旦让地方士绅们明白当他们团结起来时,朝廷就会变得没那么可怖里,一个不好,就会再次出现两汉门阀林立,地方豪强遍地的场面。   这种场面,汉家天子都得一阵阵头大,隋朝为削弱陇西豪强,三大征亡了国,李唐大力推行科举制度,力经百年,这才让各地豪强慢慢消亡,就更别说满清这个外来人了。   若是国内豪强林立,满清想要用武力解决他们,朱聿鐭觉得,甚至都无需自己,这些豪强就足以让满清直接滚回老家,甚至举族迁移避祸了。   这也是朱聿鐭心中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拍两散,哪怕朱家天下完全失去,也决不便宜满清!   良久之后,下面的嘈杂声始终不消,甚至还越来越大。   “殿下,此举怕是改流归土吧!与祖制不合……”   也许朱聿鐭的话语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俞沛槐愣了半天,这才回过味来,顿时大骇跪地说道。   “府尊所言甚是,若是如此推行改流归土,地方官吏举步为艰,恐贻害无穷啊!”   其他几个县令也没有一个傻子,纷纷出言。   此举一出,针对他们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了,一旦真正实行,别说捞灰色收入了,一个不好,十年寒窗,百般辛苦就到头了,让他们个个心中难安。   不过这明显是对天下所有士绅都是利好的消息,尤其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根本不敢大肆反对,全部压低着声音,凑到朱聿鐭身边低声建议。   “祖制?太祖祖制定都南京,成祖祖制定都北京,要不要你们去和鞑清谈谈,让他们尊重一下我大明祖制?”   朱聿鐭斜眼看了一眼这些官员,直接嗤之以鼻。   大明眼下存亡都成问题了,还这么老套的拿祖制来忽悠人,真当老子是正牌的唐王了?   身为后世人,朱聿鐭对于朱元璋都只当一位牛叉的古人看待,根本不会当其是祖宗,就更别说老朱定下的规矩了,那跟他有个屁关系。   他所求只是保住吃饭的家伙,别在后面有根猪尾巴,如果能在保住大明朝,给他一个王爷的良好待遇,那更是意外之喜。   众多官员顿时被这个不要脸的王爷恶心的不行,想要大义凛然的反驳几句,却是看到对方身后那拿着明晃晃刀子,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卫士,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王爷,老夫愿意代表我萧家,加入府、县议会!”   就在朱聿鐭饶有兴趣,看着下面人各种惊讶,迷惑,经过激烈讨论后,渐渐露出兴奋表情的士绅,突然有一位老者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说道。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景从,其他人纷纷应声,一时间场面极为热闹。   对此,朱聿鐭只是心中充满戏谑,看着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表态,他这才施施然的摆手示意安静。   “只有一百人的名额,在这里的诸位已经超过了五百。到底选谁,这却是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   朱聿鐭环视了一眼所有人,这才有些苦恼的说道。   这句话,立即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事实上,他们最担心的也正在这里,名额有限,僧多粥少。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放弃,毕竟一旦有了这个身份,官府别说逼迫了,不让他们反过来讨好他们就不错了。   “殿下,我张家愿意捐粮助饷!为朝廷排忧解难!”   不出朱聿鐭意料,闻听此言,立即有人扬声应道,毫不迟疑,明显之间讨论之时便已经商量妥当了。   “殿下,我刘家也愿意捐粮助饷!”   “我李家……”   “我杜家……”   一时间,院内铺天盖地的都是愿意捐粮助饷的士绅,这般激烈热闹的场面,若是发生在崇祯年间,肯定能让那位一生都为钱粮事宜发愁的‘圣君’感动的热泪盈框。   但是这场面对于朱聿鐭来说,他却是感觉说不出的讽刺。 第19章 面目可憎   面对着院内众多为了给朝廷排忧解难,个个恨不得立即掏钱掏粮的‘义绅’们,朱聿鐭却是一直不置可否。   朱聿鐭虽然不说话,但下面的场面却是越来越激烈,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在竞价了。   面对着节节攀升的捐钱数字,俞沛槐等一众官员个个目瞪口呆,这种魔幻的感觉,让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这数十年人生形成的三观有些动摇,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平日间,他们想让这些士绅出点钱粮,那一次不是费尽心思,口水说干,这些人却依旧是满脸不情愿的拿出那么一点点,连现在一家报价零头都不到的钱粮。   但是今日,这些平时一听钱粮就一杯倒的家伙们,却是根本无需别人多费口舌,全部如同打了鸡血,只为了那么一个名额,大出血都毫不在乎。   慢慢的,场内的声音渐渐少了下来,毕竟已经叫价到数百石粮食或者近千两银子后,能够拿的出来这么多东西的士绅已经不多了,七成的人都被刷了下去。   “各位无须再继续了,孤王之前便即说过,孤王不要捐献的钱粮。”   朱聿鐭根本不出声,一直冷眼观看,直到最后百余家也开始渐渐失了底气,报价开始十数石粮慢慢跳动后,这才再次悠悠开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就算是谦让,到了这地步,也该松口了吧。难不成,唐王爷还真打算将各家全部抽空了?   朱聿鐭当然不是想将所有人的家业全部搬空,但是他更不想让地方上原本就极为强大的一小撮缙绅,在地方上完全一手遮天,然后变得尾大不掉。   “敢问王爷,到底要如何选拔?”   平静了片刻,又一位老者行礼问道。   “问的好。孤王之前说过,权利与义务。事实上这两样是一体的,你尽了义务,就必然享受权利。同理,想要享受权利,就必须先尽了义务!这就是孤王的选拔标准。”   朱聿鐭点点头,快速的说道。   这一番话说的有点绕,不过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傻子,片刻思索便即人人心头雪亮。   义务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那便是缴纳皇粮,这番话虽然绕头,但是意思很明显,想要成为议员,就必须先交纳对应的皇粮。   “敢问王爷,缴纳多少皇粮,才能有一个名额?”   还是这个老头,闻言别没有坐下,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下县五十石粮,五十两银子,中县一百石粮,一百两银子,上县二百石粮,二百两银子。”   朱聿鐭显然早就成竹在胸,闻言便即直接报出这一组数字。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大半人都有些惊讶。因为这个数字实在远远低于他们的心理预期,原本还怀疑唐王会大敲竹杠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对唐王产生极大的好感了。   毕竟之前那些大缙绅们,为了争抢,报价的数字都远远超过唐王规定的数字。   “当然,孤王说的是每年,毕竟皇粮也是年年交的!”   看到这些士绅们眼中的喜色,看不惯他们高兴的朱聿鐭,直接给他们泼了一大桶的冷水。   闻听此话,这些人眼中的喜色顿时被冰封当场,原本还以为这是交一次钱,便即终生受用的,最后却是发现这是慢刀子割人肉啊!   许多大缙绅都是目光闪烁,唐王这个报价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每年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钱粮,在场的基本上人人可以做的到,但问题就在于一个,到底值不值?   “孤王差点忘了,为了不让大家负担太重,孤王可以接受数家凑齐一个名额的钱粮,然后共同举荐一位议员!”   眼见众人都开始沉默了,朱聿鐭心中冷笑,直接扔出了这么一个杀手锏。   果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再次被雷到了,深深感受到这位无耻王爷恶心人的本事。   这话看似为了大家着想,但其实却是直接将门槛降低到他们这个层次以下,一些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或者正在努力产生有功名读书人的小地主和自耕农阶层,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他们是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的,更不存在官府方面的优待,但每次交纳赋税时,他们却是绝对的主力。   也就是说,说起权利和义务的不对等,这些人绝对比他们更加的离谱,甚至可以说,他们也是这种不对等的受益者。   若是唐王真的推行这些的政策,那这些原本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地主与自耕农,原本没有能力一次性支付这么多的钱粮,但现在只要数家联合,就能产生一名议员,直接摇身一变,和他们平起平坐。   面子问题还是小事,日后若想要再将赋税压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就将变得极为困难。   一想到这个可能,原本想以沉默以对的士绅们,顿时个个坐不住了。   “王爷客气了,我等为国无暇顾家,愿意一力承担这些义务!”   “是啊!我等世受朝廷恩惠,早就想要为国出力,这种事情我等求之不得,愿意按照王爷写下的规矩来!”   “就是,为国出力,又有王爷恩惠,何乐而不为!”   一瞬间工夫,下面又开始翻腾起来,原本还打算沉默抗议的‘国之义绅’们,又一次以最热烈的态度向唐王致意。   “各位真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大明基石,都是国之栋梁啊!”望着这么热闹的人群,朱聿鐭显然是被感动到了,感慨的道,“各位高义,孤王也不吝啬!   原本孤王觉得一个家族只能有一个议员名额,现在孤王改主意了,每个家族可以给你们再加一个名额,最多两个名额!   而且只要加入议会,就会受到孤王大军的保护,谁也不能随意动你们!   当然若是谁破坏规矩,只要有议员身份在身,一封公文至广州城便可!放心,孤王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卧槽!   这他妈的也太恶心人了吧!   明着看是处处为大家着想,但底子里威吓的成份更多一些吧!   破坏规矩?   这议会一成立,官员还有哪个有狗胆破坏规矩?能破坏规矩的人,不都已经在这院里了么?   原本还觉得这唐王英武过人,勇于开拓,不墨守成规。   但这会儿再看这唐王,方才那种好感已经彻底扔进茅坑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唐王委实獐头鼠目,面目可憎。 第20章 无所谓   一个县能有多少顶尖大宗族,最多也就三五家而已,一家两个,一共也就占了十个左右的名额。   然后这剩下的名额,大概还有有三四成落在有功名的读书人家族,那剩下的名额会被谁瓜分?自是不问可知。   当然,他们也有另外的对策,其中最狠的莫过于直接来一次大分家,顶尖大宗族那怕再分个十数户出来,那也不弱于普通的有功名的读书人家族。   但是这些大宗族为何能够成为顶尖大家族?   那还不是因为家大业大,族内人才也多,因为没有分家,只要主脉处事公平,那大家就会团结一致,有力向一块使,这才能够傲立当地,让其他人无法撼动。   但这一分家,不仅人散了,各顾各家之下,人心也会散了。   要是这么做,累死累活的拿一个名额,还有什么用处?   但是他们却不能不抢,因为一旦没有这个名额,他们就没有任何的护身符。   会面临被当地所有缙绅所针对,在官府无法保护他们之后,肯定会被如狼似虎的众人拆干吃净。   如果只要了这两个名额,那就算他们数家联手,在议会中也会是弱势的一方,再不能再如往昔那般操纵乡间,平衡各方势力。   事实上,他们中很多人也会想到另一个可能,那便是假手他人。   拿出钱粮,在小地主和自耕家身上着手,出钱粮发展自己的代理人,但是这也是一个巨坑,先不说扶持起来的人会不会完全跟他们一条心,这笔费用,就足以让任何大宗族备感肉痛。   看着这些大家族代表脸上那瞬息万变的颜色,还有个别人那如同吃了死耗子一般便秘的表情,朱聿鐭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却是如同吃了蜂蜜一般的畅快。   虽然这些人已经足够痛恨朱聿鐭了,但是他们还是无法猜到朱聿鐭更险恶的用心,那便是彻底颠覆地方大宗族势力。   毕竟大家聚集在一起,并不是真的人人都对宗族心服口服,而是因为跟着宗族大家都有更多的好处拿。   若是家族不能给大家带来利益,那分崩离析就再所难免。   满清中后期为何没有大家族,除了清初几次大案,外加一连串文字狱,弄死弄残了一大批宗族势力,又因为士绅一体纳粮政策之下,再投奔宗族以求庇护,已经没有太大意义的缘故。   与满清这点倒是不谋而合,朱聿鐭也极为敌视这帮大宗族,他们完全就是一头头只进不出的貔貅,大明到了如今的地步,三成官吏,一成天灾,而他们则至少占了六成的责任。   只拿不出,趁天灾人祸大肆吞并田亩人口,让大明财政完全崩溃,虽然大多最后身家性命皆不保,但却让人根本同情不起来。   朱聿鐭如今没有满清的实力,自然无法象满清那般,用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收拾这群王八蛋,也只能用一些更隐晦的手段,用阉割版的议会制,看似扩大他们的权力,实际上却是在背后慢慢削减他们的根基和影响力。   不过这些大宗族毕竟是少数,朱聿鐭的这个定额,却是让其他的中层缙绅人人眼中发光。   毕竟他们虽然数十家合力也比不上一个顶尖的大家族,但是在这议会中,他们却是可以轻松的将他们压倒,有了唐王的保护,他们只要法理上交待的过去,发展壮大那便是迟早之事!   这些中层士绅,每县少则十多家,多则二三十家,若是每家出两个名额,那就立即变得举足轻重,起码在这本县一亩三分田里,他们只要联合起来,那就谁也不怵,根本无需再看大宗族的脸色行事。   至于剩下可能落入小地主自耕农手中的名额,这些士绅们倒也没有太大野心,也根本不会有大宗族那种扶植的心思。   毕竟这些人与大宗族利益冲突更大,只要到时能够在立场上稍稍偏向于他们一点,这些人难道还真能做到宁愿损失利益也与那些大宗族们齐心?   对于大宗族们个个阴晴不定的面孔,朱聿鐭根本不愿理会。   他弄出来这个议会,根本上针对的就是这些人。而且还是立杆见影一般,直接将整个士绅阶层分化瓦解,只要中下层不乱,区区几个大家族,只要敢闹腾,分分钟就能联合众人把他们连根拔起。   红尘熙熙,皆为利来,红尘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分配,这些大宗族就完全是一头头待宰的肥猪,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他们,因为他们一倒,大家都能吃一个饱饱。   毕竟能够发展成这般的巨大,屁股上的屎怎么可能擦的干净?想要找理由动他们,完全一抓一大把,具体什么时候动他们,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事情就这是这么一回事,愿意进入议会的士绅,孤王无任欢迎,若是不愿意,孤王也不勉强。诸位回去后,便可与各县派出的吏员各地宣传此事!孤王会责成地方一月内办妥议会场地诸事,逾期则直接罢免。”   “各地议员必须在赋税开缴期十日内交齐钱粮,逾期则自动取消其议员资格。同时,所缴纳钱粮入官库后,由议会共同监察出入记录,若有任何短少,则由议会所有成员平均分摊!好了,散了吧!”   相比于上面的规矩,这条规矩虽然略有些苛刻,但却同时也给议会多了一项查帐的权利,相比于上面那些雷人的条件,倒无人有任何反对声。   “你们是不是觉得未来充满坎坷?”   看着一大帮子人慢慢从院中行礼而去,朱聿鐭这才头一次转过头看向一众潮州大小官员,眼中也多了一丝玩味。   “孤王觉得,这才是你们最好的机遇。孤王除了给你们俸禄多加五倍外,还可以允许你们各人招募最多五人的幕僚师爷,俸禄全部走这批钱粮的帐,无需你们再出分文。”   “不过,孤王手下不需要只会饮酒赋诗的废物,若是没有本事,趁早早些呈上乞休书,还能落个体面。”   朱聿鐭扫了一眼众官员,却是意外的发现,这帮人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退出。   毕竟都是历经千难万险才过的独木桥,基本上还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就此黯然回乡,告别政坛。   “既然都有信心,孤王也就多指点你们一番。这些士绅议员,有了议员身份,你们是万万拉拢不过来了。想要政务通畅,不被他们合伙针对,那些在下层出身的小地主、自耕家中的议员,才是你们安全的护身符……”   朱聿鐭最后扔下这句话,便即转身离去。   他相信,这帮人都是人精,话只要点到,他们就都会明白该如何去做。   若是真的悟不透,或者说还妄图维持着他们的架子,那自然会有议会去毒打他们。   反正一句话,他们干的好或者不好,朱聿鐭都无所谓。 第21章 后路安稳   当一众士绅再次回归本乡后,整个潮州都开始沸腾了,这种开天辟地第一次的议员制度,让潮州府上下都难以平静。   在拉拢了中层缙绅后,只靠顶级大宗族的手段,消息根本就捂不住,甚至飞速的向周边府县扩散开来。   几乎稍有些门路的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唐王这巨大的手笔。   大宗族内骂声连天,中层士绅们则个个兴奋的准备着粮食,更有无数的下层欢呼雀跃,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   数家,十数家合力凑出足够的钱粮,来赢得一个位置,让自己多一层保障,更是在权力层中拥有说话和被保护的能力。   许多人发现,他们这些原本无人注视的下层,突然被官府关注起来。   原本印象中会有推诿、欺凌、索贿现象,如今竟然一扫而空,别说从来没在他们面前笑过的县尊大人,如今笑眯眯的迎接他们,就是帮他们登记,印象中那个贪婪无度的刁滑小吏,如今都是一脸客气。   凡此种种,无不让原本还心中略有忐忑的下层,无人心中鼓舞,更觉得这份钱粮交的极为明智。   半个月不到,各县的名额就被一扫而空,甚至有些动作的慢的,无不捶胸顿足,有的甚至当场崩溃嚎啕大哭。   不过也不完全都是好消息,有一些大宗族还是开始小动作频频,甚至有些人直接指使自己的下人顶上一个名额。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混的进来,这些名额每一个人都是本土本乡之人,个个知根知底,顿时被人揪了出来,甚至被拉到唐王处评理。   不过此时唐王已经不在府城,闻知并没有大动干戈。考虑了片刻后,便即直接给了回复,这是他考虑不周,这次不会处理任何人,只要这些人全家脱离奴籍,就可以成为这一年的议员。   而且再次加了一条规矩,凡是之前有过卖身经历之辈,不得参与议员选拔。   这个答案让原本觉得大祸临头的大宗族们,个个如蒙大赦,飞快的将卖身契当众展示,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宣布他们自此刻起便为自由人。   对此,虽然有人不满,但更多人却是更加相信唐王的信诺,毕竟这种处理结果明白的告诉了所有人,只要在规则内,他就算被侵犯到利益,也不会因怒而杀人,而是努力的补齐漏洞。   甚至因为这种结果,有一些商人大着胆子参与进来,不过他们却是遭到官吏、士绅一致的鄙视和拒绝,尽管愿意拿出两倍、甚至更多的钱粮,却依旧被人无视。   若是注重体面的士绅,被这般羞辱鄙夷,早就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商人们,却是一个从来不在乎脸面的团体,他们注重的永远都是利益。   而眼前的议会,单单只是不被人迫害一条,就足以让无数的商人动心。   他们更是整个大明最富有冒险精神的一群人,虽然被士绅官吏全部拒之门外,但是因为唐王重信诺的原因,让他们觉得可以直接在唐王这里尝试一番。   毕竟唐王从没有说过商人不得参与议员选拔,哪怕付出别人两倍的代价,哪怕仅仅是一年的空子可以钻,他们也愿意一试。   这年头商人行商,比起各条路上要打点的各路神仙,议员选拔的这一点钱粮,那根本就不值一提。   有了这个名头,只要在唐王治下,起码在这潮州府内,还敢向他们伸手的,那还真是胆够肥的。   退一万步讲,单说利益,潮州府几县治下只要不伸手要钱,这点钱粮拿出去反而是自家赚到了。   有了足够的利益,商人们胆子就足够大,他们直接以商会的名义找上唐王,直接献上众多的银子犒军,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唐王如今正在南澳整顿当地军队,重新编练水师架子,听闻他们的诉求,并没有否定,而是明言需要考虑一番,这两天就会给他们一个回复。   那拿了钱的铁卫统领还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唐王并没有反对商人入议会的意思,不过这入会费,肯定要比士绅们入会要贵一些。   这个消息让一众商人无不欣喜若狂,数日内便云集了众多的商贾,静待着唐王的到来。   ……   不过此时的唐王心情却并不好,他立于南澳的港口,看着眼前那七零八落的水师战船,再看着那稀稀拉拉的数百守军,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南澳岛作为广东的东北门户,海上屏障,嘉靖年间有定额兵员三千,大小战船三百有余,设立参将一职,配合直浙总督胡宗宪东南剿匪,镇守海疆。   如今的南澳岛,完全就是一个空架子,百多年战船尽丧,训练全无,别说打海战了,就算找几个能够开大船的水手,都完全做不到。   对此,朱聿鐭能够做的也不多,他根本没有办法凭空变出足够的舰船,刚刚起步的议会所得的钱粮,还得优先供应更加急迫需要重建的陆军,以应对满清这头大敌。   “看来海上屏障短期内是不用想了,郑成功估计如今自保尤不足,也指望不上。但有他横在闽海上,短时间内也无需太过忧虑满清水师入粤。”   最终,朱聿鐭只是默默叹口气,收起了心中关于大海的小算盘,开始面对现实,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事实上,历史自始而终满清水师就从来没有从北打到南边来,郑成功在今年是他最困难的一年,熬过了这个坎,满清水师就完全成了笑话。   就算吴六奇后来在广东重新训练出水师,与浙江、江苏两省水师合力夹击郑成功,也次次被打的灰头土脸,在水师上面,满清若非最后招降了被自己人逼降的一半郑家舰队,康麻子有生之年都拿不下郑家,甚至整个满清王朝,都有可能对郑家毫无办法。   这南澳已经是朱聿鐭在潮州的最后一站了,因为对于卫所,他已经完全不抱任何的希望,那绝对早就从根子上完全烂掉了。   前一日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令纪光霁率领三千新兵向北,入驻掌控大城所,再由海路输送钱粮,并且屯集守关物资,直接封锁分水关,彻底断开福建广东联系。   王府铁卫百户官卓仲长带着五十铁卫,外加一千新兵驻守潮州府城海阳,为纪光霁后援。   这一条路并不好走,满清从此进兵的可能性极小,安排好此处后,朱聿鐭的后路已经算是勉强安稳了。 第22章 下议会   南洋县,也就是后世的澄海。   朱聿鐭带着卫队返回南洋,在此他将与还剩余的五千余军队汇合,并且在这里,他还要接待一众商人代表。   事实上,这个时代中商人的地位远远没有后世那般的高。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个读书人,都能理直气壮的表现出对商人的蔑视。   作为大明朝最顶级的贵族,朱聿鐭对于这个时代普世三观中,对于商人的鄙视,了解的十分的清楚。   这个时代的人,一提起商人,往往都是下意识的将屯集居奇,无商不奸,不事生产,唯利是图联系在一起。   虽然做为后世人,但朱聿鐭却也觉得古人对于商人的总结还是很到位的,也是很符合这些商人的标签的。   但他当然不会象这个时代的人一般,依据这些便一如既往打压商人,他可以更加客观的看待这些商人。   诚然商人唯利是图,但是商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绝对可以称的上至关重要。   国家若是一个大湖,那商业就如同流水,能够起到调节各地货物流通的作用,让这个大湖不至于如同一潭死水,完全死气沉沉。   商业本事是好的,但是商人却并不一定是好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国家如何能够调控好商业,将他们引到正道,令之能够为整个国家民族服务。   至于如何让商人为国家服务,后世无论鹰酱还是红朝都没有做到,朱聿鐭就更加对此不报太大的希望。   他的意图更加的纯粹一些,既然无法让商人做到为国为民,若能够让他们为自己做一些贡献,能够有限的为自己所用,那就先这般凑和着共存了。   至于后世子孙的福利,在满清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朝不保夕的朱聿鐭觉得,自己还没这么多的心思去操心。   对于如何应对商人,朱聿鐭也已经有了成套的策略,之所以没有在士绅大会中提出关于他们的条款,也是存着敲竹杠的心思。   好在这些商人明显都是有眼光之辈,他们能够迅速的找到自己留下的‘漏洞’,并且迅速的抓住机会,向自己伸出橄榄枝,这股子的精明劲委实令朱聿鐭极为满意。   不过对于商人们会面的要求,朱聿鐭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拒见。   这不仅仅是因为朱聿鐭在潮州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急着回去广州城主持大局。   另外也是因为他必须要注意到影响,虽然他也很想与这些商人当面讨论一番未来大计,但是他却清醒的认识到,他若是以王爷之尊与这些商人会面,必然会大为损害他在士绅心中的形象,拉低他的逼调,会被他们认为不体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朱聿鐭短时间内,还是不得不对士绅们整体的力量保持着敬畏,不得不借助这些士绅的力量。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处置一县之地的士绅,也可以压服一府之地的士绅,但若是全国的士绅都仇视、不服于他,那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大明疆土,绝了这争天下之心。   “你去告诉这些商人,孤王确实没有明确将商人排斥在议会之外,他们若是想要得到议员职位,也属于规矩之内,孤王不会反对。但是如今潮州各县名额已经选拔的差不多了,想要名额的话,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却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如今梅县的郑文秀已经完全服气,再没了跳脱的胆量。在处理完梅县本就不多的事务,将全部事务章程大概制定理清之后,朱聿鐭在文官中的第一心腹莫修伟已经被朱聿鐭再次调至麾下,如今正在等待着他对商人们的最终判决。   “王爷三思,让满口铜臭的商人与士绅相提并论,这可是对读书人的极大羞辱啊!”   不出所料,当朱聿鐭说出商人亦可入议会之后,莫修伟顿时有些急眼了,行大礼于地,急切的劝谏道。   莫修伟这两天也算是大开了眼界,他从来没想到,自家这位唐王爷花样居然如此之多。   这两天所听所闻,无一不是令他目瞪口呆,虽然不合礼法,更不合祖制。但是莫修伟却是完全找不出,反对自家王爷的理由。   于私,若是告老还乡,将这身官服除去,他做为士绅中的一员,绝对是这种制度的受益者。   于公,他这些时日来,不断苦苦思索如何筹措钱粮的方法,却是被自家王爷这天马行空一般的策略直接解决!   靠这种制度,如今自家王爷有钱有粮有兵,他还能有什么理由去反对这项制度?   但是如今自家王爷居然将庸俗的商人抬高到士绅一般的地位,顿时让他忍不下去了,心中更是隐隐有一些怨言了。   “听孤王说完!”   朱聿鐭不满的瞪了这心腹一眼,肚里也不断腹诽。   你们这般读书人,虽然从来不满口铜臭,但好象背地里干的跟商人也没太大区别吧?无外是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罢了。   “士人乃是皇明基石,孤王又岂会让商人与士人并列,坏了这伦理纲常?”   眼看着莫修伟就要点头附和,朱聿鐭伸手制止他将要赞同的话语,继续说道。   “孤王的意思是,这些商人就算能够入议会,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而且也不可能与士绅并列。孤王思来想去,却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成立上下议会。   士绅们自然居于上议会,一切待遇依旧。商人们则居于下议会,人数亦为一百人,享有被保护权,以及弹劾权,驳回政令权。   不过,商人们的所有权利并不直接对官吏行使,而是在下议会通过后,还需要送递上议会审核通过方可有效!换句话讲,上议会有权否决下议会任何的提案!”   眼见莫修伟识趣的没有打断自己的话,朱聿鐭便完整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并且如愿的看到莫修伟满意的笑容。   “王爷英明,这个折中的法子极好!既能让士绅们无话可说,又可筹得大量的钱粮供养军队,微臣佩服!”   莫修伟是真的心服口服,十分真诚的说道。   “另外,若是一项提案,下议会若是超过七成人数通过某项决议,而且三次达到这个规模通过,上议会便不得以任何理由否决。”   “商人们以这般苛刻的方法取得一些权利,而且依旧处于士绅的管控之下,本就有些苛待于他们了。而且一项提案又三次提出,想必肯定是原则问题,若是不允,下议会存在还有何意义?必然会导致下议会崩溃,于我等并无任何好处可言!这世上哪有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   朱聿鐭淡淡的看着不远处碧波连天的大海,悠悠的解释道。   “微臣明白了!那微臣这便告退,去回复那些商人了。”   仔细权衡了利弊得失,莫修伟长叹一口气,不再反对,便即想要行礼而去。   “还有一事,你去跟那些商人们商谈一番,若是肯征集船只运送大军回广州城,出工之人今年的钱粮便不收他们的了。”   朱聿鐭叫住了他,最后交代道。   “王爷放心,微臣明白如何去做。”   莫修伟一颤,再次觉得自家王爷委实深不可测,事事都想要他的前面,让他越发的敬畏,深深鞠躬行礼,便即快步离去。 第23章 有情况   三天后,一支巨大的船队离开南洋,沿着海岸线向南而行。   这是一支拥有二百余艘大小商船组成的船队,得益于这个时代海商半匪半商的特性,这支船队的火力十分强大,共拥有大小火炮近千,各种火铳二千余杆。   在朱聿鐭看来,这支海商力量已经极为强大,甚至都已经能够稳稳的压制他手下这大部分都是新兵的‘大军’。   唯一令他安心的是,这些人同士绅一样,都是一群松散的力量,合在一起比较吓唬人,但可惜的是,这根本是不可能做的到的。   有了这么一支‘强大’的力量护送,朱聿鐭大军行军速度必然远远高于陆路,而且物资损耗也远远低于陆路行军。   唯一令朱聿鐭不满意的是,尽管航行在壮阔的大海上,让人胸怀开阔,但在见识过未来五大国都能十二小时武装部署全世界的效率后,这大明的效率就分外的折磨朱聿鐭的神经。   在听闻到达广州更是需要近十五日的路程之后,这种折磨就更加的令朱聿鐭难受了。   任何旅途一旦超过了三天,就会分外让人煎熬。   百无聊赖之下,朱聿鐭也只能给自己和麾下找一点事情去做。   不过军事训练是不可能训练的,根本没这个条件。受感于这个年代百里外讲话就鸡同鸭讲的苦恼,朱聿鐭决定在自己的麾下强行推行普通话。   当然不是后世的普通话,而是这个时代大明的普通话——凤阳官话。   具体的策略就是朱聿鐭和一帮子将领商讨之后,参照后世红朝那无敌强军的三大纪行,八大注意,重新订立的军规,将大明朝大多数侮辱和动不动砍头的军纪砍去大半,总共整理出来二三十条之多。   这些军纪朱聿鐭更是要求所有官兵全部都能背诵出来,而且还必须以凤阳官话进行背诵。   此举一出,顿时让所有官兵都叫苦不迭,别说普通士兵,就算将领都个个头大如斗。   这帮子杀胚让他们杀人,那是毫不含糊的,但是让他们如同秀才公一般背书,那简直就是在要他们的命一般。   但是朱聿鐭的态度却如同泰山一般,根本不可憾动,甚至根本就不顾自己的体面,时常与普通士兵在一块,共同背诵。   朱聿鐭以王爷的尊贵身份,却这般身体力行,耐心的纠正众多官兵发音的错误之处,更是在官兵之间一呆就是一天,让所有人心中尽管不愿,却再无人叫苦。   一连数日过去,尽管依旧磕磕绊绊,但渐渐的却再也无人抗拒了。   一晃就是第五日,今日朱聿鐭在座舱里,召见这次协助运送大军的海商代表。   这还是唐王第一次召见商人们,众多商人们在欣喜之余,也免不了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位爷究竟想要他们做什么。   “各位都是我潮州府下议会的议员,更是我大明的义商,见孤也无需太过拘谨,这里也不是行礼的地方,都免礼吧。”   眼见一众人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个个行大礼,甚至有些人因为舱内空间不大,都已经跪到舱外了,朱聿鐭便微微一笑,十分和蔼的说道。   众人战战兢兢的起了身,这位爷可不是普通的大明王爷,他不喜欢看戏听曲,反而最喜欢武刀弄枪,还偏偏舞的有模有样!   起码汀州反击战,将两位于他追击他的清兵打了个全军覆没,这些商人扪心自问,他们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身份高贵,又英勇善战,而且还肯给他们这些商人抬高地位,维护他们的利益,这样的王爷,又怎么不会让他们敬畏有加?   “孤王今日寻你们来,是有些事请你们帮忙一二。”   眼见这些人诺诺的不敢出声,朱聿鐭便不再跟他们客套,直接说道。   “孤王有意效法成祖,选拔一些勇士组建神机营。在上杭一战,孤王缴获不少火器,只是火药数量有限,如今左右无事,孤王打算操练一番。想借尔等一些火药,以及熟悉火铳的水手担任教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王爷客气了,王爷能够垂怜我等卑下的商人,早就感激不尽,但有吩咐,又岂敢不从?此等小事,也无需劳烦其他人,小人便能一力承担!”   一听到朱聿鐭只是借些火药和水手,其中一个海商立即站起身,大包大揽应承下来。   “戚老哥莫要太自信了,数千人的大军,你一人哪里承担的起,我许可伸亦愿为王爷效力!”   这可是露脸讨好唐王爷的大好机会,你姓戚的一个人包圆了,让咱们兄弟们置于何地?   这般吃独食,岂是人子所为?顿时所有人都对戚老大怒目而视,然后便全部叫嚷起来,纷纷表示愿意为国出力。   “既然如此,那便先行谢过诸位义商的慷慨了。稍后孤王会让莫长史与大家商讨具体事宜,诸位的高义,孤王不会忘却。”   眼见所有人都愿意献上火药,人手,朱聿鐭当然不会拒绝,更加不会傻到让戚老大一人包圆此事,平白弄的一家独大。   “报!当,王爷!远处有敌情!正南方有数十大船,身份不明,正在向我船队急行而来!”   正在朱聿鐭与一众海商交流感情之时,一时急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并在舱外高声禀报道。   这是一个瞭望员,眼见远方有船而来,不敢怠慢,快速下来汇报道。   “是谁?好大的胆子?敢来拂王爷虎威!但请王爷高坐,看小的破了此贼!”   戚老大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们这一行船队何等强大,如今竟然有人敢来挑衅,顿时大怒。   “无妨,孤也想去看看。”   朱聿鐭知道他是好意让自己呆在安全的舱内,避免受到海战的伤害,但朱聿鐭却是对这个时代的海战极为好奇,并没有听从他的话,反而一脸好奇的说道。   “这……”   戚老大一行人顿时个个脸色变了,唐王若是外出,一旦开战有个闪失,那他们个个都担待不起。   “无妨,孤只是看一眼,若真的战起来,自会回来仓内。”   朱聿鐭看出他们的不安,也不想强人所难,温言说道。   众人听闻之后,都是轻轻松了口气。又见朱聿鐭已经大步向外行去,纷纷对了个眼色,急步跟了上去。 第24章 相见恨晚   来到船头,立于望台之中,朱聿鐭接过一杆简陋的单筒望远镜,向着远方眺望。   在视线的尽头,有一片船帆出现在眼中。   这个时代的大海海船,一般情况下船上并没有什么旗帜,来船也是如此,只是看到他们并没有什么减速的意图,不断的接近着。   “看起来不象是来作战的,船头上站着的倒象是一些士绅。”   朱聿鐭仔细观看了一会儿,对着身边的戚老大疑惑的说道。   此时,他身边只站在这个戚老大,而其他海商,都已经急匆匆的放下小舟,返回各自的船只,准备迎战来敌。   “王爷英明,确实不太象。不过王爷千金之躯,却容不得半点马虎,还是要作好准备!小的们,戒备!”   看着来船上面那一群群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人,戚老大也觉得这不象是来打架的,反而象是来晋见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不管对方有什么意图,自己表现出对唐王安全绝对的负责任态度,那无论如何都是是正确的。   “孤王不善水战,这便回仓中了。其他一切就有劳戚卿家了,有什么情况,你再告诉孤王。”   眼见不象是要打起来,朱聿鐭顿时没了兴趣,交待一句,便即返回了船舱。   不多时,两只船队相遇,与朱聿鐭预料的一样,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战斗。   相反,领头的数十人相继乘坐小舟登上了朱聿鐭坐舰,一问身份,全部都是汕头府内的头脸人物。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戚老大十分熟悉的人,石壁、马玄生、徐贵相、郑廷球等人,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纵横在广东界海域的海盗。   这些海盗都是有名有姓,势力个个不俗,平日间戚老大出海时,也得和他们客客气气的说话,否则广东海面上他就不能安稳的行走。   不过这一次,几人却不敢在戚老大面前托大,一改平日间那般桀骜之色,十分客气的跟戚老大客套了好一会儿。   问明白这些士绅的来意后,莫修伟心中兴奋,请他们暂等之后,便兴冲冲的向朱聿鐭通报而去。   “恭喜殿下,殿下声威日隆,还未至广州,惠州府已定矣!”   莫修伟此时惊喜万分,一见到朱聿鐭,便即直接行大礼恭贺道。   “他们所为何来?有什么要求?”   朱聿鐭却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大的情绪,语气依旧十分的平静。   “他们愿意归附殿下,只要求等同潮州例!”莫修伟快速的回答道,接着又难耐兴奋的道,“其中还有几人份属广州府,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依微臣试探来看,只要惠州府能够成行,广州必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朱聿鐭却是陷入了沉默,并没有立即答应。内心中,他是不愿意太多州府都变成议会制。   惠州府还好说,这里土地虽然贫瘠,成立议会后,既解决了财政问题,也解决了兵员问题。   毕竟惠州府多山地,靠海地面虽大,平原却是极少。粮食产出向来不足,为了活下去,士民百姓都只能争命,与天地争,与外人争,与自己人争,在这种竞争之下,因此民风极为剽悍,尤其是海丰,陆丰二地,历来素有‘天上有雷公,地上海陆丰’之说。   田地产出不足以养活众多的人口,因此海丰、陆丰不仅提供了广东最强悍的士卒,还提供了无数山贼和海盗,广东地界上的海盗,大半都来自这两地。   收下这惠州府,只要招募到足够的兵员,严加训练之下,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支强军。   但是也有一个问题,那便是朱聿鐭要考虑不仅仅是眼前,还有长远。尤其是直接管辖的广州府,朱聿鐭就绝对不能容忍士绅说了算。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守住了广东,那满清的攻击必然连绵不绝,连战之下,钱粮物资的消耗必然快如流水。   一旦成立了议会,军队基本的钱粮是能够拿到手。但若是想要有所前进,就必然加派赋税,虽然朱聿鐭对于从普通百姓手中抢那点救命钱粮毫无兴趣,但不代表他看不上那些大海商的腰包。   一旦议会成立,需要对海商征税,那政令必然会在议会中被抵制,若是平时还好。   这些人进入议会会,有了天然的利益联盟,一旦合力起来,朱聿鐭觉得凭着自己手中这点实力,不一定能够压制的住。一旦将这些亦商亦盗的海商给惹火了,联手给他在沿海捣乱,那乐子就大了。   还是那句话,这个议会制是用来让士绅之间自相残杀的,若是最后沦为对付自己的工具,那朱聿鐭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不过只要满清还在,那这制度就是死也不能废的,只要这个架子能够搭起来,他就一瞬间有了对抗满清大军的软硬实力。   哪怕最后连自己也被坑了,华夏大地上处处都是世家军阀,那也无所谓,起码满清是绝对坐不稳这天下了。   就算再来一次东汉末年三国混战,至少也是肉烂在自己锅里。而且说不定这些人在这种生死存亡之下,会突破自身的局限性,如同欧洲一般开启大革命时代,也未可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制度无法推行全国,但只要在这广东运转个几年,让士绅们尝到甜头。那自己就算兵败身死,临死之前慢慢加强议会的地位和权力,那广东的抵抗就不会停止,满清想要平掉广东,必然要花费比历史上多上几位甚至十数倍的代价!   一句话,只要能让满清不舒服的事情,朱聿鐭就觉得每日必须多做一些,因为极为有益身心健康。   “叫他们进来吧。”   一番思索之后,朱聿鐭最后还是彻底放开胸怀说道。   不多时,一众人推选的几位代表便即鱼贯而入,见礼之后便即道出来意。   对他们的要求,朱聿鐭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笑容满面的点头答应,甚至还对着几位代表夸奖了几声。但是下一刻,朱聿鐭就不再是假笑了,而是实打实的惊喜了。   “听闻王爷奉陛下旨意南下广东编练新军,吾等愿意送上地方青壮万人,为王爷帐下听命!”   “另外以四姓海盗为首,合共十六股盗匪,共计大小海船五百余艘,四千三百余海上好汉,俱深感殿下恩德,学生等又以朝廷大义感化之,他们俱愿意洗心革面,归顺朝廷,为殿下前驱!”   虽然知道这些海盗跟他们这些‘良善’士绅绝对存在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朱聿鐭却毫不在意,他这会儿最需要的便是力量,无论他来自哪里,只要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多多益善!   不仅仅是因为莫修伟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故意瞒报的投诚海盗,还有这些士绅们主动送出的地方‘包袱’,近万的青壮人丁!还有精通海战的四千余人,这让朱聿鐭的力量顿时膨胀了数倍,怎能不让他惊喜交加。   虽然明知这些所谓青壮,大多都是青皮混混,肯定是地方上无田无工不安定因素,每日间只能偷盗抢劫过活,可谓是地方大害。   如今送了出来,既给了唐王一个大人情,又能让地方治安,但朱聿鐭却不在意,因为双方可谓是双赢。   一时间,朱聿鐭的态度更加的温和了,双方关系立即好的如同蜜里调油,仓内欢笑声不绝于耳。   在朱聿鐭与惠州府士绅代表相见恨晚之时,远在四川的大西军,此时全面崩溃…… 第25章 局势恶劣   南充凤凰山。   大西军张献忠与满清豪格双方决战前昔,张献忠纵马大西军战前,来回驰骋,鼓舞军心士气。   但却被豪格伏以强弓硬弩,射程极远的铁胎弓骤然发难,直接于阵前狙杀。   大西军顿时崩溃,满清大军趁势掩杀,数十万大西军土崩瓦解,人马自相践踏,遗尸百多里,溃不成军。   大西四王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各带本部杀透重围,抢来渡船从南充沿江南下,四部合力只余下不足万兵。   只此一战,昔日辉煌的大西军直接烟消云散。   一路仓皇数百里逃至重庆,奋起余勇杀败拦截他们的大明总兵曹英,这才暂且拿下重庆,临时在重庆落脚,一边收拾败兵,并讨论大军何去何从。   “大哥,如今四川是呆不下去了,豪格拥军十数万,又是大胜之师,咱们这数万残兵败将,无论如何是争不过他的。具体该如何,大哥身为义父义子之首,咱们都听你的。”   重庆县衙里,李定国衣袍皆赤,满脸疲惫,语气也有些萧索。   其他人也能眼巴巴的看着孙可望,似乎也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失去了义父这个主心骨,眼前的孙可望理所当然的成为他们新的头领。   孙可望其人,虽然后期因为不得人心发起内讧导致人心离散,军事斗争失败,但凭心而论,其人无论内政还是打仗,在西营新一辈里,都是最顶尖的,综合能力更是稳压勇猛善战的李定国一头,向来便是这些小一辈的带头大哥,可谓无不人服。   看着众人眼巴巴的目光,孙可望却是心中无底,他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危急情况。相反,跟着张献忠,这种情景早就见的多不胜数了。   但之前一直都是张献忠拍板决定,让他决定全军生死,这还是头一次。   “各位兄弟,义父死于鞑虏之手,我等就算全部战死,也不能投降于他们!我等必要为义父报这血海之仇!”   头一次觉得肩头压力如此之大,孙可望虽然话语平静,但是额头却是开始有些渗出汗珠,语气铿锵有力的表明了立场。   “大哥说的是!”   下面三王顿时齐声称是,人人都是满脸坚毅。   “依为兄之见,鞑虏虽然不善水战,但保不齐有些不要祖宗的败类投靠他们,要不了多久,他们必然有兵有船!因此,这重庆也不保险,我们还要继续南下!”   “向南只有两处可去,一云南,一贵州!贵州号称十万大山,地狭民少,易守难攻。但是依我等如今的兵力和钱粮,若是不能快速突破明军防线,必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便是云南,虽然滇北依旧高山阻碍,但是南下之路有叙州、泸州二府皆为富庶之地,两州明军也都是被我大西军杀怕的家伙,破之不难!”   “拿下两府,咱们就有足够的钱粮和腾挪空间,向南可入东川府,沿白水攻入云南,向西可入潘州攻入贵州,进退自如!”   思索了良久,孙可望终于一拍桌子,铿锵有力的说道。   “大哥英明过人!”   李定国等人顿时眼前一亮,齐声称赞。   经过孙可望这一番分析,众人终于看到曙光,眼前大西军看似朝不保夕,但一旦运动起来,想要东山再起,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   福建,同安城外。   此时的同安城外,一片的红旗耀眼,无数的兵马举着旗帜,将同安县城围的水泄不通。   在城外一处矮山之上,立着一面巨大的‘郑’字大旗,迎着咧咧的风飘动着,那火红的旗面,似乎要将天空中的云朵给染色。   旗下,一个顶盔披甲的年青人正按剑而立,目光炯炯的看着同安县城。   年青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岁,白皙的双手以及还略显稚气与倔强的脸庞,让人一看便知,他这二十年基本都是处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长大。   “大木,真想不到,短短月余之间,你便能聚集起如此大军。雄姿不减你父当年啊!”   年青人身边站着一位中年人,此时看着眼前的万余大军,轻轻的赞叹道。   “叔父莫要再提父亲了,父亲他糊涂,做此投降鞑清令祖宗蒙羞之事,以至晚节不保。成功不才,虽只二十有三,但愿以此生征战,洗尽祖宗之耻名!恨不能立即举兵向北,拿下神京,诛尽这两京十三省所有鞑子,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郑成功目光有羞愧,亦有坚定,虽然年轻,但坚定不移。   “已经是第三次了,传令总攻,今日务必拿下同安城!推诿不前者,斩!”   战鼓咚咚声中,无数的士兵举着云梯,不断的呐喊着,蜂涌向前,向着同安前冲击而去。   虽然看似凶猛无匹,但郑成功身边的郑鸿逵却是暗中摇头,郑成功聚集的这些军队虽然众多,但是这万余军队建制混乱,良莠不齐,指挥上更是完全没有章法,若是打打顺风仗,也许还能凑合着用用,但打这种攻坚战,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果然,这一次声势浩大的攻击,不到半个小时便即再次溃败下来,直气的郑成功连连叫骂,立时便要斩杀几位攻击不力的将领。   但老于战阵的郑鸿逵立即劝阻了刚刚开始学习战争的郑成功,这支军队本就是由溃兵组成,经历过明军大败,郑芝龙被掳走,皇帝西逃种种大事件,士气本就跌到谷底,若是再严惩,估计兵变都有可能。   好在郑成功是个听的去劝之人,静心思索了片刻后,也只能就此作罢,并没有处置任何人,相反对勇敢断后的余新、甘新、万礼,林胜等大加赞赏,士气稍稍有所恢复。   但是是夜,一切全部改变了,同庆城中清军夜晚突袭,虽然只有两千人不到,但建制混乱的郑军却是完全无法组织起全军有效抵抗,当最勇敢的官兵被围攻死伤狼籍之后,其他的明军直接一哄而散。   被清军偷袭惊醒的郑成功,披头散发的亲自带着卫队弹压,依旧无法阻挡滚滚的败兵,最后只能被左右架起,狼狈的连夜上船躲避。   当天亮时,郑成功看着岸上空空如也的军营,和地上无数倒毙的尸体,几欲吐血。   狂怒之下,郑成功对还敢尾随占便宜的满清船队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最后更是不顾城头火炮的威胁,大肆炮击同安城,直打的同安城一片狼籍,这才不得不率残部怏怏退回金门。 第26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隆武二年十月初七,朱聿鐭终于率军临近广州府。   在番禺登陆后,朱聿鐭接到了一个令全军都有些震惊的消息,隆武帝于汀州被俘,最后不屈绝食而亡。   九月十八桂王朱由榔在听闻消息后,于九月二十日,第一时间便在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府翟式耜、巡按王化澄、吕大器等人的拥立下,在肇庆宣布监国。   但是随即而来的便是满清大军已经逐步压服福建各地,又开始在赣州集结兵力,有大举南下广东的紧急军情。   闻听这则消息,朱由榔也如历史上一般,二话不说直接从肇庆逃离广东地界,一路奔逃数百里,直到广西梧州这才止步,开始观望后续消息。   因此,当朱聿鐭在番禺登陆后,整个广东省基本上重要的文武官员,全部都随着朱由榔这个监国跑到了广西,真个广东完全就是一个权力真空地带。   在向广州府行进之时,朱聿鐭便即下令全军缟素,为隆武皇帝发丧遥祭。   这一役,不仅隆武皇帝的嫔妃子嗣基本为之一空,连带着朱聿鐭的家室也失陷大半。只有三个儿子与几个女儿因为是向南突围投奔他,虽然路上又亡了两个儿子,但好歹还有一个五岁的幼子和三个女儿幸免于难。   当朱聿鐭到达广州城外时,肇庆府与广州府内已经开始对桂王丧失信心的士绅们,在没有了压力之后,已经完全倒向了朱聿鐭。   只有靠近梧州的罗定州依旧还在摇摆,但传闻高州府与雷州府如今的使者也已经在路上了,再算上估计是两面下注的韶州府代表,整个广东省已经基本上在朱聿鐭的掌握之中了。   在并不隆重的丧礼结束之后,各府代表已经基本到齐。   这几天的丧礼中,这些士绅代表们已经在私下碰头了无数次,也完全达成了一致意见。   “殿下,先帝果敢勇毅,汀州殁于社稷。如今先帝蒙尘含辱而去,国不可一日无主,殿下乃陛下亲弟,依兄终弟及旧例,请殿下速登大位,以安天下军心民心,继承先帝遗志,护我大明日月永照!”   十月十六日,朱聿鐭命中的好基友莫修伟根本就没费多少工夫,便即说动朱聿鐭的另一个好基友苏观生,连带着广东布政使顾元镜,带着一大票士绅,开始了第一次公开劝进。   历史上的苏观生,是在几乎在没有多少士绅官员支持背景下,硬是说服布政使顾元镜、广东总兵官林察两位文武,将朱聿鐭抬上了皇位。   而如今的苏观生,明显是要轻松许多,这一次不仅轻松说动顾、林二人,更是在无数的士绅支持下进行劝进,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众望所归。   甚至连历史上巨大的阻力,著名的‘岭南三忠’陈子壮与陈邦彦、张家玉三人,也在这浩大的士绅联盟的压力下,纷纷闭口不言,保持着偏向于朱聿鐭的中立。   “皇兄虽蒙尘,但尚无法证实皇兄殁难,孤王不敢僭越。只愿暂摄朝政,以待天幸皇兄安然归来!一日不能证实皇兄生死,孤王决不越雷池一步!”   在假腥腥的推让三次之后,朱聿鐭终于松口答应登上监国位,但却坚决不称帝。   开玩笑,如今谁称帝谁就会是满清最重要的靶子,有逃跑天王朱由榔顶在前面,他又凭什么为这怂货挡灾?   苏观生等人当然不会满意,你丫的不坐上那个位置,他们还如何向上再挪挪位置?   而其他士绅当然更加不满,你丫的若只当个监国,不坐上那个位置,那如今定下的议会制度就缺乏法律根基,若是桂王那边上位,一纸圣旨过来,咱们应是不应?   这不是将大家伙架在火上烤么?   当下无数人不干,捶胸顿足者有,号哭哀求者有,比较刚烈的甚至纷纷表示,若是你不当这个皇帝,他们宁愿直接一头撞死在地。   当然这些好汉们是观察过地形,选择了道边的草地范围,一头撞上去,虽然立即如杀猪般痛呼,但却连块油皮也没有擦破。   “孤王虽是皇兄亲弟,但君臣名份已定,决不能改。一日没有皇兄确切的生死传来,孤王决不僭越!”   但是对于下面滚滚的民意,朱聿鐭却是态度异常坚决,表示身为臣子当守臣子节操,决不能在消息未明之前上位。   “监国殿下所言甚是,当下确实不是登基的好时机。”   对于朱聿鐭能够坚决不上位,以免南明再次内讧的表态,陈子壮心中多了些敬佩,立即出班支持道。   “陈尚书所言大谬!监国殿下若不登基,天下谁能服众?桂王闻敌便即远遁千里,岂能托付国事?!微臣潮州知府俞沛槐,受潮州父老嘱托,泣血进谏!禀监国,桂王狼子野心,久窥大位,若监国拒不登基,桂王一旦趁势窃居大位,恐祸事不远矣。”   一片嘈杂声中,终于站出来一位地方实力派,这老哥一脸的悲愤,说话时声音颤抖,呼吸急促,似乎唐王执意若不登基,他下一瞬间就会直接呕出一口鲜血出来,委实乃是忠臣的代表楷模!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就没在那磨磨叽叽了,你定下的规矩才让地方归心,若是你不登基将这化为铁律,为地方士绅利益保驾护航,地方上非得反了你不可。   毕竟若是永历登基,若不认可此制度,一道旨意下来要全部废弃,你让大伙怎么办?   “此话有理!臣附议!”   “臣亦附议!”   此话一出,已经被地方议会威胁过的官员纷纷出列赞同。   毕竟今日不同往日,地方议会已经成了气候,已经勾连在了一起,再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拿捏的了。   今天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唐王出面,地方上的士绅合力就能让各地官员吃不了兜着走。   在他们之后,众多的士绅代表更是纷纷出言赞同,群情激愤,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容不得半点让步。   甚至连高州雷州,甚至消息还未传到的琼州府,都有因缘际会来到广州城的士绅们鼓噪,坚决不同意唐王这般纵容政敌上位。   毕竟提出议会制的唐王,才是他们利益最大化的根基,也是他们最大的保护神!   至于桂王?听说按规矩他更有资格登基,但那又关自己什么事?天大地大,也大不过自己的利益!   群情汹涌之下,劝进之声永无止歇,所有人在这种气氛下更加的激进,一副不达到目的,便决不罢休的态势。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围攻,原本抱着猥琐发育的朱聿鐭大感一阵阵的头疼,这似乎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PS:不好意思,今天公司急着出一批货,加班的有些晚了。 第27章 鲁王   舆论汹涌,所有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这种环境下,朱聿鐭本身的意见根本无足轻重,这事你说了能算么?今日大家需要你坐上这个位置,你想坐也得坐,不想坐也得坐。   大家的热情极高,口水乱喷,让朱聿鐭都有些目瞪口呆。   “末将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的致命一击却是来自武将方面,他们不同于这些士绅官僚,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向最喜欢的就是直来直去。   一片人跪倒于地,山呼万岁,直接将朱聿鐭还想要说的所有话全部堵了回去,完全就是一锤定音!   其他文臣士绅们一见这光景,顿时个个从据理力争的牛角尖里跳了出来,全部拜伏于地,齐声高呼万岁。   在这种情景下,朱聿鐭要么坐上那把椅子,要么就做一个忠臣孝子,将喊出万岁的人全部杀光,然后等待永历皇帝发落,没有其他任何的出路!   但朱聿鐭这会儿还有选择么?   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将人全部杀光,就算真的能杀光,估计下一刻兵变就在眼前,他瞬间就会被觉得被他出卖的士兵们乱刀分尸!   他想猥琐发育,别浪,但猥琐发育的前提是保住小命,这事若是再一意孤行选择低调,那一个弄不好,满清大军还没来,他就会小命不保,那这隐忍又图什么?   “请陛下登基更衣!”   苏观生更是不等朱聿鐭再推辞,立即大声命令道。   立即有数人捧着早就准备好的皇袍,外加全套天子仪仗,还有早已经准备好的皇帝大宝,跪在朱聿鐭面前。   这一世不同于之前的历史中因为时间仓促,而且支持唐王人数极少,因此唐王登基的龙袍和文武官员的官袍大多为戏子袍服改制。   但这一次,已经再也不是那些充数的东西,而是正经的全新丝绸制成。   因为这一世,苏观生的盟友实在太多,而且个个软硬实力都极为强大。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在海量物资、技师资源可供调配的情况下,却是样样齐备,毫无短缺!   朱聿鐭有些无言看着苏观生捧着的一张黄纸,上面竟然已经写出了五六个年号,一个个看起来要么英武,要么贵气十足,显然这年号也彼费过一番心神。   “你们准备的还真是充足……”   朱聿鐭都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怎么感觉这些人似乎比他更上心,典型的皇帝不急大臣急。   “请陛下预览,钦定年号!”   苏观生等一众文武并不接话,一脸严肃的扬声道。   “就昭武吧!”   既然历史的惯性如此之大,朱聿鐭索性放弃了抵抗,直接选了历史上那一个年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袍加身,年号已定,所有人顿时心满意足,在朱聿鐭在龙椅上坐定,苏观生等人便迫不及待的带领着文武官员以及士绅们,整齐的万岁声顿时响彻广州府衙。   声音不断向外传递,起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直到传到城外,包括广东总兵林察的部下在内,数万集结而来的明军同时山呼万岁,雄壮的声音震的整座广州城都似乎颤抖起来。   ……   浙江宁波府,定海后所。   无数的大船急速靠岸,数不清的人跳上小舟,呐喊着向着陆地前行而来。   在他们前面,定海千户所那本就不高的堡墙,此时在无数的火炮轰击中,已经轰然倒塌。   里面驻扎的数百满清绿营,看着那几乎遮蔽大海的大小船只,根本就没有迎敌的念头,全部打开南门,直接落荒而逃。   “终于上岸了!呸,孤王就说嘛,鞑子能耐孤何?孤还没有看尽这世间曲子与美人,怎么可能就此落幕!”   在一艘大船上,一位三十岁上下,身穿蟒龙袍的男子放下望远镜,兴奋的说道。   “呃……大王所说甚是。”   在他旁边,一位年纪差不多的文官闻言有些嘴角抽搐,但最后依旧是点头应是道。   “苍水,孤就是戏言而已,你才三十出头,莫老是这般严肃,跟一古板老学究似的。人生已是如此艰难,更需寻些乐子。”   朱以海呵呵一笑,对身边这位这般老成持重的心腹,有意无意的开解道。   “大王说的是,不过煌言生就这般脾性,却是改不了的。”   张煌言摇头苦笑了一下,并不以为意。   因为他深知这位王爷的脾性,他与鲁王结识于微末,更是一起经历过无数的苦难挫折,虽然表面看似玩笑戏闹之辈,但骨子里却是一个百折不挠的硬汉。   “大王若是有兴趣,本将愿意为大王寻一些佳人和戏班,为大王解去烦忧!”   正在此时,朱以海身边另一个一身儒衫的中年人轻笑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人虽然在一位王爷身旁,但却十分的从容,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威力,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似乎他才是应该被众人簇拥环绕之人一般。   不过他确实也是如此,因为浮海而来的大军,九成以上都是他的部下,他才是这里真正说话管用之人。   “郑……”   眼见这人一脸的随意,张煌言眉毛一立,便想喝斥,但鲁王却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如此。   “大王见谅,定海所已下,宁波府城门户大开,本将还要调兵遣将,就不多陪大王了。”   郑彩轻笑一声,有些敷衍的拱了拱手,根本不理会鲁王与张煌言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去。   “大王,郑彩嚣张跋扈,若不早日制衡,日后恐为大患!”   看着郑彩这般傲慢无礼,张煌言睚眦欲裂,愤愤的说道。   “孤王又岂不知?只是郑彩势大,我等皆仰其鼻息,又能徒之奈何?”   只剩下君臣二人,朱以海便即收敛起了之前的浮华公子哥的派头,目光幽冷的盯着不远处的海岸线,平静的说道。   “令大王受辱,乃臣之过矣!不过既然来到了宁波府,便有了希望!臣乃本地人,在此多有同乡同年,无需多久,便可筹成钱粮物资,再次拉起一支官军,以壮大王声势!”   张煌言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十分自信的说道。   “苍水言重了,吾二人间何需如此大礼!如今鞑虏大军移师福建,正是你我君臣大展手脚之时!苍水,放手去做吧!孤王的安危,大明的兴衰,就全依仗你了!”   朱以海伸手扶起了张煌言,目光亦变得有神起来,向着张煌言一个躬身,低声说道。   “大王言重了!煌言必誓死以报!”   张煌言一把扶住朱以海,眼眶中已经带着泪花,哽咽着,坚定的说道。 第28章 练兵   朱聿鐭在广州登基,年号昭武。   不过如今的他既没有皇宫,广州城也没有藩王王府,只能在都司署为行宫办公,充当临时行在。   对于苏观生等大臣提议大造宫殿的想法,朱聿鐭想都没想直接予以拒绝。而且理由也是极为充足,这里只是临时行在,大明的国都只有两个,一个是南京,一个是北京,这里不是偏安之地。   开什么玩笑,如今的他恨不得所有钱全部拿来扩军备战,挡住满清大军后,大家想怎么玩都可以,但目前一切都得以小命为重。   苏观生因拥戴有功,被命为首席大学士,封建明伯。朱聿鐭的头号文臣心腹莫修伟,因为经历战事较多,而且朱聿鐭用的顺手,便改了历史上的苏观生兼兵部的官职,令莫修伟掌兵部。   捷先、曾道唯、顾元镜、王应华等人都入阁为大学士兼任各部尚书,将朝廷的大架搭了起来,几天之内无数士绅一跃而起,成为六部各级官员,总算勉强有了一丝朝廷的模样。   这些天里,朱聿鐭基本上都将文官的举荐权扔给了苏观生等,毕竟他初来乍到,也根本理不清地方实力派的分布,除了掺进去一些议会议员沙子之外,他基本上不对苏观生等人的举荐名单有丝毫的删改。   他最重要的心思,全部花费在军队以及情报机构的组建之上。   大明最牛叉的情报机构自然是非锦衣卫莫属,广东省本身就有一个锦衣卫千户所,还有众多自北逃来的锦衣卫人众。   此时倒也方便,直接升级千户所为南镇抚司,再将自己的贴身心腹,本就是锦衣卫厚望的郭志勇送上镇抚使的位置,便能让锦衣卫开始运转起来。   不过这也只是勉强运转起来而已,上下级根本不熟悉,又是处于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这个锦衣卫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相比较大明历朝的锦衣卫,朱聿鐭此时新组建的锦衣卫明显差的极远,别说和万历年间深入朝鲜,混入织田信长军中获取情报的大明精英相提并论,就算经营整个广东境,都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朱聿鐭并不指望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有多大出息,他的关注点是集中在军队上,情报工作做的再好,兵不如人,也依旧是和这数十年一般,被满清军队吊打的命。   好在如今朱聿鐭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短时间内,新成立的脆弱昭武朝廷,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个时候向军队内伸手,因此军队的操练工作丝毫没有任何的阻碍。   一连十数天,粮食银子如同流水一般的向着军营而去,一泼泼裁汰老弱行动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原本聚集在广州城外的军队,除了朱聿鐭自己带来的两万人外,还有广东各地被紧急抽调而来的乡兵府兵,还有总兵林察本部,合共六万余人。   但是经历过一轮轮的裁汰之后,整支军队人数直接锐减至三万出头。   甚至若是没有朱聿鐭带来的这两万人,这个数字还会更加的难看。堂堂广东全省,包括水陆军在内,合格的兵员数字竟然只有五千,其中能打仗的,更加的让人忧心。   这个情况令朱聿鐭分外忧心,但却也无可奈何,他虽然不缺钱粮,想要征募新兵也没有任何困难。   但是他的部下,大多都是新兵,若是再行招募新兵,整支军队就完全成了一群羊,短时间内根本形不成任何战斗力。   朱聿鐭心中焦急,便更加严抓军队训练,因此这些时日来,基本上吃住都在军营之中。   广州城内的行在,基本上都是形同虚设。   朱聿鐭所采用的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做为练兵之法,如今财大气粗的他,完全有这个资格来练兵。   而且因为需要购买大量的军器和军服之类的物资,更是让地方士绅人人从中受益,人人在腰包鼓胀之际,纷纷大赞昭武皇帝英明万里,顺便说一句,大多还是真心的。   尤其是朱聿鐭放开了铁匠行的限制,更是直接将南海卫中还没有逃离的匠户,只要有手艺的,全部特旨脱去军籍,任其由各个铁匠行疯狂招募。   除了这些,为了获得足够的火器,朱聿鐭还将目光投向来广东贸易的各国商人,愿意买下他们的二手火铳,更是出高价请来一批教官,还有人数近千的雇佣军来为自己而战。   这些人既是战士,也是教官,负责训练新兵使用火铳,排列火铳方阵。   可以说,为了短时间内提升军队战斗力,朱聿鐭基本上已经将一切全部置之度外,三万之多的大军,每日所消耗的钱粮何等之巨,他却更是从来没有眨过一下眼睛。   王府铁卫,如今已经成为五军营的基石,由他们为基础,开始重新组建五军营。   在朱聿鐭的计划中,他要重组当年那横扫漠北,战无不胜的京城三大营,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   不过这显然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最重要的是时间,但他偏偏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历史上,再有一个月,李成栋与佟养甲的大军就会杀到广州城下,然后便没有他的然后了。   他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尤其是广州城是被李成栋三百先锋军队直接拿下的,更是让他深深觉得耻辱。   满清入关以来,战无不胜,更是让满清上下都充满优越感和自负。甚至连那些原本的明军,投敌之后,剃了头,再换上一面绿旗后,便觉得自己战力一下子就攀升了极多,瞬间就在心理开始藐视起平日半斤八两之间的明军同僚了。   就比如这个李成栋,他是高杰的部下,之前打不过明军,后来投降明军后,又打不过李自成。   在江北时,老上司高杰被手下杀死,他便即随大流投降了满清。然后,战斗力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扬州,江阴,绍兴,宁波,福建,处处都有他和他的军队挥动屠刀的身影,直杀的人头滚滚,所向披靡。   这一次,更是先锋军队只是十数骑,便敢于直接纵马入城,然后当着慌乱的人群,直接打开他们的绿旗,一边高呼‘辫子兵来了’,一边胡乱砍杀,就这般,居然直接杀散了广州东城的守军,让人完全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悲哀。   “这一次,你若是还敢这般自大,老子必然在这广州城下捏死你!”   朱聿鐭目光阴沉的望着西北方向,心中恨恨的道。 第29章 消息   在朱聿鐭广州城下疯狂练兵之际,远在梧州的桂王朱由榔终于收到了朱聿鐭广州称帝的消息。   这个消息太具有冲击力了,身为大明王朝最合法的继承人,他桂王朱由榔还在羞羞答答的先登监国位,等待各地明军送来劝进表然后称帝的时候,朱聿鐭居然直接这般谁也不通知,自己在广州自导自演,然后一步到位!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说好的游戏规则呢?怎么连脸皮都完全不要了?!   “放肆!区区藩王,居然敢僭越如此,窃据大位!”   朱由榔大怒之下,直接一脚将身前沉重的龙案踹出一米多远,连巨大反震力导致的剧痛都根本感觉不到,可见他的愤怒有多么剧烈。   “禀监国!此等狂悖之徒,必然要令其去除帝位,再严加惩戒,以正天下视听,安天下民心军心!”   两广总督丁魁楚出班,施礼之后严肃的说道。   “爱卿所言甚是!可具体说说该如何施行?”   听到这话,朱由榔心气终于顺了一些,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这……”   丁魁楚闻言立即有些讶然,他只是出来表明个态度而已,具体的办法还根本没有想好。   朱由榔脸色一下子便黑了下来,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老臣觉得,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谐。因此,监国应立即登基,继承我大明之正统,再以正统下旨申斥唐王,则事无不谐也!”   丁魁楚原本就是混惯了官场之辈,只是这么一耽误,便即侃侃而谈道。   “丁大人未免太过于天真了吧!先不要说一纸圣旨能否令唐王低头,就算这梧州,也不是登基的好地方!监国殿下当时就不该听你们劝,听到赣州失守,便即火速移架梧州,这才让别人有了说话的由头!”   旁边一个文官却是站了出来反对,根本不给这位皇帝面前红人任何的好脸色,言语中更是讽刺这位两广总督一听敌至,便即匆忙劝桂王远遁梧州,这才让天下民心士气丧尽,给了唐王机会,一番话说的丁魁楚脸色难看。   “眼下一切都因仓促西行造成,民心士气浮动,这才让野心家有机可趁。如今若是想要扭转这负面影响,就必须给天下一个交待!”   这位文官身材并不高大,是一个黑瘦的老头子,但语气却是铿锵有力,根本不似一个文官一般。   “瞿爱卿的意思是……”   朱由榔也略微猜到了他的意思,但心中难免有些发虚,有些讷讷的问道。   要知道,闻知赣州失守,广东门户大开后,虽然是丁魁楚等人劝说,但他本身也是极为赞同的,这才造就这个场面。瞿式耜如今这般丝毫不给脸面,让他脸上发烧之余,心中对其也开始产生丝丝不满。   “回到肇庆,在那里登基!向天下表示朝廷不仅不畏强敌,还要北伐恢复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决心!只有这般,才能让天下服膺,军民振奋!这才是堂堂正途,谁也无话可说!”   瞿式耜一撩官袍,郑重的跪于地上,高声回答道。   “回肇庆……”   听到居然是个主意,朱由榔心中顿时有些发紧,他是真的没有那个胆子回去,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丁魁楚、马吉翔等人。   虽然刚刚还在恼怒这丁魁楚完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口号喊的震天响,临事却一个屁主意都拿不出来,但这会儿事关小命,他却也想听听丁魁楚还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老臣觉得,瞿巡府所言有理,乃是老成谋国之言。”   看着朱由榔眼巴巴的求助目光,丁魁楚却也只能叹息一声,完全装做没有看见,快速的回应道。   开玩笑,之前劝你逃到梧州来,这些天他可是承受了极重的骂名。没有人敢当面背后骂皇帝无胆鼠类,但骂他这个两广总督奸臣,那就没什么所谓了,甚至都有人说他是劫驾至梧了,就差直接说他是当世秦桧第二了。   这个时候,他哪里肯再劝桂王还是别冒险去肇庆了,就在这梧州登基得了。   若真的这般劝说,一旦桂王答应下来,那他在民意的名声就直接迎风臭十里了,畏敌如虎,蒙蔽圣聪的形象必然深入人心!   “呃?”   朱由榔顿时大怒,这玩意不肯帮自己也就算了,还特么的落井下石,直接盖棺钉钉,实在太不是玩意了。   “瞿大人,那唐王可是有广东总兵官林察等爪牙护卫,其麾下更有虎狼之师数万!你这般让殿下前往肇庆,须知若是那唐王起了歹意,瞬间便是社稷之祸!”   关键时候,桂王的好基友马吉翔还是很有担待的,出班替桂王撑起了场面。   看着桂王大为感激的目光,马吉翔心中极为受用,更是升出一种智商上碾压的愉悦感。   并不是他真的愿意替桂王挡刀,而是因为一旦桂王去了肇庆,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必然要护卫在侧,桂王若是被唐王一刀砍了不要紧,他是断然不会让自己身陷这种危境之中的!   “殿下放心,微臣已经调集广西总兵侯岐曾麾下精锐兵马万余,外加狼兵八千,还有广西巡按王化澄与韶州李明忠相熟,已经说动李明忠窥视在侧,其麾下精兵数千,关键时候亦足堪护卫殿下安危!断不容唐王加点指于殿下!”   瞿式耜拜倒于地,铿锵有力的说道。   听到居然有这等豪华的护卫阵容,朱由榔委实是喜出望外,安全无虞的情况下,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事实上,他又何尝不知之前闻敌便远遁数百里的行为,极大的损害了他的名望,虽然他可以以自己一身安危事关社稷,他若死去,大明必将群龙无首来安慰自己,但内心深处,却是深深的明白,他是胆怯了,是真的害怕了。   本来他本身就胆子小,这两年间,又看到福王、唐王这两个前任皇帝的凄惨下场,如今轮到他上位,怎能不对满清畏之如虎。   “朕意已决,回返肇庆!”   在脸色阵青阵白之下,朱由榔好半天这才咬牙拿定了主意,决定冒险再次回返肇庆,为自己‘正名’。   “殿下英明!”   下面一片整齐的称颂声。   ……   在朱由榔决定‘犯险’再至肇庆之时,远在福建漳州府的李成栋也接到了唐王朱聿鐭已经称帝的消息。 第30章 一个大棒槌   漳州府城外,立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营帐,这里是新鲜出炉的满清两广总督李成栋的大营。   此时在大营中,李成栋拿着手中刚刚得到的情报,开怀的大笑着,甚至开心到不断的重重拍击着书案,前仰后合。   “父亲,何事如此欣喜?”   帐下一员小将见状,满脸的好奇,上前一步询问道。   “哈哈,吾儿拿去看看便知!那伪明的隆武帝刚死不久,他们又立了一位皇帝,还是唐王系的,唔,年号叫做昭武!啧啧,不愧是亲兄弟,连个年号都取的这般相近!哈哈……”   李成栋刚刚说完,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儿子李元允,便即再一次忍不住狂笑起来。   李元允一目十行的看完情报,却是呆立当场,其中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他开心的地方。   “父亲,伪明又立新帝,再次有了统一指挥。而且其人过往看来,却也是一个硬骨头,有他在明军必然更加的棘手才是,这与咱们何喜之有?”   李元允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一脸不解的问道。   看着儿子和一众部将那一张张不解的脸庞,李成栋的笑容便更加的灿烂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收住了笑。   “吾儿,日后凡事需要多动动脑子,看事情莫要只看表面!唐王继位虽然看似一下子让伪明有了主心骨,但他偏偏只是一个唐王而已,只要桂王朱由榔还在一天,他就并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说到这里,李成栋看着开始似懂非懂的儿子,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道。   “动动你那猪脑子!若是唐王成为伪帝,桂王会眼睁睁的看着么?”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击节欢呼。   南明如今已经王小儿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如今若再因帝位起了内讧,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尤其是如今南明仅剩下几个边缘之地,一旦内讧开始,他们自己就能将自己给完全耗死!   “伪明又起内讧,破之必易如反掌,等拿下伪唐王、桂王,大帅封爵已是必然!末将先行恭喜大帅了!不过,看来咱们原本定的计划要改一改了,先行休整一段时间,得让他们先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咱们就可以轻松的捡桃子了!”   半晌欢呼后,李成栋麾下第一悍将杜永和顿时第一个跳了出来,向着李成栋进言道。   “永和你还是看的太浅了,依本提督看,咱们不仅不能变更计划,甚至还得尽快出兵广东!”   李成栋却是摇摇头,目光中精光暴闪。   “大帅,这是何故?”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纷纷失声询问道。   “原因很简单,两虎相争乃是必然,但两败俱伤,却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桂王乃是伪明最正统合法的继承人,无论伪明的文武还是士绅,支持他的必然占多数!   因此一旦开战,唐王必然会大败,而且还会是迅速的大败!若是咱们多耽误时间,就不是去摘桃子了,而是真正面对着内部统一整合之后的伪明了!   咱们是要立功的,可不是要送儿郎们战死沙场的。咱们要赶在桂王刚刚击败唐王,实力大损,又忙着安定人心之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才能拿到最大的功劳,并且少死点人,多保存更多的实力,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朝廷里立的更稳!”   李成栋快速的环视了一遍麾下这些亲信们,目光中多少有些失望,除了自己,麾下竟然没有一个有大局观和眼界的人才。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大帅不愧是大帅,一番推理合情合理,直如预见未来一般。无论看到的,还是想到的,都远比他们深远的多。   “各回各营,收束士兵物资,准备出征!等本提督见过佟将军后,便即立即出兵!”   李成栋摇摇头,将满心的胡思乱思全部扫出脑袋,一甩披风,便即风风火火而去。   这个时候,因为福建广东要道已封,他还不知道桂王曾弃肇庆城远逃数百里的壮举,更不知道从不按套路出牌的朱聿鐭,已经用议会将广东各府的士绅收买的七七八八,否则的话,他应该不会这般匆促便想着去摘桃子了。   当风风火火的李成栋来到漳州城府衙时,却并没有见到佟养甲,回过侍卫才知道,佟将军已经外出打猎了,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城。   李成栋谢绝了侍卫让他入府歇息等候的好意,问明佟养甲所去方向后,便即再次打马出城,他是一刻时间也不想耽误了。   好不容易见到佟养甲,李成栋也有些暗生怨气了。   他一番奔走数十里,已经累的跟死狗一般,而这位佟大爷,如今却是悠然的带着自己的阿哈仆从,升着大火堆烤炙着一只半大的野猪。   “李提督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口猪可是本将亲自射杀,如今正好烤的差不多了,快入座一起尝尝!”   佟养甲看到一脸风尘仆仆的李成栋,微笑着见了礼,热情的招呼着他坐下吃喝。   这倒不是佟养甲对李成栋另眼相看,愿意屈尊以待。而是优待明军降军,特别是有战斗力的降军,向来是满清朝廷坚定不移的国策。   满清是小族,部族军满八旗合格兵员,在最巅峰之时,也就六万出头。入关之后,虽然战无不胜,但在战场上又哪有不死人的,别说死在战场的上,哪怕只是单纯的因为行军,气候,水土不服等情况,都会导致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在刚入关的前两年,原本足有六万余的满八旗,随着战场上的节节胜利,不断的向前拓展着领土范围,人数竟然锐减至四万不足。   眼看胜利者就要被不断的胜利给灭了族,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满清不得不开始放权和提高投降明军的待遇。   靠着这种政策,投降明军所改编的绿营,已经心甘情愿的代替了满蒙汉八旗,在战场上承担着最艰苦的战斗和伤亡,将差点因为节节胜利而先行灭族的满八旗给挽救了回来。   尽管李成栋心中不满,但面对着这位名义上配合他作战,实际上是满清朝廷监军的佟养甲,他也不敢轻易得罪,笑着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恭喜将军大人,末将刚刚收到情报,伪明唐王已经在广州登基,年号昭武!”   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客套话,李成栋便即迫不及待的将这则爆炸性消息讲了出来。   “唔。本将还以为多大的事,要李提督这般辛苦的跑来一躺。不就是一个伪帝么?我大清两年之间已经杀了两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佟养甲却是毫不在意,用力的咬下一块肉,不断的咀嚼着,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这……”   这一下,倒是让李成栋愣住了,原来这也是一个大棒槌! 第31章 准备出兵   篝火熊熊,烧的架在上面野猪肉滋滋发响,不时滴下一滴滴黄亮亮的油脂,落在篝火上噼啪作响。   看着不断忙碌着给野猪肉上刷各种调料和盐巴,并且殷勤帮二人切下一块块金黄油亮肉块的包衣们,李成栋虽然早就腹中空空,但此时却是一点用餐胃口也没有。   这便是满清中大名鼎鼎的海西女真四姓佟家出来的人?   难道这些人脑子里面全部都是肌肉,根本就没有多少脑细胞么?凡事全部靠的是武力,从来不动脑子吗?   “大人容禀……”   李成栋心中虽然暗骂,但是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容,再次将他与部将所讲的利弊再次讲了一遍,当然对他前程有利的话语自然忽略了过去。   事实上,佟养甲在话一出口之后,便即醒悟了过来。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不是他智商不够用,而是他已经习惯了在主子面前从来不出头,只安心听从命令而已。   一旦反应过来,根本无须李成栋多讲,他只是静心思考一番,便即立即明白其中的莫大机遇。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将这个原因告知李成栋,而是不动声色的听着李成栋的话语,也有着试探这个汉人到底有多少斤两的意思。   “李提督说的合情合理,本将估摸着也是这个情况,既然军情紧急,机会稍纵即逝。李提督想要出兵,那本将自无不允。”   “只是你可曾想过,自漳州出兵广州,路上距离可不短,途中更是处处大山,道路崎岖,若是全军而前,又需要耗去多少时日?   这般兴师动众而去,还需要连过分水关,潮州府,汕州府,惠州府等地,就算进展一切顺利,恐怕还没走到一半,伪明二帝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到时进退唯谷,又该如何?   另外福建逆党只是刚刚被压服,若是空军而前,只怕大军一动,后方便要直接变天了!   而且大军数月来,无日不在行军打仗,早已疲累,之前所缴获的钱粮,更是在不断的平逆大战中消耗大半,如今哪有富余的钱粮再次远征?”   佟养甲一脸的平静,一边嚼着肉块,一边侃侃而谈道。   对于佟养甲表现出军事老手这一面,并没有让李成栋对他的观感有多大改变,毕竟打了二三十年仗的人,只要不死,都能有这样的眼力和大局观。   “大人放心,末将已经考虑妥当了,这次只带三千铁骑,五日干粮急行!”   “末将早就在搜集广东各地明军情报虚实,他们武备松驰,各地明军不仅大半都是空饷,而且还都是些临时充数的老弱!正当面的分水关更只是些毫无战力的军户,难当王师随意一击!   只要铁骑入广东,沿途各府何人敢挡?每到一地,便可以敌粮做我之军粮!最妙的是,广东各地少经战乱,人口不少,民意钱粮更是充裕,不仅可以随时补充军中所需要夫子军,保证王师推进速度不受影响,还能临时拉上众多的辅兵以壮声势!   后续大军更无需全员出动,只要两万精兵沿着已经洞开的道路向前,甚至连粮食都无需多带,直接就地征粮便可!有足够的辅兵和夫子兵,还有充足的钱粮支持,完全不会影响大军行军速度!”   来回跑数十里路,虽然跑的李成栋有些疲惫,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些后续事情,也在路上便即想的七七八八了,此时根本不虚佟养甲的刁难,完全对答如流。   “提督费心了。既然提督已经想的这么周全,那本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便去吧。本将手中也还有百多骑兵,也跟着将军壮壮声势吧。”   佟养甲仔细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李成栋所言并无太大漏洞,这完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末将正愁手中骑兵不够用呢,有了大人的支持,此战必胜!多谢大人援手。”   面对着这个明摆着也要从中捞一笔军功的无耻之辈,李成栋肚中痛骂不止,但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这一番折腾之后,再回到大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李成栋虽然不甘心,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部将们先解散各自已经集结好的队伍,安心休整一天,等待明日再上路。   ……   在李成栋对广东虎视眈眈之际,驻扎于分水关的纪光霁部,此时先一步迎来了援军。   这支援军不是别人,正是朱聿鐭收编没有多久的石壁等四姓海盗。   不过此时的他们,已经不再是海盗,而是正儿八经的挂起大明的旗帜,从头领到小头目,个个都有了昭武朝廷的官职。   他们此来并不是相助纪光霁部守卫分水关的,而是运来十多门佛郎机火炮,这种火炮相比于沉重的红夷大炮来说,除了射程不足以外,其他无不超越红夷大炮。   这种火炮配有子母铳,可以快速的拆解装填,而且炮身比红夷大炮轻了一大半,无论机动还是运输,装填速度都更加适合陆地战场。   在四姓海盗送来火炮之时,纪光霁部的操练就没有停止过,比起朱聿鐭,纪光霁更加的有压力,甚至时时都能嗅到空气中那浓重的死亡气味。   纪光霁的分水关做为广东东北屏障,一旦有战事,必然是首当其冲,尤其是不到两百里的漳州城,可是驻有将近四万的满清精兵,更是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在昭武皇帝登基后,再次升了官职,成为潮州总兵,麾下人马也扩充至八千人,但是他却根本无法安然在潮州府城坐镇,反而大半时间都在这小小的分水关中居住。   每日最多的事情便是死命的操练新兵,根本没有大明其他军队那般十日一操,这里恨不得是日夜操练,枕戈待旦。   好在自家主子昭武皇帝生财有道,钱粮方面的供应比起隆武时期简直如同天壤之别,甚至连隆武帝时期极为珍贵的盔甲火器,如今都是如同流水一般不断的送入军营。   看着手下的新兵一天一个样,无论精气神还是身上的盔甲,手中的武器,都是崭新的新气象。   近一个月的训练,这些士兵也越来越象是一个兵样,纪光霁原本如泰山压在心口的沉重压力终于稍稍泻去了不少。   原本那股子只想以死报效这个对自己知遇之恩的君王的想法,此时也多了不少活下去的指望。   是的,知遇之恩!   纪光霁今年才二十出头,居然短时间内如彗星一般快速窜至一品大员,手底下更是有着近万儿郎,这在之前完全都是不敢想象的,全部都是昭武帝的知遇之恩。   “大帅,四姓,不,石参将等已经登岸!”   正在纪光霁十分愉悦的欣赏着官兵们整齐的操练模样时,一个亲兵快速跑了过来禀告道。   PS:之前一段时间公司事情繁多,回到家中已经是疲惫不堪,所以没什么精力多写。从明日起自我调整一下,明天最少三章,以后每日最少两章。 第32章 分水关   石壁、马玄生、徐贵相、郑廷球四姓海盗,实际上是十数家海盗的集合体,其中以之前四人势力最大,因此得以冠名。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正式番号,大明南海水师。   如今的石壁等人对他们目前的待遇十分满意,昭武皇帝并没有让他们如同陆军那般苦哈哈的训练,更没有对他们的势力拆分渗沙子。   当然若是没有多了一位监军和一队锦衣卫在侧,那就更加的美好了。   昭武皇帝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约束更很是随意体贴,给他们的驻地是南澳岛,完全称的上是天高皇帝远,战时也只需要阻挡福建可能来的满清舰队便可。   满清的舰队?   石壁等人听到这个任务时,无不心中发笑,满清也许在陆地上纵横不败,但这些年却从来没听说过满清有过象样的水师,甚至临时拼凑出来的都没有听说过。   这种作战任务简直就是让他们游离在战场之外,根本无须冒任何的风险。   至于昭武皇帝要求的战时为前线运送粮草物资,那更是小菜一碟,广东水路纵横,船队无处不可去,最多只是辛苦一些罢了。   这小小的辛苦,在皇帝回报他们参将这种二品官身的面子上,根本都不叫事儿。   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是,昭武皇帝果然是一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竟然再次发明出来一种叫做私掠证的东西,给予了他们。   有这东西在,他们可以合理合法的抢劫除了挂郑家大旗,执着郑家关防外的所有海商,所得的货物钱粮五五分帐,这才是他们死心踏地愿意为昭武皇帝卖命的根本。   至于这一次,为分水关的纪光霁送上一些海战中用处不大的中小炮火铳火药,石壁等人根本毫不在意。   别说皇帝已经付了钱,就算没给钱,只要让他们能够披着合法的外皮抢劫,那这点东西他们也不太放在心上。   这东西皇帝打造也许需要时间,但他们抢劫的话,运气好几个月时间内就能将这东西的数量翻上一番。   到时候再把多余的火器火炮转手一卖,就又是滚滚的花花银子。   这些好处,石壁等人在来的路上便即在内部达成了共识,只要这位昭武皇帝能够坚持的住,哪怕只是困守广东一隅之地,他们也会一直尾随在侧,决不背离。   正思量间,前方百多骑呼啸而至,火红的旗帜迎着风,一个大大的‘纪’字迎风招展。   “诸位远来辛苦!纪某无以为报,只能多谢众位兄弟慷慨相助!”   纪光霁一来到码头,便即十分客气的拱手为礼道。   “参见大帅!大帅折杀末将等了!”   毕竟如今已经身在大明体制之中,石壁等人不敢托大,一近身便即纷纷下跪行礼,连连称逊。   此时,码头上已经装好了滑轮组,无数的人正忙碌着从船上吊下数十门火炮,还有配套的炮九火药。   至于火铳这东西石壁等人也不是很多,更是海战中必不可少的利器,这次拿出近六百杆来,已经是咬牙拿出一半的家伙什了。   除了这些外,石壁等还十分上路的送出不少他们用不上的虎蹲炮,长武器等,这些在主流跳帮作战的海战中,作用如同鸡肋。   这些东西对纪光霁作用却是不小,这东西无论野战还是守城,都算的上是利器,自然不会拒绝。   石壁等人并没有应纪光霁之邀上岸小聚,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澳岛,他们要确保这处他们日后落脚之地不会被满清,或者其他海盗抢占,这可是他们未来的基地,断然不容有失。   事实上,纪光霁如今也没有太大的兴趣饮宴,福建那边已经有士绅偷偷遣人过来送信,满清大军正在集结,似乎有大动作。   纪光霁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这对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双方客套了数句,约好守望相助之后,纪光霁便即目送着南海水师慢慢驰离码头,掉头向东而去。   在指挥着众军将火炮陆续运至分水关时,纪光霁又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这一次满清的目标果然是他,而且人数也已经被确定的极为精确,足有三千骑的清兵南下广东!   之所以能有这般及时而清晰的情报,当然也离不开朱聿鐭在潮州开设议会的功劳,如今别说广东全境,就算福建各地的士绅闻听此事,都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这些家伙们只是骑墙派,在明清之间做着墙头草,极少有士绅会义无反顾的全面倒向大明。   相反眼见满清势大,无数的士绅更是早早的便剪好了辫子,只等清兵一到,大家便即山呼欢迎王师,一股脑的倒了过去。   地方实力派的不配合,甚至暗中使绊子,这让明军根本就没有多少主场优势。   因此,在对于满清的情报战中,大明虽然作为地主,在情报方面却与满清差距并不大,甚至有些比较激进的地方,大明军队甚至都完全变成了睁眼瞎。   而这次议会制一出现之后,纪光霁惊奇的发现,大明的‘忠臣孝子’突然多了起来,原本躲着不露面的地方士绅,突然之间便大彻大悟的理解到了何为华夷之辩,一个个哭喊着要求为保卫大明,避免神洲陆沉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虽然对这些士绅,纪光霁向来没有任何的好感,但是一来大明需要这些士绅提供钱粮情报支持,二来他也可以拿着这些人送来的投名状,未来想要拖他们下水,委实方便之极。   这三千骑明显是准备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惜李成栋却是没有预料到,这帮子士绅又一次暗地反水了。   根据士绅们送来的情报,纪光霁甚至都有些同情这李成栋了,同时也是恨的牙痒痒的,终于明白两个月前向广东逃命时,为何那般的痛苦不堪了。   李成栋的手下都是北方人,福建地貌根本就不熟悉,每到一地就必须要找人作为向导。   而这些地头蛇,却是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不仅给他们指出正确的道路,还给他们找出最适合骑兵突进的路线。   但是他们唯一没有告诉李成栋的是,走这些路虽然节约马力,行军速度极快,但却是要比一些小路要多绕上一大圈。   因此,原本计划中三天便放马分水关外的李成栋部,足足在漳州府转悠了七天,这才遥遥看到分水关的关墙。   而与此同时,广州城中,朱聿鐭也终于迎来了他的最大挑战者的使者。 第33章 资本的野望   广州城。   农历十月中旬的广州,相比于北方大地如今处处银装素裹,冰封万里的景象,这里却是还算炎热,依旧感受不到多少冷意。   在今日,随着永历使者快马加鞭的到来,也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便是大明法定继承人桂王登基后,他们该何去何从。   三天前,桂王突然带领大军重新回到肇庆,第二日便即在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府翟式耜、巡按王化澄、吕大器等拥立为帝,年号依旧是永历。   而永历朝廷新鲜出炉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八百里加急送来旨意,要求朱聿鐭立即退位,重回藩王位置。   这道旨意根本就没有送到朱聿鐭手中,便被内阁大学士以内急为由,直接拿去了茅厕。   但是与八百里加急一同前后脚到来的,还有永历皇帝派出的两位天使,永历朝廷兵部给事中彭耀,兵部主事陈嘉谟,却是不能直接呛死在茅坑里,只能任由他们入城。   不过相要什么欢迎仪式,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同于历史上二人到来,广州本地一批官员和士绅自发组织相迎的盛况,这一次,人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官员士绅们倒还有些底线,心中多少有些愧意,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敌意,但这些时日来因为昭武皇帝大批定单,日子扶摇直上的商贩与店铺掌柜们,就有些不淡定了。   有一些性子直的人,在大家看到,还恨恨的在地上啐了一口。泥玛的,你们来干什么?大家过的好好的,你们就不能不来找事么?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穿行而过,彭,陈二人无不心中愕然,原本在他们想来,永历皇帝作为皇明最合法继承人,广州士绅就算不群起相拥,舍家为永历皇帝站队,但最少也只会是两不相帮。   但目前经历看来,这唐王竟然这般快的将人心收拾,而且还是如此的彻底!   因为一路行来,略带不善的目光可不是一人两人,甚至下包括商贾走卒,上包括身穿儒衫方巾的读书人,甚至连大小官吏都个个如此,这就太让人感觉到惊悚了。   这种万众一心的态势,唐王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尤其是上个月来上书支持永历登基的广东名士,陈邦彦、陈子壮、张家玉等人,此时也无一人到场迎接他们,这就让人汗毛倒竖了!   难不成唐王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些人全部杀害了?   一想到唐王有可能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二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愈发对此行开始担忧起来。   二人头前带路的只是一小队兵士,连一个官员都没有,二人心知这些小兵或许知道点什么,但却又拉不下脸来向这些小兵询问,只能抱着满肚子的疑问和恐惧,却根本无法找人解答。   在彭、陈二人向着昭武皇帝临时行在而来时,朱聿鐭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封数百下议员联名的请愿书。   请愿书的内容很长,开头洋洋洒洒近千字,都是在恭贺朱聿鐭弟继兄业,为大明幸,为天下幸之类的废话,然后再有数百字表达了他们对昭武皇帝由衷的爱戴和拥挤,然后便是恭贺朝廷人才济济,治下士绅无不归心的良好局面。   他们觉得在昭武皇帝的英明领导下,府议会已经越来越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为大明首善之举。   当然,府议会虽然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明显还没有发挥出他真正的力量。所以他们建议,在府议会之上,再行设立一个省议会,统筹全省各议会,以整合整个广东省的人力物力,更好的为大明服务。   最后,他们则是略略提了提,若是能够建立省议会,下议会也愿意附尾其后,为大明中兴伟业做出自己最大的贡献。   朱聿鐭当然明白,这篇请愿书,九成九的内容都是废话,真正的核心就是最后这一小段而已。   “苏阁老,莫爱卿,你们怎么看这所谓的请愿书?”   朱聿鐭并没有多说什么,将这请愿书给了莫修伟等人,平静的问道。   “陛下,依臣看来,这些商人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必当严惩!”   作为昭武朝廷官位最高的内阁首辅,苏观生显然早就看过这请愿书了,早就有了预案,被问道时,便即立即回答道。   “阁老所言甚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这才给他们一些脸面,想不到他们居然敢如此蹬鼻子上脸,若不严惩,何以彰显朝廷威严?!”   莫修伟第二个站了出来,义正辞严的附议道。   这两个皇帝心腹既然已经表明了立场,而且还是立场一致,其他人显然不会跟他们二人过不去,而且他们也确实看不惯这些地位低下的商人,当即全部躬身附议。   朱聿鐭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他不同于这些对商人报有极大偏见的士大夫,他清楚的明白这些商人们的价值,谨慎的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商人们。   对于士绅们可能对商人们的声援,昭武君臣都从来没有担心过。   先不说这些士绅根本不可能与低下的商人抱团,就目前来看,这些士绅们最大的愿望也只是盘踞于本乡,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经营其他地盘。   不得不说,商人们确实是最敏锐的一群人,他们这么快便即发现这个下议会的‘弊端’。   因为如今,看似各个府都已经有了议会,他们也有了议席,似乎地位有了极大提高。   但是府议会毕竟是府议会,管的到的也只是一府之地。士绅们活动范围,基本上都是一县之地,势力大些的,最多一府到头,真正横跨两府之地的大缙绅,还是极其稀少的,而且他们所占的席位,显然也不能支撑他们同时经营两府。   因此对于朱聿鐭刻意只将议会设到府一级,这些士绅绝大部分是没有意见的,少数心中不满的在大势之下,也只能安心的蛰伏,否则就是与地方大部分士绅和朝廷对立,那后果只有一个,身死族灭!   这也是朱聿鐭还能放心建立地方议会的根本原因,哪个府冒头挑衅自己,朱聿鐭还是有这个自信直接灭杀的。   一句话,他建立议会不是让地方成为割据之地的,而是因为赋税无法足额上缴,而他又没有能力在地方上杀的大家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这才弄出一个议会将钱粮收上来。   而商人们却不一样了,他们活动范围根本不可能局限于一府,甚至大商人的活动轨迹甚至都是连跨数省,甚至全国行商的。   “还真是不能小看资本家的胆量和野望了,这才刚刚给他们开个口子,他们就打算崩断身上的枷锁了。”   朱聿鐭心中冷笑,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第34章 目光不善   就算在后世,商人从地位低微,到成为资本财阀进而开始以自己的意志影响一国命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最成功的莫过于欧洲的商人,他们原本也如东方的同行一般,千年以来一直是国王和领主盘剥和吸血的对象。   但是欧洲商人之所以成功跳脱出王权控制,有了独立意志,也是托了欧洲近代数百年来各个国家之间的不断对抗。   战争向来是最消耗钱粮物资的,别说数百年的征战,就算连绵数十年的战争,都能拖跨一个国家。   赫赫武功的汉武帝,在位四十余年,和匈奴的战争也进行了数十年,虽然最终将匈奴打的元气大伤,分为南北两部,但却也将他之前数代人积累的财富消耗一空,晚年时国内都差点直接内乱。   以华夏国土子民之庞大,财富之巨大,数十年的连绵战争尚且差点让国家崩溃,就更别提合在一起也没有华夏面积大的欧洲了。   英法的百年大战,刚刚开始十多年,法王的国库便即空空如也。最后不得不向商人借贷,被迫开启议会,这才躲过一场财政危机。   不过商人们还没欢呼几年,靠着商人们的支持,熬过最艰难的几年后,法王便二话不说,再次关了已经开始对他指手画脚的议会,将当初帮他的商人们抓的抓,杀的杀。   可惜战争依旧在继续,很快英法两国都再次出现财务危机,于是与商人妥协又成为必然。   这次商人们虽然换了一茬,但之前的惨剧还历历在目,因此成立议会后,他们本能的开始渗透军队以自保,最终弄出大革命,直接弄死了国王自己当家。   然后便是保王派另立国王,兴兵讨逆,干掉议会,再因为战争在继续,又一次召开议会,干掉国王,兴兵讨逆,几个死循环下来,大家总算找到了一个平衡,商人们这才真正的站稳了脚步。   可怜的是,英法两国的国王干了一百年,这才突然发现,打生打死之下,两个冤家王室,一个被杀光了,一个被架空了,全部都是失败者,唯一胜出的是商人集团。   但东方的同行却根本没有这个让他们成长的环境,因为华夏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虽然王朝兴衰沉浮,世代更替。每一个王朝末年,都是战乱不断。   但是每一次都是以极快的速度再次统一,其间根本没有如同欧洲那般,众多大小国家相互都不服气。根本无人愿意自己被别人统一,因此数百上千年不断的征战攻伐。   因此,华夏的商人作用一直无法显现出来。   而近代商人,又大多是买办和畸形的政治财阀,这更是让国人原本就对商人的歧视更加上了一层,因此一直都没有太高的地位。   这同样也是朱聿鐭对于商人的认知,但摆在朱聿鐭面前的是,这些商人们该如何处理。   凭心而论,若是让商人们完全发挥出他们的作用,那对于眼下的局势,势必是极大的助力。   但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得到多少,就必须付出多少。换句话说,只有给商人们更多的权力,更高的地位,他们才会在利益权衡之后,真正的将力量展现出来。   诚然,商人能够带来更多的财富,也能给大明这行将就木的腐朽王朝带来一线生机,不过这却不是朱聿鐭想要的,他更不愿意如同后世美利坚那般,出现财团势力左右国家走向的问题。   失去控制的商人有多可怕,历史上多的是例子。   譬如臭名昭著的东印度公司,他们每到一地,带来的都是原住民连绵不绝的灾难。   在非洲,黑人被当作奴隶贩卖,为了得到更多的奴隶,他们甚至鼓吹种族仇视、屠杀,短短数十年,非洲便因为无尽的战争和无数青壮年或死或成为奴隶,社会彻底的混乱,全面倒退进入原始部落社会。   在亚洲,印度更是由大一统的莫卧儿帝国,逐渐被渗透收买,出现十数个大小不等的国家,然后再被东印度公司提供军火武器,开展代理人战争,最后更是英国与东印度公司粉墨登场,全面殖民统治印度。   虽然最后是英国政府入主印度,但不可否认的是,东印度公司在英国政府进入前,就已经完全为其铺平了道路。   作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却被一家公司给颠覆的七七八八,虽然东印度公司背后有国家撑腰,但却也说明了这些不受限制的商人们,能量之大可谓令人啧舌。   而西班牙人,荷兰人成立的东印度公司,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他们不断的开拓进取之下,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家相继被拿下,其过程中的血腥场面,只要有所了解,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在华夏,牙片战争更是因为商人们对于中西方贸易逆差极为不满的情况下,直接在议会中达成决议而进行的。   当然对商人一棍子打死更是下下之道,尤其是在如今大明大厦将倾之时。   “拟旨。下议会所请,当由上议会批准方可递逞,禁止一切越级奏报。此次带头闹事之商会,补罚两倍会费。”   沉吟了良久,朱聿鐭淡淡的开口说道。   “陛下,这是否量刑过轻?”   苏观生听到居然只是这般轻拿轻放,顿时有些急了,上前劝阻道。   “朕岂不知此罚太轻,只是如今外患益重,实不益再于内部大起酷法,若生出内乱,祸事不小。且先行记下此事,来日方长!”   朱聿鐭摇摇头,略略解释道。   事实上,他内心深处是不打算再追究此事的,这些商人若是能够用好,那可是对外开拓的利剑,眼下好不容易让他们有了野心,只要能够引导他们一致对外,尤其是对海外,那将是上上之幸。   见朱聿鐭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而且昭武政权面临的外患,无论满清还是永历,都实在太过于强大,这也是事实,苏观生略略思考之后,便就不再坚持。   来日方长本来就是文官们最拿手的好戏,众文武听罢,大多没有异议,这事的基调便就这般的定了下来。   “报!启禀陛下,桂王使者到!”   正在众文武准备议论其他事时,一声响亮的通报声自行宫外响起。   听到这个禀报,无论朱聿鐭还是苏观生等一众文武,眼睛立即眯了起来,目光都开始有些不善起来。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35章 怒骂   虽然早就知道永历使者进城的消息,但是昭武朝的文武在听到使者已经到达行宫之外时,心中也是有些复杂。   “陛下,桂王僭越,派出之人必然是狂悖之徒!这等人还有什么好见的,直接轰走便可!”   一片肃静下,苏观生做为文武百官之首,只能站了出来,十分坚定的说道。   作为皇明最正统的继承人,永历是一个他们永远绕不开的障碍,而且这障碍还十分的棘手,属于那种既不想面对,又不能毁灭的存在,让人分外的难受。   “阁老所言甚是!”   有了内阁首辅这句话,众人全部松了口气,整齐的赞同道。   若非永历皇帝之前闻敌便走,这里的人说不定还会有大半站在他那边去,但眼下木已成舟,他们已经拥立昭武皇帝登基,在大明这便是政治上的绝对站队了!   在大明,功大莫过于拥立,罪大也莫过于选错主子。君不见,就算在明军大败之下,江山社稷动摇之际,立下北京保卫战这等社稷之功的于谦于少保,却因为拥立之罪,最后都只能默然授首。   那他们这些人寸功未立,若这时候再倒向过去,根本没有任何的好下场可言。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传召吧。朕想听听桂王到底想要怎么样。”   朱聿鐭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躲的了一时,难道还能躲这一世吗?   “下官兵部给事中彭耀(兵部主事陈嘉谟),见过唐王殿下!”   不多时,两位身穿大红官袍的文官便即来到殿前,高声见礼道。   “放肆!陛下当前,安能提过往藩号?!如此冒犯天威,汝二人不惧死乎!?”   苏观生第一个跳了出来,戟指着二人,怒声喝道。   “苏大人此言何意?陛下如今正在肇庆检阅雄师,何时曾来此地?”   苏观生的愤怒显然并没有能够震住二人,这个时候还敢来广州城的官员,必然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二人脖子一梗,浑然不能苏观生的威胁放在眼中,依旧大喇喇的接着说道,“倒是大人提醒了下官,陛下还有一封圣旨在此,请唐王殿下接旨!”   “猖獗!人来,拖出去斩了!”   听到居然还敢要求朱聿鐭接旨,苏观生等人顿时炸了毛,纷纷咆哮着喝吼道。   “且慢。诸位爱卿莫要动气,在朕这行宫之中斩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委实难称大气,恐为人笑耳。来人,赐座!”   朱聿鐭适时开口,将众人的喝吼声给压了下去。   “殿下果然心胸开阔,因为我等还有皇命在身,不敢劳烦殿下招待,不知可否上前接旨?”   虽然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但是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何况朱聿鐭又以礼相待,他们的话语也温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噎死人不偿命。   “接旨?接谁的旨?”   朱聿鐭依旧没有生气,十分平静的问道。   “桂王乃是神宗嫡系,烈皇堂弟,数日前已经在肇庆登基,年号永历!吾皇继位,最是顺理成章,隆武陛下也曾言同,不知殿下以为然否?”   陈嘉谟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一脸郑重的说道。   “不错,皇兄是曾说过此话。若论皇明继位大统之序,原也轮不到朕这里。”   出乎所有人预料,朱聿鐭竟然没有躲避这个问题,反而十分坦然的表示了赞同。   “殿下果然通情达理,既然如此,便请速速接旨吧!”   彭耀闻言大喜,顿时深深施了一礼,急切的说道。   昭武众臣顿时个个一脸震惊,个个惶然的盯着朱聿鐭,难不成这位爷这个时候居然直接放弃抵抗了?但是依照这位爷一路所行之事的风格,这不应该啊!   若是他真个束手,他们这些文武先不说会如何,下面那些死命捧他上位的人,又有那一个会接受这个结果?   只要消息一传出去,广东直接就会开始大乱,说不定下一秒,无数的兵将就会冲入行宫,进行兵諌!   “但朕有个疑问,还请二位解答。”   在众人惊骇欲死的目光中,朱聿鐭依旧十分平静,淡淡的说道。   “请殿下明言。”   彭、陈二人略觉不妥,但却只能应声问道。   “朕的疑问是,你们拥立的桂王,真的是本人么?!真的是我朱家之人么?!”   朱聿鐭突然猛的一拍龙椅,声音提高了八度,戟指着二人喝问道。   不等二人开口,朱聿鐭便即再次喝道,“太祖高皇帝亲历生死三十余次!成祖为扫灭大明敌患,更是不顾年岁,五征亲征草原!”   “烈皇何等刚烈勇毅,宁可举剑斩杀所有嫔妃子女,自身以三尺麻布殉国,也决不肯向贼子默然低头!”   “而这位桂王添为烈皇一脉,不仅遇事从不敢前,甚至敌尚在数百千里之外,便即掩面远遁,戚戚惶然,诚如丧家之犬,海内人心,一朝丧尽!士绅官吏,无不侧目冷眼以待!天下为我皇明效死征战沙场将士,无不颓然丧气,眦睚欲裂!”   “朕的皇兄虽然不才,却也从没丢过祖宗之脸!虽然平日事事备受郑芝龙这逆臣掣肘,但却时时以烈皇为镜,处处以中兴大明为念!   可惜天不假皇兄岁月,得继大统时日太短,所有心血随贼子开关放贼尽数付诸东流!虽有汀州兵败,但皇兄宁死不从贼,以死以谢列祖列宗,并不辱他一身清名!”   “如今祖宗之业朝不保夕,风雨飘摇,桂王却上无胆量,下无担当,何以托付祖宗社稷之重?我朱家沐刀剑而得天下,太祖何时惧过敌,成祖何时惧刀兵战场?英宗就算北狩草原,又何时对敌低过头?烈宗更是刚烈以死而殉社稷!   我朱家何时出过此等胆小懦弱之辈?朕委实怀疑!你们拥立的这个桂王当真是我朱家之人?!”   “你……放肆!你竟敢污蔑陛下清名?!”   彭、陈二人脸色早就绿了,不仅仅是气的,更是有些羞惭,但是既然选定永历这边,那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宁死也要维护永历皇帝的尊严。   “放肆的是尔等!桂王身份不明,何以令天下人信服!?”   朱聿鐭这一顿对永历皇帝的大骂,苏观生顿时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全身透着舒爽,原本还不足的底气一下子提了起来,更加强硬的喝骂道。   “陛下所言甚是!桂王这般行径,确实不是烈皇一脉风格!”   莫修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急忙上前赞同道。   今天四章,终于敢小心的求个收藏,推荐票票,谢谢大家 第36章 献城   行宫中,一群人都有些傻眼,原来还可以这样玩的?   他们为了抵消永历正统的身份,这些天可谓耗尽了心思,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还可以这般剑走偏锋。   朱聿鐭意思很明显,他承认桂王是最正统的皇明继承人,但是他却不承认桂王的身份。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接。   只是一个质疑对方的身份真假,就这般轻易的就可以动摇永历皇帝的根基,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   古语所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虎父无犬子等等,再加上皇明近三百年来,根本就没有一个怕事的皇帝,这种种情况无不雄辩的证明,桂王这种胆小怕事、闻贼讯便逃的主,似乎真的和朱家关系不大。   起码在皇明这种生死扯淡,不服就干的诸皇帝中,真的是另类中的另类,令人不由的深深怀疑。   只要永历皇帝的身份存在疑问一天,那他就不是最正统的皇明继承人,那唐王登基的合理性就会一直存在。   只要这么一想,桂王那沉重如山般的压力,似乎一瞬间便即消散不少,直接变成连唐王继承权都有些赶不上了。   这种心理暗示,一下子让整个行宫空气似乎都顺畅了不少,诸多文武再看向朱聿鐭时,已经多了几许钦佩与深藏于眼底的鄙夷。   “吾皇身份无可辩驳,断不可辱!君辱臣死!吾与你拼了这条性命!”   陈嘉谟猛的跳将向前扑向朱聿鐭,睚眦欲裂,怒声喝道。   但他的身体瞬间便被朱聿鐭身后的护卫截住,然后一脚便即踢飞数米外,然后便被数人死死按在地上。   “逆贼!篡位谋逆,中伤皇帝!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尽管被按翻在地,生死就在这片刻之间,但陈嘉谟依旧不肯屈服,不断的挣扎怒骂着。   “陛下,这厮太是无礼,臣请旨斩之以正国法!”   苏观生依旧是第一个跳了出来,似乎因为极端的愤怒,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大声的奏禀道。   “阁老所言甚是!臣下附议!”   莫修伟上前一步,恨恨的踢了一脚陈嘉谟,拱手赞同道。   眼见又是一群人要进行附议,朱聿鐭摆摆手,道:“诸位爱卿勿要动怒,彭、陈二人虽然无礼,但却是奉了桂王之命冒死而来,与情于理也算我朱家忠臣。朕岂会以朱家内部之争,而伤了自家忠臣?!放二人离去!”   听到朱聿鐭在被他们二人大骂的情形下,竟然还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彭陈二人虽然心中依旧仇视着朱聿鐭,但却也识趣的停止了痛骂。   二人拱拱手,正了正衣冠,便想离去时,却又被朱聿鐭叫住。   “回去给桂王带句话。朕并非贪天之位,只是我朱家天下,却难容他人侵占!若是桂王问心无愧,哪便来这广州城中,只要他肯守在广州城不退缩,朕便信他身份无假!请桂王拿出皇家的气骨,证明他身份不假!”   朱聿鐭冷冷的盯着二人,平静的说道。   “殿下言语,下官等定带回陛下耳中!殿下执意内讧,我等亦无话可说,只能等来日吾皇数万雄师前来,与殿下论个究竟!”   陈嘉谟木然的拱拱手,神色郑重的说道。   他心中明白,指望永历那胆怯懦弱的性子,肯来广州那才是见了鬼,眼下之局,也唯有手底下见个真章,分个输赢了!   ……   在彭陈二人快马加鞭回返肇庆之时,分水关关外也终于出现了疲惫不堪的李成栋。   不知道为什么,远远的看到陌生的分水关,李成栋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惊异在心中荡漾。   分水关关墙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守关明军,远远看去就能看出来,这些守军都是毫无战阵经验的新兵。   只见他们又是敲锣打鼓,又是胡乱的呼喊着,甚至还能看到一堆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拉起吊桥,但显然他们有些慌乱,拉到一半时,却因配合不齐,而机构猛的回弹,将转动机构的两名士兵一下子撞飞出去,吊桥升到一半,便即再次轰然落地。   关墙上明军的拙劣表现,顿时让李军上下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   在一片混乱之中,几个衣甲不整的军官匆匆忙忙的出现,一阵喝吼之后,关墙上的乱相这才慢慢平息。   因为心中的些许不安,李成栋死死压制了部下们的蠢蠢欲动,十分淡定策马来到关墙外一箭之地,一点也没有立即攻城的意思。   “你是何人?安敢来犯我境?!”   远远的,城关上一个年轻将领模样之人,色厉内荏的喝吼道。   “大清两广提督李成栋!”   李成栋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年轻将领,声音虽然大,但却十分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   城关上的年轻将领闻言顿时为之一滞,再看向李成栋时,脸上已经少了许多戾气,反而带上了一丝敬畏。   这敬畏并不是假的,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成栋自江北易帜,投降满清后,数年来在扬州,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纵横不败,被其击败的明军数不胜数,拿下的城池更是多如牛毛。   最令人恐惧的是他的残忍,每城但凡有所抵抗,必定会铁血屠戮,满城无分老幼,尽数屠灭,可谓杀人无算,赫赫凶名,早就远播于外,怎么能不令人惊惧?!   城关上那将领的神色变化,自然瞒不过一直紧盯着他的李成栋,此时眼见对方已然胆怯,顿时爆喝一声,“既识吾名,当知本将手段!此时还不速速献城求降,一旦刀兵相向,本将定要你分水关再无一鸡一犬!”   似乎是被李成栋一声爆喝惊住了,城关上的年轻将领脸色一变再变,数次想要下令放箭,却又生生止住。   最后这位年轻将领喟然一叹,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开城,我们投降!”   随着他的命令,厚重的吊桥轰然落地,然后关门被缓缓拉开,将进城的通道让了出来。   “你等全部离关,在关下候着!”   情况顺利的出乎李成栋的预料,但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减少多少,远远的喝令道。   “遵令!”   城关上的年轻将领似乎已经完全认命,在城关上拱拱手,然后一挥手,带着所有守关兵士依次下墙,然后慢慢自关门而出,在关门外堡墙下东一群,西一伙的列定队列。 第37章 锐不可挡   分水关外,李成栋军队上下都有些诧异,人人不解的望向李成栋。闹不明白自家向来胆大包天的大帅,今日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眼见对方数百守军已经全员出城,完全让出关防,但李成栋却依旧没什么动静。   李成栋手底下,最悍勇的副将杜永和顿时有些急了,打马上前,急切的问道,“大帅,还不入城么?”   李成栋沉吟不语,但心中的不安却更加的严重了,打心眼里就根本不想入关。   但是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对方都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而且关内守军出城人数与得来的情报也基本符合,总这么干等着,下面的将兵还不人人觉得自己胆小怯懦?   “永和,你带一千骑先行入城!记得,莫要深入,先行控制关墙与城门!”   思来想去,李成栋一咬牙,将心中不安扔到一边,命令杜永和先行入城,为大军探路。   “得令!”   杜永和却是没有这么多的小心思,闻将令顿时狂喜,在马上抱拳应是道。   满清最重军功,而攻城之时,首登更是功重。杜永和得到这份美差,自然是满心欢喜,立即去点齐军马,便即呼啸着向关内驰去。   当然,若是他能够看到,分水关关墙上,此时正密密麻麻的蹲着数不清的士兵后,他还会不会这般的欣喜。   千余骑快速而前,一箭之地,几乎眨眼工夫便即驰至。   关墙上根本没有丝毫的阻拦,杜永和心满意足的带头向前,直接跃马而入关内。   眼见杜永和波澜不惊的入了城,千骑而入,就算关内真的有什么不妥,也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李成栋心底松了口气之后,便即带领大军,缓缓策马向着分水关而来。   但刚刚走了数十步,便听到关内号角声齐鸣,然后便即传来火炮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李成栋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勒住马头,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看到城关上出现无数的身影来!   不等他喝令撤退,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已经探出弩墙垛口,如同恶魔狞笑着的嘴巴,冰冷的盯着他们。   “发炮!”   城关上一声爆喝,一门门早就装填好的火炮,顿时齐齐轰鸣。   距离如此之近,火炮中装填的又是铁珠铁钉之类的散弹,杀伤力委实惊人。   一片密密麻麻的钢铁洪流呼啸而来,就算以李成栋敏锐的直觉和身体记忆,也只来的及侧面躲在马背另一侧,便听到密集的惨叫声与马匹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李成栋侧眼看去,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将一口钢牙全部咬碎!   他带来的两千余骑,只是一个照面,便即有数百骑人马齐齐倒在血泊之中!   但李成栋却没有任何办法,眼下的他,可谓全无任何还手之力!   虽然靠着战马身体阻挡,他小腿上依旧被一枚铁钉轰中,但他却也顾不上鲜血横流的小腿,在炮声停止的瞬间,便即如同弹簧一般的跳起,不顾一切的向后逃去。   他久经战阵,当然明白火炮发射之后,装填会有一个时间差,这也是他逃命的最佳时机。   但他明显还是低估了分水关的守军,炮声虽然停止了,但密集的火铳声却是骤然响起,在他身后一杆杆火铳不断的喷发着白雾,将一枚枚铅弹爆射而出,向着亡命后退的敌人追去。   又是一片惨叫声在后面响起,但李成栋却根本无意去看,他沿路不断的解下自己的盔甲,头盔,佩刀等物,只为逃的更加快一些。   也许是这个时代的火铳精确度委实太差,也许是李成栋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反正两轮火铳轰出后,李成栋依旧屁事没有,甚至还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区战马,逃的越来越远。   但是他们还没有跑出火炮的射程,轻松的胜利让分水关原本从未经历过战争,个个情绪极度紧张的士兵,各个精神大振。   尤其是火炮装填手们,更是亢奋的发挥出十二成的功力,原本两分钟一发的火炮,硬是让他们生生的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又一轮火炮过后,李成栋极为狼狈的从刚好被炮弹击断马腿的战马上摔落地上,最后被其亲卫一伸手拉上马背,终于彻底的逃出生天。   当李成栋终于逃出生天之时,杜永和则是直接坠于地狱之中。   打马入关,原本宁静空旷的街道上,突然出现‘隆隆’的声响。然后便在杜永和惊惧的目光中,数十辆板车从各个巷子被推出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数十辆大车已经将他前进、左右机动的路线完全封死!   这还不算完,在街道两边的民房中,更是伸出数十门虎蹲炮,炮口直直的瞄向他们,火炮手手中那燃烧着的火把,更是让人心胆俱裂。   “中计了!撤退!快撤退!”   杜永和虽然已经前进无路,但他后面的骑兵根本不明白情况,依旧在不断的打马入内,两者相互冲撞,顿时将来路堵成一团。   在他们身后,一声剧烈的轰响响起,一块巨大的千斤闸落下,彻底将关外锁死!   眼见成功将敌军团团围困,明军上下则是人人兴奋,号角声中,附近房屋内都出现明军的身影,关墙上,更是有数百火铳手已经瞄了过来!   “早降!”   在嘈杂的劝降声中,一声尖锐的哨子声响压倒了嘈音,随着哨声响起,数十门虎蹲炮,数百杆火铳齐齐轰响,密集的弹丸四面八方而来,杜永和所带领的骑兵,顿时如同风吹麦浪一般,一层层的倒伏下来。   “冲!”   前后左右皆有明军的火器,只有正前门只有大车拉路,杜永和身在绝境,却也被激发出来凶性,马刀向前一劈,左臂遮挡住马眼,便即纵马向前,竟是打着拼死冲破大车阻碍的主意。   但他显然是失算了,正前面虽然没有火铳兵,但却是清一色的长枪兵!   这些长枪兵,也许下面抵挡战马冲击,还没这个本事,但躲在沉重的车阵后面扎人的本事,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杜永和还未接近大车,便即被地上不起眼的绊马索,直接绊倒战马,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从马上飞起,一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抽搐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他后面,汹涌而来的骑兵在众多的绊马索前,不断的人仰马翻,撞成一团。   无数的长枪兵快速向前,挺枪前刺,将一个个失去了马速,乱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的骑兵刺落下马,在没有一合之敌节节连胜之下,一时间这些新兵士气如虹,锐不可挡! 第38章 北上   远远退到了数里之外,丢盔弃甲,一脸狼狈的李成栋惊魂稍定,终于缓过神来。   但当他看到凄凄惨惨的部下时,却是差点一口老血狂喷而出。   出征时的三千盔甲齐备,雄纠纠的部下,如今剩下只有不到两千骑了,盔甲武器更是直接丢下了大半,真个落毛凤凰不如鸡。   损失最大的自然是杜永和所带的千骑,这千骑被分水关一道千斤闸一分为二,入城的自然不用多想,必然凶多吉少。   而在城外的,则是被火炮,火铳连番照顾,左右更是被先出关的数百明军结阵牢牢挡住,承担了最大的火力打击。   这一千骑几乎十折七八,能够逃回来的人,无不是实力与运气都极佳的选手。   虽然眼中直欲喷出火焰,但李成栋却是深深的明白,靠着眼下这两千不到的骑兵,再去触分水关的晦气,那是自找不痛快了。   “传令下去!撤退二十里!等候大军前来汇合!”   尽管感觉胸膛都已经快要炸开了,李成栋却是面沉如水,冰冷而又平静。   “遵令!”   一众还活着的大小将领顿时人人抱拳应是,快速分散下去传达军令。   尽管遭此大败,李军将士并没有人对李成栋有所看轻,大多数人反而对其充满敬畏。   大帅虽然没能识破敌人奸计,但是却是能够提前察觉不对,只是派出部分人马试探,避免了重大损失,单就这份敏锐的直觉,就让他们钦服无比。   “父亲,咱们的军粮只够数日之用。大军到来至少需要大半个月,这其间又该如何?”   李元允见众将都已经离去,低声向李成栋问道。   “痴儿!当了朝廷官军,就忘了咱们的老本行了?这里还未经过刀兵,民间钱粮无缺,不会征调,难道还不能抢么?真是个没用的,对这些士绅老爷们,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没看就没有一个叔伯问这种蠢问题么?”   李成栋显然对这个有些‘敦厚’的儿子有些头疼,顿时气急怒骂道。   李元允一缩脖子,顿时不敢应声。   李成栋是跟着高杰混出头的,而高杰又是跟着李自成起家的,闯营干的老本行就是这个。   李自成的闯营对士绅官吏的态度向来直接,那便是能杀就杀,能抢光决不留一颗粮食,一毫银子。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他父亲当年的日子,自打高杰投降大明后,李成栋这才将他接到身边,这么多年,无论明清,他们都是官军当下来,都开始有点以王师自居了。   “父亲,海路运输粮草是否太过于冒险了,听说那郑大木如今在福建沿海闹腾的挺凶的啊!”   李元允讪讪的笑了笑,倒也并不太惧怕这个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一边帮他包扎小腿上的伤口,一边再次询问道。   “若是向北,撞向郑大木,爹自然不敢这般大意。可是这向南,你可曾听说广东有什么水军?”   李成栋并不以为意,广州向来便是积弱之地,历史上来,也没出过什么强军,至于水师更是近百年来都如同虚设了。   “去!派几个人靠近分水关,给你老子打听一下,这守关之人究竟是哪个?老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定不能轻饶了他!还有距离关墙远一点的盔甲,刀兵,等天色擦黑之时,也多派些人,能捡多少就捡多少回来!”   李成栋见伤口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原本疼的有些撮牙花子的感觉退却了许多,怒气也涌了上来,恨恨的说道。   李元允应了一声,便即出去选人去了。   ……   在李成栋怒骂分水关守将纪光霁之时,他原本想象中稳如泰山的运粮船队,却是已经遇了到巨大的危机。   南海舰队石壁等人,原本带着巨大的喜悦感,快速来到南澳岛,出示公文后,顺利的接收了南澳岛。   但是让他们越来越失望的是,尽管每天都尽心尽力的出海巡查,但数天来,原本帆影相连的海路上,如今却是连一个帆板都没能看到。   这怎么能忍?   他们是来抢劫的,没有商船,他们这些海盗出身的水师,可是没有什么饷银可拿的,难道还真能一直这般吃自带的干粮?   数日不开张,石壁等人终于是坐不住了。   在李成栋还在大山中艰难的绕圈圈时,石壁等人也发狠,开始越过防线向北挺进。   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阻碍,他们十分顺利的突袭毫无防备的东山岛,将岛上的南诏所军士几乎一网打尽。   一番审问之后,这才惊愕的发现,如今的漳州府大军已经开始南移,准备向南进入广东。其前锋更是有数千骑兵,早就日夜兼程突袭分水关。   而他们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漳州府发来公文,要求他们搜集地方上所有的大小船只,全部送向海澄,然后回来的人告知于他们的。至于对方征集船只用来如何,他们却根本没这个资格知晓。   对于这个突发情况,石壁等人在面面相觑之下,纷纷坐不住了。   说实话,陆上的战斗,与他们关系并不大。但这海上的事,就与他们关系太大了。   海澄城是漳州府城,连东山岛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收到公文要求提供船只,其他地方自然可想而知。   这漳州府集结如此多的船只,究竟想要如何?难不成想训练水师,然后越界过来收拾他们?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之事。   “这噪三代的夭鬼(福建话中的骂人词),难不成真将手伸到海上了?这帮歹狗已经要攻打广东,又这般大肆集结舟船,莫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石壁第一个不干了,眼睛一下子瞪的滚圆,又是愤怒又是惧怕的吼道。   “不能放任他们!要趁他们还在集训之时,先发制人!”   徐贵相也是眉头紧皱,显然也被这消息震惊到了。   “对!趁现在咱们占优势,儿郎们又是精于海战,先弄残他们!”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海战讲究的并不是计谋,而是硬实力的拼斗,他们既然占据着以老人欺负新手的优势,那就断不能坐视对方渐渐壮大起来!   “既然众位兄弟都这般看,那咱们就北上漳州!好好教训一番这帮歹狗!”   石壁也不含糊,立即拍板决定道。   众人早就在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即抱拳应是,连俘虏都不要了,纷纷返回海船,如打了鸡血一般向北航去。 第39章 友军   数百大小船只乘风破浪,一路向北。   大海无量,极目望去,连天一线根本看不到边缘何在,给人一种胸怀壮阔的激昂感。但石壁等人心中却是半点激昂也没有,有的只是越想越气。   这帮该死的北蛮子,早不打仗晚不打仗,偏偏在他们刚刚拿下南澳岛时突然开打了。   战争一开,自然商路断绝,也让他们的没钱买卖没了着落。   更可气的是,断人财路就已经等同杀人父母了,这帮孙子不仅断他们财路,还大肆集结舟船,这已经不仅仅是断财了,还打着杀人的主意啊!简直就是赶尽杀绝啊!   这别说叔不能忍连侄女都忍不了了!   南海舰队一路北上,上至各大头领,下至普通水手,人人都已经明白眼前的情况,人人都是弊着一股子怒气,恨不能立即拨剑砍人!   向北行了两日,南海舰队终于越过前湖湾,在外屿狠狠的炮击了一番沿海炮台,进入了后湖湾中。   在临近江口湾时,南海舰队头前引路的海船瞭望员,终于隐隐看到海天相连处,出现点点帆影。   随着旗语的不断飞舞,这个消息很快便即传遍全军。   南海舰队上下不仅没有任何畏惧,反而各船上都开始出现欢呼的声音。对付一帮子新兵蛋子,他们个个信心十足!   这帮孙子哪会知道,水师哪有那么好训练出来的?   虽然看似操控船只四平八稳,但是真正的海上争霸,四平八稳的航行是会要人命的!   但是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南海舰队中的欢呼声却是渐渐寂静下来,不知何时,空气中也开始出现了压抑的凝重感。   南海舰队中的将兵,都是积年海盗,纵横海上多年,几分眼力劲还是有的。   离的近了,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舰队配合有序,进退有章,一轮轮火炮轰击节奏分明,完全就是极为精锐的海上力量!   “歹狗!这是要上天了么?”   石壁只是拿着西洋镜看了片刻,整个人就有些石化了。   这还是新组建的水师么?怎么看他们的章法,明显比他们还要强上一筹!   不仅如此,那些海船的体形也太过庞大了吧?   他们中的海船最大也只有一千料上下,数量还仅仅只有十艘不到,但前面的海船中,三千料以上的大船就不下三十艘,更大的福船更是有着七八艘!   尽管还没有临近,但是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石壁等人就明白,自家的所谓大船,在人家面前,估计也就如同独木舟一般。   这还怎么打?   人家根本就不用跟你打正规海战,直接一头撞过来,就能直接撞翻一大堆!   “风紧,扯乎!”   石壁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这他妈的已经不下于百条大船了,若是全面压上来,他们跑都跑不了!   当看明白了情况,徐贵相等人也个个直接萎了,根本无须石壁下令,全部都自动开始转向,开始准备跑路。   但是他们很快就绝望的发现,在他们侧面林进屿方向,又是一队庞大的舰队乘风呼啸而来,远远的划出一条孤线,将他们南撤的道路完全锁死。   显然,对方早就发现了他们,毕竟对方的船更大,桅杆更高,瞭望员能够观察的范围更加的广阔。   “怎么办?难道刚刚出海,就得他娘的再降一次?昭武皇帝对咱可是不薄啊,若是一仗不干就此投降,这能是人干的事么?”   石壁等人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人人都在天人交战。   海上战斗可不比陆上,拼的是船大,炮多,人手足,而且还因为海战是各船分散的,算的上是一种另类的孤军作战。   不同于陆军交战,在双方力量悬殊之时,也许会因为一部士兵亡命相搏,便有可能扭转战局。   但海战中则是更加的残酷,个人再拼命也改变不了大局,有的只是大鱼吃小鱼。   一般情况下,拥有更大,更凶猛火炮的舰队可以轻易碾压弱小的舰队,可以付出极小的代价便能将之全歼,逃都没地方逃。   石壁等人遇到的情况便是如此,虽然他们的舰队船只数量更多,但是对方却是敢于分兵两路,一路自后追击,一路在前迎击,显然打着的是一鼓全歼的打算。   “大当家的!不是鞑子!是明军!不!是大明官军啊!是友军啊!”   正在大家已经心底觉得投降是最佳选择时,已经开始有些认命的准备降帆投降时,瞭望台的上士兵突然疯狂的挥舞着令旗,兴奋的都有些声嘶力竭的吼叫道。   “啥?大明官军!?快打旗语,告知我们身份,收起家伙!领航船前出,与友军汇合交通!”   “我就说嘛,鞑子啥时候有这般强大的舰队了?真他娘的自己吓自己,娘的,看这大冷天,还弄的这一身冷汗!”   石壁顿时松了口气,将额头上的冷汗轻轻擦去。   换了之前遇到大明官军,他也许还会发怵,但如今自己也是官军了,他觉得底气十足。   其他各船此时也纷纷接到了消息,众人松了一口气之后,终于从那种要命的选择题中解脱了出来,人人都觉得捡回了一条命和一世英明。   一个多时辰后,在被两面夹击之中,双方终于理清了双方的关系。   巨大的舰队中,一艘庞大的福船脱离大队,向着石壁的坐船而来,大船上方,两面巨大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着。   那其中的一个斗大的‘明’字,此时让石壁等人觉得委实太过于亲切,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喜欢过这样的字。   在‘明’字边,则是一面巨大的‘朱’字大旗,在两面旗旁边,一面稍小一点的‘郑’字大旗相伴在侧,也将这支令人望而生畏的舰队身份揭露了出来。   这支庞大的舰队,是郑家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郑家里面的哪位大佬?   “海澄伯,厦门总兵官朱!来人可是南海舰队石参将诸人?!”   正在石壁等思量间,福船已经靠拢了过来,高高的船头上,一个身披甲胄的武士按剑喊道。   “正是末将等!末将等拜见海澄伯!”   对方无论官职还是硬实力,都要远远碾压他们,石壁等人不断托大,纷纷在船上大礼相见。   “石将军,诸位将军无须多礼,都是同朝为臣,还请上船一会!本伯亦有事情询问!”   在众人见礼后,福船上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清朗有力。 第40章 郑成功   这声音听起来极为年轻,但石壁等人却不敢有丝毫违逆,纷纷顺着福船上降下的绳梯攀爬而上。   好在石壁等人,已经早就乘坐小舟聚集在一起,此时一同上船,倒也不耽误工夫。   至于对方冒充明军的可能,石壁等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第一这般强大的舰队,满清是没有的,第二,对方若有杀意,根本无须这般麻烦诱杀他们,直接灭了他们更加省事。   但当石壁他们真正见到郑成功时,这才发现对方的年轻委实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也许是因为一直养尊处优,二十出头的郑成功,乍一看就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整个人有着一股子英武气,但更多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充满书卷气息的书生。   就是这么一个年轻的书生,居然统驭着如此巨大的舰队,委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让他们也不能不信。   “诸位将军无须拘谨,快快请坐吧,本伯还有些事想向你们求证。”   郑成功洒然一笑,招手让众人落座,脸上充满了自信和从容。   “本伯此次出兵海澄,乃是听闻鞑子竟然有意南犯,匆忙赶来,却是意外劫住鞑子运粮船队,委实是意外之喜。而与诸位将军相遇,则更是喜上加喜!”   郑成功显然心情极好,一扫之前兵败同安城下的郁郁,整个人阳光灿烂。   “恭贺伯爷再立新功!”   石壁等人当然不会放过这等拉关系的机会,纷纷起身恭贺道。   若是在平时,他们还是海盗之时,哪有机会跟庞大的郑家拉上关系,攀上交情?如今同朝为臣,倒是让他们有了交集。这等海上强援,混海上饭吃的人,又哪一个会轻易得罪?   “只是一个小小的运粮船队,还当不上什么功劳。只是稍稍为吾皇出了一口恶气罢了!”   郑成功摆摆手,招呼众人落座,开口询问他们是否是昭武皇帝所派,前来攻击海澄的。   石壁等人顿时有些尴尬,他们并不是来攻打海澄城的,他们也没这个实力,想到对方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石壁等人稍稍沉吟,还是将实情讲了出来。   听到他们是对满清水师进行预防性的攻击后,郑成功哈哈大笑起来,对他们这种想法倒也认可,“你们想法是对的,绝不能让鞑子水师从容组建起来。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有本伯在厦门,距离漳州只是咫尺之遥,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陛下令尔等驻守南澳岛,封锁东山、南澳弯,确实英明之极!只要你们还在南澳,就算本伯这次没有拦住鞑子的运粮船,他们也过不了你们这一关。”   郑成功心中激荡,身为唐王系铁杆,他没有其他退路,自然希望自己的靠山是一代明君,可以护佑他及其家族永世昌盛。   而显然昭武皇帝并没有让他失望,无论是短时间内整合广东全省民心士气,还是早有远见预料漳州有南犯之心,派出大将驻守分水关,另安排水师封锁海路,都令人拍案叹服。   “照你们所说,分水关有精兵八千,你们又被安排在外,那陛下身边的护卫力量如何?莫要被他人钻了空子!可否需要本伯调些兵马,在周边护卫?”   但转念一想,郑成功又觉得昭武皇帝似乎有些托大了,精兵强将四散遣出,自身安全又该如何安排?   “末将等领旨出海之时,除了广东总兵林大帅万余精兵外,陛下还已经另行征募青壮数万,如今操练已两月有余,依末将所观,已可堪战阵,护卫陛下当无大碍。”   石壁抱拳,十分确定的说道。   “那就好!陛下乃非常人,胸中自有韬略,倒是本伯多虑了。”   这消息郑成功自然从海路中得到过,此时两加印证,确实放心了许多。   “不知陛下是否需要成功出兵勤王?”   犹豫了再三,郑成功还是咬牙开口问道。   郑成功如今刚刚在厦门站稳脚跟,虽然已经有了根基,但是北边有郑家大佬郑彩游离于外,还有郑联这个郑家实力派一直驻守在厦门,势力根深蒂固,这些都是需要郑成功一一梳理。   眼下的他,根本就没有多少余力出征广州这般遥远,因为内部十分的不稳当。   隆武皇帝赐他朱姓,更赐名成功,于他有再造之恩。昭武皇帝登基之后,亦根本就没有因他父亲之过,而对他有所迁怒,而是更加的器重,新朝如今只晋升了三个爵位,其中便有了他一个名额。   这份恩庞,这份信任,让郑成功感激涕泣之余,也完全没有了任何退路。除了唐王系外,其他任何藩王出身的大明皇帝,都不可能再完全信任于他,甚至都会打压于他!   已经深深打上唐王系烙印的他,虽然如今处境依旧极为困难,但依旧不能坐视昭武政权独对强敌,走向覆灭!   因为没有了唐王,他别说实现他以军功为家族洗刷耻辱的愿望,就算想要好好老死在床上,都将是一场奢望,子子孙孙都会被派系之争给葬送掉!   “这个……来时,陛下并没有交代过。”   石壁尴尬的笑了笑,他对此倒是真的没有听闻过。   “海澄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正在这时,石壁身边一位锦衣卫低声说道。   “你是谁?有何事寻本伯?”   郑成功对于锦衣卫的印象显然不是太好,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   “卑职许长语,乃唐王旧邸出身。陛下登基后,蒙陛下恩遇,赏赐了锦衣卫百户一职。”   许长语拱手行礼,虽然他是锦衣卫,但如今的锦衣卫显然已经远远不及二十多年前的那帮子老辈人物,底气明显极为不足。   “呵呵,原来是许兄弟。还请这边叙话。”   一听是唐王潜邸旧部出身,就算桀骜如郑成功,也收起了几分傲气,这种人就算是不能好好结交,也断然不能太过于交恶,以免恶了与昭武皇帝之间的君臣之谊。   “伯爷客气了,卑职当不得伯父这般称谓。此次随南海舰队北上,也是因为陛下有一密信在此,要卑职交于伯爷!”   来到无人处,许长语伸手入怀,将一封贴身保存的信件取了出来,恭敬的递了过来。 第41章 大战将至   这一封信并不算厚,但是却是在四周都盖上了印泥图鉴,显然这信的内容非同小可,断然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一见到这个规格,就算以郑成功的涵养,也不禁有些色变,心中开始惴惴起来,难道是要捅破天的大事?   在郑成功检查完印鉴无误后,许长语便即拱手行礼,直接转身退出,显然这封信连这个送信的心腹,都是没有资格在旁观看的,顿时让郑成功觉得压力更加的大了起来。   强忍着心中不安,郑成功慢慢拆开信封,越看脸色越是有些迟疑、惊惧,甚至还有一些被窥中心事后的震惊。   这封信中昭武皇帝并没有要求他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而是将近来昭武政权可能所面对的敌人,以及如何应对各方面挑战的战略方针概略一番。   第二点,便是近段时间内,昭武政权对内部整顿和统合的过程,成功之处和注意点都简要的叙述了一番,给予郑成功如何管理内政做了一些启发。   若只是这两点,显然不足以让此信如此的机密。   上面两点只用了一张信纸便即完成,真正的机密内容在后面两张纸上。   昭武皇帝已经猜想到郑成功很有可能会攻击海澄城,为自己解围,但昭武皇帝明显觉得凭着如今郑成功的实力,很难对海澄这种坚城造成多大的伤害。   因此,在信中最后两页,便是昭武皇帝发明出来的攻城方略。   这个方略极为详细,从如何着手,到用什么物资,再到详尽的平面图讲述,可谓完全极之尽也!   “陛下真是经天纬地之材,竟然能够想到这种办法?不过火药真的就能炸开城墙么?”   郑成功眼睛越瞪越大,心中更是波涛汹涌,久久难以平静。   若是此事为真,那原本在他心中坚不可摧的海澄城,就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作为海盗出身的郑监生,从小便是在海战之中长大的,而海战中最常用的便是火药,无论火炮还是火铳都离不开它。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东西居然还能炸城墙。因为这东西在这个时代里,最基本的常识就是只能伴随火器使用。单独使用,也只是腾起几股烟雾罢了。   这东西除了装入火炮,火铳内外,就只能做做鞭炮,为新年贺彩而已。   火药不能用于攻城,是个时代的常识之一。这已经是被验证过了的,最出名的便是李闯当年攻打开封,刘宗敏一口气将数万斤火药堆入城墙底部,他的灵感来源于火炮炸膛,他想将开封城墙当成炮膛,塞入足够的火药让其炸膛!   然后,当天,开封城外烟花十分的灿烂……   漫天烟花散尽,开封城墙丝毫未损,只不过被熏的黑呼呼的,最大的战果,就是将城内外上十几个倒霉的军士直接熏死了过去……   自此之外,便再也无人将火药用在了城墙攻守战上,而首创此议的刘宗敏更是成为十数年的笑谈人物之一。   而眼下,昭武皇帝却是又一次将这个常识拿了出来,而且以这种极为机密的方式送给了他,让郑成功顿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从心底,他是不看好这个所谓的火药攻城方案的,但昭武皇帝如此详细的论述,甚至具体到具体尺寸,有这种精确的描述,显然早就得到过验证,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看到信最后,昭武皇帝更是明确的表示,此方法只有在有绝对把握拿下城中驻军的情况下才能施行,万万不可为满清所得。   这个方法虽然郑成功不信,但是昭武皇帝却是绝对相信的,因为这是经历过实战。   当年太平天国杨秀清就是用这种手段,将南京城给炸蹋了的,南京城之坚固,在整个大明都是属一属二的,却也被炸的稀烂。   至于更次一点的,远远及不上南京城的海澄府城,昭武皇帝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唯一困难的只是如何保守秘密。   因此才会有要求郑成功必须守密,而且必须是在能够击灭城内守军的把握才能作用。   海澄城太过于重要,南下广东的满清大军大本营就位于此地。若是能够一举将之攻陷,那广东必定稳如泰山。   尤其是如今这个局势,在永历朝廷与满清对自己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朱聿鐭能够做的并不多,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历史上闻听李成栋、佟养甲南下广州城,便即毫不犹豫出兵的郑成功。   在历史上的这次战斗,郑成功处境要比现在艰难了太多,自家后院也不安静,唐王这里又没有能够拿的出手的军队。   郑成功既要弹压厦门不太安份的郑联,又要提防北边和鲁王勾勾搭搭的小叔叔郑彩,还要分兵两路,一路出兵攻打海澄围魏救赵,一路浮海前往广州城勤王。   虽然郑成功还未过南澳,就因内部掣肘军心大哗,最后只能引兵退回,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对于这点,朱聿鐭是知道的,因此,因此朱聿鐭不同于朝廷中的其他官将,对郑成功始终没有过丝毫的怀疑。   这一次,他的要求也很简单,那便是若是他能将福建满清主力吸引南下后,郑成功能够在其后对福建满清大本营来一次快速袭破,令福建清军进退无路,彻底将这一路清军吃掉,让自己既能够一战打出自己的名声,也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战略环境。   但若是完全靠郑成功一人的力量,那根本是不现实的。毕竟历史上郑成功数次攻打海澄城,每一次都声势浩大,但最终却根本拿坚固的城防毫无办法。   因此,爆破攻城虽然是朱聿鐭最大的底牌,但今日他却宁可将自己的杀手锏直接拿出来,给郑成功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成全对方。   一句话,只要自己咬牙坚持住,哪怕损失再大,甚至守不住分水关,潮州沦陷大半,但只要郑成功能够成功拿下海澄,那所有局面就完全反转过来!   后路被断,进退失据的李成栋,佟养甲就算不会全军覆没,至少也会势力大损,就算有满清的全力补充,数年内都不可能再能对广东产生太大的威胁。   在郑成功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底气,将杀气腾腾的目光投向海澄城时,远在广州的朱聿鐭也已经披挂整齐,骑乘着一匹雪白战马,在策马缓行在无边的军阵之前。   感谢20190812113123476,20181107124212127两位书友的打赏。求收藏,推荐票。 第42章 军心震动   隆武二年十月二十三日,华夏西南一隅之地,出现了两位大明皇帝,昭武和永历。   在双方都不可能退让的情况下,二者之间必然会以战争的方式解决双方的位置合法性。   十一月初四,宜出征,宜杀人。   朱聿鐭一身金灿灿的黄金鱼鳞甲,持着一口宝剑,自广州南门而出,带着自己的卫队准备校验着城外的数万大军。   这数万人的军队装备齐全,粮饷充足,军旗如海般招展,在朱聿鐭到达之时,全部静立当场,各种武器在手,昂首挺胸之间,看起来十分威武雄壮。   但是朱聿鐭却是明白,这些官兵绝大多数都只是新兵而已,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连一成都不到。虽然看起来气势不凡,但若是真的现在就与满蒙八旗放对,绝对会被揍的体无完肤。   不过这已经是朱聿鐭能做到的极限了,这是他几乎将大半个广东省的钱粮堆积而来,才换来的成果。   日日操练,天天补充鱼类肉食辅助,还有武器盔甲消耗,每日所花的钱可谓如同流水一般。   这一个多月过去,这些新兵总算有点军人的样子了,虽然北伐不现实,但对付一下比自己还烂的永历军队,朱聿鐭估计问题应该不算太大,也算是实战练兵。   “明军威武!”   朱聿鐭策马冲上点将台,深深吸了口气,朱聿鐭以自己能够发出的最大声音,猛的喝吼道。   “陛下威武!”   一波波排山倒海的回应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声若洪雷,似乎连天空上的云朵,都被声浪震的颤抖起来。   “卫我大明!保我家园!”   朱聿鐭抽出宝剑,斜指向天,再次用力吼道。   “战!”   “战!”   “战!”   无数人整齐的敲击着自己的兵器,用力的回应道。   “今日,朕要尔等随朕出征!扫平叛逆,廊清寰宇!有功之士,朕必不吝封赏!”   朱聿鐭猛的将宝剑向下一劈,厉声下令道。   “为天子战!”   无数狂吼声响起,整齐而嘹亮。   不知为何,朱聿鐭总觉得,这最后一次的对答,这些丘八们的热情和真诚更多一些。   “祭旗!”   在朱聿鐭表演结束后,真正统领大军的林察,任良朋等将领在台下开始进行着具体的步骤。   几个哭爹喊娘的文武官员被迅速的拉了上来,二话不说便被砍了脑袋,鲜血将一面大旗染的血红。这些内部的蛀虫,二五仔,在如今的昭武朝廷的大环境中,根本就无所遁形。   一番祭奠旗帜后,朱聿鐭忍着被盔甲磨的有些发痛的皮肤,沉声下令道,“三千营骑兵为先驱,前行二十里为大军屏障,神机营拱卫中军,五军营断后!”   这是早就已经安排好的方略,朱聿鐭完全就是照本宣科。   在广州开始大举出兵之际,相隔两百里的肇庆府,却是另一副画面。   托朱聿鐭是冒牌货的福,这一次永历的使者并没有被当场咔嚓掉。   在永历的使者被逐回后,永历皇帝也听到了昭武皇帝开始集结军队的消息,但只是前期传回的消息,就让永历再次坐不住了。   唐王不声不响之间,实力竟然已经膨胀的如此之大了么?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集结了数万大军!而且不仅仅如此,这几日来,广州方面前来肇庆的夜不收数量激增,甚至已经开始小范围的袭击肇庆城外的驻军!   这各种迹象表明,唐王不仅仅是铁了心要争这把椅子,甚至还表现极为主动的攻击欲望。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如今的唐王实力比预料中更加的强大,而且并不喜欢被人招惹,更喜欢招惹别人。   永历不喜欢带着军队来撩拨他的人,满清他不喜欢,所以赣州一丢,他就直接跑了。如今唐王也是这般,而且还离的这么近,他就更不喜欢了,一不喜欢,他就想离的远远的。   还好这一次,瞿式耜、王化澄等人如今还在肇庆,百般苦劝和以死相谏之后,永历皇帝这才勉强同意继续留守在肇庆,振奋军心。   虽然人被迫无奈的留了下来,但永历却是越琢磨,越觉得此地过于凶险,思索一翻后,暗地里指示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立即着手做好随时跑路的一切准备。   这道旨意完全符合马吉翔的意愿,但唯一的问题却是,这位马指挥使平日的手脚委实不干净,靠着永历皇帝的宠信,向来便是该伸手时,绝对不会手软。   虽然刚刚到肇庆只有短短十日不到,但是自愿或者被自愿向他行贿的官员就已经基本上涵盖了整个永历朝廷上下。   收到的金银细软足足装了十数车之多,此时他逃跑的急切心情,委实比永历皇帝还要急切。   虽然永历的指示是一切密密进行,但马大人哪里管的了这么多,原本避人耳目选择分散保存的财产,此时在唐王大军不知何时杀来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做到用隐密的方式收拢回来。   一时间,马大人在肇庆的府邸中,一个个锦衣卫小队不断的抬着箱子进入,一辆辆马车也开始汇聚而来,开始将这些东西装车。   马大人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痛感于上次跟着皇帝逃跑时,家中钱财因为没有时间收拾,大部分都留在府邸之中,最后被人哄抢一空的惨痛经历。   马大人痛定思痛,决定这次决不放过任何一件还用的到的东西,只要值几十个大钱的物什,那就一个也不能留下!   在马大人这种坚定的态度下,马府上下顿时为之一空,仅仅是一个马府收拾出来打包的钱物,就装了满满的近二十辆大车。   马吉翔动作如此之大,只要眼睛不瞎,谁都看的出来。   更不要说如今已经处于战争的边缘,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在紧绷着,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人风声鹤唳,更不要说马大人如此大规模准备转移财产的动作。   马大人是谁,那可是永历皇帝数的着的心腹,他这般转移钱物的行动,若说没有皇帝透露出来想走的意思,作为贴身护卫头子的马吉翔敢自行离开么?   桂王擅长跑路大家都是知道的,毕竟上次逃跑的事迹,距离如今还不足一个月。   但如今桂王刚刚登基当了皇帝,身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难不成又想逃跑么?这还要不要天家颜面了?   若非皇帝不看好此战,他又如何会想着要逃?   一念至此,朝廷上下,民间士绅百姓,顿时人人哗然,军心都为之震动! 第43章 但求无祸   在皇帝准备逃跑的言论下,永历军队的士气可想而知,正在集结而来的军队,顿时士气跌到裤裆,许多人都开始驻足不前,在观望之中摇摆起来。   这个年代的军队思想很复杂,也很简单。   皇帝就是他们的老大,老大让砍谁,大家没的选,若是一群鱼腩,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对方手里也有刀子,那也只能上前拼上一把。   但这拼上一把的前提,便是你这个当老大的要能够震的住场子,就算提不动刀子,至少拿的出银子。   就算拿不出银子,也不能是一见对方提着刀子来了,便即一声不响的直接溜了。   大家在前面拼死拼活为你砍人,转头一看,你丫的已经顺风跑了数百里了,这仗还怎么打?打给谁看,伤残、战死了谁给抚恤丧葬银子?   在战场上还要操心着,时不时要回头看看老大还在不在,会不会直接扔下自己跑路,这种局面下,这仗还怎么打?   不仅仅是原本从广西调来的军队,就算现在还忠于永历,向着肇庆靠拢的军队,都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哗变,大家开始止步不前,观望后续发展。   而动摇最剧烈的便是韶州总兵李明忠,这家伙原本就是一投机份子,之所以靠拢永历皇帝,一来是永历的合法性更高,二来便是他觉得永历占据大义名份,对上唐王估计会是一种碾压的态势。   但是却不曾想永历竟然是这种货色,再跟着永历估计就是死路一条,这种事李明忠那是敬谢不敏的。   毕竟他是来捞功劳的,而不是为永历皇帝殉葬的。   而且他治下,如今更是风起云涌,原本对他笑脸迎来送往的士绅们,如今虽然面上依旧还有着敬畏,但行事却慢慢变得玩味起来。   他手下的兵都是本土本乡的,受这些士绅的影响难免极大,士绅们在听说广东几府剧变之后,更是早就彻底倒向了唐王这边。   虽然因为李明忠公开效忠永历,让士绅们既失望又怨恨,但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眼下既然有给李明忠捣乱的机会,哪里还会错过?   永历给李明忠的旨意到达后,李明忠便开始应旨筹备军队粮草物资。   但这一次,他的筹备工作变得极为艰难。原本预定下来半个月的日期,却大半个月了,还没有完成计划中的一半收集。   物资收集也就罢了,士气的不断下滑才是要命的。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种自古流传的话语变得更加兴盛。军队中开小差的士兵一天多过一天,很多军营甚至已经开始放置双倍,甚至数倍的督军队,防止士兵跑路,但收效却并不大。   大半个月下来,数千士兵跑路了数百,各个军营因为充斥着肃杀,士兵们个个都变得焦虑不安,士气都到了几乎维持不住的地步了。   想要抓回一些逃兵处置一番,但这次却是收效甚微,许多逃兵一回到地方,立即就会人间蒸发,不仅他们自己,连带着家人都找不到一个,连个有份量的立威对象都找不出来,这更是让军官管理士兵时,威严都已经丧失殆尽。   军官们也不是很稳妥,他们与地方士绅的关系更加密切,受到的影响自然也更加的大,若非李明忠带兵多年,积威极重,恐怕都有人敢直接拉人马走人或者对抗了。   眼见军心士气如此,李明忠更是头发都快被急白了。   一旦这种丧失士气的军队拉上战场,李明忠觉得自己最好的下场就是立即带着还算可靠的亲卫逃命比较稳妥,至于功劳,那还是洗洗睡了吧。   李明忠当然明白眼下的困境与地方士绅绝对脱不开关系,不仅脱不开关系,在军队士气浮动之后,这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半公开的与他为难了。   但他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这些士绅动手了,这种军队若不在自己眼皮底下,谁知道究竟会闹出什么么蛾子出来。   眼见局势如此,李明忠在心中大骂永历皇帝不争气之后,也只能选择对自己最优的策略,那便是急速向着昭武皇帝靠拢。   他深深的明白,这些士绅们是绝对倾向于能够给他们更多利益的昭武皇帝,只要他一天还和昭武皇帝对着干,那他一天就是坐在火山口上,迟早会不得好死。   另外一条路,那便是坐看战败,然后单骑逃去永历处献上忠诚。   不过这条路更加的危险,依照大明之前的惯例,武将在失去军队成为光杆司令后,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最大的可能是,别说得到什么样的奖励的问题,直接被追责战败责任,而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是倒向昭武皇帝,那如今的一切不安定都会立即嘎然而止,没有了士绅们的挑拨,官兵们士气就会稳定下来,他的实力自己会得到最大的保存。   不过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只是单单的表示效忠,估计作用已经不大了,毕竟他之前公开支持永历的立场,已经足以让他上了昭武皇帝的小黑本了。   他若是想要不被事后算帐,那就得拿出豁出去的心态,去搏一个辉煌的未来出来!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明忠立即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他本是一个果决之人,立即就开始了行动。   一边快马加鞭的向广州送上自己的忠诚,更是连夜炮制出一道讨伐永历擅位为中心的缴文,并以传缴广东的方式,彻底与永历皇帝划清界限。   这道缴文一出,昭武阵营目瞪口呆,人人都在佩服李明忠果决的同时,也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老痰,这孙子的脸皮,绝对已经可以在战场上硬抗刀枪箭矢了!   虽然鄙夷,但大战未开,对方阵营便自断一臂,这依旧令昭武一方的军队士气大胜,三军还在开拨路上,便即欢声雷动。   不仅如此,受到永历皇帝准备跑路,李明忠背叛的连锁反应,原本位于肇庆府后的罗定州,德庆州,两州兵马一日三惊,全部畏畏缩缩,驻足不前。   广东本地的军队迟迟不来汇合,已经集结于肇庆的广西客军,更是士气大泄,任凭永历派出的督师陈际泰如何威逼利诱,他们就是不肯主动出击与广州方面大军野地浪战,全部龟缩于肇庆城下,不求有功,但求无祸。   在永历方面军队混乱不堪之时,昭武皇帝御架亲征的大军已经越过肇庆府边界,其前锋一千三千营的骑兵,更是距离肇庆城不足三十里,大战一触即发! 第44章 永历朝会   此时的肇庆府府衙内,永历朝廷内部已经吵翻了天。   新晋内阁首辅丁魁楚闭口不言,新任次辅翟式耜,新任兵部尚书吕大器等人,则是人人怒发欲狂,不断的对马吉翔口诛笔伐,人人瞪着血红的眸子,恨不得直接当场将之五马分尸,生啖其肉。   局势恶化之快,完全出乎了翟式耜等人的预料,原本威武不凡的大军,士气衰落的速度,几乎以断崖式的方式进行着。   原本主动进攻的态势,如今已经完全不可能,甚至以如今的军心士气,大军一触即溃也不会出乎大家的预料。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马吉翔的搬家行为!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永历皇帝暗中的意思,但却无人敢将矛头对准永历皇帝,而马吉翔大张其鼓的动作,自然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陛下!请立即诛杀马吉翔以安军心民心!”   翟式耜是一个硬骨头,此时无边的怒火上头,更加不会给永历留什么面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奏禀道。   “翟阁老所言甚是!此等遇敌先怯的软骨头,留之只有遗害万古!请陛下速速下旨,诛此鼠辈,将之传首三军,提振官军士气!”   相比于翟式耜,吕大器更是一个臭脾气,目光森寒的看着按剑立于永历之前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恨不得立即给他来个三刀六洞!   吕大器如此口不择言,听的翟式耜心中大惊,这番话虽然痛快,但似乎也有着将永历皇帝骂进来的趋势,起码在所有人听来,这委实有些指桑骂槐了。   果然永历一听到这话,原本漠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诚然马吉翔是个软骨头,但他永历皇帝何尝不是一个闻敌便逃的怂货?你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这般说话,还把老子当皇帝看么?   “吕卿家,若是杀了这马吉翔,就一定能够提升士气,打赢唐王么?吕卿家敢给朕下这个保证么?”   心中不爽,永历的话语也一下子冷了下来,冰冷的看向吕大器,漠然的开口道。   “臣敢保证!只要杀了马吉翔,陛下再御架亲征,必然可以一举擒下唐王,保我大明治下再无乱臣贼子!若是陛下听从臣下之谏,臣下愿意以全家上下性命作保!”   吕大器显然不是一个好说话之人,闻言脖子一梗,更加用力的回应道。   永历这会儿是完全听明白了,对方这绝对不是指桑骂槐,而完全是指着自己的鼻子在骂人。   这话说的极为有力,永历虽然听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但却根本无法接这个茬,因为他实在鼓不起勇气,亲历战场之中,哪怕是在被保护的最好的地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观战,他也不敢去尝试。   吕大器已经明言以全家性命作保,只求他正面迎敌一次。但永历却根本不愿意这般去做,但被挤兑到这个程度,不说话也委实说不过去。   没奈何之间,永历目光严厉的盯向内阁首辅丁魁楚,示意他别再把脑袋缩进龟壳中,赶紧出来给他一个台阶下。   但是丁魁楚却是根本不愿意掺合这事之中,面对永历不断的示意,他浑然只当不见,眼观鼻,鼻观心,就如同入定了一般。   ‘朕受命于天,身承皇明正统,一身安危关乎国家社稷,怎能甘冒矢石,落于那混乱战场之中?万一有个好歹,岂非转眼间乾坤倒悬,国不成国?’   眼见求助场外援助无果,永历皇帝只能深深的吸一口气,将心中无边的怒火压制了下去,用尽力气才将这番话说的四平八稳。   “陛下!”   吕大器一听这话,顿时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几乎涕泪皆下,正准备再苦苦哀求几句,却是被永历皇帝直接打断。   “住嘴!吕大器!你几次三番要朕上战场,安的是什么居心?若朕有个闪失,国本如何维持?是靠你吕大器呢,还是你想投靠唐王,故意让朕亲历险地?”   永历皇帝眼下最不待见的人,便是这吕大器,眼见他还要一哭二闹三逼宫,顿时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腾的起身,戟指着吕大器,声色俱厉的喝问道。   刻意陷皇帝于险境,里通叛逆,这两个罪名不可谓不大!   任何一个坐实罪名,都足以让吕大器全家,乃至全族都上断头台一趟,饶是以丁魁楚这般的中立派,都觉得永历皇帝有些过了。   就更别说当事人吕大器了,直接被气的全身发抖,心中更是万念俱灰!   “既然陛下疑臣之气节,臣只能以死相洗,只求在臣死后,陛下能让祖宗基业为重,奋发图强,激励三军士气!如此,国家幸甚,祖宗幸甚!”   好半天,吕大器这才将不断颤抖着的身体再次控制住,默默的向永历皇帝拜了三拜,猛的起身,直直的向着墙壁冲撞而去!   吕大器显然已经下了死志,绕过所有可能的阻拦,猛的撞向了墙壁。   但是他毕竟一个文弱书生,又哪里快的过现场从军中挑选出来的锦衣卫,在他距离墙壁还有数米远时,一道人影便即挡在前方。   不过这家伙却是低估了吕大器的死志,匆忙之下根本阻拦不住,被吕大器助跑的力量带起,整个人成了吕大器的肉盾,后背猛烈的撞在墙上,顿时胸中翻腾,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沫子。   这一幕几乎是电光火石之下完全,等到这人被撞的吐血之后,众人才看清救吕大器之人,竟然是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的马吉翔!   “奸贼!本官以死明志,何需你来献好!?”   吕大器更是愤怒,一边愤怒的大叫着,一边操起老拳,不断的猛击在脑袋还一片嗡嗡声中的马吉翔脸上。   在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们俩拉开后,原地立即新鲜出炉了一个熊猫眼,特别是鼻骨被打断后,鼻血横流之下,马吉翔的面相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眼见吕大器并无恙,翟式耜等人再看向马吉翔时,虽然仇视依旧,但却也不好再喊打喊杀,只能沉默以待。   唯有吕大器并不买帐,依旧不断的咒骂着,隔着老远拼命踢打,连官靴都被甩飞,愤怒异常。   “吕卿家,你还想在君前大闹到什么时候?”   尽管被吕大器的刚烈吓了一跳,但永历依旧还是很不待见这个处处与自己为难的臣子,在对方咒骂最激烈之时,冷幽幽的开口道。 第45章 第四十五间 全托付阁老了   尽管永历皇帝的声音不算高,但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接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处于极端愤怒之中的吕大器。   “陛下?”   吕大器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永历皇帝。   “你还当朕是皇帝么?这般逼迫于朕也就算了,连救命恩人都可以如此拳脚相加,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你眼中可还有半分的君臣纲常么?!”   永历皇帝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语气虽然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直接寒到了骨子里面。   听闻此话,吕大器顿时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骼,原本还保持着向马吉翔扑击的姿势瞬间便软化下来。   若非有人掺扶,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软倒于地。   这刻,不仅仅是吕大器心如死灰,就连翟式耜这等铁杆拥立派,也个个面色难看,心中之恨直欲狂啸!   “臣君前失仪,有罪!微臣弩钝不堪,添为本兵,更是惭愧无地。上无法为君分忧,下不能治军安民,委实惶恐。”   半晌后,吕大器总算再次站稳身子,再次跪拜于地,三拜之后,语气萧索的说道。   “请陛下收回罪臣本兵之位,另择贤能,罪臣听候陛下发落。”   “俨若(吕大器的字)不可!陛下恕罪,本兵一时情急,冲撞圣颜,还请陛下念及其略有微功,在职亦尽心尽力,宽恕他这次!”   翟式耜没想到吕大器居然如此刚烈,眼见他竟然要愤怒辞官待罪,顿时恐惧不已,上前求情,更是对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吕大器喝道,“还不快向陛下认错!”   但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无论是永历还是吕大器,都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两人如今已经完全是杠上了,谁都不愿意第一个退缩。   “俨若糊涂啊!你若负气归去,谁可担当重任?谁还能为国统兵,光复祖宗河山?”   眼见吕大器毫无反应,翟式耜恨不得立即踹他一脚,压低着声音向吕大器喝斥道。   “糊涂的是你。”   吕大器头也没抬,只是一句落寞的回应,已经完全一幅认命般的样子了。   这道回应的声音虽弱,但翟式耜却如同被雷劈中,顿时呆立当场,整个人身体都有些伛偻起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数年一般。   眼前的永历皇帝,突然让翟式耜觉得如此陌生,这般心性,这般的行事,如何能够担当的起如今岌岌可危的大明祖业?   再一想到永历已经摆明态度不会上战场,那就算他们将马吉翔剁成肉酱拿去喂狗,对整个局势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毕竟将士们在意的是皇帝本身的态度,而不是一个皇家鹰犬如何作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而以永历皇帝这种怯懦的性格,又是在这种极端劣势的态势下,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们劝动改了本性,变得勇武起来?   当翟式耜想明白这点后,突然也如同吕大器一般,完全丧失了斗志,整个人一下子颓废起来。   当他看到眼前的丁魁楚投来的戏谑目光后,翟式耜却突然没了昨日拉对方入伙,共同向皇帝施压被拒后的愤怒,心中多了一丝苦涩。   丁魁楚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般只懂唯唯诺诺,全无担当,相反这家伙人老成精,早就看穿一切,这才不与他们为谋。   当时所嘲笑之人,如今才发现,自己才如同那渔网中奋力挣扎拼搏的鱼儿,委实令人可叹可笑。   只是虽然明了,但内心中却是充满着苦涩和不甘。   “求陛下宽恕吕本兵。”   他是一个实干派和有抱负之人,委实无法象丁魁楚这般,眼看着局势一天劣过一天,却无动于衷。最起码,他要保下吕大器,给自己也给别人一分希望。   “罢了,朕也不是暴虐之君,无心之失,错而不罚。”   眼见翟式耜这位肱骨老臣都这般开口了,永历皇帝也不愿将事作绝,只能强忍着不快,十分大度的说道。   “多谢陛下厚恩。”吕大器再拜,但是却依旧十分坚决的道,“只是微臣才疏学浅,无法胜任,还望陛下恩准微臣乞休。”   “你!”   永历皇帝顿时大怒,这特么的真的是给脸不要脸啊!   朕身为天子,虽然一肚子火气,却还要忍耐着,并且安抚于你,你就不能退让半步,给朕留一点点面子么?   “请陛下成全!”   吕大器显然是个没眼力劲的,丝毫不理会永历皇帝的好意,依旧梗着脖子。   “准奏!”   尽管新朝肇造,当不能大动人事,但永历显然已经受够了这位兵部大人的鸟气,勃然大怒的回应道。   “还有谁想乞休的,不妨一并奏将出来!”   永历显然怒意勃发,目光冰冷的扫过一众文武,恨恨的说道。   下面一片寂静,再无任何人跳头出来搞事。永历这才觉得出了一口胸中恶气,重新有了当皇帝的快感。   翟式耜更是再不发一言,心中一片冰冷,但既然带头拥立了桂王,他却再也没了退路。   所谓忠贞之臣不仁二主,既然无法让君王采纳正确谏言,也唯有以死明志一条路可走了。   “如今唐王叛逆,势大难制,朕欲移架广西,收拾军心民心,待到朝廷兵强马壮,再行徐徐图之,不知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眼见再无人给自己上眼药,永历便急不可耐的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果然,下面一片沉默,再无人敢于要他提刀子上战场,这让永历心中不安减轻了许多。   “报!急报!唐王叛军前锋数千骑兵已经接近肇庆城,广西游击将军刘测偶部遇袭,全军溃灭!”   正在这时,一个锦衣卫快步入堂,急切的说道。   “什么?!马指挥,后路可否安排妥当?!”   永历皇帝顿时大惊,仓皇的看向马吉翔,急切的问道。   “回陛下,早就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一直充当着木头人,一动不敢动的马吉翔马上跪倒于地,信心十足的回应道。   “陛下且慢!若是陛下执意移驾广西,还请陛下留下天子仪仗。臣不惧叛军,愿意代天子死守肇庆,为陛下争取时间!”   正当永历皇帝准备下令跑路时,翟式耜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语气坚定的说道。   尽管又被翟式耜打脸了,但已经火烧眉毛的永历皇帝,在小命面前,根本不在乎会被打脸,反正这东西他带着也是个麻烦,既然有人愿意为自己断后,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朕便在广西筹集钱粮,为大军后继。肇庆之事,就全托付于翟阁老了!”   永历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感谢书友无敌的零的打赏。 第46章 给足面子了   永历皇帝当夜便西行,打的是兵部派遣广西督练新军的名义。   一切手续都极为齐全,甚至连马吉翔那十数辆大车财物都没有带走,打的是绝密的想法。   但是他们却是完全高估了这个处处漏雨,而且人心基本齐丧的朝廷的保密性了,几乎是当天夜晚,皇帝西逃的消息就已经在肇庆城里传的人尽皆知。   军中更是早早就已经得到消息,愤怒的官兵们几乎差点当场炸营,但当他们遥望城关时,却有些迟疑不定,因为城头上依旧树立着永历的皇旗,甚至永历皇帝还一返常态,竟然身披皇袍立于城楼之上。   虽然火光摇曳之中,看的不是太清楚,但身披龙袍却断然不会看错。   在这种眼见为实的情况下,守军只能是狐疑不定,一时间竟然个个鸦雀无声,军心士气几乎一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一向胆小怯懦的皇帝,今日竟然敢上了城头,与他们这些大头兵共立战场之上,让全军上下都觉得分外安心。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切都开始变了。   “报!唐王叛军已经攻破三水!”   “报!叛军舟船数百强渡西江而下,游击将军邓登先部降贼,叛军大军并不停留,如今已过桂湾!”   “报!叛军前锋骑兵五千,于双喜山大败参将黄昌式部,距离肇庆不足五十里!”   “报!叛军已经过双喜山,距离肇庆城不足十里!”   一个个坏消息不断的传来,几乎毫不间断。   所有消息都在不断的汇总着,但却没有一条好消息,所有消息都显示了一个局势,那便是唐王大军势不可挡,不断的突破着他们在肇庆东北方向的防线。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废太大的力气。给人感觉就是沿途官兵根本不堪一击,唯一限制他们的,似乎只是路程问题而已!   唯一的好消息是,天色已经渐黑,似乎唐王军队也没有连夜攻城的兴趣,原地停了下来,再没有噩耗传来。   在这种紧张情绪中,他们却是安稳的过了一夜,第二天还未过午,永历军队便被数里外无数的万岁欢呼声所惊醒。   在号角声中,睡眼朦胧的永历将士急促的奔出营帐,在各级将领的喝令下开始集结。   谁都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唐王大军已经开到。   在众人迟疑不定的目光下,远方出现两千余骑兵,打头之人身披着亮瞎人狗眼的黄金战甲,手扶天子剑,天子大旗在其头顶迎风飘扬,竟然是唐王新临一线!   两千骑兵相比于永历皇帝的数万大军,毫不起眼,但在朱聿鐭亲临战阵之后,却是士气高昂,完全视数万大军如无物,策马行至数万大军里许。   在永历大军张弓以待时,两千骑兵缓缓收住脚步,改冲阵为掠阵,自数万大军之处,策马绕着大军奔腾着,人如虎,马如龙,隆隆声响不绝于耳。   “万胜!万胜!”   两千骑兵纵横,肇庆城内外数万大军,却是无一人向前扑杀。   相比唐王骑兵,城内外大军却是极为失望的发现,这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永历皇帝却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城头只空留一面皇旗。   不多时,两千骑再次回到原点,在勒定马缰之后,两千骑再次爆发出冲霄的欢呼声。   在欢呼声中,数骑打着旗脱离大队,向着肇庆城而来。   “陛下有言,前次请桂王广州城一叙,桂王失约。今日陛下亲至肇庆城下,不知桂王殿下可敢登城一叙!”   数骑在无数弓箭手的瞄准下,却是无所畏惧,堪堪进入一箭之地,这才齐声向着城楼上喝道。   “放肆!陛下岂会与叛逆有何言语!若有言语,也当是执唐王于御前之时!”   城头上并无永历身影,却是闪出一个身穿绯红官袍的老者,厉声喝斥道。   “众军!放箭!射死这群乱臣贼子!”   不等昭武帝骑兵再有言语,瞿式耜便直接一板脸,下令道。   几名骑士不敢耽误,听到对方话语,便即一拉马缰,快速掉转马头,向回路奔逃。   几乎在他们转身之际,无数早就引弓以待的弓箭手就已经松开弓弦,密令的箭雨笼罩而下,却是在骑兵后面插了一地,毫无所获。   “陛下,看来桂王是真的走了。”   眼见这般羞辱之下,桂王依旧没有露面,任良朋脸上充斥着鄙夷,在朱聿鐭身边兴奋的说道。   朱聿鐭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桂王又一次跑路,他心中依旧很不好受。   于公来说,但凡这位大明末代皇帝稍稍有点胆量,南明也不至于败的如此凄惨不堪,一溃千里。   于私来说,若是桂王能硬气一把,让自己毕其功于役,一战而擒下他,南明就不会再有内讧。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之事,半路劫杀的人早就守在要道之上。   就算这次半路劫杀依旧没有拿下永历,朱聿鐭还有另一个杀手锏半月前就已经安排出去了,不过这个杀手锏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永历,还要再加上一个孙可望。   “开始吧!”   朱聿鐭没有任何的沮丧,淡淡的下令道。   “遵旨!”   任良朋在马上一抱拳,立即挥动手中的令旗。   “桂王,你能逃到什么地方?!”   “桂王,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随着令旗的挥舞,两千骑兵顿时齐声喝吼,声震长空。   千人喝吼,整齐如一,极具穿透力。   不要说正面的永历军队,就算其他方向的永历军队,无不清晰可闻。   在一遍遍的喝吼声中,城内城外,除了昭武军队的怒吼声外,几乎落针可闻。   面对着这种赤果果的羞辱,只要还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受的了。   那一声声喝吼,就如同一个个清脆的巴掌声,一掌接一掌的印在永历一方将士的脸上,让他们个个愤怒之余,又觉得羞惭。   在永历大军期待的目光中,永历皇帝却如同根本听不见,除了城楼上不断跳脚痛骂的瞿式耜外,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身影。   “传令杨枢,令其率骑兵出击,拿下叛逆!”   这一招实在太过于恶心人了,瞿式耜双眼皆赤,在城楼上疯狂的吼叫下令道。   令旗挥舞中,南城门洞开,自城中涌出近千骑兵,绕了个半圈,向着东门外的昭武军骑兵奔腾而来。   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这支骑兵显然战意不高。骑兵冲击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快字,但他们拖拖拉拉向前,明显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猥琐模样。   而且他们出兵的路线,更是让人哭笑不得,几乎是紧紧的贴着步兵阵列向前,大有一副一有不妥,便立即背靠大军求助的模样。   “废物!”   见自家骑兵这般窝囊模样,瞿式耜直气的浑身发抖,连连喝骂,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   不远处的昭武军骑兵,眼见对手这般模样,顿时发出阵阵哄笑声。   “禀陛下,末将愿率五百铁骑叫阵!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任良朋也看的目瞪口呆,大笑之余后,顿时迫不及待的上前抱拳道。   “去吧!不过莫要大意。”   朱聿鐭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一挥手便答允下来。   这样的窝囊货色,用五百骑上前,就已经完全给足了他们面子了。 第47章 大军到达   在阵阵令旗挥舞下,两千骑兵中,两个曲合共五百骑出列,策马缓缓向前逼来。   “来将可敢一战!”   任良朋手持马槊,一马当先,向着远处的千骑叫阵。   眼见昭武军骑兵已经逼近数百步外,永历军骑兵将主杨枢伸手向天,号角声中,千骑慢慢停止下来,远远的与任良朋等五百骑对峙。   凭心而论,杨枢是不愿意战的。   做为那场朝会的亲历者,杨枢对于永历皇帝的忠诚,如今估计比真空试管中的空气还要稀薄。   这也是大部分经历过朝会,永历军将领们的共同心声。而永历已经出逃的消息,更是在军事高层完全不是秘密。   再对比昭武皇帝亲临一线的气魄,永历军上下更觉得他们拥立的永历皇帝,跟哺乳生物生理排泄的一砣物什,根本没什么两样了。   之所以他们压制着消息,不让它在军中流传,倒并不是对永历有多么忠诚,只是因为一旦消息走露,大军势必军心丧尽。   若在平时倒也无所谓,士气低落甚至还更好一点,因为那可以更快的回军老家。   但如今昭武皇帝大军压境,若是消息走露,军心不稳之下,可能昭武军一个冲击,数万大军就会直接土崩瓦解,这就完全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了。   所谓乱世有兵才是草头王,把手中的兵全部丧尽,那就连狗屎也不如,所有富贵、荣华、权柄,都将永远的和他们说再见。   也许阵前倒戈才是最佳选择,但却要面临另一个严重问题,那便是拥立时站队错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个代价或轻或重,也许只是不痛不痒的戴罪立功,也许是剥夺兵权,身死族灭的大罪。   身关身家性命,他们根本不敢赌,因而这才勉强聚集于肇庆城内外,进退两难。   如今永历军武将高层之中,倒是有一种说法比较流行,那便是适度的亮出肌肉来。   如果他们能够在战场上稍挫昭武军,那他们再派人接洽昭武方面,就会从容许多,而且也可以沟通好,然后直接战场上投诚,这样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也是为何大家都没有一战之心,却依旧停驻在肇庆,而且他杨枢听到瞿式耜的命令后,依旧选择服从的原因。   如今遇到挑战,更兼昭武皇帝也在现场,杨枢也希望能打上一战,让昭武皇帝明白,他们并非是走投无路之下才投降,而依旧是一支不可侮的大军,值得他用心拉拢!   “儿郎们!随本将冲阵!”   决心已下,杨枢也不耽误,立即开始调整骑兵队形,准备冲阵。   对面的任良朋看到此景后,更是长笑一声,也开始调整队形,做好冲击的准备。   两军几乎是同时调整各自队形,也因此快速的分出了高下,在杨枢还在调整,大部分骑兵都还处于散乱之时,任良朋麾下已经完成队形,号角声中,数百骑开始缓缓加速,向前扑来。   “该死的!真是一群废物!”   眼见对方渐渐提升速度,杨枢脑门都开始冒汗了,不断的大声喝骂着。   “冲!”   眼见实在是无法完成队形了,己方人数又是对方一倍多,杨枢只能一咬牙,直接发令前进。   号角声中,千骑乱哄哄的向前疾驰而来,迎向五百队形严整的昭武军骑兵。   马蹄急速的叩击着大地,隆隆声不绝于耳。两军相向而行,数百步的距离,十数息便即相撞在一起。   一马当先的任良朋一声大喝,手中马槊如毒蛇一般,连续数个点刺,直接将当面的三骑刺于马下。更是猛的将马槊轮起,将一匹冲撞而来的战马抽的悲呜不已,斜斜倒向一边。   当面无所阻之下,战马一声嘶呜,驮着任良朋一头冲入对面的马群之中,所过之处波分浪裂,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在其身后,无数挥舞着马刀的骑兵沿着他打开的缺口不断向前突击,一时间战马相撞的悲嘶与骑兵的惨叫声音不绝于耳,在这一瞬间就有数十骑相互冲撞在一起,战马骨断筋折,马上骑兵惨叫着飞上半空,然后大叫着落地,消失在滚滚的马蹄之下。   混乱中,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会有连串的火花不断的闪现。   那是武器劈在坚固的盔甲上时,无法劈开铁甲,直划得甲胄火花四射。   这一刻,朱聿鐭在这支骑兵身上花费的海量钱粮终于得到了回报,甲坚兵利的昭武骑兵,对上永历军骑兵,完全就象是一场屠杀。   对方兵器如果不是斩在脖胫等无法防护的要害处,对于昭武军骑兵的杀伤力委实可以忽略不计。   但昭武军骑兵随手还上一刀,就会让对方那可怜的皮甲波开浪裂,血如泉涌。   甚至马速够快的话,长刀一掠而过后,就能让对方直接被斩为两截!   骑兵对冲之时,速度极快,一般人也就是挥出两三刀,就会相互交错而过。   任良朋第一个杀出敌阵,勒马回转,在他身后无数的骑兵不断突破而来,慢慢的在他后方重新列阵。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任良朋就放下心来,这次冲阵损失人数还不足百人,完全是可以承受的代价。   再看向杨枢那边,就凄惨了太多,出战之时的一千余骑,如今损失至少三百余,整个阵形都显得极为稀疏,看起来极为凄惨。   “冲阵!”   任良朋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主,稍稍整理了一下阵形,便再次一马当先,再次冲击而来。   “撤!快撤!”   不过这一次杨枢却是不愿意再陪他玩了,两倍人数打对方,都被对方打的折损超过三分之一,如今两军人数相近,那还打个屁。   事实上,就算他还愿意打,这些已经胆寒的永历军骑兵也不会奉陪了!   撤兵命令一下,所有骑兵纷纷快马加鞭,头也不回的直接贴着步兵大营,远远的绕过朱聿鐭本部,向着北门狂逃而去,再不回头。   “将军威武!”   “万胜!”   看着得意洋洋的任良朋大喇喇的在永历军大营不远处来回奔驰,耀武扬威,两千骑兵顿时欢声雷动,彩声如潮。   “万胜!”   “万胜!”   “万胜!”   远远的,无数欢呼声在远处回应着,地平线上,一条红线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旌旗如火海翻滚,无数官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呼应着前方的骑兵。   数万人整齐向前,步伐一致,如墙而进,顿时一股恐惧的压迫力滚滚而来!   昭武军主力大军,终于到达。   今天两章完毕,明天会多更新一些,最少三章。 第48章 那位   看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昭武军主力,永历军上下都是一片死寂。   刚刚经历过对方那恐怖的骑兵,还没喘匀气呢,对方主力大军便以这般压迫人灵魂的姿势出现在战场之上。   这支军队人数只有两万出头,分为二十余个大小不等的方阵,前后呼应,左右相顾。但是行动之间却是井然有序,万千人如一人,如墙而进,毫不混乱,甚至行进之中根本无需过多整队,大军徐徐而前,除了甲胄碰撞之声外,再无其他声息。   对于自家军队的气势,朱聿鐭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这近两个月,队列的训练是重中之重,因此才会有这样能够吓唬人的场面出来。   不过朱聿鐭却更加的明白,这完全就是一个花架子,队列训练虽然十分娴熟,但真正的战阵训练,纪效新书中的鸳鸯阵等战阵之法,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当然这个不足只是针对天下强军来说的,如今对上眼前这数万永历军,朱聿鐭还是有自信可以把他们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番。   初时朱聿鐭听闻肇庆城有广西狼兵近万,他还是比较忌惮的,毕竟论坛上这支军队还是被描绘的挺吓人的。   但如今近距离观察后,朱聿鐭明白了什么叫做见面不如闻名。   这些狼兵只看士兵,确实个个粗壮有力,野性十足。但再看他们的武器装备和队列形态,朱聿鐭已经完全明白,这些人打打混战,那是得其所在。   但真的打一个正规的会战,一千相互配合能达到中上的军队,就能将数倍于他们的狼兵打的怀疑人生。   也难怪狼兵在清兵打进广西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   清兵从东北打到东南,将士之间无论战斗技巧还是战斗配合,都远远超过这些没打过几场正规战的土兵,在山地中偷袭对方还好,一旦正面碰上之后就是被碾压的命。   在肇庆城外数里处一座小山包上,朱聿鐭的大帐便立于此处,这处小山包虽然不高,但却可以俯览整片战场。   两万大军将他拥立于中央,与永历军隔着数里远远对峙。   大军所至,如果不是双方拉开场面进行野战,那第一要务并不是攻城掠地,而是要确保立足,先行扎稳阵脚。   立营寨,挖壕沟,树鹿角。一切都需要妥善安置。   不过这却与朱聿鐭关系不大,如今他手下虽然算不上人材济济,但也不缺这种专业人材。   朱聿鐭是个闲不住的人,在百多骑的护卫下,朱聿鐭开始沿着永历军的阵线观察着,寻找着对方的薄弱点,为了第二日的进攻做准备。   凭心而论,肇庆城并不好打。   肇庆城背靠北岭山,西、南两面是绕城而过的西江,正东方又有仙女湖与星湖作为屏障,可攻的方向只有西北角与东南角两处数里方圆的狭窄通道。   而永历军除了守城的军队外,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这两个方向上,就算这几万永历军都是鱼腩,但堆在那里不动的话,他想要快速突破,难度也绝对不小。   不过朱聿鐭却能沉的住气,并不着急,如今他拥有的优势极大,无论凝聚力还是军队装备士气,都要远远高过对方,还更拥有着数量极多的火炮!   只要不犯大错,给敌人可趁之机,那么拿下肇庆城只是个时间问题。   尽管有大半个广东省的人力财力支撑,还有着水路支撑,但想要维持两万余军队出征,保证他们的物资粮草人员运输,却也是力所未逮。   因此,之前的船只倾尽所能,也只是将军队全员运到,额外再加上全军半月的粮草补给,就已经到了极限。   如今返航而回,运输早就打包好的火炮到来。   如今他也是在等待着大小火炮的到来,只要这些战场之神全部到位,那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工事和军队,都会在它狂暴的打击下变成稀巴烂。   过万人的军营修筑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近万人齐齐动手,依旧还是忙了一个下午,这才将大营立了起来。   ……   禄布镇。   这是一个沿西江的小镇,虽然没有多大名气,但却是一处重地。   并不是说她有多少军事作用,而是越过她后,长达两百余里的江面上,就没有和她等同大小的补给地点了。   今日的禄布镇,气氛有些不一样。   这里在数日前便来了数百强人,没有任何的身份识别物品,但战力却是极强。   轻松的将驻守的地方武装打的溃不成军后,便即将整个禄布镇握在手中。   唯一奇怪的是,这些强人虽然厉害,但却并没有像其他山大王一般,拿下镇子后四处祸害士绅百姓,而是接管了镇子一般,与民无犯。   他们穿上了地方武装的号服,然后便像模像样的开始巡逻,维持地方治安,除了不允许镇上的人随意外出外,整个镇子竟然与平日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换了主人。   今日白日间,西江上自东而来了一只船队,从船上下来的人物,身边有着数百的护卫,一看就是非富既贵,奇怪的是,这些人也不打任何旗号,除了行事比较霸道了一些外,也没有任何扰民的意思。   这种奇异的场景,一而再的发生,让地方士绅百姓人人啧舌之余也分外觉得疑惑,觉得今日这事情怎么处处透着邪性。   “黄老爷,这里是简陋了一些,不过却是胜过在船上过夜。今夜将就在这里先歇息一晚,小的带人去采买一些物资,明日一早咱们便可以上路。”   在镇子里最豪华的一座府邸中,刚刚把还不识相让出屋子的士绅老爷痛打一顿扔出去后的高大汉子,此时在一个中年人面前,却是低头哈腰,不断的陪着笑脸。   “去吧。”   黄老爷有些疲惫的挥挥手,这两天吃喝坐卧全在船上,委实让他有些抵受不住。   这个高大汉子应了一声,便即退出刻意,轻轻的掩上房门。刚刚关上门,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伺候丫环的惊呼声,不过他脸上并无惊讶,显然已经是习惯了。   只是转过头时,他眼底多了一丝不屑,压低声音吩咐几个护卫好好守卫后,便即匆匆而去。   “你看清楚了么?这真的是那位?!”   在高大汉子匆匆离去后,不远处的一间房顶上,一人压低着声音问道。   “看清楚了,确实是那位!刚刚离去的,更是他的第一心腹马吉翔!这贼夺我祖田,害我家破人亡,还有脸上这道刀疤,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他!”   另外一人声音很低,但语气中却是充满着仇恨。 第49章 面见圣上   眼看着马吉翔带着几十人离开去采购,屋顶上那道仇视目光一直远远跟随,直到对方去的远了,这才默默的收回目光。   “将军,小的可否带着本部先行诛杀了马吉翔那贼?”   沉默了片刻,那仇视目光的主人随着另一人从房顶滑了下来,那人压低声音问道。   “不可!陛下有过严令,除非确认‘那位’死掉,否则绝对不能动那马吉翔!魏得金,本将警告你,莫要擅自行动,否则军法无情!”   那将军顿时冷下了脸,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人说道。   “小的不敢!”   魏得金吓了一跳,顿时跪下谢罪道。   “行了,准备一下,计划不变!子时三刻动手,目标只有一个,除掉他后,那个马吉翔就算你将他切块生吃了,也无人管你。”   那位将军拍拍魏得金的肩膀,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安慰道。   “遵命!”   魏得金抱拳,再望向之前那个方向,眼中再次充满着恨意与杀意。   马吉翔对于此事却是一无所知,依旧悠哉悠哉的逛着小镇。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对此地已经算是十分熟悉了。毕竟之前护着永历皇帝前往梧州之时,来回两次都在这里落脚歇息了一番。   镇子依旧,好似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马吉翔锦衣卫出身,干的就是刺探,渗透的活计,此时出来被冷风一吹,顿时隐隐觉察出一些不妥。   虽然卖东西的人,依旧是那些人,但是他们在看向自己时,眼底深处总是时不时的透露着一些异样的光彩。   马吉翔若有所思,隐隐有些熟悉,却一直无法捕捉到那种感觉。   此时,他身边的人已经分散开来,各自采买着各自的东西,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就在马吉翔苦思之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走路有些不正常的中年人,只看到他那看似不经意擦着路人的行走方式,马吉翔顿时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之色。   这是一个贼偷,而且还是那种手艺不精的毛贼,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在马吉翔还未出头,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力士时,也不知道收拾过多少个。   此时他贵为锦衣卫指挥使,却是好久也没有再与这种人打过交道了,如今突然看到,却是多了一丝回味。   再看着那人有些笨拙的取走一个路人的钱袋,马吉翔嘴角的笑容更盛了。不过这家伙今天成功取悦了自己,马吉翔觉得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想与他过多计较。   不过前提是,这笨贼千万莫要招惹自己。   但似乎今日处处透着诡异,这家伙一摇三晃的,竟然向着自己而来。   看着这家伙目光有些贪婪的看着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马吉翔笑容更亲切了许多,正准备摩拳擦掌,等待这家伙伸手之际便狠狠收拾一顿时,却是突然如遭雷劈,僵立当场。   甚至连这毛贼趁机顺走自己的钱袋,他都浑然不觉。   忽然之间,他明白过来,自己之前察觉到的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那种诡异目光,与自己看那毛贼时,不正是一模一样么?   难道在这些当地人眼中,自己也是别人的猎物不成?   一想到此,马吉翔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马吉翔委实并非常人,察觉出不对后,并没有露出紧张之色,更没有匆忙向四周观察,而是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依旧悠闲的逛着镇子,余光却开始仔细搜索各种蛛丝马迹。   这一看,顿时让马吉翔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顿时有一种遇到同行般的钉刺感,虽然那些人表面看起来毫无异常,但那阴冷的气息,却是绝对不会有错。   这些人也是锦衣卫,而且还不是自己麾下的!   不是自己麾下的,普天之下只会有另一位大佬麾下还存在着锦衣卫,那便是唐王!   唐王手竟然伸到这里来了?!   这个令马吉翔毛骨悚然的想法,顿时让马吉翔一切侥幸全部扔在脑后,开始全力的思索着对策。   这个时候大叫肯定是不行的,甚至动作太大都会有危险!   毕竟对方明面上的人已经有十数人了,谁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存在?而且敌暗我明,自己带着数十人出门,对方肯定早就看到,如今还敢在他面前出现,显然不会做这没把握之事。   马吉翔心跳如雷,但脸上却还只能表现出来一副悠闲的模样,委实演的极为痛苦和无奈。   好不容易等一众收下提着大包小包汇合过来,马吉翔心跳这才稍松了口气,对方没有拿下他们的打算,显然目标并不是他。   既然目标不是他,那针对于谁,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猜的出来。   弑君!   能接这种活的,哪一个不是狠人,而且还是狠人中的狠人!   换句话说,敢干这事的人,绝对有自信能够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收拾掉,否则的话,他自己想死都难。   这个念头一出来,马吉翔更是惊骇,甚至都有一种什么也不顾,直接逃之夭夭的打算了。   但稍稍冷静之后,他却生生的将这念头压下,他不是蠢货,当然明白永历的重要性,这般擅自扔下皇帝跑路,就算真能杀出一血路来,在大明他也再无立锥之地!   一路回走,马吉翔越看越是惊心,回来的路上,虽然看到的面孔都不相同,但却都给他一种危机感。   还有远远的,几乎处处都有让他不安的气息存在着,显然来者甚众,所图极大。   好不容易回到永历临时行在,马吉翔几乎在大门关上的瞬间,便即双腿一软,坐倒于地。   不顾部下惊骇的目光,马吉翔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吹哨,招呼所有人立即集合!”   “去个人,快去禀告圣上,这里有埋伏!要立即动身杀出去!”   “等一下!先扶我起来!”   眼见身边一人便要取出哨子吹响,马吉翔却是突然脸色一变,将哨子打落在地。   在原地长呼了数口气,马吉翔终于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开口道,“所有人都不得声张,一切照旧,随我去面见圣上!”   他突然意识到,既然锦衣卫的目标是皇帝,那他就有很大的机会。   既然有机会,那拼死一战显然不符合他的性格。与其来一个鱼死网破,大家战场上各凭刀枪,生死由命,那还不如来一招金蝉脱壳,从容逃脱。 第50章 任务失败   将众人挥散各自散去,马吉翔只带几人同行,来到永历休息的房间外,不由的头皮一麻。   里面正传出阵阵令人心动神摇的声音,显然皇帝如今还正处于办事之中。这个时候去打扰,估计肯定落不下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马吉翔却没的选择,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了一分危险,耐心等了片刻,里面却始终没有消停的迹象,马吉翔顿时一咬牙,轻轻的拍了拍门。   “谁?!想死么?”   果然,这敲门声虽轻,但却让永历勃然大怒,愤怒的吼道。   他有愤怒的理由,好不容易在侍女的努力下重振雄风,这会儿正在要命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来打扰,怎么可能不愤怒?   “陛下,臣马吉翔,有紧急军情禀报!”   马吉翔敢拍门,自然有他的仪仗,那便是紧急军情一词。   永历生来胆小怯懦,无论多么愤怒之时,只要这紧急军情一到,他就再也顾不得别的,一定会第一时间拿到手中,以方便他考虑该不该逃,或者逃向哪里。   果然此言一出,里面原本暴跳如雷的永历皇帝,顿时没了声响,然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   “给朕进来,朕倒要看看有何紧急军情?”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脸愠色的永历皇帝阴冷着脸,一脸不爽的开口道。   看到永历皇帝眼底那一缕焦色,马吉翔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把是赌对了,只要真的有紧急军情,那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马吉翔没有耽误,立即以最简洁明了话语,将眼前的危局讲了一遍。   “马卿家,竟有如此狂徒,还不速速将之剿杀干净?!”   一听到居然有人要来收他的命,而且已经早就等在这里,准备瓮中捉鳖,永历皇帝立即坐不住,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便将马吉翔紧紧抓住。   “陛下,对方有备而来,正面硬抗,怕是会中了圈套。微臣死不足惜,却不能令陛下身处险地!为了陛下的安危,唯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   马吉翔却是一脸难色,他才不愿意去跟人生死相向。   “马爱卿所言极是,朕身负国家兴亡之责,岂能身处险地。不过如今看来,对方早有准备,想要溃围,只怕不易!”   显然,永历皇帝也不是一个愿意与人死磕的主,闻言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对于马吉翔对自己安全考虑的态度,十分的受用。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此宅背靠羊头山,南面便是西江,道路众多,距离西江不远。   贼人若想犯驾,必定晚间趁乱动手!如今就要抓住这个时间差,抢先行动,才有成功可能。微臣请旨,着人假扮陛下,打着陛下的旗号突然溃围登船,必可将所有不轨者吸引而去。   同时,微臣带着最精干的护卫,护着陛下由宅后小路离去。后山小路微臣上次路过时便即探索过,万无一失!而且在小路尽头,微臣还备有数只小舟,不用再通过码头便可登船!只要上了舟船,那便彻底安全了。”   马吉翔跪倒于地,快速的说道。   “就依卿所奏吧!”   永历皇帝看了一眼马吉翔,目光中充满着赞赏。   这也是他重用马吉翔的原因,这家伙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有办法让自己脱困而出,简直就是一件护身符啊!   眼见已经搞定了皇帝,马吉翔也松了口气,立即命令一个与永历身材相仿的倒霉手下与永历互换了衣衫,然后带着混在他护卫中的永历皇帝,转身出了房间。   不多时,此处宅子立即有了大动作,数百名护卫突然集结,护着好个冒牌货便即直冲出宅,向着西江码头奔去。   这个举动也确实让一众强人意外,立即便有监视的人开始击锣示警,四面八方脚步声不断响起,震天的喊杀声立即响遍四周。   几百名护卫刚出宅子,便即被数十道弩箭笼罩,十数人惨叫着倒下。   “继续冲!这是弩箭!”   有领军的将官大声喝斥着,将一个个畏缩不前的家伙踹着向前,涌出宅院。   果然,这一次再也没有弩箭射来。   眼看着数十人直接扔掉弩弓,拨出佩刀冲上前来,这些护卫们顿时眼中寒光大盛,呐喊着与来人冲撞在一起。   刀枪互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双方都没有退缩,一方是死士,一方则是为了一条生路,没有相让的可能。   刀光飞舞中,人命如同草芥,残肢断壁不断的飞舞。倒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靠着人多势众,永历的护卫们很快杀出一条血路,疯狂的向着码头冲击而去。   但这一次,他们却是遇上了大麻烦,码头地带是这些刺杀者们重点防护的地段,这里虽然只有百多人,但却个个都是精锐。   百多人组成军阵,虽然人数极少,但却各个奋勇向前,拼杀不休。   硬生生的压迫着对方不断的后退,距离码头越来越远。   在双方血战之际,局势也开始发生巨大的转变,原本窥伺在外的刺杀者们,在听到厮杀声后,纷纷向着这边汇聚而来,从各个方向冲击而来,尤其是数量不菲的弩弓不断射击而来,更是让护卫们雪上加霜。   激烈厮杀了一刻多钟后,护卫们在伤亡近四成之后,终于再也抵抗不住,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刺杀者们欢呼雀跃,个个飞奔而前,不断砍杀着。   魏得金一部三十余人,却是没有参与这场屠杀,而是死死的咬住人群中被簇拥着的‘永历皇帝’,不断的冲击厮杀着。   魏得金一边奋力厮杀,一边还在不断的寻找着他的目标,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明明都已经看到那位了,但是本应该在那位身边护卫的马吉翔,却是始终看不到踪影。   在魏得金终于奋力杀散‘永历皇帝’身边的护卫后,却是愕然的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永历皇帝,除了一身黄衣外,样貌完全不同!   “不好!中计了!”   魏得金猛的回头看向不远处,在厮杀开始时便已经离岸的船只,正在这时,马吉翔那让他咬碎牙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大船不远处的小舟上。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小舟很快靠近大船,并在船上护卫的接应下,顺利登船。   “狗贼,哪里逃?!”   魏得金睚眦欲裂,怒吼一声,便要向前冲去。   “回来!”   这时,一只大手用力拉住他的肩头,一把将之拽了回来,沉声下令道,“任务失败,撤退!” 第4章 写到一半了才想起来,第3张还没有发。抱歉抱歉。 第51章 轻取肇庆府   在永历皇帝历险之时,朱聿鐭也终于等来他的火炮。   看着那一门门火炮不断的被搬运上岸,足足百多门火炮慢慢在工事前一字摆开,肇庆城外的守军士气顿时跌到谷底。   好在天色渐黑,昭武军没有连夜攻打的意思,火炮被牵引入营,开始派出警戒哨,全军造饭,准备宿营。   当夜,一位鬼鬼祟祟自称心向昭武帝的将领使者被巡夜的士兵抓捕,然后快速被送入大营之中。   还没等他说出自家将军姓名,以及所来的目的,却是愕然的发现,帐内已经有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一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家丁心腹。   双方见面时,颇有一些尴尬,但对视一眼后,都十分心领神会的站在一起,不发一言。   “诸位的来意,本将已经明了。陛下曾有言,只要迷途知返,便概不追究,尔等若是阵前立功,依旧封赏不尽。”   在大帐正位上,正是今日阵前大出风头的任良朋。   这种场合,朱聿鐭显然是不适合与这些人接洽的,而已经成功在永历军上下心跳立威的任良朋,自然是最佳的人选。   “小的代我家将主来投,只要明日大军进攻,我部会立即阵前倒戈,相助王师攻打肇庆城!”   任良朋话语刚落,一个使者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拍着胸膛保证道。   这人的将主比较背运,正挡在昭武军前进的道路上,若不早降,明日火炮齐发之下,他们势必损失惨重。   在这要命的关头,哪里还能顾忌那么多,立即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家将主乃是广西苍梧参将齐禀忠,如今防守肇庆南门,若是王师到达,家主愿意阵前开城,以迎王师!另外家主在梧州亦有本部若干,若是王师西进梧州,家主亦可以开城以献王师!”   另一人也站了出来,行礼道。   “我家将主乃是……”   “我家将主愿意归顺王师……”   一个接一个,所有使者都将他们的将主名字报出,更是拿出足够的诚意,愿意献城以立功。   任良朋只是在心跳略略统计了一下,就觉得牙花子有些疼痛,这些使者几乎已经将肇庆城内所有的实力派一囊而空,都投降了,那还打个屁啊。   “既然诸位都愿为朝廷出工出力,那为何还要等到明日,不如今夜便动手,直接拿下城中不肯归顺朝廷的叛逆,岂不更佳?”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思索之后,任良朋却是目光炯炯的盯着所有人。   “这……”   这一下倒是让这些人各个有些头大了,对方的要求看似无礼,但是结合如今在场的所有人,却一点也不突兀。   如果这里所有的将领都能团结一致,那拿下肇庆根本就不会废太大力气,必定手到擒来。   但这却又超乎了这些使者的权限,他们可不敢替他们的家主这般应承下来。   在双方粗略的商议了联络方案后,任良朋也代表着昭武皇帝宣布,只要反戈一击,就绝不为难的态度后,双方都满意而去。   此时城中的瞿式耜,还并不知道正面的将领几乎已经倒数投降过去,还在晕暗的灯光下,死死的盯着地图,苦思着破局之策。   但他还不知道,他依为长城的广西军团,如今在使者们返回之后,各大将主已经秘密的凑在了一起,开始密谋着叛乱。   三更时分刚过,肇庆城却是突然出现惊天变故,无数的军队从各个军营开出,目的明确的杀向其他不曾参与秘谋团伙的永历军。   一时间,整座肇庆城都被冲天的杀气所惊醒。   无数不明所历的永历军,就这般稀里糊涂的直接倒在原本的同袍手中,一营接一营被众军头合力拿下。   在瞿式耜慌乱的披衣出来查看之时,一队军队已经杀进了知府衙门,在瞿式耜还没来的及喝斥之下,便被人直接按倒于地,绑了个结结实实。   在心算无心,再加上实力远比那些还忠诚于永历的军队强横,叛乱军团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即将所有抵抗肃清,所有还没有逃离城池的永历文武官员,一个不少,尽数或杀或擒。   至此肇庆府内尘埃落定,城门洞开,彻底对朱聿鐭臣服下来。   虽然已经得报肇庆府已下,所有守军都已经开出城,只留下少量兵丁看守城门。但朱聿鐭依旧谨慎的没有连夜进城,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这才派出本部接管城池。   “瞿大人别来无恙?”   当一众被俘的文武被押送上来后,朱聿鐭盯着其中一位老头子,轻叹一声。   “托殿下的服,老臣还算安好。不过唐王,你擅自自立,形同篡位。难道不怕他日九泉之下,难见列祖列宗么?”   瞿式耜并没有朱聿鐭想象中那般,一上来便即痛骂自己谋朝篡位,而是神态平静,语气平和。   “依瞿大人看来,桂王能担当大明基业乎?”   朱聿鐭没有发怒,也是如同聊天一般,平静的问道。   “不能。”   出乎朱聿鐭的预料,瞿式耜竟然没有摆什么伦常正统之说,而是十分实诚的回答道。   “既然瞿大人能识此,何不若效忠于朕,共扶大明江山万年?”   朱聿鐭心中一动,觉得似乎可以尝试一二,收服此人。   这人虽然打仗不咋样,为人脾气还臭,但却是一个内政好手。治理地方,筹措军粮军械,还从来没有耽误过什么事。   “忠臣不事二主,瞿某既然曾拥立桂王为帝,便不作他人想。更何况如今心如死灰,只求速死,望唐王成全!”   瞿式耜摇摇头,根本不为所动。   朱聿鐭没有再劝,挥了挥手,直接成全了对方。   这样的人,他是不可能放他离去,再去效忠永历的。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其成为自己的拦路石。   能坚持到这个时候依旧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大臣,都是有信仰的,换句话说都是一些死心眼的,只要有了决断,就不会再有丝毫动摇。   瞿式耜倒也洒脱,直接拱了拱手,便即昂首而去。   至于其他的文武,则根本没有这种骨气,或者说之前还有人想要来一场扮演刚烈,然后再被朱聿鐭感化的戏码,但此时一见瞿式耜这个下场,顿时全部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的选择归附。   有了这些地头蛇的配合,接收肇庆府相当的顺利,而议会也是在第一时间便搭起了台子。   在留下一部三千人的军马驻守肇庆,令降将向西拿下德庆府、梧州后,朱聿鐭便两次搬师回广州。   因为相比轻取而下的肇庆府,此时的分水关,却是陷入死战之中,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急需支援。 第52章 分水关   肇庆府既下,德庆府、罗定州,高州府,雷州府相继上书归附,整个广东完全处于朱聿鐭的掌握之中。   在分水关,战斗却是极为激烈。   在将诏安县附近祸害个遍后,李成栋也终于等来主力军团。   虽然因为郑成功出击海澄,让李成栋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运输船队尽丧,但是靠着对诏安县的血腥洗劫,短期内大军粮草依旧无虞。   也正因为粮草不足,外加被打了一个大闷棍,李成栋安全是怒发冲冠,大军一至,便即发起对分水关一轮接着轮的猛攻。   此时的李成栋大军,绝对是经历过血火战争洗历的,战斗力极强,而且战斗技巧亦老辣迅猛。   甫一冲击,就差点让尽是新军的分守关陷落,若非分水关外实在施展不开大军,纪光霁又带着家丁与铁卫拼命厮杀,李军第一天就险些在城头立足。   经历过一日厮杀,城头的新兵只要不死,都在迅速的成长着。   从一开始,面对着几乎无穷无尽的箭雨,直会惨嚎着乱跑乱窜,到今日冒着箭雨奋力还击,代价便是至少一千五百名新兵生命的消逝。   关口上,火炮火铳轰鸣之声始终没有停歇过。   但在几日的赶工中,李成栋大军已经制作出无数的盾车和蛤蟆车,冒着雨点般的炮弹,铳弹不断的向前。   这些东西虽然依旧无法抵抗火炮的正面击中,但是对于火铳的防御力,却是游刃有余。   而城关上那数十门大小火炮,显然不可能做到精确点名,虽然不时有盾车被击中散架,但人员伤亡却并不算大。   顶着炮铳来到关墙之下,无数的弓箭手开始在盾车的掩护下弯弓搭箭,以密令的箭雨回敬着关墙上的守军,掩护着自家冲城军队。   “换散弹!”   几日下来,各炮已经实战中测量出了火炮的设计参数,数十步内,再用实心弹攻击盾车,效果已经几乎为零,但若是换上散弹,对于抢步而来的攻城部队,杀伤力最为惊人。   不出所料,立即又有数门火炮炸膛,顿时让城关上一片哀嚎。   而其他完好的火炮,却是吐出一道道霹雳,漫天的铁钉铁珠洒向战场,顿时带起一片片的血雾。   尽管在一轮火炮之下,损失了两百余人,但攻城部队却丝毫不受影响,一架架云梯快速接近城关,一声声轰响中,云梯上门的铁勾牢牢抓住墙垛,一个个身影如同蚂蚁般,不断的向着云梯攀登而去。   城关上,不断的有石头落下,将一个个攀爬的李军士兵砸下云梯,但却无法阻止后续李军士兵亡命向上,不断的接近城关。   在各个云梯处,一个个赤身的大汉正猛烈的轮动着大斧,不断的劈斩着云梯抓手,尽管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后续的大汉一个接着一个,丝毫没有停手。   每砍断一处云梯的抓手,就会有十数人全力抬着一个碗口粗细的圆木,用力的将云梯顶撞开来,向后倒去。   一架架云梯被推翻,上面的李军士兵不断的翻腾着从云梯上落下,重重的摔落在地,惨叫声响成一片。   城头上,士兵们不断投下石块,檑木,将还在攀扯的李军士兵砸的鬼哭狼嚎。   城下,在盾车的掩护下,李军弓箭手的射击始终没有停止过。   密令的箭雨让城关上的士兵不断的倒下,双方都在咬着牙关,拼命的承受着伤亡。   明军占据着地利,又有火炮火器之利,杀伤力极强,但却缺乏强军所必须的韧性。   清军则是人多势众,单兵战力强,只要熬过登城时的伤亡,一旦上城,就能对明军进行沉重的杀伤。   再齐全的守城设施,在疯狂的进攻者面前,都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李军终于有人靠近关墙,双手搭在弩墙垛上,就要用力一撑,跳上城来。   但是这个时候的明军,已经不是两天前那些毫无守城经验的新兵蛋子了,在血与火的洗历下,他们已经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就在清兵手将要用力的一瞬间,一柄寒光闪闪的腰刀便即斩了上去,直接将其右手手指齐根斩断   刚刚斩断的手指还在轻微的抽搐、伸缩着,但它的主人却是一声惨叫,重心不稳,摔落城下。   这人刚掉下去,下一个士兵就两次冒头,不过这一次他十分聪明的没有伸手搭在墙垛上,而是猛的一蹬云梯,从嘴上握住环首刀,整个人跳将起来。   只要在半空左手用力一扳城垛,他就能和身扑入墙内,只要入了墙内,那一轮血杀就会开始!   但他狰狞的笑容还没来的及收回,便看到一杆长枪直直的冲着他胸膛而来。   这名悍卒临危不乱,一声爆喝,右手环首刀猛的劈向长枪!   可惜的是,他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虽然猛击打中了长枪,但却并没有立即荡开,长枪枪尖只是略偏了偏,穿刺的速度依旧不变,直接将其来了个透心凉。   这个长枪兵发一声喊,举着长枪便猛的向外一推,那位清军悍卒只来的一声惨叫,便即从城头飞落而下。   但这名长枪兵还来不及得意,便即被下方数枝长箭先后命中,翻身倒在了地上,口中血沫子不断涌出,眼见是不治了。   在他拿下的瞬间,他后面便立即有士兵接替了他的位置,再次开始搏杀。   战场之中,人命如草芥,所有人都只能拼命,根本顾不上他人。   这种场景在城头处处可见,有的地方如同这里一般,不断的力挫登城的清军,而有的地方则是被突破,不断有人跃上墙头,开始与守军展开近身搏杀。   下方的弓箭手,在看到己方同袍不断登上城头,已经停止了箭雨覆盖射击。大部分弓箭手放下弓箭,开始揉搓自己酸痛的手臂,而一些箭法高超之辈,则是替换向前,张弓以待,以冷箭射杀冒出身影的守军,以策应己方同袍。   分水关西北处,地处缓坡地面,这里是清军重点攻击的地段,此时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除了不断登城而上的清军外,明军的增援部队也是一泼接着一泼。   在这狭窄的城墙上,双方刀剑相向,杀的血肉横飞,地面都被粘稠的鲜血铺满,一不小心就会被滑倒。   战局虽然看似胶着,但明显看的出来,明军战力不及清军,数百人轮番围攻,却迟迟拿不下区区不足百的清军。   后续清军不断的从这个被己方拿下的豁口进入,当人数超过两百后,明军已经开始被压的步步后退,眼看崩溃在即。   抱歉更新的晚了,直接两章一起发了吧。 第53章 分水关中   李成栋大军,自从江北降了满清之后,便活路在江南的战场上。   纵横数省,破灭的明军数不胜数,攻下的城池更是不知凡几。这种连战连胜,数年经历数十上百次战斗的军队,就算之前是杂牌军,如今也会被历练成雄师。   在单兵战斗力上,纪光霁手下的新兵显然不是对手。   百多人一个冲锋,就直接拿下数十明军的性命,靠着这些悍卒打开的缺口,后续的清军蜂涌而前,明军士兵不断的倒下,整个战线都开始动摇起来。   “唳……”   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起来,三长一短的哨声响过,已经被杀的有些心胆俱寒的明军士兵如蒙大赦,直接抱头鼠窜,退向两边。   清军个个欢呼,在后更加起劲的追杀而来。   但明军作为地头蛇,论起逃跑来,岂是他们所能够追赶的,几乎转瞬间便即消散一空。   再收割数十颗人头后,他们面前的明军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数百杆正在发出‘滋滋’响声的火铳队伍。   “杀!冲过去,杀散他们!”   清军悍卒的瞳孔纷纷收缩,紧接着便有军官大声喝斥,带头向前冲锋而来。   打老了仗的他们都明白,火铳的威力在于远距离攻击,一旦被近身,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一群人狂吼着,根本不在意其他,他们知道若是不能及时冲过去,这么近的距离下,火铳齐射,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开火!”   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火铳队军官的指挥刀已经重重的劈了下来。   早就已经站好位置的火铳手立即扣动板机,数百杆火铳瞬间轰响,无数的弹丸急速向前飞射而出,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近三百的清军轰击而出。   漫天的血肉顿时从清军阵营之中炸起,最前排的清军个个如同被巨锤击中,前冲的姿势变成猛的向后,将后面的撞的翻滚一地。   这些人虽然个个披着重甲,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重甲完全如同纸糊的一般,根本无法有任何防御力可言。   身体前面虽然只是一个小洞,但在其后背,则是直接炸开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破碎的内脏洒向四面八方。   只是一轮射击,便即令百多人或死或伤,直接失去战斗力。   但是火铳射击也只是到此为止,这么近的距离内,根本不容他们再装填一次火药弹丸。   余下的清军个个目光赤红,目露骇人的寒光,狰狞的向着这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明军火铳手扑击而来。   但下一刻,所有清军都是目光一滞,目光中的残忍立即变成了恐惧。   在这些火铳手退开的后面,则是一排虎蹲炮!   不等他们再狂吼出来,虎蹲炮已经猛的咆哮出声,无数的铁钉铁珠如雨点一般的狂射而出。   虎蹲炮可不是火铳能够相比,这些散弹动能惊人,几乎毫不废力的直接穿透数道人影,满天飞射的弹丸,几乎将这一片区域完全覆盖,生人勿近!   一轮炮击后,三百余清军连带着后续爬上城头的清军,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二十人,而且个个带伤,再无任何骁勇的模样,凄惨已极!   原本狼狈逃开的明军个个欢呼,呐喊着再次冲击而来,开始痛打落水狗,几乎一个瞬间,便将这些残兵败将斩杀了个干净。   士气大振的明军,爆发出更凶悍的战斗力,汹涌上前,再次将少数攀扯而上的清军斩杀一空。   当一具具清军尸体不断的从城头被扔下后,清军这一次声势浩大的攻城行动,便即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在城头喊杀声消逝一空后,城外的弓箭手再次开始覆盖射击,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为攻城做准备,而是以密令的箭雨压制城头,掩护己方士兵撤退下来。   对此,明军士兵已经习惯。在箭雨到来之前,便即纷纷找好隐蔽地,或是举起盾牌防御,这几轮箭雨杀伤的明军并不算多。   纪光霁便是在亲卫的盾阵之中,透过盾阵的缝隙,观察着清军究竟是真的退军,还是象上一次一般来一个回马枪。   好在这一次清军损失惨重,已经无力再攻,是真的撤退了下去。   当清军在明军的火炮欢送声中渐渐远去后,纪光霁顿时觉得一阵阵的虚弱,双脚一软坐倒于地。根本就不顾地上满是血腥,直接倒在地上,双眼一闭,不多时便即酣声如雷。   这三天来,他能够得到休息的机会寥寥可数,三天下来睡眠还不足三个时辰,眼下危机一解,强打的精神一松,便即睡死过去。   不仅仅是他,他身边所剩不多的亲卫与铁卫,个个都是疲累欲死。   普通士兵还有机会轮休,但他们这些明军中不多的老兵,却是只能充当着救火队,哪里出现危机,哪里就会有他们随着纪光霁支援的身影。   几天下来,个个全身血腥,一层层的鲜血碎肉不断干了又湿,在盔甲上累积了厚厚一层。   个个眼窝深陷,胡子拉茬,已经人不像人,鬼不象鬼。   这些人留下几个还算精神的同袍警戒后,其他人便即随处找一个地方,不多时全部死死的睡了过去。   在战斗声停止后不多时,无数的民壮开始登城,将早就做好的饮食分发给士兵们,然后便开始打扫战场。   清军尸体直接被扔出关外,己方士兵的尸体一具具整理好收拾下城,但凡还有一口气的,都会被抬下城墙,送入军医处诊治。   这些人都是地方士绅组织而来,帮助明军守城。   这些人虽然打仗不行,但其他方面却是明军不可缺少的助力。   比如运送守城物资,升火做饭,打扫战场,帮助军医治疗伤兵,焚化战死将士尸体,确实为军队守城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这次为了保卫自己的权力,地方议会发挥出的作用远远超出了纪光霁的预料。   原本他最担心的便是新兵抗压能力不强,遇到强敌便会直接崩盘。对此他原本还准备了数量不菲的督战队,却没想到,根本就没有来的及用上。   因为在士绅们参与进来后,新兵们的战斗力虽然没多少提高,但抗压力却是直线上升。   军法中虽然有退缩者斩,但却不可能吓唬的住所有人。   但士绅们再给这些本乡子弟兵补上一条,临阵退缩者,全家都要被取消佃田,并且逐出本县的枷锁后,这些新兵便再没了后退之路。   原本只是一人生死,如今却是牵连上整个家庭,再想临阵逃脱代价就高的吓人了。   战死这里,全家佃田租子会减去两成,但逃跑除了军法从事之外,还必定全家遭到连累,再敢逃那就除非是精神完全崩溃了。 第54章 分水关下   休息了还不足半个时辰,清军便又一次调整好了军阵,再次向着分水关汹涌而来。   似乎有一种不打破此关,誓不罢休的模样。   鼓角声中,原本酣声如雷的纪光霁酣声立止,一咕噜爬了起来,小心凑到弩墙垛口处,向着外面观望着。   这一次李成栋显然是震怒,出去的兵力远远超过之前几次。   事实上在分水关这种复杂、狭窄地形中,投入的兵力并不是越多越好,太多人的话,兵力施展不开,却是能给关墙上的火炮发挥威力的最好靶子,完全是智者所不取。   清军再向前行了数百步,纪光霁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因为李成栋并没有昏头到自掘坟墓的地步,而是将近万军队列为三个梯次,压迫而来。   这打的主意显然是连绵不绝的攻击,对方已经察觉到了关内守军已经疲累之极,面对着这种连绵攻击,迟早势必会生生拖跨。   但是纪光霁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守关的士卒只有五千上下,连续三天的战斗,没有一天不是险死还生,不断的抽调休息的军队上战助战完全就是家常便饭,轮番休息完全就是说说而已。   更别说如今五千守军,剩下的已经不足三千,伤亡之惨烈自不必说,轮休更只是一个奢望。   甚至可以说,守军的伤亡甚至比起攻城的清军还要巨大,虽然因为明军大多都是新兵,但却也是创造出雄关守御战的先例。   好在剩下不死的这些新兵,基本上已经被惨烈的战斗锻炼了出来,虽然搏击技巧依旧不如对方,但依靠着地利,已经能够做到杀伤多于损失。   但眼下这般情景,纪光霁情知自己迟早是守不住这分水关的,人的精神总是有一个极限的,一旦超过这个度,哪怕再严酷的军法,也不可能再让已经精神崩溃的士兵们服从。   “将所有火油,金汁抬上城头!与狗鞑子决一死战!”   既然不知道能够守多久,纪光霁索性完全豁了出去,将家底全部亮了出来,免得守不住后,全部便宜了清军。   李成栋此次势在必行,不仅出动极限的攻城兵力,更是将剩余所有的攻城器械尽数拿出。   军队数量远远超过分水关的情况下,李军攻击虽然猛烈,却是一直可以让军队轮番休息,军队上下并不算疲惫,而此次派出的万余军队,更是休息充足的生力军。   鼓角声中,李军开始不断的向前推进,依旧是盾车掩护,大军随后跟进。   数百步内,城头上的火炮便即不断的轰响。   只是如今火炮的轰击频率比起之前,已经降低了大半。连续的射击下,所有火炮都已经烫的吓人,需要不停的加水降温,否则火药一旦填入,就会立即被引燃。   炮筒上还好,炮铳内加水,却是需要用吸水的棉布认真清理掉所有水渍,否则就会出现火药无法点燃的情况。   这一次李军数量更多,但传出的代价却是远远小于之前,数百步的距离说远不远,盾车虽然前进缓慢,但不到一刻钟,也已经来到关下不足四十步内。   所传出的代价只是十数辆盾车被击毁,百多人伤亡的代价罢了。   在这个距离上,弓箭手已经能够从容的盾车的掩护下,将密令的箭雨送上城头。   城头上的火炮无法奈何这些已经在极限射程内的盾车,虽然依旧在用实心弹轰击着后续的清军,但在这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实心弹的攻击却是收效不大。   城头火铳虽然众多,却是无法击穿以手臂粗细树木所打制而成的盾车,与弓箭手对射就更加不可能。   几轮箭雨后,城头上已经再也听不到火炮与火铳的轰鸣声,在密令的箭雨下,所有人都十分熟练的选择好了位置以躲避箭雨的袭击。   眼见盾车已经将城头的明军火力压制了下来,后续跟进的清兵发一声喊,由缓步而前变成奔跑向前。   一架架云梯在数人的抬架下,快速的向着关墙而来。   城头上早就装填好散弹,却一直没有动静的火炮开始轰鸣,喷射出无数的钢铁洪流,向着冲击而来的清军呼啸而至。   百多清兵惨叫着倒下,但这种伤亡根本无法憾动久经战阵的李军士兵,后续人马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奔跑的方向都没有任何改变,直接践踏着己方同袍的尸体,直直的扑向关墙。   数十架云梯很快便靠上了关墙,云梯最上端的铁勾牢牢的抓住墙垛,再加上蜂涌向上攀爬的士兵,更是牢牢的扣住了墙垛,根本无法憾动。   这一次,明军再也没有去挥动大斧劈砍,一来这般损失太大,二来如今疲惫已极的明军,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挥动如此沉重的大斧。   云梯不断的颤动着,肉眼都能看到那颤动频率越来越快,显然李军士兵已经快要接近城头。   “浇火油。”   “泼金汁!”   城墙上各处都有军官喝吼着,一柄柄加长的木勺不断舀起散发着恶臭的金汁,顺着云梯便泼了下去。   “啊!”   惨叫声不断的传来,云梯上不断有被金汁淋到的士兵,发出阵阵的惨叫声,手舞足蹈的向着下面坠落而下。   而火油却是更加的可怕,顺着云梯浇落而下,滚烫的火油让距离最近的人双手根本无处安放,而腻滑的火油,就算流下不远便即慢慢凉了下来,但却滑腻无比,一不小心就会涌下云梯。   而更可怕的是,在数瓢火油下去后,一个火把就会将火油点燃,猛烈的火焰,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抗衡的,尤其是那些被火油泼了一身的倒霉蛋,更会直接变成一个人形火炬,惨嚎着落在,无数如何打滚挣扎,却根本无法让火焰熄灭,只能在一声高过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中寂静无声,极为惨烈。   只是一轮的火油,就让十数架云梯变成人类无法通过的天堑。   但更多的云梯却是不断的靠将上来,密密麻麻的云梯几乎将整面关墙全部填满,到处都是剧烈晃动着的云梯,火油金汁的作用越来越小,根本无法做到全面阻击。   终于,第一个李军士兵成功登上城头,虽然只是一瞬间就被乱刀分尸,但却给后续的李军士兵一个极难得的空隙,接二连三的李军士兵登上城头。   在他们后面,第二波,第三波李军士兵,正不断的汹涌而来,如同一波高过一波的巨浪,数不胜数,让人绝望。 第55章 漳州城破   单单只是第一个浪头,明军就明显承受了近乎极限的压力。   无数嚎叫着的李军士兵扑击而来,他们的力量更强,精神状态更好,疲累不堪的明军士兵,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被压迫的步步后退。   这一次,清军明显学乖了,再不象之前那般横冲直撞,而是死死咬住明军士兵,绝不给他们再次以虎蹲炮重创自己的机会。   而事实上,虎蹲炮虽然还有不少,火药也算充足,但是弹丸已经在这数天时间里耗尽。毕竟城头上那些火炮是更加吓人的消耗大户,三天的攻防战,不仅火炮近乎半废,弹丸也几乎消耗殆尽。   这一次,实际上明军已经没有太多手段可以用了,论兵丁质量比不上李军,论数量更是差一大截,更是极为疲惫,已经完全无法做到守关的重任了。   “掀翻所有火油,撤!”   眼见自己的士兵倒下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纪光霁轻叹一声,知道已经事不可为,立即下令道。   撤退命令一下,本就步步为艰的明军迅速由败退变成溃退,许多被杀的胆寒的明军士兵,甚至来不及顺着城梯下城,直接纵身跳下关墙,摔死摔伤者不计其数。   “破关了!破关了!”   明军溃败下城,城头上李军的绿旗开始不断的蔓延开来,直至将整面关墙铺满,城上城下,清军的欢呼声顿时声彻云霄!   无数清军欢呼着从城头冲击而下,疯狂的追杀着四散而逃的明军溃兵,士气如虹,所向披靡,不断的向分水关内部纵深猛插!   除了不断向前追杀的清军,已经入城的清军更是快速的打开关门,将外面早就等的不耐的同袍放入关内,无数清军疯狂欢呼着,如同铁流一般的滚滚入城!   “差不多了。”   眼见已经撤退到预定的位置,而追杀过来的清军数量已经超过了千人,纪光霁满是血丝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澎……”   在令旗挥舞中,分水关南关突然响起,一阵密令的火铳声连绵响起。   无数的火铳兵从各个房顶上探出身来,将密令的弹丸向着汹涌而来的清军倾泻而来。   当头的百多名清军直接被一扫而空,甚至连落后的明军溃兵都有不少人倒在血泊之中。   经过这种打击,清军原本疯狂的情绪顿时清醒了不少,但对于这些位于屋顶的明军火铳手,他们一时半会儿却也没有太多办法。   就这么耽误片刻的工夫,这些清军愕然的发现,无数的大车从四面八方被推动而来,将他们前方的道路直接堵个严严实实。   更奇怪的是,这些大车上面还铺着厚厚的稻草,有人轻轻抽鼻,还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四周都充斥着淡淡的火油味。   “冲过去!”   眼见这势头不对,有领军的佐领顿时脸色一变,怒吼一声,命令清军继续向前冲击。   这些大车也许挡的住骑兵,但却绝对无法阻挡住步兵的脚步!   但是不等清军依令而前,无数火把便即将大车点燃!   在他们身后,无数的房屋更是不断的腾起火焰,火焰是自内而外,并且扩散的极为凶猛!   只看那火势漫延的速度,屋内肯定堆着满满的引火之物,甚至还会有数量不菲的火油!   后方一间又一间房屋不断的燃起火头,只是片刻间似乎半个分水关都直接处于火海之中。   汹涌的火势距离当道上的清军还远,一股股热浪便即扑面而来,直烤的人须发都蜷缩起来。   “撤!”   眼见火势委实太过于巨大,入城的清军将领当机立断,立即命令全军撤出分水关,等待大火熄灭再作计较。   刚刚兴奋灌入城池的清军,又以更快的速度撤了回去,虽然狼狈,但损失却并不算大。   在他们离开不久,明军也开始陆续撤出分水关,临走前,更是将整个分水关全部点燃,将之完全化成了一座火海!   火势阻断了清军的追击步伐,没有了迫在眼前的危机感,心中紧绷了数日的弦稍稍放松,就立即感受到身体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疲惫感。   还幸存的明军士兵只剩下两千上下,他们中很多人更是走着走着便即突然倒地不起,直接昏死过去。   好在这一次,因为潮州士绅的高度拥护,各方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明军的辅兵极多,无数早就等待在外的青壮,纷纷上前,拿出一副副简易担架,将这些伤痕累累,极度疲惫的明军士兵放置其上,抬着他们迅速赶向十数里外的明军新营地。   ……   在分水关生死鏖战之时,漳州府府城海澄,此时也同样烟尘冲天。   无数的郑家士兵,如同潮水一般的沿着几处洞开的口子,烽涌入城,与城中的留守清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在得知漳州府大军已经南移的消息后,已经有了昭武帝密令的郑成功,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攻打漳州府的最佳时机。   只用了两天时间,便从厦门岛浮海而至,将漳州府团团包围。   面对着郑成功数万大军的围攻,还不知道死期已至的海澄守军毫不为其声势所动,甚至只是照例向已经开拨十数日的李成栋大军发去了一份自信的报告,他们很有信心守住漳州不失。   郑成功是他们的老熟人了,他来海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够摸到海澄城墙。   还没有改革军制的郑军士兵战斗力极差,往往清军千余人,就能轻松在野战中击退过万的郑家士兵!   如今漳州城虽然主力齐出,但依旧还有数千兵力,因此他们相当的有心理优势。   虽然心中疑惑,但出于对昭武帝的尊重,或者说没有更好的攻城策略,郑成功用上了昭武帝的爆破攻城办法。   为了保证爆破的成功率,人多势众,财大气粗的郑成功更是直接从数个方向同时挖掘了十数条直通城墙之下的地道进行爆破攻城。   在城中守军纷纷哄笑郑军根本不懂穴攻要义,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同时开掘十数条地道的第二天,令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郑军不仅以极快的效率挖好了地道,更是让他们不能理解的方式,直接让整段整段的城墙飞上了天空,然后在他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下,无数欢呼着的郑家士兵便即突入城中,砍瓜切菜一般的收割着被爆炸冲击波震的兀自摇摇晃晃的清军。   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除了在旗兵护卫下,狼狈杀出一条血路突围的佟养甲,整个海澄城守军尽数被歼…… 第56章 西营下云南   在东南沿海杀的如火如荼之时,孙可望等一众西营将士,也灰头土脸的从泸州逃窜而出。   泸州府果然如同孙可望所料那般,在西营残部攻击之下,数日内便即轻松扫平。   军心慢慢安定的西营,在泸州府吃了半个月的饱饭,更是慢慢收拢了数万败兵。   比起他的便宜义父,只懂得打打杀杀和流窜作案的张献忠,孙可望是一个有政治能力和眼光的人,他明白流窜作案是成了不大事的。   而泸州是数江环绕之地,这个地形比较封闭和利于防守,在一番思索之后,孙可望便打起了将之当作根本之地想法。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孙可望便雷厉风行的开始施展起来。刚刚收编的败兵,再次在西营四王子的整编下形成战斗力,更是借着收拾了众多不配合的大小缙绅的既定策略,小范围的以战练兵。   镇压了不服从的缙绅,再从肯和他合作的缙绅之中选拔官吏,之后将被镇压的缙绅们的田地分给合作的缙绅和无地百姓。种种得力策略,一扫大明积纳已久的旧弊,已经开始慢慢聚拢起泸州的民心士气。   大半个月来,种种措施按部就班,泸州各地已经渐渐安定下来,刚刚开始有兴旺的苗头,满清大军便即又一次杀至。   不同于上次,这一次满清大军收编了四川各地明军残部,尤其是重庆总兵杨廷本部归附后,满清终于有了一支上的了台面的水师。   虽然这支水师比起东南沿海的郑成功,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但对于偌大的四川,这支水师已经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了。   得益于这支水师的帮助,满清大军成功在西营的全力阻击下强渡合江,直扑泸州城。   油场一战,西营再次大败,好在李定国表现的极其惊艳,只带领千人迂回朱沟,一战之下,杨廷的水师猝不及防之下,被李定国带人焚了个七七八八,令满清大军立即失去了追击的依仗。   西营大军败而不乱,在泸州城顽强抵抗了十数日后,最后更是全军外加钱粮全部装般,大军登船南下,将一座空城留给了满清。   首次担纲大任的孙可望,在此役中指挥若定,虽然野战依旧失败,但却根本无法掩其夺目的光彩,终于成为西营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而李定国也因其过人的胆略和勇猛,彻底的稳定了西营第二人的位置。不过这个时候的李定国根本没有与孙可望一争长短的心思,反而是对这个自小便对他照顾有加的大哥十分信服,对其向来言听计从。   在一二号人物意见一致后,西营内部经过这次战斗后,也变为铁板一块,野战损失虽大,但内部凝聚力却是上了一个台阶,实力反而不降反升。   一路向南,凝聚力极强的西营开始展示出他的锋芒,一个月不到,便即连克永宁州,定番州,兵不血刃拿下惊弓之鸟的贵阳。   眼见进展如此顺利,孙可望内心的野望便即不可克制的膨胀起来。但贵州毕竟山多地少,百姓不多,拿下容易,却不是一个安稳的去处。   相比贵州而言,身边的云南就要好上了许多,而且若是云贵连成一片,既有云南丰富的特产,又有贵州的险要地势,立即便是王霸基业的雏形。   只是贵州尚未平定,冒然招惹云南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必须两者之间先选择一个。   在云南与贵州之间有些摇摆的孙可望,却是惊喜的得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相信的消息,全家死在昆明城沙定州之乱的云南曲靖副将龙在田,竟然派人前来联络于他,只要他能够平定沙定州之乱,他愿意迎他入云南!   这个消息让西营上下无不欢欣鼓舞,毕竟贵州这地方太穷了,西营看似一连串的胜利,但是就算拿下了贵州省城,大军却依旧是饥一顿,饱一顿,让人对贵州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眼下既然有入主特产更加丰富的云南的可能,那是谁也不愿意放过的。   两者一拍即合,西营向西的步伐嘎然而止,掉头向西南杀了过去。   事实上,沙定州委实是属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存在。   昆明城北罗丈村一战,数千西营精骑在李定国的率领下,摧枯拉朽一般将沙定州数万大军杀的大败,沙定州大败之余连昆明城都不敢再回,一路向南溃逃。   但是在战马的追击之下,还未过安宁便再次被追上,再一番痛击之后,原本庞大的沙定州部,从此烟消云散,沙定州仅带领带后的千余族人窜入西山。   威震云南,连沐公爷都得逃窜躲避,但遇到了西营,沙定州一战就成为过眼云烟。   自此,西营威名极盛,所过之地,再无人敢于抗拒。   尤其是在得到了沙定州辛苦搜刮而来的钱粮物资,西营更是彻底在云南站稳了脚。   依靠着这些物资,再加上西营强大的实力,还有云南本土将领龙在田等原明军的配合,西营接管整个云南极为顺利。   云南本来就是少数民族居多,这些少数民族最敬畏的便是强者,因此云南各民族聚居之地,往往都是直接传缴而定。   这种统治类似于羁縻州般的统治,部落年年进贡,但却没有直接统治的能力。   但这也是西营的极限所在了,因为单单在云南边境,西营就驻守了大半的兵力,以防备满清可能的攻击行动。   剩下的军队,能够控制昆明、曲靖等汉人居多的地区,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根本做不到对羁縻州直接的统治。   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孙可望便再次开始了他的政改政策,将泸州的方案重新在云南照搬了一遍。   随着实力的步步增强,只是这个时候,孙可望心中的野望已经越来越无法遏制了。   当孙可望投石问路,擅自改云南为云兴省的打算,被李定国联合诸将否决之后,西营两大巨头之间,已经再也回不到之前。   只是如今西营依旧是处在随时覆没的危险,孙李二人为了大局,只能相互退让,但这模式,很快便被南明二帝并存的局面打破。 第57章 退兵   分水关外,清军大营。   已经两天时间了,李成栋依旧如同最开始一般,每日都来到山顶边缘,目光冰寒的看着熊熊燃烧着的分水关,并没有一丝一毫攻下这座拦路虎的喜悦。   分水关已经彻底被废了,整座雄关都在燃烧着,滚滚的黑烟数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就算立身于里许外,李成栋都感觉到那炙热的热浪一波波的袭来,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但相比于身体对炎热的不适,李成栋心中却更是有些冰冷。   这还是他之前所见的明军么?虽然战斗力看起来是比较象,但那般亡命的精神头,却是与他之前所见的明军,有着天壤之别。   拿下这座城关,他的军队伤亡了近三千人,而且因为他一直关注着战局,所处的山顶更是将分水关全部收入眼中,他自信守军的伤亡绝对要多过于他,甚至两倍于他。   这次可不是野战,而是最残酷的攻城战!若是相比起守军的伤亡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毕竟攻城方的伤亡竟然远远少于守城一方!   但是李成栋却是一点也高兴起来,因为这一战他从头看到了尾,守军显然都是一群连训练都未完成的新兵蛋子,正常情况下来说,就算城头上火炮,火铳十分犀利,但他绝对能够直接一鼓而下。   可是在这里,他却被死死的阻击了五天!   这五天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五天,而是一直硬抗着他连绵不绝攻击的五天!   这种韧性,别说是新兵了,就算是老兵,也不一定能够坚持的下来。   尤其是看着那些在第一天攻防战中,惊慌失措的守军产生巨量伤亡之时,李成栋甚至有种感觉,只要保持这种攻击态势,分水关只需要两轮冲击就会彻底崩溃!   但是守军却是生生的坚持了下来,海量的伤亡并没有将他们击跨,反而快速的锻炼出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士兵出来,然后连续数天时间,守军的战斗力不断的提升着,给他造成的损失也一天多于一天。   若非他死死咬着牙关,不断的轮番出击,压迫守军,令其难以得到喘息休息的机会,让守军战斗力因为疲惫不断的下降,那今日笑到最后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这明朝的军队,什么时候竟然如此的有韧性和血性了?那个唐王究竟是如何寻来如此之多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的?   那个唐王究竟是不是疯了,这么强的军队,不放在自己身边防卫,不去和永历死磕争那把椅子,跑到这里与自己不死不休,难道就不怕被永历皇帝直接收拾掉?   这是李成栋心底最大的疑惑,也是他内心最大的担忧之处。   因为李成栋不得不想到这种离奇之事所代表的意义,那便是那唐王的军队,可能都是这样的!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便是若是这一路过去,明军都是这种硬骨头,那他再发兵向前,就不是去抢功了,而是去送死了!   毕竟从潮州至广州,一路要过三府数十城,若是每城都得如此艰难困苦,那他大军杀到防卫最严密的广州城下时,究竟还能有多少旧部立于身边?   将自己老本全部拼掉以后,他面临的下场也只有两个,一是被唐王以优势兵力一口吃掉,要么就是一路溃逃回福建,然后因为兵马尽失,而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一想到这样的下场,李成栋就觉得这广东之行,完全就是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旧部损失太大,那他进身之阶就会断掉,那他打生打死的,难道还真的是为了满清尽忠么?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便是唐王是真的脑子被门夹了,将唯一的精兵放在了分水关阻拦他。   但作为一个在战场上活路了十数年的老将,他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在战场之上,若是将希望寄托在侥幸身上,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最不幸的。   前进,还是后退,李成栋感觉自己完全陷入了死胡同之中。   眼下分水关虽然还在燃烧,但这场大火总有熄灭的一天,最多也只是再阻止自己三四天时间。   分水关一下,广东门户洞开,前进的道路再无阻碍。   按照常理,这正是进兵的最佳时机。而且损失了这么多人,已经让军心有所不稳了。若是因为自己觉得危险便即退兵,让下面的人捞不到军功,破城之后的好处,估计下面的人都要造反了。   但若是继续进兵,李成栋觉得委实是凶多吉少。   这种令人纠结的情况,真的是快要让李成栋头发都要白起来了,看着远处那依旧还在燃烧着的城关,李成栋心跳竟然隐隐有种期待,期待这火一直这么烧下去,一直烧到大军军粮不济之时,那他再顺势退兵,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只是这样撤退下去,虽然保住了军队,但清廷的责难肯定不会少,起码一个畏敌不前的罪名还是会落下的,只是会如何处罚,却是两可之间。   李成栋叹了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只要手中有兵,总是有底气在,也可以让清廷忌惮三分,不会过于重罚于他。   虽有责罚,也远胜过旧部尽丧,生死皆操之于人手要好。   “将主不必忧虑,这火最多三天就会熄灭,咱们军粮还足够半月之用,只要大火一熄,咱们就能长驱直入,擒那伪明皇帝于马下!有此奇功,将主必定鸿图大展,富贵无边!到时,咱们这些老兄弟,也能跟着将主沾沾光,搏一个封妻荫子!”   李成栋心中阴霾无尽,但他身边的将领们,却是一个个脸有喜色,看到李成栋两天来始终沉默不言,顿时有人上前安慰道。   “报!紧急军报!”   就在李成栋闻言苦笑,准备给部下仔细讲述一下进兵利害之时,一道急促的声音远远传来。   李成栋远远看去,发现是一个插着红色小三角旗的士兵,正急速的向着这里而来。   只看对方那惶急的表情,李成栋心中便是一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报将主!漳州府急报!海寇郑成功七日前突然浮海来攻,一日间挖蹋海澄城城墙!海寇数万破入城中,城内五千守军寡不敌众,尽灭城中,佟将军浴血突围,仅以身免!”   果然,来人快速的将急报说了一遍,整个人便心神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立即哗然失色。   “传令三军,立即退兵,回救漳州府!”   李成栋却是眼中精芒爆射,原本的焦虑之色顿时去了大半,十分从容平静的下令道。 第58章 发狠   轻松的击败了永历大军后,全军损失不大的昭武军,当日便即乘船顺流而下,再次回返广州。   在朱聿鐭离开之后,肇庆城内的永历降军也开拨向西,全军洞西江西进,大军直逼梧州而去。   朱聿鐭到达广州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广州城外,城内文武已经在内阁首辅苏观生的带领下,出城三十里相迎。   此次昭武皇帝御驾亲征,本就是不得已之事,毕竟昭武皇帝比起永历皇帝来,确实并不是正统的继承者,因而与永历大军会战,昭武皇帝必须坐镇军中鼓舞士气,以免三军因为底气不足,而出现败绩。   但这一次大战,却是因为永历皇帝的再次跑路,而变得出人意料的顺利,昭武军不仅没有经历苦战,恶战,甚至连象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过。   遇到的最大抵抗便是三水渡口之时,游击将军邓登先部。只是这位游击将军虽然有心杀贼报国,但却没有那么多忠勇的部下。   当昭武军还在江面上时,邓军还敢放箭阻击,但当昭武军开始登岸之后,邓军士兵便即掉头就跑。   不多时,邓登先更是一众手下的‘强力劝说’下,出营而降。   再接着便是当路设营的黄昌式部,但是这位黄将军却更是不堪,猥琐的躲在大营中根本不敢冒头出战。   当任良朋带着千余骑准备绕过大营袭其背后时,这位黄将军则是二话不说,直接便带着家丁亡命逃跑。   主将跑路,黄部当场便即炸营四散。   但在骑兵面前,逃跑的步兵完全就是一群活靶子,若非昭武皇帝下令以招降为主,这些黄部官兵,大部分都会成为一个个首级军功。   然后便是兵不血刃的直接拿下肇庆城,并且迫降了数万永历军,以两万新兵组建的军队,在十天之内,连克数城镇,并歼灭收降两倍于已的军队,这种赫赫战功,完全对的起皇帝御驾亲征的排场了。   因此,在昭武皇帝还在半路之时,收到捷报的昭武朝廷上下,便即一片沸腾。   这一战,不仅仅是战果上的极度辉煌,更是让永历这座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喘不气来的大山,直接在他们眼前轰然崩塌。   许多人都已经开始对永历皇帝彻底失去敬畏,甚至都开始发展到鄙夷的程度上了。   这位皇帝还真是不改其逃跑冠军的风范,不仅再次如大家预料中一般狼狈西逃,更是因为扔下大军不顾,让大军士气直接原地归零,委实让人难以提起什么敬畏之心来。   因为事先谁也没有料到,居然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所以许多人对于苏观生早早便即对广州城张灯结彩的动作,心中还是不满,甚至觉得他这完全就是在粉饰太平。   但当这巨大辉煌的胜利消息传来,所有支持昭武皇帝的文武官员,地方士绅,以及普通百姓等,无不欢呼雀跃。   顿时将之前对于苏大学士鄙夷的心思收回,人人都不约而同的称颂苏大学士果然高瞻远瞩,目光如炬。   这种吹捧,让原本打算就仅仅是粉饰太平的苏观生有些不太适应,但当所有人都这么说之时,苏观生突然也莫名觉得,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意思,自己就是这般的学究天人。   于是乎,学究天人的苏观生痛感自己之前的布置委实太过于简陋,委实难当大胜之后的军民喜悦之情。   但苏大学士却又害怕被朱聿鐭追究他铺张的责任,不敢再多浪费钱财购买更多的物资,所以那些赞他之人便即倒了霉,每个人都被他揪住,在对他们好好上了一节国家即我家的一课后,这些人纷纷‘自愿’的拿出不菲的钱财,帮助苏阁老大肆购买物资,将整个广州城装点的比过年时还要红火热闹。   当朱聿鐭步入广州城时,也被这充满喜庆节日般的张灯结彩给吓住了,看到城中无处不在的亮丽风景后,朱聿鐭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直接骤停了。   这他娘的究竟要花费多少钱财才能做的到,难不成这个苏观生已经将自己家底全部搬出来,弄了这么一个粉饰太平的政治秀?   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连哄带骗的才从士绅嘴里掏出来这么点东西,却是一下子被苏观生给全部遭践了,朱聿鐭看向苏观生的目光中,都开始有些不善了起来。   一路上,朱聿鐭都开始觉得,满目的张灯结彩,都已经开始有些让人厌恶起来。只是当着众多文武面前,朱聿鐭却也只能强行忍着,心中已经不断的盘算着该如何收拾这个败家子。   但当朱聿鐭坐在临时行宫中的椅子上时,再次接受他的臣子们的恭贺后,他还没来的及多说几句话,却立即被一封加急军报将注意力转移开了去。   情况很简单,此时分水关的警报已经传来,李成栋挟数万大军猬集于关前!   虽然战报上并没有开战,纪光霁更是立下军令状,一定会将李成栋大军挡在潮州府内。   但朱聿鐭却是明白,纪光霁那不满万的新兵组成的军队,是绝对不可能挡的住李成栋那数万如狼似虎的大军的。   “本兵!援军到了哪里?新武器有没有送过去?还要注意一点,送去之时,要先派遣斥候查控,莫要送入了敌手!”   朱聿鐭皱眉看着军报,对于分水关的战况极为忧虑。   他深深知道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滞后性,他拿着的这封情报,很有可能是数日,甚至十数日之前的情况了,如今的分水关或许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禀陛下,惠州府昨日来了奏章,援军数日前便即出发。只是惠州府亦大多为新兵,恐难当大用。新改进的震天雷,数日前自广州登船北运,只是如今正值冬月,北风甚烈,恐怖还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到达潮州,估计是跟不这次大战了。”   莫修伟上前一步,有些涩声的说道。   朱聿鐭叹了口气,虽然可能无法及时运送至分水关,但是这事也根本怪不到莫修伟头上。   毕竟这东西也是在数日前,才在朱聿鐭的指导下刚刚研制成功,数日赶工生产出来的数千枚震天雷(简易般手榴弹),更是第一时间向分水关送去,中间并无耽误,莫修伟也确实尽了全力。   “大军出征方归,须得休整数日。若是分水关真的无幸,朕大不了再亲征一次!”   沉默了片刻,朱聿鐭直接发狠道。 第59章 永历也想搞议会   听到皇帝竟然还要御驾亲征,昭武朝廷内的忠臣孝子们顿时个个都坐不住了。   “陛下不可,李贼一介匹夫,安能劳动陛下亲征?可随便派一上将军剿之便可!”   苏观生第一个站了出来,有些焦急的说道。   所谓天子坐于宫内,方能镇压天下气运,皇帝居于中而御四海,则天下可安。   如今皇帝动不动就要亲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他们希望在这大明风雨飘摇之时,看到一位英武的明主,但却并不代表他们就希望看到一位喜欢披坚执锐,笑傲于战场之上的强势君王。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有所焉。   若是皇帝喜欢征战,那麾下必然会有一群敢打敢拼的武勋集团,大明文官集团用了百年时间,这才等来了土木堡之变,勋贵集团大凋零之际,成功上位。   他们可不愿意再次出现,一批手握实权压在他们头上的勋贵集团,将他们前辈们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苏阁老所言极是!天子居中而御天下,岂可妄动令天下不安?请陛下三思!”   莫修伟亦站了出来,同样反对道。   “那阁老可有人选予朕,代朕出征?”   朱聿鐭并不是一个不怕死的,若是有选择,他当然不愿意上战场上去冒险。   毕竟他来到这里,是想享受封建制度的腐败的,而不是来玩命的。若非别人刀都快架到自己脖子上了,他也不愿意去和别人玩命。   甚至若非是对于满清根深蒂固的厌恶,就算换了李自成这样难成大事的主,只要对方肯给他富贵一生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直接投降了事。   “这……”   这个问题,一下子将苏观生问死了,半天都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昭武皇帝如今虽然势头正劲,其中更是不乏任良朋这样勇猛善战的,但是手底下真正能让三军信服的人却没几个,甚至能够勉强指挥全军的都不存在。   毕竟大家都是新兵出身,之前官阶最高的也只是林察这个已经基本上半隐退的老家伙,但这老家伙的威望却不足,根本压服不了任良朋等新一代将领。   而任良朋等三军闻名的家伙,则基本上都小军官出身,相互之间大多互不服气,更兼年轻气盛,从未带过如此之多的军队,强行让他们上马,估计很快就会上演一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大难。   而韶州总兵李明忠久经战阵,虽然勉强有这个能力统驭大军,但谁也不敢将军权交给这么一个曾经首鼠两端,对老主子翻脸无情的家伙,万一这家伙暗中再次投降满清,直接将三军坑死,那大家就得跟着全部玩完。   思来想去,眼下除了皇帝亲征控制三军,平衡军中各势力以合力共击敌外,还真没有第二个合适人选。   看着这些一个个如同便秘了十几天的文臣们,朱聿鐭眼中的期待也渐渐敛去,看来还是得亲自走一躺才行。   这叫什么事,别人当皇帝那是左拥右抱的,自己当这个全家皇帝却天天拿着刀砍人,否则就会被别人砍了。   ……   肇庆一别后,永历皇帝便如同进入了恶梦之中。   在禄布镇,若非是马吉翔十分警觉,估计他在春梦之中就得直接了无痕了。   好不容易从禄布镇逃离,他的护卫更是从数百人急剧下降至数十人,几乎都快要成了光杆司令。   然后再一路上,虽然在船上赶路休息的极为不佳,整个人都已经憔悴不已,但永历皇帝再也不敢随便登陆休息,他真是怕了那似乎无孔不入的刺杀。   在永历皇帝的一再催促之下,船队一改之前如同游山玩水一般的行程,开始全速前进。当永历皇帝好不容易到了梧州,还没等他喘匀了气,就收到肇庆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不仅仅如此,数万大军更是直接易帜,然后,然后竟然冲着自己所在的梧州杀了过来!   这还了得!   永历皇帝勃然大怒,然后,便再一次从梧州逃离,飞一般的向着桂林城而去。   这是他的封地所在,也只有这里,他才会觉得有此许的安全感。   然而今年的霉运似乎特别的多,刚刚到达桂林,就有八百里加急送至,梧州城已经被反叛大军里应外合拿下,广西已经门户洞开。   紧接着,坏消息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   这些反叛的军队,原本就是广西各地所抽调而来的精锐军队,一回到广西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半个月来,各个坏消息如雨点一般的快速汇聚而来。   整个梧州府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即变了天,一府十数县第二天便即全部向广州上了降表,各地士绅更是一夜间便倒向了昭武皇帝,哪怕昭武军根本就没有到达,却也阻拦不住他们一心向着昭武皇帝的热情。   接着梧州比邻的浔州府,南宁府,永乐府,数日之内便即纷纷倒戈,各个府县争先恐后的向着广州表达着他们的赤子之心,那股热情让永历皇帝都觉得,似乎这昭武皇帝真的有天命在身了。   几乎是数天之中,这几个已经成立了地方议会的府县库房,便即钱粮堆积如山,官兵们积欠的饷银也很快的发放下来,甚至因为是在议会的监督之下,官员们平日间最擅长的按层砍一刀的惯例,都完全成了泡影。   广西官兵还是历史上第一次拿到足额的饷银,顿时让全军欢声雷动,士气高涨。   有了积极性的明军战斗力比之以前,显然立即脱胎换骨了一般,他们的活动范围更加广阔,甚至连屡战屡败的黄昌式部,都因为驻地比邻桂林府,而变得蠢蠢欲动,好战了起来。   不过马吉翔虽然人品不太行,能力却并不算差,很快就将详细的情况弄清楚了。   而且把一个全新的名词送到了永历皇帝的面前,那便是地方议会。   就是这个东西,让士绅们哪怕与门生故旧翻脸,也要争先恐后的送出大批钱粮物资,用以换取一个名额?   虽然情报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永历面前,但是永历皇帝还是觉得不可理解。   大明的钱粮赋税何时竟然如此的容易收缴了?若是崇祯皇帝当年能碰上这么多乐善好施的士绅,大明又怎么可能会被钱粮所困扰?   虽然弄不明白,永历皇帝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对于士绅的拉拢效果实在是太强了,强大到他根本无力招架的程度。   “马爱卿,这个议,嗯议会,似乎有点门道,要不咱们也弄一下试试?”   沉默了半晌,永历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都有些嘶哑的说道。 第60章 西巡贵州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好吧,本人确实不喜欢这个节日,就不多废话了。   对于成立议会这个问题,马吉翔难得的保持了沉默。   不同于永历皇帝对议会一知半解,只知道能够解决钱粮与争取士绅的好处。马吉翔在将情报送来之前,可是对此进行了极为深入的了解和研究。   这议会不仅仅只是上面的好处,还有对官员的限制极大,虽然如今的议会只是地方议会,但谁能说的清,到最后会不会有省议会,甚至朝廷议会的存在?   这东西的存在,当然对于喜欢捞钱财的马吉翔极大的威胁,虽然暂时还管不到他头上。   但是若他再到地方上,估计就没有那么多的花差了,估计各地官府肯定是对他一毛不拨的。   得罪了他也许会丢官,但若是得罪了议会,那肯定会丢官,单只为了这一字之差,地方官员对他就不会再有从前那般的敬畏和巴结了。   而他的收入,虽然大部分来自于朝廷官员身上,但这些朝廷官员,除了有限的可以从国库里捞钱外,大部分官员的收入又从何而来,还不是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地方,但只要成立了议会,地方官被层层束缚,还怎么向朝廷大员进贡?   朝廷官员没了收入,岂不是等同于他连带着受了损失,这不蒂于直接断了大半财路,这哪里还能忍的了?   “陛下,这恐怕难以行的通。”   思索了片刻后,马吉翔一脸难色的说道。   “这是为何?不就是一纸诏书的事情么?”   永历皇帝显然十分的不解,这种既有名声还有钱粮进袋的好事,就算是他死敌唐王发明,他也愿意尝试一二。   “微臣听闻,伪昭武帝,已经派遣大学士陈际泰入广西,督师广西叛军,似乎准备有大动作。”   见到永历皇帝似乎还是一脸茫然,马吉翔叹了口气道。   “原本广西叛军都是各自为战,但如今有了统帅,势必可以极快的整合为一块。而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陛下!   伪昭武帝这招确实够狠,若是他们肯给陛下半年时间,不,只要两个月的时间,陛下是能够将这议会制度推行下来。   但如今叛军已经开始集结永乐府,其动向已经很清晰了,肯定是冲着桂林而来!朝廷如今已经无兵无将,若是叛军大举进犯,恐怕难以抵挡!   眼下推行这议会制度,地方士绅肯定会保持观望,而不是景从。这些从来没有半分忠君爱国的士绅们,肯定会等待最后的胜出者,而不是立即呼应陛下圣旨。   微臣甚至还怀疑,这些士绅就算响应陛下旨意成立议会,也只会是占据名额,而不会送任何钱粮策应陛下!”   马吉翔摇摇头,十分肯定的下了这个结论。   永历皇帝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因为这个结论很合情合理,在昭武军大举压境之下,士绅们肯定会保持观望,等待胜利者,而不是火中取栗。   “马爱卿,若是朕下旨,免去所有叛军罪名,能不能将这些叛军重新拉入麾下?若是此事可成,朕不就有足够时间挪腾了?”   永历皇帝沉默良久,突然双眼一亮,急促的说道。   “陛下恕罪,此时怕是极难。如今叛军粮饷充足,而朝廷却是并无太多钱粮,单靠大义,怕是难以感化这些只认粮饷的丘八。”   马吉翔心中暗骂永历皇帝真是一个棒槌,但是话语中却是十分的委婉客气。   毕竟别人在昭武帝那边,粮饷充足而且足额,凭什么回到你永历皇帝旗下,再次去吃糖咽菜?下道诏书,就想让别人宁可老婆孩子挨饿,也要为你去打生打死,也亏你说的出来?   “朕不甘!在不了朕将父皇(登基后追认)积攒的钱粮全部拿出来,咱们也多招募一些青壮,重新编练成军,与叛军拼休!”   永历皇帝脸色阵青阵白,最后更是一咬牙,难得的露出骨气来。   桂王系虽然落藩只有两代,但却也积攒了不少钱粮,这个时候拿出来,重新征募数万军队还是做的到的。   “恐怕是来不及了,单单征募兵员最快也需要十数天时间,新征之军若没有足够的训练,上了战场也只是乌合之众,难挡强军一击。”   马吉翔依旧摇摇头,委婉的否决了此事。   虽然马吉翔知道这个差事很有可能落在他头上,他可以从中上下其手,大发一笔横财,但再一思量这事的危险性,马吉翔觉得还是保住老命才是最重要的。   “哪朕又该如何?!马爱卿,这桂林可能守的住?”   永历皇帝整个人都有些伛偻了,半晌这才涩声开口道。   “陛下,怕是守不住了。”   马吉翔摇了摇头,桂林城根本不存在能够守住的可能。   如今的桂林城,兵不过两千,大多还是老弱病残,粮饷都许久未下发,根本就没有任何战力可言。而地方上,士绅们又蠢蠢欲动,完全就是内忧外患,毫无取胜的可能。   甚至根本就无须数万叛军齐至,随便一路游击率军千余前来,都能轻松拿下桂林城。   “那怎么办!朕该怎么办!?”   永历皇帝连续两个自认为得计的想法,都被马吉翔直接给弄的流产了,憋屈,惶恐的情绪顿时无法再按捺下去,直接暴怒了起来。   “早知今日,朕还不如直接战死在肇庆府,省的象如今这般被人追赶的如同丧家之犬,无处可藏!”   永历皇帝爆发了,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来回的急促转着圈,不断的咆哮着,整个人就如同一头受伤了的老狼,直欲择人而噬!   马吉翔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跪伏于地,头深深的挨着冰冷的地板,沉默以对。   “这桂林不是久待之地,朕决定西巡贵州!”   果然,在永历皇帝大发了一通雷霆之后,便即再次安静了下来,颓然的坐于椅中,再也没了之前那般刚烈的模样,整个人再次变成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   马吉翔头也没抬的低声应是,嘴角也露出一丝嘲弄之色,似乎对此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永历皇帝绝对是一个敢想便敢立即行动之人,尤其在逃跑这方面,绝对是不带丝毫犹豫的。   当天下午便即收拾金银细软,点起还可堪一看的数百士兵,便即一路向西南逃去。   但是他却不知,此去贵州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第61章 推行宝钞   朱聿鐭并没有再次御驾亲征,虽然分水关的战况如今还未送至,但却先一步得到了郑成功的捷报。   看到海澄城已下,朱聿鐭原本悬着的心便再次落下。   漳州府变天,后路随叶可能断绝的情况下,李成栋大军就算能够拿下分水关,也没有了前进的可能了。   眼下广东东北方向马上就要趋于稳定,正西方向的永历皇帝如今威望尽失,可谓落毛凤凰不如鸡,也已经不足为虑。   唯一需要防范的便是西北方向的金声恒部,不过韶州府如今已经变了天,无论李明忠之前有什么小心思,如今也都只能乖乖的防守梅关,为广州屏障。   而金声恒,虽然在江西混的风升水起,但他不多的兵力除了要驻守江西外,还得防备隔壁湖广的何腾蛟部,就算对广东有什么小心思,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杀过来。   尤其是数天内,分水关消息不断的以八里加急传递而来,局势果然如同朱聿鐭所猜测的那般极为恶劣,但所有坏消息在分水关熊熊燃烧之后便嘎然而止。   最后一封急报已经不再是告急,而是报捷,在分水关大火尚未熄灭之时,李成栋大军便即向回开拨,很快便消失在群山之中。   分手关安全了,整个广东便已经完全无虞,似乎一瞬间,朱聿鐭便即闲了下来,开始真正过上了帝皇的生活。   但这种日子才过了数日,朱聿鐭便即觉得有些无聊起来。因为他既无皇宫佳丽三千,也无其他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   这些天,除了批改奏章外,他跑的最勤的,却依旧是军营。   在这里,虽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与行宫相比可谓极差,但却分外的让他觉得安全和舒适。   “朕打算建一个皇家钱庄,重新发行宝钞。”   这一日,朱聿鐭还是捺不住无聊,又开始准备折腾了。   在朱聿鐭看来,历史上强大的近代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从货币改革中捞到了第一桶金,以硬币或者纸币代替往日的金银直接交易,国家便可掌握到经济命脉,操纵国内国外的经济,彻底脱离效率低下的金银本位的税收制。   “陛下不可,大明宝钞殷鉴在前!若是一个弄不好,这大好局面可就要大动荡了,不可不慎啊!”   闻听昭武皇帝竟然有这种非人哉的想法,苏观生吓了一跳,急忙跳出来阻止道。   不过这一次,昭武皇帝文臣中第一心腹莫修伟,却是十分奇怪的没有附议,老神在在的立于一旁,并不出声。   眼见这位二号人物没有开口的意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何吾驺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三思,宝钞害民,敲骨吸髓,其祸远胜于兵灾人祸!太祖时发行的宝钞,直至成化年间,已经形同虚设,百姓辛苦劳作经年,却只是换来一堆毫无所用之物。将官俸禄犒赏,皆如镜中水月。军心民心,俱为之丧,此国之大害也!断不可再设!”   朱聿鐭点点头,何于驺所说皆是真实。但是对于他所说的宝钞完全是害民之举,朱聿鐭却是一点也不敢苟同。   不过这也完全是拜朱元璋所赐,这家伙从来都是只管发放,从没有想过回收。   一年复一年的不断的印刷发行,完全就是从民间抢钱一般,货币滥发的后果,当然是通货膨涨,形同废纸。   这当然是老朱从小出身低微,根本没有任何经济学的认知,完全靠直觉办事的结果。   在他有生之年之中,大明宝钞在他强有力的屠刀面前,完全能够保证其坚挺的信用。到了永乐大帝时代,这位同样是马上皇帝的狠人,也依旧能够维持着宝钞信用,但却不可能回到老朱当年盛况。   经济自有其运行的规律,根本就不是一两人就能够凭心而操控的,当比较强势的老朱和永乐相继离世,后继的皇帝根本不可能再维持的了这种割韭菜般的生意了。   自此,大明宝钞每况愈下,市场流通急剧下降,百姓宁可以物易物,也不愿再接收这种一年比一年更象废纸的玩意。   这东西擦屁股心疼,用起来没人要,完全就是一个连远观都让人做不到的变态。   朱聿鐭虽然从来没有研究过经济学,但出生在他那个年代,货币该玩出的种种花样他都经历过,被割韭菜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略懂了其中的一些奥秘。   而且发行这种货币最基本的常识,在他那个年代谁都懂得些许皮毛,最粗略的认知便是是以金本位为后盾,再以国家信用为招牌,发行与国库金银相仿数量的货币用以流通市场。   而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回收这些货币。   国家可以通过税收,罚款,借贷种种手段,让市场上的货币回拢回来,再让各种名义,比如俸禄,军饷,国家基建等待方式,让这些货币再流通出去,一来一回之间,就能让货币彻底的流通起来。   这里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民间与国家手中将这些定量发行的货币分配后,民间货币就会有有一定的缺口存在,这个情况下就可以适度过量发行一批货币,空手套白狼一般,将这中间的差价一口吞下。   当货币的信用基本建立起来之后,金银交易就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冲击,毕竟大宗交易之时,手提一箱纸币与赶着大车小车拉着众多金银之间,安全系数的差别,可谓天地之差!   当人们习惯纸币交易之后,那普天之下的金银大部分就会自然而然的流向国家库房,变相的为货币推行添砖加瓦。   直到国家掌握了大部分金银这般硬通货后,才是真正空手套白狼的开始,完全掌握了货币之后,就等同于完全掌握了经济,到了这个时候,国家能够玩出的花样之繁多,内容之绚烂多姿,真的会让人欲仙欲死。   起码生于那个年代的朱聿鐭,对此是深有体会。毕竟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那房贷,车贷距离还清之日,还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本着我不开心,大家都别想开心的阴暗心理,朱聿鐭决定让大家都见识一下这东西的不凡,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   当然,更重要的是,朱聿鐭这也是为了将来考虑。   毕竟对抗已经席卷天下七七八八大敌满清,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显然是一件毫无希望的取死之路。   以广东一隅之地,就算他将议会玩出花来,每年收入来的钱粮也就堪堪比的上东南一省的赋税。   若是满清真的肯拿出破釜沉舟的气魄,以他们掌握的东南财富重地的钱粮,他可以组建无数大军,一口气从年头打到年尾,耗也能将朱聿鐭给耗死在这广东。   “朕并非想强推宝钞。朕打算在朝廷之外组建一个皇家钱庄,专门负责宝钞发行,绝不强求任何人使用宝钞,任人选择。”   眼神空洞的听完众多反对声后,朱聿鐭这才悠悠的说道。 第62章 杀气腾腾   朱聿鐭这话一出,文武官员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如果皇帝态度是平和的推行宝钞,愿者上钩,那他们也犯不着为此惹他犯怒。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立即消失不见,虽然依旧没有赞成者,但大家刚刚鼓起的斗志也烟消云散。   不过除了莫修伟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看好朱聿鐭发行货币的前景,在他们看来,已经见识过大明宝钞的‘有识之士’,是根本不可能再自愿踏上这条破船的。   而普通百姓,虽然可能会有一些脑子不开窍的家伙钻进去,但谁都觉得,单靠这些寥寥的蠢货,宝钞想要真正流通,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们的反应自然也尽收在朱聿鐭眼中,不过朱聿鐭并不生气,相反他还有些洋洋得意。   若论起真正的智商和谋略,他这个中人之资,根本就玩不过这里的一群老狐狸,但若论起见识,他自认可以甩这些人十条街之远!   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理解的了,在超前的布局下,事情的任何发展都会尽在掌握之中。   毕竟这条路虽然前后经过数百年的变迁,这才真正的在他那年代绽放开来,但这个试错的过程,朱聿鐭却是可以完美的全部跳过。   在前人的总结下,这条道路完全平坦,可以一路急驰而过。   在如今的形势下,他打算从军中入手,但并不是强行摊派宝钞,而是依旧任其自选。   唯一不同的是,朱聿鐭可不是朱元璋,他是打算回收这些宝钞的。而且回收的途径也很简单,那便是商税,还有田亩上的赋税。   历朝历代以来,农民的负担都是最重的。   他们不仅仅需要日复一日的辛劳于田间,还需要忍受一层又一层的盘剥,从卖粮换银交赋开始,他们就开始掉入陷阱之中。   粮商是第一道关卡,大斗进小斗出,只是等闲策略。   买粮之时,给农夫掺杂铅贡的银两,更是司空见惯的手法。   辛苦种了一年的田地,在这里,他们便会被商人以种种看不见的手段将收获掠去两到三成。   再到了官府交税,火耗,公派,踢斗,那一样官吏不是得心应手,从中再次将农夫的收成斩去两三成以上?   特别是火耗,根本就没有一个定数,一向是官府说多少就是多少,农夫又哪里有还价的余地。那怕你拿的是官府百练的雪花银,对方依旧可以两眼一瞪不认这个帐。   看你顺眼还好,给一个让你心疼但还承担的起的数字。若是看你不顺眼,一年的收成估计都填不满这个窟窿。   但若是换了宝钞,朱聿鐭觉得火耗这一环应该就能直接略过了,毕竟宝钞就算缺了一角,他也可以承认其价值。   单单只是这一点,估计只要家中有田地需要交税的士兵,就不会不对这宝钞动心。   当然,在大明宝钞臭名迎风臭十里的当下,这些士兵们估计还是会十分小心的接纳着宝钞,估计最开始之时,只会接受足够家里交纳赋税的宝钞,剩下的还是会选择银子。   而商贾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朱聿鐭能够做到开征商税,那越是庞大的商家,就越是会对火耗银子格外心痛。   只要商人开始接受宝钞,那宝钞流通起来,便完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快,数年之内能够有所成果就已经是进展喜人了。   不过朱聿鐭却等的起,他要的只是开一个口子而已,只要这个口子被打开,以宝钞这种根本无法进行火耗的优点,慢慢的击败金银占据主导地位,必然不会太久远。   “既然众爱卿并无异议,那这推行宝钞之事,朕便拍板定下了!”   看到众人再无反对的声音,朱聿鐭便即开口说道。   “遵旨!”   听到朱聿鐭这般说,利益没有被损害的众人,齐声应是。   “既然如此,那等宝钞制作完成,便设立皇家钱庄,对外发行宝钞。”朱聿鐭微微笑了笑,看到众人并不反对,便接着说道,“朕决定,今后但凡朝廷治下,田亩赋税以及商税等诸税,除可用金银交纳外,亦可以宝钞结付!既然是宝钞,那无论是缺角还是损旧,只要损坏之处不超过三成,朕都依旧认可。   而且宝钞乃是纸币,那便再无火耗一说。自今而后,但凡用宝钞者,便不可再有火耗加之,违者以大不敬罪论处!”   “哗……”   听到这里,原本觉得事不关已的官员们,顿时一阵哗然。   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在这里等着他们,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尤其是豁免火耗的大不敬罪名,更是让他们对宝钞有了新的理解。   根本不需要太大的智慧,谁都能清楚的明白,单此一条,就足以令宝钞价值高过于金银!   “敢问陛下,既然诸税皆以宝钞充抵,那官员俸禄又当如何?”   嘈杂了片刻,莫修伟第一个站了出来,问起了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十分的尖锐,也只有莫修伟这种朱聿鐭绝对心腹才敢问的出来,这也是一种担当的体现。   “朕之前说过,绝不会强推宝钞,这条自然也适用于文武百官,依旧是任其选择。”   朱聿鐭当然不会认为莫修伟是来拆台的,相反对他的担当十分的赞赏,既然想向上爬,没有这份担当是绝对不行的。   听到此处,众人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只要还有选择,就没有人会急吼吼的去走极端,非要跟显然铁了心推行宝钞的昭武皇帝死磕。   “陛下,田税乃是国策,臣无话可说。但这商税已经废黜数十年,此乃与民争利之举,万不可轻开!”   此时,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令众人侧目而视,原来是吏部员外朗陈子壮。   “爱卿所言甚是,商税不可轻开。”朱聿鐭目光有些冰冷的看了一眼陈子壮,继续开口道,“既然是既定成规,朕就不开这个口子了。那就征收印花税,个人所得税,车船使用税、船舶税、关税、城池、道路维护建设税、房产税等,朕亦不是擅改祖制之君,遵从太祖宝训,都定为三十抽一吧!”   小样,跟后世大天朝比花样多,你玩的过么?   听得这一连串的税类,陈子壮只觉得眼前一万头草原神兽滚滚而过,脑袋都有些剧痛了,“陛下这依旧是与民争利,令天下人侧目耳!”   “你代表的了天下么?还是说,你觉得你就是天下?!”   朱聿鐭猛的一拍龙椅扶手,杀气腾腾的说道。 第63章 投诚   在昭武君臣之间火花四溅之时,远在云南的西营也遇到了一场内讧危机。   半月前,孙可望试探性的改云南为云兴省,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西营内部对于他们自立的态度。   但结果却是让他极为沮丧,不仅是李定国这个实权人物对此很不感冒,甚至西营内部大部分将领都对自立没有太大兴趣。   但如今已经被西营节节胜利弄的有些盲目自大的孙可望,却是根本不打算放过这个自立为王的机会,内心的野心自从冒出尖芽后,便不可扼制的快速成长起来。   但摆在眼前最大的障碍,却是之前一直亲密无意的好兄弟李定国,这家伙脾气又臭又硬,是个一根筋的家伙。   之前在张献忠麾下时,便不知多少次顶撞于张献忠,但这家伙偏偏又是一个勇猛善战的,深得张献忠喜欢,更是从来就没责罚过他。   脾气火爆,为人正直果敢擅战,李定国在西营之中声望一直很高。就算孙可望想要压制他,也必须有说的过去的理由,否则轻易动手的话,一个不好,西营就会直接内讧,大好局面付诸东流。   但任凭孙可望办法想尽,却依旧没有如何奈何李定国,反而因为小动作频繁,让李定国原本对他还算恭敬的态度,变得如今疏远又充满着防备。   数日前,孙可望借口李定国不尊他这个西营新头领,要当众打其一百军棍消弱其威信,却是立即遭到全军上下一致的反对,甚至在孙可望坚持之下,双方阵营一时间剑拔弩张,险些就此内讧。   这次不成功的苛责,最后以李定国退让,当众受了二十军棍才得以解除。   但是却不仅没有达到孙可望想要的效果,反而让西营分裂的现状进一步加剧,李定国一系甚至直接出了昆明城,向北进入曲靖驻扎,让西营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有鉴于西营随时可能分裂内讧的风险,孙可望最近几日已经完全停止了所有小动作,甚至还数次去信安抚李定国,表示自己只是为了正军纪,并无针对的意思。   不过这些信件都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李定国的这种态度,让孙可望想要自立的想法,渐渐的变成泡影,根本无法施行下去。   就在孙可望极为沮丧,甚至都有些想要放弃自立念头之时,却是突然收到了南明二帝内讧,永历皇帝被打的连桂林老巢都不要了,狼狈窜入贵州的情报。   听到这个消息,孙可望只是思量片刻,便即哈哈大笑起来。   凭心而论,孙可望是不希望西营分裂的,毕竟一个强大而且统一有凝聚力的西营,才是最符合他要求的西营。   这样的西营才能让他在这乱世站稳脚跟,雄霸一方,进而竞逐天下。   在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后的亲人,一直百般屈辱为他求取一口吃食的母亲在他面前上吊自杀,手脚慢慢无力垂落而下不动后,再面对于大明朝,孙可望剩下的也唯有仇恨和报复。   自记事起,他的一家老小便即连续不断的,倒在饥饿与官府催粮的板子之下。   三个哥哥,两个妹妹,父母,爷爷奶奶,叔伯等亲人,只是数年之内,便即凋零大半,剩下侥幸的也都逃荒他乡,再也无法找寻而回。   而当年还不到十岁的他,已经亲眼见证了全家死绝的场面,每日间所思所想,无不就是为了一口吃食。为了一口吃食,他几乎将所有人类的美好全部舍下,无所不用其极。   但在陕西大灾再加上人祸,兵祸的摧残下,一个半大孩子想要挣扎活下去,根本就不现实。   就在他即将饿死之时,张献忠带人路过,将他收入军中,当他吃到人生第一次饱饭之时,尽管明知吃完这一顿就要立即充当敢死队出击,他也毫无惧意,甚至对肯给他一顿饱饭的张献忠感恩戴德,下定决心誓死以报。   当瘦小的孙可望第一次用削尖一头的简易木枪,恶狠狠的捅进一个官兵的腹部时,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相反突然觉得人生终于找到了方向。   当年若非这些鹰爪牙,他家怎么会被官府抢走最后一粒粮食,全家饿死的饿死,自杀的自杀?   十数年战场搏杀下来,靠着过人的头脑,以及在战场上够凶够狠,再加上过人的运气,孙可望不仅没有因为多次摊上敢死队这种差事交代在战场上,相反因为屡立战功而不断被张献忠抬举,最后更是坐上了西营义子之首的位置。   因此对于孙可望来说,满清杀了给了他一条活路的张献忠,他是不愿意向其选拔的,但他更不想投靠令他全家老小全部死去的明王朝!既然满清和大明他都不愿意去选,那自立就成了唯一的道路。   所以对于李定国一系想要投靠大明朝廷的想法,孙可望是出离的愤怒的,他觉得这些人不仅仅是背叛了收养他们的张献忠,更是完全背叛了自己和家人!   对此,他不是没有和李定国开诚布公的谈论过,但是李定国却是一个一根筋的人。   在张献忠死后,为张献忠复仇便成了李定国唯一的想法。李定国觉得单靠西营的实力,想要对抗满清为张献忠复仇,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因此联合大明共抗大明只能是唯一的出路。   双方的理念完全不同,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孙可望在愤怒之余,也只能对李定国百般打压,以至于今日西营已经快要走到分裂内讧的边缘了。   但是如今永历皇帝突然跑来贵州,倒是让一筹莫展的孙可望大喜过望,这简单就是一个最佳的折中方案。   以永历胆小怕事的样子,委实是最合适的傀儡对象。这家伙对上昭武皇帝屡战屡败,如今更是急需有人保护于他,这个时候西营若是伸出橄榄技,他必定会欣然收下。   若是西营投入他的麾下,就完全只是一个名义的问题,实际上依旧是独立的存在。而且对于李定国一系,也有了最好的交待,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西营的分裂。   而且更妙的是,永历皇帝只要接受西营的投诚,就必然会处于西营的‘保护’之下。而自己如今坐镇后方,统筹地方行政事宜,永历必然会落入自己手中。   只要自己将之控制在手,那自己的意思就可以完全成为永历皇帝的意思。到时候李定国这一根筋的狗东西,他虽然敢拒绝自己,难道还敢拒绝大明皇帝的旨意么?   将一个大明皇帝象狗一般的圈养着,不仅可以为自己一家老小出一口恶气,还能维持西营的统一,让李定国从此听从自己的指挥棒,这世上哪还有比这还好的事情?!   一念至此,百般思索都百利无一害,向来果断的孙可望二话不说便即派出了使者,拿着自己的投诚公文星夜奔赴贵州。   同一时间,孙可望带着数十亲卫离开了昆明城,向着曲靖而去。 第64章 川人不降   曲靖城,李府。   这里原本是一家大缙绅的房产,不过如今已经成了西营的产业。西营向来仇视士绅,虽然在如今孙可望的领导下,已经开始慢慢与士绅和解共存,但抢大缙绅的一座房产,却根本不算什么。   “报将军!大将军轻装简从,已经到达曲靖外十里。”   就在李定国审视着云南与四川交界的地图时,一个亲卫快步入内,禀告道。   “义兄来了?来了多少人?”   李定国头也没抬,平淡的说道,尤其是说到义兄二字,更是满满的冷淡和不耐。   “包括大将军在内,一共五十骑。”   亲卫抱拳,快速的回答道。   “嗯?”   李定国头猛的抬了起来,似乎对此委实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后,又接着问道,“他可曾讲去哪里见他?”   “大将军希望入城与您面谈。”   亲卫脸上也是一脸的惊讶和不解,似乎对于孙可望竟然敢如此胆大有些疑惑。   “果然好气魄!来人,随本将出城相迎!”   李定国思索了片刻,似乎此次孙可望诚意十足,不象是来找茬的,便即果断的下令道。   但说归说,李定国却也有些担心,这位心狠手辣的义兄,会不会给他来一个斩首,命人取来了软甲穿在棉衣里面,这才出来与众将一起出城相迎。   一见面,孙可望便是一脸的笑容,果真是轻装简从,其本人身无寸铁,只穿着一身锦裘,老远便即大声招着招呼,似乎毫不设防,就这般单骑来到李定国身前。   而他的护卫们,虽然装备整齐,但却人人表情放松,没有一丝厮杀的意思。   李定国是战场上的老手了,只是扫了一眼就明白,这些人双手都没有放在最合适把握武器的位置,显然没有什么歹意。   不过这里已经是他的地盘了,就算这五十人想要爆起发难,在有所防备之下,也根本近不了他身前。   孙可望远远便跳下了马,向前步行而来,看到李定国一脸平静的下马相迎。   “二弟镇守边疆,委实辛苦了,都有些憔悴了!”   孙可望哈哈一笑,快步而来,甚至在近前还给李定国来了一个拥抱,完全就是一副生死兄弟许久未见的模样。   这一幕倒是让李定国更加迟疑不定,若说在张献忠在时,或者在两人分歧还未出现之时,这一幕倒是极为平常。   但在两人发生矛盾之后,这种熟悉的场景就再也看不到了,两人虽然还没有真正翻脸,但却是从来都相互戒备着。象如今这般亲密的动作,已经很久没有了。   “大哥说什么话,小弟本就是个粗人,这边疆之地小弟待着倒也是十分自在。”   李定国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眼见义兄似乎是极为真诚的主动前来示好,尽管还对其之前各种打压有些怨恨,但心底深处却是涌过一股暖流,似乎再次回到之前那生死于共的岁月之中。   孙可望心中也有一丝颤动,李定国这声大哥,让他胸中都有些起伏,事实上,若是没有这种战略分歧,两人的感情委实是极好的,是那种随时能够为对方挡刀的深厚。   “是为兄委屈兄弟了,今日先不谈这些了。走,先入城!”   孙可望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将之压了下去,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定国肩膀,笑着说道。   “大哥请!”   李定国收拾了心情,再次翻身上马,与孙可望并肩而行,向着城内行去。   “兄弟,四川鞑子那边可有动静?”   两人来到李定国的府邸,当看到那巨大的手绘地图,孙可望心中亦有些发沉,开口询问道。   “大哥是知道的,四川民风排外,当年咱们在那里,也很难才站稳脚跟。更别说,鞑子还是异族,自然更加艰难。依小弟看,没个几年功夫,鞑子休想南下一步。”   李定国摇摇头,但脸上却是依旧十分的沉重。   “既然如此,云南当可安稳一些时候。但看兄弟你这模样,到底有何隐情,难道还要瞒着大哥不成?”   李定国脸上的沉重,孙可望自然看的出来,当下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哥有所不知。川人向来倔强,尤其是对抗外族时,向来是不死不休的。如今四川各地都有民众起事抗击鞑子,如何四川各地都烽火四起,处处都不安宁。   据细作传来的消息,成都府,保宁府,潼川府,几府之地已经是人间地狱,鞑子所过之地,生民尽没,鸡犬不留!   四川各地反抗依旧没有停止,重庆府,嘉定府,泸州府各地相继有人不服起事,只是这些青壮没有训练,没有武器盔甲,单靠一腔热血,难成大事,根本挡不住鞑子兵锋,鞑子更是有意杀人立威,如今已经杀疯了,所过之地,无论降是不降,皆寸草不生!   照这般杀下去,要不了多久,除了深山老林还能藏些人外,四川就得被杀空了。”   李定国恨恨的吐出一口气,感觉憋屈的不行。   “那你想怎么办?你是打算出兵四川助战么?”   孙可望脸色也郑重了起来,无论如何,张献忠集团曾经试图扎根四川,所以他与四川也是有一分香火情的,怎么能完全无视?   “咱们西营有多大本事,咱们还能不清楚,出兵四川那根本就是送死。小弟不会有此妄想,只是想力所能及的多救下一些人。小弟这两天,本来就想派人问问大哥,云南钱粮储备还有几何?若是小弟出兵将东川府,四川行都司的百姓迁移过来,咱们能不能养的起?”   李定国显然并没有被愤怒冲毁脑袋,摇摇头,沉重的说道。   “这两府已经残破多年,当年义父击败四川总兵杨建耀,将之赶出成都府,咱们西营与他在这泸州府与这两府拉据数年,所造杀戮极大,估计如今两府之地能有十数万人就不错了。   昆明府又经过沙定洲之乱,百姓死伤离散极多,这些人正好可以充实地方,倒是可行。   而且迁移人口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在四川与云南之间建立隔离区,没有足够的夫子帮助军队过境,鞑子想要攻打云南必然更加困难!   这是好事,兄弟放心的去做吧,昆明的钱粮还是足够的!”   孙可望只是简单的盘算了一下,便即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多谢大哥!”   没想到孙可望今日如此好说话,李定国惊喜交加,顿时谢礼道。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孙可望一把扶起李定国,满面笑容的说道。   看着两人和睦的样子,西营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人人精神振奋。 第65章 已成定局   孙李二人和解,西营上下都为之轻松。   只要兄弟和睦,西营上下一心。那么虽然局势依旧险恶,但无论什么关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的,就都能有希望共同迈过。   李定国一扫之前的沉重,欢喜的招呼人安排酒宴,并将城内各地驻守的将领召回,共同相陪孙可望,为其接风洗尘。   在一片和睦之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孙可望轻轻的在手中转动着酒杯,目光似乎完全被其吸引,平静的说道,“二弟,难道单靠咱们自己,就真的成不了大事么?”   这句话一出,酒宴之中的轻松气氛顿时为之一滞,所有人的动作都有些发僵,李定国脸上的笑容都直接冷在了脸上。   “大王子,今日不谈这扫兴之事,好不容易能够团聚一块,大家聊一些开心的事。来大王子,末将敬你一杯!”   在李定国脸色开始冷淡之时,他身边的马宝顿时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试图将这个让人不快的话题岔过去。   孙可望并没有摆什么姿态,淡笑着与马宝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立即场中采声如雷。   但孙可望却并没有再开口,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李定国,似乎一定要他在这里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定国眉毛顿时一竖,两人之间曾经私下谈论过此事,当时他就已经将态度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孙可望不可能这么快就全部忘记了,这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还如此问出来,难道他真的想让西营高层内部分裂表面化,让西营彻底万劫不复?   “大哥,不是小弟涨别人志气,单靠咱们西营,还真的不行。”   既然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李定国也完全豁了出来,十分平静的说道。   “先不说占据天下大半的满清,单单咱们兄弟暂且容身的云南,沐国公就已经纠集了不少人马,时刻威胁着昆明安危!曲靖驻有重兵,贵州明军虽然还没有胆量打过来,但是却一直敌视着我等。   而且贵州地势险要,当初咱们轻松攻入贵州,只是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如今在他们有备的情况下,再想入贵州,所传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向北,向东都被阻着,内部还有沐国公这种世镇云南,在云南有强大威望的人存在,内部没个十几年根本无法彻底稳定下来!   若是在云南就要磨个十几年,咱们也不用图什么大事了,无论满清还是大明,必然已经分出了胜负,到时无论谁赢谁输,挟天下大势而来,积弱于云南一隅之地,西营岂能挡其一击?   这些大哥不会看不出来,自立于云南,看似自在,但这完全就是死局。只有跳出贵州、四川两处封闭我西营之地,我西营才能有活路可言!”   李定国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也不客气,而且有理有据,酒宴上的诸将都是心中剧跳,人人悚然而惊。   “二弟说的极是,这云南完全就是死地。那二弟的意思就是,愿意归顺于大明,打开我西营的困局了?”   出乎李定国预料的是,孙可望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反而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只是小弟的看法,还要看大哥如何选择!只是不知大哥的意思是?”   这反应倒完全是出乎了李定国的预料,他不由得心中狐疑,今日的孙可望可谓处处透发着邪性,怎么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二弟也同意归顺大明朝廷,那为兄也就不算是独断专行了!”   孙可望微笑着点头,然后又对其他将领扫视了一遍,这才平静的开口道。   “我听闻大明皇帝已经到了贵州,思索良久,亦决定归顺大明朝廷,昨日便已经派出信使前往贵州,只要大明皇帝答应为兄的条件,不再追究义父以及西营过往旧事,那咱们西营从此便归附于大明皇帝,合力共赴国难,抗击满清!为义父报仇雪恨!”   “大王子明见!敬大王子!”   孙李二人的分争已经持续多日,下面的将领大多都知道其中缘由,今日眼见孙可望竟然主动退让,人人都是又惊又喜,席间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只有李定国却是没有太多喜色,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却一时间想不明白。   等等,他说皇帝到了贵州,该不会是那个最擅长逃跑的皇帝吧!   一想到,李定国顿时悚然一惊,目光顿时有些不善的看向了孙可望,已经隐隐明白过来孙可望转变的原因。   “大哥,你说的大明皇帝是哪一个?永历皇帝么?”   李定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炯炯的看向孙可望,提到永历皇帝时,话语中那鄙夷的语气丝毫也不加以掩饰。   原本历史中,李定国可是永历皇帝的铁杆拥护者,致死都没有背叛过他。不过那并不是李定国认可了永历,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大胆只剩下永历这一个皇帝,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但是在这一世,南明却是有两个皇帝,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两人放在一起一对比,就更加让李定国对永历完全看不上了。他出身草莽,如今的地位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对于永历这种只会逃跑的废物,自然是看不上眼。   相反,对于敢于提着刀子上战阵一线的昭武皇帝,李定国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这才是他心目中皇帝应该有的样子。尤其是在这社稷倾覆之危的时刻,这种英武的皇帝,才能有希望带着他们杀出一条坦途出来。   “不错,正是大明永历皇帝!其人如今正在贵州,只要归顺于他,贵州便不再是我等阻力,另外盘踞于弥勒州的沐国公便不再成为昆明的祸患!我等便能齐心协力,冲出这个死地求活!”   孙可望这话很有力,而且用的都还是李定国的理论,顿时让李定国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是,永历并非明主,怯懦无能,迟早会害死我等!吾观昭武皇帝,才是能成事之辈,方值得我等投靠!”   此前的话说的太满了,此时被孙可望抓住痛脚,李定国有苦说不出,只能弱弱的辩解道。   “二弟所言极是。只是昭武皇帝远在广东,与我等还间隔着广西、贵州二省,没个几年时间,根本杀不到这里。若是再等几年,我等早就内忧外患,界时满清必定亦会兵临城下,到时如之奈何?”   孙可望心中冷笑,但面上依旧一副认同李定国的模样,叹息着说道。   眼见诸将都被孙可望这番话说服,李定国还能如何,只能心中叹息一声,再不说话。   至此,西营拥立永历已成定局,再无可更改。 第66章 死亦无憾   广西,桂林。   不废吹灰之力拿下桂林后,陈际泰感觉自己人生似乎都得到了升华和洗历。   在历史上,根本不懂军事的陈际泰指挥过人生第一场仗,也是唯一场战斗。那便是永历皇帝派遣使者要求唐王逊位不果后,被勃然大怒的苏观生斩使,并且令其督军攻打永历皇帝。   对于上战场,陈老大人内心是拒绝的,他自知没那个本事。只是他曾经当过几年崇祯朝兵部主事,算是昭武朝中难得通军事的文官,因此却是硬被逼着来的。   既然不能拒绝,陈老大人输人却也不能输阵,上战场上架子摆的依旧极大,马车,软轿样样不缺,牌面极大。   只不过这位老大人,文章写的确实花团锦簇,但指挥打仗确实不咋地,大军刚刚越过广州进入三水县,就遭到永历军的痛击,大军渡江未果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陈老大人一看形势不对,立即扔了轿子夺马逃回广州,虽然因为同为拥立功臣,又是文臣一脉,并没有人对他死咬着不放。   但是从此便被边缘化,昭武政权灭亡后,此人倒是极有骨气,始终不肯再出仕为满清效力。   陈老大人胡乱指挥最后兵败,他当时倒是成功跑路了,但却是让军队真正的指挥者,广东总兵林察直接坐腊了。   这些军队可是他的本钱,哪里能这般放弃,他一边率领自己的家丁节节抵抗,一边不断的收拢溃兵,最后被逼急了,更是直接让人诈降,让这些二五仔,直接将广西追兵带到了沟里。   广西的胜利之师被人带进三山四水交汇地,突然被反水的二五仔们反扑,更被四姓海盗乘坐的大船疯狂冲击,广西军队那可怜的水师根本就经不起大船一个碰撞,运兵船不断的倾覆在江心。   广西军督师林佳鼎眼见水面不敌,不得不弃船登岸,但却忘了这里是水流交汇之地,河滩沿岸地面都是被河流冲积而来的泥沙,比之沼泽地也不惶多让,人马深一脚,浅一脚,走路都成问题,还打什么仗?   此战永历军先胜后败,大军太过深入,逃无可逃,折损无数,永历皇帝闻讯后立即再次逃归广西,此生余生再也没有到过广东。   但这一世,陈老大人的春天到来了。   此次督师广西,陈老大人上了战场依旧是车轿齐全,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再也不落荒而逃,而是一路顺风顺水。   清一色的广西军队,除了一把尚方宝剑,和一小队护卫的锦衣卫,陈老大人可以说是再无其他。   不过他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崇祯初年,文官笑傲朝堂之时,在他面前,无论之前多么桀骜的武夫,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根本就没有人敢顶撞于他。   真是天见可怜啊!   在桂林城头,陈老大人突然觉得感慨万千,一口气赋诗了数首,这才将心中的壮烈满怀抒发些许,终于不再那么激动。   广西巡抚!   这是他激动的原因所在,昭武皇帝虽然当时召见他时,看他的目光怪怪的,但却是亲口许诺只要他拿下广西全境,他便是下一任的广西巡抚。   原本还以为是昭武皇帝给他画的大饼,但却不曾想,短短大半个月时间,他便横扫四府六卫,甚至将永历都远远的赶到了贵州那生番遍地的蛮荒之地。   广西各地如今上书易帜的文书不绝于路,只是数天时间内,桂林已经收到庆远府,柳州府,镇远府,思恩府等周边数府上的降表,其他边缘府县虽然如今还未收到降表,估计也是因为消息传递不畅所导致的。   陈老大人相信,只要他们收到永历已经远窜贵州的消息,他们必然会第一时间上表臣服!   眼看马上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陈际泰只觉得胸怀大畅,似乎整个人都要年轻二十岁,他觉得自己绝对能够再为朝廷服务个三十年,甚至可以到内阁去天下苍生操劳一番。   唯一不和谐的便是湖广总督何腾蛟这个文人中的杀胚,自己刚刚在广西站稳脚跟,他后脚便派人前来索取协饷。   广西还没有全部拿下来,你让陈老大人如何拿的出来钱粮?   更何况昭武皇帝向来不愿意拿穷人开刀,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太熟悉,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何腾蛟,触犯昭武这个晦气?冒着昭武秋后算帐的危险征粮征丁,给一个让昭武帝看不顺眼的何腾蛟,自己是吃饱了没事干,打算将这个巡抚位置让出去么?   陈际泰深深明白唐王一系对于何腾蛟,那是极为看不顺眼的。   隆武皇帝之前仓皇间逃离福州,身为隆武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何腾蛟,手握湖广数十万明军,却是自始而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往福建迎驾!   只此一条,身为隆武帝的亲弟弟,昭武帝又怎么可能看这个何腾蛟顺眼?眼下没有立即发难,估计也只是因为实力不够,否则又怎么能够容忍他下来?   更何况这厮,完全没有任何人臣之礼,昭武皇帝登基已经两月有余,一不见他来晋见,二不见他递上效忠奏章,完全就是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这哪里还是人臣的作风?   身为大明臣属,你不愿意投效老东家也就算了,更正统的永历皇帝也没有见你跑去效忠,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守臣节了,完全就是一派军阀作风了!   在陈际泰看来,这何腾蛟已经完全将湖广视作他自己的地盘了,根本不愿意有人伸手其内,这样的军阀,自己犯不着跟他厮混在一起,免得最后晚节不保。   昭武皇帝明显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主,一个依靠着皇权才在湖广屹立不倒的文官,又怎么可能斗的过这位皇帝?   不过进展太过顺利的情况下,陈际泰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投向贵州,心中的野望更是怦怦乱跳。   眼下广西一统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了,但这也是因为昭武皇帝种的树,他只是来摘果子而已,就算有功也算不了太大,起码在皇帝心中,这种功劳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如果大军西进贵州,将永历擒拿下来,那他的功劳,就让人难以想象了!   他可想而知,如果这个目的能够达成,他会有多大的荣耀,也许直接进入内阁,如同苏观生一般,封下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昭武朝的爵位可不比弘光、永历皇帝一般泛滥,至今都只有那三五个,个个含金量十足。若是有生之年,能够拿到一个,对于好名的文臣来说,那真是死亦无憾了! 第67章 速来接旨   正在做着爵位梦的陈际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遥望着贵州之时,一队近千人的兵马,正借道他的桂林府地界,向着靖州府而去。   这队人马数量虽然只有数百人,但是人人都是精锐出身,各种武器更是配备齐全,打着明军旗号,但却基本不与各地明军照面,只是一路向北而行。   “大哥,咱们不好好在新皇麾下当兵吃粮,又跑回湖广做山匪,这是闹的那一出啊!”   数百人行动有序,行进之中并没有太多嘈杂的声音,在安静之中有人开口说道。   “废话那么多,看起来你还是不够累!”   被问之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一指前方,道:“过了同江,便出了广西,既然你鬼娃子有力气,那就带上一队人,为兄弟们开路,侦查沿路吧!”   “大哥……”   那人顿时有些傻眼了,只是发句牢骚话,想不到就得了这么一个破事过来。   “还不快去!”   那人眼一瞪,顿时轻喝道。   那鬼娃子被那人瞪眼,顿时吓的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说,赶紧点上一队人,脱离大队向前奔行而去。   瞪眼之人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他当然心中极为窝火,他也不想这般长途跋涉,远行千里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辰州府。   但就象他喝骂鬼娃子一样,他也同样不敢拒绝昭武皇帝的旨意。作为曾经西营的一员,承蒙昭武帝一向一视同仁的照顾和提拔,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昭武皇帝给他的旨意既简单又疯狂,让他带着可靠精明的手下,最好是西营老部下,沿路开进辰州府,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并入当地驻军之中。   当他问起他此行的目的时,昭武皇帝却是给他一个让他骇然的答案,让他混入西营之中,投靠孙可望。若是孙可望想要篡位永历,那便悄悄结果了永历皇帝。   然后等孙可望反叛失败逃窜,准备投降满清之时,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给他的回报则是一个世袭国公的位置,而他的手下,则还有一个候爵与两个伯爵的位置。   坦白说,这个价码委实不错,值得人为之拼命。   混入辰州地方军队体系,他是有这个把握,甚至满清到来,他也能控制手下投降满清,长期的潜伏于辰州。   只是他唯一不能明白的是,昭武皇帝为何会觉得在辰州,他就会遇到孙可望?为何自己能够混入西营核心,能够参与这种秘事?   要知道如今的西营还在云南,北有满清在四川,东有贵州明军,自己又更是客居云南,完全靠的就是军威勉强压服云南数府,如同被困于云南一隅之地一般。   这种情况下,别说数年时间内打到辰州,就算数年内西营能够彻底控制云南一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更重要的是,西营什么时候又和永历扯上关系了,难道说西营真的能突破层层阻拦,克服内部巨大的隐患,攻入贵州拿下永历皇帝么?   对此,他是绝对不相信的,击败永历军队也许不难,但是想要抓住这位比泥鳅还滑溜的永历皇帝,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对此昭武皇帝并没有解释,只是告诉他,数年之内就能印证他的话语,若是数年之内他还无法见到西营大军,那他就可以直接回归,到时依然有一个伯爵的位置留着给他。   成与不成,都有爵位等待着他,这让他对此行才提起兴趣,这才勉强的开赴辰州而来。   ……   荆州,忠贞营(闯营)大营。   十数成忠贞营大军围攻荆州已经月余,城中守军已经伤亡惨重,守城物资消耗殆尽。   只是这个时候,忠贞营却已经无法再进行攻城了。因为新的危机出现,他们的侧后方,出现了满清的救援大军。   忠贞营起初根本没有发现,若非关键时候有一人浴血带来这封及时的绝密情报,他们又向东南派出众多斥候抓捕清军斥候,确认了这消息的准备性,他们都几乎要被满清大军给来一个突袭了!   只是可惜,那人到来之后,没坚持多久便即身死,让他们连对方究竟属于何方都不清楚。   “这帮明狗,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章旷、马进忠部,还有王进才部和王允成带领的水师,合兵近三万兵马由湘阴进攻岳州,竟然被困守岳州的马蛟麟亲率数百骑兵决死突击击溃,还被追杀百里,真是无用的废物!”   田见秀猛的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的骂道。   “就是,这帮没卵子的东西,打不过人家,还去招惹别人作甚,真他奶奶的驴球子!”   袁宗第看完夜不收抓获的俘虏供词,亦是勃然大怒,痛骂出口。   “眼下武昌鞑子解围岳州,侧翼无忧,我等侧后倒是空门大开,这叫什么事?!还有这个何腾蛟,没那个本事,却叫我等一同大举北伐,究竟安的什么心?”   “就是,经年粮饷点滴不见,一打仗倒是想起咱们闯营了!咱们不是后妈养的,受不了他这等鸟气!”   “大帅,退兵吧!再晚的话,估计想走都不容易了!”   田、袁二人的话如同将火药桶给点燃了,所有闯营将领纷纷鼓噪起来,谁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给何腾蛟卖命。   “就算现在退,怕也是来不及了!这消息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灃州、公安、石首等地的鞑将韩友、高士清、惠之观等,一直没有出现,如今怕是已经到了我军侧后,准备封堵我军退路了!”   面对着众人的嘈杂,主位上的李过轻轻一叹,有些疲惫的说道。   “这些驴球子,就算兵败了,早点通知俺们一声那么难么?这般陷俺们于死地,于他们有何好处!?”   众人脸色大变,郝摇旗脸色都变白了,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谁都明白,大军后路被堵,一个不慎全军覆没都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送信之人肯定不会是何腾蛟,他若是有心,估计兵败之初就会派人前来,那时满清大军还未倒置,哪里会让使者出现厮杀这般情况。   “眼下不能再向南退回施州了,只能向西,先进入夷陵,稍作安顿,再找一个合适地方渡江南下,绕过鞑子回归施州。”   李过这会儿倒是平静了许多,目光紧紧的盯着地图,平静的说道。   “看来大明始终是当咱们是贼,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过吾等。也罢,记下今日之事,日后切莫再相信这些官老爷们!”   众将默然应诺,个个脸上都不太好看,无论是谁,这般被人出声,心中都不会太好受。   正在这时,营地内却是有些嘈杂,似乎出现什么让人意外,众将心中一紧,担心是清军袭营,顿时急哄哄的一拥而出。   却是发现一队士兵正押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还有一队看样子似是护卫的人,被下了兵器,正朝着这边而来。   还没等李过开口询问,那被押解着的人,却是突然开口说道,“咱家大明皇帝近侍王大用,谁是兴国公,速来接旨!” 第68章 山呼万岁   虽然被人推搡着,但这人却依旧气态不凡,目光中更是带着一股子上位气息。   若非声音如同戏台中那些捏着嗓子的小旦,倒是别有一番威严。   众人都听的出来,这是太监的声音。按照道理来讲,他们身为大明一份子,体制内的人,见到这些人来传旨,理应给予最高的待遇。   但是如今刚刚被大明的高官出卖,正是人人怒火中烧之时,哪里还管他是不是皇帝的使者,人人目欲喷火,恨不得直接拨剑杀了此人。   眼见这些莽夫们个个目光森寒,王大用原本威严的气势顿时有些散乱,原本还觉得自己一旦亮出身份来,这些人必然会加以礼敬,却没想到,依旧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何人是兴国公,咱家代表陛下而来,你这般对待咱家,可是人臣之道?!”   王大用虽然慌张,但却只能强自镇定,大声喝问道。   “陛下?哪个陛下?”   李过排众而出,目光中有些玩味,平静的问道。   “大胆!大明只有一位陛下,桂王已经被逐于蛮荒之地,早晚必被执于陛下之前,又有何质疑?!”   虽然害怕,但是昭武帝的威严却是不能够被质疑,否则他也就失去了所有价值。   “陛下确实威武,但于我忠贞营来说,却是太过苛刻了……”   李过摇摇头,若没有如今这些事,昭武皇帝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闯营之所以能够融入大明这个体制内,隆武皇帝的包容绝对是最关键的,也是他们敢于融入的原因。   毕竟他们跟燕王系仇太大了,与唐王系却并无太大怨仇,还是有共存的可能的。   “这里的事情,陛下已经预料到了。咱家此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王大用此时终于有了胆气,十分自信的说道。   此时,对于昭武皇帝,绝对是满满的钦服,远在千里之外的广东,却是算无遗策,对于这里的战斗结局宛如亲见,怎能不令人又敬又畏。   “不对啊!皇帝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消息不可能传递这么快才是!你们来自广东,何时出发的?”   闯营众将眼神顿时有些不对了,觉得自己又被忽悠了,这家伙难道是个冒牌货不成?   “我等上个月便即出发,一路兼程而来!”   王大用根本没有犹豫,直接的回答道。   “俺不信!上个月俺们才刚刚接以命令出兵,皇帝老儿又怎么能料到如今的局面!?”   郝摇旗是个爆脾气的,立即炸了,大吼着道。   “陛下也知你等不信,甚至还会怀疑咱家的身份,不过陛下自有证明的办法,因为咱家还有两道旨意要给湖广提督,以及夷陵文安之,你等可派人随咱家同往,便可知真假!还有,咱家的人呢?咱家派了三批人溃围来送信,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一个么?”   眼见小命不会立即送掉,王大用顿时胆气大盛,十分笃定的说道。   “那人是你的人?陛下居然早就看出来我忠贞营的危局?!”   李过死死的盯着对方,明显看的出来,对方不似在说谎。   李过也有些疑惑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可以看透一切迷雾的人?只看个开始,便能够猜的到结局?   “那是自然,陛下乃天命之主,世间万物莫不尽在掌握!”   眼见自己的人确实成功突破封锁送来关键消息,王大用更是心中大定,得意洋洋的说道。   “不知陛下有何旨意给末将?”   李过毕竟不是常人,一生经历太多,虽然这会儿已经对昭武皇帝好感大增,但却依旧不为所动。   毕竟伤害闯营的是大明朝廷,单单指望这么一份情报,并不完全让他释疑。   “陛下知尔等委屈,更知尔等欲退向夷陵重整阵脚,正好咱家也需要去夷陵一遭,因而让咱家随尔等一同前往。到时,自然会给尔等一个交待。”   王大用呵呵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但他却是不知,李过等人闻听此话,顿时个个面面相觑,都如同见了鬼一般。   若说之前他们还不相信昭武皇帝能够看穿一切,但如今他们是完全相信了。   毕竟刚刚才定下退军夷陵的方针,都还没来的及告知全军,但这王大用却是直接给一口道破了,哪能不让他们震憾无比?   “陛下要公公去夷陵何事?公公方便透露一二么?”   李过只觉得口干舌燥,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深深的敬畏,此时说话已经不再象之前那般平静,已经不自觉带上了恭敬。   “这个倒无须多做隐瞒,陛下欲请文安之出山,就任湖广总督一职!”   王大用对李过等人如今的神情,十分的受用,再不打哑谜,得意洋洋的说道。   “什么!?”   这下闯营诸将都有些坐不住了,谁也没有想到,昭武皇帝竟然是打算处置何腾蛟之罪!   如果真的处置了何腾蛟,那给他们闯营这个交待,那便真的是完全足够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文安之是个什么人物,但只看昭武皇帝如今表现出来透彻一切的表现,想来绝对是一个能够容纳他们闯营之人。   闯营不需要被特别优待,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出身,但若是能够得到一视同仁,他们就十分满意了。   虽然还未见面,但闯营上下,对于这个文安之已经充满了期待。   “末将兴国公李过,恭请圣躬安!”   既然昭武皇帝已经表明了诚意,李过再不犹豫,直接跪倒于地,臣服于昭武帝。   “末将等恭请圣躬安!”   见到李过已经跪倒,其他闯营将领此时对昭武帝的观感已经大变,并无抗拒的心理,全部拜倒于地。   “圣躬安!”   眼见四面八方一片片跪倒于地的忠贞营官兵,王大用突然觉得人生都达到了巅峰,威严的回应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贞营原为大明赤子,虽犯有大过,但今幡然回归,共赴国难,英勇奋战,亦当为朕赤子!自今日起,朕以祖宗名义起誓,卿等不负朕,朕决不负卿等!倘尔等一心为国,之前过往一概俱消,任何人再有提及,俱为谋逆之言!钦此!”   王大用嗓子本就尖锐,此时四野俱静,更是让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扬开来,声传四野。   这道旨意完全就是大忠贞营起初根本没有发现,若非关键时候有一人浴血带来绝密情报,他们又向东南派出众多斥候抓捕清军斥候,确认了这消息的准备性,他们都几乎要被满清大军给来一个突袭了!白话,哪怕是一个小兵都能听懂,当这‘钦此’二字一出,四周便同时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甚至连李过等人谢恩的声音,都被压的如同蚊虫一般。   闯营虽然投靠大明,但大家心中都是有着一根刺,人人害怕大明复兴之后,可能会对他们秋后算帐。若是大家亡命为朱家卖命,最后朱家复兴后,自己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恐怕人人都不愿意。   但这道旨意一下,所有人都彻底放下了心。   这并不是简单的赦免,而是直接封禁了所有攻击闯营的声音,只要他们一天不反,只要昭武皇帝一系在位,就没有人能够再对他们发起清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过后,便是如雷一般的山呼万岁的声音,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过无边的旷野…… 第69章 陶醉   当闯营上下传达下圣旨之后,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军心,顿时如同打了鸡血,再次昂扬起来。   之前被大明背叛的挫败感,在这一道圣旨之后,便即被一扫而空。当听到何腾蛟马上就要被处置后,各营更是欢声雷动,直震的不远处的荆州府城江陵都仿佛在摇动一般。   城头上的清军,分外惊讶的看向城外的这些死对头们,根本弄不明白他们在兴奋个什么劲。   他们的援军已经不远,对方的后路都已经被封锁了,马上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兴奋的起来?   眼下江陵城军心已稳,再据守个数日根本不在话下,闯贼败势已定,高兴个什么劲?   不理会城头上那些怪异的目光,在撤退命令下达后,闯营各部按照计划开始一营营的开拨向西。   江陵城根本就没有人出城拦截,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实力,死守城池还能勉强做到,一旦出城野战,主力战败,那这江陵城也就不用守了。   江陵城这里一边密切关注着闯军西撤,一边让人快马送信,通知援军闯营动向。   三日后,得到情报的武昌副将石允泽急匆匆带着两千骑兵而来,却是在虎牙山中了埋伏,万箭齐发之下,顿时人仰马翻!   不等他们调整过来,一千余黑甲骑兵呼啸而出,硬生生的在满清骑兵中三进三出,直接阵斩武昌副将石允泽,留下数百满清骑兵首级。   虽然占据了出其不意的先机,但毕竟他们是以弱势兵力,生生将对方打跨,并且损失远远低于这些满清骑兵。   一战过后,这些骑兵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千人,当他们骄傲的挑着敌人首级在三军面前耀武扬威之时,无数喝彩声顿时响成一片。   “三堵墙!”   这场战斗从头到尾,都尽入王大用眼中,尤其是当闯营众军狂呼‘三堵墙’时,王大用更是深深的将这个居然有自己名字的骑兵营记在心底。   彻底击溃这一路追兵之后,清兵便再也没有敢上来送死的了,闯营上下从容的撤至夷陵。   到了这里,地势已经开始险峻起来,只需要少量的兵丁防守,就足以抵挡住大军的攻击,闯营大部上下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临近夷陵城,大军十数万,根本无法全部进入城内,只能离城不远处宿营,到了吃饭时间,当王大用看到又是烤野鸡,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是福建人,从小就是吃米和海产长大的,对于这些山货,他还真是委实吃不惯。   “委屈公公了,俺们闯营近一年都没有粮饷下发,军中吃的都是糙米,也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招待公公。”   眼看王大用似乎满心的不喜,负责招待他的田见秀赶紧解释道。   这个田见秀与其他五大三粗的闯营将领不同,长相儒雅,性格更是仁厚,有儒将之风,在闯营向来有书生将军之称,算的上闯营中的一个异类,因此也被派来招呼王大用。   托昭武皇帝的福,这一次李过大军并没有因为被出卖,被包围而士气低落,相反因为一纸诏书而士气昂扬,撤退途中丝毫不乱,最后更是能够占据主场优势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这才全军顺利而退。   原本历史上田见秀是负责断后的,在掩护大军撤退之后,粮草匮乏、士气低落的田见秀部,被清军团团包围在彝陵口,多次突围无果后,被迫投降,最后却被多尔衮处死。   “此事当真?”   王大用顿时不爽了,神色严肃的说道。   他对闯营并没有什么感情,对此时不爽,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居然沦落到想吃一碗白米饭都没有下场,委实可恨可恼!   “自是不敢欺瞒公公!冬日里难以下江捕鱼,这山鸡也还是三百余精通狩猎的将士,费尽心力才打来的!除了公公,合营上下,还没有第二人可以享用!”   说着,田见秀还有些丢人的轻轻咽了口口水,实在是这些天肚子里面油水早就刮空了,此时见到这山鸡的香味,委实有些抵受不了。   田见秀的动作虽小,但却躲不过王大用这种专门研究察言观色的主,他顿时有些惊讶,再看向周围将士时,更是看到一大群眼巴巴吞着口水,一见他望来,便即快速扭头的士兵。   “头前带路,咱家要去看看将士们的吃食!”   王大用面无表情,沉声说道。   对于他来说,什么事情也比不过昭武皇帝的命令,而皇帝对他的命令就是尽力拉拢忠贞营,确保他们能够站在自己的队伍之中。   然而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还好,但如今已经知道了,若还不过问的话,那就不是拉拢,而是嫌隙了。   不过虽然带有功利性,但当王大用真正看到闯营士兵的吃食后,却是委实有些愤怒了。   米确实是糙米,但是量却是极少,人人虽然捧着一个大海碗,但这碗里的米粒却是几乎可以数的清楚,更多的则是一些绿油油或者黑乎乎的东西,根本认不出来是何物。   “忠贞营一直吃的都这么差么?这样的东西,哪能填饱肚子?吃都吃不饱,还打什么仗?!”   王大用亲口尝了一口这种粥,顿时觉得满嘴苦涩,难以下咽,顿时不可置信的连串问道。   “倒也不至于吃这个。只是这次攻打荆州,粮食辎重大多都在长江南岸,这次突围向西,军中所带粮草有限,只能先对付着。”   田见秀显然是个实诚的人,当下小声的解释道。   他这个态度却让王大用更加的欣赏,因而更加相信他所说的话,叹了口气道,“忠贞营这般困苦,陛下虽略有提及,但却没有想到困苦如此。将军放心,咱家这就入城,为大军求来粮草补给!用陛下的话说,决不能让将士们又流血又流泪!”   “多谢陛下恩德!”   田见秀极为欣喜,顿时向着东南方向拜了拜,更是对王大用称谢不已。   这种事闯营不好出面,毕竟他们出身不好,地方官员也不一定会理睬他们,而他们如今已是体制内的人,又不能强抢,许多时候都只能大肆贿赂,这才得到一些粗粮。   但若是来自朝廷的宦官出马,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果然,没用多长时间,夷陵城便即打开,数十辆大车不断流出。王大用自然走在最前面,一张老脸得意的都快上了天,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极为陶醉。   今天看到有读者说,因为曾经弑过君,闯营不可能与明廷一条心。但看南明史,闯营在李过时代时,虽然被明廷卖了好几次,但却至死都与明廷不离不弃,个人感觉吧,闯营还是比较靠谱的,起码与明共存亡到底了。另外,这个昭武是个冒牌货,对他来说,闯营逼死了崇祯,他根本无感,而以大明列宗发誓,他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70章 文安之   第二日,夷陵知县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城门,将闯营一众将领放入城中。   他昨日极为憋屈,被一个太监玩的团团转,委实是人生耻辱。   但他却没有丝毫办法,这个死太监若是单身前来,他根本理都不用理会,就算身边跟着一队锦衣卫,他也可以以效忠永历正槊为理由,连个屁都不给他。   可恶的是,这家伙身边除了锦衣卫外,还有城外的十数万大军,这就让人气愤了。   十数万闯贼虽众,但他却并不惧怕,这些已经位于体制内的闯贼们,虽然有了身份,但更多的却是有了限制和枷锁,只要他咬死不开城门,这些闯贼难道还真敢攻城不可?   若是其他明军,他还不敢这般嚣张,毕竟如果自己欺人太甚,对方是真的敢攻城的。但对上处境尴尬的闯营,他却有无数拿捏的办法。   但是当这个死太监与城外闯军是一体时,那就无解了。   他若是敢拿永历当挡箭牌,那根本就不用等到这死太监回去告状,对方代表着昭武皇帝,直接命令闯营攻城拿下叛逆就可以了。   但若是他承认效忠昭武皇帝,那就更无解了,对方的要求他一个都不能拒绝,否则根本无需城外大军,只要这死太监身边这一小队锦衣卫,就能让他直接家破人亡!   文人读书多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书中各种教育他先保存有为之身的道理,让他能够快速说服自己解除底线,一退到底。   城中库房之中的粮食只有数百石,这点粮食也最多够城外那十数万大军一顿吃食,但是这死太监却是似乎准备玩死他,为了城外那些该死的丘八和闯贼,竟然让他下令全城米铺粮食全部征用,补给大军!   这个命令一下,他的名声就会直接顶风臭十里,但若是不下这个命令,看这死太监的意思,很快他的尸体就会顶风臭十里。   在名声与小命的抉择中,知县根本就没有考虑三秒钟,便即痛快的答应下来。   命令是他下的,但是动手的却是死太监麾下的锦衣卫,每一名锦衣卫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闯贼士兵,毫无顾忌的冲入一家家粮店,将里面的粮食全部打包收集一空,然后直接扬长而去。   就在闯营上下兴高采烈的向城外扛着粮食之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却是在人搀扶之下,来到了城门口。   这位老人身体硬朗,起码走动之时,那拐杖根本就没有辅助的作用,看样子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这老者轻轻挣开搀扶之人,大步流星一般的直接走在城门洞之中,拐杖一伸,就如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士一般,挡在城门洞正中央之地。   眼见此人气质不俗,众闯营将士也不敢直接硬闯,只能猬集于城门洞之外,嘻嘻哈哈的看着这位老者,甚至有人还在打赌,看这老家伙还能举着拐杖多长时间。   这里的动静显然比较大,也惊动了田见秀与王大用二人,二人分开人群,这才发现竟然是这么一副奇怪的场面。   “你们是这里的主事人?”   老者一看一员顶盔带甲的将军,还有一个模样阴鸷的家伙,便慢慢放下拐杖,声若洪钟的说道。   “你是何人?敢阻官兵运粮?”   王大用还没见过这种嚣张的人,顿时有些不爽了,厉声喝道。   “你是宦官?忠贞营何时来了监军?老夫文安之!”   老者横眉冷对着王大用,语气铿锵有力。   听到竟然是文安之,王大用顿时将跋扈收了起来,这位在他皇爷那里都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哎哟,原来是文老大人,咱家方才还去贵府寻你来者,结果家人告诉咱家你老已经出去了。这么巧,竟然在这里把你寻到了!”   王大用绝对是属狗的,方才还在眦牙呢,这会儿一听对方名字,顿时老脸都笑成一朵菊花,就差一条尾巴,否则肯定会摇的跟风扇似的。   “文某早已告老还乡,当不上公公一句大人。只是文某有一事不明,忠贞营还是不是朝廷官兵?!是否要再次重操旧业,要再次打家劫舍了?”   文安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发出质问声,其声在城门洞的加持下,真若如同洪钟呜响,威严无比。   “这个,这个是县尊大人的意思,县尊大人已经写了欠条,日后自会偿还。”   王大用尴尬的笑了笑,直接开始甩锅。   “哦?文某刚刚见过县尊大人,却怎么不知还有此事?你一介阉货,有何资格逼迫朝廷官员为你张目?”   文安之并不买帐,冷漠的开口道。   “文老大人且稍怒,咱家寻老大人,是另有要事。咱家这里有一道旨意予你!”   尽管被文安之骂为阉货,王大用却也不敢硬气说话,毕竟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如果让皇帝知道因为他让文安之拒绝履任,他绝对讨不了好处去。   “旨意?谁的旨意?老夫怎么听说你是唐王身边的近侍?”   文安之却并没有就坡下驴,轻蔑的看了一眼王大用,冷冷的说道。   “陛下早就在广州登基!桂王才是逆臣!其人胆小怯懦,遇敌便弃祖宗基业于不顾,如今更是已经远遁于蛮荒之地,又如何为天下共主和表率?”   事关自家老大位置的合法性,王大用也收起了笑脸,声音十分郑重的说道。   “贼子!”   文安之言简意劾,两个字便即表明了他的倾向性。   如果朱聿鐭在此,肯定会轻叹一声。如果文安之不是这样死板和不知变通的人,又怎么会在七十余岁之时毅然出山整合闯营,拼老命一般的东奔西走,努力的维持着湖广的局势,最后更是因为忧愤而死于任上。   “那陛下这封旨意,你是断不肯接下了?!”   对方已经在否认昭武皇帝的合法性,王大用觉得基本上已经不用多谈了,脸色更是冷的吓人。   “文某身为天启朝庶吉士,当维护皇明大统正朔!唐王若是但凡有点滴廉耻,就当立即逊位,恭迎陛下还朝,方才是为天下计,为祖宗社稷计!千秋之后,还能有个好名声!”   文安之显然是豁出去了,丝毫不加退让,言语反而更加的激烈。   “这个就不劳老大人费心了!来人,还不过来将这老家伙拉开,城外的弟兄们还等着米下锅呢!”   王大用气极,但是昭武皇帝曾经说过,无论文安之肯不肯奉旨,都不得为难于他,当下只能闷哼一声,大声的吆喝道。 第71章 臣恭请圣躬金安   早就看这碍事老头不顺眼的闯营士兵,听到王大用命令,顿时一拥而前,将文安之硬生生的拉了开来。   “阉货敢尔!胁迫朝廷命官,公然掳掠地方士绅百姓,老夫必然弹劾于你!”   文安之拼命反抗着,更是朝着王大用猛的吐了一口老痰,拼命的叫骂道。   “弹劾咱家?嗤,你找谁弹劾,找桂王么?咱家等着他,倒要看看桂王爷敢不敢从贵州杀出来!另外,你看清楚了!咱家手里这批样,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明白,黄知县公忠体国,眼见忠贞营上下饱受饥饿困扰,这才愤而向众粮商借米以养大军!亲笔所写,并签字盖印,能是他黄昌式想不认就不认么?”   对方再次开始骂他阉货了,但这一次因为知道无法拉拢己方,王大用便不用再低声下气了,他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阴阳怪气的开口道。   “放肆!尔等阉党,难道不怕朝廷大法么?!小心老夫一封弹劾奏章去往广东,呈于唐王面前,就此办了你!”   文安之须发迸张,戟指着王大用,愤怒的吼道。   “呵呵,老大人又不是我昭武朝的官员,却来弹劾我昭武朝的内侍,咱家倒想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办的了咱家!”   对于文安之的恫吓,王大用根本就不在意,笑眯眯的回应道。   对方效忠于永历,和昭武皇帝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王大用只要没有胳膊向外拐,就永远不怕昭武皇帝会拿他怎么样。   “本来陛下赏识于你,咱家还能让你三分,但如今,嘿嘿……”   王大用斜眼看了一下已经气的浑身发抖的文安之,阴冷的话语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嘲讽的意味,却是谁也看的出来。   “你……”   文安之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他若不做这昭武朝廷的臣属,就根本丝毫奈何不了这竖阉,顿时说不出来任何话语了。   可令文安之直觉得肺都快要气炸了的事情还在后面,似乎阉人在气人和折磨人这方面,都有本能般的能力。   “老大人暂且息怒,因为咱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会让你更生气。小小的夷陵城,搜遍全城米铺,也只得粮数万石,这点粮食最多只够大军十日之用。咱家打算,周边的几个城池怎么也得为国出点力,不知道老大人有没有兴趣一起遍游诸城,为大军壮色?”   在文安之努力平复情绪,整个人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之时,王大用却是又一次不阴不阳的开了口。   “竖阉敢尔!”   文安之顿时双眉一竖,厉声喝斥道。   “咱家一介身不全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听说这附近还是有些大缙绅的,咱家觉得既然背着残害忠良的阉货名声,若是不做几件这样的事,都有些对不起这一身臭名。   不如,咱家想些罪名,比如通敌,资敌之类的罪名,将这些大缙绅们一锅端了,必然能够得到足够的钱粮军资!不知老大人以为然否?”   王大用笑眯眯的看着被控制着的文安之,对方越是气愤,他就笑的越是开心。   作为士绅中的一员,文安之对于这种残害士绅的行为当然是深恶痛绝的,但是他却深深的明白,对方绝对有这个能力将他的恶毒想法付诸事实。   而且人手都是现成的,闯营干这种事那绝对是轻车熟路,在有人背锅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的顾忌。   文安之剧烈的喘着气,看着对面那阉货一脸灿烂的笑容,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直恨不得立即挥动老拳,将之打成猪头,将之舌头活生生的拔出来,再将之千刀万剐!   “阉货休要得意,等陛下北伐之日,便是尔等祸乱朝纲的竖阉生死两难之时!”   文安之无力改变,索性眼睛一闭,放下一句狠话。   “真不知道桂王有什么好!你们这般巴巴的凑上去!”   但是出乎文安之的预料,这句话却是将王大用给惹恼了,几步冲到文安之面前,疯狂的咆哮着。   “桂王在肇庆监国,鞑子刚刚拿下赣州,他便吓的魂不附体,立即远窜数百里逃入梧州!若非陛下临危登基稳定人心,广东士民早就心灰意冷!”   “陛下刚刚收拾完广东人心,局势刚刚好转,桂王便即再次回转肇庆!更是带着数万大明将士同室操戈!   可惜桂王终究是无用之辈,陛下只率领两万大军平叛,还未及肇庆,桂王便即再次扔下数万忠勇之士,再次逃遁而走!   这次甚至连梧州都不敢多呆,一路逃回桂林!闻听梧州有警,更是再次扔下依旧为其奋战的将士,直接遁入贵州!   我大明列祖列宗,可有一个这样的?!鞑子步步逼近,已据天下七八,若是拿下湖广,直逼贵州之时,桂王还能逃到哪里?云南,还是直接出离大明,跑去安南、暹罗,或者直接跑到缅甸生番那里?然后在那里南狩?!   咱家虽是阉人,却甘冒矢石,犯险穿越火线,自广东一路赶来湖广!而你的桂王呢?呸!大明已经危急存亡之秋,一国之君却是半点勇气也无!   难道非要等到国破人亡,神游陆沉,宗庙倾覆之时,才能幡然醒悟?存亡之秋,是保宗庙还是保你那正朔和清名?!   陛下曾言,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有战场厮杀的皇帝,有被俘不屈的皇帝,有壮烈殉国的皇帝,却还从来没有闻敌便惧而远遁的皇帝!我朱家人,唯死国之君尔!   对桂王,咱家虽然是个残废人,但却也委实只能呸一声!”   王大用完全是豁出去了,跟着两任唐王都是有胆有识的,他自然深受其影响,内心深处对桂王向来鄙夷,但如同今日这般痛快淋漓的骂出来,还是头一次。   这顿对桂王的痛骂,让文安之脸色阵青阵白,有心想要反驳对方大逆不道,但是却根本无法为桂王辩白一句,这桂王所行行为,当文安之听说之时,也是气的浑身发抖。   剧烈喘息了良久后,文安之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目光死死的盯着王大用,“好一个保宗庙!好一个大明唯死国之君!阉货,唐王寻吾何事?”   “原本想让你接任湖广总督,协调各方,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王大用冷冷的看了一眼文安之,并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老夫可还没有拒绝唐王这旨意!若是接了这官职,是否能够统辖节制湖广各军?”   文安之狠狠的扫了一眼王大用,再次开口问道。   “这个自然,湖广总督节制各军,乃是正理。”   王大用心中顿时充满狐疑,但仍是十分郑重的回答道。   “那就行了!这夷陵是老夫家乡,还轮不到你这阉货在此横行无忌!臣文安之,恭请圣躬金安!”   文安之并不是一个不懂变通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湖广笼络到闯营为其所用,此时十分的果决,直接跪倒于地,高声唱喏道。 第72章 离去   文安之这突然的举动,倒是让王大用直接愣在原地,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   直到被文安之再一次阉货的怒骂声中,这才哆嗦了一下醒了过来,虽然还没明白过来为何事情会转变成这样,但依旧熟练的回了句‘圣躬安!’,接着便从随从手中拿过了圣旨,开始宣读昭武皇帝的旨意。   王大用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读完圣旨的,甚至到文安之叩头领旨之后,他依旧是晕乎乎的。   不过下一刻他便清醒了过来,因为文安之接旨之后,便即如同变成了另一人,第一时间开始发号施令了。   “来人!传本督钧令,令忠贞营各将入城议事!”   文安之一点也不含糊,右手将圣旨高高一举,并拿起自己的湖广总督大印于左手举起,大声喝令道。   这两样东西在手,田见秀顿时吓的一个机灵,心中已经明了,这位已经接了旨意的老家伙,日后就是他们忠贞营的顶头上司了。   再看到身边那一群群依旧呆若木鸡,还没反应过来的将兵们,立即怒声喝斥道,“总督大人有令,还不速速通知兴国公与各营主将前来拜见督师?!”   王大用随着文安之,来到了知县衙门之内。对方带他到此后,便即坐于主位,开始翻阅刚刚得到的军报,偶尔与身旁的知县黄昌式对话几次,再也没有理会过王大用。   眼见二人都刻意忽略着自己,王大用有些尴尬,有心想说几次软话,却又拉不下脸来。只能不断喝着茶水,半个时辰枯坐,直到将茶水喝了四巡,已经淡而无味之后,忠贞营各路将领这才全部到齐。   事实上,这个速度已经极快的了,谁都知道新上任的湖广总督首次发令,断然不能有所拖延,若是被新总督给记恨上了,日后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各位将军,文老大人已经接了陛下旨意。自今日起,文老大人便是新任湖广总督,日后各位将军须与总督大人好好配合,共兴大明!”   眼见人已到齐,王大用便起身,简单的将事情交待了一番,代表昭武皇帝,对双方勉励了一番。   但等他刚刚坐下,看完诸将对新任湖广总督见礼之后,还没来的及多听几句,便听到文安之冷冷的盯上了他,大手一挥,“王公公可是奉旨来湖广监军么?”   “咱家只是前来传旨,并无监军身份。”   此时再面对着文安之,王大用再也没了之前横眉冷对,满脸堆笑着回应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文安之毫不客气,左手一指大门,冷哼一声说道。   “你……”   听到竟然直接将自己扫地出门,王大用笑容立即僵在脸上,张大嘴巴,却再也说不下来。   “还不速走!有本督在湖广一日,你就莫要踏入湖广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文安之眉毛一轩,怒声喝道。   王大用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这会儿他已经传完旨意,已经没了皇帝使者身份,对方真要翻脸,他确实也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一般人是不敢这般得罪皇帝的近侍的,但是这个文安之显然并不惧怕于他,相反对他更是颇多成见和厌恶。   “阉货且慢!报督师,此前此阉货胁迫下官,忠贞营更是助纣为虐,大肆掳掠地方,还请督师为下官做主!”   正当王大用一咬牙,准备离开之时,黄昌式却是叫住了他,向着文安之哭诉道。   黄昌式这话一出口,闯营上下顿时气氛为之一滞,甚至就连王大用,此时眼睛都开始眯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在地上哭告的黄昌式,厌恶的啐了一口,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文安之身上。   王大用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若是文安之真的要责罚此事,他准备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避免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闯营再次离心离德,毕竟反正对方也无法奈何于自己,先完成皇爷交待的事情要紧。   “此事吾已知道。虽然此举于国法不容,但是忠贞营粮草几近断绝,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而且不还有借条么,怎能算是掳掠?”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本对此事横加阻拦的文安之,竟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   “督师,若不归还被掳掠的粮食,下官根本无法补上这个窟窿啊!”   眼见文安之不仅没有趁机收拾那死太监与这些闯贼的意思,似乎大有一副为闯贼开脱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借条是他写的,这帐他可是还不起的,更因为粮商背后都是大缙绅们,连赖都赖不了,顿时再次哭诉道。   “本督何时说要你偿还了?本督家中尚有薄财,这笔帐本督填上就是了!”   文安之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是充满了坚定。   而他这态度,更是让闯营上下都松了口气,觉得这才象是一个大明高级官员应有的胸怀和担当。   “怎能让督师破家为国,末将等军中还颇有些钱财,容后便会运送进城,结算粮草所费!”   李过此时已经开始接纳文安之,上前行礼后说道。   对于闯营来说,银子并不是问题,他们这些年抢来的金银太多了,只是想要入城买粮,却不仅仅是千难万难,而且价钱还贵的离谱。   有这种平价买粮的时候,李过肯定不会放过,而且这还是顶头上司的家乡,更加不能做的太过份。   “兴国公果然识大体。”文安之点点头,对于李过这般识趣十分满意,接着说道,“其他粮铺也就罢了,悦来粮铺是本督的产业,本督可以做主不要,权当犒军了!”   眼见李过又要谦让,文安之却是摆摆手,示意此事至此为止。   他安全是空缺成为湖广总督,没有嫡系,甚至连幕僚班底都还需要招募,搞好与近在咫尺的闯营的关系,无疑是重中之重。   而历史上,文安之也是这样做的,不仅将家财全部拿出养军,甚至将不动产都卖了个干净,十几个儿孙,一个不落要么跟随他在军中,要么便是去云南侍奉永历皇帝,完全就是毁家抒国的代表人物之一。   眼见文安之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身上,王大用顿时没脾气了,文安之并没有区别对待闯营,这让他也没了留下的理由,只能干笑一声,拱手离去。 第73章 头疼的何腾蛟   王大用此次入湖广,一共有三个目的,最重要的便是笼络闯营,然后便是撤消何腾蛟湖广总督一职,以及招揽文安之。   王大用久随唐王,能够在一群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为唐王最亲近的心腹,以及如今的司礼监禀笔一职,位至太监中的头号人物,无论眼光还是办事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他清楚的明白什么事情十死无生,什么事情虽然危险但却有生路。   因此,对于撤消何腾蛟职位的旨意,他便没有亲自去做,而是打发一个干儿子去充当炮灰。   而最近传来的消息,让他颇为庆幸。   何腾蛟果然如同他预料中那般,早就已经对唐王系离心离德,尤其是不发兵接应隆武皇帝一事,更是让他对昭武皇帝忌惮不已。   如今这个官位已经成了他的护身符,当然不可能轻易丢弃,否则一旦被去职,人去了广州,那就极有可能会被直接清算。   因此虽然这次撤职的旨意,用的只是他兵败的借口,而且还是平调他入京接任兵部左侍郎一职,但他依旧以唐王继位不当,永历才是正朔的理由,直接斩杀了传旨太监。   虽然当机立断,将昭武皇帝的天使斩杀当场,但是如今的何腾蛟日子却并不好过。   大半年前,在湖广巡抚堵胤锡的要求下,何腾蛟开始部署湖南,鄂西明军会攻湖北。   按既定的战略安排,当由堵胤锡率忠贞营攻荆州,何腾蛟督师由岳州北上,牵制和堵截清方援军,待堵部得手后两路明军会师武昌。   照此安排,堵胤锡首先率军猛攻荆州清军。何腾蛟也大集兵马,在长沙誓师后一路浩浩荡荡的北上岳州。他本以为此次战役已是稳操胜券,因此还在半道上就想当然的向隆武帝告捷,吹嘘在自己英明领导下,荆州已复。   但是何腾蛟万万没想到,在一小部分南京来援清军的恐吓下,驻守岳州的何部的马进忠、王允才、卢鼎、王进才四镇总兵竟弃城而逃。何腾蛟在半路上遇到这批狼狈不堪的溃军,还以为是清军大举南下了,一时慌得与幕僚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竟然下令随溃兵退回长沙。将好端端一座湘北重镇拱手让人。清军在毫无阻滞的情况下直扑围攻荆州的明军。   堵胤锡还道有何督师亲自出马,可保东顾无忧,没想到清军猝然而来,围城明军被打得四散奔走。由何腾蛟纸上作业的一场大捷,就此翻为画饼。   大半月前何腾蛟为雪前耻,重新整顿兵马,意图恢复岳州,进窥武汉,在腾蛟爱将章旷指挥下,何部“督标”与各路明军水陆并举,一时声势浩大,远近震动。   没想到进抵岳州附近时,清守将马蛟麟仅派数百骑兵出战,便在万由桥大败明军,章旷弃师而逃。   两次岳州兵败,数万兵马被马部数百骑兵杀的血流成河,已经严重的动摇了他在军中的威信,而对闯营的出卖,也让他在闯营中再无声誉可言,估计日后是再难调动他们了。   毕竟他是隆武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翻脸斩杀昭武帝的传旨使者,更是让他士林之中被传为无耻之徒。   因为何腾蛟曾担任过南阳知府,在任内确实是一个清廉官员,为地方做了不少实事,因此在南阳时,便为当时还是唐王的隆武皇帝所看重牢记。   在隆武登基后,他并没有忘了这一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官员,一年之间便即大力提拔,恩赏从来不断。   但他是怎么回报隆武皇帝的,得知其有难,却是一兵一卒前往接驾。虽然这还能让大败之余,军心士气不振为借口。   而这一次斩杀昭武皇帝所用的理由,就分外让人不齿了。你接受隆武皇帝官位之时,可没有说过其得位不正,反而心安理得的接过了官印,如今削你官位时,你却突然想起来大明正朔了,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开始骂人么?   这个举措让他在士林中臭名迎风臭十里,在这些读书人的舆论下,何腾蛟在民间的好名声,也快速的臭了起来,忘恩负义至此,简直已经不再是人了。   更可气的是,湖南巡抚堵胤锡在大败回长沙后,也开始明里暗里和他过不去,更是将所有战败的责任尽数推在他的身上,让人只狠的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这一次,他本部督标损失惨重,三万多人自相践踏者累累,回到长沙时,十停已经去了七停,剩下不是死于乱军之中,便是被追杀的逃散四野。   而堵胤锡的抚标,这一次却是因为乘船而进,手下的水师更不是马部骑兵能够奈何的,反而实力无损,如今已经隐隐有主弱臣强的局面出现了。   让何腾蛟头疼的还不止于此,在听闻数万明军被数百骑兵杀的大败而逃后,原本一直觉得实力不足,只能窝在江西的金声恒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连日来不断有情报显示,金声恒不断的在两省交界处的袁州府宜春集结兵马,似有西进的打算。   宜春距离长沙只有三百余里,急行军数日便可至。明军大败之余,士气低落,若是金声恒大举而进,内部都一片混乱的何腾蛟还真不知道如何去抵挡。   若是金声恒不来打长沙,那后果就更加的严重,因为这次攻打岳州,何腾蛟几乎将湖南南部的军队抽调一空,衡州府,宝庆府几乎是空虚的状态!   这些地方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派遣大军,一支偏师南下,就能直接扫荡两府,将湖广与广西的联系拦腰截断!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他就会直接处于湖北,南京,江西三个方面的清军的包围之中,而菱东忠贞营又被得罪到死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援军可以指望,直接就会万劫不复!   随便盘算了一下战局,何腾蛟突然觉得他杀昭武皇帝的使者,委实杀的太早了,这种局势下,就算回到广州被清算,也远胜过如今名声臭十里,全家老小都在别人刀锋之下过日子要好。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对江西金声恒部忧心重重之时,一万余广东明军已经踏出广东地界,开始向着江西急扑而来! 第74章 不一样的明军   南安府,大庾城。   大庾城是江西与广州交界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足万,驻兵却有两千之多。   这里是防御广东的第一个堡垒,也是进攻广东的桥头堡。   不过大瘐城一直没有等到金声恒大举进攻的主力军,反而将广东明军给等来了。   望着城外一万余明军铺天盖地而来,大瘐城守将差点直接将眼珠子瞪了出来。   这还是他熟悉的明军么?   若不是这些明军还打着‘李’字旗号,远远的还能模糊认出将旗下的李明忠,这个打过好几次交道的老冤家,他都有点怀疑这是昭武皇帝的御林军开过来了。   明军军纪明显比之之前强上了太多,松散的行进队列再也看不见,平时间行军之时还有嬉笑打闹者,但如今却是再也看不见。   放眼望去,看不到满脸皱纹还在军中充数的老弱,军中的披甲率也高的吓人,一万人中竟然有数千披甲兵,还有近千骑兵徘徊在步兵左右,个个披甲执锐,行动间进退有序,显然也是精锐。   李明忠啥时候有这样的实力了?还是说广东并不似上官所说的那般,大部分并非是蛮荒之地,而是如同江南一般膏腴之地?!   若非如此,李明忠就算将韶州刮地三尺,也无法在这几个月时间之内便即让他本部如此涣然一新。   大瘐城东面城墙背靠芒山,南面城墙有余水环绕,只有西、北二门可攻,长宽各不过数里,城池小地形复杂,这一万余明军再配合随同而来的水师,就能够将之围的水泄不通。   而明军显然也明白这点,不过却并没有围死城池,而是大营扎在城西,北门并无堵死。   这当然是围三厥一的老套战术,这种战术能自古流传至今天,显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起码眼见有路可逃,尽管知道这条路也是九死一生,但到最危急的关头,大家还是会忍不住尝试一下自己的运气。   不过大瘐守将却是不会象小兵一般去赌自己运气,可以说在看到对方有近千骑兵后,大瘐守将就再也没有逃跑的念头,离开城池,两条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快的过四条腿的骑兵。   大营立稳之后,明军并没有急着攻击,甚至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去伐木制造,反而开始埋锅造饭,就如同前来郊游一般。   不多时,明军大营便开始喧嚣起来,无数的士兵兴高采烈的揣着饭碗,十几人围成一伙,吃着大盆菜,相互之间嬉戏打闹,吵闹声数里外的大瘐城清军都清晰可闻,所有清军都看傻了眼。   军队吃饭一般情况下,都是严格按照饭点而来的,除了训练之时,甚至还会对每餐的数量加以限制。   但明军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个规矩,虽然这个点还不是饭点,但他们却是真就这般开吃了起来。   看着这些明军吃的如此欢快,酣畅淋漓,城头上观望的清兵个个都觉得有些饥饿,但却也只能羡慕的看着,等待着吃饭时候的到来。   好不容易看着明军吃完收拾干净,再挨了大半个时辰,大瘐城清军这才等到了自家吃饭的时间。   但看到自家的伙食后,这些清军心理就更不平衡了,老远就能看到明军吃的可是干饭,而他们现在吃的则是稠粥!   这可不是平时,而是战时!在战时,他们竟然都无法吃一顿干饭!这种委屈谁受的了?   但是受不了也得受,各级军官也不断的安抚着士兵们,告诉他们如今主要目标便是谨守城池,城中存粮并不算多,而且也不知道援军何时能够到达,需要节约粮食,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救援。   这个答复虽然让士兵们不再闹腾,但人怕就是对比,虽然觉得长官所言有理,但心中却不可能就此平静。   不多时,大瘐城清军便又一次哗然起来,因为明军在他们开吃后不久,又开始吃上了!   这才时隔不足一个时辰多点,又他喵的开吃了,这粮食难道多的已经没地方有了么?   好不容易有眼睛好的士兵看清楚,这些明军吃的是大白馒头之后,再端着热气腾腾的骨汤,所有人都淡定不下来了。   这些明军的后勤供应到底得有多充足?他们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炫富的?   许多清军再看向自己那还算粘稠的粥食和上面的几根咸菜后,顿时觉得没有了食欲。   在没有食欲之后,更是升起浓浓的敌意,这帮该死的明军,存心让大伙连个好饭都吃不成么?   等到如同嚼蜡一般,好不容易吃完各自的稠粥后,清军上下都开始对明军有些虎视眈眈了。   许多凶悍的士兵,甚至再看向明军时,都会觉得这是一群闪闪发光的金矿,只要将他们收拾掉,那收获肯定会让人满意!一想到将这帮子明军全部抢光后的成果,所有人都呼吸急促了起来!   眼看着明军再次吃饱喝足之后,像模像样的派出几队斥候横在大瘐城与明军大营之间,懒洋洋的监视着己方动向,而明军大军已经开始各自回营帐休息后,清军上下都分外觉得这白日实在是太长了。   这些明军看似将清军出城的路线全部监视其中,但做为大瘐城驻军,他们对地形的了解,远远要超越完全靠斥候走马观花一般探出的地形图,起码他们就知道数条可以直接绕到明军大营的小道。   若是夜间给明军来一个偷袭,只要动作够快,能够抢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其主帅营帐端掉,那明军海量的粮草物资,就全部都是他们的了!   不单单下面的士兵是这样想的,大瘐城守将目光闪烁之间,也在盘算着这个主意。   唯一不同的是,大瘐守将在盘算夜袭的胜算同时,也在盘算着这会不会是明军给他下的套。   毕竟这次明军的表现实在太过于奇怪了,刚出场之时,军队井然有序,气势迫人,但转眼之间,便成了一帮子只懂得吃喝的牲口,这转变未免也太过于剧烈了一些,令人难免会心中起疑。   但是越深入分析,守将就越是觉得心痒难搔。   一帮子只懂得吃喝如同牲口一般的明军,这才是他心目中明军的形象,而对方在之前出场时的气派,如今看来,更象是一种刻意的威吓,目的就是为了吓阻他们。   而他们围三厥一,这时候再细想起来时,更加象是故意吓唬守军,让自己胆怯而逃。   一句话这些明军不是来打硬仗的,而完全就是来吓唬人的!可笑的是,自己之前居然真的被吓到了,而且还准备死守城池来着。   “传令!留三百人守城,其他人三更造饭,五更出兵,沿芒山小道由北接近南蛮大营!”   守将此时已经完全下定决心,果断的下令道。 第75章 袭营   今天加班加的太晚。一直在写忘记发了。抱歉,各位。另外在这跨年之夜,祝各位读者元旦节快乐,阖家安康,财源滚滚。   对于将军的这个命令,大瘐城守军上下,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毕竟广东也从来没有出过能打硬仗的军队,而这些明军显然也太有钱了一些,不抢他们一把,还真对不住这些人远道而来的热忱。   对于明军数量是自己五倍以上的局势,清军上下都没有几人当回事,以往对上明军时,有的时候对方数量更是十倍于己方,但哪一次这些明军能够顶事一回?还不是看着场面吓人,一旦真正打起来就完全暴露他们是草包一群的面目。   甚至更多时候,明军数量越多,反而麻烦越大。   明军内部向来混乱,没有一个有能力压服全军的名将存在,一打起仗来,虽然有着督师一类的高官存在,但是他们往往根本无法控制住众多的军头的行为。   打顺风仗时,明军都会为了抢功而发生混乱打斗,更别说战局不利之时,谁还会将督师当一回事,风势不利之时,人人都会争先恐后的逃跑,然后被人追着尾巴杀的血流成河。   最著名的便是松山之战,一听到笔架山粮道被断,尽管还远未到粮绝之日,敌军也还没有逼迫过来。   但明军依旧发生了崩溃,各部为了得到逃跑比赛第一名,在混乱之中争相逃命之时,自相践踏,死伤累累。   不过逃跑也是讲究一个专业的,不专业的王朴虽然第一个逃跑,但却落得一个全军覆没。   而此道至尊,战场转移大师祖大寿,虽然被堵在锦州城中无法参赛,但好在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平西王吴三桂却是代他而战,大大的露了一次脸。   舅舅虽然没救到,但是救自己吴三桂却是当仁不让,虽然没有抢占先手,但显然他才是此道的高手,极为完美的将全军带出险地,至于其中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那是谁也无法可知。   其他明军显然战场转移火候不足,大多都是全军覆没,兵败而死。只有极少数将领,付出死伤无数的代价,才侥幸逃得一命。   最讽刺的是,反而洪承畴这个没有跑的,反而在松山多坚持了半年,若非粮草断绝,兵无战心,说不定还能再坚持的更久一些。更重要的是,就算到了最后,他手下的兵还剩下一大半活的好好的。   因此就算城外明军数量远超过清军,但大部分清军还是对明军极为不屑的。   时间过的很快,在清军上下耐心等候之中,三更时分便即到来,随着一桶桶热气腾腾的大米饭被抬了上来,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清军,个个翻身上前,快速的吃着补充着体力。   在士兵们吃喝之时,清军斥候最后一次出城侦探,确认明军并没有半路伏击,或者其他异常的情况。   一刻钟后,各路斥候回城汇报,均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在确认明军确实无备之后,吃饱喝足的清军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悄悄从早已洞开的北门鱼贯而出,人衔枚,马摘铃,马蹄上更是包着厚布,避免发出点滴声响。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患有夜盲症,军队行进之中,更是需要没有夜盲症的官兵走在前面,身后人拉着前面人,以纵队的方式向前默默前进。   大半个时辰的夜路走完,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明军大营的一处处篝火。   大营内并没有多少明军,只有一些打着哈欠来回巡视的明军,看其行动之时那拖拖拉拉的模样,显然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心。   其实这倒也正常,这寒冬腊月间,虽然广东境内大部分地方还算温暖,但这韶关内外,却依旧寒冷异常,尤其是这夜里,更是冻的人恨不得抱着火堆坐着,谁会在这鬼天气里来偷袭?   耐心的等待着几队巡逻队来回巡视,大瘐守将终于弄清楚了明军巡逻队来回之时的时间规律。   在巡逻队消失后的一个空档期,守将再次观察了一遍明军营地,确认不会看错明军主帅所在位置,终于一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十多个早就被交代过的士兵顿时一跃而起,十分熟练的甩动着手中的绳索,向前抛扔而出,大半绳索都顺利的套在了明军营寨的木桩之上,身后一用力,绳索直接锁实栅栏!   然后百多早就等候着的士兵,与这人一起发力,这段栅栏虽然修的极为坚固,但却也挡不住这股巨力,直接被拉倒于地。   在栅栏倒地发出巨响的瞬间,守将已经跳了起来,直接翻身上马,狂吼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随本将冲,先斩了南蛮统帅人头,再杀尽蛮子请功!”   无数人轰然应诺,跟着他们的将军便即向前冲击而去。   近两千人同时呐喊,顿时将整个明军阵营完全惊动了。   原本靠在火堆旁打着瞌睡的明军,一个个再无半点睡意,眼见黑暗中无数人马中出,这些人根本没有丝毫战意,直接将武器一扔,直接抱头鼠窜。   原本已经快要巡逻至此的巡逻队,一见这个场面,更是发一声喊,直接逃散开来,甚至连呜锣示警这事都给抛之脑后。   眼见眼前的明军如此不堪,清军上下无不欢声雷动,向前冲杀的更加激烈起来。   但是不多时,许多人脸上都开始出现狐疑了,因为他们一路深入进来,已经点燃了不少的营帐,但却始终没有看到有明军从中带着火凄惨的逃出,反而是一片的安静。   “不好!中计了!”   此时守将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惊骇莫名之际,在心底狂吼一声,根本不理会依旧还在不断向前冲击的部下,直接调转马头,向着来路狂奔而逃。   虽然守将见机极快,但此时再退,却也已经晚了,早就预料到今晚可能会有清军偷袭,而且还是从北方而来的明军,已经快速的从左右两个方向夹击而来,目标正是清军所来的口子!   清军从北方攻来,这并不难判断,毕竟从北方攻来,可谓进可攻,退可守,一旦事情不对,无论是原路返回,还是向北直接逃亡便可进入清廷控制区,都十分的方便。   但此时如意算盘被人看透,清军就再也没了这个方便,两路伏兵一左一右夹击而来,直接将这个口子给堵的死死的!   不仅仅是后路被断,前面还在兴高采烈冲击的清军,更是直接遭到了最猛烈的打击! 第76章 覆没   近千名弓箭手,与百多名火铳手,早就在前方默立等待。   眼见清军兴冲冲的而至,在一声嘹亮的哨声中,正面火铳手立即扣动了板材,火铳喷火的瞬间,最前面的十数人直接便被打成了马蜂窝。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还没等清军从突然的打击中清醒过来,漫天的箭雨便即笼罩而下,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埋伏!”   这一刻,就算最迟钝的人也明白过来,今夜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他们已经入了死地。   眼前各处都是黑漆漆的,只见无数的箭矢如飞蝗一般的飞来,将一片片的人不断的射倒于地,但却根本看不到前面究竟有多少人。   而他们一路行来,点燃了无数的帐篷,熊熊的火光,却是将他们照的纤毫毕露,完全处于敌暗我明的被动挨打之境。   还不等清军中悍勇的人亡命冲突,两侧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杀喊声,无数明军自两侧快速冲至。   还未等他们看清楚明军有多少人,数不清的藤盾便即直接撞了上来,惊惶失措的清军许多人都被直接撞的人仰马翻。   然后便趁着混乱,无数腰刀开始翻飞,迅速的收割着生命,完全是所向披靡。   遇到还敢负隅顽抗的清军,便即数十人齐声爆喝,数十杆标枪直接将之阵形瓦解。   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   在他们身后,则是手持狼筅的士兵,这种狼筅长度足够,而且上面细刺极为锋利,就如同大扫帚一般,猛的从清军脸上划过,就会划出一道道血痕,若是运气足够背,可能狼筅所过之地,直接失明都有可能。   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3米左右,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遇到结阵的清军,横扫而空,威力亦是不凡。   在狼筅的掩护下,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都极为顺利,清军别说处于这种状态,就算全盛之时,敢不见得能够抵挡的住这种犀利的攻击。   这一支部队只有寥寥的千余人,但是却是敢于直接分兵十数路,更是直接将清军冲的支离破碎!   在他们之后,无数的明军汹涌而出,沿着他们开出的口子,将一个个孤军作战的清军完全淹没。   还不到一刻钟,清军除了一些飞毛腿,特别擅长逃命的存在外,其他清军或死或降,直接在包围中被杀的全军覆没。   在缺口位置,清军将领已经组织自家家丁冲击了数次了,只是每一次都只是留下数十具尸体,根本无法突破长枪阵的阻击。   眼看着四周的明军开始不断的合围而来,清军将领知道已经大势已去,他根本不可能冲出明军的包围。   绝望之余,这位将军横过自己的佩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自刎而死。   满清如今刚刚立国,军法森严。满清更是吸取了明朝的教训,对官员与将领要求极为严厉,一旦失地,责任人必然难免一死!   如今他贸然出击之下,所部皆灭,城池如今极为空虚,想来被攻下只是旦夕之间。只要自己驻地被攻下,就算他逃出生天,回到满清治下,也是死罪难逃。   但若是他能战死沙场,家人还可以完全无虞,既然都是个死,那索性给家人留条后路。   清军将领当场身死,他身边的家丁也立即分化为两个极端,一部分人狂吼着杀向明军,宁可玉石俱焚,也决不肯投降保命。这些人自然是求仁得仁,还未吼完,便即被无数长枪捅成了刺猬。   但大部分家丁却还是比较敬畏死亡的,在将领倒地的一瞬间,他们便即在明晃晃的刀枪之下,直接下马跪地投降。   “嘿嘿,还真有不怕死的。为口吃食,至于这般拼命么?”   李明忠自黑暗之中走出,一脚将一个被长枪钉死在当场,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家丁踹倒,不屑的说道。   “还是大帅厉害,这般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真的来偷营了!”   李明忠身边还立着一人,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恭维了一句。   “许将军谬赞了,本帅也只是侥幸试上一试。如果他们今晚不来,明日就跟他们来真刀真枪。倒是许将军的部曲,战力委实了得,只得这数百人,便将那鞑子冲的支离破碎,令人叹服!”   对于身边这人,李明忠显然有些忌惮,并没有因为对方如今还只是个游击将军,就爱搭不理,而是十分热络的说道。   这人可是随着绍武皇帝的老人,曾跟着绍武皇帝亲历两阵的绝对心腹,虽然如今地位并不算太高,也仅仅是因为起点太低,但未来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到哪去。   这次出兵大瘐,虽然声势浩大,但万余大军对付两千清兵,明显只是为了练兵,但是绍武却是直接将任良朋与这个许门泽一起派来,可见也是抱着给二人镀金的心态。   当然也有二人隐隐充当监军的意思,这点李明忠却不会自找不痛快的说出来。   “大帅太谦虚了,两千鞑子在大帅一计之下,便即灰飞烟灭,如此武功谁人不服?!倒是末将与任将军,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当不了什么功。”   许门泽哈哈一笑,欠身谦逊说道。   说话间,埋伏在大营西北数里外的任良朋这会儿才刚刚赶回,这一战直接将清军包了饺子,倒让任良朋一众人冻的半死,却是只捞到数十个腿脚比较快的逃兵。   此时再一看到大营内,那到处的尸体还有黑压压的俘虏,那内心就更加不平衡起来了。   “恭贺大帅大捷!”   虽然心中不痛快,但任良朋还是只能乖乖下马,抱拳行礼道。   “任将军客气了。”   对于这个脾气暴躁,心气高傲的小伙子,李明忠却是根本和其尿不到一壶里去。   这家伙太傲气了,不同于许门泽那般圆滑,这人顶撞人似乎都已经成了习惯。虽然是同为绍武的心腹,但李明忠却显然不愿意和他多结交。   “大帅,既然鞑子主力已覆没,不如就立即攻城吧!”   显然,没捞到战功的任良朋心中并不爽,简单抱拳行礼后,便即急不可耐的说道。   今天出去逛了逛,回来的太晚了,抱歉。 第77章 倒霉的任良朋   任良朋这个主意当然不可能得到通过,谁也不愿意这黑灯瞎火的陪他去撞城墙。   第二日一早,当明军开始整军向大瘐城进发时,却是发现大瘐城守军已经逃散一空。   昨夜还在大瘐城的清军,大多都是老成持重的,换句话说也可以说他们是比较怕死的,而且人数只有两三百人。   在昨夜主力偷营一去不回后,这些人便再没了战意,天还未亮便即直接开了城门,一路向北逃遁而去了。   眼见敌人不战而逃,所有明军都是眉开眼笑,毕竟收复失地可是大功。尤其是这种轻松的功劳,又不用死人,谁会不喜欢?   唯一不开心的自然还是倒霉催的好战狂人任良朋,还是点滴战功也未得到,当看到李明忠与许门泽这二人勾肩搭背的步入大瘐县衙,他更是怒火难消。   大瘐城县令此时已经自挂东南枝,已经全了他的‘忠义’,而且也给还在满清控制区内的家人寻到了活路。   眼见二人并不嫌弃县衙大堂是县令刚刚挂过的地方,还在那里谈笑饮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的任良朋,索性带着亲卫出城,开始侦查大瘐县城附近的地形,地貌,准备为不久的战斗做准备。   是的,这一次当然不是仅仅为了一座小城而兴师动众,最重要的还是要面对金声恒的大军。   驻守江西的金声恒,兵力只有两万出头,而且成分复杂,比起李成栋来,可谓相差极大,是绍武皇帝心中最合适的练兵对象。   之所以有这种以战炼兵的心思,完全是因为朱聿鐭去分水关慰问时产生的想法。   当时在朝堂之中,陈子壮以‘国不与民争利’当众叫板朱聿鐭,朱聿鐭大怒之余,直接将之锁入诏狱,最后更是直接拉着他到达分水关,让他亲眼看看当时这里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当然让陈子壮来看只是个幌子,最重要的是给其他百官看的,八千人拼掉一大半,这才逼退李成栋,明军尸骨都已经可以推成小山了。   并不是让百官感动,而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作为明军的老大,朱聿鐭在这一战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人员和经济损失,单就这些阵亡伤残的明军的抚恤钱粮,就几乎让朱聿鐭直接吐血了。   虽然这个时代士兵的小命不值钱,但数量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是让潮州府剩余的钱粮根本不够用,不得已之下,朱聿鐭还挪动了临近两府的钱粮,这才勉强填上这个窟窿。若再不找财源,接下来小半年时间,这三府之地,军队甚至都没有足够钱粮继续训练了。   在形势如此危急之时,军队不能快速形成战斗力,那绍武朝廷的覆没就近在咫尺了。   百官之中户部的官员感触最深,不过就算如此,对于陈子壮的处理,大家依旧是含糊其词,都想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在朱聿鐭看到这三千人的面貌后,朱聿鐭态度却是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   有了强军在手,为了得到更多的强军,他已经完全不要这脸皮了,直接以蔑视君王,咆哮朝堂为借口,让原本只是罢官了事的事情,最后却变成了罢官抄家。   朱聿鐭算是见识到了,所谓最惨烈的战场才能锻炼出最精锐的军队,这句话一点不假。   分水关一战,纪光霁的八千大军,最后剩下的只有三千不到,但是这三千人就算以朱聿鐭那严苛的目光看来,都已经是强军无疑。   三千人个个目露煞气,一看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而且又久经训练,三千人列阵而前,只是一声爆喝,就能让人觉得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既然有成功的经验,朱聿鐭显然是一个不愿意闲着的人,仔细思索后,立即就让李明忠出广东进入江西,准备拿实力最不济的金声恒先刷刷副本,给他的小弟升级。   但当这些败兵将消息带回南昌,报给金声恒之后,金声恒虽然大怒,但却没有发兵南下的意思。事实上,他在大怒之中还带着些许惊恐。   之前李成栋受阻于分水关,他与其关系莫逆,互通书信之中,自然得到了最详细的战况介绍,并且也得到了李成栋的友善告诫,绍武皇帝的士兵与其他明军可谓大不同,切莫大意。   李成栋是什么人?   那可是真刀真枪的从降军中脱颖而出,最后杀出赫赫威名的存在,向来便是他们这些江北四镇投降的明军中的带头大哥,是公认的实力与战力拨尖的存在。   连他都在绍武朝廷手下的兵手里吃了个大亏,而且好象还极为忌惮的样子,那他金声恒若是这个时候带着一两万人跟对方硬碰硬,那岂不更是将自己放在火上烤?   既然打是打不过,那防守就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理由也极为充分,福建新败,自己独立面对湖广已经捉襟见肘,如今广东明军又开始与湖广明军响应,出兵北上,那他自保便成了最佳的选择,跟满清也完全有交待。   一念至此,金声恒不仅立即严令赣州守军不可南下半步,全力固守赣州这个南大门,更是不放心之下,将已经开始向袁州集结的军队,回调了数千南下赣州协防,完全就是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死活不愿意再出头。   对此一无所知的任良朋,数日之内便即将整个大瘐境内的土地踏了一遍,对各个适合大军会战的地点都了然于胸,甚至都已经开始制定他麾下骑兵该如何突击的战术。   但在他望眼欲穿盯着北方时,期待着接下来大战之中,大显身手时,却是迟迟不见那滚滚大军南下的踪迹。   又等了数日,终于被折磨的晚晚睡不着的任良朋,只能愤怒的派出斥候,向北不断深入,探查清兵的动向。   就在任良朋跳脚怒骂之时,身在广州城中的朱聿鐭,此时也在跳脚大骂着。   因为就在刚刚,他收到了自己传旨的小太监被当众斩首的消息。   “这个何腾蛟,还真是长本事了!既然你想死,那朕就成全你!传旨广西巡府陈际泰,如今广西精兵两万,出兵永州府!朕亲率大军一万,出兵郴州,衡州府!另外令李明忠部,退回广东境内,作为后援,随时准备接应大军!”   朱聿鐭眼中充满杀机,杀气腾腾的下令道。   虽然朱聿鐭杀气腾腾,甚至准备亲征,但这一次却并没有人反对。   毕竟这何腾蛟斩使之事实在太恶劣了,这不仅仅是使者的命,更重要的是绍武皇帝与朝廷的尊严和威望,这种恶劣的挑衅行为如果不加以惩戒,那岂不是谁都能在他们身上踩一脚? 第78章 多尔衮   今天头疼的厉害,勉强写了一章,整个脑袋都象是炸开了一样,不行,我要去看医生,我要好好睡一觉。抱歉,今天就这一章了。   北京,紫禁城上书房。   在朱聿鐭磨刀霍霍向着何腾蛟之时,远在北京的大清摄政王也终于拿到了东南方向近期的战报。   如今的上书房,顺治小皇帝虽然稳坐主位,但在他稍侧,则是坐着大清摄政王多尔衮。   “五千人的大军,竟然被一群海寇一天之内攻破城池,并全歼其军!佟养甲这奴才,还真是不堪大用!”   多尔衮猛的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咆哮道。   “主子(摄政王)息怒!”   他这一拍,下面的将下面的四位辅政大臣,以及几个兵部的主事官员吓的面无人色,‘噗通’跪地的声音不绝于耳,人人脑袋紧紧贴着地面,屁股撅的老高。   甚至连坐于主位上的顺治小皇帝,都被吓的小脸惨白,嘴巴一扁,差点直接哭了出来。   还好其身后还有垂帘听政的孝庄皇太后,她从帘后伸出手来,轻轻拍打小顺治的小手,见有老娘在后撑腰,小顺治这才觉得稍有安全感,强行忍住了眼泪,再一次安稳的坐着不动。   “息怒?!这帮奴才将差事办成这样,朕如何息怒?前些天,索尼你这狗奴才不还信誓旦旦的向朕保证,佟养甲与那李成栋不是信心满满的准备南下广东,一举荡平广东闻贼么?连海澄这个府城都丢了,就是这般帮朕荡平贼寇的?”   多尔衮依旧怒不可遏,指着索尼鼻子怒骂道。(他的尊号是皇父摄政王,是可以称朕的。)   索尼屁也不敢放,更是一肚子委屈,他只是递上了佟养甲二人的折子,可并没有保证两人一定能够荡平广东的。   但这会儿明显不是辩解的好时机,敢推托的话,指不定就会直接挨一顿鞭子。甚至他怀疑,多尔衮会不会借这个借口,直接把他给拉出去咔嚓了。   毕竟镶黄旗出身的他,和另一个不爽多尔衮的正黄旗鳌拜同气连枝,向来跟多尔衮尿不到一个壶里,若非双方各有忌惮,估计早就将对方剁碎喂狗了,如今只能算是达成勉强的平衡。   此时眼见索尼被逼到了墙角,脾气本就不好与多尔衮不对付的鳌拜眼睛一下子便立了起来,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眼看就要跳起来与多尔衮硬碰了。   但不等鳌拜站起来,另一有资格坐在椅上的人则悄悄踢了一脚他,自椅上站了起来。   “摄政王且息怒,那佟养甲办差不利,办他就是了,莫要因为他气坏了身子。本王觉得海澄城是丢不了的,毕竟李成栋率领大军在外攻打分水关,就算稍有阻碍,却也绝对不可能伤筋动骨,只要李成栋回师海澄,那些没有野地浪战能力的海寇,也只有再次遁入大海一途。”   眼见再不说话,索尼就要被打板子了,甚至被拿下狱,为了八旗不内讧,另一位摄政王,向来只是充当吉祥物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只能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现在该如何?海寇今日能轻松拿下佟养甲那狗奴才所说固若金汤的海澄城,来日拿下福州应该也不是难事,甚至沿海各城在他面前都不会安全了。那么多的城池,难道朕每城都派驻大军?朝廷又如何能消耗的起?!”   事实上,多尔衮发火倒不是为了一座小小的海澄城,而是因为海寇这般猖獗,沿海那不是处处不设防了,这还怎么得了?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原本遇城便灰头土脸的海寇,今日竟然给他们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   “索尼!你说!”   见下面这帮子奴才,又开始给他装孙子,多尔衮索性便一指索尼,含怒的说道,一副不将这货弄倒台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王爷,奴才觉得海寇猖獗,也唯有满洲大兵才能克之!不过我满洲大兵不耐南地酷暑,击败南蛮不是问题,可想要防守却是极难。”   索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下他却不得不开口,没话找些话来说,暗地疯狂的运转着脑细胞。   这话所有人都觉得完全是废话,满八旗战力无敌,是他们所有人的信仰,那是绝对不能被怀疑的。   眼见多尔衮的眼睛又要立起来了,索尼顿时打了个机灵,好在他已经找到了灵感,赶紧接着说道,“奴才倒有个办法,既不需耗费朝廷大笔钱粮,也无须动用我满洲子弟,却可安稳东南的办法。”   “说来听听!”   多尔衮这才松了口气,坐于自己龙椅之上,怒火消去了不少。对这索尼,他真是又爱又恨,这家伙虽然跟自己不对付,但论起玩脑子,确实是满族中不多的人材。   “三藩移镇东南!三藩投效我大清久矣,几位王爷也渴望为我大清再建新功。如今我满洲人大半入关,离开辽东龙兴之地,再让几位王爷留在那苦寒之地,可不是报答功臣的做法。”   眼见被逼到墙角,索尼索性把心一横,十分直接的说道。   多尔衮双眼一眯,顿时明白了索尼的意思。   辽东可是满清的龙兴之地,如今满族大半已经入关,再留三藩在辽东,就会让他们渐渐失去压制,没有了制衡,任其这般慢慢积累发展,说不定数十年后,未来会再次出现另一个满洲八旗,那就是大祸了。   “索尼的提议,你们怎么看?”   多尔衮眼中锋芒一闪而过,慢慢扫向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奴才无异议。”   鳌拜当然不会反对自己的同盟,闻言立即回答道。   多尔衮冷眼扫了一眼这个碍事的家伙,并没有出声,将目光再次投向其他人。   “奴才(臣)等无异议!”   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想法,眼见多尔衮再次逼视过来,顿时齐声应诺道。   开玩笑,你们一个个的不是旗主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主子,你们商量好了,通知大伙一声就行了,这种旋涡岂是他们能够趟的,别说深入了,擦个边说不定就得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那就依索尼的提议,诏令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立即入关!恭顺王率领汉八旗入湖广,分开伪明余孽东西联系,怀顺王,智顺王移镇东南浙江、福建二省,防御海寇!皇上,你意下如何?”   多尔衮是个果断的人,立即便下达了命令,不过最后的程序还是要走一个过场的,毕竟顺治才是皇帝。   “摄政王安排妥当,朕无异议。”   顺治小皇帝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立即点头称是道。 第79章 没前途   真是羡慕全职的写手,尤其是咱这种元旦也只放一天假的苦逼上班族,真的是伤不起。没有存稿,又是手残党,只能这大中午的休息时间,吃完饭就立即抓紧时间码字……   李成栋回军的速度,远快于之前来时的时间。   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已经走过一遍,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害怕真的被郑成功截断后路,大军若是不能快速突破拦截,那等到粮绝之时,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等他回到海澄时,留给他的已经是一座鬼城。   不仅城内的钱粮物资被清扫一空,甚至连百姓都看不到几个。只有少量老人或者病残之辈,因为走不了远路,或者已经无惧生死的,这才留了下来。   满清向来残暴,军队更是以嗜杀而闻名天下。   只要是丢失的城池,或者有抵抗的城池,一旦被拿下,往往就是直接屠城,以警戒后来者。   对于这点,无论士绅还是百姓们都是知之甚详,就算有不知道的,只要看到所有人在逃难,也会立即跟风而走,更别说郑成功在离开之前,更是特意将这些事通晓全城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李成栋得到的完全是一座鬼城,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整个城池中沙尘垃圾飞舞,大白天都昏天暗地,根本不象是人间一般。   不死心的李成栋派遣了数队人马在城中搜索,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了郑成功完成了刮地三尺的局面。   再望向数段城池那巨大的豁口之后,李成栋也完全失去了清理海澄城的心情,紧挨着海澄城还算完好的城墙安营扎寨休整了两天,便即直接放弃了漳州府,大踏步后退至泉州府。   这一段路上,已经粮草匮乏的李部,沿路更是纵兵抢掠而过,在到达泉州府城时,李成栋军队已经补齐了分水关下的损失,还多了两万多强拉来的夫子军。   但是来到泉州府城,李成栋却是愕然发现,他的麻烦这才是刚刚开始。   所有的麻烦来源都是同样的,那便是拿下海澄城后,军心士气都振奋起来的郑成功部。   最近这些海寇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突然而来,抢劫几个小城和乡镇,便会在官军援兵到达之前退走。   如今的他们更加的有攻击性,攻击的频率也更加的频繁,之前大半个月来一次,如今却是数天一次,有的时候甚至一天数次!   这么频繁的攻击下,泉州府的清军真可谓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但却拿郑成功部毫无办法。   没有舟船的他们,若是比起机动速度,他们差的委实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郑成功将大本营暂时设在距离泉州城咫尺之遥的金门外鼓浪屿之后,偷袭泉州府简直就跟邻居家串门一样方便,委实防不胜防。   李成栋刚一到来,便即是这种烂摊子,在无法坐视的情况下,他只能将大部分军队分散于泉州各城镇,自己亲领最精锐的骑兵作为机动部队,只要一地有警,他坐镇泉州城,就可以及时的辐射四方救援。   但数天之后,李成栋便敏锐的察觉到郑部人马似乎更像是为袭击而袭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章法,完全就是到哪打哪儿,一旦遇到抵抗,也并不恋战,直接便上般遁走。   更可气的是,这伙海寇明显就是同一支人马,只是因为机动性高,这才让所有人都误以为郑成功全军出去,四处骚扰。   李成栋越品越觉得其中有问题,郑成功的意思似乎不是来收复旧土的,更象是给清军找麻烦,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对他作出有力的回应。   毕竟这么强的频率进行骚扰,那无论再快的机动性,也会有人死,也会让士兵们疲惫不堪。这样一支可以袭扰满清地方的海寇,绝对可以称的上是海寇的精兵了,这样的精锐不用在关键的地方,反而用在牵制清军上,显然是有猫腻。   但一时半会儿,李成栋却是根本猜想不出来,郑成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在李成栋苦思之时,卖药的郑成功率领四艘中型舰船,此时已经再次靠近金门岛,这一次并不是金门真正主人郑联的邀请,完全就是不请自来。   “家主,您还是难下决心么?若是如此,今日还不如莫要登岛,以免打草惊蛇。”   在郑成功身边,是一个长相敦厚的汉子,眼见郑成功目光还有些闪烁,顿时叹了口气,上前劝道。   “施琅,我大军一直在海上漂泊着,从来没有一块稳固的落脚地,海澄城原本是可以做为我等落脚之地,只是可惜,本伯低估了那,唔,威力,让海澄城数面城墙皆残破,短时间根本无法修葺,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谋夺同宗基业。   我知道不该有这妇人之仁,只是尽管这郑联为人残暴,更是祸害地方已久,但本伯却不愿伤了和气,难道真的没有兵不血刃的办法,非要本伯落个杀兄之名不成?”   郑成功毕竟还年轻,读过的书中的仁义道德还没有被现实磨干净,有些痛苦的说道。   “家主,你可是郑家嫡系,郑联据于金门,原本也是老家主的安排,如今只是取回来而已。而且郑联嗜酒无谋,更是残害地方,不足以成大事,又不愿重新奉家主为尊,岂可不杀?   所谓成大事者,哪有不先清门户,统事权?菲不杀关联,恐其心腹部卒还有念想,终不会心服,早晚必有祸乱!只有断其根本,才能绝其部众之心,将人心合拢于一块!”   施琅眼珠一转,顿时跪倒于地,大声的劝道。   “大木,施琅说的有道理,这天下安有两全之美事?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类似之事,古来皆如是。唐太宗李世民,若不擒杀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又哪里会有贞观之治,威名远播万国的大唐盛世?!家主,该出手时,切莫手软啊!”   此时,郑成功的族叔郑芝莞也出声劝道,他也受够了这种只能在海上流浪的日子。   “家主若是还是下不了手,那便再给郑联一次机会便是。家主此去可邀其饮酒庆功拿下海澄,只要他愿意让出金门于大军驻扎,从此奉家主为主,那便留下他性命便是。只是这酒宴之处,却是寻一静幽之地,莫要被人趁了机!若是郑联死不改性,只须家主发出烟火信号,我等便依旧按计划行事便可!”   眼见郑成功还是犹豫不决,施琅再次行礼,重新献上一策。   郑成功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觉得此议倒是可行。   但他不知道的是,施琅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失望,郑芝龙老糊涂了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新家主竟然也是一个讲究仁义道德的书呆子,这郑家在他你俩手里,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第80章 得罪了   隆武二年腊月十四(绍武元年按制是第二年才能开始),郑成功带着四艘战船来到厦门鼓浪屿边上停泊。   郑成功的到来,让郑联多少有些紧张,这位族弟虽然年轻,但却是郑家最嫡系的传人,这数月来,倒是整合了不少郑家的海上势力,论其实力,并不比他弱。   但是听到郑成功将士兵们留在鼓浪屿上,只带着十数亲卫登上金门岛后,郑联顿时放下心来,只有十多人来到他的老巢,哪怕个个都是万夫不挡之勇,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戒心一去,郑联倒是十分热情的出府迎接郑成功,两人相谈甚欢,更是把臂开始游逛金门岛。   一番折腾之后,已经是临近午时,郑联正准备吩咐酒宴,但郑成功却是哈哈一笑道,“成功此前在海澄城中,倒是搜到了不少陈年佳酿!不过如此好酒,在此狭窄的府邸饮酒,哪有什么乐趣?大丈夫不临高,岂有乐趣可言?族兄,不如一起去那太武峰上,坐观金门美景,痛饮美酒,岂不快哉!?”   郑联一听,倒也觉得十分有理。一想到可以临高俯览整个金门岛,饮酒作乐,委实是人生一大享受,不由得赞道,“伯爷读过书,果然是明事理,知关窍,委实是个妙人!”   两人相识一笑,再次出门而行。   不同于郑成功只带着几名贴身侍卫,郑联却依旧谨慎,带着数十心腹侍卫一同前往,当然是以让这些人带着生火造饭的器具,各类食材的名义,也不算怎么招人怀疑。   郑成功两人都是郑家的紧要人物,俱都害怕有人提前埋伏坑杀,在二人还未上峰之时,两人的侍卫已经将周围数十丈方圆全部清理一空,确定了环境是绝对完全。   至此,郑联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他派遣侍卫提前搜查周边,提防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身边这位族弟,既然如今搜查无事,那说明这位族弟并没有害其之心,这倒可以放开胸怀大醉一场了。   在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郑成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他们二人的侍卫则是麻利的收拾着食材,生火造饭。   两人开始还只是闲聊,但酒喝了半熏之时,便再不一样了。   因为郑成功开始说起唐王,并且不断的赞叹唐王如今不断的节节胜利,眉飞色舞之间,更是让早就已经投奔鲁王的郑联感觉好生无趣。   说到底,郑成功与郑联、郑彩之间的矛盾,就是路线矛盾。   郑联二人不愿意接纳郑成功,并给其提供落脚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人是鲁王系的,而郑成功偏偏是个铁杆唐王系的,双方虽然说不上水火不容,但却也因此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郑联打着哈哈将话题引了开去,只谈些宗族情意,以及之前老家主郑芝龙在时,郑家是如何风光云云,始终不肯将话题再拉回正规上来。   也许是喝的有些多了,郑成功觉得再这般东拉西扯,根本就无益于任何事情,便即单刀直入问道,“宗兄,如今成功虽然重新拉扯起一支队伍,但却没有个容身地,不知宗兄可能让出半个金门,给成功一块立足之地?”   一谈到这个问题,郑联脸色立即变了。   厦门、金门是郑家硕果仅存的两处基地,按照道理来说,做为郑芝龙嫡系继承人的郑成功,是拥有对这两地的继承权的。   但是如今形势却是不一样,郑芝龙投降满清然后迅速被软禁,在没有明确确认继承人的情况下,原本庞大的郑家瞬间便即四分五裂。   单靠既无威信,之前又从未带兵打过仗的富贵子弟郑成功,根本无法压服郑家内部的各位实权派,因此失去压制又有兵权在手的郑家宗室,几乎都是处于自立状态之中。   这虽然不合法,但却几乎是大家都已经承认的实际情况了,甚至郑成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状。   如今郑成功突然提起收回部分领地,这让郑联顿时警惕心大起,怀疑这是郑成功即将有大动作的先兆,连原本都已经半醉的状态,都立即清醒了不少。   不过再看看外面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亲卫之后,郑联按捺下立即翻脸的打算,冷漠的说道,“大木是想夺为兄的基业么?不过现在说起似乎有些不智了,毕竟这话最好不要当着为兄的面说,更不要在为兄的地盘上明着说!”   “宗兄误会了,成功也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二罢了!”   郑成功似乎丝毫没有被郑联的威胁吓倒,轻轻夹了一口菜,边咀嚼边平静的说道。   “嘿嘿!你我都知道,金门给了你一半,为兄还有立足之地么?怕是要不了一年半载,整个金门都要成了你大木的领地了吧!”   郑联嘿嘿一笑,坐直了身体,不再继续客套了,直接了当的说道。   郑成功并没有回答,而是以沉默以对,事实上,半个金门还真的安置不下他如今日渐庞大的队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要的绝对不仅仅是金门,还有郑家其他所有的力量,为了他的大业,郑家必须也最终要在他手中再次一统!   “看来大木你这次来,是真的动了真格的了。只是为兄想不明白,就如今而言,你如何奈何于我?真要撕破了脸,你今日怕是出不了这金门岛!”   郑联仰天哈哈一笑,目光杀意无尽的盯着郑成功,一脸戏谑的嘲讽道。   “难道宗兄真的要游离于郑家之外么?为何就不能让郑家重新团结统一起来?”   郑成功轻轻抿了口酒,语气依旧十分的平静。   “统一?这话你老子在为兄面前说,倒还差不多,咱不敢不听。不过这话你小子却在我面前讲,却是屁用都没!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跟我这经历大小数十仗的人摆谱,还想当我郑家新当家的,你又算老几?!你有这个资格么?!”   郑联脸上的笑更加的欢快了,甚至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宗兄,这事难道真的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郑成功的目光也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的商量!你小子有点实力,但却未必能够强过我与你彩叔,又能耐我二人何?”   郑联心中有些不安,但再看看守护在边的亲卫人数更多,当下态度丝毫没有退让,依然极为强硬。   “既然宗兄如此固执,那就恕成功得罪了!”   郑成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摇头,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第81章 郑家统一   听到郑成功居然真的当众翻脸,郑联顿时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疑惑的看向郑成功。   如今的局势郑成功不可能看不出来,他郑联的防卫有数十个,而他的护卫只有那寥寥的几人,这个时候跟自己翻脸,他哪里有半分胜算?但是心底深处那抹不安却是越来越浓,让他焦燥难安。   正在在郑联还欲再喝斥时,却听到郑成功厉声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一声命令如同有魔力一般,原本护卫着郑联的亲卫,竟然有一大半突然对身边的人下了杀手,只是眨眼间,地上便多了十数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在郑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脖胫上却是多了两把冰冷的腰刀,小腿处被人猛力的踢了一脚,不由自主便即跪了下来。   “你……这不可能?!”   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跌了个狗吃屎的郑联依旧不可置信,尽管被人按倒在地,依旧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小弟当然没这个本事,这些人都是我父安排在你身边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小弟也是最近才得到这些机密事,并且重新联系上了他们。而且这次来,算好了你护卫换班的时间,你输的并不冤!宗兄你想自立小弟可以理解,但你丝毫不念父亲的点滴旧情,连半块立足之地也不愿给小弟,那就太不念亲情了!”   郑成功静静的看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着的郑联,冷冷的说道。   “大木,不,家主!莫要杀我!郑联愿意将所有兵权与地盘全部交了予你!”   眼见身死就在眼前,郑联凶猛的目光彻底消失一空,在地上不断的挣扎求饶道。   “宗兄安心的去吧。罪不及家人,你的家人也姓郑,小弟自会妥善处置的。”   已经完全看清郑联为人后,郑成功已经将最后一丝仁慈丢下,冷漠的道。   看着已经被带下去处理的郑联,郑成功再不犹豫,立即命人以郑联的名义如今其手下各头目前来饮宴。   已经投降的侍卫曾是郑联的亲卫,在金门岛上完全就是熟面孔,传递这种命令自然不会有人有任何的怀疑。   不多时,陆陆续续便有郑联心腹登山而上。   但是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宴会,而是明晃晃的刀子,几个还胆敢反抗的直接被就地处决,剩下的大部分头目都十分老实的选择配合,被一起关押在一处洞窟之中。   在基本瓦解了郑联势力的领导层后,郑成功便命人点燃烟花信号。   随着几朵璀璨的烟花升空,早就已经定完的夺岛计划,便即无可动摇的全面展开。   施琅等人眼见信号发出,便即立即从四艘商船上登岸,在金门岛港口之中,数天前便即到达金门的十多艘商船上,无数的人影也开始陆续下船登岸。   这般的大举进袭当然引起了岛上的郑联部众的注意,示警的铜锣更是响个不停。   但是他们却惊愕的发现,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上官,更加找不到金门主事人郑联。   在失去了指挥之下,所有人的抵抗都显得那么的无力,有些许自发抱团的郑联军士兵,眼见来人打的也是郑家大旗,更是无人肯上前无谓送死,就算抱团大多也是自保的多,起码施琅一路行来,抵抗的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顺利的拿下将军府,再将士兵家属区围住之后,整个金门便已经大局已定。   当郑成功一行人从太峰山上下来之时,所有郑联军士兵们已经被解除了武器,全部被集结了起来,等待着郑成功的训话。   “郑家的儿郎们,本伯便是郑森,今日来金门,只为拿下家族叛逆郑联,与其他人无关!如今郑联已就擒,从本伯者,既往不咎,依然各归各位!”   郑成功的话语很简短,也很有效,起码这些话说下来,下面的郑联军士兵大多都松了口气,再没了忐忑。   毕竟他们都是郑家的附庸,无论这金门是郑联的,还是更有继承权的郑成功的,与他们都无关,都是他们的老东家。   只要郑成功不牵连他人,这场政变就与他们无关,甚至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只是主事人换了而已,连旗帜都没有任何的变动。   在留下施琅镇守金门,并安抚人心后,郑成功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奔着厦门而去。   如今是一个难得的良机,郑彩出海浙江,帮助鲁王攻打浙江。郑联又被他控制在手,厦门已经没有其他够资格的主事人,正是他拿下厦门的最佳良机。   金门距离厦门只是咫尺之遥,出了鼓浪屿与甘辉汇合之后,郑成功便即直接杀向厦门。   夺取厦门的过程,比郑成功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厦门如今留守的郑泰是郑成功的族叔,而且还是比较偏向于他的立场,眼见郑成功大军杀至,郑泰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直接便下令厦门守军向郑成功投降。   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郑成功拿下厦门之后,只花了数日工夫,便在郑泰的配合下,彻底稳定了金、厦二地的人心,然后便立即派出快船传令于浙江的郑彩,要求他归降于自己。   彻底收服两地,自身实力没有任何损失,再收编两地郑军余部,如今的郑成功实力已经稳压了郑彩一头。   就算郑彩不认相,还想反攻过来,郑成功也有把握击败对方,彻底统一郑家内部。   可想而知,突然得到后方变天的郑彩拿到郑成功命令时,脸上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   只是思索了片刻,后路断绝,家眷皆操在人手,形势已经近于绝望,看明白风向后,郑彩便即直接回书郑成功,“我年纪大了,郑家子弟能继志者,惟有大木一人!我愿全军解付于他。”   于是,他只是派了一个使者给鲁王一个交待后,便即和另外一个弟弟郑斌率残军南下归于郑成功。至此,郑成功彻底控制了福建沿海全境。   在此之前,郑成功虽然兵精将广,却没有足够的地盘来支撑反清大业,所以在得到厦门、金门两岛后,有了稳固的根据地,郑成功便即脱胎换骨,彻底变成可以左右东南局势的巨大势力。   不过唯一不高兴的,估计就是浙江的鲁王了。   虽然鲁王和郑彩也不是很对付,但郑成功突然这般给了郑彩一记闷棍,并且直接兼并其军,强令其退军福建金门,却是让鲁王顿时折了一臂膀,让他正在筹划攻打福建的计划顿时出现巨大的变数。 第82章 熟悉的明军   鲁王朱以海心情很不好,都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最早得到隆武皇帝被俘的王爷,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又煎熬的等待了大半个月,一直没有收到南面那两位更名正言顺上位的王爷登基的消息,便再也坐不住了。   张名振不失时机地提出了“隆中对“,他向朱以海完整地阐述了先三分天下,建基立国,再收复江南和一统天下的战略方针。   具体步骤是先攻取清军兵力薄弱的福建,建立起可靠的根据地;再利用“监国“名义和声望,招揽人才,逐步增强政治、经济和军事实力;同时妥善处理好同海外邦国的关系,争取朝鲜和日本出兵相助;   在西南桂王称帝上,不再采取针锋相对的方针,让桂王政权尽量拖住清军。如此一来,就能形成三分天下(清廷、桂王和鲁王)之势,待江南空虚之时,用精兵袭取南京,则明朝复兴有望。   而后的形势也如张名振所料,唐王登基,然后唐桂相争,满清两广提督李成栋果然率主力南下,整个福建几近空虚。   朱以海深以为然,十分果断的长垣誓师,在誓师会上,他向各路大军表明了“王业不偏安“的决心。在满清大军涌向福建之后,更是大举进攻浙东各府县。   鲁王军队初步整顿就绪后,朱以海即着手收复失地,短短半年内,福建多个府县相继收复。   十一月,朱以海亲征,他广发檄文,号召各地绅民起事,共创大业。“解放区“不断扩大,建宁府以及建阳、崇安、松溪、政和、寿宁、连江、长乐、永福、闽清、罗源、宁德等地均被收复。   同月底,福宁州也被明军攻克,清朝在福建的统治陷入崩溃的边缘。   节节胜利之下,朱以海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在绍兴再次登上监国之位。但是如今的鲁王明显运气不太好,被郑成功强行调走了郑彩舰队之后,无论是军队机动,还是粮草后勤运输,都立即变得艰难起来。   福建山地极多,道路难行,鲁王军又缺乏骡马牲口,之前更因太过依赖郑彩舰队作为后勤运输队,这时一旦离开了舰队的支持,军队一下子抓了瞎,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形成一个稳固的后勤运输线。   军队没了物资,就断了前行的路。   眼见前面一个个城池就如同不设防一般,但没了粮草的军队,却是根本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而在这要命的关头,鲁王军队等来的不是后勤的恢复,而是勃然大怒,杀气腾腾扑来的李成栋大军。   之前李成栋在分水关头破血流,最后只能退保后路,已经是让全军士气不稳。   而且李成栋还不知道这消息报上去后,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如今在他镇守福建之时,却是被鲁王军队从后面给自己爆了一串的菊花,更是让他羞愤难耐。   他李成栋什么时候成了受气包,谁有脾气了,都能过来招呼他一顿?真是叔能忍,婶子也忍不了啊!   在泉州补充了粮草之后,李成栋根本没耐心等待主力大军缓缓北进的速度,直接带着两千余骑兵,便即扑向福州府。   在福州府福清县,鲁王的福气便被完全清除了。   两千骑兵呼啸而来,一直等待着后方粮草送至的方安国,根本没有预料到清军援军来的如此之快,匆促之间根本来不及迎敌,便被李成栋身先士卒冲入大营之中。   千骑纵横,往返冲突。   方安国部大崩溃,近来节节胜利之下,扩充至上万人的大军,一战而溃,无数人逃的漫山遍野都是,鲜血洒满大地。   是役,阵斩鲁王军两千余,俘虏数千,可谓大胜。   李成栋根本没有心思留下这些耽误他手脚的俘虏,当天便即直接全部坑杀于福清城外,更是立石以警戒后来人。   击破方安国部后,李成栋更是马不停蹄继续北上,连续击破武宁候定海总兵王之仁,处州总兵倪尔柳,松江副将钱建中,及参将游击十数人,甚至一度冲至鲁王大军统帅驻地闵安镇,险些将前来督师的鲁王一举成擒!   好在定海总兵王之仁关键时候率领残军乘水师战船而来,以火炮弓弩迫退李成栋,这才将被熊汝霖和郑遵谦两位重臣保护着鲁王接于船上,避免了被俘的噩梦。   但经此一役,鲁王系军队元气大伤,数万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军队死伤过半,最重要的是,一战彻底将鲁王系的军心士气全部打成了飞灰,无论是官将还是士兵,如今听到马蹄声,就会直接心底发寒,丝毫提不起勇气相抗。   这一次李成栋的战术委实可以称的上是出神入化,先行击破兵力最雄厚的方安国部,一战而立威。   然后便是突然袭击王之仁部,令其败兵为其前驱,在后用刀枪驱使他们冲击明军大营,然后再以骑兵对混乱的明军,进行闪电般的打击,进而产生连锁反应。   让明军不断的溃败,自相践踏之余,还免费为李成栋打了头阵,冲毁明军的防御。   一旦军队大败之余,会本能的向着己方还算安定的同袍处获得安全感,但若是后面紧紧跟着的是杀人的祖宗,那就另当别论,根本不会再有任何理智可言,任何阻挡他们的都将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种反卷回本阵的行为,就是战场中比较罕见的倒卷之势。   但是一旦形成倒卷之时,其威势可谓无可抵挡,尤其是万余败兵冲击而来时,一营营只有千人数千人不等的明军,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败兵冲毁营地,然后身不由己的被裹胁着,向着后面冲击而去。   直至被人阻挡住,方才会停下脚步。   可惜的是,鲁王军队中始终没有这样一支强军,短时间内扩充的军队,更是缺乏应对这种变故的经验,军队将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新兵中树立起威信,根本无法如过去般掌握住军队。   当败兵将所有的明军营地全部席卷而过后,连鲁王都不得不狼狈的跳入建江中逃命,更别说其他明军小兵了,除了跳江逃生外,也只有拼命向前,这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后面的人给推倒踩死。   眼见数万明军,在自己两千骑兵一击之下便即灰飞烟灭,数万人自相践踏,死伤狼籍,李成栋这才痛快的狂笑起来。   这才是他熟悉的明军,这才是他熟悉的战场! 第83章 轻取永州府   抱歉,今天更新有点迟,事实上,每天的更新都是前一天就完成的,晚上十点下班,回来上传之后,继续写小说,每天都要写到十二点过后,有时卡文的话甚至会到一点多。昨天晚上太累没有写,今天晚上赶工就到了这个时候,下一章可能会更久一些,说不定要一点以后了,朋友们还是明天起来再看吧。   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卖惨,而是解释下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再次抱歉。   虽然朱聿鐭已经下旨一切从简,但是皇帝御驾亲征,各类准备依旧多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都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最大的原因是,如今已经临近新年。   这个新年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新年,而是隆武时代的结束,过了年就是绍武元年,满朝文武都希望绍武皇帝可以安安稳稳的呆在广州城中,等待他们庆贺了新年,再谈征伐之事。   虽然朱聿鐭被限定在广州中,坐镇中央以御四方,但是广西大军却是按时出动了。   广西陈际泰是很有表现欲望的人,如今的他,丝毫不顾忌已经临近年关,亲自率兵突入永州府,一路出桂林府沿湘水轻取东安,兵锋直逼永州府城零陵城,一路自平乐府沿乐川江攻击宁远卫道州城,两路大军势如破竹,空虚的永州府根本就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景降。   毕竟这只是大明内部的整合之战,陈际泰又是奉皇命而来,征讨不听皇命的乱臣何腾蛟,地方上根本就没有人看好何腾蛟能翻出来什么风浪来。   绍武皇帝自出道以来,兵锋所向,还从未一败,而反观何腾蛟,就没有打出过什么胜仗。   不仅仅如此,因为何腾蛟不仅没有出兵接应与他有再造之恩的隆武皇帝,更是斩杀了同为唐王系的绍武皇帝的使者,已经在士林之中完全失去了声望,名声在地方上更是臭不可闻,不仅无人肯为他拼命,甚至连找个为他说好话的都没有。   零陵城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大军还未临近,便看到城外极为热闹,舞狮舞龙,红旗招展,完全看不到迎敌的模样,倒象是喜迎王师的模样。   “下官永州知府余涵雁,这位是永州通判郭慧,这位是永州游击吴千儿,这位是……”   就在陈际泰心中盘算之时,一众穿着文武官服的人,快速的来到陈际泰眼前,不等陈老大人开口,便即开始自我介绍道。   听着永州城内所有上的了台面的官员,如今基本上都在眼前后,陈际泰便即放下了心,看来这些人是来请降的,今日这一仗多半不需要再打了。   “下官等闻督师至,无不欢欣鼓舞,督师大军即至,破何贼必矣!”   好一通介绍后,永州知府先行跪下,其他人随即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颂道。   “尔等幡然悔悟,并不曾对抗王师,倒也不算太迟,都起来吧。”   看到这些人没有敌意,更是直接开城阖府文武全部出城以下官礼,来迎接自己入城歇息,陈际泰心中大快,语气便十分的和气。   “督师此言差矣!下官等从未有过与何贼通款之事,又何来幡然悔悟?这永州城挂的可是大明旗帜,下官等也一直为大明守土,为陛下分忧,与何贼更无半点瓜葛!督师一路而来,各地可有丝毫为难?各城可有不服王化之辈?”   余涵雁直接否定了陈际泰的话语,完全以大明忠臣自居,一口咬定自己是朝廷官员,而不是那叛臣何腾蛟的官员。   毕竟这可是站队问题,容不得有半点马虎,一旦被划分为附敌份子,那未来就有的苦头吃了。   “呃!?”   陈际泰顿时有些愕然,这才想起来,对方确实没有打出反旗,更是没有与军队发生过任何冲突。   事实上,他们攻至零陵时,也只路过东安一个小县城,更是不曾有任何战斗,对方虽然没有如零陵这般如同年会一般热闹的迎接场面,但却也没有丝毫抵抗。   包括城内的东安郡王在内,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出城迎接讨逆大军,更送出一些粮草补给,虽然不多,但态度上确实没有的说。   “督师,还请稳步府衙,下官已经备好酒宴,为督师接风洗尘!下官烦请督师恩准,只带着抚标入城,将大军暂留城外,莫要入城惊了百姓士绅。当然下官已经准备好酒菜肉食,断不会让王师有饥渴之困!”   辩解清楚了立场问题后,余涵雁便即十分熟练的以下官自居,热情相邀陈际泰入城饮宴。   这一次,听说绍武皇帝动了真格的,出动大军收拾何腾蛟,余涵雁就日夜担心着大军到来之后,自己的安全问题。   不仅仅早早就对府内士绅百般威逼利诱,讨来大笔的钱粮,更是忍痛自掏腰包,另行购买了一大批,这才为大军筹备到足够的粮草物资,更是十分贴心的为军队准备了足够多的牲畜,以便大军能够在零陵城过一个好年。   说实话,这年头做官能做到知府这个位置上的,没有一个傻子,也没有一个是没有能力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愿不愿意去做实事,就比如这位一心想要保住项上人头的余知府,当刀架在脖子上时,这些官老爷们,迸发出来的实干精神,委实可谓是极为惊人的。   短短几天时间之内,便即筹备到近万石粮食,数以千计的牲畜镐军,这在以前,完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然,陈际泰不会这般轻信余涵雁,虽然有些损害威严,但陈老大人本着诸葛一生唯一谨慎的原则,还是带着近千的标营入城,以护卫自己的安全。   毕竟在这明清争霸,人心板荡的年代,防人一手是绝对不能忽略的大事。   好在余涵雁是真心投降,并没有任何的花招,眼见陈老大人很是谨慎,更是十分懂事的将原本护卫府衙的永州乡兵全部遣散,换上陈际泰的标营守卫,只留下侍候的仆役。   一场酒宴在一众官员冲天的马屁浪潮声中,宾主都喝的极为尽兴,恍如真正的上下级在一起饮宴一般无二。   酒足饭饱之后,陈老大人被请入永州城内最为豪华的驿站之中,更是贴心的送上了数个清丽的少女为老大人暖床。   打到了零陵,又有永州府上下官员纳头便拜,整个永州府已经在事实上被收纳于绍武朝廷的管控之下。   在十分满意的在永州府文武的作陪下享用酒宴后,陈际泰根本顾不上暖玉当床等待怜惜,得意洋洋的趁着兴头写了一封花团锦簇的报捷奏章,更是连夜以八百里加急向广州发出了捷报。   相信自己十天不到便即拿下整个永州府的赫赫战功,肯定能在这个年关将至的日子里,在绍武皇帝面前大大露一把脸。 第84章 怎能轻易放过   接下来数日间,陈际泰并没有向北挺进。   一来是他需要等待绍武皇帝的到来,毕竟皇帝才是这场大战的主角,他表现已经够亮眼的了,若是再过的话,就会遮掩皇帝的光彩,这是为臣的大忌讳。   二来,如今已经临近年关,麾下大军本来就因为过年还要远征,本就满腹怨言,若不是进军极为顺利,大军没有多少损失,还能拿出征的双饷,这才能控制的住。但若再不让人过个安稳年,强行催军北上,估计下面都会乱起来。   这几天陈老大人委实春风得意,连晚上似乎都雄风重振,每晚都能折腾许久。   他有高兴的理由,自从带兵进了广西,他的人生似乎一下子鸿运高照。   进兵广西摧枯拉朽不说,连入湖广亦是声威远播,轻松拿下永州府不说,隔壁的宝庆府,衡州府,甚至连长沙府都不断有官员宁可不安安稳稳的过年,远道前来拜见问安。   大年初一这日,三府之地的大小官员基本都全部聚集于零陵城,齐齐上门拜年。   更令陈老大人合不拢嘴的是,除了这些官员带来的价值不菲的礼物外,更多还没有资格来拜见他的缙绅们,亦带来了无数的贺年礼物,几乎都将他居住的院子给堆满了。   当然陈际泰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责任,那便是盘踞在长沙府的何腾蛟的动向。   这些情报并不难得到,尤其是原本就是何腾蛟手下马仔的三府官员们,他们了解的情况已经极为详细。   通过询问,陈际泰已经完全明白了如今何腾蛟的情况。   自从上个月何腾蛟于岳州大败之后,其本部已经元气大伤,更是直接将忠贞营给完全得罪死了,又被绍武皇帝怀柔忠贞营入手,他的外援基本断绝。   内部问题更是重重,何腾蛟向来自恃才高,又得到隆武皇帝信任,当然要拼命想搞出点大动作来以慰圣聪。在隆武皇帝的支持下,他完全控制了湖南全境的用人行政和钱粮征调大权,办事自无不顺手之理。   思前想后,乱世中的第一要务自然是抓军队,于是何腾蛟在他的两个得力干将章旷,傅上瑞张罗下,到处收编湖南各地的杂牌明军如黄朝宣、刘承胤、曹志建、张先璧之流。   无奈这些人只知要官要钱,危害地方,收了好处却不来奉承老何。何督师大把的银子扔出去却听不到一个屁响,惶惶然中不免有些肉痛起来。   这时原来主张收编杂牌的章旷见势不妙,又来献策说与其拿钱养军阀不如建立亲军。自己有了武装腰杆不愁不硬。何督师拍案叫绝,于是转换政策大举建立“督标”,“抚标”。   呼啦啦一下子拉起来三万多人。何腾蛟这才过了一把“壮岁旌旗拥万夫”的瘾。然而部队建立起来了,何督师又面临着新的难题,他乃文人出身,平生没跟军旅打过交道。   对着《孙子兵法》,《唐李问对》过过嘴瘾还可以,真讲究起来却拿着这两三万人没有办法,手下章旷,傅上瑞等辈动辄以名将自居,训来训去把“督标”竟训成了乌合之众。   无奈之下还要自我安慰,号称从此必能“壮威制胜”。然而为了供养这凭空而来的十数万大军,湖南田税预征到一年之后,六倍以上。全湘百姓因此民尽财穷,苦不堪言。   王夫之记载:“腾蛟既奉便宜之命,骤加派义饷,兼预征一年民田税,每亩至六倍以上。不足,则开饷官、饷生之例,郡邑长吏皆以赀为进退;又不足,则开募奸人告密,讦殷富罚饷,朝宣、先璧、承胤皆效之。湖南民展转蔓延,死亡过半。”   腾蛟本人据说是顿顿吃粗粮野菜,穿补丁衣服,然而他耗尽民力所建立起来的“督标”平时扰害百姓,到后来竟不堪一战。   两次攻伐岳州,一次被南京来的小股清军吓的全军溃败,一次被数百骑兵杀的血流成河,这督标的战力,可想而知。   何督师一生以爱民著称,对此局面,难道内心真能坦然无愧吗。   “岳州败后,何腾蛟为了颜面,将战败责任推在湖广巡抚堵胤锡水师配合不力之上,堵抚自然不愿担此无妄之灾,两人如今矛盾重重。   岳州之战,何腾蛟本部督标折扣大半,实力大打折扣,而堵抚麾下水师战力几无所损,此消便涨之下,如今实力相当,谁也无法奈何于谁,正在僵持之中。   若督师能修书一封,必可劝得堵抚反戈一击,内外夹击何贼,必可一战而胜矣!”   “听说何腾蛟爱将章旷此战后胆破,如今邪祟缠身,已然重病不起,何贼督标如今并无人主持大局。”   “何贼另一个心腹傅上瑞,更是一志大才疏,贪财好色粗鄙之辈,明明是一纠纠武夫,问遍全身不得其长,反而偏偏还以儒将、名将自居!下官曾亲眼目睹其操练军伍之阵法,委实令人笑掉大牙。   如今章旷不在,其沐猴而冠进而掌军,委实乃是何贼取死之道耳!今见督师麾下虎狼之师,两相印证,以下官观之,反手可破矣!”   陈际泰坐于主位一言不发,只是仔细听着下面的官员,一个个的将他们知道的内情报了上来,眯着眼睛不断的思索着。   虽然陈老大人战争经验不多,但是越听他却越是坐不住。   这何腾蛟明显就已经是内外交困,而且还是那种坐在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上,只要加一把力,就能直接将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无论怎么看,无论怎么联想着孙子兵法等众多开蒙的军事教材,陈际泰都觉得,他应该上去痛揍对方,丝毫不用给对方面子的。   这仗无论怎么打,只要自己不犯糊涂,将全军推入死地,怎么打都是有胜无败啊!   慢慢的,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不可扼制的跳了出来。   如今皇帝没法轻易从广州离开,如果他单凭广西军直接将何腾蛟撜,那他的功劳将会何等的大?   还有谁不服气他坐在广西巡抚的位置上?   甚至以此军功,入阁拜相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他今年已经年近六旬,向来都是在朝廷中打打酱油的角色,如今有这般名扬天下的机会,怎么能就此轻易放过?   “来人!”   越来越觉得机会难得的陈际泰,再也顾不得还是在众官员拜年之际,突然跳将起来,大声吼道。   写到这个点,说实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家见谅,真的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感觉,见谅,见谅。 第85章 就是硬气   得到督师命令,原本还在营中接受下面官兵祝贺新春的各部将领,匆匆来到陈督师的院中。   这时原本前来祝贺的文官们都已经散之一空,而他们这些武将,原本也要前来道贺的,只不过时间应该是一个时辰之后,这时突然被叫来,所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都有些害怕,是不是因为自己等人来的太迟,惹的这位老督师心中不满了?   “今日叫大家来,是有一桩大功绩要送给大家!”   众人的不安当然逃不过陈督师的眼睛,见人到齐了,他便直接了当的开了口。   一听这话,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个个双眼冒光。   功劳这东西,哪是谁也不会嫌多的,尤其是跟着陈督师后,大家仗虽然没少打,但每次都是伤亡极低,直如摧枯拉朽一般,所向披靡。   可以说,广西军这数月来,已经打出了信心,打出了战意。   所有对手都弱的可以,所有战斗都顺风顺水,只如送大家功劳一般,若非战果并不大,这里的人几乎个个都要升上几级。   “古有李愬雪夜下蔡州,今日本督也想效仿一二!本督决定,初七出兵,元宵节本督要在长沙城中过!”   在众将跃跃欲试的场面中,陈督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啥?”   这下轮到将领们傻眼了,谁也没料到陈督师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   正月里不打仗,这是这个时代时的常规了。民间常说,正月时沾血,一年都不会吉利,这在军中更是十分流行。   战场之中,运气这东西向来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虽然摸不着,但它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运气好的话,面对着枪林弹雨冲锋,却能毫发无伤。   运气差的人,甚至会被一枚流矢带走生命。   因此在军中,向来是极为讲究这彩头的,这才有了各种各样的黄道吉日,出兵之前都得事先选好,不能有丝毫偏差。   而陈督师这会儿直接定下日子,而且还这般仓促,又是正月里动刀兵,完全违背了这一自然规律。   “怕什么!?这次依旧是老夫领军,有什么事,老夫首当其冲!老夫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陈际泰眼睛一立,猛的一拍桌子,大喝道。   “末将不敢。”   众将顿时吓了一跳,齐声唱诺道。   陈际泰如此已经在广西军中成功树立了威严,虽然是空降而来,但是能带着大家打胜仗的人,不管这胜仗是如何来的,都会让其无论在哪,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有了自己的威严。   “督师,眼下正值正月,怕是不适宜出兵,冒然下令,恐怕下面那些不明王事大业的丘八们会鼓嘈……”   广西苍梧参将齐禀忠第一个站了出来,弱弱的回应道。   “王师大业,又岂能容他们懈怠!不过士兵清苦,本督也不愿迫人太甚,此次开拨,本督决定给予三倍饷银,战场所得,皆归各人所有,本督概不过问!”   陈际泰显然早就料到这个问题,义正辞严的说道。   “谢督师赏!”   这话一出口,下面的武将们顿时一片喜色,三倍饷银,他们从中也是可以大捞一笔,更不要说战利品了,这东西可比贪墨一点饷银要油水丰厚的多了。   “另外,院子里的东西,本督也用不上,今日便全部运到军营之中,分发给兵士们,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陈际泰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嘈杂谢恩声,又继续淡然的说道。   这一次,为了这一件大功,他也完全是豁了出去。   虽然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但比起政治前程来言,就无足轻重了。只要他能步步高升,就不愁别人不送东西过来!   这一次,所有武将都不再是惊喜,而是震憾了。   说实话,自打他们进院来,就被院中那堆积如山一般的礼物给震惊到了,人人都是艳羡无比。但却没有想到这位督师竟然一件不要,全部拿给他们!   这也同时告诉了他们,陈督师这次的决心是何等之大,根本不容许有任何的推托和划水,让他们个个兴奋之余,心中也多了些凝重。   “何腾蛟斩天使而辱圣君!此贼不灭,乃臣下之辱也!今次出兵,不擒何贼,誓不罢兵,诸军向前,有进无退,进者生,退者死并累及家人!”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陈际泰再次猛的一拍桌子,杀气腾腾的下令道。   “遵命!”   虽然心中对于他们孤军向前还有所迟疑和不安,但陈督师这般杀气腾腾的下了令,他们也只能俯首听令。   “无须担忧何贼势大,本督已经探知,何贼如今内忧外患,大败之余部卒十停只余三停,更是士卒离心,统兵大将章旷重病不起,如今领军之人傅上瑞,更是草包一个,不足为虑!”   “本督已经密信湖广巡抚堵胤锡,令其在我大军到时,内外夹攻何贼!更兼地方官绅父老俱在朝廷一方,此战,有胜无败!   吾等当努力,上安圣天子之心,下求吾等大功业!”   眼见诸将底气还有些不足,陈际泰决定直接来点猛料,让所有人都能安心下来。   这消息让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这何腾蛟局势恶劣如此,完全就是一推就倒!这哪里是去打仗啊,分明就是去抢功的!   一听是去抢功,而不是去啃骨头,原本还忐忑难安的广西将领们,顿时一扫之前的严肃,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摩拳擦掌起来。   果然,还是跟着陈老大人最是稳妥,大家伙不仅没有危险,反而吃肉的机会一个接着一个,这怎么能不让大家顿时涌起无限感激,无数的彩虹屁开始冲着陈督师狂轰乱炸而去。   陈际泰眯眼搂须轻笑着,将所有彩虹屁全部照单全收。   多少年的冷板凳,终于熬到了如今这种万众瞩目的地位,以封疆大吏的身份统驭三军,这种心态上的满足,是外人所根本无法理解的。   虽然明白这些人送上来的彩虹屁,大多都是夸张其辞,但是却是架不住陈督师喜欢听啊!他是恨不得将这数十年被冷落的日子,尽数找将回来。   “行了!回营去通知本督军令,莫要令本督失望!”   不过武夫就是武夫,彩虹屁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并没有太多新意,听了一会儿,见已经没多少新意了,陈督师便放过了众人,也放过了自己。   “遵命!”   眼见督师已经赶人了,众将一齐躬身抱拳。   这一次回答就比较整齐和铿锵有力了,有了底气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第86章 困境   新年七天乐,行军最快乐。   虽然正月初七便被喝令着拨营向北,但是在三倍粮饷的推动下,广西军上下却是没有太多的怨言,各部反而都有些兴高采烈。   一路向北,均是乘船而前,这年头打仗,似乎就离不开水路的支持。   湖广与福建一样,都是山多路曲,很多地方甚至都无法通过大军,但从水路走就完全不一样,轻松便捷,粮草辎重俱随军而前,也能节约官兵的大量体力。   沿潇水向北,再折而进入浯溪进入祁阳,短暂的休息补给之后,沿着湘水向东,乘船三日到达衡州,到了这里便走到了安全地界的尽头了。   过了衡州,便是何腾蛟老巢长沙府了,想要再这般大摇大摆的向前行军,只要遇到袭击,就是自找没趣了。   船队虽然依旧在行进,运送着大军的粮草辎重和主力军队,但两岸上已经有军队在前开道,护卫着大军的两翼。   不知道是何腾蛟如今腾不开手,还是手下的军队不听调遣,当数日后大军行至湘潭,距离长沙只有一日路程之时,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抵抗的力量。   这个场面让广西大军上下备受鼓舞,军心士气更是高到了顶点,直恨不得立即杀至长沙,拿下城池和何腾蛟的人头,再好好的抢上一把,大家都过一个肥年。   正月十二,这次轮到黄昌时与邓登先这两位兄弟护卫两翼。   也许是因为临近长沙府城,两人护卫两翼之时,竟然有军队开出,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若换了之前,还没有被绍武皇帝收编之时,他们估计会立即停止前进,然后开始部署防御,再紧急派遣信使向主力大军求援。   但是如今一路横行而过数府,自信心极度膨胀的黄、邓二人竟然丝毫没有畏惧,尽管本部人数远少于对方,却是依旧豪横的迎击上去。   当年的黄昌式在绍武皇帝大军当面时,只是任良朋一个迂回包抄,还未攻击便即直接夺路而光,全军溃败。   但是如今却是完全不一样了,当时他虽然有军队数千,但是黄参将却是明白,真正能战的人可能还不到数百。   因此看到绍武两万气象森严的军队,他根本连抵抗一下的心思都没有,选择直接逃遁。   经过这数月的裁汰老弱和补充新兵,他的部下如今只有两千部众,虽然只有原来的一半不到,但战力却是强上了数倍不止。更兼如今士气高昂,再加上主力大军就在身后撑腰,他便有了勇气和对面的何军叫板一场试试水。   邓军的情况与他差不多,邓游击如今的人马已经近千人,披甲之众从之前的百来个家丁,发展到如今三成士卒披甲,又经过两个多月的实操训练,邓游击如今更是觉得自己完全有膨胀的理由。   看着对面那些穿着破烂,几乎看不到披甲的何军士兵,邓游击眼中露出的是赤果果的不屑和战意,令旗挥舞之间,不断的向前压迫而来。   他们没有猜错,来拦截他们的并不是何部督标本部,而是湖南的杂牌军,不过声势却是不小,黄朝宣、刘承胤、曹志建一共三个总兵齐至,总兵力更是达到惊人的两万余。   双方距离只有数百步,黄邓二人的军队并肩向前,虽然动作不快,但却依旧在一步步的压迫而至。   而反观黄朝宣、刘承胤、曹志建三位总兵的麾下,则是明显有些难以管控,有兴奋的向前奔行的士兵,也有目光中带着畏惧的士兵,向前行进之间,就如同一道巨大的锯齿,参差不齐。   行至百步上下,两军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止步,开始整理各自的队伍的队列,做着战斗前的最后准备。   “奉旨讨贼!降者免死!”   很明显的是,黄邓二人军队整理的速度更快,在对面何军还在乱哄哄之时,两者军队便已经完全最后的调整。   在步兵慢慢迈步向前之时,两小队骑兵便先一步出发,不断的在何军阵营前飞奔,大声的喝吼道。   尽管只有数十骑,却是所过之地,顿时让何军士卒一片片的哗然,前排的人更是不断的向后靠拢而去,畏惧之情溢于言表。   “两位,咱为你们打个头阵!黄大,带家丁队出战,尽量当阵歼灭之,最不济亦务必将之驱逐开!”   黄朝宣眼见情况不对,也顾不得再保持实力了,再这样下去,军心就不能收拾了。   刘承胤、曹志建并没有谦让,因为黄朝宣部骑兵着实不少,足有三百余,论起骑兵,他们两完全是比不上的。   号令一出,黄大立即带着三百余骑自阵后而出,呼啸着便向绍武军那数十骑杀了过去。   数十对上数百,绍武军骑兵不敢撄锋,眼见骑兵来势汹汹,直接转了个圈子,一溜烟的回到步兵后面,远远的避了开去。   “立阵!”   这些骑兵来的方向正是黄昌时部,眼见数百骑兵冲至,黄昌式不敢大意,立即喝令道。   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黄参将下这道命令。在看到骑兵冲至之时,全军便即自动停了下来,开始互相猬集于一块,看着奔腾而来的滚滚骑兵,人人脸上都是写满惊容。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侧翼的邓游击部也慢慢停止了下来,面对着骑兵,人人都觉得口干舌燥,之前的意气风发直接被扔到了九天之外的茅坑之中。   好在这些骑兵脑袋并没有犯抽,直接挥军攻击已经有了防备的黄邓二军步兵,而是远远的耀武扬威,时不时来一个急促突击,待到一箭之地外,便即看着一片慌乱的黄邓二军开始张弓搭箭,这才施施然的划出一个斜圈,哄笑避开步兵正面。   但是黄邓二军上下,却是没有一人笑的出来,甚至就算看出来这些骑兵只是威吓,却是无人敢有丝毫忽视。   骑兵被称为离合之军,本就是纵横如飞,侵略如火,一旦化虚为实,他们这单薄的军队,可经不起对方一个冲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邓二军就如同被人施了定向咒一般,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骑兵来回驰骋,但却没有丝毫办法。   反观何军,如今却是再没了惊慌,整队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士气明显重新被提升了上来。   看着己方士气一点点的被消融,再看到对方已经快要列好阵势,黄昌时不由的大为懊恼,恨自己太过于轻敌大意,陷入这种困境。 第87章 僵持   蹄声隆隆,黄朝宣的数百骑终于是折腾够了,战马气力不继,开始缓缓退向步兵大阵。   看到本家的骑兵开始缓慢后退,黄昌式大松了口气,令旗挥舞之下,向邓登先传达了命令,要求其向自己靠拢,结成圆阵防御。   邓登先没有犹豫,指挥着军队靠近黄昌时部。毕竟看着两万余缓缓压来的何军,本来就心里打鼓,哪里会放弃这抱团取暖的机会。   方阵变圆阵,本来就是最基本的战术部署,两军演练过无数次,此时合阵并没有任何的问题,虽然因为在战场上变阵,稍显凌乱了一些,但是对方军队明显不是什么精锐,根本抓不住这短暂的战机。   虽然鼓乐齐呜之下,何军士兵动作快上了那么一些,但整个阵势却比黄邓二人更加的混乱。   双方终于临近至数十步,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士兵吼叫时,那满嘴的黄牙,以及吐出的那一团团热气。   “早降!早降!”   无数嘈杂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都是呼喝着劝降的声音。   “举盾!列枪阵!”   临近四十步,黄昌式拨出佩刀,声嘶力竭的呐喊道。   圆阵最外的士兵将大盾挡在前面,然后用身体紧紧顶住。身后的士兵则是上前一步,两人合举一块盾牌遮盖在同袍头顶,转眼之间一座盾阵便即列成。   无数的长枪从盾牌中间的空隙探出,整个大阵便变得如同刺猬一般,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放箭!”   在三十步的距离上,双方几乎同时吼出这声命令。   双方都是明军,大家的战术也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双方披甲率相差极大,人数相差更大。   数百箭雨从黄邓二人的军阵中飞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测量瞄准,这么多的人情况下,无论射向那个方向,那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极少有甲胄护身的何军士兵,顿时发出一片惨叫声,百多人应声倒下。   他们的弓箭手比例虽然及不上黄邓二人,但是胜在人多,三总兵麾下还总凑的出来千多人,此时立即还以颜色。   箭雨呼啸而至,大部分都在盾牌上撞的叮当作响,只有寥寥的箭矢能够越过盾牌,不过在披甲的绍武军面前,这些软弱的弓弩杀伤力委实不够看,根本破不开绍武军士兵的盔甲。   双方在原地互射了几轮,何军的士兵越是靠近绍武军的圆阵,弓箭的杀伤力就越是可怕,但他们能够给对方造成的损失,却是乏善可陈。   几轮下来,何军士兵虽然已经形成三成包夹的态势,但却始终畏缩不前,一旦看到箭雨覆盖向自己的方向,这些士兵都会惊惧的大叫,拼命的向人群里挤去,显得极为的猥琐。   “两位兄弟,何大人这次出价可不低,咱们要是不能挫一挫这些广西土兵的士气,恐怕不好跟何大人交差啊!不知两位兄弟,哪一位先行冲阵,为大军拨得头彩?!”   眼见部下如此不堪,两万人却是迟迟不敢向前肉搏攻击,黄朝宣挥一挥马鞭,慢悠悠的说道。   “素闻曹老弟部下骁勇善战,逢敌从不落于人后,不如张老弟先带人冲上一冲?”   看着绍武军的乌龟阵,刘承胤脸色难看,眼珠转了转,看向曹志建,嘿嘿的笑着道。   “刘老哥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有些事干起来,似乎你刘老哥也不差谁吧!”   这句‘逢敌从不落于人后’,让曹志建顿时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而是讥讽他曹某人抢劫时从来不落人后,顿时大怒道。   “好了!两位还是一起出兵吧,莫要耽误太久,广西军主力距此只有二十里不到,随时都有可能北上增援!”   黄朝宣不耐烦的打断二人,十分不满的说道。   之前他便已经派出骑兵威吓敌军,这个时候他有充足的理由先袖手旁观一番,让二人掂量一下广西军的实力,也好确定一会儿究竟是打还是逃。   “我部兵力不足,还是要请黄兄一起出手!”   几乎是同时,刘,曹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说完这句话,二人都有些诧异,但等二人目光一遇,均是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怀好意,心照不宣的微微点头。   你当我二人傻啊,这明军的乌龟阵明显不好对付,对方披甲之辈数量更是多的吓人,三千人的军队,披甲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千人以上。若单论起披甲兵,甚至比他们三部合力都要多上一些了。   和这种敌人硬碰硬,让你姓黄的在旁边捡便宜,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们!”   黄朝宣顿时勃然大怒,恶狠狠的盯着二人,但二人却也丝毫不怯场,更加愤怒的瞪了回去。   在黄朝宣三人推诿之时,他们的部下更是猥琐的可以,三十步的距离,两方你来我望的对射了十数轮,却是始终没有踏过这条线,完全是比较双方谁的嗓门够大,谁的表情更狠,却始终没有短兵相接。   但明显看的出来,何部遭遇箭雨覆盖最狠的左翼,已经隐隐有崩溃的苗头,这里被覆盖了七八次箭雨,伤亡人数已经超过数百,眼看怎么弹压都有些难以控制住士兵不断后退的趋势。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被强拉来的壮丁,打打顺风仗也许不落人后,但是攻坚作战,却委实是难为他们了一些。   尤其是这种不断被人射杀的场面,让这此根本就没有见识过战场血腥,不久前还只是田间地头农夫的何军士兵,哪里能够忍受的住?   看着身边的人不断的拿下,大部分未死的伤兵虽然被箭矢钉在地上,但却不断的惨叫着呼救,有的人甚至还凄厉的哭喊着,在地上爬行着,鲜血在其爬行过的地上染出一条血路,更是十分刺激人的视觉。   若非底层老兵组成的基层军官更加的残忍,不断的砍杀转身想逃的士兵,估计这边根本就稳不住阵形了。   不过单靠威吓,也根本稳不住军心士气。只要还保持着这种挨打的局面,一旦再有几轮箭雨落下,整个左翼势必会彻底崩溃,根本收拾不住。   “前进!进者生,退者死!”   就在左翼摇摇欲坠的当口,三总兵总算打成了共识,这一战无论如何都要打上一场试试的,否则根本无法跟何总督交差。   今天就一章吧,今天被老板拉着开会到这个点才回来。我感觉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心慌,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88章 浪潮   军队作战之时,最忌讳的就是被动挨打,无法还手。   因为不断的看到己方同袍倒地不起,却无法奈何对手分毫,那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但是一旦军队开始进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进攻的时候,大家目光中更多的是杀伤敌军,或者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会本能的忽略掉身边战友不断拿下的事实,因而就算损失惨重,也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士气不落。   当何军攻击的命令下达后,震天的战鼓声掩盖过了战场的嘈杂声,三总兵及其手下各参将游击的家丁便驾轻就熟的以家丁为骨干,组成了一队队的督战队,压迫向还有些畏缩的士兵,用刀子逼迫他们向前攻击。   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的,在刀子面前,不进则死,前进或者还有一丝生机,没有选择的壮丁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声为自己打气,在一些愣头青的带领下,狂嚣着向绍武军大阵冲击而来。   这一次漫天的箭矢再也阻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尽管一片片的身影不断的被箭矢射倒,但后面的人看也不看,直接踏着他们的身体汹涌而前。   大多人中了箭矢,也只是轻伤,但在这么多人践踏而过后,他们的惨叫声便即慢慢平息,变成地上的一推烂泥。   “继续放箭!投枪手出动!”   眼看单薄的箭雨根本拦不住汹涌澎湃而来的洪流,黄昌式脸色有些发白,疯狂的叫喊道。   早就蓄势待发的投枪兵二话不说,在空心圆阵中一个助跑,手中的标枪呼啸着向前方掷去。   数百杆短矛破空而来,顿时让汹涌上前的何军士兵一片的人仰马翻,这东西可不比弓箭,势大力沉,只要命中要害,便断无生理可言。   而被命中大腿或者其他一时不致命的位置的何军士兵,则更是痛苦难耐,投枪穿透身体毫无困难,更是直接将人钉在地上。   而巨大的动能却不可能一瞬间便即消失不见,前路被阻,投枪巨大的动能令整支投枪剧烈的颤动着,将伤者的伤口再次震荡开来,每一次震荡,都如同在撕裂人的身体一般,那种剧烈的疼痛感,根本就不是平常人能够忍耐住的。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完全被疼痛给左右了身体,根本聚集不起丝毫的力量,更无法将这些不断摧残他们身体的投枪稳定或者拨出,轻伤的发出的嚎叫声,简直如同在被千刀万脶,重伤的则是直接张大的嘴巴,却是半声惨叫也发不出来,许多人甚至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无数凄惨的嚎叫声,还有那满地的尸体,顿时让后续的何军士兵人人噤若寒蝉,之前震天的呐喊声渐渐低落了下来。   说到底,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强拉来的壮丁,无论作战技巧还是意志力,都根本比不上真正的军人!   但是绍武军的投枪却并没有停止,反而因为这些人开始止步不前,又连续投了三轮投枪,一片又一片惨叫声,终于将这些何军士兵战意完全打消。   一个何军士兵脸色煞白,因为他刚刚被一杆投枪擦着脑袋而过,生死瞬间的剧烈刺激,让他肾上腺分泌数十倍的增加着,直接让他的身体愣在原地,根本无法再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在他身边,一人发出一声恐惧以极的惨嚎声,这人半天才控制住身体,转身看去,却愕然发现那杆投枪正扎在一名同伴的脑袋上。   也不知道是投枪这次的力道不足,还是那人头骨太硬,投枪只是深入几许,并没有直接扎穿。   那人哆嗦着双手,目光恐惧的看着依旧在眼前不断摇颤着的投枪,几次伸手欲拨掉投枪,最后却是依旧不敢贸然动手。   “没救了,还是早点上路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但是他不动,另一人却是动了,一个老兵直接一脚踏在那人胸膛,然后伸手猛力一拨,轻蔑的说道,似乎只是见证了一只蚂蚁的死活。   投枪拨出的同时,被拨之人只是一些惊呼,便即从脑袋中猛的喷出一股红白之物,直接将之前和投枪擦肩而过的那人喷的满头满脸。   这人顿时眼睛完全被遮挡住了,天地间一片的煞红和惨白,鼻中更是只觉得腥味弥漫,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向咒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快向前,否则杀无赦!”   那个老兵却是丝毫不受这种场景影响,反而一脚将之踹倒,大声的喝骂道。   但他话音未落,又一杆投枪闪电般飞至,就在他踹倒之前那人之时,将他来了一个前后洞穿!   地上那人打了个机灵,用破旧的棉衣抹开脸上的血污,映入眼帘之中的正好是这个老兵愕然倒下的场景。   这人此时完全被吓破了胆,再也顾不得什么退者死的命令,大叫一声,便即发疯一般拨开同伴,狂吼乱叫着,向着人群之中挤去。   “败了!败了!”   “快逃命啊!”   有一个带头,就有同样已经吓破胆子的人开始效仿,然后便如同涟漪一般不断的扩散着,无数的何军士兵如同发了疯一般,开始推挤着人群,疯狂的向人群中挤去。   似乎在印证这些人话语的说服力,绍武军的弓箭手与投枪兵也开始将目光锁定这处已经开始出现溃乱苗头的区域。   重点打击之下,逃跑的人更加的疯狂了。   他们拼命的挥舞着武器,疯狂的攻击着任何敢于挡在他们前路的同伴,只为了离后面那些杀神更加远一些。   但这也只是战场的一角,两万人的大军就算如今是密集攻击,但却也铺展开十数里远,其他方向,两军已经开始刺刀见红,刀刀见肉了。   无数被驱赶而来的何军士兵,在没了退路之下,只能拼命的向前,不断用身体撞击着绍武军的盾墙,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各色武器,劈砸着眼前的盾牌。   盾墙不断的摇颤着,但是却仍旧屹立不倒。   在盾墙之后,无数长枪不断的吞吐着,将一个个扑将上来的何军士兵捅死在前,仅仅只是一个碰撞的瞬间,何军士兵便倒下了百多人,但是更多的人却是不断的汹涌而来。   就如同一泼泼浪潮,冲击着坚固的堤坝。   这个星期天东子休息,这两天先休息一下,让身体缓一缓,星期天除了最少三章外,还会补上这两天的欠章。 第89章 败下阵来   浪涛重重,不断拍击着盾墙。   只是可惜的是,这些浪涛看似凶猛,但撞击而来后,便会立即崩溃四散。   在有训练,而且粮饷充足士气稳定的正规军面前,这些强拉来的壮丁就如同飞蛾扑火,无论飞蛾翅膀扇动的如何剧烈,也无法撼动火焰丝毫的动摇。   一条条长枪不断的吞吐着,带起着一捧捧的鲜血,围绕着圆阵,何军士兵尸体倒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地。   有一些悍勇的何军士兵表现的比较突出,一个助跑,再加上足够的运气,一脚踏在盾牌之上,整个人飞扑向大阵之中。   但这些人的运气也至此为至了,他们人还在半空,就愕然的发现,数把腰刀已经高高举起,锁定了他们,在他们恐惧的目光中,数刀齐斩而至,人还在半空,便即变成一堆残尸。   盾牌兵,长枪兵,腰刀手,投枪兵,弓箭手,尽管绍武军的数量并不多,但各兵种却是极为齐备,经月训练之下,已经有了部分配合和默契。   也许对上强军,他们还不够看,但对付这种乌合之众,他们已经能够产生压倒性的优势。   黄昌式不断的发出着一道道命令,在圆阵中心调动着内层的士兵向外增援和替换外围的士兵,攻击着敌人的薄弱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原本忐忑难安的心情,却是慢慢平静下来。   尽管依旧是无边的人群黑压压的围绕着他们,但是不同的是,这些人已经开始慢慢产生畏缩,攻击的强度更是一落千丈。   “孙可为部正面开阵!刀盾手冲阵!”   眼见何军已经开始出现退缩迹象,早就观察到苗头的邓登先,已然完成兵力集结,果断的下令道。   在这一刻,面朝向何军已经崩溃的那一角,在一阵阵军官的喝令声中,盾牌手们参差不齐的向正面抵盾,转换为侧身立盾。   在他们侧身后,盾墙突然出现十数条通道,将道路完全放开!   这本是入阵的最佳时机,只是他们对面的何军已经崩溃,根本就无人向这里看上一眼,人人只顾拼命向后拥挤,恨不得立即逃离战场。   三百名早就蓄势待发的邓登先部刀盾手,在十数条通道中鱼贯而出,惊天的喊杀声爆起,向着十数步外的何军疯狂冲杀而来。   沿途中,任何敢于抵抗的何军士兵,全部都会被斩杀当场。所向披靡,根本无法阻拦!   不是何军中没有悍勇的士兵,但是面对着这些披着铁甲的绍武军官兵,他们简陋的武器击在上面,只会溅起一串串的火星,根本无法伤到对方。   但是对方一刀劈来,他们往往连武器带人被劈开,他们破旧的棉衣,根本无法抵抗雪亮的钢刀,只要被斩中,便会出现一道大血口子,或者残肢断臂飞舞。   在无法奈何对方甲胄之下,根本就没法和对方战,任何敢于迎战的人,都会被乱刀分尸,被杀的人仰马翻。   三百人滚滚而来,追着败兵的屁股大杀特杀,连绵的惨叫声,更是让这一角战场更始的慌乱起来。   眼见突击队进展顺利,邓登先再不迟疑,立即下令擂鼓全军进击。上千人欢呼之声震动天地,猛攻向前,收割最后的胜利果实。   在邓军的全面反攻之后,这一会儿正面的何军已经不是败兵动摇了,就连后面看不到前面情况的何军士兵,都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骇的脸色惨白。   许多人不管不顾后面还有督战队的存在,在惨叫声中被吓破了胆子,直接扔掉武器,转身就跑。   但带头跑的毫无疑问被督战队轻松杀个干净,但是面对着数百上千人的溃败,这些督战队就不够看了。   败兵中还有理智的见到督战队,眼中还有畏惧,还会本能的避开他们。   但是更多已经丧失理智的,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畏惧,他们充血的双眼虽然布满惊惶,但他们恐惧的来源却是后面那些杀神与惨叫声,对上督战队,他们反而直接迎击而来,疯狂的与阻止他们逃跑的督战队杀成一片。   这些督战队都是何军黄朝宣等的亲兵家丁组成,战力明显要优于这些乌合之众。   只是这些乌合之众人数实在太多,而且这里的动摇已经完全影响到了整条战线,毕竟在无数‘败了!败了!’的嘶吼声中,听到这话语的士兵,还如何作战?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参与进溃败之中,人数多的连督战队在其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无数的人一冲而过,还敢傻傻的立于原地阻击败兵的督战队,都被人潮直接淹没。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快速扩散着,片刻间整个何军左翼便即摇摇欲坠,本来就攻击极不顺利,人心摇动的何军,就如同被狂风吹动的麦浪一般,如同池塘中的水波,一圈圈的向后倒伏而去。   “败了!”   “败了!”   惊恐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自左翼向着全军蔓延而来,将战场上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   在中军与右翼无数人疑惑的目光中,左翼在坚持了数十息后,直接发生了崩溃,无数人哭喊着疯狂扔下武器,转身就跑。   左翼的崩溃,在所有人目光之下进行,数千人溃逃的场面,可谓惊天动地,只要眼睛没有问题,谁都能看的极为清楚。   中军距离最近,还在他们略有犹豫之际,绍武军中已经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在他们正面的绍武军军中,战鼓声震天般响起,数百长枪兵已经在盾牌兵掩护下,发起了冲锋!   绍武军的圆阵此时已经波分浪裂,盾牌兵们尽管疲累,但对面何军左翼已经出现溃败,胜利的曙光已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亢奋起来!   在这种情绪加持下,盾牌手们在战鼓的催促下,举着盾牌直接撞入已经动摇起来的何军中军之中。   何军中军前排顿时被撞的人影翻飞,盾牌兵们一击建功,便即拨出腰刀,扔掉盾牌,冲入人群乱砍乱杀。   长枪兵们举着长枪,在助跑之下,长枪所指之处,犀利非常,直接洞穿一个个何军士兵的身体,甚至将数人都直接穿在一根长枪之上,威力惊人。   不过此时的长枪兵,也只有这一击了,毕竟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长枪兵面对混战是极为脆弱的。   发起这一波突刺后,无论有没有建功,他们都第一时间丢掉长枪,抽出身上的长匕首,跟在刀盾兵之后,呐喊着奋力向前冲击。   近千士气如虹的绍武军全线反攻,正面原本就动摇的无法坚持的何军数千中军根本没有坚持几分钟,在不怕死的悍卒被绍武军士兵淹没之后,其他人便即彻底败下阵来。 第90章 收获   中军的崩溃,是如此的突兀,也如此的自然。   在全面反击的绍武军中军与右翼面前,这些早就丧失斗志的何军壮丁们,根本就做不到任何的迟滞。   大群大群的士兵倒卷而回,在身后杀神们狂杀之中,已经完全失了理智,疯狂攻击着任何挡路的同伴,将眼前的碍事的同伴一个个推倒,然后不理会那些人恐惧的求饶声,大脚丫子便即踩了上去。   军队一旦溃败,那是毫无秩序和理智可言,人人都只为让自己安稳活下来,而变得百无禁忌,毫无底线可言。   “杀!”   无数喊杀声,在一片哭喊声中,显得更加的狰狞可怖。   将后背交给敌人的军队,向来便是最为凄惨的,只要跑的稍慢的,都会被无情的砍翻在地,成为对方一颗颗报功的筹码。   之前双方熬战良久,何军损失的官兵数量,还不及逃跑时的这不到一刻钟的三分之一。   中军和左翼已经崩溃无救,右翼的黄朝宣部更是再无战心,不等正面的绍武军发起反击,已经明白事不可为的黄朝宣,根本不理会还在慌乱之中的步兵,一声不吭带着麾下骑兵与家丁,转身就跑。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以骑兵侧袭敌后的可能性,在这种过万人的大战之中,指望数百骑兵力挽狂澜的做法,最后都只能是螳臂挡车,在无数乱军之中自取灭亡。   “杀!”   黄昌时此时已经欣喜若狂,眼前的敌人全面崩溃,让他飘飘然如在梦中,整个人已经亢奋的完全没了任何的理智可言,只剩下冲天的狂喜和自豪。   “以两千大破三总兵合军数万,这无论如何也当的上是当世名将了吧!原本名将就是这个感觉啊!”   大胜之余的黄昌时已经彻底忘记了之前逃跑将军的名号,开始自觉的将配合他战斗的游击将军邓登先忽略了,完全陶醉在这辉煌的胜利之中,只觉得自己与史上那些名将似乎都已经不相上下了。   原来只要军饷充足,训练刻苦,再加上甲坚兵利,还真的可以无往不利!   另一方的邓登先一马当先,奋勇追杀败兵,使之崩溃的更加彻底,直杀的血污满身,全身阵阵无力之时,这才收手停步,眼望着逃的漫天遍地都是的败兵,嘿嘿的狂笑起来。   事实上在广西军中,他向来就是悍将,若不然当时也不会安排他守三水这个抵抗绍武大军的桥头堡。   若非永历皇帝一番神操作将永历军队上下士气闹的几乎点滴不剩,他不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手下给强行架去给绍武皇帝输诚。   三水之战,可谓是他人生的最大污点,虽然如今大家都已经投靠绍武皇帝。再提起那一仗时,大家都只会夸他识时务,为大家开一个良好的先例,但内心中,他是极不服气的。   若是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他带着麾下八百健儿,给了正在半渡的陈际泰老大人一记闷棍,更是挥兵掩杀败兵,大肆冲击处于极度混乱之中的绍武军,差点直接打跨了广东总兵林察之后,估计他会更加的不服气。   不过眼下,他确实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被数万何军围攻,他依旧不负他悍将之名,第一个打开了局面,当其面的何军左翼是第一个开始崩溃,这才引起连锁反应,令得三总兵只能引马而逃。   正在这时,黄昌式的大旗方向也响起了清脆的呜锣声,数骑更是人马都冒着滚滚的热气,快速来到他面前,急切的说道,“邓将军,黄将军有令,穷寇莫追,还是先行打扫战场为上!迟则有变!”   听到打扫战场,邓登先原本已经接近狂热的脑袋顿时为之一清,他当然明白迟则有变说的是谁,肯定不会是何腾蛟,而是正在向这里赶来的友军!   当下邓部也立即开始收拢士卒,疯狂的在战场中搜刮着,恨不得掘地三尺,将所有的财富全部都刨出来。   人人都知道,这是收获的时候,而且还需要动作麻利,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会太多,随时都会有饿狼前来咬上一口。   这当然是不能容忍的,自己打生打死得来的财物,怎么能便宜了别人。尽管一个个刚刚经过大战,疲累欲死,但却没有一人选择休息,全部都热情如火一般投入到战场的搜刮之中。   一仗下来,三总兵大半实力烟消云散,当场阵斩两千余人,俘虏数千,其他物资更是多不胜数,一时半会儿根本统计不过来。   这些何军士兵虽然个个穷的叮当响,但是却是架不住人多,各种战利品多的更是如同堵起了一座小山一般,更是让三军欢呼如雷。   毕竟出兵之时便已说好,缴获的战利品全部归各军自己所有,这一场仗打下来,每人分得的东西,就基本上够他们过上十几个肥年,为家里添置不少家伙什了。   这些广西兵显然十分擅长打扫战场,不仅把每一个俘虏全身搜了个遍,更是没有放过地上任何一具尸体,所有藏着的银子一个不剩的全部被扒拉出来。   不厚道的,甚至还会将尸体身上看着还算不错的棉衣,棉裤也全部扒拉下来,根本不管上面是不是还有血污。   当援军姗姗来迟之时,战场上已经尘埃落定,甚至连战利品都被收缴一空,只余下无数被冻的白中泛青的尸体,正等待着被掩埋。   哨骑早就侦探到两万余何军蜂涌而来,更是及时将消息送回主力大军营中。   但援军之所以来的这么慢,却完全就是因为老成持重的陈际泰不肯轻易犯险,害怕大军急行而来,中了何腾蛟的埋伏。   再加上大军从船上而下,整理和重新恢复秩序也需要极多时间,这才反应有些迟钝。   在半路上之时,便已经听说黄昌式、邓登先部已经大振雄威,彻底击溃了来袭的何腾蛟部三总兵,这才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将领们再也顾不上尊卑上下了,纷纷来到陈际泰面前请战。   这个时候已经尘埃落定,若是赶的快一些,还能以急行前来救援的名义,分得一些战利品,若是再这般慢腾腾的向前,估计连个热屁都嗅不到了。   群情汹涌之下,陈际泰心头大石落地之后,也因为自己慎小慎微觉得有些惭愧,更是不敢犯了众怒,同意诸将之请。   但这些广西将领明显低估了他们同行之间的默契,在他们还在半路急赶之时,黄邓二人便即早早收兵,放弃追杀败兵,全力打扫战场。   动作之快,硬是抢在急行军而来,头顶都不断冒着白气的同袍到来之前,将整个战场打扫干净,领头的黄邓二人,更是已经商定好了分赃的协议。 第91章 使者   广西军来的最快的是郑遵谦,作为陈际泰一手提拔,身为陈际泰抚标营主将的他,拥有着全军最多的战马。   千余骑呼啸而至时,却只是看着满地白花花的尸体,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昌式与邓登先连死人都不放过,可见其何等之凶残,这样的人自己没帮上任何忙,想要从中拿到好处,那难度不啻于登天。   “郑将军部下果然骁勇,居然这么快追了上来。郑兄来的正是时候,小弟二人刚刚打了个胜仗,正准备晚间安排庆功宴,郑兄若是不弃的话,今晚当不醉不归!”   果然,黄、邓二人一见到他,均是笑容满脸迎来,张口闭口便是郑兄如何如何,但对于他来援的情况,却是丝毫不提。   郑遵谦几次想要客气几句,自己是来增援的,但却每次都被这二人给打着哈哈带了过去。   几次三番试探之后,郑遵谦也熄了要点好处的想法,怪只怪自己来的太晚,啥也没赶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后续隐隐约约有广西军队到来,许多人看向尸骨遍地的战场时,都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就听说前锋打了个大胜仗,但看到这种场面,还是让人深深震惊。   尤其是那黑压压如同鹌鹑一般被看押着的俘虏,更是让人都没话说了,这里的俘虏数量都要比两路先锋人数还要多上许多,真不知道两部面对着的敌人数量到底有多少。   不出黄昌式的预料,随着各部将领的不断到达,将来嬉皮笑脸恭贺大捷,顺便打秋风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这一次黄昌式腰杆子硬气的多了,对于恭贺照单全收,对于非人的想法则是断然拒绝。   毕竟此次三千破两万,已经在军中树立了他的威信和地位,根本就不是之前被人暗地嘲讽逃跑将军时那般狼狈了。   至于另一个邓登先,则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人人都是前来恭贺一番,至于拿他的东西,则是还没有人敢开这个口。这家伙之前便是一个滚刀肉,其人其部悍勇之名全军皆知,如今更是水涨船高,没有愿意得罪这么一个猛人,关系处理好的话,那可是能在战场上救自己一命的。   在黄昌式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众将都觉得一路奔波而来,一无所获,人人都觉得有些不甘心,在恭贺了黄邓二位之后,便一窝蜂一般向着陈际泰那里涌去,想让老督师出马,为大家分润些许好处。   只要到了陈督师这里,却是直接碰了一个闭门羹。陈老大人显然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根本就不跟他们有任何照面,只是吩咐亲兵告诉这些将军,出兵之时便早立好规矩,战场缴获全部归各军所有,他不好再从中周旋。   这个借口虽然很烂,便却也很有效,众将都无话可说,更不敢要陈老大人改了这个规矩,毕竟仗还有的打,长沙城已经遥遥在望。   若是为了这注定只是蝇头小利的问题改了规矩,那后续战斗的缴获大家岂不是送了借口给这位老大人,那不是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么。   陈际泰也并非完全躲着他们不见,事实上,他的大船上此时多了数位面孔陌生的人。   这几人虽然是百姓打扮,但身份气度显然并非平常人,虽然人人都被仔细搜过身才送上船来,但一看就是一些练家子,有两人行走之间,更是步步生风,一看就是军旅之中地位不低的人物。   “下官湖广巡抚堵胤锡,这两位一位是湖广水师提督总兵官马进忠,这位是岳州总兵王允成,这位是湘阴副将赵印选之弟赵印择,如今添为常德府主薄,颇通军务,余携之于军中暂为参赞。”   一位文官作派的百姓,向着陈际泰拱了拱手,一一向着陈际泰介绍着另外三人。   “仲缄(堵胤锡字)怎能称什么下官,这可是折煞老夫了,仲缄乃是湖广巡抚,按制可是大上老夫半级,而且仲缄勤于王事,数年来为国建功无数,老夫当尊一声上官方是!”   陈际泰这一惊可委实非同寻常,这几位除了那个参赞外,可是如今长沙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堵胤锡一系的大人物,除了长沙总兵卢鼎之外,几乎已经全部出现在这里了。   而且堵胤锡可是在绍武皇帝那里排的上号的人,相传还是未来两广总督的最有力的竞争人物之一,于情于私,他陈际泰都不敢摆什么钦差的架子。   两个酸丁一番客气之后,最后还是堵胤锡以客不欺主的名义,让陈际泰坐了上位,他在稍侧坐定。   “何贼猖獗,竟然斩杀天使,委实罪不可赦。胤锡蒙先帝不弃,简拔于湖广巡抚一职,自当想要为朝廷除奸,但却奈何实力不济,只能静待时机。如今朝廷王师大至,破贼必矣!”   堵胤锡坐定后,客气两句,便即直接将话题引到正路。   “堵抚所言甚是,我三人亦是如此想!”   堵胤锡话毕,马进忠三人立即跟进,同声抱拳道。   这一番话既是客套,同样也是表明了立场,那便是他堵胤锡是唐王系提拔上来的官员,与永历皇帝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事实上,他数日前便即已经来到战场附近,完全隐藏了影迹,更没有向陈际泰提供任何情报。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当时内心摇摆不定,更是想看看绍武军实力如何,能不能依之为干城。   这倒不是他对唐王系有什么不满,而是作为明末难得的有大局观、包容观念的官员,对于西营和闯营,他都能够诚心接纳和重用,可以说他是比何腾蛟更加纯粹的爱国官员,在这风雨飘摇的南明,任何的内讧他都是极为不情愿看到的。   但何腾蛟斩杀绍武皇帝使者这事,委实是触了他的逆鳞,毕竟大家都是隆武皇帝提拔起来的,就算你不感恩,也不必这般恩将仇报。   因此虽然他心中极不情愿,但却不能不站出来表明立场。数月以来,总督巡抚两军对峙,也正因为如此。   如今绍武皇帝兴兵来讨,堵胤锡心中是复杂的,他希望可以惩治何腾蛟,但又不希望兵连祸结,让湖广还算能够维持的局面彻底崩溃。   而他身边的马进忠,王允成虽然还没有这般的高尚,但也存在同样的心思,若是绍武军连黄朝宣等杂牌军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就算为了妻儿计较,他们就不可能彻底倒向绍武军。   不过眼下,三千刚刚被绍武皇帝收编的广西军先锋,就能野战大破黄朝宣三人,他们顿时再无疑惑。   堵胤锡是觉得绍武皇帝可以迅速平定叛乱,不会让湖广局面崩坏,而马、王二人却是觉得选对了靠山,既然自己不愿意出卖祖宗,剃头投降满清,跟着这样的皇帝,总比跟着只会逃跑的永历皇帝要好的多,前程也保险的多。 第92章 越打越顺手   “几位大人高义!老夫在这里先代朝廷谢过了。”   面对众人明确立场,陈际泰脸色也郑重起来,向着几人拱手为礼,十分客气的道。   “老督师客气了。”   几人起身还礼,齐声说道。   “大军远来,不知长沙城中如今形势如何?”   陈际泰人老成精,虽然这几人诚意满满,但活了大几十年,他还不会象年轻人一般偏听偏信,还要再细细琢磨一番。   “如今长沙城中分为两部,何贼居城东,吾等守西城,相互间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实力相差不大,这月余来向来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不过何贼这数日来,似乎觉得是末日将近,根本就不由分说,在城中大肆掳掠青壮入军,更是四处抄没城中大户补充军需,如今军队数量已经庞大至近七万!   不过兵贵精不贵多,这些乌合之众,难挡大军一击。胡李村便是明证,黄朝宣数万之众,在三千王师面前一个时辰不到便即大败而逃,折损大半,完全不足为虑。”   堵胤锡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平铺在桌面上,用手指指点着上面的城防图位置。   “长沙城防,最固莫过于东门曰浏阳门,共有塔楼十八座,雕楼三十四处,亦有四小门小吴门、兴汉门、经武门、黄道门,守将乃督标参将周金汤、熊朝佐二人,原兵力六千。   北门,名曰湘春门,另有两小门曰潮宗门,小吴门,驻守将领乃是何贼心腹,督标副将官傅上瑞,原兵力五千,防御虽不及北门,但相差并不算多。   正南门曰黄道门,只有一处城门,为王允成将军守卫。正西门为大西门,另有学宫门、小西门、太平门等诸小门,由马进忠将军驻守,其部大多驻于临湘渡口,以水师防御湘江,若由马将军护航,督师饮马湘江而北,可谓万无一失。   待得督师过江,无论是入城全军攻打何贼部,还是内外夹击,何贼都断难有任何胜算,此战可虑只是,能否擒获此贼罢了!”   陈际泰颌首认同,此战必胜是来时便已经庙算好的,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疑惑,他是来领功的,可不是来丢人的。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防上一手,一刻见不到堵胤锡与何腾蛟开战,他就得防对方一手。   “本督觉得内外夹击是最佳良策,我广西军主攻南门,待到我广西军吸引到城内主力之时,仲缄你率部于城内突袭,务必一举拿下长沙城,活捉何腾蛟,献于陛下,以贺绍武元年!”   陈际泰再三考虑一番,说出一个配合的方案,可以有效的降低双方可能产生摩擦的可能性。   “督师高见,仲缄也觉得内外夹击乃是克敌良策。”   这个建议正中堵胤锡的下怀,两者合兵一处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个产生不谐的便是指挥的问题,倒不是堵胤锡想要争这个位置,而是无论谁当这个主帅,都不可能熟悉对方军中将领能力高下,关键时候用错人,那可是极为要命的。   第二,两军合一与何腾蛟打一场城内的肉搏战,人数太多肯定施展不开,双方若是拼起来消耗,那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甚至还可能因为连绵的巷战,帮助对方练出一支精兵来,那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而内外夹攻,便不存在这些问题了,两个方向的攻击,会让何腾蛟一方腹背受敌,一处被攻破,就会全局崩溃。   商议既定,堵胤锡等人便即告辞离去,只等陈际泰着手渡江,便即立即起兵相应。   当日,广西主力大军便即靠近了湘江南岸,已经可以遥望江对面的长沙城池。   但是陈际泰原本打算让全军休整三天再行进攻的想法,在当天便即宣告失败。   也许是感觉到末日就在眼前,当天傍晚,何腾蛟部便即对堵胤锡部发起攻击,试图在广西大军登岸之前,先行解决掉内部问题。   城中的杀喊声震动湘江两岸,激烈的厮杀声,隔着宽阔的湘江却依旧声声传入广西军中。   原本还在跟诸将研究三日后攻城细节的陈际泰再也坐不住,暂停了会议,立即派人过江探听消息。   入夜时分,江对岸传回消息,何腾蛟部发动突袭,如今两军在长沙城中全面开战。   不过因为之前早就做好了开战准备,更建设了足够多的防御工事,虽然何部人多势众,但是堵胤锡部并没有任何的问题,靠着足够多的防御工事,死死的挡住了何军的进攻。   堵胤锡更是派出信使前来告诫,他完全可以支撑的住,要求陈际泰不要夜晚出兵助战,反中了对方圈套。   这也是陈际泰所担心的,这个年代的军队基本上没有什么夜战的能力,尤其是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上,晚上出兵风险之大,委实难以想象。   而何腾蛟选择在傍晚时分动手,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一夜时间虽然仓促,但若是能够彻底将堵胤锡部逐出城池,那他守御住长沙,便多了七八分把握,而不象如今,时时刻刻都在刀尖上跳舞一般,随时有生死大厄。   可惜的是,为了下一步守城的胜算,何腾蛟没有将老兵掺入青壮之中以老带新,而是将清一色的青壮逼上战场,试图以人海优势压跨对方,至不济也以人命消耗掉对方大部分防御工事。   何腾蛟委实过高估计了杂牌军的战力,没有在进攻受挫的第一时间,派出自己整编不久的嫡系作为尖刀出战,为杂牌军打开缺口,而是不断的将被反复揍回来的青壮再次逼入战场!   不过没有受过训练的青壮,虽然人多,但却完全不是战场上的左右者,反而是被屠戮者。   这些青壮上了战场,惊惶失措之下,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作战,对各个军官的指挥命令更是只能简单听懂前进,后退两条。   至于更复杂的迂回,各兵种相互掩护突进等等,实在太过于为难他们了。   甚至很多人对杀戮更是深深的恐惧着,就算举着刀子,面对着敌人,第一时间也不敢砍将下去,这样的心态对上以杀戮为主业的军人,完全就是被屠戮的下场。   再多的青壮向前,也不过是枉死,被一泼泼箭雨收割,还未攻到近前便即死伤大半。   相反,堵军却是越打越顺手,越打越是信心倍增。 第93章 巷战   城内的堵胤锡部,虽然人少,但却是信心越来越足。   来的青壮不少,但死的更多,己方损失委实微不足道,更重要的是强援就在城外,随时都能前来内外夹攻,还需要怕什么?   只要坚持过了今晚,对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激烈的战斗只维持了大半个时辰,何腾蛟就不得不将青壮收拢归营,因为若是再这么打下去,对方会越来越强大,而他能收获的,必然是青壮们绝望之下的反噬。   这一场仗打到现在,何腾蛟事实上已经完全输掉了。   任谁都看的出来,何腾蛟如今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根本无法挽回败局。   毕竟岳州大败后,何腾蛟的督标大部分四散而逃,跟随他回到长沙的部下虽然忠心可以,但是基本上都已经失去了编制,除了上层将领一个不少外,中下层的军官直接少了一大半。   没有了这些中下层军官的管控,何腾蛟对下面的士兵的控制能力直接打了一个大折扣,短短一个月时间,也根本无法让新挑选出来的下层军官形成威信。   平时带队还可以,上了战场,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凭心而论,何腾蛟在军中还是颇有威信的,他为人俭朴,但对于军队却从来没有克扣过钱粮,时不时还会入营督查粮饷发放情况,因此在军中还是颇受爱戴的。   但是他选人的本事实在太过不堪,选择的领军之人如章旷,最多只是一个游击将军的能力,却硬生生的被他拨到了总兵官的位置。   另一个傅上瑞,更是一个典型的志大才疏的人物,经常口出大言,但无论带兵还是练兵,都能弄的一塌糊涂。   更重要的是,何腾蛟为人私心委实过重,除却他的督标能拿到足额的粮饷以外,其他各地的明军,都不可能一视同仁,包括堵抚麾下的湖北兵,粮饷通常能拿到七成就不错了。   至于更外围的闯营,除了一个和他有缘分的郝摇旗以外,其他人一年到头能看到两三次粮饷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种区别待遇,也是让他的督标对他的忠心依旧,虽然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但是包括章旷在内的各个将领,依旧还没有人私通陈际泰卖主求荣。   激烈的巷战还在继续着,虽然不想过多折损自己的督标,但是生死关头,何腾蛟却也没有别的选择,在青壮完全不顶用的情况下,只能用还未恢复元气的督标出战。   效果是十分明显的,督标虽然元气未复,而且基层组织力也不够强,但是他们进攻的锋锐却依旧不是青壮能够相提并论的。   刀盾手在前,顶着满天的箭矢,向前突击,后方弓箭手们十分娴熟的弯弓搭箭,一轮又一轮的火箭,如同流星雨一般划过天空,一片片的落入堵胤锡部防区之中。   以中央大街为分界线,双方都在拼命的倾泻着箭雨,一处又一处房屋被点燃,双方士兵在火光的照耀下奋力厮杀在一起。   双方都是旧日的同袍,各自的战力大差不离。这个时候拼的不是武器装备,而是一股子士气,拼的是谁更加能够忍受伤亡。   而城市狭窄的地域,也让双方根本摆不开军阵,完全就是赤果果的肉搏上阵,鲜血与残肢乱舞,火光与箭雨齐辉。   这种搏杀最为惨烈,每前进一步,双方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双方士气相同的话,巷战最大的特点便是,进攻方的损失都会远远超过防御一方。   毕竟在防御一方的主场上作战,主场作战的士兵能够获得的支援会更多,无论是房顶上出现的弓箭手,还是身后不断划空而过的标枪,甚至还有一些火铳,虎蹲炮不断的轰鸣。   何军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何腾蛟的决心却是丝毫没有动摇,一千人消耗的差不多,就会立即派出另一个千人营,不断的加注这场赌博。   都没有丝毫退路的两方,在这场不断升级的杀伐之中,都完全杀红了眼睛,不断向前投入着兵力,奋力的与对方剿杀着,鲜血染红了大地,喝杀声更是直冲云霄,似乎要将天空中阴郁的乌云冲散。   靠着人数优势,何军进展虽然艰难,死伤惨重,但却一直保持着微弱的战场优势,不断压制着堵胤锡部,令其虽然缓慢,但却依旧收不住脚,不断的后退着。   堵胤锡部三大支柱,卢鼎部,王允成部,马进忠部,三部以马部势力最大,但马部却大部为水师,打水战没有问题,想要打这种陆战,他们根本不行。   而卢、王二部合兵也只八千不足,面对着两万余人的何腾蛟部,只能在咬牙苦撑之时,不断的向着后方坐镇的堵胤锡求援,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支援,哪怕是让马进忠部上岸部分,提振一下军心士气也好。   只是堵胤锡却是断然拒绝,不过却是将自己一千余抚标尽数派遣而来,本人更是随军而来,入驻卢鼎军中,一副与全军共存亡的态势!   得到抚标的增援,陷入苦战之中的卢、王二军官兵,顿时精神大振,当看到巡抚大旗前移至最前沿时,更是三军欢声雷动。   无数原本力竭的堵部士兵纷纷暴发,亡命突击而前,各部奋勇向前冲杀,战况更加的焦灼,更加的残酷起来。   五马巷,这条最宽阔的街道也是双方厮杀最残酷的地方,在滔滔不绝的何军攻势下,堵军的防线已经开始岌岌可危起来。   大地在颤抖,马蹄声急骤而起,就在何军以一名悍将突破防线,开始突袭向前的时候,无数的战马奔驰声音骤然响起。   早就蓄势以待的堵胤锡抚标重骑,数百骑催动着战马,疯狂打马向前,朝着突破防线,汹涌而来何军士兵冲撞而来。   这完全就是自杀性攻击,狭窄的街道上,战马虽然能够奔跑的起来,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同旷野中那般可能自由改变方向,也就没了回头路。   只能一条路向前,直到失去马力,或被拦截下来。   但是抚标的进攻却是收效甚佳,数以千计的何军士兵,面对着滚滚而来的重骑,根本没有丝毫抵抗力量,哪怕数人猬集于一起,在战马前,也只有被撞的翻飞。   数百骑滚滚而过,千余何军直接消失在滚滚的马蹄之中。 第三章 了。 第94章 一口吞下   数百骑转瞬杀破突破防线的何军一部,更是挟着巨大的威能,一路冲撞而出,进入中央大街之上。   所有战马都遍体染血,人马皆赤。   强行冲破步兵阻拦,一路砍杀到了此地,他们所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出发时的六成,马力已经消耗大半。   在他们面前,是无穷无尽的何军不断的扑将过来。   再次撞上迎面而来的步兵,重骑们再也没了开始时的挥洒如意,连续撞倒数人后,战马便会哀鸣一声,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全体下马,一半人随本将杀敌,其他回转,守住防线!”   战马连续不断的倒下,一人翻身下了战马,双手高举着斩马刀,厉声的下令道。   最前面的百余骑士闻令齐齐下马,以这位将领为中心,形成一个单薄的圆阵,就这般堵在了巷子口,各种武器不断挥舞着,为其他同袍争取一线活命的机会。   失去了战马的加持,身披重甲就不再单单是优势,如果没有强悍的体力做为支撑,单单挥刀十数次就会让人脱力。   这样的杀伐,完全就是以时间换命。   轻便的步兵,完全可以轻易躲开来自重骑兵的劈斩,以灵活的作战方法,将这些移动不便的重甲兵一个个掀翻在地。   只要倒地,这些重甲兵就会成为一块块鱼肉,任人屠宰。   这些重甲兵的牺牲并非没有一点用处,在他们最后数人被放倒之后,抚标的援兵已经到达巷子口,一轮轮密集的弩箭呼啸而过,再次将这里的口子完全的堵上。   但是他们面临的危情并没有结束,相反在不断拿下足够多的空间之后,何军已经可以更大程度的展开,无数弓箭手开始登上附近的房屋高处,与堵军的弓弩手展开激烈的对射。   眼看依靠着人数优势,何军很快就能压制住堵胤锡部的弓弩手们,只要他们彻底掌握了远程攻击的优势,那要不了多久,堵胤锡部就会彻底丧失地形优势。   “督师,看来最多半个时辰,堵胤锡这逆贼就支持不住了!督师亲自督阵,破堵贼易如反掌耳!”   在何腾蛟身边,傅上瑞哈哈一笑,上前恭维道。   如今情形已明,在人数悬殊之下,又马上就能数面夹击,堵胤锡部可能根本撑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全线败退!   “不能掉以轻心!速传周金汤,熊朝佐二人,命其带本部前来支援!本督今夜要一战定乾坤!”   何腾蛟却是没有这么乐观,堵胤锡也许撑不过巷战,但并不代表对方就这般全盘失败了。   毕竟这种败退不可能溃败,至少堵军还掌握着数座城门,依靠着城墙优势,他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段或长或短,但若是何腾蛟彻底集结所有军队,并且不惜一切代价的话,也能在一夜间将整个城池全部肃清。   代价可能是成千上万条生命,但比起来被内外夹击,何腾蛟觉得这个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   “有这个必要么?”   傅上瑞顿时一惊,满脸不能置信的问道。   这两人如今可是一个看守北门,一个看守东门,一旦将二人调来,那两门还守不守?难道能够指望黄朝宣等一众杂牌军么?   何腾蛟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是并无半句解释的意思,内心深处也充满了失望。   若是今晚不能拿下堵胤锡,就算守住东、北二门又能有何用?这傅上瑞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日后如何替代章旷帮他管理督标?   这人忠心是忠心,但是能力委实太过不堪了。   傅上瑞还欲再劝,一旁脸色灰败的章旷却是重重咳嗽一声,嘶哑着嗓子喝道,“还不快去!”   对于这个即将行将就木,却早就积威已久的老上司,傅上瑞根本不敢多言,立即抱拳应是,飞奔下了瞭望台,快速传令而去。   这种大事,不仅仅是需要何腾蛟的手令,还需要足够身份的人前去传令,才能让周金汤,熊朝佐二人俯首听令。   果然,一刻钟以后,双方的弓弩手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在人数远逊对手的情况下,堵军弓弩手不断倒下,只有自保之力,再无还手之能,更不要提帮助己方军队射杀对方了。   剩余不多的弓弩手,只能一边躲在安全的角落,一边时不时放上几枝冷箭,帮助自家军队。   这种打法,战场策应效果立即锐减,何军压力大减之下,厮杀的更加勇猛起来,开始压的堵胤锡军步步后退,完全收不住脚。   半个时辰不到,原本寸步不让的堵军,已经不由自主的让出了半条巷子,看这情况,要不了一刻钟,他们就会被完全逐出主城区。   好在此时,大西门脚步轰隆,无数的水兵沿着宽阔的街道快速增援而来。   水战之中,弓弩为先,水兵之中更是不乏弓弩手,数以千计的弓弩手簇拥而前,一波波箭雨挥洒而前,将何军疯狂的攻击压制了下来。   得到马部的增援,尽管马部陆战能力不强,但却是让卢鼎,王允成二部都能有个喘息的机会,摇摇欲坠的防线再次稳定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东门,北门城墙上,出现了两条火龙,数千人马沿着城墙,开始向着南门,西门压迫而去。   这个时候还留在城墙上的堵军士兵已经不多,眼见城中局势已经不稳,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依旧因此军心动荡,此时在周金汤与熊朝佐攻击下,更是节节败退。   好在长沙城池足够大,虽然周、熊二人来势汹汹,却不可能瞬间跨过这十数里的距离,彻底完成对堵胤锡部合围,最终将之消灭在长沙城中。   越是前进,周熊二人遇到的阻力就越大,分散在城墙各自的堵军士兵开始不断和着主城楼集结,当人数达到数百之后,依托坚固的主城楼负隅顽抗,令二人一时半会儿间根本难以前进一步。   “刀盾手掩护!给老子堵上柴禾,浇上火油,老子要烧死他们!”   再一次被依托有利地形击退后,周金汤勃然大怒,愤怒的咆哮着。   这人勇则勇亦,只是缺乏足够的战场判断力,点火烧楼当然可以将明军驱逐而去,但是大火也会将他的道路堵塞,委实是智者不取。   而熊朝佐虽然姓熊,但人却一点也不熊,在遇到同样的麻烦后,他只是观察了片刻,便即果断留下数百兵力与通泰门中龟缩不出的堵者对峙,主力则是直接顺着城墙上的楼道下城,直接突击堵胤锡军主力的侧翼!   这一招足够狠,虽然堵胤锡军已经有了准备,但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能够派出阻挡的军队委实不多,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拦截。   西北方向,堵胤锡军顿时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熊朝佐根本就不理会侧翼的堵军,而是不断向着纵深猛插,准备来一个更狠的,将被他和正面何军两相包围中的堵军一口吞下。   第四更到! 第95章 活捉何腾蛟   在熊朝佐突飞猛进之时,另一人也打着同样的打算。   虽然堵胤锡已经保证他可以坚持住,但陈际泰却显然不相信,或者说压根不打算真的袖手旁观。   这不是军事问题,这是政治问题。   一个心向绍武朝廷的封疆大吏正在苦战之中,哪怕对方说可以坚持,哪怕对方最后真的做到了,他也会因此陷入事非之中。   毕竟自己做为平叛大军的统帅,若是真的坐拥大军隔岸观火,坐观城中忠臣独自苦战大敌,这显然是自己断自己的官途。   就算绍武皇帝不治自己的罪,那以后官场上也不见得还有人还会再跟自己亲近了,毕竟这见死不救的名声一落下,那可是一辈子都摘不掉了。   因此,在城中杀喊声突起之时,陈际泰便即立即下令备战,并且连夜通知船队准备强行渡江。   至于人选,他显然还想用黄昌式与邓登先,但是这一次其他广西将领都不干了。   之前二将一场野战,不仅仅是一场大捷,更是将所有广西将领的战斗欲望给勾了起来,他们虽然自付也许及不上勇悍三军的邓登先,但比起黄昌式,他们却没一个退让的。   更重要的是,北门的张先璧已经派人请降,若是广西军攻城,他便愿为内应。这厮的诚意极足,因为来使已经被堵胤锡的使者确认了身份,一个是其亲子,另一人则是其胞弟。   张先璧虽然为人贪婪好色,惯于劫掠地方,欺压百姓。但虽然妻妾众多,却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只要有其在手,就不怕张先璧是来诈降。   因为张先璧其子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进了军营一见到满营刀枪闪烁,直接就体若筛糠,完整话都说不出一句。   也许是知子莫若父,张先璧便派出个添头其胞弟,一来充当人质,二来也可以客串一下使者,方便双方沟通。   正因为不必再进行残酷的攻城战,广西军上下因此个个摩拳擦掌,都想要拨得头筹,先得入城头功!   至于对方的战力,已经被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些俘虏供认他们大多只是被掳掠来的青壮,何腾蛟的督标战力如何了得等等。   但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广西军,又哪里会听信这些手下败将的吹嘘,尤其是黄邓二人以三千破两万,更是让他们的自信膨胀的不成样子,几乎已经有天下无敌的感觉了。   最后在众人脸红脖子粗的争执下,梧州总兵齐禀忠成功夺得先锋一职,邓登先部为第二梯次,其他人则是随后跟进。   过江的过程极为顺利,听闻广西军竟然愿意连夜过江,本来在为自己军队大多为水兵,难堪陆战而急的团团转的马进忠,立即打发了数千部众登陆增援堵胤锡,将船只空出来运载广西军过江。   有了充足的船只,广西军再也不用为谁先过江而争执,大军只用了两个来回就全员过了江。   在短暂的集结整编后,趁着城中杀喊震天,无暇观注城外的功夫,悄然的运动到了北门外。   当齐禀忠看到城头上突然出现的无数火光时,心中更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形迹已经暴露。   好在这条火龙是直冲着西、南两个方向滚滚而去,并没有冲击他们的意思,屏气凝神看着两支人马快速离去,齐禀忠再不耽误,在向导的引领下,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小吴门外,依照约定打出了信号。   不多时,城头上便即给出了回应。   时间不长,小吴门隆隆的开启,虽然声音不小,但在满城冲天的呐喊声中,却如同蚊吟一般。   齐禀忠深吸了口气,将手一挥,身边一员小将便带着八百敢死队率先入城,这是应对诈降的必备手段,在双方没有足够的信任之前,任何的防备的都是应该的。   八百士兵很快没入小吴门之内,消失在黑暗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   不多时,小将便出现在城门楼上,用火把打出安全的信号。   见到这种情况,齐禀忠再无怀疑,当先打起火把,跃马入城。   在其身后,五千齐整满员的官兵鱼贯而入,铁甲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嘈杂声。   立于城楼之上稍加观察,林禀忠便将整个战场的局势尽收眼底,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自侧后攻击正在攻打堵胤锡军的何军腚眼。   一条便是不管堵胤锡军的死活,趁着如今何军不备之时,全军直指城中高台处的何腾蛟,只要擒下此人,此战无论其他,就已可说得了全功!   没有考虑超过半秒钟,齐禀忠便即拿定主意,全军直指何腾蛟!   对于他来说,抓到此人才是他的首要目的,其他一切与自己有何关系?   几乎是与熊朝佐同一时间,偷偷摸摸入城的齐禀忠,表现的比熊朝佐更加的猥琐,根本就没有亮出任何旗帜,只是闷头带着部队向着城中心的何腾蛟不断逼近着。   行至还有数个街道时,这支完全沉默不言的军队,终于引起了周边巡视的督标亲兵的注意,十数人顿时上前阻拦询问。   但是齐禀忠哪里回答的上来口令,不过他却有更加有说服力的口令,那便是手中的钢刀。   当那个亲兵队长被一刀斩杀后,其他亲兵愣了那么一秒,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这一秒就足够他们悔恨终生了,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齐部士兵,一见老大动手,二话不说,乱刀齐出,在这些亲兵完全来不及示警的情况下就全部被斩杀殆尽。   不过斩杀这几人,却是让远处的亲兵看到,转眼之间便即示警声大作,此起彼伏的哨声吹的齐禀忠脑袋上青筋暴跳,但却没有其他办法了。   “杀!穿红色官袍的便是何腾蛟,活捉何腾蛟者,赏银五百两!大丈夫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当此时也!”   既然已经露了形迹,齐禀忠索性一举钢刀,直指已经开始匆忙下瞭望台的何腾蛟,怒吼了一声。   数千梧州兵眼睛顿时一片血红,五百两的赏格,对于普通士兵来言,完全就是一笔一辈子都花不玩的巨款!   而且不同于平日间,大家最多嘴上过过瘾,其实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自己的目标。   但如今目标就在瞭望台,人人都能看的清楚明白,知道哪一个才是金主,可以让他们日后一家老小生活无虞,当即人人眼中除了目标之后,再无其他。   数千人齐齐虎吼,发疯一般向前扑去。 第五章 到。今天没有更新了,枯坐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才写了这五章,真是晚期手残党。好累,睡了,大家晚安。 第96章 乱战   在何军热火朝天的进攻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是如此的突兀并且越来越大。   “活捉何腾蛟……”   “活捉何腾蛟……”   越来越清晰的呼喝声渐渐合一,数千人的齐吼顿时将嘈杂的战场完全淹没掉。   与熊朝佐一样,几乎所有力量都被派去一线的何腾蛟军,留守在何腾蛟身边的军队,只有不足千人,还大多分散在其周围,这些如同散兵游勇一般的警卫力量,在梧州兵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有力的抵抗力。   几个街口在狂热的梧州兵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距离,在何腾蛟费力的在亲卫的帮助下,下了瞭望台,梧州兵已经杀至不足二十步之内,那奔跑之中铿锵作响的盔甲,就如同地狱之中九幽索魂曲一般。   唯一庆幸的是,梧州军上下都打着活捉的主意,各种远程武器并没有第一时间覆盖过来,这让何腾蛟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在一些督标的拼命阻拦下,爬上战马,一扬马鞭,就要逃离。   “活的不行,死的也行!”   但是一直紧盯着他的齐禀忠又哪里肯放过他,奔行之际又根本无法及时从亲卫手中拿过弓箭,情急之下,只能用力甩出手中钢刀,呼啸着跨过数十步距离,向着何腾蛟而来。   皇帝的要求是抓到何腾蛟,但却没说是死是活,既然对方有逃跑的打算,那无论如何也要逮到,生死不计!   雪亮的钢刀呼啸而至,何腾蛟的亲卫有人惊呼一声,猛的向站钢刀劈砸而下,一声剧烈的金铁交呜声响起,直直向站何腾蛟而来的钢刀被击中。   但是钢刀来势极猛,虽然被砸的改了方向,但依旧十分有力!   “噗嗤”一声轻响,钢刀扎入何腾蛟身下的战马身上,顿时痛的战马仰天长啸,一对前蹄猛的朝天踢腾着,差点将何腾蛟直接甩飞到地面之上。   下一秒,痛的快要发疯的战马,再也顾不上背上主人的命令,发了疯的向前狂奔而去,竟然是直冲着两军交战的激烈战场奔行而去!   “何贼!哪里走!”   齐禀忠睚眦欲裂,一声爆吼。   不仅仅是他,所有梧州兵都愤怒了,大好的头功竟然就这般逃了,哪里能够容忍的了?   眼前百多个碍事的何腾蛟亲兵,转瞬之间被愤怒的梧州兵所淹没,数千梧州兵疯狂的咆哮着,眼中只有渐渐远去的何腾蛟,发足狂奔追击而去。   在他们背后,刚刚进城的邓登先部还未反应过来,便迎面撞上了一支军队。显然这是一只增援军队,看到何腾蛟遇险,前来救援。   这支军队能有千余人,领头的将领邓登先虽然不认识,但却总觉得十分面熟。   “杀!灭了他们!”   不过这个时候,非友即敌,狭路相逢,那就只能分个生死了!   城池中巷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军阵可言,有的只是勇者生,怯者死!   邓登先身先士卒,招牌武器九环刀叮当作响。在其身后,百多粗壮的亲兵更是人人持此武器,喉咙声中,只觉得一片清脆叮当之声,有些悦耳,但听在对面何军耳中,却是如同炼狱哭嚎无二。   一看到邓登先的武器,最前的一名骑着战马的将领脸色大变,急忙收紧战马缰绳,第一时间不是纵马冲锋,而是竟然想拉回马头,遁入人群之中。   不过在几乎面对面的遭遇战中,这种行为与送人头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还不等他拉转过马头,厚重的九环刀已经重重劈在他的身上。   尽管这将领一身坚固的山文甲,但依旧被大刀劈的倒下战马,人在半空就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如同疯虎一般扑入何军之中,大刀上下翻飞,挡者披靡!   在其左右,亲卫紧紧追随在侧,不断的帮他抵挡解决两侧的危险,护卫着他这柄尖刀不断的向着敌军内部突破而前。   “是那些疯子!”   “没错,就是他们,拿九环刀的疯子!”   “将军死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支军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堪,刚刚砍翻了十数人,无数惊恐的叫声便即响彻全军,全军都开始动摇起来。   这支军队正是昨日刚交过手的曹志建部,之前邓登先部最先反击的便是这支亲卫带领的两百刀盾手,那三百人的决死反击,犀利的破开一个又一个拦阻的何军,大刀所过之处,生魂皆灭!   生生将原本只是畏惧而后退的曹志建部,杀的收不住脚,直接由败退变为溃退。   在被追杀之时,无数人发出的惨叫声,都无法压制住那刀上的铁环所发出的声音,更是让听到的人都灵魂深刻,尤其是在这还不足数个时辰之后,突然再次听到,谁会不惊惧?   原本还不太相信的曹军士兵,此时眼见自家大帅只是一个照面便即落马,生死不知,这才悚然而惊,眼见前面的同伴都已经开始掉头准备跑路了,这些惯于立于人后的兵油子,又哪有省油的灯?   哗啦一声,几乎一瞬间后排的士兵都做出同一选择,将手中武器一扔,边跑边扔掉身上所有影响逃跑的东西,向着来路狂奔而回。   千人对千人,原本应该是有一场激烈的厮杀,但这千人委实太过不堪,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便即被直接杀散。   再听着城内震天的杀喊声,邓登先虽然蠢蠢欲动,想要反身回到混乱的战场再痛快的厮杀一场,但眼前的机会实在难得,他更不想放弃。   眼前逃遁的敌人,如今逃窜的方向正是正北门,若是能够顺势夺下此门,就能锁死对方逃向北方的道路!   这可是何腾蛟兵败之后,最有可能逃遁的方向,只要稍加布置,甚至能将其诱入瓮中,轻松得此大功!   至于混乱之中的战场中抓到何腾蛟,那是需要极大的运气和足够的实力,至少邓登先觉得自己在这种环境中拿到何腾蛟的可能极低。   广西军中,人人都道邓登先悍勇无二,但是邓登先却是明白,在战场中徒逞匹夫之勇,往往都会死的不能再死。作为百战不死的悍将,对于战场判断,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只是思索了数秒,邓登先便即毫不犹豫的再次向前追击而前,带着自己的忠勇部下,呐喊着向着北门而来。 第97章 天道不公   攻击北门的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   北门城楼上的何军,是曹志建与刘承胤部,原本就已经因为齐禀忠异军突起,祸起后方,而军心大乱。   曹志建部更是一个接触便即被另一支敌军打的溃不成军,主帅更是已经在方才被斩于乱军之中,这让城楼上刘承胤本就不多的战意,基本上直接消失了干净。   当乱哄哄的败兵,蜂涌着沿着墙梯而上时,刘承胤并没有阻拦,更没有反扑的打算。   在眼看着邓登先已经衔尾追击而来后,他更是直接脚底抹油,带着数百家丁,扔下其他的青壮,直接向着小吴门落荒而逃。   尽管知道阵前反水,功劳原比尘埃落定后归降要大的多,但刘承胤却亦然不敢选择这条路。   作为之前同绍武军交战过的何军将领,他实在不敢赌在这乱军之中临时反水,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若是遇到一个脾气不好,或者心肠够黑的绍武军将领,直接砍了他的人头报功,那就死的太冤枉了。   功劳可以不要,但小命一定要好好保住。   刘承胤一跑路,北门再无人主持大局,在邓登先的攻击下,大部分刘、曹两军的士兵都选择投降,少部分都是从城头一拥而下,疯狂的逃向各个民宅区。   这些人大多是本地人,这个时候将号衣一扔,武器一丢,就再次变回了平民百姓,神仙也找他们不出来。   在控制住了北门之后,邓登先并没有大动干戈,而是将这些降兵直接赶到墙下的军营之中,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盔甲,再派上百多名士兵看押了事。   而他的人,此时已经代替了这些同行,开始守卫城门。   双方都是明军,着装都是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系在胳膊上的红巾,同时披甲兵的比例委实多了一些。   不过几百披甲,刘、曹二人自然也拼凑的出来,倒也并不会显得太过于突兀。   完成了李代桃僵之后,邓登先便即坐镇城门楼上,静待着大鱼自行送上门来。   但他等来的第一条鱼,却是被张先璧押解而来的刘承胤。   虽然说是押解,还不如说是做做样子,只是随便绑着双手而已,而张先璧也相陪在旁。   刘承胤是比较倒霉的,他原本是想向张先璧靠拢,大家抱团取暖,但却没想到张先璧早就叛变了,他这完全就是自投罗网。   一进入张先璧大营后,便即被直接拿下,下面的家丁也被数千人团团围住,弓弩齐出,只要有丝毫反抗就会被围攻而亡。   不过好歹大家都是相熟之人,在张先璧答应只要他不反抗,就不会伤其及部下后,刘承胤便即直接选择认怂,然后便被带来北门。   对于让自己踏着其身体一举成名的刘承胤,邓登先还真没太多的杀意,而且他也需要一个熟面孔引诱何腾蛟上当,并没有为难他。   在北门已经顺利拿下时,整个长沙城的战局却是一下子变得天翻地覆。   正在侧后狂飙猛进的熊朝佐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遇上周金汤的大军,完成对堵胤锡军的合围。   反而迎头撞上了,全力支援而来的马进忠部主力。   尽管熊朝佐部战力略高于马进忠部人马,但是人数上却是少了一半还多,不仅无法再向前行进一步,反而直接陷入苦战之中。   在最胶着的中央大街战场,随着后方一声声‘活捉何腾蛟’的怒吼声,何军的攻势也慢慢变得迟缓起来,人人都迟疑不定的望向背后,根本不明白如此众多的敌人究竟是来自哪里?   不过他们很快便看到正骑着马急驰而来的何腾蛟,因为不知道马屁股上还插着一把刀,许多人看到还能骑坐在如此狂奔的战马上的何腾蛟,甚至多少还有些佩服。   督师虽然是文官,但这马术,比起久经战阵的将军怕是也不惶多让吧。   但是眼看已经接近他们的战场边缘,何督师依旧没有停马的意思,死死的抱着马脖子,马速始终没有丝毫降低,似乎还有越奔越快的模样一样。   督师难道要身先士卒的冲阵么?   看着毫不停留的何大骑士,如一阵风一般刮过何军阵地,向着堵胤锡部冲击而去时,许多人嘴巴张的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也有眼力好的人,已经看出不对劲了。   何腾蛟脸色煞白,整个人已经不似在骑马了,反而有点象是努力抱着马脖子,让自己不会被甩掉下来。   战马呼啸而过,甚至还撞翻了数位士兵,所有人终于看到马屁股上那几乎已经深入三分之一的钢刀。   怪不得跑这么快!   许多人心中恍然大悟,但转眼间又有些傻眼了,根本无法阻拦住已经有些发疯的战马,它依旧驼着何腾蛟向前狂奔着,似乎直接打着将何督师打包送给堵胤锡的主意。   这个时候用绊马索,或者砍马腿,当然都能让战马立即停止下来。   但是马上面还有一个何督师,这般被阻拦下来,以何督师那文弱书生的小身板,那还不立即摔的骨断筋折?   不过大家很快就不需要苦思对策了,因为下一刻,无数的人影已经身后黑暗之中扑了出来,呐喊着砍杀过来。   “朝廷大兵到!奉旨讨贼!”   “降者免死,抵抗者杀无赦!”   五千梧州兵疯狂杀至,口号连连声中,逢人便砍,只要还敢拿着武器,都是他们下杀手的目标。   坦白说,广西兵与湖广兵,在明时都不是强军,均属于二三流之列。就算被后世吹嘘的狼兵,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战绩。   双方战斗力相当,甚至梧州兵的战斗力不一定比的上在湖广兵。   不过一方是生力军,一方已经战斗了一个多时辰,体力消耗巨大。又是遭到突然的打击,一时间完全成了一面倒,湖广兵被广西兵压着打的状况,更是让远处还未接战的何军上下,都是充满畏惧。   五千人几乎是一口气便将何军阵地凿穿而过,等他们千辛万苦与堵胤锡部汇合之后,却是愕然发现,何腾蛟此时竟然已经被对方拿下。   虽然整个人已经摔的鼻青脸肿,但显然小命还是无碍的。这样的大功居然被一匹牲口,直接送货上门给堵胤锡部,梧州军上下,直恨不得仰天长啸,叹天道之不公!   被人半路摘了桃子,梧州兵满肚子憋屈和愤懑,也只能发泄在还在战斗着的湖广兵身上。   在总兵齐禀忠的带领下,赤红着眼睛扑向还未投降的湖广督标。 第98章 湖广定   与齐禀忠同样郁闷的人,还有后续的广西军。   当他们入城之时,湖广督标主力基本上已经非死即降,连差点改变战局的熊朝佐,也已经被马进忠带人围殴的鸡飞狗跳,即将崩溃。   在看到又是大队人马涌进城后,熊朝佐更是十分干脆的直接打起白旗,就在战场之中直接投降。   另一部周金汤的烧烤大计还未进行一半,便被城中巨变给吓住了,当城中高呼着‘活捉何腾蛟’的口号时,他便已经心生退意。   但是此时的他,已经退无可退,在其前,大西门守军挡在前面,向后,则是已经反水的张先璧与刘承胤部在远处疯狂叫嚣着。   不过二人的部下实在过于猥琐,只敢在远处叫嚣,却是一步也不肯靠近。   对于张、刘二人的部众,周金汤是并不怎么当回事的,甚至都有些想要先杀散他们,然后再观望一番欲望。   只是当城中那‘捉到何贼’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后,明白何腾蛟已经大势已去的周金汤,眼中的杀机也只能慢慢敛去,只能硬着头皮派出使者,去求见堵胤锡,希望得到一个宽大处理。   城内各处的战斗此时已经基本上停止,在堵胤锡押着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何腾蛟遍游长沙城,并且保证放下武器投降,就既往不咎后,城内还在抵抗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何腾蛟的头号心腹爱将章旷,本来身体就已经病入膏肓,在齐禀忠突然杀至时,向来便是逃跑将军的他,却极为硬气的带领着亲卫挡在前面,虽然拿着自己的命,也只是给何腾蛟争取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却也不负何腾蛟数年来对他的提拔,宠信的恩德了。   另外一个还在抵抗的便是何腾蛟的另一个心腹傅上瑞,尽管他大部分部下都已经缴械投降,但依旧有百多个忠心于他的家丁,并没有抛弃他,而是选择顽抗到底。   傅上瑞是不得不抵抗,他作为何腾蛟的心腹,绍武朝廷就算不想扩大清洗面,但最少也得拿几颗人头震慑地方,因此无论放过谁,他的名字想必一定也是排在必杀之列!   果然,堵胤锡劝降几句无果后,便即再不耽误,直接以强弓劲弩将其残部逼入一处宅院中,然后直接一把火将之送去往生。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长沙城再次变得喧嚣起来,为了防止再生变故,各部降军被陆续集结送出城外,重新立营看押。   在没有被再次整编之前,他们是不能再入长沙城一步了。   这些事当然全部都是堵胤锡在做,除了他人头熟,与降军接触可以让其不至于出现恐慌情绪。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今夜大战之下,他麾下各部损失惨重,他急需要这些降兵补充麾下各将,另外今天大战之下,长沙城中人心惶惶,各处损毁的房屋以及被战乱所波及的平民需要安置,还有城中趁火打劫的青皮们,也需要立即镇压,以免生出更多的变故。   一整个夜晚,堵胤锡都没有合眼一次,不断的奔波在城中各地,处理着战后的遗留问题。   好在广西军这方面,并没有让堵胤锡有太多为难。   远在湘江对岸的陈际泰,提心吊胆的等了半晚,这才接到长沙战局已经底定的消息,长舒了口气之后,陈老大人也立即下了令,命令广西军立即出城安营,无令不得入城。   这道命令可谓十分的贴心,不仅仅可以让堵胤锡大松了口气,陈际泰也不会担上什么惹出变故的责任。   唯一苦恼的便是广西军,除了最先入城的齐禀忠部,与邓登先部外,其他人完全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没有帮上忙,甚至剿灭残敌的事情都没有捞到,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机会,也被一纸督师令给彻底掐断,怎么能不令人沮丧。   但广西军各部将领,却没有一个敢于违抗命令的,毕竟如今唐王势头正劲,他们又是被唐王收拾过一次的存在,只要唐王在位一天,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话,委实不敢挑战唐王的威严。   不过主力虽然退出了城,但毕竟还是有一些胆大的擅自脱离队伍,在城内浑水摸鱼,这些都是**子,最擅长的便是趁乱取事,奸淫掳掠,敲诈勒索,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但这些人显然不成什么气候,在堵胤锡已经控制长沙城之时,还敢这么蹦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往往这些人刚刚破开百姓大门,就会被闻讯赶来执行宵禁的堵军士兵打个半死,若非他们及时报出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就会直接被当场格杀!   第二天一早,陈际泰就收到了被打包送来的数百广西散兵。   这还是因为是友军的关系,否则这些人早就被堵胤锡直接扔湘江里喂了鱼,能够实镇湖广的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舒服睡了半夜,精神恢复的差不多的陈际泰倒也痛快,根本就没有二话,直接当着湖广兵的面,将这些人全部斩首于城外。   陈际泰当然是在立威,而且还是以最暴力的军法立威!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初到广西之时了,如今身边有近千抚标重骑,还有齐禀忠,黄昌式,邓登先等早就向他靠拢的广西军将领站队,论起实力,广西军其他人就算联手也不够看。   这三部军队不仅在广西军中训练最优,而且得到的军备物资也最多,论起披甲兵来说,足以碾压其他各部广西军。   连战连胜令陈际泰在军中树立了威信,抚标外加三将的站队,也令他手中的实力足以压服其他人。   而广西军在连战连胜之下,也确实出现一些跋扈的苗头,不趁早将这些人的小动作给压下来,难道还等他们坐大么?   不过一味的大棒显然不是正道,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堵胤锡也痛快的送出了一半的战利品出城。   当这些战利品被当场分发下来后,广西军中的肃杀气氛也顿时消散一空。   湖广本就是大明一朝的钱粮重地,而何腾蛟为官湖广已经数年,隆武年间更是一手遮天,所得钱粮物资可谓不可计数,一半的数量,已经足以整个广西军欣喜若狂。   军心重新稳定之后,陈际泰在打发抚标押送何腾蛟入广州之时,也同时送出了早就写就的报捷文书,憧憬的等待着广州发来的奖励。   在长沙大战落幕之时,贵州的永历皇帝,此时却是充满着苦恼。   枯坐了两个多小时,完全没有一点状态,今天就一章了,抱歉。 第99章 委屈的永历皇帝   永历皇帝最近比较烦,十分苦恼。   来到贵州之后,他愕然的发现,贵州似乎并不象他想象之中的那般舒适安全。   虽然贵州巡抚卓仲长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礼遇,但是永历发现自己完全是被关在笼子里了。   向西南是云南,那是西营那帮子乱臣贼子的地盘,向东是绍武这个乱臣贼子的地盘,向北则是湖广总督何腾蛟的地盘,不用想,这个被隆武皇帝一手提拨的家伙,必然也是一个乱臣贼子!   西北方向四川,还是不要提了,先不说还盘踞在施州(恩施)的闯营那帮乱臣贼子,就算这些贼子天良发现,让自己安全通过施州,他也实在不敢去。   毕竟那里是最大的乱臣贼子满清的地盘,他永历连身边几个弱一点的乱臣贼子都摆不平,再去招惹那般子凶残的满清鞑子,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云南已经送来了降表,而且永历考虑再三,也同意了西营的归顺,但他对于西营的警惕却是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至于孙可望提议他入云南以策成全的倡议,永历皇帝想也不想的便即直接回绝。开玩笑,那种贼窝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   更令他忧心的是,贵州的明军似乎并不容易控制,而且对他缺乏足够的敬畏和臣服,虽然还没有人敢于打出反旗,但入贵这月余来,没有一个有份量的将领前来朝拜,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甚至就算是近在身前的贵阳总兵,也只是他到来时礼节的露过一面,但是永历却是深深记住了这个家伙。   因为永历从这家伙目光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中,感受到了无以计量的伤害,这哪里是家臣面对皇帝的眼神?若非根本收拾不了对方,甚至生死可能都在对方一念间,他都想直接来一个鱼死网破了。   既然惹不起,永历愤怒的情绪来的快,走的更快。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下后,他便快速的做出了应对,既然拿不出大棒,那就只能陪着笑给胡萝卜了。   若非入贵州之时,带来了大部分祖产,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的打赏下去,将军心稳定下来,估计他连个位置都随时有坐不稳的危险。   没有兵权的皇帝,比起吉祥物也差不了多少,而贵州巡抚卓仲长人虽然还算足以,但能力显然与瞿式耜比不上。根本不能象瞿式耜那般,将广西军队整合的恭顺听话。   任何东西失去后才会明白,永历时常也会自责懊恼,暗恨自己太过于胆怯,若是当时听从瞿式耜的建议,在肇庆与唐王那乱臣贼子决一死战。   以广西军队与广东大半依旧奉自己为尊的军队,与远来的唐王作一个真正的了断,会不会就不会如同今天这般完全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   但是往事毕竟不可再追,痛恨自己胆怯的永历也只是随便一叹而已,便即此事翻了过去。   不过没有军队却是万万不可的,这些日子来,永历也着实恶补了一番唐王那骚出天际的操作,虽然理清中间的逻辑的过程,着实让他头晕脑涨,时不时处于云里雾里,但最后完全弄明白唐王的策略之后,他也却不得不承认,这委实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绝佳方案。   说起来,唐王当时在潮州遇到的情况与他如今一般无二,但唯一不同的是,唐王身边还有一支足够震慑地方的武装,并且也能玩出那么一番骚操作,让他成功翻盘。   但如今的永历身边,只有马吉翔等大猫小猫两三只,兵不过千,将,算了,也没啥将可言了。   指望这样的力量压服地方,显然是不太可能。不过已经没有退路的永历,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将这政策推行下去。   但让他惊讶的是,这个政策向下时遇到的阻力之大,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完全不明白为何唐王那般轻松就能执行,而到他这里,却是磨难重重。   地方官员的不配合,当然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这是给地方官员身上套枷锁,不过这些人没兵没将的,永历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是将领们反对,就让他觉得十分的不理解了。   他推行这政策,可是为了收上钱粮,到时他们必定也能从中分润一二,他们为什么就要反对呢?   可惜他不明白一句话,似我者生,学我者死。   潮州虽然士绅遍地,但作为大明顺民已经两百余年了,面对皇家的威严,大多都升不起抵抗的念头。而且议会制度,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们面对官府之时,再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因此大家都愿意拿钱买这个政治地位。   但是贵州却不一样,这里可谓少民林立,水西安氏这种当年差点撼动大明西南半壁江山的庞然大物就不用多说了,历经安奢之乱,播州之乱,大明在贵州的统治已经薄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各地更是基本上都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贵州各地所谓挂着明军招牌的军队,大多都是各个土司的私人武装,钱粮啥的基本上就没有指望过大明朝廷,向来都是自掏腰包,各处守护着自己的老巢。   永历如今这项政策,推行不下去,也是因为这些土司们的反对。他们根本不需要朝廷的保护,而且他们更不愿意朝廷帮他们养军,这会削弱他们对手中军队的控制力。   尤其是这种朝廷帮他们养军,还需要他们自己出钱,那更是看永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而贵州各地的汉人士绅,虽然对这个议会制动心,但却根本无人愿意拿钱出来。   因为他们面对的最大威胁不是大明朝廷,而是各地的土司,永历朝廷若是能够压服所有土司,让他们乖乖听话,那大家拿钱买地位,完全是合则两赢。   但永历皇帝明显没有这个能耐,那他们拿这个钱出来干什么?留着给家里人吃肉喝酒,或者送一些出去给周边的土司,让他们不来找自己麻烦,岂不是更有价值?   在这种情况下,贵州推行议会制度的工作,从一开始就处于僵局之中,除了贵阳府还有一些士绅稍稍表示出兴趣之外,贵州各地府县,根本就找不到认同的人。   更可气的是,贵阳府的这些士绅要的不仅仅是议员身份,还要朝廷的官员,甚至连现在只有个架子的六部,都有人敢提出想法!   这些要求当然被永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开玩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卖官鬻爵也不是说完全不行,但以这么低的价格卖出去,永历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这国势为何就这么难呢?朕这个皇帝,也当的太憋屈了!”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永历皇帝都眼眶充满水雾,恨不得洒下几滴委屈的眼泪。   PS:感觉不能这样下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到一更君的身份上去,接着写第二章 ,何时出来就不知道了。嗯,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对身体更好。 第100章 不敢反抗   在永历皇帝委屈的几乎落泪时,他的一位忠心耿耿的好臣子,正在赶往贵州的路上。   在大明武勋圈子里,沐天波绝对算是少年有为的。   别的公候家继承人在年幼时,大部分都在溜鸡逼狗,而沐天波却是在练习着武艺。   在别人少年时开始带着家仆徜徉在灯红酒绿之时,沐天波已经开始在家中学习兵法,并开始进入军营中历练。   倒不是沐王府不愿意后代过上舒适的日子,而是云南的局面,实在是让永镇云南的沐王府二百多年如一日,根本无法做到完全放松。   云南比起贵州,情况更加的复杂和混乱。   比起少民数量,云南只多不少,而且云南还临近缅甸这个向来不老实的邻居,情况就更加的不稳当。   境内时不时的会出现土司小规模作乱,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基本上每代沐国公都会遇到那么十次八次。不过这种数百上千人的小乱,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只要带兵过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荡平或者将双方调停。   但事情一旦牵扯到缅甸,就会立即变得不一样,大明二百余年,缅甸鼓动起来的大乱,有记载就有数次,每次规模虽然不一样,但是闹起的乱子都不会少。   最有名的一次便是缅甸土王莽应龙,这个以一己之力几乎差点统一整个中南半岛的狠人,更是率兵数万攻伐受大明保护的孟拱邦,甚至一度大军开进大明境内,打进腾冲。   莽应龙的兵锋让整个云南都为之震荡,南边众多土司或明或暗投靠,眼看就是一场大祸到来,当时整个沐王府几乎都准备南下与之决战。   但好在莽应龙毕竟是一代枭雄,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虽然在中南半岛能够蹦哒的欢实,但对上大明这种庞然大物,他还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在明军边防军集结之时,莽应龙便即收回了从大明境内侧面包围孟拱邦的军队,并且留下数百被杀死的敌军的首级给明军作为赔礼,令之可以向大明朝廷有一个交代,便即退兵而回国。   也好在莽应龙退的比较快,否则当时整个云南南部的土司几乎都要纷纷响应,那明王朝想不重视莽应龙都不可能。   因此莽应龙无意中的入侵,也让明军获得‘大捷’而告终,云南与朝廷大家都可以粉饰太平。   不过就算如此,沐王府也备受震动,虽然最后处死了几个最不开眼,在莽应龙大军入境最跳脱的土司,将事情平静了下来,但这种危机感却是一直沿续了下来。   沐王府虽然世镇云南,但以大明朝君臣的尿性,这种如同藩镇的存在,向来便是重点监管对象,属于那种救急时必须用,但平时必须严防死守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沐王府虽然没有象其他藩王那般直接当猪圈养起来,但平日间能够控制和指挥的军队并不多,王府卫队亦只有数百,不遇战事从不上千。   数百精锐,再加上战时可以指挥的地方军队。若是对上小规模的土司作乱,自然可以轻松镇压下来,但一旦碰上大个的,便会立即翻车。   大半年前的沙定洲之乱,起初只是数千人规模,但沐王府因为将主力派至滇川边界阻挡已经占据四川的张献忠和他的西营,能够镇压的力量却是历史最低。   虽然沙定洲是在昆明城内突袭,但沐王府防卫力量极差也是主因之一。沐天波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在几名心腹卫士保护下带着官印、世袭铁券等物逃往西宁。   途中由龙在田、禄永命保护来到楚雄,这里有金沧兵备道杨畏知镇守,才暂时安顿下来。沐天波狼狈的逃出昆明,在楚雄刚刚立稳跟脚,西营却又一次杀至。   原本看似强大的沙定洲,居然在西营的攻击之下,摧枯拉朽一般的彻底败亡,着实将在楚雄的各路明军给吓住了,再也不敢提北上平叛一事。   如今的沐国公沐天波,虽然年仅三十,但却继承了国公位置二十年了,但二十年下来,其本部人马依旧只有这数百人。   尤其是到了如今狼狈逃出昆明,数百年积累的家产全部尽付流水后,他更是没有钱粮征集更多军队,之所以还能呆在楚雄,完全是因为沐家在云南数百年的威信使然。   但这威信却是随着大明朝廷日薄西山,而慢慢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畏惧,眼看委实无法说动楚雄各路明军北上,不甘于这些人同流合污的沐天波,只能带着本部,借道曲靖府向着贵州而来。   但是等沐天波到达越州时,却是愕然的看到永历已经招降西营的旨意,更是看到他最不想见到的西营军队。   对西营来说,沐天波是绝对不能放过的人。甚至比起重要性,他比永历皇帝还要更加重要。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想除掉沐天波,恰恰相反,他们迫切需要沐国公这面旗帜。   想要真的统领云南这片复杂形势的地域,单靠武力虽然能够成行,但所耗费的时日委实令人难以忍受。   但有了沐国公这面旗帜,再加上西营强悍的战斗力,短期内恩威并施镇平云南,就再也不是难事。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沐国公的动向便是西营最需要注意的情报,在曲靖截到沐天波也便毫无意外可言。   因此一见到风尘仆仆的数百沐国公府卫队,驻守曲靖的西营冯双礼,一张老脸差点都要笑出花来。   不等沐天波喝斥,冯双礼便即请出了一位传旨太监,笑眯眯的旁观了永历再次卖掉自己肱骨之臣的壮举。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也是应西营要求,永历派遣沐天波为自己的全权代表,负责统驭西营一众人,为大明守好云南这一块自留地。   这份旨意委实让沐天波一张年轻的脸阵青阵白,永历皇帝说的虽好,封的镇南大将军职务也足够拉风,但靠自己这数百人统驭数万西营,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但是沐家自大明开国,立沐家同朱家子孙等同为藩镇,世代镇守云南以来,便是以誓死效忠朱明皇室为家训。   罢了!某终究是为国而死,不负吾沐家列宗之志!   此时面对着如今大明最正统的皇帝的旨意,虽然这种明显是乱命的旨意,沐天波却也只能默默接受,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第101章 各取所需   沐天波见到孙可望之时,却是有些意外和惊讶。   这位西营的枭雄,他是早就听说过名字,也知道一些此人的消息,但面前这个年轻人依旧让他感觉到深深的震惊。   没有想象中的骄横跋扈,也没有道听途说中面目狰狞,言语可憎。   孙可望一身青衫,却并不似文人那般显得文弱,反而十分的利落精干,温文尔雅,远远一看如同浊世佳公子,但再仔细看时,却又会觉得精明干练,双目炯炯有神,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算不觉得心折,也不会令人觉得抗拒。   这完全就不象是一个贼寇出身的枭雄,而更象是一个世家出来的公子,俊朗之中亦不乏坚毅。   在其身边另一人也让沐天波格外注目,这人身材健硕,双目冷咧如电,整张脸都刚毅如刀削般,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你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似乎在面对着一尊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其他出迎西营的将领们,倒是与沐天波心目中的流寇差不多,凶神恶煞般的面孔比比皆是,甚至有些人望向他的眼神之中,都充斥着仇恨与冰冷。   “孙可望(李定国),见过沐国公。”   孙可望与李定国二人上前,拱手客气道。   “兴国候,靖阳候客气了,大家日后同殿为臣,无须多礼。只是不知道两位候爷准备如何安置本公这恶客?”   沐天波呵呵一笑,但言语间却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国公说笑了,国公世代镇守云南,回到这昆明城,就是回到家了。我兄弟二人又如何会什么安置一说,自然是在自家的府邸了。”   孙可望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沐天波的敌意,依旧笑容可掬的说道。   “沐王府自我兄弟等入城之后,本候就派人清理过了,便只是贵府中下人在大乱中几乎折尽,本候虽然本般寻觅,却只是找到寥寥数人。如今府内只有这数人打扫维护,除此之后便再无任何人不得进入。另外,在沙贼之乱时贵府死难者,本候也命人重新收敛入葬,就葬在西山之畔,若是国公觉得不妥,也是小弟考虑不周,尚请见谅。”   “多谢孙兄高义!”   听到家宅无恙,并未被霸占,而且在沙定洲之乱中,死难的母亲,妻子,兄弟,都被孙可望妥善安葬后,沐天波这个时候已经再也装不起高傲,郑重的向着孙可望施了一个大礼。   沐天波的母亲陈氏和妻子焦氏未能随行,仓卒中逃入尼庵自尽。其弟带兵在后抵抗,亦被乱兵所害,这是他心中的痛,亲人暴尸天日下,也是他多日来的梦魇。   如今虽然沙定洲这个罪魁祸首还未伏诛,但是家人能够先一步得以安息,这也是一种大恩,由不得沐天波再敢有什么太大的敌意。   “国公客气了,还请入城,小弟已经备下酒宴,为国公接风洗尘!还有那沙定洲虽然兵败,但其人还在阿迷城未曾伏法,想要彻底灭掉此国贼,还要仰仗国公多多呢。”   孙可望哈哈一笑,扶起沐天波,相携一同入城。   “多谢兴国候高义!”   虽然明白孙可望定然是借此机会整合云南,但是诛杀沙定洲,无论是因为家仇还是国恨,他都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沐天波重回昆明城,而且西营降明并与沐国公联军一处,这消息让云南全省都震动了。   尤其是处在阿迷州的沙定洲部,更是知道末日将近。   打他打不过强悍的西营军马,论起号召力,世镇云南的沐王府,更是甩了他不知道多少条街。   果然,在数天后当沐天波传缴全云南后,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地方的土司纷纷远远响应。   在西营为主力正面强攻沙定洲大本营王弄土司,杨畏知等汉军自楚雄侧击阿迷州。   只用了半个月,弥勒州,通海,十八寨等城池接连被西营、杨畏知攻破,阮韵嘉、袁士弘,于锡朋等沙定洲部下,接连被斩杀,一时之间平叛大军声势无二,震动云南。   原本还在观望的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土司,一改之前只出声不出力的态度,开始集结各家军中,自西南东南两个方向包围两州。   在野战中被本营打的寒心的沙定洲便支持不住,放弃阿迷州,自开远城将主力后撤至王弄土司,试图依靠‘坚固’的王弄城固守疲敌。   只是王弄城这种高不过两丈,各种防御工事极为简陋的小城池,根本就不是西营的一合之击。   西营兵临城下的第三天,王弄城便即告破,沙定洲再次大败溃逃,身边只剩下不到千人的老部下,窜入了文山山中。   沙定洲明知在杀了沐天波妻儿老小之后,他根本没有任何活路,因此也根本没有任何投降的想法,试图依靠山林复杂地形抵抗住战力彪悍的西营大军。   这个办法对西营确实是一个最佳的策略,起码李定国再观看过地形后,基本上放弃了让西营主力入山进剿的打算。   这么大的山脉,人少了一分散根本不顶用,人多的话,收益比完全就不合理了。   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也许打这种密林山地战,西营完全是外行,但是其他云南土司各部却个个都是其中好手。   如今任谁都看的出来,西营在云南坐大已经成了必然事实,这个时候若不好好表现一番,难道还要让西营从此忌恨,哪一天心情不好将自己的老巢也给平了?   这些土司兵在山林中果然要远远强于只擅于野战的西营,在李定国都考虑是否长期围困和通缉时,这些土司便已经将事情基本办完。   绍武元年正月二十六,沙定洲一家就擒于文山麻栗坡,在被押赴昆明被千刀万剐之后,这场持续了数月的叛乱彻底被终结。   沐天波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复仇,而孙可望也得到他想要的,云南土司在此役后,再无人敢直撄西营兵锋,更重要的是,沙定洲麾下阿迷州与王弄土司两地无数年积累的财富,此时也全部归了西营。   其中还包括沐氏的积累,沐家世镇云南,府藏盈积。佛顶石、青箭头、丹砂、落红、琥珀、马蹄、赤金皆装以箧,箧皆百斤,藏以高板,板库五十箧,共二百五十余库,他珍宝不可胜计。   随着无数的财富不断汇聚而来,西营亦开始迎来一个空前的膨胀期! 第102章 跋扈   不足一月,原本在云南几欲变为云南王的沙定洲连同他的族人们,都全部成了过眼云烟。   这次西营的雷霆行动,彻底将整个云南土司全部镇住了。   谁也想不到,半年前浩浩荡荡,几欲吞并整个云南的沙定洲,竟然连一个月都坚持不到。   再想到在沙定洲面前只能瑟瑟发抖的自己,欲发对西营敬畏无比。   这个时候的沐天波,在孙可望眼中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价值,听闻下人禀报,今日沐天波穿戴整齐过府来向自己道谢时,孙可望眼中还多了几丝戏谑和不屑。   这一次将沐天波迎入府内时,孙可望已经没有上一次表现的那般温和有礼,而是已经带上了几许傲慢。   “天波在此谢过兴国公兴义兵,讨平沙贼,为国为本公报却血海深仇!”   孙可望的表情自然尽被沐天波收入眼中,虽然略有惊讶,但孙可望于人可谓有恩有情,他依旧十分客气有礼的说道。   “那国公打算如何谢我?”   孙可望呵呵一笑,看似随意的回问,但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沐天波,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这个……”   沐天波顿时呆立当场,一时间根本答不上来。   这问题问的可谓极为无礼,上层人物自有本层次的礼仪,哪有当人面问别人如何感谢的?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感谢几句,对方再客气一下,最后自己送上一份够意思的礼物。这才是这个层次所应有的涵养。   面前的孙可望如今给他的印象,与月余前已经完全不同了,如今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粗鄙。   “国公若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想法,不如先听听本候的?”孙可望呵呵一笑,然后脸色一正,严肃的问道,“我兄弟几人平定沙定洲,无论于国还是于国公,都算是大功吧。”   “这个自然。”   沐天波内心电转,猜测着孙可望的想法,嘴上随口答应道。   “不知这种功劳,陛下会有何赏赐?国公又可否为我兄弟几人美言几句?”   孙可望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戏谑了,笑问道。   “这个自然是份内之事!本公定当为各位请功,断不会让众位受了委屈!”   对于这个要求,沐天波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十分坚定的说道。   毕竟他是受恩于西营,自然需要尽可能帮西营多争取一些利益。   “国公果然是性情之人,本候没有交错你这个朋友!我等几人愿意接受朝廷册封,国公当知我等有四人乃是大西王义子,这爵位可不能太低了,我可称平东王,李定国称安西王,刘文秀称抚南王,艾能奇称定北王。不知国公可否为我等进言一二?”   孙可望十分爽朗的笑着,将他的要求提了出来。   只是听到第一个平东王,沐天波就觉得后背一下子有些炸毛了!   大明立国近三百年,还从来没有对人生前封过异姓王,就算沐家的开国功臣沐英,也是在死后被追封为王。   如今这孙可望竟然如此狂妄,居然要开大明开国未有之先例,要求封异姓王,甚至还要一封四位,这简单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皆!   “放肆!我大明还从未有封异姓王先例!此议本公断然不会代为通传!本公是受了你的恩德,但这只是私恩,要本公人头容易,要本公为尔等张目,胁迫陛下,那是想也别想!”   沐天波睚眦欲裂,怒视着孙可望,愤怒的戟指着孙可望,咆哮着吼道。   这一刻,沐天波几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知道这番话说出口,他想要活着走出这府邸,已经几无可能。   但是沐家却是没有软骨头,对大明的忠诚虽经十数代,但却从未改变过。这已经不再是忠诚了,而是已经成为一种信念。   出乎沐天波的意料,孙可望竟然没有直接翻脸拿人,而是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平静的道,“果然是沐家国公,比起本王见过的诸多宗室子弟都要强上许多,只是本王想问一句,本王麾下如今有大军数万,如今云南更是已经彻底平定,各土司已经唯本王马首是瞻!平叛一战更是缴获钱粮无数,足够本王大肆征召大军!甚至一年后更是会有十数万,若是本王尽起大军赴贵,陛下会不会答应?”   “好胆!竟然敢僭越称王?!还敢威迫陛下?只要我沐天波还活着一天,你就想也别想!”   沐天波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将头一昂,目光紧盯着孙可望,似乎随时都会出手。   “国公可是想要出手?怕单凭你还拿不下本王!”   但孙可望却是根本丝毫不怯于他,不说他身边数位亲卫,就算单对单,已经在生死之间打滚不知道多少次的孙可望,也自信可以轻松拿下这位最多只在战场上押阵的国公爷。   “兴国候,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出兵胁迫陛下,那便是谋逆!天下多的是忠臣孝子,是断不会坐视的!”   沐天波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自知在孙可望的地盘上,他根本无法扭转任何局势,平静的说道。   “国公多虑了,本王会先上奏章的。且已经得到了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的首步,想必不会到国公担心的那一步。至于国公,本王只是通知一声,肯不肯便随国公之意了。”   孙可望却是更加平静,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后,他便左手一伸,指向门口。   “你要放本公走?你不怕本公回头便传缴云南讨伐于你?!”   沐天波却是愣在当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杀了你又有何用?本王要的是身份,而不是杀人。而且国公爷,你现在还能鼓动的了云南各土司造反么?那本王还杀你作甚?”   孙可望戏谑的笑了笑,浑不在意的说道。   这一次虽然李定国依旧是反对,但刘文秀与艾能奇却是完全支持孙可望的想法,毕竟这回可不是自封的草头王,而是正儿八经的大明朝册封的王爷,足够令他们动心。   在李定国没有坚决的反对下,三王对一个摇摆的王,西营内部对于此事已经成为定论。西营内部意见统一,那孙可望还真不怕云南的土司和贵州的永历皇帝能够闹出什么风浪。   “封王只是第一步而已,这大明,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对你当年的残暴付出代价!天下你朱家人坐得,凭什么我孙可望就坐不得?!”   在目送沐天波出了候府,孙可望目光也变得阴鸷起来,在心底暗暗的发誓道。 第103章 咋就这么难呢   贵州,贵阳。   坐困愁城的永历皇帝,拿着手中的两份奏章,更加的觉得心里发苦,只恨不得拨剑砍人!   云南孙可望要求他封王的奏章,与贵州边境急报西营数万大军压境的消息,几乎是同时送到了他的手中。   永历皇帝十分明白,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肯定与孙可望那坏胚脱不了干系。这坏蛋肯定是打着一旦自己不同意,便立即出兵硬来的打算。   虽然永历心中觉得,八成这家伙是不敢真的兴兵作乱的,但是不还有两成可能这家伙会挺而走险么?   永历皇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是真的害怕西营再反了。如今西营气候已成,云南已经被镇平,若是下一步出兵贵州,他还能向哪里逃?但若是让他真的捏着鼻子认了这奏章,他还真的觉得憋屈无比。   这段时间以来,原本的班底未降唐王的将官,已经陆续来到贵州,但人数却是比之在肇庆之时,直接少了一大半。   这些人别说再象之前凑齐朝廷六部六道及各个部门的官员了,就算是这些部门的负责人,都还不够。   这也是一个奇景,以往是人比官位多,如今永历朝廷已经堕落到官位比人多的地步了。   为了朝廷的脸面,永历只能捏着鼻子在贵阳府附近搜寻有功名的士绅,给他们官职,让他们出来做官,先将朝廷的架子搭了起来。   好在如今的永历朝廷,需要处理的事情委实不多,甚至巡抚卓仲长就已经足够处理完所有事务。   不过如今卓仲长已经贵为内阁次辅,原本的贵阳知府已经火线被提拔为贵州巡府。   这种场面也造就了永历朝廷如今的状态,眼前在永历皇帝面前站着的大部分官员,他还叫的出来名字的,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   其中最大的自然是丁魁楚这老东西,倒不是这老东西对永历皇帝有多么的忠心,而是因为他作为当时劝进的最大级别的官员,别的官员都能投降唐王,但他却是不可能,   历朝历代,劝大莫过于拥立,罪大也莫过于拥立错误,这就让丁魁楚没有了其他选择,甚至投降满清都有活路,但投降唐王却只能是死路一条。自然是只能一心跟着永历皇帝走到底。   不过丁首辅如今闭口禅显然还在修行之中,依旧在贯彻着他不在朝堂之中乱说话的好习惯,尽管永历皇帝都快成了拉磨的毛驴,一直在原地转个不停,但他却依旧如同毫无察觉一般,一言不发。   “丁首辅,你怎么看?”   又转了几圈,始终无法决断的永历皇帝终于收住了脚步,将目光盯在了丁魁楚身上,冷冷的说道。   “兹事体大,臣不敢置喙,请陛下乾坤独断!”   丁魁楚被叫住,不得不开口,一脸严肃的回应道。   朕乾坤独断?朕独断你十八代祖宗!   “你身为内阁首辅,本就是为朕出谋建言之责。说吧,无论对错都可,朕现在想听听你的想法。”   永历皇帝身体一个摇晃,差点被这个答案给气的爆了粗口,但皇家的体面还是需要的,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满腔怒火压了下来,平静的道。   “陛下难为臣了,臣刚刚到达贵州,诸事都不明晓,还需要时日慢慢熟悉政务,才能做出判断。如今两眼一摸黑,实在无法为陛下提供正确的建言。为国家计,臣自然不能乱言,以影响陛下圣聪!”   丁魁楚并不慌乱,再次行礼,十分淡定的说道。   开玩笑,这种话题是他能够接的么?   开大明先例封王,他若是不答应的话,皇帝必然会欣然采纳他的意见。但他却会直接坐腊,日后孙可望杀来,他这个反对对其封王的大臣,还能落个什么好,或者说他有几个脑袋够这帮西营贼子砍的?   若是因为贪生怕死,同意封异姓王,那他的名声就在士林之中彻底毁了。这一辈子慎小慎微,若是在老时落一个奸贼的千古骂名,那才生不如死。   至于永历恼羞成怒宰了他这种事,他是不担心的,作为劝进的首席功臣,根本不担心永历杀了自己,否则如此苛责有着拥立大功的臣子,永历皇帝本人就会彻底失去天下人心。   看着老实在在立于朝堂之中的丁魁楚,不仅永历皇帝已经被气到爆发的边缘,就连其他贵州籍官员,也觉得开了眼界。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难怪人家能够爬到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他们大多人自付还是无法做到如此行如流水一般的操作,果然是与首辅是有着巨大的差距存在。   人的名,树的影,无脸首辅的名号,果然诚不欺我,无耻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了。   “好吧!那朕便乾坤独断!”好半天,被气的抖个不停的永历皇帝终于收住了身体的颤抖,怒气冲冲的指着丁魁楚说道,“朕断然不受这等逆臣胁迫!丁阁老便带着朕的申斥旨意,立即前往云南,要孙可望悬崖勒马,否则必有大祸临身!”   永历皇帝突然之间的硬气,顿时让丁魁楚大吃一惊,尤其是让他当这个传旨大使,也让他原本平淡的面孔,顿时大惊失色。   带着这些的旨意去西营,哪还哪里有什么好果子等着他?   他明白自己将永历皇帝给逼急了,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口想要求情,但心思百转之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下一秒,却是有人前来救了他。马吉翔身边一个锦衣卫,低声说了几句后,马吉翔便即脸色大变,快速上前,道,“陛下,西营刘文秀部突入普安州,并且拿下普安卫,其部还有向永宁州行进的迹象!”   “什么?!”   这个变故一下子让原本愤怒的永历皇帝一下子愣在当场,原本放出动的狠话,也突然觉得有些刺耳了。   他刚刚还说要好好申斥对方,但还没有真正实施,转眼间对方就已经打过来了,这脸还真的是打的极痛。   这个消息也将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雷的外焦里嫩,人人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害怕被皇帝看到后,点名自己去处理这事情。   万物寂静,一时间场面极度尴尬。   “那个,丁爱卿,要不你还是走一躺吧。告诉平东王他们,这次平叛有功,大涨我大明军心士气,有功自当有赏,朕准他们的奏请了!”   难堪的沉默中,永历皇帝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龙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说完这话,永历皇帝差点眼泪都滚落了出来,这皇帝当的,咋就这么难呢? 第104章 拍板   西营张献忠四大义子,一日间全部封王的消息,传回昆明后,整个西营一片欢腾。   如今的西营已经彻底摆脱了之前丧家之犬,朝不保夕处境,在整个云南被整合,尤其是沐家和沙定洲两个土财主家产,全部被西营收缴之后,西营也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阶段。   西营各部,如今都开始大肆征丁练兵,并且孙可望亦开始展现出他内政的才能,以沙定洲残部降兵为基础,开始在昆明近郊开始屯田,并建立大型兵工厂,以战俘为苦力,大肆打制兵器盔甲。   眼下西营势头越来越好,每日间都有大批新兵入营,每日间都有无数的刀枪盔甲入军营。   而云南各地官员,孙可望更是制定了极为严厉的问责考核制度,在强大的武力为后盾下,云南各地迅速稳定下来,各种产出也源源不断的向着昆明汇聚而来。   李定国虽然与孙可望已经开始貌合神离,但对于西营的壮大,李定国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反对意见的。   趁着如今钱粮充足,也为了摆脱孙可望的控制,李定国回到曲靖不久,便即再次领军出征,这次他的目标是东川府。   他计划在数月之内,将东川府数十万的人口尽数迁来云南,既可以补充云南大乱后劳动力的不足,也可以让空无人烟的东川府成为四川与云南之间的缓冲地。   这个年代军队行军,若不是沿水路而进的话,物资转动都是极为困难的,越是庞大的军队,需要的夫子军就越多。   夫子军可不会是随军而前的,一般都是沿路在当地抓获,被抓的地方青壮入伍充当苦力,就是三军中最低级的夫子军。李定国将人口掳掠一空,亦可以让满清不得不从后方调集青壮,这些付出的代价就会更加巨大。   彻底清空东川府后,满清想要真正对西营构成威胁,派兵少了根本不顶用,派的多了,就会花费极为巨大。   李定国估计,满清想要威胁到云南,至少需要三万以上的披甲兵才有可能,但是向云南派出两三万大军,可能需要数万甚至十数万的夫子帮忙运转粮草辎重。   十数万夫子军虽然吃的可能极差,但人数却是在那里摆着,这种代价,满清当局在想进攻前,肯定会谨慎考虑。   李定国是不想在西营壮大的关口,跟孙可望撕破脸,因此故意避开其人。   但沐天波却是根本不想再看见孙可望,如果不是根本无法奈何于他的话,他甚至都愿意直接对孙可望进行彻底的人道主义毁灭。   贵州之事,根本就瞒不过有心人。   刘文秀之事如今已经完全弄清楚了,他之所以悍然越过云贵边界,将普安卫这个名义上是卫所,但实际上是土司的卫所连根拔起,完全是因为对方拦路抢劫正好杀了刘文秀使者,和其派出接应的心腹爱将的缘故,实际上并没有针对永历皇帝的意思。   但孙可望胁迫永历皇帝,却完全就是事实了!   这种行径已经完全踩过了沐天波心中的底线,他宁可带人离开生活优渥的昆明沐王府,带着全家到楚雄州啃窝窝头,也不愿意与这孙可望共处一城。   楚雄州的杨畏知,已经是云南如今为数不多,还心向明廷的将领了,沐天波能够借居的地方,也只有这里。   但是杨畏知兵少将寡,麾下无论战力还是装备,都远远逊于西营,只能稳守楚雄,至于勤王讨贼,那是无论杨畏知还是其麾下,都根本不会去考虑的问题。   四王一日封王的消息,更是快速的向着周边省份传递而出。   人们在嗤笑永历皇帝怯懦之余,同时也对永历朝廷如此滥发爵位有些不屑,这种小朝廷无论怎么看,都象是如同日薄西山的存在,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也有不少忠臣孝子,个个对孙可望等西营将领恨的咬牙切齿,这种威凌主上的逆贼,直恨不得生而啖之!   当消息传回广州城,原本还沉浸在轻松平灭湖广的胜利中的文武百官,以及百姓士绅们,在震惊于永历皇帝爵位如此不值钱之余,同时也不忘再次表达了他们的鄙夷之情。   而朱聿鐭只是扫了一眼这份奏报,根本就没有任何评价,便即再次忙活他自己的事情。   西营四王,他是有心理准备的,甚至在看到居然不是一字齐肩王时,还略微有些惊讶。   不过这并不管他的事,永历皇帝既然如此挥霍他本就不多的威严,他也没道理为对方出这个头,只看他随意折腾去吧,反正这不仅影响不到他,甚至对他来说还是好事。   他如今的精力,全部集中在绍武宝钞的发行上。   第一版样品,如今已经拓印了出来,看材质与印刷的清晰度,虽然朱聿鐭觉得完全就是粗糙不堪,但其他人看了后,却是个个称赞这宝钞印刷极为精美,对比原本的大明宝钞,已经隐隐有青出于蓝的样子。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数月的朱聿鐭,当然明白这些酸丁们的真正意思,这些人向来是信奉祖宗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眼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这绍武宝钞质量要远远强于大明宝钞。   当将信将疑的朱聿鐭拿到已经快要成文物的大明宝钞,两相对比之后,朱聿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款绍武宝钞,无论印刷的油墨还是材质,都要超过大明宝钞许多。   这款宝钞,朱聿鐭准备发行一两、两钱、一钱、五分、两分、一分六种面值,正面以朱元璋的画像为主图,再配合一些精细的花纹,背后则是朝天门的图画,其他的则是以五岳为背景,然后以红橙蓝绿青紫不同颜色,还有纸币自大渐小作为区别。   这样虽然成本高上不少,但是却是简单易记,只要记住不同颜色和背景、大小对应的宝钞面值,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农夫,都能轻易的分辨出来对应的宝钞面值。   这可是他屈尊,与匠坊的大师傅讨论一月有余,才定下的方案。虽然剽窃自后世的创意,但他却毫不在乎,也不会有人敢向他这个皇帝要专利费。   “就是这版了!马上开印,先印上五十万两吧。”   已经在这上面花费了近月,而且看过十数版其他的宝钞样品后,朱聿鐭也有些审美疲劳了,直接拍板决定道。 第105章 风波   宝钞虽然已经定了方案,但是对于朱聿鐭来说,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果然一出了这处皇家匠坊,外面便是围的满满当当的文武百官们,放眼一看,无数红色的,绿色的,蓝色,褐色的‘衣冠禽兽’们早就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这也是朱聿鐭自己惹的祸事,他事先并没有跟任何人沟通过,直接照搬后世天朝的银行系统。   在后世银行系统是绝对的事业编制,中央银行甚至都是国家部级干部,但朱聿鐭觉得大明这个年代的人,肯定还接受不了一个掌柜却是达到部级的位置,因此在这里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他成立的皇家钱庄总掌柜,他思量许久,为了方便总掌柜的工作开展,决定给他一个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的加衔。   当时各部都明白这是个实权位置,人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将这个职位吞下,甚至户部与都察院甚至都开始互撕了数日。   户部以印钞局,本就直属于户部为由,要求从户部调人入皇家总钱庄,组建起班子来。   但是都察院,却是死死咬住这个总掌柜官衔可是右佥都御史,那是他们都察院的职位,自然需要都察院派人过来!   在如今只是仓促成立的绍武朝廷中,还完全来不及形成新的势力格局,也就更是谈不上党争,因此如今的都察院委实是个清水衙门,虽然如今的俸禄远远超过崇祯时期,下发的也很及时,但单靠这点俸禄,哪里支撑的起这些官员的风光体面?   因此对于这个明显很有油水的皇家钱庄,都察院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誓死都要将这个位置拿在手中。   甚至刚刚从湖广窜回来的王大用,都耐不住寂寞,不顾他的东厂还只是一个架子,也不断的朱聿鐭耳边聒噪,话里话外,这皇家之事,交给自家的奴婢才是最稳妥和安全的。   原本这三方虽然不断的吵闹和撕咬,但却根本不可能祸及朱聿鐭的身上,甚至三方还需要朱聿鐭来给他们撑腰,压制其他两方。   但后来大家都醒过味来,这个钱庄显然是一个油水极大的地方,吏部很快反应过来,也加入了战团。   吏部加入也有完全拿的出手的理由,那便是吏部本就负责天下官员的选拔,因此,他们完全有理由有资格将这个大掌柜的任命拿到手里。吏部向来便是六部最大的巨头,他们一加入,顿时让争夺战更加的惨烈起来。   兵部随后也插了一脚进来,虽然他们知道争不到最重要的大掌柜位置,但是却是可以塞进去自己人分一杯羹。而且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需要军队把守,因此需要再多加武将镇守。还需要安排兵部的人员,协调保卫力量与钱庄之间的沟通。   眼见兵部这般不要脸了,礼部也坐不住了,大肆扬言万事皆有礼法,皇家钱庄这种新事物,礼部自然需要有人坐镇其中,以免礼法有误,折了皇家的体面!   相比其他四部都有自己的理由,工部与刑部就比较尴尬了,能够拿的出来的理由根本没有,但也发出了他们的声音,要求派人进驻,以备不时之需。   六部齐上阵,内阁也不稳了,因为内阁诸辅大多都身兼一部之职,不能不对正面的人有所支持。   皇家钱庄虽然还未开张,但因为整个绍武朝廷上下都疯狂的为之争夺之下,如今在广州城声势却是达到顶点。   几乎所有广州人都在闲暇时间讨论着这最火热的政治事件,人人都唾沫横飞,茶馆酒肆之内,无数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与观点,热闹的讨论着六部哪一部最后能够夺得彩头,时不时有人因为观点犀利,直指重心,而引起旁听者重重的叫好声。   说的人洋洋得意,听的人如痴如醉,毕竟这种指点江山的派头,可不是随时能够遇的上的。   大半月来,大家也渐渐达成了基本共识,户部与吏部是最大的可能赢家,而且吏部还占据着小步的优势。   不过朝野上下的一切猜测,都在朱聿鐭的一道旨意之下,嘎然而止,人人都如同见鬼一般的差点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因为绍武皇帝对于六部和都察院,甚至新成立的东厂,都没有选择,而是向整个广州城公开招聘,甚至根本不限身份,只要有过钱庄经验的都可以报名参选这个位置。   这个举动宛如天降陨石砸进大海,立即引起了一波滔天的海啸。   这年代的官员,可都是读书人出身,如今这么一个关键位置,哪怕名义上只是一个大掌柜,而且官身也仅仅是虚衔,但竟然要从最下贱的商贾之中选拔而出,立时便引起了文官们的反弹。   群情汹涌之下,甚至大家伙连何腾蛟这个闻贼的三司会审都顾不上了,每日间都只是堵在朱聿鐭行宫前哭诉,要求皇帝尊重太祖遗训,立即收回成命。   但是朱聿鐭却是不可能选择官员来干这个职业,他更需要的是有经济常识的人,而不是要一个只会讲夫子微言晓义,一遇到经济帐就只会骂一句奇淫巧技的酸丁。   若不起,他只能躲着。   军营中他是去不了了,虽然在如今天下大乱,武将地位节节提高的情况下,如今的文官们虽然已经不可能,再象崇祯初年那般压制武夫,视之为奴婢,但是绍武朝毕竟立国太短,武将们还没有成长起来,在没有形成武勋集团的情况下,面对文官们,他们还是处于劣势地位。   因此躲在军营之中,朱聿鐭依旧免不了被这些文官人骚扰,索性直接搬进皇家匠坊之中,每日跟这些大匠们讨论宝钞的细则,来一个惹不起,躲的起。   皇家匠坊是由锦衣卫与东厂把守的,这些人可不会怵这些文官,倒是让朱聿鐭很是清净了多日,但朱聿鐭却是不可能永远的躲在这里不出动,那国家肯定要乱套。   今日在将所有方案都敲定后,朱聿鐭也不得不出来面对这些忠臣孝子们,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如今绍武朝廷地盘只有数省,其中湖广刚刚被拿下还在梳理阶段,需要处理的政务并不多,因此这里团聚的官员数量之多,让朱聿鐭都有些头疼。   他头一次觉得,大明朝的官员委实多了一些,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一些只拿工资不干事的官员清理一些?   感谢把盏龙血热,一缕蔚然成风,帮梦飞雪等几位小伙伴的打赏。另外也要吐嘈一下,星期天还要让人加班的资本家。 第106章 玩火   围在匠坊外的人群,也不全是朝廷的官员,在外围还有部分年岁不一的百姓打扮之人。   这些人远远的避开官员们,在外围聚集成一个圈子。只看他们那一个个精明的眼神,再加上相互之间隐隐的敌意,朱聿鐭明白,这些人肯定是各个商行的掌柜一类的人物,也是他未来要选拔出来的钱庄掌柜人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朱聿鐭终于从那个匠坊中出来,无数的官员与百姓,都如同狂风吹过的麦浪,一层层的倒伏下来,山呼万岁之间不绝于耳。   “平身!”   朱聿鐭根本不打算在这里多待,轻喝了一声,便即上了撵车。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亦有本要奏!”   眼见朱聿鐭抬脚就要走人,刚刚爬起来的官员们,顿时不乐意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汹涌而来。   “大胆!君前岂容喧哗!肃静!”   锦衣卫指使使许门泽暴喝一声,带着十数名锦衣卫立即上前,刀剑出鞘,将一众沸腾的官员拦在御撵之外。   “先回行宫!把他们带回府衙登记造册,然后回去等候朕的旨意。”   朱聿鐭并不打算在这里跟这些文官们开撕,步伐不停登上撵车,将手一指那些明显是来应征的掌柜们,吩咐许门泽道。   皇帝已经有了旨意,而且也说明了行程。这些官员们虽然心中恼怒,但却不敢再有阻拦,跟在撵车之后,向着行宫而去。   如今的绍武临时行宫,原本的都司署已经扩建了数次,如今占地已经十数亩,虽然远远比不上两京的皇城气魄雄浑,但却已经不下于各地的王府规模。   毕竟绍武政权不断的扩张之中,朝廷本身的规模也日渐扩大,内阁、六部、六科,都督院,通政司,布政使司,大理司,提刑司等这种权力部门一个个重新建立起来,小小的都司署早就容不下这么多的文武官员。   好在朱聿鐭的皇宫佳丽几乎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两个女儿,一个五岁的儿子,需要的后宫不需要太大,否则这临时行宫规模还得再扩大个一倍以上。   到了这个规模,下面的群臣觉得还需要再扩大,但是朱聿鐭却是不同意了。他觉得如今的规模,已经足够绍武朝廷上下办公,再行扩建完全就是为了充面子而已。   如今他虽然不缺乏钱粮,但却不敢随意浪费在这种面子工程上,他还有太多需要去做的事情,这些事情离开钱粮的支持,一样也进行不下去。   大明上朝之时,大多在乾清殿,但朱聿鐭对这个名字实在腻歪,便将新建的乾清殿改为太和殿。   此时的朱聿鐭端坐在龙椅之中,目光有些飘移,打量着下面似乎早就准备好火力全开的群臣,嘴角带笑,只等对方发难。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随着朱聿鐭随身太监孙广镇一声尖细的开场白,这次临时增加的朝会便拉开序幕。   “臣有本奏!”   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陆沫延,此人这时穿着一身绯色朝袍,都察院的人穿这个颜色的服饰,那便是要弹劾的象征。   果然,陆沫延一站出来,便即大礼于地,奏道,“臣闻,天下之事,无不有规制,有规制则天下安……故太祖生前亦是立下祖训,官身当以科举而来!如今陛下提拔卑贱之商谷之辈,令之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岂非乱了伦理纲常,坏了祖宗常法,此为国法所不容,更会大失天下人所望!”   这一番洋洋洒洒数百字的发言,让古文水平只有这个时代童生级别的朱聿鐭听的极为吃力,努力咀嚼了数遍,依旧听云里雾里。   “臣附议!商谷之辈,争财逐利,一切以利之字为先,全无道德仁义之心。以此辈为官,只会荼毒地方,祸害一方!断不能容忍!”   “臣亦附议!商贾之辈,不事生产,只会屯集居奇,低买高卖,搜刮地方百姓,委实无一可取之道!”   右都御史话毕,立即便有数位御史站了出来,义正辞严的表示了对长官的绝对支持。   都察院如此强硬的向着皇帝开炮,其他文官们士气大振,在他们之后,一个个能够在这殿中发言的言官们,纷纷开口弹劾。   “好象让你们做这个位置,你们就能公正无私,不上下其手,荼毒一方似的?!”   朱聿鐭在心中吐嘈着,但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坐看着对方的表演,只等他们将车咕噜话全部说完。   唯一让朱聿鐭觉得安慰的是,这些言官们显然都是些新手,都已经群情汹涌到这个地步了,依旧还没有人敢第一个冒头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昏君。   “诸位爱卿之意,朕已明了。”   眼看大家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朱聿鐭这才好整以暇的抬手将还想补充两句的言官赶了回去,淡淡的说道。   “但朕有一个疑问,诸位爱卿,朕何时说授予他们官职?”眼见又有人想补充两句,朱聿鐭一瞪眼,立即将那人逼了回去,然后继续说道,“朕给他一个虚衔,只是为了让其有事时,能够有个身份可以递奏章入宫而已。毕竟偌大的皇家钱庄,朕亦不能偏听偏信一人不是?”   朱聿鐭当然不是只是给这些商人们一个虚衔,实际上他完全就是准备开始扶植商人集团,而这个虚衔只是一个口子罢了。   任何事最怕的就是不留一丝缝隙,只要有了一点点缝隙,早晚都会被腐蚀的千疮百孔,有等于无。而这手段,也是他跟着大明的官员们学到的。   朱聿鐭今次如此作法,完全就是玩火,更是华夏开天辟地第一回 ,让商人阶层开始步入政治舞台。   虽说玩火者必自焚,但朱聿鐭却是对满清这种掷大小,次次都是豹子的欧皇玩家,委实充满了恐惧。他不怕清兵的强大,但却害怕对方这种逆天的气运!   而商人一旦掌权,以他们永无止境的贪婪,还有雄厚的财富为依托,只要不被强力打压下去,那日后势力势必越来越强,是完全可以预料的事情。   他在之时,自然是不怕商人集团能够在他眼皮下坐大,论起斗争的花样性,他自信能够用各种手段将敢冒头的全部打下去。但若是他挂了,那就不需要他来担心商人会坐大了。   商人是贪婪的,满清也是贪婪的,两者相遇和平共处的可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利益冲突必然极为剧烈,根本没有共存的可能性!   虽然绍武政权如今顺风顺水,发展的极为迅速,但如今的朱聿鐭并没有什么飘飘然,相反他心中一直充斥着危机感。   这种危机并不仅仅是满清强大的军队所带来的,更多的是满清那令人恐惧的国运,给朱聿鐭的感觉就象是位面之子一般恐怖,他极为担心未来就算真的逆天反转天下大局,也会被人来一连串的大召唤术而直接葬送掉他所有努力!   他虽然有信心抵挡住满清大举进攻,并且慢慢收复故土,但却极为恐惧位面管理局这个神级单位。   因此,朱聿鐭一系列的骚操作,都是为了自己被大召唤术干掉之后铺路,哪怕自己狗带了,这些遗留的政治遗产,也足够满清喝上一壶,下面的人玩的好的话,就算不能让满清立即滚回老家,划江而治,然后慢慢恢复北方也不是不可能。   最不济保住东南数省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就算群雄割据,大家杀的天昏地暗,也总比所有人脑袋后面带个猪尾巴,然后全部成为奴才要好的多。 第107章 客人   虽然朱聿鐭有一万个理由,给未来加上多重保险,但却根本无法向这些官员们做一个交待。   这种事情就算他合盘托出,又有谁能相信,只会觉得他这个皇帝脑袋出了问题。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得坚持住,于公于私都要坚持住。   因为他觉得只有让商人操纵皇家钱庄,才能灵活推动钱庄运行,能够不断的将他的理念化为现实,而毫无经济常识的官员上位,就算是一心为公的官员,不系统学个几年时间,也根本无法让钱庄顺畅的运行下去。   皇帝以虚衔为借口,推不肯收回成命,这当然有些激怒文官集团了。   不同于大明中后期长于后宫妇人之手的皇帝们,这些官员对于防微杜渐的重视性,显然远远超过了皇帝。因为他们就是玩这一手,玩的最溜的存在。   大明的田赋制度,原本是秀才名徭役,举人免赋税。虽然不知道老朱是如何觉得免税可以磨砺士子风骨,但这政策确实是为大明的墓坑掘了第一揪土。   老朱原本的意思是,免除的只是举人本家的赋税,但是有这个口子在,读书人虽然向来满口仁义道德,但最擅长却是依靠智商去扩大口子,增加自己的利益。   自老朱,朱棣两位猛人先后死去后,原本只是小规模的挂靠田地于举人,进士之名下,以逃避众多赋税的人开始越来越多,渐渐的不可控制。   大明立国至亡国之时,人口增加了数倍不止,新开垦出来的荒地更是不知凡几,但国家整体的赋税却是逐年下降,越是向后期,就越是呈现出急转直下的趋势。   虽然其中过多的藩王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但是士绅官僚们共同的努力,也是对大明财政的崩溃功不可没。   不仅仅是赋税上面,其他方面文武官员们,只要对他们有利的,也基本上都被寻到口子,破坏的干干净净。   甚至在武勋集团于土木堡精华丧失大半后,连老朱定下武将级别,略高文官们高上一级的政策,也被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被掀翻,武将地位一年不如一年,最后更是成为文官们使唤的奴婢一般的存在。   因为自己这种事情做多了,自然不愿意出现被人背后捅上一刀的下场的文官们,无论是不是有识之士,对于任何不利于本集团的苗头,都是极为的谨慎,抱着最大的防备之心。   也正因为这种谨慎,这才让大明大半时间里,都是文官集团笑到最后,甚至连皇帝想对付他们,都可以落得同样‘落水’而死的下场,还有什么能够打跨他们?   至少在没有将武勋集团重新培养出来之前,朱聿鐭是没这个胆子与文官集团真的撕破脸的。虽然朱聿鐭不敢跟文官们对着干,短期内武勋集团又无法扶植起来的情况下,那重新扶植一个集团出来,就是不得不这之事了。   商人的灵魂在于流通,而代表着地主缙绅利益的文官们,则是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的代言人,双方是天生的敌人。   只不过如今文官士绅势大,商人不得不依附于他们身上,这才造就了大明畸形的商人集团。而朱聿鐭如今要做的,就是将之从文官们身上剥离出来,慢慢扶植他们,让其独立蜕变升华为资本家,然后就可以从中平衡,获取更大的利益空间。   只要商人有了政治地位,那他们与旧文官就成了天生的敌人,势必有一个彻底倒下去。在朱聿鐭看来,跑步进入社会主义有些不现实,但推动大明跨一个大步,进入大航海时代瓜分世界利益还是有机会可以实现的。   因此无论文官们如何劝阻,但是朱聿鐭只是咬死这只是一个虚衔,不是实质的官职,反正无论无何也不肯退让半步。   面对固执到已经有些偏执的朱聿鐭,文官们吵闹了半天,发现根本无法撼动朱聿鐭的决心后,也只能怏怏的退回班列之中。   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隐患,还触动不了文官集团的核心利益,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皇帝死磕到底。   文官们最大的优点和长处并不是死磕,而是来日方才。   摆平了文官们,朱聿鐭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开始筹备大掌柜及相关钱庄业务员的考核之事。   对于出考卷这种事,朱聿鐭虽然没有多少心得,但是毕竟是见过猪跑的人,对于后世银行如何运行和赢利方式,还是懂得一些常见和粗浅的套路。   这点皮毛在后世也许就是业余选手中的倾听者系列,但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称的上是领航员的级别了。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想到哪写到哪的银行常识,朱聿鐭很快便即写出了一张只有寥寥十数题的考卷。   这些都只是一些后世的常识,而且也没有标准的答案,完全看的就是这些人是如何处理这些问题的。   朱聿鐭虽然也不是很懂,但是对比后世的操作方式,他还是可以轻松的选出最有经济头脑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事处理完后,朱聿鐭又开始制定钱庄运行规则,包括如何记帐和查帐的细则,以及该如何具体操作。虽然经验是后世的,但也需要进行一定的修改。   虽然数百年的优化之下,已经足够完美,但是任何事务都需要遵循适应本土化的规则。   至于安保及监督的力量,朱聿鐭自然是交给最信任的心腹太监王大用的东厂,这虽然是个刚刚成立的组织,但毕竟之前名声威震大明天下,让他们顶在那里,绝对可以保证安全。   这次将文官们得罪的不轻,毕竟这些人许多都是出自下面的议会之中,哪怕只是安抚一下下面的议会,让他们不要在钱粮上面做手脚,朱聿鐭也决定安抚一下这些文官们。   当然,让文官们管理钱庄那是想都不要想,他决定让都察院派出几名御史,成立监管部门,专门负责监督东厂人手,防止他们腐蚀钱庄内部。   这是文官们第一次权威压过东厂,想必可以让文官们出一品胸口闷气,也可以让东厂的人在做事时,不会再象之前那般跋扈。   毕竟他开设钱庄是要为自己挣钱的,而不是帮东厂补贴家用的。   在朱聿鐭为钱庄劳心劳力之时,遥远的北方京城之中,多尔衮正在款待一位头发都有些花白的客人。 第108章 仇视   在自己的摄政王府,多尔衮一扫在朝堂之中的霸气模样,身穿一件儒衫,如今看起来更象是一个闲居的王爷,温文尔雅。   在他面前,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身材矮小,面孔黝黑,满脸皱纹,身穿着粗麻布衣衫,乍一看极为普通,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一般,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都难以被人发现的人。   但此人在如今权倾天下的多尔衮面前,却是端坐的稳稳当当,脸上表情不卑不亢,从容自在,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气场所压倒。   “洪先生远来辛苦,且尝尝这江南送来的茶水。”   多尔衮脸上带着微笑,两人对坐一桌,正在亲自为这老头制茶。   不过看的出来,多尔衮并不擅于此道,动作笨拙不说,而且茶艺更是一个初学者级别。   “谢王爷!”   虽然茶水滋味极差,甚至完全就是白白糟蹋了上好的雨后龙井,但老头并没有嗤笑,轻啜一口谢道。   虽然多尔衮手艺不行,但能够让这位满清皇父摄政王亲自为之制茶,天下还真没有几个人。比起这份极大的尊荣,茶水的味道倒完全是其次了。   更别说,多尔衮明明有精于此道的奴才可用,却偏偏自己动手,显然两人即将要谈的话题极为敏感和机密,是那种不可传入六耳的东西,老头心思完全都被接下来的话题所占据,根本不在意其他。   “洪先生,本王不得不说,什么茶艺养性,全是你们汉人整出来的没用花样,好好喝个茶,偏要弄的极不自在。喝茶本就是为了解渴,用本王这种大碗喝茶,才更痛快一些!”   多尔衮显然也明白自己茶艺的斤两,略略尝试之后,便即不耐烦的将茶具推到一边,取来一口海碗,抓起一些茶叶扔进去,便即注入滚滚开水,再嗅嗅空气中弥漫的茶香,这才满意的点头道。   “王爷行事果然大气磅礴,简单中蕴含人生哲理,臣其为钦佩。相比之下,我们汉人这些小门道,委实小家子气了些。”   洪先生嘴角一抽,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拱手客气道。   “不谈这些了。你车马劳顿,刚刚从福建老家赶来,本该让你好好歇息几天,但你也看到了,如今江南并不太平,本王一刻也难得安稳,也只能请先生来,为本王指点一下迷津。”   多尔衮并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开口说道,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的洪承畴。   不错,眼前之人正是那位后来在二臣传中的魁首人物,原大明五省经略,蓟辽总督,被崇祯皇帝亲自发丧的洪承畴。   不过降清之后,皇太极虽然看重他,但却更加防备他,除了咨询他意见外,点滴官职都给授予。   直到熬到多尔衮时代,洪承畴这才迎来了春天。多尔衮不仅将洪承畴仕明时的原职衔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更是加恩令其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成为清朝首位汉人宰相。   顺治二年五月,多铎率师攻占南京,多尔衮下“剃头令”激起江南人民的反抗。   危难之中,多尔衮于闰六月忙派洪承畴取代多铎,任命为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敕赐便宜行事,但对于“禁止机密”之事须与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参酌施行。   按照这个趋势,洪承畴必将步步高升,只是这个时候其父却因其背节日日痛骂不已,不数日便即骤死家中。洪承畴只能回乡丁忧,但是其母却拒见于他,更是不令其入家门一步,只能在家畔结庐而居,为其父守孝。   隆武二年末,郑成功出乎洪承畴意料,竟然攻陷海澄城,整个福建南部顿时一片大乱。   眼见郑成功兵锋正锐,再不跑的话,说不定会落入郑成功之手,洪承畴只能顾不得守孝期尚未完满,只能先行入京避祸。   但最令其心酸或者痛下决心的是,听说他要入京的消息,不仅其母痛骂其不为人子,弟弟族人皆视其为路人,同乡父老更是人人百般唾弃,如避蛇蝎!甚至还常有小儿掷石入庐,令其难堪!   这两年多来,洪承畴可谓尝尽了人间白眼与难堪折辱,可惜他却不愿如这些人所想那般自我了断以挽回名节,但不想死就得承受侮辱和冷眼,两难之下,他整个人已经彻底的黑化了。   既然你们都觉得洪某人如今做了奴才,是对祖宗的辱没,那洪某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你们人人都做了满清的奴才,看你们谁还能对洪某人骂的出来?   在这一路上,他思考的都是如何帮助满清彻底占领华夏大地,自然对如今还在抵抗的各路明军有过一番深入的研究,更对天下大势,有了全盘的谋划。   此时在多尔衮问起时,洪承畴成竹在胸,并没有任何为难之色,立即回答道,“回王爷,以大清八旗强横战力,江南易下,但单靠武力压制,人心却难收。”   “满洲大兵若至,江南自然无可抵挡。但满洲大兵不耐酷暑,江南却是酷暑连连,一旦大兵北上避暑,江南便会再生祸乱。   因此,大力加强绿营方是当务之急。另外,关外三顺王亦不能再坐守辽东,久则生变,也该到了用他们之时了。”   看到多尔衮点头,却并无回应的话语,洪承畴立即明白,对方早就想到了这点,而且说不定都已经开始施行了,显然对方等的答案并不仅仅是如此。   “对江南战事,臣窃以为,当以抚为主,剿为辅。对于拿下的土地,开科取仕,吸纳读书人靠拢我大清。对于不服王化的顽贼,当施以雷霆之威!   如今江南有永历、绍武二伪帝,实为我大清最大祸患。不过伪永历帝只是一介粪土,不值一提。倒是那伪绍武帝,却是心腹大患。   臣在路上时,亦听闻伪绍武帝已于广东占稳脚跟,两月不到便即拿下广西、湖广,兵威极盛。   更有朱成功这等甘愿附贼的海上巨寇为爪牙,福建浙江等沿海各省,均不胜其扰,委实不能等闲视之!   最可怕的是,这伪绍武帝心性委实了得!明明伪永历帝只剩下一口气,他却依旧不肯与伪永历帝彻底开战,以大容小,主力始终防备着我大清,这份忍耐与眼光,委实是我大清最大之敌,当速速除之!”   洪承畴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对于这个敢于阻碍大清一统天下的巨大绊脚石,他是说不出的痛恨和仇视。 第109章 问计   “当何以处之?”   多尔衮痛快的吸了一口茶水,平静的问道。   “若是满洲大兵亲至,则事无不偕也!”   洪承畴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这个不行,满洲大兵刚刚征剿完川寇,人困马乏,需要休整些时日方可动用。”   多尔衮想也不想的直接予以拒绝,不是他不想用满八旗,而是实在不敢用了。   八旗自入关以来,数年征战下来,六万奴才如今剩余的只有四万出头,其中真正战死沙场的最多也就几千,大部分都是水土不服,外加不习惯南方的气候所致。   再向南方进攻一次,就算战场上不死人,单单水土外加气候,就能让满八旗估计又要折损个数千,这还只是去溜一趟。   而且那绍武皇帝明显不是一个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虽然多尔衮自信八旗无敌是宇宙真理,但若真个与绍武皇帝征战个几年,那代价他也承担不起。   数年鏖战下来,手底下这些奴才还能剩下个多少,谁也不知道。   虽然最后肯定能够将绍武这个伪帝的势力连根拔起,但若是手底下奴才都死光了,那这仗到底是打给谁的?没有了这些奴才的支持,他们爱新觉罗家,还能够坐的稳这张龙椅么?   满洲人是来中原花花世界享福的,可不是来当一个被连续的胜利给灭族的自杀者的。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肃亲王豪格,这一次豪格远征四川,阵前狙杀张献忠,委实在满人大大的露了脸,令其在八旗中威望大幅上升。   其作为八旗远征军统帅,刚刚立下大功,此时若是再出征,很大可能依旧是令其为主帅,那就完全不符合多尔衮的利益了。   豪格本来就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多尔衮也是用手段激的对方让步,这才能扶植一个傀儡小皇帝上位。虽然这几年豪格一直老老实实的十分听话,但若是再让其领军在外,又得了大功,那他这个皇父摄政王的位置就会极为尴尬了。   毕竟两黄旗如今群龙无首,豪格虽是皇太极长子,但在两黄旗中威望向来不怎么样,但若是不断立下大功,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黄旗说不定会急速向他靠拢,再加上其本身的镶蓝旗,三旗在手的豪格,绝对是有资格跟多尔衮扳手腕的存在,那也是多尔衮绝对不能容忍的。   事实上,多尔衮现在就觉得豪格有些危险了,也已经在筹备着该如何让豪格暴毙的计划了。自然不可能再让其挂帅出征,给他坐大的好机会!   “既然满洲大兵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动,那王爷能够给臣哪些军队,也好让臣依照具体情况应对。”   满八旗不能出动,早在洪承畴的意料之中,接着开口问道。   这里面的政治弯弯绕,对于洪承畴这个大半生,都在宦海沉浮的官员来说,完全就如同明镜一般。   “朕已经调动辽东三顺王南下,另诏平西王吴三桂一部五千人,另有汉八旗四旗,山西、陕西绿营兵一万,供你驱使,不知洪先生觉得如何?”   多尔衮已经被顺治上了尊号‘皇父摄政王’,已经可以称朕,此时更是将眼睛眯起,盯着洪承畴,仔细观看着他的表情。   洪承畴完全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多尔衮这次下的本钱如此之大,这几部加起来,人马起码超过五万,若再算上江南各地的绿营兵,这次出兵规模更会超过十万!   虽然还比不上多铎在扬州城下时,拥兵数十万的盛况,但多铎那次纯粹是因为江北四镇全部投降,算起降兵数量,这才达到这个规模。   但当时真正南下的满蒙汉八旗,总人数不会超过一万五千。   对付弘光政治,满清只是动用本部一万五千人,对付绍武政权,却是人数多了三倍有余,这明显的表明,多尔衮对于绍武皇帝的重视和忌惮,是远远超过对弘光政权的。   让洪承畴在内心震惊的同时,也对多尔衮敏锐的洞察力有了新的认识。   “如此,臣有十成把握,定当攻灭伪绍武帝!只是臣年老体衰,精力难免不济,还请王爷派遣一位年富力强的宗室协助于老臣。”   这么多的军队掌握在手,洪承畴当然明白是不可能的,因此十分上路的请求道。   对洪承畴如此知情识趣,多尔衮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略微思索一下,便即道,“朕就派侍卫内大臣苏克萨哈给你做参赞,有事可以尽管吩咐他便是。”   “王爷放心,老臣一定好好配合好苏克萨哈大人,为朝廷经略好东南!”   虽然多尔衮说的是让他吩咐苏克萨哈做事,但老狐狸一般的洪承畴哪里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让他去吩咐苏克萨哈这种多尔衮的心腹做事,他还没有老糊涂到那个地步。   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按照道理,这个时候是应该派出他最信任的弟弟多铎过来监军才是正理,而且多铎也有征讨江南的经验,派他是最合适的。   对于洪承畴眼底的疑问,一直紧盯着他的多尔衮自然看的明白,但他却没有对一条老狗多解释的必要。   多铎之所以不参与这次南征,除了多尔衮要培养心腹苏克萨哈之外,还因为喀尔喀的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腾机特等部如今隐隐有些不稳的迹象,在自己不能随便出京,需要在京稳定局势的缘故下,多铎便需要随时待命,一旦申斥这几部的使者不能带回令满清满意的回复,那出兵镇压就成唯一的必然。   而且还有一个不能说出的理由,那便是多尔衮已经准备对豪格动手了,这个时候多铎更不能轻易离开京城,需要将全部力量集中起来,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   有多铎在身边,两白旗就是铁板一块,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一次豪格的威胁不断提升之下,他们兄弟需要联手弄一把豪格,不能让其再坐大下去了。   至于阿济格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多尔衮想起就是一阵阵头疼,不过好在这家伙虽然自大狂妄,但却不会对他有多少坏心思,毕竟大家都在一条船上。   “说说你准备如何攻灭伪绍武?”   一想到京中烦乱的人事旋涡,多尔衮就觉得一阵阵头疼,摇摇头,将这些烦心事放到一边,接着向洪承畴问道。   今天就这一章了,从今天到月底只能保底一更,努力两更。抱歉,毕竟年底了,公司事情太多,太忙,人也太累了,等放假回家了,每天多写一些,将这些时日的补上。 第110章 脑袋嗡嗡的   终于听到多尔衮问到这个问题,洪承畴顿时坐直了身体,整个人的气质也大变样,开始有些锋芒毕露。   “王爷,大军虽众,但却来自数省,相互之间并无协同先例,此与战无益。当自北而南同行,并先于南京城下整顿数月以磨合全军。   恭顺王(孔有德)麾下多火炮火铳,适合平原大兵团作战,因此老臣觉得,恭顺王当另率五千陕、山精锐,与本部一同由南京西进湖广,扫荡整个湖广,然后兵进广西,自西包围广东!   怀顺王(耿仲明)所部战力最强,可率另外五千陕、山精锐同行直入福建,汇同两广总督李成栋,彻底荡平福建伪明残余军队!   智顺王(尚可喜)水师出身,麾下多善水战之辈,当自南京而东进浙江,汇同苏松水师,逐步平定浙江伪明残余军队。在将浙江彻底底定之后,当南下江西与金声恒汇合,并与福建与怀顺王相互呼应,自东北、西北两个方向压迫向广东!   另外着江西提督金声恒尽起江西之兵,兵进漳州,不求其有功,只要彻底封死广东向西北进兵的道路,等待智顺王大军到来即可。   如此三军合围广东,每路都兵强马壮,无论哪一路先行突破广东防线,伪绍武便难逃覆没之运!”   洪承畴以茶杯为棋子,在桌上不断的摆弄着,将他的战力意图讲了出来。   “唔,可行!洪先生果然是高人,朕没有看错人。”   多尔衮仔细盯着茶杯看了半晌,又闭眼思索了片刻,这才猛的睁开双眼,点头说道。   至于如何安排吴三桂的军队,洪承畴根本提也未提,而多尔衮也似乎完全没有想起来一般,也不多问。   “谢王爷!”洪承畴行了一礼,然后面色再一次变得严肃了起来,“只是这般大肆抽调北军,陕西与山西会不会受到影响?”   “豪格大军如今正自四川班师回京,陕、山二地稳如泰山!”   多尔衮暗暗叹息一声,给了洪承畴一个坚定的回答。   他当然明白洪承畴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便是北地嫡系军队抽调的太多,吴三桂与姜镶这两头狼,会不会因此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之前说吴三桂会出兵,也仅仅是为了一个脸面问题而已,只是向洪承畴表明,吴三桂是大清的臣子,是可以指挥的动的存在。   但事实上吴三桂会不会出兵,连多尔衮都没有多少把握。   对于吴三桂这人,多尔衮也觉得有些头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才好。   这家伙与其说是投降满清的明军将领,还不如说是与满清的合作者,毕竟这家伙手中的力量委实也太过于强大。   包括多尔衮在内,谁都不愿意太过于逼迫于他,万一这家伙真的被逼急了,那绝对是一场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大麻烦。   如今还能靠着满八旗的强悍战力震慑着他,但多尔衮绝对不想真的用武力解决掉这家伙。面对吴三桂这个和大清纠缠十多年的家伙,双方都十分明白各处的底细。   多尔衮清晰的明白,与吴三桂开战,普通的绿营根本不是对手,除了满八旗,蒙汉八旗都无法让吴三桂及其麾下产生多少畏惧。   虽然他自信满八旗可以彻底击败吴三桂,但是将要付出的代价委实太过于巨大,大到多尔衮只是随便想一想,就立即将这打算扔到一边不再去多想的地步。   毕竟满族是一个小民族而临大国,本族任何巨大的伤亡,都会直接动摇国本,挥军入关本就是一场生死豪赌。这种冒险的事情一次都嫌多,更别说不停的冒险了。   如今满清看似无比辉煌,已经占据了大明大半的国土,除了十数万的满蒙汉八旗外,还有数十万的绿营兵可供驱使。   数十万的绿营兵看似不少,但需要驻防的地步也不少,不说别的,单单之前的大明九边之地,这数十万军队近半都被牢牢的限制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在满清入关后,主要精力是放在关内的,对于关外蒙古,已经有些放养了。没有强有力的军队压制,如今关外的蒙古人,存着小心思的部落,也在迅速的增加着。   另外,关内的明军降军的忠诚度,向来也是多尔衮的一块心病,尤其是这个吴三桂,与山西的姜镶二人,都是那种一旦出事,就会天崩地裂的存在。   但好在,吴三桂兵马虽多,战力也强,但却始终没有一块稳固的根据地,粮饷全部都需要满清供应,只要能够顶住他第一轮攻势,那吴三桂败亡就再所难免。   而姜镶却是完全相反,不仅其部足有数万人,其家族盘踞于陕、山二地已经数十上百年了,这两地基本上都已经是他家的自留地了,若是短时间内不能平掉,那便立即成为一个遗患无穷的藩镇了。   多尔衮最担心的便是吴姜二人联手,那就是天大的灾难了,若不能短时间内不惜代价的平定二人,那陕、山二省就彻底与大清说再见了,更是会在京城西边盘恒着一把随时都会刺过来的匕首。   但是如今大清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北边强力压制蒙古人,西边威慑还在陕西趴着不动的吴三桂,姜镶二人,江南虽然还算平静,但那些士人们明显对大清并不算多友善,也需要强大的军队镇压当地。   更别提东南的伪明小朝廷,那更是心腹之患,若非天佑大清,弘光、隆武两个小朝廷,都因内讧而被迅速击败,多尔衮现在估计最头疼的便是上哪找到足够的钱粮,养着北地这数十万的军队了。   这便是小国临大国的尴尬之处,想要统治这么广阔的土地,单凭本族是万万不能的,只能大肆招降纳叛,利用叛军组成的军队,帮助满清稳固各地。   但是不是同族,根本无法做到完全放心。只能一边用着,还得一边提防着。   越是能打的军队,就越是得提防着,但在天下局势没有底定前,又不能大肆清洗,需要让他们保持着足够的战斗力,更是让人觉得左右为难。   如今的满清唯一的依仗,便是所向无敌的满八旗大军,只要这支军队战力还在,能够完全击败任何一路敢于挑衅的势力,那就还能将这脆弱的平衡保持下来。   只是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尽头,想到内外无数的忧患,多尔衮只觉得脑袋都有些嗡嗡的了。   PS:咱虽然不是多尔衮,但长期熬夜之下,也同样觉得脑袋有些嗡嗡的……咱是一个佛系的人,从没有求过票票,现在更没脸面去求,这东西大家看心情吧。今天就这一章了,祝各位书友晚安好梦。 第111章 大撤退   相比于多尔衮的脑袋嗡嗡响,远在福建泉州的李成栋就不仅仅是脑袋嗡嗡响了,脑门上的青筋还在不断的跳动着。   在上个月接到消息,郑成功拿下郑联,郑彩二人,完成郑家的统一后,他就开始跳脚骂人了。   果然如他所料,郑家完成统一后,进攻的欲望空前高涨。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郑成功的进攻欲望比历史之中更加的强烈。   不同于历史上,唐王系全灭让郑成功一下子没了底气与拼搏的欲望,这一次,唐王小朝廷数月来连战连胜,声势大涨,连带着郑成功的气势也开始高了起来。   一个月不到,郑成功一口气发起了对福建沿海数十次的破袭战,沿海除了坚固的泉州与福州等地外,其他小县城几乎全部被郑成功祸害了个遍。   但是更让李成栋痛骂不已的是,他就算想当救火队员,也灭不了这么多的火头。他的军队就算速度最快的骑兵,也根本跑不赢在海上的舰队,往往他赶到时,就会看到一片残破的城池,里面别说人影,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之前打鲁王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但是当他将鲁王几乎逼入绝境,鲁王麾下还剩下的两万余残兵败将退守定海所,但却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当数天后,李成栋多次试探之后,已经摸清这些残兵的弱点,准备对其军队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时,却是愕然的接到了同安,泉州相继被郑成功攻破的消息。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泉州乃是福建的赋税大城,每年上缴而来的钱粮都不是一个小数字!更重要的是,泉州还是一座极优良的港口城市,一旦郑成功以此为据点与厦门与呼应,向南可以辐射漳州,泉州府全境,向北可以辐射兴化府、福州府,整个福建的精华之地便全在郑成功刀锋之下,那福建局势就更加的不稳了。   之前漳州府城海澄被郑成功偷袭袭破,佟养甲虽然帮他顶了罪,被押入北京处罚,而且他因为成功夺回海澄城,反而将头衔中代两广提督中的‘代’字成功拿掉。   但这一次一旦泉州丢了,他可能就会成为任期时间最短的一任两广总督,这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鲁王的最后残兵就完全不值一提了,李成栋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快速回师泉州府,希望趁着郑成功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泉州这座重镇。   不过自从他去了分水关一趟后,他的倒霉运气就一直伴随着他,从两百多里外的福州赶回泉州咫尺之遥的南安县外时,却是突遭数万伏兵伏击。   一番激战后,仰仗郑家士兵难堪陆战,虽然远程火力犀利,但是近战能力却是极差,因此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李成栋成功溃围而出,但他宝贝的如同眼睛一般的三千铁骑,最后剩下的已经不足千数,只能狼狈后退至惠安城落脚,等待后续大军到达。   十天后,大军陆续抵达惠安,但这一路上显然不是太过顺利,一看就知道受到的骚扰不在少数。   到了这一步,李成栋终于将之前的狂妄自大扔到一边,开始真正的重视其郑成功所部。   双方近十万大军就在晋江两岸隔江对峙,有着强大的水师存在,李成栋想要突破晋江这道天然防线,完全就不现实。   而惠安城又篦邻大海,一支郑家舰队一直游离于惠安城外不远的大海上,虽然始终不敢派兵上岸,但每日间例行的炮击却是始终不断。   这种没有任何目标的胡乱炮击,虽然对李军造成的伤亡并不大,但是却十分有损李军的士气。   李军中也有火炮,但那种小型的火炮,根本就无法与大船上面的巨炮相提并论,沉默的时候还好,一旦开口,立即就会被集火覆盖。   在炮兵伤亡五六成后,李军便再也无人提及反击之事,战事似乎一下子就僵持了下来。   但这种僵持明显对李成栋极为不利,十数日间,他连续的奔波于数府之间,粮草本就供应艰难,这种持久战,更是让他根本就负担不起。最多再这般耗个七八天,全军就得全部断粮,不战自溃。   就在李成栋左右为难,进退不得之时,兴化府府城莆田遇袭陷落的消息随着溃兵被传了过来。   不等李成栋脸色难看,噩耗便如同雪片一般的传了过来,平海卫,镇东卫,福清,长乐这些城池相继沦陷,福州更是一日内派出十数波求救使者,告知李成栋福州屏障闽县,连江相继告破,郑军舰队已经出现在福州城外江面上,大小战船数百,兵锋极盛!   福州城是福建省首府,福州城若是丢了,整个福建省就会不可收拾了。   如今福州城虽然有他留下的精锐三千,外加原有的乡勇数千,但李成栋却是明白,这些人是根本无法抵抗住郑成功数万大军的围攻!   甚至再按照之前海澄城陷落的速度,福州城根本就等不到自己救援,便会陷落,若是等自己大军拼掉最后的粮草才杀至,然后却是看到福州城已经陷落,那他的大军就会万劫不复!   因此对于福州城的求援使者,李成栋均是好言安抚,告诉他们自己立即起兵救援,更是当着使者的命,下令全军集结,收拾粮草辎重,准备拔营。   这一番操作,很是令这些使者们满意,纷纷千恩万谢的离去。   不过李成栋真正的想法,却并不是救援福州,单单只是让城中的福建巡抚能够安心,多守几日。   李成栋却根本没有火中取栗的打算,如今的他已经完全看明白了局势,在没有强大的水师配合下,单靠他本部这两万余兵马,根本就不可能守的住福建这般偌大的海岸线,更无力守护住这么多沿海城池。   处处分兵把守,只会被郑成功各个击破,然后全军覆没,对于他最好的选择不是尽力驱逐郑成功的大军,而是将所有沿海城池全部扔给郑成功,自己退向福建内陆,依靠福建复杂的地形,诱敌深入。   只等郑成功拿下沿海各城,便轮到郑成功兵力分散了,无论他是膨胀的敢于深入大陆,或者分兵把守各城,他都可以给这些嚣张的郑军来一记狠的。   绍武元年正月底,已经快要粮尽的李成栋尽起大军,全军自涂岭强行突破洛阳江,全军杀入延庆府内,彻底将沿海让了出来。 第112章 围城   在李成栋大跑步后撤至福建腹地之后,福建沿海已经基本上是对郑成功不再设防了。   在郑家庞大的舰队所过之地,沿海个个被抽空兵力的城池相继陷落,但令郑成功忧心的是,这些城池肯主动投降的并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进行了绝望的抵抗之后,这才被人多势众的郑家拿下。   但这些城池中,官员基本上全部都在梁上悬着了,宁可自杀,也没有选择投降郑成功。   这种场景,虽然看起来是节节连胜,满清的沿海府县一个接一个被攻陷拿下,形势一片大好,更成功的将因郑成功杀兄夺岛,而引起的内部分歧一扫而空。   这些海盗出身的人本来就没多少忠义可谈,他们信的过的,只有手中的刀,和能够带他们打胜仗,抢来好东西的头领。而郑成功做到了郑联,郑彩没有做到的壮举,自然令他们心悦诚服。   但是这种胜利,却是让接到报告的郑成功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头格外的沉重。   作为始终忠诚于大明的郑成功,虽然他完全理解这些官员们的作法,但却对这种官员极为的痛恨。   因为拒不投降,这不仅仅是这些依靠大明体系上位官员们为臣不忠,更显然都不看好大明的未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满清失地则斩的严令的缘故。   满清入关后,吸取了大明的教训,开始对地方官员施行严厉的问责制度。更是立下严令,地方官防守一地,失地者本人及其家属则必死无疑!   但这些官员若是丢了城池,人也跟着殉了城,那便人死债消,他们在满清治下的家属还能保全。但若是投降的话,那么满清就会将他们满门杀的一个不剩下。   以凶残著称于世的满清鞑子,可不是如之前大明那般讲究个体面,他们是说杀就一定会杀的。   其他投降的官员大多是出身南方,或者家眷不在满清控制区内的,但是这种出身的官员数量并不多,也就意味着,他郑成功想要在福建打开局面,必然是阻力重重,极为艰难。   不过这个时候的郑成功毕竟年轻,年轻就有年轻的锐气,虽然前路坎坷,但郑成功却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稍稍低落了片刻,便即再次变得锋芒毕露。   眼前的福州城,郑成功来的也不是一次两次。   赐他国姓的隆武帝,就不止一次的在这里召见于他,而他的父亲,也居于此近十年之久,而他自日本回国后,便也一直落脚于此,这福州城已经完全可以称的上是故乡了。   对于攻打福州城,郑成功并没有多少担忧。事实上对于郑成功而言,福州城是最容易被得手的城池了。   福州城西边依山,东,南两个方向临水,这种屏障,在郑家无数坚船利炮面前,简直就是被动挨打的货,只是千炮齐发,就够阵头的清军受的了。   而且久居此地,早已熟悉城池强弱点,并且了解此城一草一木的郑成功,亦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轻松拿下福州城。   若非之前忌惮陆战犀利的李成栋,担心无法在李成栋大军面前守住此城,郑成功早就发兵拿下福州城这个福建的腹心位置,真正依靠此城制衡福建南北!   再三派出使者劝降无果后,郑成功也不再耽误,令旗挥舞之下,二十余艘庞大的战船自两个方向缓缓逼近城池,在城头上清军大呼小叫之时,百多门火炮依次轰响,巨大的铁弹带着巨大的惯性,猛烈的撞击而来。   城门楼第一时间便被百多门火炮集火之下,伴随着楼台的倒蹋,还有来不及逃走的清军的哭嚎声,被打成了粉碎。   连绵的炮火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轮轮的炮击,打的城头上的清军根本不敢冒头出来,一个又一个墙垛被炮弹打的石屑纷飞,巨大的城墙都似乎在无数炮火打击之下开始颤抖起来。   在炮火的掩护下,无数小舟载着满满的士兵,奋力冲上河岸,开始在距离城池里许远的地方登陆列阵。   眼见郑家士兵开始登陆,城内也不甘示弱,南门大开,数以千计的清兵呐喊着杀将出来,想要杀郑家一个半渡而南。   但他们的努力很快便在漫天的炮火中化为乌有,在似乎不要钱一般的炮弹面前,千余人还没奔行百行步,便被打的七零八落,阵不成阵,留下满地的伤员与尸体。   在狼狈的留下近三百伤兵和尸体后,清兵便再次灰溜溜的逃回城中,再也不肯出来送死。   郑家的军队不断的上岸,只是大半个时辰,人数便即达到了数千人之多。并展开了防御阵形,并且开始修筑防御工事。   这个时候,就算城内大军齐出,也不一定能够奈何的了城外的郑军了。   令守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郑军士兵在修筑好防御工事之后,便即开始向城头戒备,一副打野战的姿态,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士兵找着攻城的器械。   烦人的炮声断断续续的响了一下午,虽然有着城池掩护,守军伤亡并不大,但这炮声却也令大部分清军都神色紧张,人人紧绷着神经,十分恐惧自己会象一些倒霉的同袍一般,被炮弹正好打个正着,化为满地的碎肉。   到了夜间,郑军的炮火却是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虽然频率比起白日来说,强度更是降了大半,但却完全没有停止过,情况显得极为的诡异。   福州守将心知有异,但却苦于根本无法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不断下达戒严的命令,更是严令任何不得随意靠近城门,否则便以奸细罪立即就地杀无赦!   拼命的弹压城内任何敢于趁乱闹事的痞子,不断的派出家丁往返各个城门,防止有人开门投降作乱,在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后,守将便只能不断的祷告着葵,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变局。   但是漫长的一夜过去,却始终风平浪静,除了个别被炮火击中的倒霉蛋,竟是任何事情都未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一夜基本没有合眼的守将,双眼通红的盯着南门外的郑军大营,粗略一看,郑军在南门登陆的士兵已经超过两万,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着,似乎就要有强攻的趋势了。   可令守将几乎脑袋都要被折磨的爆开的是,郑家依旧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送来!   事出反常即为妖!能够在短短三两天之中拿下海澄城的郑军,显然不可能来福州城跟他闹着玩的。   “郑贼!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守将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瞪着血红的眼睛,向着远处江面上的郑家舰队望去。 第113章 破城   不过虽然不解,但是守将却是明白,这一关怕是难以过了。   越是看不明白,守将便越是心虚,他疯了一般的不断的抽调着其他各门的守军,不断的向着南门汇聚而来。   哪怕城头上根本站不下,他也要各部在南门城墙下待命,既然郑家的军队全部集中在南门,那他集结主力来南门,那自然是无可置疑的正确决策。   当城中六七千军队,大部分都到达南门后,守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安全了许多。   但是他却不明白,他这个决定,将会给他及他的麾下军队带来何等惨烈的结果。   再看了一遍城头的布防,滚木、檑木、火油,金汁等物堆积如山,几门小火炮也个个处于关键位置,并没有任何的差池之后,守将终于松了口气,便在几个家丁的陪伴下,走下城楼,想要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但就在他刚刚走下城楼,距离城墙只有数十步之时,突然觉得脚下一晃,接着便觉得脚下大地剧烈的抖动着,似乎不是踩在厚重的大地上,而是踩在一团团的棉花上。   “该死的!竟然是地龙翻身(地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地龙翻身?”   守将脑子里却是不断的盘旋着这么一个念头,接着便是一声似乎将耳膜都要震裂般的巨响中,他整个人都已经彻底失去平衡,最终狠狠的一头载倒于地,   但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却是震惊的发现,眼前的城墙竟然似乎在离地而起,似乎要飞上半空似的。   多大的地龙才会有这般的惊天伟力?守将眼睛越睁越大,几欲不相信自己的目光,在地上翻滚了数圈之后,重重的撞在一处营房院墙上,终于停了下来。   但是他却根本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城墙,只见那城墙猛的一顿,然后快速的崩裂开来,接着在漫天烟雾中,化为无数的碎石,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如同冰雹一般的石头冲上高空,便在重力的吸引下,再次坠落而下,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惨呼声。   与漫长的石块一起落下的,还有着血雨与碎肉!   距离豁口位置越近,清军的死亡模样就越残酷,在粉碎的城墙上下的清军,几乎一瞬间就成了满天的碎肉骨块,血腥味令人几欲伏地大呕。   数十步外,受到冲击波波及的清军,个个如同守将一样,成了满天葫芦,百多步内,所有清军都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站稳都是问题。   百步开外的清军,则一个个东倒西歪,不过他们倒还算是正常,大部分人都能快速的爬将起来。   只是这些人看到那巨大的豁口,再加上豁口处的惨状后,却是人人目瞪口呆,完全呆立当场,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已经完全越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已经近乎于神迹。   快点去堵住豁口啊!   守将口中发出咆哮声,但他自己却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实际上,他的嘶吼声,委实又沙哑,声音更是如同蚊呜。   在守将愤怒的目光下,无数的石块从天而降,远处的清军许多顿时被砸的鼻青脸肿,甚至有些被砸中要害的,更是直接一命呜呼。   但这一切,在守将眼中,却是如同看一副哑剧一般,耳中已经完全失聪,只是看着那些人不断的张嘴嘶吼,却是什么声音也无法听清。   身体不断的被石块、碎骨,血肉击中,全身都疼痛难忍,但他却根本无法听到自己吼出的任何声音。   他努力挣扎了几次,却是发现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就象喊下数斤烈酒,虽然意识清醒,但是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   再看向自己的家丁们,这些人基本上情况与他一般无二,都是如滚地葫芦,根本无法直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守将觉得自己差不多能够稍微接管自己的身体之时,那城墙巨大的豁口处,突然出现无数打着红旗的郑家士兵。   这些郑军显然对于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不欢呼雀跃着,飞扑向各个还在拼命挣扎着的清军官兵。   这些行动都极为困难的清军,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便被人一刀刀砍死在地。   他们根本不停留,砍杀者也仅仅是顺手而为罢了。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还算是正常的清军,上一次海澄之时,前锋就是因为在豁口位置杀的太欢实,甚至将后续的明军道路都给堵塞住了,这才给了城内守军极长的反应时间,令佟养甲能够连打带骂的将队伍重新组织起来,跟郑家狠狠打了一场恶战。   若非清军委实被爆破攻城吓破了胆,郑家更兼人多,完全就是蚁多咬死象般,海澄城都不一定能够被顺利拿下。   就算如此,数万大军依旧费了极大力气,甚至不惜惟火铳抵近射击,这才成功将清军杀的大溃,最终占领了海澄城。   可惜的是,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佟养甲才能在大势已去后,依旧能够从容的从城中脱逃,令郑成功根本无法阻拦。   不过这一次,郑成功明显吸取了教训,在成功杀入海澄城的先锋鲁飞羽,原本应该在全军面前露脸的存在,最终人头被挂在营门后,所有将领都吸取了这次教训。   这一次杀入福州城,郑成功为求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更是将心腹大将余新派为先锋,力求抓住机会,不给清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一次进攻委实顺利的不可思议,豁口近处的清军就不用多说了,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稍远处的清军也没强到哪里去。   这些人只要不是顺手就能斩杀,余新都没有去管,这些人留给后续大军便已经足够,他的目标是还算正常的清军。   不过当余新突然出现在清军面前时,这些还算正常的清军,一下子便变得完全不正常了,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面对着凶狠扑来的郑军,他们能跑的,全部撤腿就跑,跑不了的直接跪地投降,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欲望。   “降者不杀!敢抗拒者杀无赦!随老子杀!”   眼见眼前的敌人个个留着后背给自己,许久未打过这般顺风仗的余新兴奋的狂吼着,当先冲杀了上去。 第114章 下福州   天地之威,最是骇人。   虽然火药的威力远远及不上天地之威,但在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大明时代的人来说,与天地之威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都是完全无法抗衡,不可理解的力量,那就根本做不到第一时间还能面无惧色的冲杀向前。   福州城守将在余新等人冲近之时,终于恢复了身体的大半控制力,但是可悲的是,还未他站稳,拨出自己的佩刀,脑袋上便即再次挨了一记狠的,顿时眼前星星点点,再次摔倒于地,彻底晕厥了过去。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被杀,完全是他身上那质地极好的山文锁子甲救了他一命,不是说这种盔甲防护力真的能够逆天,而是能够穿这种盔甲的人,身份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一个身份不低的敌军将领,活捉当然比一刀剁了要值钱的多。   滚滚人流不断向前汹涌而去,主将被擒,清军已经群龙无首,再因为这种骇人的天地之威作用下,根本就看不到激烈抵抗者。   能够跑的全部一溜烟的跑的没了影子,跑不过的也不抵抗,刀枪一扔便跪在路边,直接选择了投降。   攻城战顺利的完全出乎了余新最乐观的想象,一直到冲杀至知府衙门外时,依旧没有遇到任何有力量的阻拦。   福州知府此时正在组织青壮,刚刚听闻城墙破了个大口子,虽然不明白为何出现这种情况,但在战时做为后勤大总管的他,是有义务第一时间组织城中青壮,尽快修建一些防御工事,阻挡敌军的大举深入。   实际上,比起十数年前天启、崇祯时代初的同行们,满清如今的文官们,实战经验远远丰富于他们的前辈。而且他们的抵抗意志,和武将的配合主动性,也远远超过之前的前辈。   崇祯年间的文官们,大多都认识守城只是武夫的事情,他们之中有胆略的,还会在战前上城墙上鼓舞一番士气,战时做出些许的配合工作,城破之时,比较忠心一些的,甚至还会选择一条麻绳结束自己的性命,以报答君王的恩遇。   没有胆量的,大多在府衙之中向满天神佛祷告祈福,无论城头打的如何激烈,那是屁支援都不会有的,更是死也不会上城头一步,仿佛上了城头,就会跟武夫一般开始粗鄙起来。至于殉国,那是想也别想。   而满清治下的地方官们,在严厉的问责制下,却是不得不放下文人高高的头颅,开始认真倾听武将们的需要,并且认真的在城中组织青壮,帮忙运送饮食,守城物资,甚至情况危急之时,还能让青壮充当炮灰,减少守军的压力。   但这一次知府大人显然错估了清军溃败的速度,也过高估计了自己组织青壮的胆量,刚刚集结起来的青壮,在看到明军提着刀子杀过来之时,便即直接发一声喊,直接四散而逃。   当知府大人看到明军时,便即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命令衙役紧闭衙门大门,破口大骂守城武将无能之后,便只能火急火燎的找绳子准备上吊自杀。   不过他这种企图显然不可能得逞,先不说哭哭渧渧拉着他的娇美小妾,其他衙役此时也不可能放过他,活捉一个大清的知府,显然对于保全他们的家小,有着极大的作用。   知府大人还没来的及推开身边的美妾,一众刀笔小吏和衙役便即一拥而上,直接将之按个正着。   为了避免他咬舌自杀,更是直接脱下臭袜子将他嘴巴塞的满满当当,这才押着知府老爷,一脸谄笑的对攻进城中的余新部士兵百般讨好献媚。   一边擒获福清城两位实权人物,余新部士气大振,更是奋发向前,向着巡府衙门冲击而来。   福州府是福建首府,巡府衙门也位于城中,此时的大清福建第一任巡抚乃是正蓝旗出身的佟国鼐。   虽然福州城破委实过于突然,但是久经战阵的佟国鼐却是第一时间便即召集本部旗丁,准备相机突围或者出击。   但是明军来的实在太快,等佟国鼐数百旗丁集结完毕,余新所部便已经杀至巡府衙门之外。   数百旗丁根本来不及上马披甲,便即被直接堵在衙门内,完全动弹不得。   不过余新也不好受,数百旗丁虽然变起仓促,人心惶惶,但在佟国鼐的指挥下,还是依靠着高大的院墙,利用众多的火铳,给予余新部先锋一次狠狠的教训,在火铳齐呜声中,数十位余新部官兵,或死或伤,在衙门外倒了一地。   若是其他明军,也许会害怕这犀利的火器,但郑家军却是从来不会害怕火器作战,因为他们本身也装备有众多的火器。   一时间,双方火铳之声不绝于耳,白雾不断的弥漫着。   虽然打的热闹,但是这个时代的火器,在没有列队齐射的情况下,准确率委实低的吓人,双方你来我往打了数个回合,但伤亡依旧都只是个位数。   眼见下面强攻收效不大,仗着人多势众,余新便即改为正面侧翼同时向前,但是面对着有坚墙可守的佟国鼐部,余新部数次攻击,都只能留下诸多尸体,狼狈撤退下来,根本不能再象之前那般摧枯拉朽。   胜利在望,余新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折损自己的本部。   这个时代兵归将有,那是最平常不过的真理,虽然余新十分忠诚于郑成功,但却不代表他愿意因怒兴兵,依靠本部士兵的鲜血完成这份大功劳。   “去向伯爷请命,调两门佛郎机火炮过来!”   眼见如今的局面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余新当机立断,立即遣人回去求援。   在等待的时间内,余新更是调动本部,将不大的巡府衙门各个出入口彻底封锁,只等火炮到来,便即可以一战而定乾坤。   胜利在望,根本无需跟已经是困兽之斗的敌人玩命,因此这种要求并不丢人,郑成功也没有为难这位心腹爱将,立即便令人从船上吊下数门小口径火炮,火速运向福清城中支援余新部。   半个多时辰,这些火炮终于运达,而其他郑军也已经完成对福州城的残敌的扫荡,大军四面八方而来,更是将巡府衙门围的水泄不通。   当火炮被推上来的一瞬间,佟国鼐便再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直接选择当场自刎。   在火炮轰鸣声中,无数郑军欢呼雀跃着,沿着火炮轰击出来的数道缺口,快速的冲杀而入……   公司今晚提前摆年夜饭,喝的有些大了。不说了,睡觉去。 第115章 自己人   拿下福州城,对于郑氏集团来说,意义极为重大。   这里不仅仅是福建的首府,一旦陷落,全省都会震动。更重要的是,这里处于福建中心位置,依靠福州城的郑家舰队,辐射的范围就能笼罩整个福建省。   甚至以福州为核心本部,浙江省的大半区域也完全处于郑成功的兵锋之下,进可依靠闽江,沿着福建众多的江河随意攻击沿江各府县,退可依靠无敌的舰队,将来犯之敌拒于闽江之外,完全无虞,可谓是一子落定,全盘皆活。   在巨大的战略优势下,郑成功一边派快船向广州报捷,一边更是遣出使者前往延平府,招降退守福建内陆的李成栋。   在郑成功的使者还在海上奔波之时,广州城中的朱聿鐭已经完成对那些掌柜们的考核,基本选出了几个合适的人选。   虽然这几人回答的都比较中规中矩,对钱庄生意均十分的清楚和透彻,无非是验证贷款人的资历和还款能力,然后放款收息罢了。   但其中一个名为倪弘厚的掌柜,更是令朱聿鐭都有些刮目相看,这人不仅仅各个问题的答案都比较符合朱聿鐭的认知,更是触类旁通之下,给了朱聿鐭一个极大的惊喜。   倪弘厚虽然没有见识过后世的银行,但是其金融天赋却是极强,远远超过朱聿鐭这个见过猪跑的家伙。   在他的答辩中,更是隐隐提及到银本位的想法,更是指出绍武宝钞中的种种漏洞,比如容易伪造,一旦大范围推行开来,若是被满清有心之人嗅到其中的门道,大肆伪造投放,便会造成大范围内的金融危机。   对此,他的建议是,尽快联系到海外的番人,购买到他们的冲压机械,以不以仿制的硬币替代容易伪造的宝钞。   虽然朱聿鐭并不相信满清有这种经济战的眼光,但是对于倪弘厚这种天生适合搞金融战的家伙,却是充满了欣赏。   倪弘厚更是在最后的答辩中,提及到西方的货币体系,以金、银、铜币为依托,以国家储备的金银为信用保证,通过吸纳民间财富,以实现国家控制货币,最终控制整个经济走向的最终目的。   倪弘厚在答辩中,更是提及诸多的经济政策,虽然大多在朱聿鐭看来,都是异想天开般的想法,但遍寻其他人的答辩,却是根本无人可及他这份眼光与天赋。   虽然倪弘厚依旧有着太多的欠缺,但是这也只是相对于朱聿鐭这个bug来说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在经济学中,他已经是站在最顶尖的几人之一了。   不过无所谓,虽然朱聿鐭只懂得后世经济、金融学中的一些常识问题,但却也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学问之一了,完全可以为他补上理论上的欠缺,至于如今在大明这个时代完成本土化实践,那就需要倪弘厚这些专业人士去完善了。   既然朱聿鐭十分满意,那大明朝第一任皇家钱庄的大掌柜便新鲜出炉了,而且还不是之前商议中的都察院正七品的监察御史,而是左佥都御史,直接正四品的虚衔!   而且不仅仅如此,倪弘厚还有专折御前、可以直面圣听的特权,只要是他的折子,无论通政司,还是司礼监,都无权拦截和过问,完全就是东厂、锦衣卫等机密部门的作派。   这就释放了一个很明显的信号,那便是大明皇帝耳目,除了东厂、锦衣卫外,更加多了一个皇家钱庄!   除了这倪弘厚之外,其他几位通过的掌柜们,也都获得了正七品的监察御史的虚衔,不过他们却没有倪弘厚那些特权,没有与皇帝直接对话的资格和特权。   对于钱庄,朱聿鐭与倪弘厚意见一致,那便是不能只开广州城一家钱庄,需要让钱庄遍布整个大明,这样才能真正的成为大明经济命脉的主宰者。   不过朱聿鐭显然没有这个本钱,将钱庄开到全国各地,甚至广西、湖广这种新收纳的领地,他都有些力不从心。   在与倪弘厚单独聊过一次后,朱聿鐭决定只在广东省内先行试点,在肇庆、广州、东莞、潮州四城,先行开设钱庄,在实践中查验钱庄运行的种种问题。   这几地不仅仅是各地要害,更是行商们必经之地,更有军队驻扎。   而如今的绍武宝钞还没有在民间树立威信,只能靠着已经先行接受宝钞的,军中的士兵们这些‘大客户’们。   同一时间,朱聿鐭更是下旨,在广州,新安,珠海,潮宁,澄海数城设立市舶司,全面清查所有过往行商,收取海关税费。   这一次的税费就有些不同了,不再按照大明律和皇明祖训之中那般三十抽一,而是直接按照郑家在闽海之上的抽成额度!   海关的建立,立即让广东开始大地震!   除了商人们哀声一片,诸多被触动利益的大缙绅们,也纷纷不满,开始处处抵制绍武皇帝的这道旨意。   商人们相互串连,准备再次上书,他们背后的大缙绅们更是纷纷放话朝廷,言称这是朝廷与民争利,为人君者窃不当也!   对于这些屁话,朱聿鐭一概不予以理会,如今的他已经彻底在广东立稳脚跟,也已经渡过最初的灭顶之灾,麾下兵强马壮,实力强大。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再仔细衡量,会不会触及到部分大缙绅的利益,或者因此产生内部的混乱和内讧。   如今的他虽然依旧不能与缙绅联盟对抗,但是对付十数家大缙绅,却还是轻松加惬意的。   没有背景的大商人,在大明时代基本上就不存在,虽然朱聿鐭愿意扶植商人,但是却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他们与地方缙绅们割裂开来,不再是之前的一体两面。   因此,朱聿鐭目光已经开始森寒起来,这么长的时间内,他一直怀柔于治下,从来没有行过任何的霹雳手段,但不代表他就是认可这些缙绅和其手中被提线的大商人们。   在朱聿鐭本就不打算和平解决此事,并为此磨刀霍霍之时,却是愕然的发现,第一个出头找他试刀的人,并不是那些大缙绅们,而是朱明皇室的自己人。 第116章 罪名   自满清渡江南下后,原本积聚于南京避难的宗室们,便要么被杀,要么各展神通,逃散各地。   其中有一批人,便是投奔同为藩王的隆武皇帝,一直以来便是居于福州城中。   在隆武皇帝兵败自尽之后,他们中一部分更是浮海而来广州,再次投奔同为藩王的唐王系绍武皇帝。   自绍武皇帝登基以来,尤其是在连续击败永历皇帝,和福建李成栋之后,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后,随后陆续抵达广州城的藩王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位!   这些藩王们大多都是仓促之间逃离封地,各种不动产什么的几乎全部扔给了满清,甚至许多人连自家多年的积累也没能及时带走,只来的及卷上一些细软,便即仓皇逃离封地。   有明一代,藩王都是地方大害,甚至论起对土地的兼并来说,藩王干的一点也不比士绅差。其中最顶尖的福王,甚至整个河南的田地都不够他一家用的,还得从山东等地划部分田地赋税予他。   虽然这些被封赏下来的田地,他们只有赋税收益,并没有实际控制权,但却架不住这些藩王祖祖辈辈不断的蚕食,甚至有些封王比较早的藩王,都已经让封地变成了真正的封地,除了没有治权和军权,整个府县所有田地全是自己家的。   如今满清大军一到,这些人辛苦积累的家业一朝化成了灰,甚至满清还能利用这些田地分发给流民,或者以极低的价格卖于士绅们,不仅很快得到了各地的局势、民心,甚至还拉拢到大批从中受益的士绅为他们卖力效忠。   不过这些大明活**们来到广东之后,要地没地,要位没位,但却基本上个个不差钱,并不需要绍武皇帝予以接济,只是托庇于绍武这棵大树之下而已。   绍武皇帝需要他们支持自己称帝,而这些藩王也需要绍武皇帝给予他们保护,双方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平日间,除了偶尔进宫磕个头,表示一下忠心外,其他时候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这个世道最不公平的地方,就在于这些人天生就拥有特权,更是有着过人的眼光和消息渠道。   虽然再不可能有官身和往日的地位,但生活却依然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因此坐吃山空那是肯定不行的,就算单为儿孙计,就必须要找出一条康庄大道。   这个时代人们置业的首选,当然是田地。不过广东的田地原本就不多,而且因为涌来的难民和大明遗官遗民实在太多,导致广东的地价也不断的攀升着。   一来地价不断上涨,二来广东也不一定就绝对安全,刚刚丢了自己封地田地教训还在,因此这些藩王对于购买田地为不动产的兴趣委实不大。   传统模式不行了,那自然要转换思路,不过模式也是现成的,那便是经商。   之前的藩王哪个没有在封地有众多的产业,虽然可能藩王自己不懂这些东西,但不要紧,他们手下懂这东西的人多的是,实在不行,还可以高价对外聘请。   不过这毕竟是广州城,是绍武皇帝的眼皮底下,再像之前在封地那般,肆无忌惮的黑白通吃,那显然是不成了。   但若是在这广州城买卖商铺,老老实实经营,那不仅成本极高,而且在恶性竞争之下,收益率也委实差的可以,没有个几十年的打熬,根本不可能收回成本。   这样漫长的回本时间,显然不符合向来赚快钱赚习惯了的藩王们的思维方式。   不过也没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权与钱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只要你有足够的特权,那钱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因为藩王产业是不需要纳税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也没有敢于盘查勒索藩王产业的地方官吏,而这种雁过拔毛的地方官吏才是商人们最大的行商成本和障碍。   因此与各路藩王合作的商人,从大明开国以来就没有停止过,而且还向来都是供大于求!   这一次广东一下子有了二十多位曾经高不可攀的藩王,想要合作的商人更是多如牛毛。   在绍武皇帝决定在广东开启市舶司之后,敏锐的商人们,立即嗅出其中的不对了,风声刚刚露出来少许,便有无数商人再次涌向各个藩王的临时王府,想要开展更加密切的合作,开出的合作条件更是一个比一个有诱惑力,一个比一个有诚意。   不仅仅是这些商人们,这些时日来,还有一些大缙绅也难得的拜访各路王爷,这些提出的愿望更激进,口舌如簧一般游说着各路王爷,希望他们能够进言,废除市舶司。   不过对于这些翻来覆去大变祖宗成法,国不与民争利等套话,一点真金金银也不愿出的货色们,王爷们显然没有任何兴趣的,更不可能因为几句义正辞严的官话,就为他们火中取栗。   这次这些王爷们联名上书,也不是为了这些缙绅们,而是他们想向绍武皇帝求一些旗号,用以区别他们的船队。   虽然整篇奏章说的极为客气有礼,但要求免税的潜在意思,却是不断的扑面而来。   对此绍武皇帝是很生气,相当的生气。   他生气的理由也十分充分有理,因为他自己都没有享受到免税的待遇,前一生所交的各类包括智商税在内的税,已经足够令他悲伤了,这一生好不容易有了制定税收政策,报复回来的机会,又怎么会让人将幸福建立在自己的悲伤上面?!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既然你们这帮子所谓亲戚一点也不上道,那说不得要好好替老朱管教你们一二了。   这两天朱聿鐭考虑的便是如何收拾这帮孙子,不过想收拾这帮孙子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普通的罪名根本拿不出手,在后世比较严重的逃税漏税,在这个时代都他妈的是合法的。   甚至欺男霸女这种普通人干了说不定掉脑袋的事情,别说在藩王那里根本就不叫事,就算在文武大员那里也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情。   大明收拾藩王的罪行就那么几条,擅离藩地,对朝廷心怀怨望,或者阴结死士,蓄意谋反等等。   擅离藩地就不用多考虑了,毕竟唐王系也曾这么干过,甚至还被关进凤阳过,根本不好意思说别人。   对朝廷心怀怨望,这理由虽然还不错,但总会给人莫须有的罪名,难免会让人不服。   杀伤力最大的蓄意谋反,更是完全不成立,这些人若是在封地时一呼百应还能硬按上这个罪名,但如今一家老小凄凄惨惨的背井离乡来到广州城,却没有任何凭仗的在皇帝眼皮下造反,这种罪名显然是侮辱大家的智商。   唯一罪名便是这个可大可小的阴结死士一条了,你可以解释成为招募王府护卫,也可以说其是培养刺客,意图不轨!   更妙的是,这事情还牵扯到一些朱聿鐭想动手却没找到理由的大缙绅们。 第117章 撕破脸   真正令朱聿鐭杀心大动的原因是,一些缙绅明显开始踩过界了,已经在试探他的底线所在。   在创业之初,朱聿鐭大肆优待地方士绅,并不仅仅是为了牵制地方官员,让官员们能好好做事。更重要的是,这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将地方上的税收强行收缴上来,而不得不采取的折中办法。   但经过几个月的整合和训练新军,在连续取得几次大战的胜利之后,无论是军心还是他的威望,都已经足够压服地方了,已经不必象刚刚开始之时,处处都得算计着,保持着双方之间脆弱的平衡。   这些缙绅们也许觉得自己只是略微试探,但这些人精或许因为长时间处在山高皇帝远的环境中,而且本身势力足够大,并不畏惧地方官府的威严。   也许他们明白在底线附近徘徊,本就是一种对底线强有力的挑战,这一个简单的道理。   但他们却不明白一件事情,皇帝与地方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对皇帝这种权力欲望无穷大,而且还是乱世之中手中有刀,缺乏制约的皇帝来说,挑战他的底线,那是会死人的。   当锦衣卫将各地议会中,某些士绅买通小吏,以不足数或者成色不足的银子混入官库,取得议员身份的情报送上来后,朱聿鐭的杀心就已经无法扼止了。   之前局面没打开,只能强行忍耐,但所谓忍的越辛苦,能够报复的时候,力度就会越大!   在如今内外皆无大战事之时,朱聿鐭已经开始以拉练为名义,将广州城外数万大军,慢慢分散于各府,只等最后布置到位,罪名安排完毕,便即开始杀人。   罪名完全就是现成的,对于藩王来说不是事的罪行,对于这些缙绅们,那就是全家死光光的大罪。   任何家族若能够繁衍百年,绝对个个都是枝繁叶茂,分支无数。所谓米养百样人,这些家族不可能个个都是坏人,但却绝对不会缺乏坏人,更不缺乏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以各种手段逼死普通百姓,夺其家产的行径之人。   事实上,各个家族都会有部分人做这种事,否则不断扩大的家族,若没有不断扩大的产业,根本不可能养活的起这么多的人。   这种事情,有的家族是位于背后,有的家族是明面上去做,但对于一心想要办他们的朝廷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事,无论你是明面还是暗地里,都可以将你们揪出来,哪怕没有也能给你按上。   而锦衣卫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信口雌黄,曲打成招,更是不会比这些缙绅们差,只是数日工夫,只要出现在绍武皇帝名单上的缙绅们,几乎无一幸免。   这一次,因为压力来自于皇帝,锦衣卫难得手脚干净了不少,根本没有人敢于收钱放人,顶多也只是略略放水,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鱼从指缝之中漏走。   但是主犯,则是直接被杀了个人头滚滚,只要曾经犯过命案的人,无论是缙绅主脉还是支脉,一概就地先斩后奏!   同一时间,这些家族有功名的读书人,有一个算一个,被以包庇等罪革去功名,更是被勒令三代之内不得科举!   失去了功名,也就失去了一切特权,哪怕单单只是每年的赋税一项,就足以令这些家族走向衰落。三代不能科举,更是直接将这个家族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少百年内再也不能翻身。   虽然并没有杀伐过重,但却不啻于杀人诛心!   有敢于反抗的,则下场更是酷烈!哪怕只是言语上的放肆,都直接被全族下狱,并且直接抄家!   这一次,朱聿鐭完全就是为了震慑而震慑,一切敢于唱反调,敢于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蚂蝗,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容忍。   这场为期半月不足的‘肃反’,虽然杀的人只有千人上下,但是却是遍布整个广东省各府县,百多个庞大的大缙绅家族或灭或半残,抄来的钱粮物资更是多的无法统计。   这些大缙绅的财富可不仅仅只是陆地上的田地,大部分还来自于海上的贸易,这一次一小部分被连根拔起,大部分身上被强行插上抽血管子,未来可见只会不断的被抽血而去,再不复往日荣耀,一夜间便走向没落。   这般残酷的杀伐和惩治,委实将整个广东省各地士绅官吏,全部震住了。   尤其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地望族,眼下在皇权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委实让原本许多自认为进入议会便一切安好,甚至开始有些飘飘然士绅们,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许多人私下都开始嘀咕,有大明一代,除了开国两位皇帝,这应该是后继者中最残暴的一位主了。   原本还以为是一位和善的皇帝,但眼下这位却是撕下一直披在身上的羊皮,将原形露了出来,皇帝自称真龙天子,既然是龙,哪会有一个好脾气的?   当消息传至朝廷之中后,藩王们在拿到一封封他们‘亲笔’所写的,与地方缙绅联系的信件后,全部闭门谢客,再也不提任何的要求,彻底的消停了下来。   而已经回过味来,了解内情明白皇帝大动干戈的文官们,也完全消停下来,不再继续弹劾皇帝因言罪人,未经三司会审杀人与祖制不符云云,难得的开始保持了沉默,再无人敢提国不与民争利之事。   不过很明显的是,文官集团在沉默恐惧之余,也开始慢慢与绍武皇帝产生了隔阂,除了苏观生、莫修伟等已经完全没有回头路的官员外,大部分官员看向绍武皇帝之时,眼中除了畏惧,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早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的朱聿鐭却并不在意,他不需要朝廷上下一团和气,撕破脸后,反而更让他容易把控局势,满清能用屠刀让下面的官员个个老实干活,只要他自己的刀子磨的足够锋利,他自信也能办的到。   皇帝虽然是孤家寡人,但是朱聿鐭却明白一个道理,打了一派,就得安抚好中立派,再拉另一派过来为自己站队。   既然代表大缙绅利益的文官集团已经被彻底得罪,那好好安抚好中小士绅阶层,就是必然之事,而能让他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军队,就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这一次抄来的钱粮,朱聿鐭极为大方的拿出近半赏赐出征的军队。   与文官集团的沉默以对相反,军队的欢呼声却是声震云霄!   有了多余的钱粮,朱聿鐭另一项重大的事情,也开始正式提上日程,那便是建立一所真正符合他三观的学院。   而学生更是早已经确定好了,那便是历次战争中阵亡将士的遗孤。 第118章 军功田   建立一所完全不同的学院,不仅仅是因为符合朱聿鐭的三观,更因为朱聿鐭明白,想要真正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就绝对不能依赖这些大明的旧文人,旧官僚。   重新培养三观相同,开辟出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也许他有生之年也无法做到,但打倒程朱理学,重塑汉唐之时文武兼备的儒家,他却可以尝试一番,并且阻力也并不会太大。   绍武元年,按照成规,今年是需要来一次恩科的,到时适当加入一些公羊学派的观点作为试题,再提前对外吹吹风,不怕没有读书人不来捧这个臭脚。   朱聿鐭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大明的士绅们在乎的永远只是自家的利益,当国家的利益与之相冲突时,便会舍国而保家。   因此对他们无论如何礼遇,都根本不可能让大多数士绅为大明而战斗。而满清这个旁观者看的一点也不比朱聿鐭差,满清在与大明拉据战之时,还能保持着对士绅们的优待,但一等大明彻底完蛋,永历皇帝被绞死在云南后,满清便直接选择了用刀子和这帮孙子说话。   哭庙案,庄史案,奏销案,这三大案杀的人头滚滚,牵连被诛被流放的人更是多达十数万之巨,这个数字连后世被骂成暴君的朱元璋都远远望尘莫及。   秦始皇坑了几百个方士,就被骂了数千年。   满清只是这三大案,还不包括后面连绵百年的文字狱下,那数之不尽的冤魂,就已经这般血腥,但却被后世称之为终清一朝,无一昏君,暴君,真是可笑之极。   果然御用文人被打断的不仅仅是脊梁,还有他们的膝盖,一跪下,就永远也无法站起来了。   朱聿鐭打算开办的学院,是仿照后世的学校课程。但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同时挑战天下所有读书人,所以儒家学说依旧还是要有,但却不会占据主导地位,而且会考之时,也只是作为一门副课加以测试。   真正需要重点教授的是,这个时代已经初露萌芽的数、理、化等课程,想要真正不受草原民族的侵袭,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绝对领先的科技水平。   学校的学生,朱聿鐭觉得将这数月来阵亡、伤残将士的遗孤尽数寻来,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主意。   首先这些人都是来自失去父兄,或者父兄伤残的家庭,只要自己不收学费,并且管他们吃住,绝对能够给他们的家庭减轻不小的负担。   其次,这些人的父兄为国流过血,并且自己抚恤从来没有打过折扣,他们从心理上也更加亲近自己,再经过学校的洗脑教育,完全可以当做自己人培养。   这些人的家长,在听到皇帝愿意办一所学校安置这些孩子们,教他们读书识字,给他们孩子一个有保证的前程,并且有机会与皇帝亲近的机会,估计也不会对这事有什么抵触心理,甚至还会感谢自己吧。   等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变成火种,再照亮更多的人,那他朱聿鐭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旧文人不配合自己,他也完全有足够的新文人取代他们。   只有有足够的数理化人材作为基数,有自己这个未来人指引着大方向,给出一些建言,让他们少走了弯路,各种发明必然层出不穷,科技水平必然会远远超过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国家和民族!   若是能够造出他做梦都想的,能让游牧民族变得能歌善舞的重机枪,那真的是此人再无撼了。   不过国内这方面的人材委实太少,徐光启一脉的部分大明开明官员,倒是有一些几何方面的学识,但是这些人如今大多都在满清控制区内,想要寻到他们并说服他们加入己方阵营,委实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相比较而言,就在广东境内的澳门的葡萄牙人,倒是可以从中选择一些有这方面学识的人,帮助大明培养物理、化学方面的本土人材。   唯一头疼的是,这些人大多都是狂热的传教士,想要征得他们的帮助,就必须在宗教方面作出必要的让步,而这点,却恰恰是朱聿鐭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这个时候大多数西方人,都是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但真正有知识还满脑子都是钱的家伙,委实太不好找了。   想到这些头疼的问题,朱聿鐭倒是想起这个时代还在大海上四处抢劫的英国海盗们。   虽然后世的朱聿鐭对大英帝国恨的牙痒痒的,但这个时候,朱聿鐭却是发现,这些大英帝国的海盗们,却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   因为这些人委实缺乏节操,朱聿鐭感觉他们除了自己以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是他们不敢卖的。   若是能够通过这些中间商,引进西方一些科技成就,或者绑架一些科学家,朱聿鐭觉得总比去跟葡萄牙中那些神父谈判修几座教堂,来的舒服一些,还没有任何后遗症。   如果可能的话,朱聿鐭甚至都愿意同英国人合作一番,大家一起痛揍一顿在马尼拉,双方共同的大仇人西班牙人。   这事已经交给了南海舰队和郑成功在办了,不过朱聿鐭却是明白这希望恐怕很渺茫。   如今的英国人,可不是百年后那冉冉升起的大英帝国,而只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海盗,他们的主要活动范围就在北大西洋,偶尔也会去一下美洲附近抢劫一番。   因为世仇西班牙人、荷兰人的强大海上威慑,英国海军几乎是完全被堵在自家大门口,根本无法进行远洋航行。   而普通海盗们的船只,虽然可以神出鬼没的抢劫,但却很少有能够真正横穿大洋的能力,更别说越过好望角来到遥远的东西了。   不过路要一步步走,饭也得一口口吃,这些远景战略,可以提前思索一番,但为此从思量就不是智者所为了。   当下他最主要的敌人依旧是满清,挡不住满清的兵锋,一切远景都只是美好的泡沫。   而抵挡满清的是军队,维持治下安稳的依旧是军队,所以满足军队所需要,这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朱聿鐭便下了一道旨意,将查抄而来的一些大缙绅的田产,全部拿出来作为军功田。 第119章 大清洗   这一次虽然被灭的大缙绅家族,只有寥寥的数家,但充公的田产却是多达近十万亩。   按照朱聿鐭的想法,头一批的军功田,将以分水关战死将士为头批有功将士赏赐下去。   分水关一战,纪光霁所部伤残、战死将士多达三千七百余。按照大明抚恤的标准,战死将士最多给十两八两碎银打发,甚至碰到心黑的将军,根本一个子都不会给予,就更别说伤残的了。   有良心的还会留在军营养着,没良心的,直接将之遗弃。   这虽然有大明财政崩溃,正常军饷都发不出来的缘故,更多则是因为明末的明军大多都是强拉的壮丁,这些人死伤再多,统兵将领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疼。   令朱聿鐭不解的是,这样对待士兵的大明军队,竟然还可以战斗,这完全就不符合逻辑。   但这却是事实情况,因为明末的军队的收入,大多不是来自军饷,而是来自于对地方上的抢劫,还有战胜农民军后得来的缴获,这里面的油水可比抚恤银子多的多了。   到了朱聿鐭这里,明军祸害地方的行为,在严厉的军规约束之下,开始慢慢收敛。   并不是朱聿鐭麾下的明军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因为朱聿鐭觉得有组织的抢劫和清理战场,然后按照比例拿出银子赏赐全军,要比大家胡乱打砸抢一通,既有效率的多,收获也会多上许多。   事情也确实如此,一次次的大胜,然后统一打扫战场,统一分配战利品,绍武军上下拿到的银子还有其他物资,都令各部比较满意。   既然战场上已经能够拿到足够的东西,绍武朝廷中便也有着一种声音,那便是可以将抚恤银子取消掉。   但朱聿鐭却根本不认可这个意见,反而力主将抚恤银子再次提高,到了如今的战死将士十五两烧埋银子,伤残将士十两养老银。   这一次再推出可以世代传承下去的军功田,朱聿鐭觉得自己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必然会更加的增强。   虽然现在能够拿出来的军功田数量并不算多,但却是给所有将士们一个希望,只要绍武军能够不断的胜利下去,迟早所有人都能拿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世传的田地。   国人对于田地的执着,是后世的人们无法想象的,当朱聿鐭这道旨意加盖内阁的大印签发全军后,广州城外的明军顿时欢声一片,甚至比过年时还要欢腾。   那巨大的欢呼声就算隔着十数里,依旧清楚的传入广州城内。   虽然这次拿到军功田的并不是他们,但却依旧无法阻止这些将士们,对于这道旨意的热忱之情。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任何的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皇帝并没有因为分水关远在数百里外,就忘记了他们曾经巨大的牺牲和付出,如今刚刚有了充公的田地,便立即想起这些已经战死的同袍,并且愿意用这宝贵的田地,惠泽这些战死同袍的后人!   既然分水关的同袍,战死后依旧不会被皇帝和朝廷忘记,那就算那一天他们也魂归沙场,他们必定也会被牢记,必有后泽遗于他们的后人身上。   这是一种后顾无忧的感觉,是所有明军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绍武军本就是新创建而来,军中还没有世袭的军官将领,也远没有形成派系和将门体系,军中升迁的道路还没有被垄断,普通士兵只要立功,就会有升迁的道路。   战场拼杀,本就是拿命换一个前程富贵,如今立功者,生,则可以拾级而上,死,亦可以后顾无忧,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更别说后勤保障,每月的粮饷从来没有短缺过,每天可以吃饱穿暖,绍武军的士气,可以说在数路明军之中,当属最高。   在城外军营的欢呼声传入行宫时,朱聿鐭却是冷笑着,看着手中的一份份情报。   朱聿鐭承认,他确实有些小瞧大明的缙绅们了,或者说,他过于高看这些士绅们的节操和眼光了。   论起精明来,大明士绅绝对是可以冠于之前任何一朝的士绅,因为他们每每聪明的都象是一群白痴。   事情很简单,也很不简单。   事情是之前被打压的大缙绅们惹出来的,也许是觉得末日临近,他们不等朱聿鐭再次打击分化,便自动开始解体。   从一个个大家族开始分化开来,成为一个个小家庭,避免被直接一网打尽。   但是这样的小家庭是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的,因此这些大家族纷纷开始寻故访友,希望将分化出来的小家庭托庇于这些曾经的故友身上,延续家族的传承。   只是他们却是忘了一件事,那便是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   别说他们如今面对的强敌是一心要他们性命和家产的绍武皇帝,就算没有这种强敌,这样毫无利益的照顾,也是根本不存在明末这个人吃人的时代的。   这些时日来,任凭这些大家族曾经在当地呼风唤雨的族长将两条腿跑断,也没有找到几家愿意接纳他们之人。   也许曾经的他们威风无限,人人都要巴结他们,但是如今根本不可能再有人想着去巴结,不去报复往日的旧怨,就已经是十分宽厚待人的君子了。   本来看着他们这般识趣,自我解体化为不再具备威胁的平民百姓,朱聿鐭甚至都不打算再将他们往死里相逼。   但是这帮子记吃不记打的孙子们,也许是过往大明对待他们太过于仁慈,竟然有人挺而走险,不仅有向福建、江西送密信约为内应者,更有人送信出海,想要招回各家亦商亦盗的族人,给绍武朝廷找找麻烦。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与朝廷官员们书信来往不绝于路,共同商议如何向皇帝施压,让其回归‘正确’的道路上来。   对于这些不怕死的,朱聿鐭在佩服之余,杀心亦是陡升。   一日之内便即发出数道旨意,原本就在上一次弹压地方时,发了一笔财的绍武军,闻旨再次弹压地方,欢呼声更是不绝于耳。   而四姓海盗亦是得到严旨,命其全面清剿一份名单上的广东沿海各海盗,不得放一兵一卒侵扰广东!   还有两道旨意则是给海澄伯郑成功、韶州总兵李明忠,要求其增加对福建、赣州清军的压力,避免这两个家伙真的会出兵扰乱。   最后一道旨意,却是一份抓捕名单,直如同寒风刮过整个绍武朝廷,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大清洗到来了…… 第120章 嚣张   朱聿鐭一道旨意,绍武朝廷之中数十名官员便被如狼似虎一般的锦衣卫破门而入抓走,拉开了这一次清洗的开始。   对于朱聿鐭而言,只要他不是将所有文官全部拿下,那如今蒸蒸日上的绍武朝廷,就不会有什么大变故出现。   一味的怀柔,肯定是不行的。   一味的怀柔于下,虽然会让人产生亲近,但却也容易让人失去对你的权威的敬畏感和命令的执行力,这在普通人之间并不算什么,甚至还算是好事。   但是对于军队和政府来说,那就是会要人命的,试想一支对自己没敬畏感的军队,执行命令时会是什么模样。必然是拖拖拉拉,对作战任务能放水就放水,能逃避就逃避。   对政府而言,可能一项决策,只是可行性就得讨论个十天半月,预算什么的又得商量个一两个月,至于如何进行,如何面对中间可能的困难,估计没个半年一年,根本就不可能进行。   因此在怀柔的同时,让人产生敬畏的清洗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也是鹰酱家某人说的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是一个道理。   对朱聿鐭而言,下面的人公然商讨如何抱团施压于他,虽然这符合大明的‘祖制’,但却不符合他的利益。   因此在羽翼渐丰之时,他就有必要将这个苗头给打压下来,绝对不能真的出现一个能够将他捆绑住的‘议会’出来,尤其是明末这帮只会窝里斗的孙子,这些人所组建的议会,那必然能将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统统玩死。   数十名官员,连同他们的家属,统统都是以目无纲纪,结党营私,威凌君上的罪名拿下的,人数多达数百,几乎一下子便将刚刚组建没多久,地方本就不大的南镇抚司衙门完全塞满,完全就是人满为患。   这在崇祯朝是根本不可能出现之事,崇祯皇帝这一辈子向来是多做多错,而且还完全分不清忠奸,能够依赖的几支军队,却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   直到手中忠于他的队伍,基本上被他全部坑死,这才幡然醒悟,但却是毫无办法了。因为留下的全是刺头级别的,一个弄不好就兵变的货色,怎么能用他们来办事?   而如今的朱聿鐭就完全不一样了,军队完全就是他一手创建而来的,除了打仗的能力比朱元璋差许多,地盘比起老朱也小了太多,但在这两广地带,有绝对忠于他的军队在后面站队,他就依旧是说一不二的强势存在,根本不再虚这些一盘散沙般的士绅们。   这些官员的罪名都是真实的,包括不仅仅限于他们与大缙绅交流的书信。   更令文官们不安的是,这次对于这些犯官的审理,并没有用惯例三司会审的名义,而是直接交予锦衣卫全权负责。   这也是一种态度,那便是皇帝已经开始再次重振锦衣卫,而不再是之前那般,如同组建一支依仗队般的作秀。   这一次虽然东厂依旧没有任何冒头的迹象,但是谁都看的出来,绍武皇帝重用厂卫,已经是不可更改的既定决策了。   对于厂卫的重用,另一层意思便是对于‘正人君子’们的不信任表现,被玩的团团转的文官们,这才赫然发现,眼前的皇帝可不是当年少年继位的崇祯皇帝,并不是他们想要拿捏就能拿捏的。   朱聿鐭没有让东厂出面,并不是他不打算用东厂,相反,他是决定更加重用东厂。不过不同于天启年间,东厂将锦衣卫压的如同走狗一般,而是让他们各司其职,避免权力重叠,最终如同天启年间一般厂卫不分家,成为一头恐怖的怪兽。   在朱聿鐭的计划中,锦衣卫负责对外事宜,包括刺探机密,审理钦案,监察百官诸事。   而东厂则不再负责对外事宜,专司监察锦衣卫,用来制衡必然会日渐坐大,权柄极重的锦衣卫,并且护卫自己的贴身安全。   作为了解大明历史的朱聿鐭,早早的便开始深深的为自己的安全忧虑。因为历史上的正德、天启皇帝,都是因为动了文官集团的利益,结果两人的下场基本上完全一样。   都是在历史上被黑出翔,一个亲征小王子,双方十数万大军连续打了个把月,双方伤亡却都不过百,更是被文臣以此将其亲征视为笑柄。   另一个被大明少有的大才孙承宗亲自教导着成长的皇帝,则是被文人记载成了一个不识字只会玩木匠活,被一介阉人任意摆布的傻子皇帝,更是何其的可笑。   不过两位都曾打压过文官集团,一样被黑出翔的皇帝下场却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落水而死’,这就让人觉得甚是耐人寻味了。   天启皇帝二十多岁,虽然正是年轻力壮之时,但‘落水’之时毕竟是寒冬时分,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染病而亡。   但武宗皇帝更是亲自上过战场,顶盔带甲亲自带兵冲杀过的存在,身体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在夏天的时候‘落水’,然后也快速暴毙而亡,这就让人分外不解了。   至少朱聿鐭是真的不解并害怕的,如今在惹了文官集团之后,朱聿鐭更是恐惧自己也会‘落水而亡’,因此加强自己身边的安保,并且远离有水的地方,那便是重中之重了。   对于东厂,朱聿鐭是寄予极大期望的,希望这个组织能够让自己避免过这个命运。   但是朱聿鐭却是深深的明白求人不如求自己的道理,为了避免因为太医被收买,然后给自己玩阴的。他这些时日里还在不断的学习着中医,并不为了治病,只是为了看懂中药材之间的冲突,以及慢性毒药的各种组合,以备不时之需。   在朱聿鐭为自己的安全殚精竭虑之时,远在赣州的任良朋却已经连破小溪镇,黄龙镇,青龙镇,快速杀至了新城镇。   在新城镇风声鹤唳声中,并没有选择攻打这处坚固的据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过了新城镇,直接率兵突袭了南康城。   虽然在夺取城门之时功亏一篑,但是以千骑横扫百里,连破数镇,更是差点袭取了赣州南大门南康城,这般嚣张的态度却是极大的震动了江西清军,更是令无数清军愤怒异常。   若非金声恒之前有过严令,估计都有人要出城厮杀了。 第121章 重找一个主子   事实证明,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   任良朋并没有因为突袭南康城受挫,而停止前进的脚步,反而再一次绕过了南康城,杀至赣州城下!   一千明军,竟然这般大模大样的杀至有着近万守军的赣州城下,而且还敢在城下耀武扬威,城头上的清军将领们,只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在不断被人抽着,左一下,右一下,打的那叫一个快意。   什么时候一触即溃,望到清军旗帜就会猥琐的明军居然有这种气势了?   “军门,末将请战!若不胜,甘领军法!”   城头一片喝骂声中,一个年轻的将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怒吼道。   这人是上饶参将闵友容,生性勇悍,是金声恒的心腹爱将,本部两千精骑,更是金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之众。   同为骑兵将领,闵友容十分看城下千骑就敢耀武扬威的任良朋不爽,当下第一个站出来请战。   被称为军门的人,名字叫王得仁,是金声恒最心腹的将领。他如今事实上并不是总兵职位,目前的职务只是副总兵,但作为金军中的第二号人物,金军上下见到都得尊称一声军门。   这不仅仅是因为地位,还因为战功,和名声。王得仁骁勇善战,军中向来对之甚是敬畏。   自跟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后,他与金声恒并没有和其他同僚一样北上受封,而是选择南下经略江西省。   在他们的兵锋之下,南康、九江望风下。建昌知府王域与布政使夏万亨、湖东巡道王养正等辅益藩起兵,拒城死守,急切之间,金声恒拿不下建昌府,得知建昌援军已经不远,都已经心生退意。   不过却被王得仁给阻止了,因为城中守军中有与他有私交极好之人,而且也已经联系上了。   果然在随后的大战之时,这些人纷纷阵前反水,以火箭阻击外地而来的援军。更是纵部在城中杀人放火,并打开城门,引金声恒等入城,建昌城遂破。   另一个更骨头,临汝乡官吏部主事曾亨应,曾经一度倾家募兵,想要誓死拒守,但是王得仁听闻消息后,却是亲自夜率百骑突袭,当夜便将其执杀之。   所有硬骨头都被杀了一遍后,再无人敢于撄锋金军的刀锋,抚州、饶州、吉安、广信,相继破。   可以说,金声恒大军能在江西打开局面,这个王得仁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绝对不能说小。   不过此时这个好战狂人,却是眼睛眯缝着看着城外还在耀武扬威的明军骑兵,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闵友容的话语一般,丝毫没有回应其的意思。   眼见最好战的王得仁居然一反常态,破天荒的选择对挑衅保持沉默,并没有大发雷霆,所有人都有些愣住了,根本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千骑兵便敢视我大军如无物,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本帅行军打仗多年,这点诱敌的小伎俩还想让本帅上当,委实可笑!”   眼见下面的将领们个个都讶然的看着自己,王得仁嘿嘿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话说的既有道理,亦全是屁话,尤其这话是从向来最喜纵横冲击的猛人口中说出,更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那感觉就象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突然对一副书法大加赞赏,头头是道的夸奖着字写的如何如何之好一般。   “末将愿意领军出城,试探一番贼寇!”   虽然被隔应的不轻,但是闵友容却依旧是咬了咬牙,再次大声请令道。   “试探个屁,听不到老子的话么?金大帅给本帅的命令是谨守城池,可不是出去和人打生打死,都给老子精神点,老子有些泛了,先回去睡一觉!有啥事,等老子睡醒了再说!”   但王得仁就是这样说了,而且还是这样做的。吩咐一句谨守城池之后,便即施施然的下了城墙,似乎真的准备回军营睡上一觉。   王得仁是轻松的走了,但是却是让其他清军将领人人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谨守城池?怎么守?难道还怕这些人骑马冲上城墙上来么?   虽然王得仁说是去睡觉,但他却是不可能这个时候去睡觉的。   一来明军的行为确实诡异,二来他的烦心事还真不少,根本不可能睡的着。   自从选择南下经略江西以来,他与金声恒所立之功不知凡几,几乎整个江西省都是他二人打下来的!   按理说,这样的功劳,给一个封一个爵位应该不算什么吧。尤其是那些跟着多铎北上的同僚们,屁功劳没有一个,却是有好几人都被抬了旗,还被封了爵位,虽然只是芝麻大小的爵位,但毕竟也是爵位啊!   这种十分巨大的区别待遇,早就让金声恒与王得仁心生不满。   金声恒好歹还得了一个提督江西军备总兵官的封赏,虽然距离爵位还远,但总算有些封赏。   但轮到他王得仁,却是一个屁封赏也没拿到。   不过他却并没有任何办法怨恨老上司金声恒,因为金声恒对他已经完全是够意思的了,几乎每一次报功,他王得仁的名字都紧随着金声恒之下,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任何小鞋穿,更别说拿他的功劳了。   但是每一次上报战功之后,都让王得仁望眼欲穿之后,却是依旧什么也没得到,这个副总兵的职位,还依旧是数年前投降满清时在左梦庚军中的职位,一点点提升都没有。   虽然王得仁也多少有些明白,他们之所以被满清如此刻薄,也是因为之前为了捧他上位,金声恒矫杀王体忠这事。   但王得仁自己觉得,在上位之后,他这几年可谓兢兢业业,立下的功劳多不胜数,已经足够将之前不光彩那一段给揭过去了。满清这种一直揪着不放的态度,委实让他失望之余,更是产生了浓重的怨恨。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绪,近年来王得仁对于战功的渴求已经减轻了许多,更多则是抱着一种混日子的打算,能挨一天是一天。既然无论如何玩命,都是在原地踏步,那与其在战场上亡命搏杀也无寸进,那还不如舒舒服服的花天酒地,享受一下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舒适。   也许之前的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的做的。   但是在唐王快速崛起之后,他的想法也开始慢慢转变起来,满清这边既然容不下他,而这个唐王看起来委实不错,很有前途的样子,那他又何妨再重新找一个主子? 第122章 动心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王得仁肯和任良朋打起来,那才是见了鬼。   而且他还不是与南明没有联系人,反而是正儿八经被唐王系屡次相邀举事之人。   早在隆武二年春,督师阁部黄道周眼见郑芝龙操纵皇帝,全然一派军阀作风之后,想要恢复中原,委实指望不上这种人。   既然不能指望郑芝龙,这位对大明无限忠诚的老大人,便准备自己单干,散尽家财,募得数千青壮,带着隆武皇帝精神上的勉励,便准备由福建进入江西。   黄老大人虽然脑子一根筋,但却并不是蠢人,他当然明白自己这点人,又没有懂得军事的将领,想要击败满清大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因此就先后三次写信给金声桓,劝他改弦易辙,建不世之功。   当时,金声桓等轻取全江西,还在得意之时,黄道周的兵力非常有限,招降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据守赣州的南明督师万元吉在崇祯后期曾任督师阁部杨嗣昌的主要谋士,同左良玉部将领有较多接触。他凭借过去的老关系,亦曾派密使带着亲笔信件规劝金声桓反清。   金声桓、王得仁二人虽然不写回信,却接待了使者,私下殷切讯问万督师的情况,秘密放回。   不久,黄道周、万元吉先后兵败身死,金声桓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但隆武朝廷大臣亲自致书劝说,许以高官显爵,对金声桓、王得仁等一众难封爵位的人,委实具有一定的诱惑力。   何况南昌的一些明朝遗老耆旧还不时给金声桓传递一些真假莫辨的消息,如隆武帝、杨廷麟、万元吉尚在人间,“隆武屡有手诏,许公能以江西归明者,即举江西封公,亦尝达一二乎?”   因此对于反正,他王得仁是有之前的基础的,也是有过犹豫的,只是唯一的变故便是隆武朝廷败的实在太过,还没等金、王二人想个明白透彻,便即两个不到轰然倒蹋,皇帝都被擒殉了国。   隆武朝廷灭亡,招降和反正之事自然再不用提了,原本这事到这里,也就完全打住了。   但是谁又能想到,隆武皇帝的亲弟绍武皇帝委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便即彻底整合完广东,并且以弱击强,一举击败之前被所有人看好的永历皇帝,轻松拿下了对方的老巢广西省。实现两广的统一,一下子将局面再次救活了过来。   若单单如此,还不足以让王得仁这么快就又开始动了心思。接下来发生之事,却是让人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半月不到,轻描淡写的,直接拿下湖广原本看似强势,手握十数万大军的何腾蛟。   湖广战事还未消停,在福建原本不可一世的李成栋,又被绍武皇帝的死杆郑成功打的步步后退,全面放弃沿海地区,退向内陆立足。   只是数月时间,东南数省便即再次一统。这让原本就剩下一口气的南明,竟然奇迹般的再次爬了起来,似乎有再次兴盛起来的模样。   作为满清的上层将官,他是深知如今江南是如何的空虚,除了南京、杭州的数千驻防八旗,各地的绿营数量不仅极少,而且大多还是从投降明军中改编而来,战斗力还委实差强人意。   降军中唯一值得忌惮的便是福建的李成栋,但是这李成栋却是与金声恒交好,有着过命的交情,更是因为满清封赏太薄而同病相怜,若是能将李成栋也拉过来,那便真的是万事成偕,凭着那数千驻防八旗,根本就别想奈何他们分毫。   所谓了解的越多,敬畏就会越少。这个道理对于满清八旗,依旧是通用的,至少王得仁对其的态度,便是遵照着这个理念。   当年满清大军南下之时,江北四镇全面倒戈投降,王得仁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王得仁虽然自觉悍勇,但是却也不是傻子。   毕竟满八旗赫赫战功在前,所遇之敌就没有一个能够抗住他们攻击的,他们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觉得是难以抗拒。因此为了活下去,对于投降满清,他们就没有一个反对的。   毕竟连当年纵横天下,由戚大帅侄子亲率的所向无敌的浙兵,与以战力彪悍著称的四川白杆兵,双方联手战满八旗于浑河,虽然打的极其惨烈,但依旧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一次失败并不仅仅是明军军事上的失败,更是明军精气神与脊梁被打断的开始,   从那之后,明军野战的勇气几乎被一扫而空,还敢于出城野战的军队,几乎再也不存在。   偶尔出现的那么几支,要么被自己人坑死,要么就是被杀的大败亏输。虽然明军失败的原因有很多,而且大多都是因为自己人。   但是对于王得仁这种军头来说,政治神马的都太费脑子,他看的更简单和透彻,那便是所有野战明军都败了,明白了这一点后,对于八旗他有的只能是敬畏了。   不过这数年下来,他这种观点也开始慢慢动摇了。从一开始的极度敬畏,慢慢开始转变为客观对待。   首先让他产生鄙夷情绪的是汉八旗,这些汉八旗之前看到他们火炮火铳齐全,盔甲齐备之时,他还是有些敬畏的。   但数年间,这些汉八旗充分将监军的职责,变成了活脱脱的猥琐。   打仗的时候,只会停留在后,一线战场从来都不踏足。这原本就是保存实力的作法,王得仁原本也并没有在意,毕竟若换了他有这轻松工作,他也会如此去做。   只是当某次遇到明军突袭之时,汉八旗在战局还在混乱之中,清军还远未失败之时,便即直接脚底抹油之后,王得仁委实差点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因为连他都看出来,这只是一小股自发攻击而来的明军,人数不多,战力更不强。   虽然占据偷袭的优势,但却根本难以扩大战果。果然在他亲自带着家丁反击之后,明军偷袭部队很快便被杀散一空。   当杀退明军,慢慢冷静下来后,王得仁再想起面对如此实力的明军的小小偷袭,却逃的比谁快的汉八旗,自此后自然开始让他变得客观对待起来。   随后战斗中,这种客观对待在汉八旗一次次战局不利之时,便即第一个逃命的背景中,已经开始将客观对待慢慢发展成鄙夷了。   因为汉八旗的猥琐表现,连带着满八旗的威名也开始慢慢在王得仁的心中,开始不断跌落。   这些满八旗比之汉八旗虽然好一点,战场之中还从来没有出现逃跑的表现,但是能够来他军中监军的满八旗人数毕竟太少,少则数十,多则百多人的队伍,在他数千军队面前,威慑力显然不是太过于强大。   至少王得仁还是觉得,他绝对能够做到,一旦翻脸,他一声招呼就能将这些监军全部碎尸万段的。   反正都是唐王一系的,大家原本就有交情,如果绍武帝也肯给公候以待,那也不是不能再次重归大明啊!   唔,听说鲁王在浙江也闹的挺凶的,这个时候若是江西全面倒戈,再拉上福建的李成栋,那这东南局势不就一下子翻了天么?到时数路大军汇攻南京,只要拿下南京的速度够快,这天下不就一下子变成南北朝了么?   就在王得仁悠闲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越是思量越是心动之时,更是慢慢盘算如何说服金声恒、李成栋反正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是突然闯入。   PS:明天开始放假了,等回到家就开始补上这些天的。 第123章 乱起(求个首订,鞠躬感谢)   戍边铭东2021020109:29:40   来人一入王得仁节堂后,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只是草草抱了抱拳,便即算是行过了礼。   这种作派自然是令王得仁大怒,但是他却有些发不出火来,不仅仅因为他这会儿还有些心虚,更因为他识的来人,这人是江西巡抚章于天的亲随,绝对心腹刘景明。   说起这个章于天,王得仁是不敢得罪的,毕竟这人不仅是名义上江西的一把手,江西全省一应军政事务拍板之人。而且此人隶属汉八旗镶蓝旗,是肃亲王豪格的心腹奴才。   来到江西之后,章于天可谓是一天都未闲过,一手炮制出无数的大案要案,而且针对的全部都是地方上的豪族大户。大肆在江西破家抄家,席卷起无数的财富。   章于天虽然读过书,但毕竟不是正统的文人出身,本身的能力并不强,但是他构陷用的理由却是非常的强大,无论是私吞民田,瞒丁漏税,还是蓄意侵吞明藩王故地,亦或是心向大明等等,除了最后一条完全是被他带出来的,其他的理由都没有一点是冤枉这些人的。   到任还不到半年,江西各地的大户已经基本被他祸害了一整遍,甚至中小士绅、地主,章大人也从来不歧视,一概以视同仁,反正不缴足令他满意的钱粮,那就等着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完全就是明着抢钱了,但是章大人也只是一个中间人而已,收来的大部分钱粮,都是被其身后、因为连绵的征战,而导致财政岌岌可危的满清朝廷笑纳在怀,大大的缓解了燃眉之急。   因此对于捞钱手段过人的章于天,满清朝廷那是一万个满意,无论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弹劾于他,但却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撼不到章于天大人的一角衣衫。   正当王得仁暗自猜测这人来意之时,刘景明却是先行开了口,一脸严肃对着王得仁道,“王将军,在下听闻城外有贼兵过境,却不知将军为何不发兵剿灭之?!”   “区区千余贼寇,何足挂齿,莫要理会于他,不久便会自退!”   王得仁冷哼了一声,故作不屑的回答道。   “官兵与贼,势不两立,将军见贼不讨,放任贼兵肆虐在外,这是何故?”   刘景明显然不愿意就这般被糊弄过去,声音依旧十分严厉的问道。   “彼全为骑兵,胜之不难,但想要歼灭之,却是万难!更何况千骑绕南康城而过,径来赣州,彼定有阴谋,或要诱我军出城,若是中计入伏,这责是你担还是本将来担?”   王得仁显然也怒了,章于天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他可以理解,但是一个小小的亲随也敢随意喝斥于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朝廷每年糜费数十万两银养军,却不曾想养出这么一支畏敌如虎,怯懦至此之军!”   刘景明显然并不惧于王得仁,闻言冷冷一笑,言语刻薄的讥讽道。   “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子斩了你!”   王得仁勃然大怒,怒指着刘景明,厉声喝问道。   虽然这刘景明摆明是章于天派来监军的,但是王得仁此时已经起了反心,又怎么会忍受这种小人的摆布?   “唔?斩我?那你来吧!”   刘景明目光中充满不屑,更是将头向前一伸,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王得仁气的手都开始哆嗦了,但他却真的不敢就这么斩了这家伙,否则他不反也得反了。   如今他在城中的兵力只有不到三千本部,剩余的将领可不一定会听他的一起造反,一旦这些铁了心跟着满清走,弄不好他还得灰头土脸的杀出城去。   “怎么?不是要斩某么?”   见到王得仁虽然被气的脸色铁青,但却并没有真正失了理智,刘景明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依旧嘴上作死的叫嚷道。   这一次王得仁虽然已经起了杀心,但脸上却是再无表情,冷冷的盯了对方一眼,便将目光移了开去,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哼!杀人屠城倒是做的利索,一用到正处,屁都不是!”   眼见对方已经认怂,刘景明狠狠的啐了一口老痰,用王得仁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再次骂了一句,这才悻悻的住了口。   “刘大人所来何事,可以说了吧!”   王得仁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再次扫了一眼刘景明,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知道对面这家伙并不是不明白和城外一千明军骑兵打上一场,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拿,这番直接问罪不过是为了先声夺人,给自己压力,为真正目的铺路而已。   “听闻将军拿下赣州城所获极大,钱粮物资不可计数,如今巡抚大人急需钱粮,特来找将军取上三十万两官银回去应急!”   刘景明不慌不忙的坐于一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三十万两?”   王得仁又一次差点蹦了起来,委实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这次大军拿下赣州城,屠城洗城之下,全军上下无人不从中分润极多,若是向全军收纳,这点银子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让他本人拿出来,那就算将他炼了油也拿不出来啊!   “王将军切莫激动,这钱又不是只找一人拿,这么多将军,大家相互分摊一下,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眼见王得仁脸色已经由青转黑了,刘景明呵呵一笑,再次开口道。   “不知巡抚大人要这么多银子,所为何用?”   王得仁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突然有了主意,语气平静的问道。   “自然有巡抚大人的用途,具体如何就不是将军能操劳了。”   刘景明哂然一笑,言语中更是充满嚣张,暗指王得仁根本不够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那本将这便寻诸位将军前来,告知此事。”   王得仁点点头,更是不再多言语,直接命人击鼓升帐。   不多时,数十位大小将领不断涌入白虎节堂,依旧级别分列左右,更有求战心切的将领,人人眼神热切的看向王得仁,只等王得仁发号施令。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王得仁根本就没有任何出战的意思,只是将刘景明方才的话,再次重申了一遍。   这个消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巡抚大人的吃相居然这样难看,查抄大户也就算了,敲竹杠竟然敲到了他们头上。   但当他们看向刘景明这个章巡抚心腹身上时,却是惊怒的发现刘景明完全就是默认的模样,根本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显然这真的是巡抚大人的意思。   PS:真实的历史比小说更邪乎,王得仁确实就是这样被章于天逼反的,第一次看到资料时东子也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真实的历史。 第124章 反了   一时间,节堂之中鸦雀无声。   人人都被这消息雷的外焦里嫩,完全不明白章大人这神操作,是如何弄出来的。   事实上,这里的将领大多都是金声恒与王得仁一系的,属于那种时不时就得被章于天敲打一番的存在,竹杠不敲在他们身上,又会敲在谁身上?   因为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贼寇出身,而王得仁更直接就是闯营的作孽投降而来,金声恒的老东家左良玉,这家伙作风更是比贼寇还要坏上几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抢劫犯出身,换句话说,这些人个顶个的都是有钱人,完全符合打土豪的标准。   慢慢的粗重的喘息声,开始慢慢回荡在整个节堂之中,人人眼中都如欲喷火一般,紧盯着王得仁,只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回应。   “刘大人,你是知道本将的出身吧。”   在一众将领愤怒的注视下,王得仁悠悠的开了口,语气冷淡的问道。   “不就是江北四镇降军么?”   刘景明不屑的看了一眼王得仁,有些不屑的说道。   江北四镇近二十万‘大军’,一箭未发,便即投降了多铎和阿济格的数万满汉八旗大军,此事世人皆知,满清内部更是知之甚详,提起江北四镇明军,几乎所有满汉八旗的人都是带着鄙夷的目光。   “不,你错了!本将并不是出身江北四镇,本将原本出身是闯营,老本行干的就是造反的买卖!”   王得仁目光冷幽幽的看着刘景明,语气就如同地狱中的幽幽鬼呜,虽然低沉,但却慑人心魄。   “那又如何?”   刘景明心中咯噔一声,但脸上却是依旧没有丝毫的畏惧,无敌的满八旗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他不相信这王得仁真的敢于造反!   毕竟南明弘光政权、隆武朝廷哪一个初建之时,当时不都是轰轰烈烈,最后的结局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个束手就擒,死于非命?   如今伪明只剩下边角数省之地,八旗大军只要再次南下,注定便会灰飞烟灭,这个时候造反投奔过去,怕是脑子犯抽了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王得仁就是这种脑子犯抽的人,历史上的他与金声恒,便是在南明近乎灭亡,永历都已经绝望之时,突然之间便即投降而来。   那个时候,隆武朝廷已经覆没,永历朝廷刚刚搭起架子,就被孔有德打穿湖广,直接推到广西边境,广东的李成栋也在对广西虎视眈眈,四川方面,吴三桂都已经做好准备,攻入四川,进而拿下云贵两省封地,几可谓是极近绝境。   但是金声恒与王得仁,偏偏就是在这种绝对难以翻盘的情况下,突然兴兵造反,更是拉上了广东的李成栋一同反水,直接对满清的后腰捅了一刀子。   若非湖广总督在形势一片大好之时,为了私仇捅了正在围困长沙的陈子壮一刀子,并且强令远道攻伐过来的闯营撤围长沙,并且不惜调集大军逼迫闯营退兵,说不定在闯营与陈子壮拿下长沙后,便能合兵入江西,彻底将整个东南搅的天翻地覆。   长沙之战引起的连锁反应,委实太过于剧烈,不仅仅是让满清有了喘息之机,更是让湖广原本被牵制的清军解脱出来。   与远道而来的陕、山、河南援军合兵一道,彻底击败湖广明军后,便即挥师杀入江西,将金声恒打的节节败退,最后与南京而来的满清八旗合力击败广东增援而来的李成栋,并将金王二人之合围在南昌城中,彻底消灭。   轰轰烈烈的金李反正,便在大明满清合力的操作下,只是数月间便即轰然倒下,南明的形势再次回归到最先时的恶劣,甚至因为其他心有反意的清军将领心寒之余,更加恶劣几分。   若非永历皇帝果断的放弃广西,逃入贵州并且招降了正想有个名份的西营,永历朝廷估计也就是一两年的寿命罢了。   “老子泥腿子出身,最受不得便是气了。昔年闯王一介平民,能够逼死一个皇帝,老子也想试试!”   因此对于王得仁来说,如今的形势可比历史上的他要好的太多了,他也更有底气去造这个反。   “你!大胆!你敢有任何不轨举动,满洲大兵必会第一时间平了你!”   刘景明此时脑门已经出现层层细汗,色厉内荏的叫嚣道。   “满洲大兵?你还是先求老天爷保住你自己那条小命吧!”   王得仁目光已经森寒如刀,看向刘景明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杀意。   “各位将军,你们看到了么?这人要造反了,还不将之拿下,朝廷自有封赏下来!”   眼见王得仁已经杀机毕露,刘景明终于是害怕了,噔噔噔的向后连退了数步,猛然想起白虎节堂之中还有众多的将领,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呼叫道。   只是他的喊声并没有任何人的回应,所有人看向他时,都是充满了寒霜,眼神深处更是充斥着鄙夷和嘲弄。   “各位将军,不如咱们将他要的银子凑给他如何?”   王得仁哈哈狂笑着,目光缓缓扫过一众将领。   “章于天拿咱们不当人看,咱们还跟着他作甚?!这样的贼厮鸟,还不宰了他,还要留着过年么?”   人群中,王得仁的心腹黄大年立即站了出来,一脚便将刘景明踢的一个狗吃屎,恶狠狠的说道。   其他人都是心中点头,他们被章于天勒索孝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过往要求的数目并不大,大家也就当巴结一下上司了,但如今三十万两的数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没有了选择,这摆明就是来为难于他们的,既然如此,还真不如就此反了算了。   “不,不。还是要给银子的,既然他要三十万两,那咱们就一军棍权当一万两吧,各位将军还是都显示一下身手,给刘大人见识见识军棍的威力吧!”   王得仁当然不会放过刘景明,当然他更不愿意放过眼前的这些将领们,既然要选择,那这些人手上不沾点血,怎么能放心的用呢?   王得仁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这顿军棍不管打多少下,都必须将人打死,而且每人都得出手,否则这便是不同心的表示,对于不跟自己一条心的人,王得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好在能够来到与大明对抗第一线的将领们,大多都是不得势的将领,大多更是金声恒、王得仁二人的死党,当下并没有人反驳,几个王得仁心腹将领直接拖着刘景明便向外走。   不多时,军棍挥舞的声音快速响起,夹杂着的是刘景明那凄厉的惨叫声,但是声音却是随着军棍的不断落下,然后不断的低落下来,直到寂然无声。   “老子反了!愿意跟老子的人,立即去带你们的兵,杀光赣州城内所有鞑子,不愿意的,老子也不为难你,就此离去吧!”   随着这一声‘老子反了’,王得仁目光森寒的看向所有将领,话语虽然说的好听,但院中铿锵作声,显然早就有所准备,这个时候谁又真的敢就此离开?   “早该反了!咱们给鞑子立了多少功劳,这鞑子朝廷,何时给过咱们好处了?”   黄大年第一个站了出来,振臂高呼道。   “打下了江南,打下了江西,咱们多少好兄弟埋尸他乡,数年以来,各位位置又何曾动过分毫?”   “如今咱们拼命拿下赣州,还未喘口气,鞑子朝廷便派来新任南赣巡抚兼总兵刘武元,还从江南抽调来池州副将胡有升,铜陵游击高进库,这摆明就是摘咱们的果子来的!   大战时不出力,打下城池后,反而来抢功。最可气的是,咱们打生打死,到现在一个赏赐也无,这几人没有半点功劳,反而人人加官进爵,弟兄们,你们说,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如今一个小小的亲随,就因为是江西巡府的人,也敢在军门面前指手画脚,不可一世,这是不拿咱们当人看啊!”   “大家伙都是英雄好汉,跟着闯王之时,官军被咱们杀的屁滚尿流,连皇帝都能逼死一个,那是何等的快活自在!如今被一个小人这般张口闭口勒索无度,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其他王得仁心腹将领也纷纷鼓噪,七嘴八舌的抱怨道。   “娘的,打生打死时倒是差遣咱们,一到要补给军饷时,从来都是拖拖拉拉!”   “军饷拖拉也就算了,还伸手向咱们要钱!这他娘的,还不如反了!”   他们这些人,在清廷中向来就是属于后娘养的,拼命有他们的份,捞好处的事情向来靠后,一次两次还好说,一直如此,那就算再怯懦的人,也会觉得难以忍受!   “你们中也许有人觉得自己是被逼的手上沾血,但本帅要告诉你们,鞑子不会看你们是不是被逼,鞑子向来都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宁杀错不放过。至于是不是这样,想必各位这些年,自己也能看的明白!”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王得仁轻咳一声,将所有嘈杂声压制了下去,冷漠的开口道。   “反了!反了!”   诸多的将领本来就心存不满,此时更是手中沾过血,再一想到满清的残暴作风,顿时都打了个哆嗦,所有人都明白,就算他们这个时候再低头求饶,显然也是难以善了,因此许多人都脸上青筋暴跳,目光露出狰狞之色,纷纷扬拳响应着。   “金大帅不会坐视,广东的绍武陛下也不会坐视,咱们不是孤军作战!本帅已经去信金大帅,而绍武陛下大军也即将开近赣州,咱们谁也不怕!”   王得仁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些已经看清形势的将领们,同时再次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诸将目光此时顿时一亮,绍武朝廷的明军并不同于之前的弘光与隆武朝廷,绍武军虽然建立的时间还不久,但却是纵横数省,还从未一败,显然是强援!   如今其先锋一千骑兵已经出现在赣州城外,那主力大军还会远么?   “反了!”   这一次,诸将的响应声显然响亮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 第125章 赣州惊变   这场变故之快,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包括王得仁在内,根本就没有想到情况会突然变得如此。   毫无征兆之下,数十位将领皆反之下,城中还忠于清廷的武将完全措手不及,直接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乱军横行之际,赣州城完全就是一片混乱,这些忠于清廷的将领根本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明白,便即糊里糊涂的直接送了命。   南赣巡抚刘武元,副将胡有升,徐启仁是最倒霉的三人,这三人是刚刚来到赣州走马上任,也是未来驻守赣州的将领。   只不过如今的他们,因为新官上任,带来的兵丁不多,多数只是家丁护卫,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他们的本部大军还在行军前来的路上。   在听闻兵乱的第一时间,刘武元第一时间便传令家丁集合,并且火速派人突围去通知王得仁,令其率本部前来,合力镇压乱军。   王得仁是很快便到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刘武元派出的家丁的人头,还有本部数千人马。   当看到造反的竟然是王得仁后,刘武元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场兵变完全就是有预谋的,而且在有王得仁统筹之下,变乱的规模肯定不会小,至少以他的本部,根本不可能镇压的下来。   但这个时候再想突围,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数千大军已经将巡抚衙门围的水泄不通,他手下这些家丁虽然足够勇悍,但却根本抵抗不住源源不断攻杀而来的叛军。   刘武元尽力维持着战局,更是不断派人喊话王得仁,想要用谈判的名义先行稳住王得仁,以拖延时间,等待可能出现的转机。   但是他的这个目的显然是不可能实现了,王得仁戎马十数年,岂会看不出来刘武元的意图?   在占据如此大的优势之下,根本就不会给刘武元任何翻盘的机会,这不仅仅关乎他的军心士气,同时他还需要一个有份量的人头,作为给绍武朝廷的信物!   数千人围攻数百人,而且还是武器、装备占优,更有突袭的优势情况下,就算是真的满八旗也招架不住,更别说刘武元这种汉八旗出身,火速被提拔起来的清将了。   全力猛攻之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巡抚衙门就被无数乱兵移为平地。   刘武元身披数十箭,直接被射成了刺猬,手下家丁死伤大半,投降的人,也尽数被王得仁俘杀,完全不打算放过一人。   胡有升刚刚到来,还没有落脚之地,如今是暂时借居巡抚衙门内,因为家丁没有在身边,完全被当成了路人甲,直接被乱刀砍成肉泥,连首级都没有被割下,死的委实窝囊。   只有徐启元最为机警,一见事情不对,立即抛弃刘武元,胡有升二人,仗着住在临近城墙边的驿站内,乱兵一起之时,便即带着家丁和部分清军溃兵杀散城门处守军,窜出城外。   这个时候王得仁还不知道这次无意中的动作,给自己解决了多大的麻烦,在历史上,这三人给他造成的麻烦那绝对不算小,如今却是如今轻易的被抹除了。   赣州城三面环水,本来是易守难攻之地,但如今这种地形,却是直接让忠于满清的军队抓了瞎。   外有明军压境,城内又是大肆叛乱,还忠于清廷的将兵们,根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叛乱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两个时辰不到,城中便即慢慢平息了下来。   在城外的任良朋目瞪口呆的看着城中突然冲天而起的黑烟,根本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看到无数的清军打开城门,疯狂的向外逃遁而出。   原本任良朋还以为清军终于忍耐不住,准备出城一战,但最后看到这些军队根本不成队列,丢盔弃甲,一脸狼狈,根本不象是作战,反而像是在逃命。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自己麾下又清一色的骑兵,无论是打是逃,都十分方便,任良朋只是犹豫了不足十秒钟,便即下令追击。   数百清军溃兵,又哪里能挡的住千骑的追杀,不到一刻钟便即被追杀而至,只是一个冲锋,数百人便死伤狼籍。   骑着马逃命的徐启元一行人,显然就如同黑暗中的火把一般引人注目。   明军也给予了他最大的照顾,两翼各分出百骑迂回而来,将之死死的围在核心,来回冲杀,显然不准备放过这些看起来似乎是满清军队中的重要人物。   当徐启元被任良朋麾下的明军当成路人甲斩杀之后,没死的溃兵也完全失去了斗志,尽数跪倒于地投降。   就在任良朋正准备审问一番俘虏之时,赣州城再次不断的有人向外逃遁,不过这一次任良朋再不犹豫,在骑兵围追堵截之下,只要出来的清军,不投降便即是死路一条的下场。   没花多长时间,任良朋便听到了城内巨变的惊人消息,城内清军居然出现内讧,已经有人打出了大明的旗号!   这个消息的出现,委实让任良朋整个人都觉得脑袋嗡嗡的,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来打打秋风,若是有可能自然要占占便宜,根本没有想到居然还能捞到这种大功劳。   就在任良朋犹豫着,是否应该派人入城联系赣州城主将之时,城内却是出来一小队骑兵,打着明军的旗帜,缓缓向着他这边而来。   看到这小队骑兵并没有背负弓箭,也没有看到携带武器,任良朋犹豫了一下,将手中马刀还入刀鞘,同样只带着数个亲卫,脱离大军,同样缓缓策马向前行去。   两队骑兵距离数十步,便即不约而同的勒马停步,相互之间打量着对方,显然都有所戒备。   不过双方这表现却是体现了巨大的诚意,一方脱离城墙弓箭的保护来到城外,一方脱离主力主将亲自来前,足以令双方都感觉到安全感和对方的诚意。   “卑职乃是我家军门帐下家丁队长王大,我军军门姓王名得仁王,我家军门让卑职前来沟通,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赣州来使在马上拱了拱手,客气的问道。   “本将香山参将任良朋!”   任良朋点点头,同样客气的回复道。   “见过将军!”   任良朋的官职虽然不高,但作为绍武皇帝身边的心腹重臣,名声早就传了出来,王大不敢怠慢,立即下马行礼说道。   “王将军无需客气,还请说明来意。”   任良朋并没有下马相扶,相反依旧保持着戒备,淡淡的问道。   “我家军门让卑职来问问,如今家主举赣州全城来降,不知先帝(隆武皇帝)当年许下的诺言,如今还做数么?”   王大依言站起身来,躬身客气的询问道。   “兹事体大,非本将能够做主。还请王军门派遣使者入粤,与吾皇御前面议!”   眼见真的是举城而降,任良朋明白事情的重大性,根本不敢擅专,脸容一肃,遥遥向广州方向拱拱手。   “多谢将军提点!那卑职便回城复命,军门正在处理鞑子南赣巡抚等一行鞑子高官的首级、官印、旗帜等,一切停当后会派遣使者送往陛下御前,还烦请将军代为护送一二!”   王大并没有觉得是被任良朋推托,反而觉得这才是应当之事,十分爽快的答应道。   对于这个要求,任良朋自然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当下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刚刚上马,双方想要各自回去复命,却见王大便再次开口道,“若是家主能够说服金大帅同时举事,不知朝廷会如何相待金大帅?”   “啊!”   任良朋顿时一声惊叫,差点直接落下马来,心脏完全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着,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不可置信。   在江西能够称的上大帅的寥寥无几,其中姓金的更是只有金声恒一人而已,若是这人能够反正,那整个江西完全可以不战而定,这种足以令战力态势逆转的大事,怎么能不令任良朋惊叫出声。   “将军无需惊讶,家主说,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说服金大帅反正,若是将军有暇,可静候数日,介时还烦请将军代为引见使者。”   王大对任良朋的反应十分满意,连任良朋都能够看明白金大帅反正之后的巨大收益,绍武皇帝显然更不可能看不清楚,封赏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   任良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只能不断的点着头,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乎几欲破喉而出。   江西是什么地方?金声恒又是何等人物?   湖广福建二地的必经之地,向西可以横击武昌,汉阳,向东可以顺流而下,直攻南直隶,向南可以与福建、广东联成一片,不用再各自为战!   更不要说,金声恒一旦反正,肯定会发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说不定整个南方诸省处处都会有人响应,那对于绍武朝廷来说,绝对是惊天的大变局,说不定会一瞬间扭转整个东南的局势!   江西省可谓绍武朝廷必取之地,对于绍武政权意义极大,眼见就这般轻易便可入手,任良朋只觉得口舌发干,第一次觉得大明中兴之业距离他是如此之近,青史留名必然有他的一份。   赣州之变,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传播而去,在王得仁以八百里加急送来急信之后,金声恒却是第一个收到这情报的省级大员。 第126章 南昌变天   南昌府,江西提督府。   当金声恒拿到王得仁的八百里加急信之时,他还正在悠闲的与幕僚下着围棋,当漫不经心的看到王得仁竟然直接反了之时,他顿时目瞪口呆,手中棋子都跌落在地,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东家,出了什么事?绍武军攻过来了么?赣州城坚地险,想必不是那般容易陷落吧!?”   眼看自己东家如此模样,幕僚吴尊周顿时大奇,他可是深知自家这位大帅虽然人看似粗豪,但为人却是极有城府,如今这般失措的模样,倒还是头次看到。   “王家儿急了!”   金声恒慨然一叹,并没有隐瞒,将八百里加急递给了对方。   这声急了,并不仅仅是说王得仁被逼急眼了,更是说王得仁如此行动,委实操之过急了。   倒不是说金声恒不同意反正,而是如今的他们根本没有做好起事的准备,军中还有不少不安稳的因素没有清除,绍武朝廷也还没来的及及时沟通,这般仓皇起事,后患不小。   “这……”   吴尊周看到这道加急文书,第一时间也是愣在当场,好久也没有从这惊天消息中清醒过来。   金声恒并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的品着茶,似乎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但只看他端着茶杯的手还有些颤抖,就能明白,这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力,金大帅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大帅,事已至此,当速作决断!不知大帅意图如何?是要继续效忠于朝廷,派兵镇压王将军,还是顺势而为,改换门庭?”   吴尊周轻叹了一声,终于从这惊天的消息中脱离出来,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询问道。   作为跟随金声恒十数年的老人,只看金声恒毫不遮掩的将机密文书拿给他的作法来看,这个吴尊周就绝对算的上是金声恒心腹中的心腹,双方完全就是荣辱于共的关系,因此他问起问题来,也根本不加以丝毫掩饰。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金声恒并没有任何犹豫,难得的文绉绉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还是吴尊周教给金声恒的,是对于金声恒始终难以向上踏上一步时的感叹,这一刻被金声恒再次说出,代表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既然自家东家已经不打算再效忠满清,吴尊周立即将一系列撇清东家与王得仁之间关系的策略全部推倒,开始再次思索如何从这件事中给东家谋得最大的利益。   “东家英明,在下今日前来,原本便是要告知一事,这鞑子朝廷已经待不下去了。东家之前与隆武陛下以及黄本兵之间的密秘来往,并不能完全保密,就在下所听闻,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已经有所闻,目前就在加紧暗中搜集证据细则,准备上报清廷。”   吴尊周慨然一叹,对于自家东家的果决,他是向来佩服的。   “此事当真?”   金声恒原本沉稳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急促的问道。   “是真。就在昨日,巡按董学成还试图收买在下家中管事,要管事留意一些不寻常之事。那管事当面答应,但晚间便告知了在下,在下思索了一晚,觉得除了探知这些机密事外,别无其他缘故。”   吴尊周并没有隐瞒,而是将事实全部说了出来。   “董学成小儿,欺吾太甚!仲奇(吴尊周字,杜撰),事已到此,吾当如何行事,方为上策?”   金声恒目光中精芒慢慢敛去,声音再次平静了下来,但却是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满着压抑。   这方面的消息,金声恒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之前还抱着一丝希望,但如今再次被吴尊周证实,明白满清作风的金声恒再无犹豫,也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王将军这八百里加急文书,来的委实及时。如今赣州已经在王将军控制之下,就算有人心向鞑子,想要传递过来,也势必比我们晚知道的多,这就给了咱们机会!   东家,第一步便是趁着各方不备的情况下,先行拿下江西省城文武,控制住所有钱粮物资,扼住各地武将粮饷再缴令江西全省反正。   第二步,以绍武朝廷名义,自立为公候,出榜安民。   第三步,修书东家相熟之辈,劝说其一起反正,只要一两个重要人物反正,那整个东南就会乱成一团,鞑子就算想要镇压,也势必困难重重。   第四,并修书派使前往广东,请求绍武陛下派兵稳定江西军心、民心,唔,这个要看具体情况,最好做完之前的几条,然后再作决断。”   吴尊周干的就是这狗头军师的差事,此时略一思索,便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些意见,金声恒仔细盘算了一番后,顿时点点头。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金声恒深深望了吴尊周一眼,心底甚为满意。   金声恒是一个果决之人,既然已经决定大干一场,那就不会拖延不前。   当时由吴尊周起草,自己亲笔再照书,写了十数封信出来,其中最为重量级人物,当属开封总兵高第,岳州总兵徐勇,两广提督李成栋,声泪俱下,劝说他们起兵反正,共襄盛举。   当日傍晚,金声恒心腹将领齐聚一堂,对于这些年始终停步不前,早就满腹怨气的心腹将领来说,金声恒这反正的消息,他们委实等的太久了。   因此当金声恒刚刚表露出反意之后,这些人便全部欢呼出声。许多人甚至热血上头,恨不得当场歃血为盟。   眼见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金声恒更无任何忧虑忐忑,当即便即安排各部行动目标,直接下令当夜便即动手。   是夜,南昌城一夜无眠,无数士兵半夜时分全面封锁整个南昌城,骤然间杀声震天,由火把组成的火龙一眼望不到头。   兵变的行动极为顺利,整个南昌城差不多都是金声恒的麾下官兵,所遭遇的抵抗根本微不足道,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城内所有衙门与仓库全部被金声恒大军尽数拿下。   擒杀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湖东道成大业,宣布反清复明,“文、武强半从贼”,“尽弃顶带而换冠裳”,少数不愿追随反清的官员均被捕杀。   只有江西掌印都司柳同春抛下妻儿家属,缒城而出,乔扮和尚,星夜逃往南京报告江西发生了重大事变。   一夜之间,南昌便变了天。   PS:开车长途回来,感觉人都快废了,一会儿还有一章,今天就两章。 第127章 乱局起   绍武元年二月十六,南昌城头绿旗尽去,大明的红旗再一次插上城头。   这一次金声恒针对的是满清文武官员,虽然夜间动手时,有不少百姓也被乱兵光顾过,但总体来讲,在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次兵变造成的祸乱却是极小,对百姓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   天一亮,城中的变乱已经完全尘埃落定,当战战兢兢的百姓出门后,这才惊愕的发现,城中原本身穿青色官服,头带顶戴的官员一个也见不着了。   放眼望去,一个个身披大红官袍的,头带乌纱帽的官员,却是随处可见,似乎一觉睡醒之后,大明朝便神奇的重新回来了。   当一些识字的人,看到城头上迎风飘扬的‘明’字大旗后,再次狠掐自己的大腿,确认不是做梦之后,许多人都开始欢呼起来,情绪极为亢奋。   这倒不是这些人对大明有多忠诚,事实上这些能够读书识字的,大多都是士绅出身,此时之所以产生对大明的怀念,完全是因为章于天近来的大肆搜刮之下,所带来的怨愤之情。   普通百姓是不识字的,他们是最为害怕变乱发生的,本来大多数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此时眼见这些‘文曲星’们,一个个兴奋异常,欢呼雀跃,不由得个个大奇,纷纷涌上前来,希望能够得个明白。   ‘劳苦功高,不惟无寸功之见录,反受有司之百凌。血气难平,不得已效命原主……’   正在城中人人迟疑之中,一队队士兵开始沿街巡逻,并且不断的敲打着铜锣,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些安民榜文。   “哈哈!豫国公、建武候委实了得!杀的好,杀的好哇!”   无数的百姓士绅纷纷欢呼着,榜文将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金声恒与王得仁遭遇百般欺压,无奈反正,尽诛南昌满清走狗,再次回归大明,令这些时日来备受章于天等官员蹂躏的百姓士绅纷纷欢呼雀跃,再不得之前的惶恐。   而此时,自立为公侯,新鲜出炉的豫国公金声恒,正在快马加鞭的将南明弘光朝大学士姜曰广迎入南昌城内。   姜曰广是江西新建人,罢官后居住在本县浠湖里,距离南昌城可谓咫尺之遥,金声桓、吴尊周认为他是先朝重臣,把他迎接到南昌城中以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的名义号召地方士绅投靠。   同时,豫国公对其他曾有明朝旧官的人员,也不歧视,另有明朝旧官刘思赉、余应桂等大大小小十余人也列名其间,全部准备请入南昌城共襄大事。   对外人如此,对自己人和心向自己的人更不用说。   金声恒自行任命麾下文武官员,以黄人龙为总督川、陕、山东、山西、河南五省兵部侍郎,金声桓的中军官宋奎光为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王得仁的妻弟黄天雷为兵部侍郎锦衣卫同知。   至于江西地方官,根本没有争取王得仁幕中书记陈芳本人意见的情况下,便即将之火速提拔为江西巡抚,金声桓的幕府书记吴尊周为巡按江西监察御史,其他司道官也大抵是两家的幕客。   江西绝大多数府县都闻风而动,纷纷竖起了反清复明的旗帜。其中比较重要的是吉安府守将刘一鹏、李士元率部归附金声桓,饶州守将潘永禧,袁州守将汤执中、盖遇时也据城反正。   事情发展的顺利程度,远远超过金声恒等人的估计,原本还以为要拿一两个不识好歹之辈立威,才能压服江西的吴尊周等幕僚,也完全有些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作乱,完全是一呼百应,整个江西几乎完全就是传缴而定,眼前的这个金大帅个人魄力委实是令人啧舌之余,就只剩下五体投地了。   但出了省,金大帅的个人魄力就大大打了个折扣,岳州总兵徐勇二话不说,直接斩使,然后八百里加急通报清廷江西大变。   开封总兵高第还算是个实在人,并没有斩使,而是直接绑了交给了清廷。   当劝说反正的书信到了福建之时,李成栋却是在大发雷霆。   原因很简单,他擅自放弃福建沿海各地,让清廷委实有些愤怒,刚刚派来了天使宣读了圣旨。   除了申斥其丧师辱地的行径外,更是直接免掉其两广提督的职位,改任福建代提督,并严令他立即起兵讨贼,勿要再失地辱国之举,否则三尺军法为其而设!   原本李成栋退回内陆时,上书请罪只是一个过场而已。毕竟因为水师力量不足,官兵疲于奔命,只会被个个击破,退回内陆伺机而动,这本是战略退却,谁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但却是没想到,朝廷下来的惩罚是如此之重,显然这是带着一些公报私仇的味道。   哪怕用屁股想,李成栋也明白之前那个因为丢城失地的搭档,被带回京城问罪,最后却只是挨了一顿鞭子,别的屁事没有的佟养甲,在其中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给他。   此时眼见江西大变在即,他满心都是天人交战。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待遇让他怨恨想要报复,一方面却是因为强大的满清八旗的威慑在眼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李成栋阴晴不定的表情,也落入身边一个女人身上,便是刚刚从松江赶来的爱妾赵氏。   “无事,只是一些小事罢了。夫人舟车劳顿,还是多休养几天为上。”   一见到这个女子,李成栋原本的愁云立即烟消云散,轻轻拉起对方的小手,一脸疼爱的说道。   这一刻,似乎他再也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将军,更多的象是一个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天下除了眼前良人,再无他物。   “军国大事,妾身本就不懂,夫君也莫要太过于劳神。”赵夫人嫣然一笑,顿时满室生辉,再端详一阵李成栋,轻轻拂过李成栋结实的胸膛,捂嘴轻笑道,“夫君似乎最近一切都安好,人都似乎壮上了少许了。”   “哈哈!这月余来,一阵在这大田城,没有跋涉之劳,没有行军打仗之苦,倒是轻松了不少。”   李成栋笑着,这月余来,确实是他少有的空闲时间,整个人精神都好上了许多。   “只是这根辫子,却委实的不好看。我夫君是何等英武的男子,这条辫子委实配不上您……”   赵夫人抚摸着李成栋的脸庞,目光最后转到李成栋脑袋后面,看着那一小撮金钱鼠尾,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她没有看到的是,听到这话时,李成栋身体却是猛的一震。 第128章 第128 使者到来   对于郑成功的劝降,李成栋是不屑一顾的,毕竟郑成功还没有那个份量让他低头。   虽然郑成功在沿海把他弄的灰头土脸,但是并不是真刀真枪的打赢他的,毕竟那只是因为郑成功有着海运优势,外加上地方士绅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可以每次都击在他最薄弱处。   尽管处处被动,但是郑成功的士兵战力委实太差了,就算他是这样摊开兵力处处被郑成功优势兵力痛揍,但是对方的损失却反而还要超越于他。   对于绍武皇帝,他还是有着好感的。   而且这好感还是打出来的,相比于弘光、隆武两位皇帝,绍武皇帝的军队战斗力明显强上一筹,分水关一战,对方士兵那明显区别于其他明军那股韧劲与亡命精神,已经得到了他的尊重。   这还是他自投清后,第一次碰到的大明军队,之前碰到的完全可以说是一群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尽管如此,但是对于投降绍武皇帝,他依旧是心有顾虑。   原因很简单,那便是满清强大的实力,尤其是在这种席卷天下,得其七八的情况下,绍武皇帝想要重新翻盘,困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赵氏这话语的意思,他哪里会不明白,他更清楚赵氏一直心向大明,只是这等事败就会九族尽没的大事,又岂是儿女私情能够左右的?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忍一时一世憋屈,退一步越想越气。   屡立大功,却因为客观情况不得不退兵固守,就被清廷这般苛责,辛辛苦苦挣来的两广提督一职,屁股还没坐热,就这般被人收走,给了福建提督这么一个鬼都不愿意干的职位。   福建这里有什么好的?没有水师,收个税都做不到,难道自己堂堂的福建提督,想捞点私房钱都还得和郑成功合股不成?   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是人生了无生趣了。   更可怕的是,这还只是退兵,还不是战败,就已经如此苛责了。   一旦他战败了,那等他还有什么好的?还不得抄家灭族?   若是之前,他根本就不可能想到会战败这种事情,毕竟南明军队的战斗力,委实弱的可以。   李成栋甚至怀疑,这些明军就算将他引到绝地,最后能不能堆死他,都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但分水关一战后,他这种目空一切大明军队的想法,就得到了重大的打击。事实证明,他并不是无敌的,明明只是一群一眼就能看出来完全新兵蛋了组成的军队,连训练都没有多长时间,却是死死挡住了他五天时间。   更可怕的是,这些军队仅仅只是绍武皇帝麾下一支普通的军队,这样的军队绍武帝最少还有数万!   事后他也备感侥幸,若不是因为在分水关前面被阻,再敢象之前盘算的那般,只带三千骑兵便即嚣张的杀入广东腹地的话,估计匹马都难以退回。   虽然与郑成功分享着福建省,但双方都是守有余,攻不足,他更可以借口粮饷不足,向北京伸手,同时打一下小仗,今天收复一座镇,明天拿下几个村,就可以给北京交待过去。   强度不大,还可以练兵,对清廷也有交待,现在的状态,则是刚刚好。   至于反正回大明,那还是先看看金声恒反正后的效果吧,看看各方动静,以及明廷会给予什么样的待遇再说。   ……   广州城。   对于金声恒反正回来,朱聿鐭是有心理准备的。   因此在得到对方使者到来后,他虽然脸上假装欣喜,但实际上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但无论如何,这对于他来说,显然是极大的好事,值得庆贺。   但满朝文武,还有广东的普通百姓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当消息传达到广东后,几乎听到的人都会惊喜莫名,沿途各地更是不断有欢呼庆祝的声音响起。   尤其是普通百姓,更是发自内心的为绍武朝廷不断壮大而欢呼庆祝。毕竟自绍武皇帝坐了位后,第一时间便即废除了三饷三派,更是对各地全面取消收税完成度的指标,不将其计入各地官员考成之内。   另一方面,本来各地官员若要横征暴敛,就算士绅想出头为乡亲说话,也得看地方官员给不给这个面子,而自从议会成立后,士绅们根本就不需要再管官员给不给面子了,反过来官员还要求着他们莫要找他们的麻烦。   倒不是士绅们真的有多爱民,而是因为这些年见的多了,自然要为普通百姓出头。   毕竟若是官员太过份,闹腾的地方百姓都要起事了,那他们肯定会受到乱民的冲击,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两个方面入手后,广东各地原本被沉重的赋税压的喘不过来的百姓们,一瞬间觉得腰杆子都挺起来了不少,日子明显好过了不少。   虽然这种好过,只是从以前喝稀粥变成如今的半稠粥,但这已经足以令百姓们感恩戴德,迅速向着绍武政权靠拢了。   如今听闻绍武皇帝威名远播,掌管一个省的清廷大官都要主动投降,那还怎么会不拍手称快?   唯有朱聿鐭的绍武政权越是强大,他们的好日子才能过的更久。   因此在金声恒使者入城之时,整个广州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愿意见证这场盛事。   二月初二,在万众瞩目与喝彩声之中,金声恒与王得仁的使者陈芳终于到达羊城,直到使者一行人被带入驿站休息后,云集而来的人山人海这才慢慢散去。   政治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一锤定音的,基本上都是私下先反复商讨利益分配,等到大家达成一致后,才会在公众面前再演上一场一团和气的好戏。   这一次也不例外,陈芳并不是如同电视上一般,在大殿当筳奏对,而是先一步被绍武君臣小范围内接待一番。   这一次接待,只有内阁首辅苏观生、兵部尚书莫修伟,吏部尚书何吾驺、户部尚书顾元镜,礼部王应华、刑部曾道唯等朱聿鐭的心腹,人数虽然不多,但规格却是极高。   “草民陈芳,叩见吾皇万岁!”   因为事情紧急,他们根本不顾舟车辛苦,当天便即前来拜见朱聿鐭。   “爱卿无须多礼,起来吧。”   对于这位使者,朱聿鐭当然不会有什么下马威之类的玩意,因为他始终觉得这玩意只是心虚的人才会去做,因此语气十分温和。   感谢爱看书的小伙汁,棣兰两位小伙伴的打赏,鞠躬感谢。 第129章 不能寒了人心   对于如何对待金声恒使者此事,绍武朝廷上下意见是一致的,那便是要善待于他,还要重赏金声恒,给天下人一个表率。   将陈芳唤起后,朱聿鐭还十分体贴令一旁侍候的王大用,仔细的给陈芳介绍了一下左右诸臣。   当一个个或阁老或尚书的名头出来后,陈芳真的是吓了一跳,脸上惊骇之余,内心对此次前来更是充满了信心。   毕竟单以这个排场来看,绍武皇帝对于金声恒的重视可见一斑,既然有了这个诚意,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陛下,这是我家军门送上的请罪奏章。”   陈芳安定了一下情绪,双手恭敬递上一个奏章,在被王大用接过后,在皇帝翻阅之时,还不忘再跟几位绍武朝大佬见了一礼。   奏章的内容没有出乎朱聿鐭的预料,无非是对之前对抗王师表示一番懊悔,然后再表明自己幡然醒悟,愿意自此尽忠于大明之类的屁话,唯一让朱聿鐭感兴趣的是,清廷在江西的文武嫡系,已经基本上被一扫而空,南昌已经大部被金声恒拿了下来。   当然人头也是被带来的,但显然不通下气就直接给皇帝看是不合规矩的,而朱聿鐭对几颗死人头,显然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金卿、王卿自是有功之臣,举江西全省而反正,朕自当不吝封赏,特敕封金声恒为安国公,王得仁为奋武候,以昭其功!”   朱聿鐭看完这封前半截报功,后半截表忠心的奏章,轻轻放下,平静的回应道。   事实上,这东西内容真的没什么看头,一目十行也不会漏任何重点。但无论是做给人看,还是政治秀的需要,他都必须花上十倍的时间慢慢看完。   “陛下容禀,之前军门为了安定人心,妄称豫国公、建武候,已经用此身份昭告天下,若是再换爵名,恐怕会让人费解……”   一听就是小地名的安国公比起以一省冠名的豫国公,显然是低了几个档次,陈芳作为金声恒、王得仁的心腹,自然要为自家老大争取足够的利益,当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理由倒也还算正当,也给了双方台阶下,这事不大也不小,只要朱聿鐭同意,那这事就不算什么事了。   不过朱聿鐭显然是不可能就这般同意的,虽然这事看似不大,但却是一种太阿倒持的大事!   若是因为自己顾忌金声恒二人的兵力势力,捏着鼻子认下此事,那这个口子一开,人人都以功自恃,然后自封为公候,自己到时是认还是不认?   朱聿鐭觉得,无论如何人事权必须抓在自己手里。哪怕这金声恒因此脑子一抽再投降回去,也再所不惜,这是一种态度问题,   他绝对不能容忍让军阀混入自己的队伍,进而再让南明各地陷入藩镇化之中!   “既然是因为安定人心不得已自称,情非得已之下,安国公并无过错,朕也不打算追究。”   朱聿鐭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望向陈芳,平静的说道,“但朕的朝廷之中,却是自有朝廷规制,容不得有人擅专行事!这便是朕的意志!不日就会明旨传达各方,你可直接回复安国公,朕等他的回复!”   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是连续不断的胜利之下,朱聿鐭的威望却是逐日递增,此时其人虽然平静,但一股迫人的气势却是压迫而至。   虽然看赶来云淡风轻,但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在身,根本无惧任何挑战,如同一座无法攀越而过的大山一般,无论金声恒二人如何回应,都不会令其有任何的畏惧和退缩!   “陛下恕罪,安国公公忠体国,定会遵旨而行!”   陈芳委实吓了一跳,这个罪名他背不起,金声恒在反水之后,更是不可能也不敢真的与绍武皇帝撕破脸。   就算还有一个大明皇帝,但那个软骨头,既然有唐王这位雄主可作靠山,那金声恒是根本懒的多想一下的。   而眼前朱聿鐭显然不想成为永历皇帝那般的没骨头的玩意,永历那货委实是一个奇葩,行事委实令人啧啧称奇。   在历史上,永历先是硬气的改封金声恒为昌国公,王得仁为繁昌侯。但当金声桓提出自己已经用豫国公名义发布文告,改封昌国公不妥,再送了一道又是表忠又是暗暗威胁的奏章后,永历朝廷便即态度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变,十分痛快的‘同意’声桓所请,仍封其二人为豫国公、得仁建武侯。   永历虽然不在乎自打脸庞,甚至都不在乎别人打他脸庞,连据守广西一隅只得数千乌合之众的陈邦傅都能威胁永历,让其念在自己‘扈驾之功’给予更多重视,永历根本不顾忌脸早就被抽肿的情况,重新改封为安国公。   后来的情况自然是人人攀比,永历觉得与其他们一个个来威胁于自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索性一口气将一大批或有名,或纯粹混日子的将领们全部封了伯。   杜永和为江宁伯、阎可义为武陟伯、张月为博兴伯、董方策为宣平伯、罗承耀为宝丰伯、郝尚久为新泰伯、黄应杰为奉化伯、杨大甫为乐安伯、张道瀛为镇安伯,连范承恩、杨有光、叶承恩、马宝这些不及流的游击参军一类的,也都加官进爵为都督府同知、佥事等职。   朱聿鐭显然是一个不喜欢被打脸的人,因此他也需要先下手为强,将所有想打他脸的人,统统给先打了再说。   眼见绍武皇帝摆出一副不怕事的模样,陈芳却是先一步怂了,原本还打算皇帝退步之后,便即拿出一份封赏名单上来,但此时明显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再讲条件,那就是不知进退,想要撕破脸了。   眼前强势的绍武皇帝,让陈芳在心中不爽的同时,也同时产生了这才是皇帝该有样子的扭曲三观。   一个不滥封爵位的朝廷,才是一个有威严的朝廷的模样,一个有底气的皇帝,才是一个真正的皇帝。而这种底气,显然不是靠招安一批军头能够获得的,毕竟弘光、隆武皇帝都没有这种气势。   但是陈芳却是陷入了一场两难,这个时候不提有功人员,不对有功之将士封赏,肯定会让江西局面不稳,但这个时候却又不能开口,否则又会给强势的绍武帝一种胁迫的感觉,真是有些坐卧难安。   “江西一省齐动,动静这般大,有功人员自不会少,陈爱卿可有准备有功将士名单?”   就在陈芳进退维谷之时,朱聿鐭却是主动提起此事,将陈芳的两难给轻易化解开来。   对朱聿鐭来说,金声恒、王得仁固然重要,但群起响应的江西文武也断然不能忽视,这是维持大明的人心所向,就算金、王二人再次反水,他也不能寒了这些人的人心。 第130章 李成栋反正   江西事变半个月,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东南,就连南直隶都为之震动难安。   毕竟江西距离南直隶只是咫尺之遥,只要从九江出兵,顺流而下,没有任何抵挡的情况下,十天内就可到达南京城下!一旦南京陷落,那整个南方就再不复满清所有!   一时间南直隶除了八百里加急向北京求援之外,更是派出重兵向池州,安庆府,防备江西军队顺流而下直指南京城。   金声恒作为江西半个地主,自然明白九江的重要性。   二月初七,在自己无法离开,必须在南昌镇压全局的情况下,已经重回南昌的王得仁自然成了攻取九江的第一人选。   王得仁自然懂得九江的战略地位,根本没有二话,甚至都顾不上等待绍武朝廷的回复,便即再次领军出征,向着九江急急而来。   但是不等建武候带着自己的一万马仔大打出手,镇守九江总兵冷允登便即带领部下士卒五千名开城响应,兵合一处,将归一堂。   为了以防万一,王得仁以回南昌述功为由,将冷允登带在身边,命部将吴高接管九江府防务。   兵力毫无损失,又得数千精锐,军心士气几乎达到极点,形势好的令人不敢想念,因此王得仁根本不打算休整,接着分兵四方,几乎大兵一到,各地便即立即改旗易帜,湖口彭泽等要地接连不断的被王得仁大军兵不血刃的拿下。   地方官员,更是以九江知府吴士奇为代表,纷纷前来归附,几乎就看不到任何的抵抗者,整个江西的形势好的令人难以置信。   王得仁的军队占领九江一带以后,地处长江中游的湖广、安徽许多地方的复明势力迅速响应,一时风起云涌,形势颇为可观。   黄梅、广济等县根本不等王得仁大军到来,便即自发宣布反清复明,斩杀地方上的满清嫡系份子,改换回大明的旗帜、衣冠。   风闻江北,罗田王脵、麻城周承谟等聚众抗清,连延东南山以及英、霍山谷,揭竿啸聚。太湖、宿松、潜山、英山一带的反清势力相继而起,各立山寨,奉南明绍武朝廷的正朔。   二月十四日,各山寨义军共立明宁藩后裔朱统锜为石城王,居于潜山飞旗寨,以绍武纪年造作符印,以次拜官,自郡县、监司、抚按、科道、部院、总镇之属咸备。   他寨未有谒者以兵降之,其来谒者,各受职有差,在诸寨为飞旗外卫。于是,统锜抚有二十四寨,称谓蕲黄四十八寨。   三月初,消息传至福建时,与之同时到来的还有清廷八百里加急重新册封李成栋为两广、福建总提督军务官的旨意,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便是要李成栋立即兵进江西,与金逆决一死战!   对于这个要求,根本无需赵夫人再以死相諌,刚刚款待完绍武皇帝使者,高高兴兴的接受完惠国公爵位的李成栋,对此完全嗤之以鼻。   江西的形势让他瞠目结舌之余,同时对大明的国运再次备感振奋,眼看都到了快要咽气的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有如此之众的忠臣义士愿意为大明亡命相搏!   当然他是不明白这并不是这些人有多忠诚于大明,大多是因为满族高高在上压迫汉民所致,尤其是那道‘留发不留头,改汉服衣冠’的旨意,更是让汉民们只要还有骨气的,都不愿意就此伏地作小。   三月十七日,李成栋便即集合大军,开始准备誓师,通知满汉八旗齐聚,告诉他们不日便要出兵。   当满汉八旗监军各个喜笑颜开到来之后,才发现等待他们的竟然是一队队早就准备好的刀斧手,百多颗人头鲜血将大旗完全染红!   紧接着,一个惊人的消息自福建传出,李成栋反了,福建巡抚、巡案,满汉八旗监军及其家属在内,一日间数百颗人头落地,表明了李成栋反正的决心是何等的坚定!   福建李成栋反正的消息,更是如同一颗原子弹炸响在东南数省头上,一瞬间整个东南遍地人心惶惶,各地驻军全部接到严令,进入最高戒备状况之中。   不仅仅如此,整个东南所有的汉人军队将领全部被明里暗里给监视了起来,满清如今根本分不清到底谁忠于自己,谁是那种会脸上带笑,低头一看插自己肚子一刀的坏蛋。   但想要将全部人处理掉,根本不现实,也不可能,否则根本不用金声恒、李成栋打过来,东南就要自己彻底完蛋了。   这种情势下,东南一日数惊,虽然有部分清军将领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是大部分清军将领却没有这种想法,满清这种人人都是被怀疑对象的作法,不仅没有起到预防的效果,反而是将众多的中立混日子的将领给推到南明这一边来。   李成栋不比金声恒,他内部的统一工作做的极为完备,麾下的将领士兵几乎都是他个人的私军,私兵,任何命令都可以顺畅通行。   因此李成栋反正后,军队根本就没有任何混乱,各地的驻军更没有任何哗变事件发生。   整个福建也如同江西一般,几乎一瞬间便即全部倒向大明,城头变换大王旗的速度,甚至比之当年满清席卷福建时,更加的迅速和果决,几乎是消息传到,被核实之后,便即立即易帜易服。   这是满汉矛盾的总爆发,只要多尔衮当年没有下达这个愚蠢的剃发易俗令,福建、江西都不可能这般快速的倒戈相向。   当然在历史上,这命令却是正确的,因为这让满清成功将不肯妥协的汉人反抗者全部杀光了,但此时却是给了朱聿鐭的绍武政权以最大的助力,其作用甚至胜过十万精锐大军!   只用了半个月不到,虽然李成栋晚反正了大半个月,但对于福建的整合,却是几乎与江西的金声恒一同完成。   除了李成栋本人比较能镇场子外,沿海的郑成功更是一大助力。   在反复确认了满汉八旗已然尽数被歼,李成栋是真的反正完全无法回头之后,郑成功在钦佩绍武帝早早便发来要求其配合李成栋的旨意,委实极具识人眼光之余,同时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无数的中型船只,不断的开进福建内陆,配合李军快速由水路机动,出击一个个死硬份子,以最快的速度将福建整个荡平!   在郑成功终于堂堂正正的踏上泉州南安,这片他祖辈生活着的土地上时,李成栋已经彻底扑灭了福建境内所有死忠于满清的府县,大军沿着水路扑向仙霞关! 第131章 末将愿往   在仙霞关,李成栋遇到了最大的阻力。   作为三省锁钥,战略极为重要的仙霞关,只要坚守住了这里,福建李成栋就别想再向浙江行进一步,因此满清在这里布置了福建省内,最多的嫡系兵力。   汉八旗有两千人常驻于此,另外还有两百名满八旗留守,这已经是出奇高的规格了。毕竟就算浙江省会杭州,也就驻守着五百满八旗兵而已。   满八旗驻守,那就意味着这里是绝不容有失的要地,毕竟满八旗可是满清的亲儿子,一旦有失,断不会容忍和姑息。   至于绿营兵,更是有着互不统属的数路兵马,共计七千余人。这些军队大多是驻守周边地区,临时被调集而来,更不可能有统一的指挥。   这也是满清需要的效果,毕竟在金声恒、李成栋先后反正后,满清对于治下的绿营兵保持着相当的警惕,害怕有人再效仿金、李二人反正回去。   将这些军队调来满清中央军队的直接监视下,既能用强大的军事威慑力保证他们的忠诚,又能让这些军队充当炮灰,消耗远道而来的李成栋军队,委实是一举两得。   四月上旬,李成栋便即到达仙霞关外,但看到这雄伟的仙霞关,就算戎马一生的他,也备感阵阵头疼。   仙霞关是中国古代关隘,古称古泉山、泉岭山,是与位于四川广元市南的剑门关、河南灵宝的函谷关及山西省代县的雁门关同齐名的中国四大古关口之一。仙霞关存有四道关门,五公里麻石垒砌的古道可以迅速调兵增援。   隘路周围百里为崇山峻岭,山高谷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明清这些年在福建交战连连,此地战事频繁,隘路日显重要,戍守者遂依势于仙霞岭方圆近百里的安民、二渡、木城、黄坞、六石等处陆续筑关设卡,与仙霞合称六关。   每处有关门两道,均为条石构建,成拱券顶。仙霞关门高3.2米,宽2.4米,倚山而筑,两侧墙体厚5米,左侧有仙霞关匾额一块,右侧立有一碑,镌刻岭关历史,是六关中最险要的关隘。   李成栋是来过里的,甚至对这仙霞关极为熟悉。   不过当时的他,因为郑芝龙早就暗中投降,根本没有攻打仙霞关的机会,直接领兵越关而过。   但这一次显然是不可能轻易善了,李成栋再想给自己加官进爵,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就算是加爵,最多也只是会将如今的三等国公等级,向上再提一提等级罢了,这东西对于国公一级的人物来说,实际上意义并不大。   毕竟再向上就是请封异姓王了,自大汉朝之后,汉家天子是很少会做这样的事了。   当然除了永历皇帝这个另类的天子,这家伙可是一口气封了那四个王,但那王爵的含金量,委实象是山大王在凑台子,根本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反观绍武这边,金声恒与自己两方,一人平定一省,却只一共封了四个爵位,二公一候一伯(九江总兵冷允登被封乐平伯)。   整个绍武朝一共封了七位爵爷,他们这边就占了四个,其他三个一个是拥立头功苏观生,封一个伯爵,另一个是当时的广州实力派,而且还主动交出兵权,拥立绍武皇帝的广东总兵林察,这般功劳也只是一个候爵。   最后一个是实力派兼铁杆唐王派朱成功,但是初时也只是得了一个伯爵罢了,如今为了平衡自己与金声恒,这才紧急以朱成功收复福建沿海的功绩,被加封为海澄候。   对于绍武皇帝如此谨慎,甚至可以说是‘吝啬’的封爵态度,李成栋并没有多少抵触,甚至还有些暗暗称赞,毕竟这才是新朝的新气象,如果也象永历朝廷那般王候满地都是,一个杂号将军都能有一个伯爵的位置,那怎么看怎么象是亡国不远的模样。   虽然他李成栋基本上已经位极人臣,并不太指望加官进爵,但他毕竟不是孤家寡人,下面的人却还都在眼红着爵位和官职,那是需要大把军功来做铺垫的。   福建已经没有什么军功可捞了,想要更大的军功,那就必须要攻入浙江,让这些人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和能力,立下足以让绍武帝看的上眼的军功才行。   而摆在面前的,就是极为棘手的仙霞关。   好在这一次,与历史上完全不同,他没有一群猪队友在后面拉扯,甚至连历史上最不与人为善的郑成功,竟然也能放下成见,不仅处处提供方便于他,还极为大方的调来数十门从舰船上拆下的大炮,给他攻城所用。   因此这一次北上,李成栋不仅兵力远超于历史上,后勤方面更是从来不需要他多操心,武器装备上更是碾压历史上的李军。   各种火炮两百余门,身兼都督府左都督兼浙闽提督的他,无论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可以调动全福建包括郑成功在内的所有明军为其后援,此次北伐大军合计本部四万,外加各地明军及夫子军十数万,号称五十万,大军浩荡百余里,声势委实极强!   全军沿崇溪、南浦溪水路两路并进,一左一右分进合击,连破、降崇安、浦城,桐木关、谷口关、焦岭关,岑阳关等城关,兵锋锐不可挡,两路会师于浦城,只等最后攻击的到来。   这个年代的八旗兵,还没有坠落到中后期双枪兵的地步,刚刚立国之初,武勇仍在。   尽管李成栋大军声势浩大,但是满八旗心底那天下第一的嚣张狂妄性子却一点也没变,虽然只有满汉八旗外加绿营万余人,但他们依旧敢于主动出击。   以满八旗为锋矢的满汉千余骑兵,外加绿营凑出来的千余骑,两千余骑就敢于深入至浦城之外,挑战李成栋大军。   李成栋此时立于低矮的浦城城头,城外大营连绵无尽,大半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旧部。   再看着城外数里外的满清两千骑兵,简直就象是汪洋包围着的一小块岛礁,似乎随时都会被滔天的海浪所吞没。   “鞑子欺人太甚!若是催动大军图之,未免被人看轻,谁人敢出营一战!?”   李成栋胸中豪情万丈,戟指着远处的清军骑兵,厉声喝问道。   这话当然是漂亮话,清兵又不蠢,眼前的战场几千骑兵作战起来就已经束手束脚了,全军向前根本施展不开,反而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若是两翼包抄,在这种多山多丘陵地带,等你兵力包抄到位,别人早就跑出数十里,顺便将午饭都吃完了。   “末将愿往!”   话音一落,一名昂藏大汉排众而出,单膝跪地抱拳道。 第132章 骑兵战   说话之人一出来,原本还想出列的将军们,顿时个个停住脚步,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人。   就连李成栋也是眉头一跳,望向此人,关切的问道,“永和,你伤可好利索了?莫要逞强。”   “愿立军令状,不胜则军法从事!”   说话之人铿锵有力,正是之前进攻分水关,然后被纪光霁来了一记关门打狗,最后马失前蹄跌地,晕死阵前,被生擒活捉的杜永和。   杜永和可谓是一员悍将,在李军中向来勇名极盛,是李军数的上有名有姓的狠人。当时这家伙被俘,纪光霁可是将之当成宝贝一般,不仅提前将之送至安全地区,更是安排最好的军医给他治伤。   这数月以来,伤势倒是恢复了,但按照常理应该早就被朝廷按照逆贼的名义斩首的他,竟然还一直活蹦乱跳的,只是被软禁而已。   当绍武皇帝将之与招降使者一起送至福建时,纪光霁还与之见过一面,不过当时的俘虏之耻反而成了救命之恩,倒是让两人很是唏嘘了一番,共叹命运无常。   事实上纪光霁在得知消息时,还曾上书劝朱聿鐭慎重处理杜永和之事,毕竟这可是一员骑兵悍将,当时能够抓到他纯粹属于运气使然。   如果再来一次,纪光霁这种战场上还算是小字辈的选手,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将之第二次擒拿的,一旦李成栋不接受招降,那这杜永和就将是一个大敌。   但是绍武皇帝却是完全不在意,似乎有着十成的把握,纪光霁根本无法阻拦。   但是事实来看,绍武皇帝还真有识人之名,参加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在浙江更是名可止儿啼,凶名昭著于江南的李成栋,竟然真的就这般轻易而举的被招降了。   甚至可以说,杜永和在招降没有完成之前,便即提前送来,朱聿鐭给李成栋的观感就更是好了。这样一个既有‘胸怀担当’,又有‘卓越’的识人之明的皇帝,完全值得他去追随。   杜永和虽然被俘过,但却没有人会因此看轻于他。一来他确实是一员人人佩服的悍将,二来对方当年被俘,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而是中了埋伏,而且他们还算是坐视不救的一群人。   因此一见他出场,要一扫前耻,所有人都默默退回原位,再不出声抢夺这个名额。   “只要永和身体无恙便可,此战倒不必全胜,只要能够持平,那便是大功一件!”   对于杜永和,李成栋担心的只是对方身体恢复的如何,对于他的战力却从来没有怀疑过,闻言便一摇头,坚定的说道。   满八旗的战力数十年来早就被传的神乎其神,什么一人当十汉,十人便可破千百明军,万人聚则横行天下!   这些传闻听的多了,由不得李成栋不担心爱将有失,因此这一仗只要能打个平手,对于军心士气,便即算是大胜了。   “今日之战,有进无退!本将冲锋在前,见本将退者,任何人可立斩本将于马下!”   杜永和归队,在骑兵前面来回驰骋,不断的大呼着,   这是杜永和面对强敌时的标志性的决死突击宣言,引得骑兵们不断的欢呼着。因为每次杜永和说出此话时,都誓同疯魔一般,破敌阵如同摧枯拉朽,每次都是胜利收场!   不多时,浦城城门洞开,三千余骑兵鱼贯出城,慢慢汇聚成阵,向着数里外的清军骑兵缓缓逼迫而来。   “满八旗,好大的名头!操,吓不倒老子!儿郎们!随某冲阵!”   隔着里许远,杜永和狂的一声大喝,将马刀一举,双脚猛踢马腹,一骑当先,向着清军骑兵阵营加速冲锋而去。   对于这样的挑衅,满八旗自然不会示弱,在八旗都统喀什布的带领下,针锋相对的迎了上来。   相对而来的骑兵,里许的距离刚刚好让双方战马都进入马速最高之时,双方都不肯有丝毫退缩,顿时直接迎面撞了上来。   喀什布是一个典型的满人,脖子几乎直接与脑袋一样粗,胳膊粗壮,整个人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力量型的猛人。   杜永和也是一个肌肉男,碰到这样的对手,自然不甘示弱,直接迎着对方的厚背大刀猛的劈砍而去。   “锵!”   一声激烈的金铁交呜声响中,杜永和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快速传导而来,虎口剧痛。   幸好战阵经验丰富,杜永和感觉不对之时,及时的收回力道,及时向一旁卸力,这才没有被当场扫下战马,但手臂却是一阵酥麻。   骑兵交手,只是一瞬间的一个碰撞,杜永和与之交错而过,再次避开一柄迎面而来的长枪,便听到后面一片马嘶人吼的碰撞声响起。   近百骑无可闪避,直接冲撞在一起,马上骑士还来不及挥舞兵器,便即快速消失在滚滚马蹄之下。   杜永和不敌喀什布之勇,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缺口,后面的李军骑兵压力大增,在喀什布的大斧下,如同波分浪裂,血肉横飞。   后续的李军骑兵亡命前冲,仗着数量优势,浴血而前,希望接应到杜永和。   只是他们面对的是满八旗的两百铁骑,这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魔,战场经验丰富,装备精良,一时间李军后续骑兵损失不断直线上升。   杜永和勉力抵挡了接下来交错而过的十数骑,一个战果也无,身上却是多添了数道伤口,仗着盔甲精良,所伤之地只是皮肉之伤。   但这点小伤却根本无法让他心中惧怕,甚至还比之前更加的狂热起来,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除了最前几排骑兵外,后面的清军骑兵水准委实不怎么样,根本无法与他麾下的精骑相比。   骑兵对冲而过,速度极快,数十息之后,在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之中,两军便即对冲而过。   李军明显吃了不小的亏,损失至少是对方的两倍之多,只是一击,便即有数百人折戟沉沙于战场之中。   不过杜永和再看向那咯布什之时,眼中却依旧没有太多的畏惧,虽然力量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却不代表他无法战胜对方。   简单的整理了一番队伍,杜永和的马长再次高高举起,冲天的号角声中,杜永和再次向着对方冲击而来。   这一次,杜永和依旧直直的向着喀布什而来!   PS:今天惹老婆生气了,花了好久这才哄好,惭愧,有哪位老大能教一手,如何讨好老婆,让咱能够从容以对。 第133章 破敌   蹄声隆隆,双方骑兵都不是善茬,尽管都略有损伤,但却根本无人后退,再次冲锋而来。   喀什布看着直直向着自己而来的杜永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当然知道对面这家伙还不服气,估计还弊着什么以巧破力的坏主意,但估计一会儿这家伙就会后悔自己想偷这个鸡。   他喀什布可不是战场上的初哥,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但是灵活性却并不差,如果对方真打着这个主意,他自然会好好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嗯,也许可以说是最后的教训!   双方很快接近,看着杜永和虽然在蓄力,但明显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往无前,喀什布嘴角闪过一丝嘲弄的笑容,再次猛踢战马马腹,将速度再次提升少许,迎了上来。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就象喀什布预料中的一模一样,杜永和高举马刀,看似是再次硬拼,但目光却是遥遥锁定他的后胫处,可见这一刀是虚招,还有后续动作。   不过不要紧,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对方借收力之时,抽刀划他后胫,那只要大斧加速向前,对方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被大斧斩为两截!   但意外却是发生了,杜永和猛的一夹马腹,左手也松开马缰,原本单手握刀瞬间变为双手持刀,大吼一声,立劈而下!   在他猛夹马腹之时,战马速度自然而然的稍稍放缓了一丝,这时他身后数骑猛的一个加速,堪堪与他齐平,一同挥舞兵器围攻而来!   “锵!”   又是一声剧烈的金铁交呜声响起,喀什布与杜永和都是全身一震,巨大的碰撞力量,差点让两人都从战马上掉落下来。   喀什布极为憋屈,因为他大意了,不仅是单臂,而且还留了力量以防万一,这时受了对方集结全身之力一击,顿时有些遭受不住,内脏都受到剧烈冲击,差点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但更让他憋屈的是,对方身边数骑此时攻击已至,不由的睚眦欲裂,但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看着数件长短兵器朝着自己落下。   “保护主子!”   好在喀什布也是有亲卫奴才的,几个骑兵奋力向前,帮助喀什布抵挡这些攻击。   不过杜永和几人显然配合极为默契,打的就是这个瞬息即逝的时间差,尽管喀什布的奴才拼命阻拦,却也根本无法接下所有攻击,双方一瞬间交错而过后,喀什布虽然尽力闪躲,但还是有一条手臂离体而去,受了重创。   这一次对冲而过,杜永和和喀什布身上都再次多了几道伤口。不过这一次,双方锋矢人物都没能发挥作用,对冲之时更是分外惨烈了三分,双方都杀的人头滚滚,损失惨重。   “嘿嘿,哈哈……”   杜永和重重的吐出一口带血的老痰,不断的怪笑着。   就如每次遇到的敌敌一样,又一次用默契的配合战术重创了对方的领军人物,这一战的天平,再一次向人倾泻而来!   毕竟虽然这一次他也负伤不轻,但他还是有一战之力!   “儿郎们,随我冲阵!”   杜永和再次一声大吼,马刀高高举起,冷笑着再次催军冲锋而来。   满清立国之初,军纪森严,主将未下令退兵,退者祸及家小。喀什布虽然遭受重创,但却反而被激起了凶性,根本没有撤退的打算,简单的将断臂直接用布扎紧,便即再次主动冲锋而来。   不过这一次,他再也不是杜永和的对手了,一刀便将之大斧劈飞开来,虽然堪堪躲过杜永和掠过脖胫的那一刀,但后续的李军骑兵攻击却是再也躲不开来。   只是几排骑兵汹涌而过,喀什布便即消失在滚滚战马之下。   杜永和反而如鱼得水,虽然依旧遇到一些硬茬子,但却再无可以阻挡他前进之辈。   越是冲锋向前,就越是舒畅,后续的汉八旗与绿营骑兵,基本上就是一刀一个,再次穿透敌骑阵而过,杜永和已经是浑身浴血,整个人和马都不断的滴落着鲜血,直如同一个地狱爬出来的嗜血修罗!   再次对冲而过,李军骑兵剩下的人数已经只有两千出头,对面满清的骑兵人数也锐减了几百号人,剩下千余人的阵势更显单薄无力。更因为主将落马,生死不明,军心都受到极大的震荡。   若非因为满清铁律,失主将者部众皆处死的可怕下场,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四散而逃了!   “什么狗屁无敌的八旗兵,也不过如此!儿郎们,灭了他们!”   杜永和心中大定,举刀遥遥指向数百步外的满清骑兵,一脸鲜血不断滴落而下,一口槽黄牙更显狰狞。   “万胜!万胜!”   对面敌人的乱象,李军骑兵人人都看在眼中,纷纷狂呼相应,士气为之大震。   这可是传说中三头六臂,号称沙场无敌的满八旗,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尔尔!   “冲阵!”   杜永和一拉战马缰绳,整个战马人立而起,猛的落下前蹄,再次叩击着大地,冲锋而前。   “将军威武!”   无数李军骑兵爆出震天的喝彩声,如同滚滚的流水一般,跟随在杜永和身后,再次催动坐骑,汹涌而前!   这一次,满清方面骑兵却再没有象之前那般针锋相对,虽然依旧有两百余悍勇之辈迎敌而上,但是大部人却是委顿不前,不愿意再进行冲阵。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冲阵的悍勇之辈,竟然大部分都是绿营骑兵,包括满汉八旗在内的满清中央军队,倒是大多都一个个畏缩不前,委实令人有些大跌眼睛。   这两百悍勇之辈,却难耐大势,只是一个浪涛涌过便即消失在滚滚的战马飞驰之中。   在急速的战马冲击下,清军骑兵开始四散奔逃,尤其是满汉八旗,头一次尝试到这种被人在背后追着砍杀的滋味,不过却是没有人有勇气再回头一战。   “万胜!”   李军骑兵追杀之时,震天的欢呼声也从他们口中吼出。   就如同一道道涟漪,当声音传到时,无数的明军同时欢声雷动,一声声万胜,如同惊雷一般不断的扩散开来。   他们有理由骄傲和兴奋,面对面正面击败满汉八旗,让满八旗那如同巨山一般压迫在他们心头的沉重感,几乎是一扫而空,人人都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鸣金收兵吧!”   李成栋重重一拳砸在弩墙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沉声下令道。   胜负已分,他的目标已经达成,根本无须再耗费马力去追杀,毕竟多杀几个,少杀几个,意义并不大。 第134章 争执   击败满清骑兵之后,前往仙霞关的道路便即再次畅通无阻。   不过李成栋并没有急着进攻,倒不是他不着急,而是因为受到后勤的制约。   这个年代最便利的运输自然是水运,但是进入浦城后,水路已经到了尽头,粮草物资还好说,众多夫子军与辅兵,还是能够保证效率。   但是火药弹丸这东西,却是必须专业人士负责督查运输,更让人头疼的是两百余门火炮,这东西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进,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虽然这个年代夫子的人命不值钱,但是却也不能真的不惜代价的驱使,若是夫子死亡数量过多,那如今这又不是军情紧急,朝廷那一关肯定过不去,因此速度慢一些,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好在人多力量大,经过全军十数日的努力,终于让这些笨重的大家伙看到了仙霞关。   事实上,十数万大军猬集于小小的仙霞关,李成栋本身是不愿意的,毕竟在李成栋看来,这完全就是在浪费兵力和如今大好的形势。   他更愿意战略是直接挺进浙江,趁着浙江清军如今惶恐难安的局面,只要大军杀入浙江,估计会再现福建、江西这般摧枯拉朽般的形势。   虽然拿入仙霞关,也是进入浙江的办法,但是他更愿意采用郑成功的办法,以庞大舰队运送大军自海路进入浙江,在杭州府登陆,直接以最强力量拿下杭州,彻底底定浙江。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李成栋也想让满清也尝尝自己之前的憋屈,以郑家舰队为机动力量,彻底将浙江沿海打的天翻地覆!   但可惜的是,当这个他觉得极具操作性的方案递上绍武朝廷后,却是被皇帝否决了。   给他的理由便是,不得弄险。只有拿下仙霞关,彻底锁死满清由浙入闽的通道,这才能另图他策。   李成栋当然知道,甚至比朱聿鐭更清楚,在东南剧变之后,原本只是准备三顺王南征的满清朝廷,此时已经不顾一切的开始集结满汉八旗主力,准备再次主力南征!   不过在他看来,只要浙江不稳,满廷在没有彻底平定浙江之前,定然不会大军先行入闽。   但这也有个问题,那便是杀入浙江的他必然会首当其冲,成为满清主力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劳师以远,一旦被满清主力给围了,恐怕就算绍武皇帝全心全意的前来求援,没个一年半截也无法给他足够分量的支援。   所谓富贵险中求,尽管这套方案实施起来,极为危险,但李成栋心中却是偏向于这个方案。但作为降臣,他委实没有让绍武皇帝改变心意的筹码。   偏偏另一个能够影响绍武帝的实力派郑成功,却偏偏是绍武帝的忠实铁杆,完全唯绍武帝马首是瞻,没有郑成功的协助,他也根本无法完成这种壮举。   在思索间,火炮便已经开始陆续进入各自的阵地之中,麾下大军也已经安排预定的方案,开始安营扎寨,做着攻关前的最后准备。   ……   在李成栋对仙霞关磨刀霍霍之时,江西的金声恒等人,却在接到王得仁一连串的捷报后,反而是陷入一场争执之中。   不同于历史上的金、王二人,这次面对强势的绍武帝,金王二人并没有再象之前那般上书要求保留之前的爵位,而是很干脆的予以接受,并且通报全省新的爵号。   他们争论的也不是爵位问题,而是路线问题。   “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令我等谨守江西之余,遣一上将往湖广,配合文总督,堵督师(堵胤锡已经被任命为湖广云贵川四省经略督师)进攻武昌、岳阳。我等还是遵旨而行吧!”   天启年间庶吉士出身,刚刚被金声恒招募而来,充当如今江西总督的黄人龙是一个保守派,率先开口说道。   “不错,奋武候已经拿下广济、黄梅、湖口、彭泽,控制了九江东西航道,如果金声桓率领主力接应,既可以扼守广济阻击湖广来犯之敌,顺长江东下攻取安徽、江苏;也可以扼守彭泽小孤山一带,阻击由南京而来之敌。反顾无忧,大军主力可以先行开赴湖广,彻底拨掉武昌府的鞑子,独占长江航道,将朝廷兵马彻底连成一线!”   吴尊周也同意先行向湖广用兵,毕竟从全盘考虑来说,这是最稳妥的方案,只要大家地盘连成一气,又占据着长江航道,就算清军大举前来,相互之间也可以快速增援。   “不可!如今江西内部无忧,正是进兵江南之际。可令一军仍着鞑清军号杂衣,以章贼(江西巡抚章于天)求救之败兵名义,顺流而直下南京,其必会接受其入城!大军随后攻至,到时里应外合,南京唾手可得!   南京即下,东南再不复鞑清所有,界时腾檄山东、安徽中原诸省,响应者必众。中原若乱,我朝趁机兴王师大举北伐,则中兴可期!此事若成,公爷就算凭此拿一个王爵也并非不可能!”   但立即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正是幕客胡澹,这是一个比较激进的人物。   “不可。顺流而下,池州、安庆重兵云集,难以混过。到了南京,也未必会于此时收录败兵,就算南京收录败兵,又岂不会御甲去兵,官兵上下全部审查一二?   除非能让大军与诈降兵将前后腿到达,方可从中取事。但如此情景,南京又怎会放人入城?此乃无用之策耳!”   吴尊周却是摇摇头,对此议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直接将之否决。   “仲奇所言甚是,南昌府推官柳同春已证实逃往南京告警,鞑子必亦戒备,假冒鞑兵旗号偷袭南京,断无可行之理。若西取武汉,连衡郧襄,与湖南堵氏(堵胤锡)、夷陵文氏鼎足相连,方为上策。就算万一南京举兵西进,攻城破邑,亦不足为虑。只待撑至绍武帅六师,堂堂正正而后北伐浙江、江苏,大兵猝至,南京孤立无援,婴城自守,取之不晚。”   另一个幕僚刘汉升也表达了意见,显然也不认可这种孤注一掷的冒险方案。   “诈降军士无需太多,千余精锐便可,在下还是觉得,值得一试!”   虽然被两大幕客否决,但胡澹依旧不打算放弃。   因为他的理由也很充足,这种投资比最为合适,失败了并不损失什么,若是一旦成功,那就是擘天之功!值得为此冒险一次!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135章 再攻荆州   双方争执难下,金声恒只是默默听着,始终不肯发一言表明态度。   实际上,金声恒对于进攻南京的兴趣极大,毕竟南京是江南首城,若是能够攻至南京城下,大出一口胸中恶气,金声恒觉得这才对的起自己这一番亡命一搏的性子。   金声恒的性格,在后世估计能够用强迫症患者来形容,是比较确切的。   历史上,江西全境皆反,唯有赣州不阴不阳,始终不肯低头,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为了一个小小的赣州,犯了战略错误,宁可让北境空虚,放着满清增援兵力不管,也要先行拔了赣州这颗钉子,也只有强迫症晚期患者才能做成这样。   但是耗时两个月,主力齐出进攻这个根本没有力量进攻南昌的小城池,最后却依旧没能拿下赣州,反被满清大军趁虚连破北境数城,杀至南昌周边。   老巢遇险,直接弄的一个进退两难,不得不撤退时,反而被胡有升逆袭杀了个人仰马翻,大军回转南昌,既没有反攻饶州,九江为南昌作为犄角,反而愚蠢的全军退入南昌城。   原本想以坚城耗死满清大军,反而被满清深沟高壕围成铁桶,困守大半年,被满清将其粮草耗尽,最后兵败身死。   眼前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赣州刘武元、胡有升这几个刺头被王得仁无意间直接抹杀了事,赣州根本没有翻起任何风浪来。   没有内忧,南京城的巨大诱惑又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眼中几乎没有了任何的东西,全心全意紧盯着南京。   一番争吵之后,虽然以寡敌众,但战斗力超凡的胡澹依旧不肯认输,依旧再与其他幕僚们吵的不可开交,力主东下南京。   “不用争了,本公决定沿江东下,进攻南京!”   纷纷扬扬之中,强迫症患者金声恒也下定了决心,他的目标依旧是南京城。   “公爷三思!这是公然违抗圣旨啊!”   黄人龙不得不站出来,拱手劝解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金声恒却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根本不受外物所动,坚定的说道。   “公爷三思,南京乃是太祖龙兴时所建,城池坚固甲于天下,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拿的下的!”   不仅仅是黄人龙,吴尊周等数位幕僚都坐不住了,一起上前,齐齐的劝说道。   “本公自然有本公的办法,尔等无须多问!”   金声恒嘿嘿一笑,十分随意的说道。   在心底,金声恒却是对拿下南京嗤之以鼻,本公何时说一定要拿下南京?哼!只要本公大军抵达南京城外,无论拿的下拿不下这南京城,这东南都得震动一二!   对于南京城,他并不是想要攻下,作为沙场宿将,他显然知道南京城是一块硬骨头,除非孤立无援,否则哪怕他拼上所有老本,将门牙也崩掉,南京城也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啃动的。   他完全就是一种去恶心人心态去的,被满清恶心了这数年,不报复回去,怎么对的起自己这强迫症?   不得不说,金声恒的战略目光却是一如历史上一般短视,他根本没有想过就算他真的拿下了南京城,这种不听皇帝调令完全如同军阀的行事,就算有战功傍身,也注定难以善终。   既然决心已定,金声恒也是一个实干派,立即开始发布无数道命令,各路军队陆续开始集结,向着九江、彭泽,小孤山一带开拔。   同时下令王得仁留下数千兵力扼守富池镇,马口镇,控制航道,防备湖广清军东进,并率主力前来九江与自己汇合。   ……   一顺百顺,绍武朝廷在江西、福建相继反正之后,似乎一下子全面顺利了起来。   三月十七,就在金声恒开始着手准备顺流击南直隶之时,闯营在湖北也终于打开了局面。   宜都,松滋,枝江三城尽数被恢复过来的闯营接连拿下,大军十数万,在文安之的率领下,再次围攻荆州。   而这一次,武昌府却再也没有机会援兵可派,南边堵胤锡整合好湖南势力之后,便再次卷土重来,统率战兵三万,水陆并进围攻岳州,东边江西王得仁又是般咄咄逼人。   武昌方面早就焦头烂额,不多的兵力还要增援三个战场,那还不如一个都不救,经过清湖广总督府内部一番讨论,所有人都一致觉得,无论是从地图上远近来看,还是相比闯营与湖广明军这两个,一出场就是搞笑多于打仗的老对手,江西兵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闯营战力虽然还行,但他们拿下荆州,最多也只是跟湖南的堵胤锡联成一片,距离武昌还远的很。   起码想攻击武昌,他们还需要再顺流数百里拿下岳州,再顺流而下数百里,这才能够摸到武昌的边上,这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弄不好要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   而江西兵就不一样了,只要拿下黄州府,武昌府就会直接暴露在江西兵的兵锋之下,威胁轻重一目了然。   因此,增兵黄州府,特别是最前线蕲州城就成为必然之事。只要守住蕲州,就不怕江西兵能够飞进湖广内部捣乱。   至于荆州与岳州,你们还是不要多想援兵的事情,再发挥你们的主观能动性,自求多福吧。没有抽调你们两地军队保卫大武昌,就已经很是体恤你们了。   如今自求多福的荆州守将冯汝先,就很懂得选择,眼见闯营又是十数万人涌上前来,很是痛快的直接选择闭门不出,决定先死抗一段时间再说。   荆州古称江陵,在三国时期就是天下有名的坚城,千年下来,尤其是湖广明清拉据这段时间,荆州更是得到了足够的钱粮用以修葺城池,如今的荆州城墙高9米,城墙厚10米,城墙上有3座藏兵洞,24座炮台。城楼六座,城防坚固,易守难攻,这也是冯汝先只有数千兵力在手,也敢选择死扛的原因。   不过冯汝先当然也不会真的死扛到底,江西之变已经有零星消息传至此处,各种消息和谣言已经是满天飞。   眼下局势难明,还是要多留一条路为上。当然若是武昌府还在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选择投降的。   在冯汝先复杂的目光下,闯营已经开始下船登岸,各部都十分熟悉的进入各自的战区,再一次开始准备攻打荆州的事宜。 第136章 攻城   闯营的进攻是熟门熟路的,毕竟来这里已经是第三次了。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这一次闯营再无需担心猪队友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军队第一次有了绍武朝廷的真正监军,而且不再是那些敌视他们的士大夫,而是宦官。   宦官根本没有大明文官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更没有根深蒂固对他们闯营的偏见,宦官唯二关注的便是自己的好处,还有保证这支军队服从于自己主子的调遣。   因此要求不高的宦官便成了闯营最好的监军,只要银子给到位,只要服从绍武皇帝的调遣,这些宦官办起事来,要比文官们痛快的多,售后服务完全称的上是有口皆碑。   就比如这次出征,荆州府各县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回推诿,根本不打算提供足额的粮饷给军队出征。   这是惯例,需要闯营拿出更多的钱财才能买动这些官员们,让他们满意之后,才会再一次从定额中漂没部分,这才拨给钱粮。   但这一次,事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监军陈思隅完全就是拿钱办事的主,听说各县官府推诿的情况后,直接拿归州县令当了鸡,以贻误军机,祸乱地方的罪名拿下,着锦衣卫扭送广州。   这清晰的表明了一个态度,老子今日能收拾一个归州县令,明日就能收拾一批这样的官员,就看你们要怎么选了。   这一手效果立竿显影,尽管陈思隅直接被荆州府地方官员骂成魏忠贤第二,在士林之中更是直接臭名昭著,但却再无一人敢于对军队粮饷横加推诿。   尽管荆州府各地州县所产并不多,根本无法负担起十数万闯营出征的钱粮,但却也能凑出十数万大军一月粮饷。   再加上闯营本身就有一些存货,节省些用,支撑两月作战还是没有问题的。   物资方面是内部因素,被陈思隅一人便直接解决,而外部因素却是闯营更看重的一方面,因为再次攻打荆州,都是因为一群猪队员坑人,这才让闯营损兵折将,一无所得。   不过绍武皇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处死何腾蛟的罪名,并不是其失地丧师,而是其对抗朝廷,蓄意谋反,并戕害友军。   将戕害友军与谋反同罪并列,虽然是大明头一次出现,但显然十分清晰的将绍武皇帝的意思传递了下来,那便是再出现类似何腾蛟这般坑队友的事情,绍武皇帝绝对不会姑息!   当何腾蛟的人头以及罪名传至湖广各地后,整个湖广文武都是俱受震动,其中闯营的震动更大。   因为这摆明就是绍武皇帝为他们出气的意味在内,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谁都看的出来。   有了这种事件出现,闯营对于友军的信任无形中增加了许多,毕竟绍武皇帝如今威望如日中天,湖广明军根本不可能不将绍武皇帝的旨意不当回事,都会认真对待。   不过被坑的次数多了,该有准备还是要有的,这一次闯营出兵荆州,斥候更是远撤至大军方圆百里开外,预防万一。   相比于十数众的闯营,荆州城的数千清军兵力显得极为单薄。   只看那密密麻麻的连营似乎已经到达了天边,而援兵却根本没有半个影子,守城的士气就不可避免的有些低落。   唯一能支撑着他们的信念便是,他们曾经单凭着自己本身,就抵挡过十数万闯营猛攻月余的旧事,还有笃定满清朝廷绝不会坐视荆州就这般陷落。   闯营到达的第三天,已经将城外的梅花桩清理的一干二净,虽然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但大军攻城的道路却已经一片平坦。   三天时间,无数简易云梯、盾车都已经被打造出来,而且有了前两次的经历,对于城头的火炮位置以及可能的兵力配置,以及增援军队的效率与速度,都基本心中有数。   可以说,这次攻打荆州,是闯营最有把握的一次了。   战事在第四天开始,在李过一声令下后,李亨来、袁宗敏,刘体纯率领本部数万闯营分为三个方向,从东、北、南,先后发起攻击,闯营的攻击十分的坚决,战事从一开始便是直接处于白热化的场面,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绝。   荆州城头的火炮射击从来没有停止过,但这个时代的火炮杀伤力委实有限,对着密集的军队阵形或许还能造成一定的效果,但对于分散前进的攻城部队,那就完全是看运气了。   二十多门炮看似众多,但是分散在四门,就完全不值一提,间隔一两分钟才轰鸣一次,更是威慑力大于实际杀伤力。   闯营经过十数年的征战,无论将领还是老兵,对于火炮根本不陌生,顶着炮火抬着云梯,跟在盾车后面,不断的前进,再前进。   在抵近城墙数十步外后,战鼓声变得激昂起来,无数的士兵发一声喊,全速向前奔跑而去。   城关上箭如雨下,一个个身影不断的在箭雨中倒伏下来,但更多的人则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不断的向前奔跑着。   抬着云梯的闯营士兵是清军最重点关注的目标,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后续的士兵二话不说,接过云梯,再次向前狂奔。   对经历过无数战事,鏖战过十数年的闯营老兵来说,战场上死亡是最稀松平常之事,这么些年来,多少熟悉的面孔早就归于尘土,他们命本就低贱,这些年来大战小战从未间断,因此对于伤亡的忍耐更是远远超越明军士兵。   无数的云梯迅速被树了起来,云梯前端的倒钩一个个挂在墙垛着,精选出来的锐兵一手持圆盾,嘴上咬着钢刀,另一只手飞快的在云梯上攀爬着。   城关上石头不断落下,这些锐兵侧举着盾,不断的格开一块块滚石,不断有人被砸中惨叫落下,但更多的人则是不断向上涌来,就象是一串串蚂蚁附在木棍上一般,没有止尽。   闯营也不可能干等着挨打,躲在盾车后面的弓箭手一刻不停的向城头射击着,惨叫声不断的从城头城下响起,城上城下都遗尸累累。   闯营的士气是这数次攻城时,最为激昂的一次。   无数士兵呐喊着,疯狂的向城墙上攀爬着,尽管十有八九都被滚石檑木砸的的惨叫落下,但后续的人员依旧不断向上,再向上。   激战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一名悍卒跳上城头,尽管他片刻间就被乱刀分尸,但却是引得闯营上下万众欢呼。   PS:昨天碰到老朋友了,喝蒙圈了,回来一直睡到现在。抱歉,抱歉。 第137章 攻城中   似乎受到了鼓舞,在第一个全城的勇士被斩杀后,闯营竟然接连不断的开始有悍卒跃上城头。   但是清军士气仍在,锐气也在,闯营零散冲上来的悍卒根本站不住脚,便即被斩杀殆尽。   闯营如此坚决的攻势,委实令守城清军震憾不已。毕竟一个时辰就有悍卒登上城头,闯营的决心之大,只要眼睛不瞎,大家都看的出来,闯营这一次攻城是动真格的了。   之前两次攻城,闯营基本上都是以练兵为主,不肯投入过多兵力,也不愿承担过大的伤亡,否则以闯营的实力,攻打一个最多时兵力不过万的荆州城,怎么也不可能一直都是以月为单位才堪堪破城。   要知道如今的闯营虽然不是李自成攻破北京时的巅峰状态,但是百战老兵还是保存下来三四成以上,这些见惯了战场,厮杀了十数年的老兵,与荆州这里以明军降兵收编而来的清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次闯营全力爆发,清军立即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再以之前的经验守城,显然已经完全行不通了。   城头上,滚石檑木就如同雨点一般的不断落下,烧开的沸油,金汁,更是一改之前一瓢瓢的倒下,而是直接被抬着锅,凑到云梯挂钩处,直接倾倒而下。   小半锅沸油顺着云梯落下,顿时一连串密集的惨叫声从云梯上传递上来,紧接着便是噗通、噗通的落地声不绝于耳。   在一片的惨叫声中,城头的清军,一个个火把从上面顺梯落下,将云梯变成一架架燃烧着的火炬,云梯上面还有云梯底下积聚的闯营士兵,许多人都变成了人形火炬,被火焰烧的痛不欲生,声嘶力竭的惨嚎着,直到被小军官们一刀斩杀,这才将这渗人的惨叫声给止住。   “上!给老子上!”   这场面着实吓坏了一群入伙没多久的新兵,但是中军的战鼓声一直没有停止,小军官们也没有办法,一咬牙,自己身先士卒,开始朝着云梯上攀爬而上。   但他刚刚没上几步,一抬眼间,便看到又是一个黑幽幽的大铁锅出现在上面,趁着上面还没有开始倾倒,他用力一蹬腿,直接从云梯上跳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终于没有被沸油给淋个正着。   并不是每一架云梯处都会有沸油,更多的则是散发着恶臭的金汁,这东西只要不被大范围的浇中,并不会当场死亡,但是受伤的人就更加凄惨。   金汁中有着众多致命的细菌,被滚烫的金汁沾到一点,就会发生感染,伤口会慢慢溃烂,以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只能慢慢备受痛楚的死去。   不过毕竟刚不可久,虽然这般倒着沸油、金汁十分的有效,但想要这般快速的补充,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城头上的沸油、金汁已经所剩无几,就算知府带着民壮在后方不断的加急制造,却也远远赶不上城头的需要,半个时辰过后,城头的抵抗再次回到之前的刀枪入肉,刺刀见红。   郝小民是一个入伍不到半年的新丁,但在这荆州城经历过两次攻防战的他,已经被提拔为伍长,资格也足以算的上是老兵了。   但如今的他却是如同真正的新兵一样,神色紧张,口中发干,手中握着的长枪都有些颤抖。   这一次的闯营给他的感觉,与之前所见的闯营十分不同,他们似乎更加悍勇,人数更加的众多,攻击的浪潮更是之前不曾遇到过的,就如同不远处的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原本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今日他是不必上城的,毕竟按照之前的经历来看,闯营的攻城部队前一段时间绝对不会多强,大部分人都能按排到休息,只等最后几天闯营的疯狂。   但今日才刚刚接到营房休息的命令还不到一刻钟,便即被什长叫了起来,接着便是直接向着城墙上增援而来。   在他带着手下登城的路上,一个倒霉的家伙便即被流矢命中,十分幸运的被青壮作为伤员给抬了下去。   守城不到一刻钟,又一个倒霉蛋,在抬沸油时,被城外的火箭命中油锅,火焰腾起时直接将其脸庞烧的一片焦黄,剧痛之下手一松,更是被沸油浇了半身,直接成为一团人形火炬。   虽然有些不忍,但愤怒的郝小民依旧咬牙一枪将其捅了个透心凉,给他一个痛快的同时,一脚将其踢下城头。   没有了这一锅沸油,他防守的这一段城墙顿时压力大增,好在他是处于地形优势,外加上临近的其他几伍及时增援,虽然压力极大,但却始终不曾被闯营突破这里。   再战了小半个时辰,他手下的士兵便只剩下了一人,虽然死在他们一伍的闯营士兵数量更多,但是不断的激战下,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力量消耗极大,气息都有些不稳。   但是闯营的攻势却是始终不绝,眼前的云梯摇晃始终就没有停止过,显然全城的闯营士兵一直就没有断绝过。   郝小民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不断摇颤着的云梯,看着云梯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之后,他舔了舔已经开始有些开裂的嘴唇,目露凶光的盯着突然之间摇颤大幅度减小,甚至有些似乎静止了下来。   经历过许多次的郝小民当然明白,这并不是说这架云梯上没有闯营士兵了,而是闯营悍卒在云梯顶部做最后的蓄力,下一刻对方就会猛的一个弹跳,从云梯上扑上城头!   郝小民张嘴无声的笑着,手中的长枪已经隐隐指向了云梯两个挂钩的中间,这是敌军即将跃出的位置!   经验告诉他,只要感觉到眼睛出现东西,就不要管对方是谁,也不用去管对方扑击而来的武器,只要将手中长枪猛的向前捅去,肯定一捅一个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虽然郝小民不知道这句话,但他却完美的演绎了这句话,手中长枪如同毒龙一般,不知道就这样刺死了几个敌寇,快如闪电。   果然,下一秒,一个身影猛的从云梯中窜出!   说时迟,那时快,郝小民一声嘶哑的低吼,手中长枪如闪电一般刺出,刺出之后,郝小民才发现,他刺向的位置正是敌寇的左胸,这一枪要是捅实了,对方下一秒就会直接成为死尸!   但是唯一与之前经历不一样的是,这个身影跃起的同时,似乎还甩手扔出一样东西,只是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去看。   “澎”的一声闷响,对面的敌寇似乎并没有死去的迹象,手中的长枪也被挡住了去路。   郝小民还没来的及惊讶,突然觉得自己肚腹处一凉,下意识向下看时,却是发现自己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柄短刀!   “居然这么倒霉的碰上一个使飞刀的好手!”   这是郝小民倒下去后,心中腾起的唯一想法。 第138章 攻城下   抱歉,上一章章节名称弄错了,要找编辑修改才行,不过不影响阅读。   郝小民没有看到的是,这人右手甩出手中钢刀,直接将郝小民钉死的同时,左手的圆盾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将刺向他的长枪死死挡住。   郝小民的死亡,并没有让其他人有什么畏惧,相反,一见闯营有人登上城头,周围的清军都如同发了疯一般的扑杀而来,狠不得第一时间将这个冒犯者斩为肉酱!   但这人明显是一个好手,手中的圆盾挥舞之下,象武器更多象于盾牌,拼命的挥舞着,将一柄柄武器挡开。   在他身后,一个个身影不断的攀登上来,各展刀盾,拼命向前砍杀而去。   虽然一瞬间就被乱刀乱枪砍死捅死了几个,但却也成功将清军向后推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虽然不多,但总算是一个可靠的据点。   在这架云梯上,闯营士兵不断的登上城头,他们在无数的刀枪剑戟进攻下,却是依旧不断的向前冲杀,甚至几个人还直接贴地向前滚去,专攻清军的下三路。   一时间数个清军一声痛呼,便即倒地不起,小腿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但就这么会功夫,两侧都有众多清军快速增援而来,将这一小队闯营士兵围的水泄不通,双方几乎都是贴面而战,人挤人之下,别说前进了,就算战死的双方士兵,都无法倒下去,似乎死人都要被逼着奋勇向前一般。   闯营中突然有挥舞绳子的声音,然后便是十几个三爪钩飞越人群头顶,落入清军人群中,然后便是一阵绳子拉紧的声音,紧接着,数道不似人声的惨叫声从清军之中响起。   这些钩子并没有几个能够真正抓到人,但是一旦被抓到,就会直接深入人体,然后被人一拉,直接就会抓入骨髓之中,令人痛不可当。   虽然勾住人的绳子,很快会被斩掉,但钩子想要被取出来,则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完全被废掉,再不成威胁。   这是闯营之中新召收的大昌兵的独门绝技,这些大昌兵根本就不需要训练,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之中,攀岩走壁如履平地,他们本来就是最好的猎人,更是最好的山地兵。   他们习惯无保证攀岩,又有多年的狩猎经验,又让他们个个反应又是一等一的快,对于这种登城作战,最为适合不过。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真的穷,穷的闻到大米香就走不动道,只要肯管他们吃饱,他们就是最锋利的刀,悍不畏死。   他们第一批登上城头,尽管是被团团包围,却依旧酣战不息,死不退让,只为了李过那首登城者赏银五百两的重赏。   他们并不知道五百两银子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但只是听听这东西能买两百余石的粮食,就已经个个双眼通红了。   在他们打开的些许空隙中,无数的大昌兵,正在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断的向着城头攀登而上。   随着大昌兵的数量越来越多,双方激烈的厮杀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将越来越多的清军吸引过来。   随着其他地方清军实力的薄弱,原本被压制住的闯营士兵,也开始零散的突破城头的防御,不断的向城头汇聚而来。   激烈的肉搏战,规模在不断的扩大着,慢慢的从小块向着连绵成线转变着。   毕竟登城的闯营士兵越多,城头上的清军想要将他们压回去,就会越来越难。   南门袁宗第的大昌兵第一个打开局面,接着便是东城的李来亨部也有了进展,开始在东城上面取得一个小据点,后续兵力正源源不断的向上腾跃而来。   正当东、南两门闯营进展极为顺利之时,荆州南门的城门轰然打开,数以千计的清军快速从城中冲出,发起了决死反击,想要袭杀猝不及防的闯营攻城部队。   但是他们的意图根本无用,党守素部就守在城门之外不远,原本还想等着正推着撞木锤准备攻击城门的麾下士兵打开通路,却不想第一时间与守军的逆袭部队撞了个正着。   不过党守素的麾下委实太过于不堪,数千人马被清军这一千精锐一个冲击,就开始摇摇欲坠,党守素咬牙坚持了数分钟不到,便即直接兵败如山倒。   党守素虽然在闯营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头目,但这人最多也只是一个山大王境界的人物,无论军纪还是统兵能力还是麾下的作战能力,都远远逊色于其他闯营大头目,这也是冯汝先选择南门逆袭的原因。   好在党守素也抵挡了片刻,这也让攻城部队有了一口喘息之机,许多部队开始集结部下抵抗,但是他们这些没有办法一瞬间完成统一指挥的军队,虽然人数远远多于清军逆袭部队,但各自为战的情况下,想要真个抗住这千余逆袭的清军精锐,显然还差点意思。   果然在清军的逆袭部队前面,袁宗第麾下的攻城部队,一批批的败退下来,云梯也被这些逆袭的清军接连破坏了数十架。   大怒之余,袁宗第亲自带着家丁结阵抵挡,这才好不容易将清军的锋芒挡下,但清军也不恋战,一见没有了机会,便即快速后退变前队,再一次向着东门冲杀而去。   不过这一次,冯汝先是犯了贪心的原罪,能够将南门外的闯营部队搅的一塌糊涂,就应该见好就收,重新回城寻找机会。   但冯汝先并不是不明白这点,而是如今荆州城面临的危局实在太危险,若是不能一次性将东门也来一次狠的,只打了南门外的闯营对大局帮助依旧不大,算不得一锤定音!   在战场上,想以侥幸的心态去作战,便往往会收到最坏的结局,这些精锐还没来的及攻击明显开始有所戒备的李来亨部,便听到滚滚的马蹄声轰然炸响在不远处。   一队扛着黑色大旗的骑兵,呼啸着从远方而至,黑色的盔甲在尚红的大明军队中,是如此的扎眼,但却出奇的与这支骑兵十分的相配。   这是一支数百骑的骑兵,但奔腾起来,却是给人一种惨烈的沙场气息,似乎全军都带着浓浓的煞气!   铁骑不仅气势过人,更是锐不可当,根本没有任何花样,全速冲击而来,只是一个冲击,便将这近千清军一分为二,所过之地,死伤狼籍。   眼见势不可违,冯汝先不得不咬牙命令出城军队火速回城,但出来容易,想要在这伙骑兵的追杀下回城,却是难上加难! 第139章 破城   数百骑来回纵横,荆州城这一千锐兵很快便被冲的支离破碎,然后被骑兵雪亮的马刀直接斩成碎片。   一千清军精锐,活着逃回荆州城的不足百人,甚至还差点被骑兵直接尾随入城。   危急时刻,冯汝先直接下令城头无差别覆盖入城的自己人与闯营骑兵,这才让那群凶悍的过了份的骑兵收住缰绳,不敢肆意前突。   不过这些锐兵也不是白白牺牲,在他们大肆捣乱之下,袁宗第先前登城的大昌兵,因为断了后续兵力支持,已经在城头清军的围攻之下,伤亡惨重,渐渐不敌。   眼见全军覆没在即,后援却是断绝,城头的大昌兵们不敢多呆,纷纷甩出三爪钩,勾在城垛上,一手拉着绳子,一个个就这般飞身跳下城头。   功溃一亏的袁宗第虽然不断的跺脚大骂,但却也无法改变战局,只能恨恨的让弓箭手一轮轮的对城头进行覆盖射击,以此发泄怨气。   虽然很是射杀了一批来不及躲闭的清军,但南城的危局却是被解决了,毕竟南城外已经一片混乱,一时半会儿,袁宗第重新组织兵力都成问题,就更不用说攻城了。   东门外的攻城进行的却是极为顺利,原本就已经有人陆续登上城头,再加上那数百骑兵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一千精锐,城头的上清军士气大跌,东门上反而明军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清军士兵一跌,闯军的攻势更加的顺风顺水,等到清军增援部队赶来,闯营已经在城头牢牢站稳了脚,占据了一段城墙。   源源不断的闯营士兵不断涌上,随着人数超过了数百,清军便再无力将闯营赶下城头了。   这里的战斗极为激烈,但是前来增援围攻的人多了,其他地方自然开始兵力单薄和无力,东门上越来越多的地方被闯营突破,不多时,城门楼上也响起震天的杀喊声。   李来亨这次动了老本,这批上城的士兵基本上都是老兵,这些老兵与新兵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些老兵没有那么多的花架子,一刀一枪只讲究速度和杀伤力,更敢于直面最惨烈的场面,关键时刻更是敢于以命换命,一往无前。   数百人结成的军阵滚滚而前,阻拦他们的清军纷纷波分浪裂,嚎叫声,死亡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他们不断推进的道路上,处处都是断掉的残肢断臂,还有那慢慢汇聚成小溪一般流淌着的血液。   几乎是一个照面,他们就将原本防护在这段城墙上的清军杀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与增援而来的清军相遇时,更是毫不含糊,直打的对方不断倒退,根本收不住脚。   一位清军骁将挥动着一杆长枪,如同游龙入海一般,一枪便即刺穿了一位闯营老兵的胸膛,但还不等他嘴角弧度勾起,却见那老兵猛的一把紧紧抓住长枪,用力一拉,长枪直接透体而过,这位骁将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拉至近前,然后这位老兵直接一刀斩落,一颗带着一脸惊骇的骁将人头,便即滚落于地。   另一个将大刀挥舞如同风车一般的悍卒,还没来的及递出一记杀招,便即被四五柄大刀笼罩,两声金铁交呜声中,数把毫不受阻碍的大刀,便即直接将之斩成数段!   这惨烈的画面让所有清军都有些骇然,纷纷向后退却,根本不敢上前撄锋。   但是这些老兵却毫无惧色,大步向前,但凡有人行的慢被追上,便即直接被乱刀分尸。   守军被杀的节节败退,一直退到城门楼处,这才退无可退,只能放手一搏。   但是差距就是差距,老兵也分为熬资历和百战老兵,在这些带着冲天杀意的百战老兵面前,清军这些原本只是打过两仗便敢号称老兵的家伙们,脆弱的就如同蚂蚁一般,随手都能直接捏死。   数百人对数百人,清军却是一排排的倒下,虽然也给对方造成了一定杀伤,但是这点战果,却根本无法影响到那注定的结果。   当伤亡达到近百人后,这些清军终于崩溃,发一声喊,直接四散而逃,任凭冯汝先将嗓门喊破,挥剑乱砍也无济于事。   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就算身边最精锐的家丁,也根本无法招架住这惨烈的场面,直接涣散了大半。   麾下溃散,城破就在眼前,冯汝先就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绝望的发出咆哮声,带着最后十几个还忠诚于他的家丁奋勇向前扑来,但是他们的努力注定是白费的。   一阵不算长的交手后,冯汝先的人头被一名闯营士兵系在腰带间,开始追杀逃散不敢投降的清军。   城门楼上的战斗在这边分出结果后,也很快便分出结果,一百多个清军完全放弃抵抗,全部跪地投降。   闯营老兵沿着城楼石梯快速而下,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将知府大人好不容易聚拢而来的青壮驱散一空,拉着便即接管了已经空无一人的东城门。   伴随着轰隆一声吊桥落下的巨响,厚重的城门也被缓缓拉开。   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闯营骑兵,快速沿着洞开的城门飞驰而入,沿着宽阔的大街行至十字路口,再次一分为三,向着其他城门狂冲而去。   “城破了!”   “冯副将死了!”   “知府大人死了!”   “逃命啊!”   当看到打着红旗的骑兵呼啸而至,无数嘈杂的声音轰然响起,原本还在抵抗的清军一下子全部崩溃,无数的哭喊声响成一片,各种谣言也飞快的传播着。   事实上,根本无需要任何谣言了,在看到明军骑兵都已经进城的场景后,再悍勇的士兵也完全绝望了。   闯营的兵力原本就是他们的数十倍之多,眼下城墙的优势不在,他们还拿什么抵挡?   这些人的逃命根本就没有引起这些骑兵的注意,除非这些败兵慌不择路来到这些骑兵近前,否则他们根本就没有兴趣追杀这些败兵。   他们的目标是荆州城的粮库、武库、银库等物资地,保住这些地方不被败兵所破坏,那便是大功一件,对于普通的人头军功根本就没有多少兴趣。   几个城门陆续被打开,无数的闯军兴奋的欢呼着,如潮水一般涌入荆州城中。   不多时,四面城墙上原本的绿旗已经悉数被扔在地上,鲜艳的红旗事隔多年,再一次插在了荆州城头之上。 第140章 南下   与闯营势如破竹之势拿下荆州不同,李成栋在仙霞关下,却是势成僵局。   数以百门的火炮连绵不绝的轰击着仙霞关,但是对于仙霞关厚达十米的城墙的破坏力,却是微乎其微。   仙霞关前,是一片崎岖的丘陵,这块地方想要展开优势兵力,那绝对是痴心妄想,每次以千人为单位的兵力攻击,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仙霞关守军足有近万,这点兵力就如同添油战术,虽然连绵不绝,但是对于守军来说,压力却并不大,根本无法撼动守军,更别说令守军疲惫了。   这点兵力的攻击力度,只需要数百守军就能打退进犯之敌,大军可以从容休整轮战,根本无需担心军队疲惫。   一连攻了十数日,仙霞关依旧巍然耸立,似乎根本无法跨越而过。   当郑成功等的不耐烦,上前查看过后,也默默的将原本准备好的爆破队给挥退了下去。   仙霞关依山而建,地面是坚硬的岩石,想要进行穴攻爆破,这穴攻就是一个极大的工程,并不比正面进攻要慢,甚至还会更耗时。   似乎仙霞关完全就成了一个鸡肋,只能强攻,拿人命不断的向里添,直到清军慢慢将血流干,再无其他办法。   “公爷,这样怕是不行,退兵吧。退向鸡呜口吧,在哪里重新再修一座关隘!”   连续观看了数日,郑成功便否决了强攻的想法,拱手对李成栋劝道。   李成栋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着,紧抿着嘴唇,并没有说话,显然心中还是十分的不甘心。   “国公爷,国姓爷说的有道理。仙霞关为天下雄关,强攻怕是难免伤亡惨重,还是退兵吧。陛下旨意只是要我等北上扼制浙江鞑子而已,并无要求一定拿下仙霞关!”   杜永和也在一旁劝道,对于这雄关,他这种擅长野战破敌的悍将,对此是真的有些想绕着走。   “候爷,陛下为何不令我等直入浙江?若按照你的主意,泛舟东海,直指杭州,浙江岂非可轻易拿下?”   虽然不甘心,但李成栋却是明白,再这般围攻仙霞关也没有多少意思了,毕竟这样的雄关,只要守军还有士气,还愿意抵抗,那真的要拿人命去拼,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陛下自有考量。”   对此,郑成功显然不愿意多回答,因为对李成栋这个擒杀一手提拔并赐他国姓的隆武帝的二臣,他本就没有多少好感。   “唉!”   李成栋心中轻叹一声,他当然明白郑成功的想法,甚至对于皇帝的想法,他也略有所得。   如今攻打浙江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要远比攻打这仙霞关要容易的多。   但是打下浙江容易,想要守住浙江却并不容易。   北京的满清显然不可能坐视江南变天,恐怕镇压的军队如今都已经在路上了,南直隶还在满清手中,满清大军要过江显然并无难处。   在浙江的土地上,满八旗的骑兵威力还是极为强大的,而且浙江亦是多山,更重要的是,浙江的山脉纵横,将整个浙江天然的分割成一块块难以联系的孤点,十分适合满清军队逐个击破。   而在这福建就完全不一样了,满清大军在这到处都是大山的福建,战马就完全失去了作用,没有了战马,他们的战力就会直接废掉一半,容易对付的多。   而福建省地势略微平坦的沿海地带,却完全是郑家舰队的天下,只要没有击破郑家之前,任何人想占据福建沿海地带,都将是一场永无止歇的噩梦!   这大概就是绍武皇帝为什么只打算让自己封住仙霞关的初衷吧,只要封住这仙霞关,就轮到自己坐享地势了,双方攻守易位,今日自己受的苦,对方估计也会加倍吃回去。   想到这里,对于绍武皇帝并没有将他当做后娘养的,强迫他与仙霞关死磕的情谊,多少有些感激。   要知道他可是擒杀过绍武皇帝的兄长,对方没有给他穿小鞋,依旧给他信任,连铁杆心腹郑成功,绍武皇帝都能让其配合自己作战,各种物资更是从来不曾有丝毫短缺,足以表明了绍武皇帝的气魄和容人之量,令李成栋一想到,便即心中暖暖的。   因此,对于郑成功的不合作,倒也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只是哂然一笑,并不在意。   李成栋轻轻叹息了一声,虽然不情愿,但他却不得不退兵。   一来这仙霞关难以攻下,留下只会徒损兵力,得不偿失。   二来大军久顿于此,粮草补给艰难,与其等到粮草接济不及时不得不退,还不如趁着如今还有余力,先行退兵为上。   眼见郑成功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李成栋心中冷笑之余,也立即做了决断,采纳郑成功的建议,全军撤向鸡呜口,随军的夫子军则开始原地制材,开始重新修建一座新的关隘。   仙霞关的清军显然不是聋子和瞎子,在李军退兵之后,便即尾随而来,当发现了明军的意图之后,自然不可能坐视。   在修筑关隘的这段日子里,清军与李成栋完全掉过了处境,变成清军进攻,李成栋依托地形防守。   几次下来,清军便完全明白了李成栋之前的憋屈,甚至还要更加的憋屈。   毕竟他们只是死守不出,但兵多将广的李成栋显然不满足只是简单击退敌军,数次以优势兵力设伏,再狠狠吃掉几批不怕死的清军之后,仙霞关的清军便完全老实下来,再不做任何不切实际的行动。   在福建战事已经趋近于平静之时,北京的满廷,也已经整理出南征的大军。   这一次,不仅仅是三顺王全部南下,原本准备经营喀尔喀蒙古的多铎部,也被紧急叫停,开始就地转入防御。并抽调回来近万满八旗,八千蒙八旗,参与到南征事宜之中。   这些被抽调的满八旗,大多都是两黄旗与正蓝旗的人,对于多尔衮而言,两黄旗与豪格的正蓝旗,显然都不算是安定份子,让他们去南方消耗一番,对人对已都是好事。   当然,作为大清最忠诚的两白旗,也不可能一毛不拨,多尔衮考虑了一番后,派出正白旗一个牛录参与南征。   为了安抚三旗,多尔衮十分体贴的派出正黄旗中,急速向他靠拢的固山额真谭泰,为征南大将军,会同镶白旗固山额真何洛会、降将刘良佐等一众绿营将领,带领满、汉、蒙兵马一同南下。 第141章 算计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统帅这支军队的统帅肃亲王豪格,却是出人意料的病倒了。   没有人主持大局,因此对于已经占据大义名份的多尔衮的‘合法’命令,两黄旗与正蓝旗,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听令南下。   豪格此时侧躺于床蹋之上,一个包衣奴才正捧着药碗,小心的伺候着他吃药。   在一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坐于一旁,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豪格,轻轻的叹息一声。   “郑亲王,大军已经开拨了么?”   才十几天时间,原本粗豪如虎一般的豪格,此时却是脸颊深陷,一脸的腊黄。平时虎吼一声,声震四野的他,如今说这些话,就算离的这么近的济尔哈朗,都要十分用力,这才能够听的清楚。   “豪格,莫要挂念这些了,还是好好安歇,早日养好身体吧。这大清若是没了你,你阿叔就更难支撑了……”   济尔哈朗轻轻叹息了一声,上前一步,牢牢的握住豪格的手,郑重的说道。   “我这身子怕是不成了,十四叔要我死,侄儿又能有什么办法?”   豪格剧烈的咳嗽着,喘息了半天,这才艰难的说道。   济尔哈朗当然明白豪格的意思,豪格从四川凯旋而归,身体还壮的跟头牛一般,但是回京还不到三天,便即病例,无论请来哪一位大夫开药,都不见任何好转。   豪格不是没有怀疑过府中的奴才被收买,这些时日来很是借故仗死了不下十人,但却始终无法将那个隐藏极深的双面奴才揪出来,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病情不断的恶化着,却完全束手无策。   “豪格,府中可曾清理干净?”   济尔哈朗当然明白豪格的意思,他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王叔,这些时日来,但凡接触过药物的奴才,只要有一丝丝可疑,全部都打杀了。如今开药、抓药的大夫都至少两人,药方也至少秘密请教数位郎中看过这才服用,煎药的奴才更是必须至少三人在场盯着,送药时更是全程被人盯着,理应是万无一失。   嘿嘿,小侄有时候都觉得,这也许并不是十四叔要害我,而真的是小侄真的病入膏肓了!”   一谈到这些家中争斗,豪格目光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精神也因此好了不少,恨恨的说着。   “豪格,事情不可能这般的巧合的,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济尔哈朗摇摇头,对此并不认可,豪格这病来的委实蹊跷,刚刚大胜还朝,眼看权柄必然要更加的重,怎么可能突然之间病的如此凑巧,而且来的还如此之猛?   “有问题,侄儿当然明白这里面有问题,但王叔你能挑出其中的问题么?”   豪格一脸惨然,这种死法委实太过于憋屈了,令他有些想要抓狂的感觉。   “这……”   济尔哈朗原本来之前,还在琢磨用自己的心腹奴才前来照顾豪格几天,但是此时再看到豪格如今已经这般模样,顿时将心中的打算彻底放弃掉了。   若是在他心腹照顾其间,豪格暴毙而亡,那他还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更是会遂了多尔衮的意,用豪格之死做文章,将他也一并拿下,这样整个朝廷就再无人可以牵制多尔衮了。   “皇父摄政亲王驾到!豫亲王驾到!”   正当二人相顾无言之时,一声大喝从远处传了过来。   二人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愤怒和杀意,但是他们最终却是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如今的多尔衮势大,根本不是两人能够招惹的起的。   不多时,多尔衮与多铎便带着十多个心腹奴才行了进来,一见豪格似欲起身行礼,多尔衮赶紧上前一步,轻轻将豪格按住,眼中充斥着一些伤感与怀疑,展颜道,“豪格,你身体有恙,无须多礼。”   “多谢睿亲王。”   豪格咳嗽了片刻,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郑亲王也在,挺好,一家人就得相互关照。”   看到济尔哈朗也在,多尔衮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轻轻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他对于这个政敌,倒是并不太放在心上,济尔哈朗作为舒尔哈赤的儿子,身份尴尬,虽然也立身于摄政王之一,但影响力显然还不够,虽然不能称之谓朝堂吉祥物,但对朝堂大局的影响,也只能用如此而已罢了。   “睿亲王忙碌国事之余,还要抽出宝贵时间来看望豪格,委实是诸王表率,本王还要多多向睿亲王学习才是!”   对于多尔衮话里明里暗里的讥讽,济尔哈朗却是哈哈一笑,同样讽刺了回去,暗示多尔衮完全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对于济尔哈朗的挑衅,多尔衮并没有生气,笑笑便将头转向了豪格,仔细的盯着豪格看了片刻,目光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沉声道,“江南不安宁,叔父这些时日一直忙着调兵遣将,扑灭这些反贼,倒是许久未来看你了,想不到你竟然一病至斯……”   “一点小病,却是劳睿亲王挂怀了。”   豪格眸子露出一丝不屑,很是随意的回答道。   对于豪格这种有勇无谋的家伙,多尔衮自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眼中的仇视,但却毫不在乎,再仔细的叮嘱了几句后,便即与多铎告辞而去。   “你看如何?”   一出豪格府邸,多尔衮的脸色便即阴沉了下来,轻声问道。   “确实病如膏肓,绝对无假。”   身边一个奴才在侧后上马,轻声回应了一句。   “这就奇怪了……”   多尔衮脸色更加的难看,在心底也多了一层寒意。   因为这一次,真的不是他下的手,虽然多尔衮足够狠辣,但是却很少玩这么阴损的勾当,也不懂这些阴损招数。   在原本的历史上,多尔衮是用‘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圈禁豪格,最后更是在圈禁之中暴毙而死,虽然过程十分的耐人寻味,但无论如何也称的上是敢作敢为,手段虽然不光彩,但却光明正大。   而此时的多尔衮显然不可能再这般出手,毕竟历史上的南明已经是昨日黄花,而如此的绍武朝却是来势汹汹,再用这种罪名收拾豪格,军心士气都会产生极大动荡,甚至一个弄不好,八旗内部都会来一次激烈的内讧,这对时局的稳定是极为不利的。   但豪格病的如此突兀,既然不是自己下手,哪又会是何方神圣呢?这般弄死豪格,罪行铁定会背在自己身上,谁又会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对两大亲王算计? 第142章 山西   谋算两位亲王!   这并不是在说笑,多尔衮与多铎事前已经通过气,两人都没有这般下手,既然不是自己干的,那这般干的人,显然是要通过弄死豪格,然后将他拖下水。   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后,原本因为连日操劳南征事宜,调试各方物资以供给大军,变得极其劳累,丧失了原本的警觉性的多尔衮,顿时清醒过来。   敢干这种事情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拥有极大权柄之人。   济尔哈朗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个顽固的保皇派,向来处处跟自己作对。但不是多尔衮小瞧他,这家伙虽然蹦跶的欢实,但实力却是不足,根本干不出这种事情。   而且动机也是一个问题,毕竟豪格作为他最大的政治助力,若是借助弄死豪格来扳倒自己,那只能说完全帮助了自己。毕竟豪格一死,济尔哈朗独木难支,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臭招,济尔哈朗脑袋又没有被驴踢,肯定是干不出来的。   另一个嫌疑人物代善,这人老奸巨滑,为人笑里藏刀,倒是有这个本事的,但是却是第一时间就被多尔衮排除在外。   原因只有一个,这么干,对这个老家伙没有一丁点的好处,毕竟就算把自己扳倒了,他也不可能替补自己上位当上摄政王,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老家伙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这个老家伙这辈子就没干过赔本的买卖,没有好处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让他出手,而且还是这种动辄身死族灭的大事,这老小子躲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自己深入漩涡中心?   最后一个有这本事的就是阿济格了,事实上作为多尔衮的同父同母的兄弟,阿济格原本应该与多尔衮多铎站在统一立场的,但这阿济格却是一直与两位弟弟若即若离,若是当年皇太极如日中天也就算了,但如今多尔衮大权在握之下,也是如此,委实令人不好过。   这人是个没脑子的,倒是有这个动机,但同样也因为这家伙没脑子,缺乏足够手段和灵活性的阿济格,根本无法干的出这种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来。   排除了所有人,多尔衮目光再次变得阴鸷起来。   虽然他并没有听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那再不可能的也是唯一的真相。   但是他却第一时间遵循了这个道理,将目光遥遥投向那巍峨的紫禁城,那里有这个能力的人,也有这个动机的人,更可怕的是,那人,这两样东西都有!   一旦猜到背后的指使人,多尔衮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是的,豪格虽然重要,但同样是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弄死豪格对那人来说,完全是利大于弊,毫无可惜之处。   豪格虽然死了,但是两黄旗并不会死,反而因为少了豪格这个中间人,会更加向那人靠拢。   济尔哈朗不用说,手底下的镶蓝旗自然是靠拢向那人。   最妙的是,其他各旗旗主,也会因为自己如此‘狠辣’的作风,开始人人忐忑难安,保不齐也会暗中投向那人。   甚至万年中立不倒翁代善,估计也会同样认为是自己太过残暴,然后带着两红旗保持着倒向那人的中立!   “真是好手段啊!大玉儿,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为你儿子铺路,那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不知不觉之间,多尔衮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亲王府,再望向皇宫方向,目光中也多了些复杂,更添了几分凶戾。   ……   山西。   原本准备征讨喀尔喀蒙古人的大军,如今却是再次被遣散归各地,放弃了原本的这一预定计划。   但是这并不代表山西便可以轻松下来了,相反局势却是更加的紧张起来。   战争,向来便是进攻者占据优势,一旦大军开始分散防御,那也就意味着处处被动挨打的时候到来。   若仅仅如此,那倒也并没有什么。   在大明中后期,山西的边军一直就是这么龟缩着过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不仅习惯了,也总结出来一套行之有效的防御办法。   虽然还是抗不住蒙古人的大举进犯,但对付一些想入关抢一把回老家逍遥一番的蒙古部族,却还是绰绰有余。   但南方的局势越来越动荡之下,这些山西兵不仅要防守自己的防区,还需要抽调大批精锐南下,准备参与新一轮的南征。   这不仅是削弱了山西的边防,毕竟一下子抽调过两万的战兵,让山西边军不仅无法进攻,连防守这么漫长的边境都变得极为困难!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南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一次性的抽调如此多的军队南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之事,更是令得山西的边军军心动荡起来。   相比于军队,地方上的动荡更加的剧烈。   这一次,阿济格亲自来到山西,不仅强行调走大批战兵,更是如同竭泽而渔一般,大肆在山西抽丁加税,甚至不惜大肆制造冤案,将一大批山西士绅满门尽灭,掳走所有的财产以补充军用。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山西便即爆发出数十起暴乱,虽然这些暴乱在满清大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却让山西的局面更加的动荡起来。   为了保持山西的稳定,并不善长内政的阿济格没有进行安抚,反而直接以屠刀说话,不仅大肆派兵四处劫掠,更是调动大军不断的扫荡山西不安定因素,以高压的态势让山西安定下来。   但这种作法只是治标不治本,虽然还敢于作乱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但所有人的怒火都在压抑着,只等着一个爆发的机会。   五月,怀仁大户许辅邦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个被收拾的大户后,果断大肆撒钱撒粮,很快积聚了数千同样不堪被压迫的百姓,直接攻破怀仁县城,将满城清军官吏杀了个干净。   这种挑衅的行为当然不可能被阿济格所容忍,为了给汉人一个血的教训,阿济格决定这一次来一次大的,不要说反贼,就算怀仁城周边五十里的汉人也一个不留。   为了完成这一票大的震慑人心,阿济格传令四方,聚集起数万大军,向着怀仁压迫而来。   所过之地,可谓寸草不生。只要是活口,别说百姓,就连没睁眼的耗子,都得全部被甩死!   数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向着怀仁城围拢而来,声势极为浩大,可谓清军数年来在山西等地,少有的大场面!   便阿济格不知道的是,这声势不仅是浩大,还把另一个人也吓住了。 第143章 姜瓖   姜瓖这段日子很烦恼,十分的烦恼。   姜瓖,陕西延川县人,原是明朝挂镇朔将军印大同总兵官。崇祯十七年三月大顺军攻克太原后,他主动派人联络,投降了大顺政权。   同年五月,传来了大顺军在山海关战败、放弃北京的消息,姜瓖又发动叛乱,杀害大顺军守将张天琳,归附了清朝。   由于他在起兵叛乱夺得大同的时候并不了解清廷有入主中原的意图,拥立了一个名叫朱鼎珊的明朝宗室以续先帝之祀,被清廷斥为大不合理并大不敬。   七月十五日,姜瓖不得不上疏请求原谅自己不学无术之罪,并且要求解臣兵柄,另选贤能,让自己休息田间,从此有生之日皆歌咏太平之年矣。   清摄政王多尔衮一面让他继续充当大同总兵,一面警告他洗心易虑,倘仍前不悛,越分干预,国有定法,毋自取戾。   这年十月,他奉命抽调大同地区的精锐兵马跟随英亲王阿济格西征,在镇压陕北大顺军高一功等部时颇为卖力。   没想到次年七月他被叫到北京,由大学士刚林秉承摄政王多尔衮的意旨进行质讯,指责他顺治元年六月初八日上表归顺清廷,七月间却用明朝崇祯年号发给文武官员劄符,又拥戴明朝宗室枣强王,此罪不小。姜瓖跪在地上解释清兵入关之初人心未定,不得不采取一些权宜之计,原不敢有二心。   刚林又无中生有地斥责他去年冬英王西征路出大同,你心生疑虑。最后,才宣布,今大清恩宽,王上令旨许功罪相准,往事并不追究。着你仍镇大同,洗心涤虑,竭力尽心,以报国家大恩。   姜瓖自以为不费清朝一兵一卒,把大同地区拱手献给了清廷,接着又在陕西榆林击败大顺军,不仅功高无赏,反而备受猜疑。他一肚子怨气,但又不得不叩头谢恩。   这以后的三年里,清廷对陕南、四川用兵,曾多次征发山西的人力、物力,加重了官民的负担。姜瓖在其中出力不小,但却受着夹板气,有苦功、功劳,却从无上升渠道。   顺治四年三月,清廷下令在京官员三品以上,在外官员总督、巡抚、总兵各送亲子一人入朝侍卫,以习满洲礼仪,察试才能,授以任使。这显然具有人质的用意。姜瓖接到兵部传旨后不敢怠慢,把长子姜之升送往北京。   去年刚刚送完儿子,今年年初山西便又开始一轮新的征兵征粮,而且情况更加的严重。   对于如今的满清朝廷,姜瓖有足够的理由讨厌和仇视,甚至比之李成栋与金声恒更甚一些。   前面两人,虽然也是不得志,但最起码还是得到了一省提督的职位,但姜瓖献过山西省,更是参加过十数次攻打闯军的战斗,要知道那时的闯营的战力可不是江南那帮子明军能够比拟的,无论功劳还是资历,都要远远超过李、金二人。   但满清是如何对待他姜瓖的?   立下无数功劳,但却始终就停留在大同总兵这个位置上,根本就没有动过一动。   他姜瓖是何等人物,在明、顺、清三方之中,两次反水都导致整个局势截然不同的存在,如今却依旧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总兵职位,一想起来这憋屈事,姜瓖就觉得自己在朋友圈里就是一个笑柄。   这一次,他比山西所有人都更早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于金声恒、李成栋二人这般悍然举事,姜瓖在暗暗佩服之余,同时也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更可怜的是他自己,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一个笑话,心中有怨,却是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   这段时间里,对于山西的乱局,姜瓖完全就是推波助澜的,很多乱军的武器都是他暗地里提供的,更是跟一些反抗的士绅联系极为紧密,尤其是怀仁的许辅邦,他不仅提供了武器装备,更是提供了不少的心腹,秘密帮助其训练军队。   这种事情只要露了一件,等待他的就只会是灭族之祸,因此当许辅邦被包围在怀仁之后,姜瓖都觉得天都要蹋了。   他之前一再的告知许辅邦,要他莫要在城池之中死拼,情况不秒立即退至山区,哪怕隐性埋名,只要有自己在,就能保他一家老小安稳。   但是这许辅邦却是有些膨胀了,拿下一座没多少兵力的县城,就觉得自己能成气候了,居然敢于据城而守。   如今三面合围之下,姜瓖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连续派遣数批使者,要求其立即撤出县城,但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   如今虽然将心腹从县城撤了出来,但是这种事却已经落下了把柄,那么多人见证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洗的清楚了。   因此看到阿济格大军扑上前来,他只觉得人生都是一片黑暗。   不同于金、李二人,山西距离京城只有咫尺之遥,有满清八旗驻扎在旁,在这里造反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字。   但是因为当时的一念之差,希望多给满清朝廷找点麻烦,露了痕迹,完全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有数万大军合围而来,怀仁城想要守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一旦许辅邦兵败身亡,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了。   而且因为自己迟迟没有出兵,将怀仁许辅邦最后一个逃窜的道路堵上,已经让阿济格极其不满,已经派人申斥了数次,若是再这么拖下去,根本不用许辅邦出面指认,阿济格就会疑心自己有问题,然后直接将自己拖出来砍了了事。   “当初怎么就一时上头,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骑虎难下,委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在自己的节堂之中,姜瓖已经踱步了无数圈了,但却始终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此事掩盖,心中更是大恨,恨不得直接抽自己几个耳光。   “东家,事已至此,别无他路了!当早做决断!”   来回踱步的姜瓖,让他的心腹幕僚都看的有些眼花了,当即轻咳一声,拱手劝说道。   “如何决断?反了么?咱们打的过么?”   姜瓖当然明白幕僚的意思,但是一想到满八旗的凶悍,他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如今山西民怨沸腾,江南绍武朝廷又闹腾的极凶,鞑子不可能全力对付于咱们,眼下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错过今日,怕是一纸圣旨就能把东家你拿下,与其憋屈的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幕僚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如今若是不动,待到事发之后,与姜瓖纠缠太深的他,估计他自己一家这一刀也免不了。   姜瓖猛的收住了脚,目光中也多了几许疯狂。 第144章 山西大乱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轰轰烈烈的闹上一场。   幕僚点醒了姜瓖,如今的情形,无论反不反,他都没有好果子吃,奋力一搏,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是比起十死无生的等待,怎么也是多了一丝活路。   说做就做,是武人的作风。   姜瓖第一时间开始接纳之前一直被其拒之门外的山西士绅,并且主动派人前往塞外,邀请对满清极为不满的喀尔喀、察哈尔蒙古,共同对抗满清。   蒙古人一时半会儿无法到来,但是士绅们却是给予了最热烈的回应,他们的处境与姜瓖一般无二,不反抗就会家财两空,反抗的话,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于是,姜瓖在五月初三乘宣大总督耿焞等人出城验草的机会,突然关闭城门,下令易冠服,自称大将军,公开揭起了反清的旗帜。   虽然耿焞闻讯逃往阳和,但他的家属却是尽数被姜瓖处死。   姜瓖反清以后,还有些忐忑的飞檄山西各地安官,希望这些城池,就算不支持自己,也不要与自己为难。   但令他意外的是,大同举义后,山西各地的汉族官绅纷纷响应。不仅仅是山西的士绅,就连朔州、浑源州等十数城的官员,都闻檄而动,全部倒向于他,一同接受姜瓖的指挥。   这完全就是一呼百应,受到这一系列利好的消息,姜瓖突然多了极大的信心,开始大肆扩军备战,原来在明朝时期荒废的边关,姜瓖重新利用起来,还提拔了众多的心腹将领,委以重任,加强大同周边的戒备。   不仅如此,趁着阿济格毫无防备之下,姜瓖假意应命攻打怀仁,尽起麾下两万余精锐,与阿济格合兵一处。   阿济格虽然对于姜瓖如此姗姗来迟极为不满,但是姜瓖毕竟是一方重臣,只是训斥了几句,并没有降下太重的惩罚。   但是入夜之后,阿济格就对他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姜瓖当夜发起突袭,有备对无备,又祸起萧墙,阿济格麾下军队无不被打的溃不成军,甚至连带在身边的两千满八旗,都在这一役折了大半。   当阿济格狼狈不堪的在心腹奴才的护卫下,突围面出,但是麾下的数万大军,已经完全成了散兵游勇,再无法指望,因而整个山西的局势快速急转而下,已经完全无法挽救了。   消息传开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山西全省除了省会太原和少数城池外,差不多都被反正的明军占领。而山西的反清复明运动,又极大的震动了陕西这个紧邻之省,开始迅速波及陕西等西北地区。   山西紧靠畿辅,形势的风云突变对满洲贵族的统治中心威胁极大。   多尔衮接到消息时,已经是数日之后,对于姜瓖突然反叛,多尔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南面还没有消停,北边却是再添一个祸害。   多尔衮更担心的是,北方其他各省有样学样,纷纷开始叛乱,那清廷就完全抓瞎了。   因此对于姜瓖的反叛,多尔衮根本没有多想,直接决定全力镇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山西距离绍武朝廷控制的地区相当远,其间又被清廷统治区隔断,双方的联络自然比较困难。   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用担心双方能够南北呼应,可以全力扑灭这一股摸老虎屁股的狂妄之徒,震慑北方诸省。   因为阿济格的失误,山西精锐尽失,只能从京畿调兵镇压,但调兵遣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因此争取时间或者说麻痹姜瓖,就显得极为重要。   多尔衮连续派遣数批使者,故意把姜瓖起兵反清说成只是误解了清廷意图,给以下台的机会,接着宣布若能悔罪归诚,仍将照旧恩养。   但是姜瓖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边回复多尔衮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只要朝廷网开一面,自己就会幡然悔悟,重回朝廷温暖的怀抱之中。   私底下,姜瓖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大军击溃阿济格大军之后,并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快速南下,数日间便即招降宁武关守将,兵锋不断南下,直指山西首府太原城。   在不断的悔悟之中,姜瓖快速南下,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在守军内应的配合下,连续拿下崞县,原平,定襄诸城,大军围困忻州这个太原的北大门。   在多尔衮恨恨的踢翻桌子之时,忻州城已经在内应的接应下,轰然陷落,太原城已经完全暴露在姜瓖的兵锋之下。   太原城不稳,整个山西便即全面震荡起来,姜大帅出手,向来从不落空,无数迷信姜瓖落子便有收获的兵民士绅,纷纷群起呼应。   一时间,整个山西处处都是去辫易服的场景,在这股浪潮声中,除却太原城等少数几座城池,山西各地已经全面反叛。   胡国鼎啸聚潞安,对沁州潞州,陈杜、张斗光等领兵攻克泽州府,与胡国鼎遥遥呼应,随时都会大举攻入潞州府,将晋西南全面变天。   陕西,甘肃听闻消息后,各地都有反叛发生,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却已经成风起云涌之势。   局势快速恶劣之下,多尔衮顿时备感心焦和乏力。   宫中之事还未进行清算,山西全境就已经完全沦陷,再加上陕西、甘肃的变乱,他委实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好在京畿、河南山东等地还没有这么大胆子之人,否则的话,多尔衮都得慎重考虑退回辽东的可能性了。   但无论如何,姜瓖这次叛乱,必须要强力镇压下去。   多尔衮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别人将京畿城最后的力量握在手中,毕竟京城之中,对他充满恶意之辈实在太多了,将兵权交给别人,那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尔衮觉得与其让别人前行,还不如自己亲自领军亲征,不给自己留下祸患。   七月初六,就在姜瓖猛攻太原之时,多尔衮在京城誓师出征,带着京畿最后的武装力量,开赴向山西。   在多尔衮御驾亲征之时,南下平叛的大军已经顺利渡过长江,进入南直隶。   “这些奴才,根本不把圣上的统一伟业放在心头!这差事办的,委实是该杀!”   随着消息不断的传来,洪承畴紧皱的眉头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虽然早就有准备,但是江南局势恶劣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让他觉得大出意料之外。 第14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南的局势,委实太过于恶劣了一些。   湖广与福建江西全部连成一片,南直隶直接面临着三个方向的敌人,浙江沿海又完全被郑成功的舰队打的一片惨败,如今就算想要找一个主要的进攻方向,都变得极为困难。   似乎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困守南直隶与苏松、浙江诸省,但是他洪承畴是为了圣上统一伟业而来的,若是一味防守,何时才能完成圣上的大业,何时才能让天下人全部如同自己一样拜伏于天子脚下?   对于主攻方向,在南京的平叛大军高层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本官以为,我等应先行进攻湖广,只要拿下湖广,攻入广西,伪明势必被分割开来!大兵一路自浙入闽,一路由湖广入广东,铁臂合围,彻底将伪明平定下来!”   在会议中,洪承畴轻咳了一声,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洪承畴的想法是进军湖广,以武昌为大本营,建立武昌幕府,先行拿下湖广,将明军一分为二,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无论向东还是向西,都可以将之个个击破。   “洪承畴,本将接到的皇命,乃是镇平金声恒、李成栋二贼,若是按你的方略,没个数年工夫,只怕难以见效,介时本将又如何与摄政王交代?”   苏克萨哈显然对这个意见并不感冒,闻言冷冷的回应道。   这个计划是好,苏克萨哈当然明白,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迁延日久,大军一个不好就得耗在这里数年。   如今满清的日子并不好过,连续丢失数省,再加上浙江沿海被打的稀烂,郑成功的舰队甚至一度都出现在苏松沿岸,令江宁府都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这些还只是政治方面,在经济方面,江西、福建、浙江都是赋税大省,经过郑成功这般一大闹,满清朝廷的赋税亦受到极大的影响,今年的春季赋税已经大大减少。   若是再这般耗上个几年,根本不需要明军打过来,北方被收买的边军就得因为粮饷问题闹腾起来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   洪承畴虽然依然觉得不忿,但对上主子的心腹奴才,却依旧无可奈何。   “南直隶距离江西只是咫尺之遥,先攻江西,拿下江西之后,直捣广东!只要覆灭了伪绍武帝,伪明便不攻自破!”   苏克萨哈想也不想,直接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这办法是简单粗暴,完全适合满清的将领胃口。因此苏克萨哈的意见一提出来,一众满蒙八旗纷纷点头称是,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策略。   毕竟上个月金声恒也曾倾师顺江而下,攻打南直隶,但是金声恒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在池州就碰的头破血流,水师不敌苏松水师,被牢牢挡在池州府的水面上。   大军猛攻池州月余,却依旧拿不下这座坚城。   南京援兵到达后,三千驻防八旗外加一万五千余绿营兵,在野战中亦不弱于金声恒的数万大军,双方打的有来有往,根本不落下风。   在巨大的阻力下,金声恒本部消耗极大,前有大军、坚城阻拦,后有苏松水师随时都有可能袭扰其后,金声恒已经完全陷入进退唯谷的地步。   柿子不捡软的捏,便要沿江而上进入武昌府,满蒙八旗可都是马背上的好汉,一入水那还不是任人揉搓,若走陆路,又是需要月余的跋涉之苦,更是没人愿意。   “下官觉得,不妨分兵两路,一路由大将军统率,由江宁入江西,一路由定南王、平南王、靖南王为帅,攻打湖广,如此双管齐下,必可大大加快平定江南的进程!”   洪承畴心中暗骂,不死心的再次劝说到。   毕竟江西这种地势复杂的地方,想要速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若是迁延日久,十数万大军猬集一块,后勤供给都能将人给逼疯了。   “本将心意已决!勿需多言!大军休整一月,立即入江西,彻底荡灭金贼!”   对于洪承畴的意见,苏克萨哈只是给了这么一个回答,便即拂袖而去。   ……   此时的金声恒部大军,在满清援军开始陆续过江后,已经不再是被动的问题了,已经差不多陷入死局之中了。   这个时候若是退兵,必然会被正在对峙的清军大肆追击,最后能逃回多少人,那就要问老天了。   但若是不退兵,待到满清援军休整过后,合围而来,那就是全军覆没之危!   金声恒本身就是一个赌徒,就算到了这个份上,他依旧不肯放弃。除了不断的向广东告急,请求援兵之外,更是不断的抽调江西的兵力向前,完全就是孤注一掷的拼命模样。   接到消息的朱聿鐭自然是极为愤怒,对于这种不听话,不按招呼行事的刺头手下,哪个当领导的都不会喜欢。   但是他却不能不管金声恒,无论是保住这个首度倡仪反正的标杆人物,还是为了大局着想,他都不能坐视江西明军兵败沦陷。   不过朱聿鐭能做的并不多,除了开始大规模的动员所有军队,准备与满清平叛大军决战的准备之外,能够给予金声恒的支援并不多,这个时候大军大举入赣,不仅时间上来不及,也不利于整个大局的进行。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今金声恒之所以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完全就是因为苏松水师西进,死死压制着江西水师,让金声恒无法施展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后,朱聿鐭立即八百里加急传令福建郑成功,要求其立即抽调部分舰队北上,袭扰苏松二府以及崇明岛,若是还有余力,不妨再打一下常州府沿海各城。   然后再次严旨申斥金声恒,要求其要郑成功得手之后,苏松水师回援的情况下,立即在水师的掩护撤回江西,并且立即着手修筑工事,防御满清大军。   当郑成功开始窥视苏松的消息传来,并且顺利打下几座兵力被抽空的苏州府县城后,苏松水师果然应声而退,与之同时回返的还有数千绿营战兵。   压力大减之下,金声恒赌徒的性子也稍稍退温了一些,又因为绍武帝的严旨申斥,金声恒终于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毕竟靠他自己,是不可能单挑的过满清大军南下的满蒙大军,既然绍武帝已经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最后的救命机会。   五月十七,金声恒部开始大举后撤,后卫的王得仁果然不负其英武之名,率本部死死的挡住满清大军的攻击,尽管本部死伤惨重,但却令得大军主力顺利退回小孤山、澎泽一带,依托地形,终于站稳了脚。   经此一役,金声恒、王得仁均损失惨重,手下老兵折了三四成,完全是伤筋动骨,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146章 御驾亲征   广州城。   朱聿鐭此时全部的重心,已经全部转移到军队上面。   满蒙汉八旗,外加陕西、山西绿营边军,大军浩浩荡荡十数万南下,这股势力之强横,朱聿鐭心中也完全没底,只能拼命的集结兵力,不断的筹备着物资。   佛山是广东的铁产地,也是绍武朝最大的兵工厂所在地,每日无数的武器盔甲不断的从各个作坊中流出,然后被汇总,登记好出自何处,便即由水路运向广州城。   在广州城外,集结而来的军队已经超过五万人,旗帜如海,刀枪如林,盔甲装备一应俱备。   火炮、火铳军中装配的比例,更是大明有史以来的最高,似乎感受到了大战来临前的气息,整个广州城的气氛都压抑的吓人。   满清平叛大军到达江宁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广州城,十数万的满蒙汉大军,只听听数字就会让人心底发寒,觉得极为压抑。   那可是传说中无敌的大军,江湖传言,往往数千满八旗就能击败数万,甚至十数万的明军,一旦过万就所向无敌,更别说如今一来就是十数万,那简直就是碾死一切的力量!   地方议会如今已经恢复了平静,之前朱聿鐭大肆收拾大缙绅的动作,委实吓住了不少人,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剩余的中小士绅们却是惊喜的发现,朱聿鐭竟然不是一个吃独食之人,虽然拿走了大部分钱粮田亩,但却依旧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好处。   而且失去了这些大缙绅们,中小士绅突然发现,自己在地方上的话语权竟然无形中增加了许多,那些大缙绅遗留下来的店铺、往来的生意,也顺理成章的被他们接收,一来一回之间,各家竟然从中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既然跟着绍武皇帝有肉吃,这些士绅们在安定下来后,反而凝聚心更加的强了。   这一次满清大举南下,这些士绅们也感受到了切肤的危机,当然不愿意如今到手的一切再次成空。   根本不需要绍武朝廷暗示什么,各地的议会又紧急通过一项捐赠物资,开始发力支持绍武皇帝打这一仗。   因为这些士绅们掌握着县城以下的话语权,他们的动员力甚至比绍武皇帝还要恐怖,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种流传数千年的话语,竟然都被他们生生的压制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绍武皇帝所说的国家观念,有国才有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些模糊的国家观念,在满清入关之后,有识的读书人都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顾言武曾在书中说过,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这也是这句话的原始出处,在江南这种环境下,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民众基础。   如今在士绅们积极的减租减息的鼓励和推动下,各地参军的人数不断的攀升着,若非绍武皇帝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士兵,也没有那么多的武器装备,那仅仅广东一地,他就能组建出十数万的大军出来。   这些人虽然已经赶不上这场大战了,但作为预备役士兵还是可以的,朱聿鐭再次扩大了数万人的军队后,便停止了征兵。   但是对于满清可能的攻击方向,绍武朝廷内部也争执成了一团。   这个时代的顶尖文人,也许轮到具体战术上面,往往都是抓了瞎,但在战略观上面,相互之间的差别并不大。   对于满清可能的进兵路线,与满清内部商议的几无二致,但正因为有了选择,这才让绍武朝廷内部也争执成了一团。   江西派与湖广派吵的不可开交,各种引经论故的说话方式,更是听的朱聿鐭一脸懵逼之余,忧虑的心情也因为这些不好好说话的混帐东西,因为愤怒而变得安宁下来。   在没有约束之下,两派吵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吵出了结果。那便是以不变以万变,自己一方占据守势,无论如何都可以从容应对。   对于这个令人半晌无言的结果,朱聿鐭深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最后却是有些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无言以对。   这次满清大举南下,虽然兵威声势都极为惊人。   但是绍武朝廷上下官员心中,除了心中不安之外,还有一种跃跃欲试,如果能够成功击败满清的南下大军,那江南就再不复满清所得,虽然北伐尚不可能,但依靠水师与满清南北分庭抗礼,就再也不是一个遥遥的梦想了。   只要夺下江宁城,那绍武朝廷就能摆脱如今小朝廷的气象,大家也都能摆脱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身份,真正成为大明的中兴之臣子,定会名列青史之上!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如今两广人心已经稳定,各地士绅又是如此积极和拥护绍武朝廷,朝廷本身又有数万操练精熟,甲胄齐全的能战之师。   外有湖广、江西、福建以及郑成功那无敌的海上力量,综合下来大军亦不下数十万,就算与满清正面决战,也不是全无胜算。   更不要如今自己占据地利,可以动用的手段更是极多,哪怕用最笨的消耗战,他们也不见得会弱了对方去。   对于君臣的乐观态度,朱聿鐭原本忐忑的心情多少有些放松,虽然他对于指挥大军作战没什么经验,但是听着下面这些官员们的讨论方案,却也觉得委实不可能输。   唯一顾忌的,依旧是满清那逆天的天命,朱聿鐭只要一想到那满天的流星雨大招,就觉得人生一片暗淡。   如今的他,已经基本整合了南明所有的抵抗力量,更是有着两广这片稳固的根据地可以支撑大军作战。   更别说,虽然他并不愿意冒险,但他却依旧敢鼓起勇气,亲自御驾亲征到第一线,就算不能战场厮杀,但却依旧可以极大的鼓舞起己方的士气,多增加一些胜算。   可以说,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能想的赚钱方法和策略,他都已经铺下了,甚至自己战败后给满清留的钉子,他都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那这一战,就完全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紧张但却有序的筹备中,军队的集结与粮草物资火药等已经齐备,出征的日子也一天近过一天。   五月二十五,终于传来了确认的消息,满清大军除却部分东进镇守苏松沿海之外,大军主力大举开赴江西,已经与金声恒打成了一团。   五月二十八,在整个广州城所有官吏士绅百姓的见证下,朱聿鐭再次披上他那亮瞎人狗眼的黄金战甲,手持天子剑,在广州东门永胜门外誓师出征,再次御驾亲征!   祝大家春节快乐,提前给大家拜一个早年。2020感谢有你,2021我们继续。鞠躬感谢。 第147章 敲打   荆州。   当文安之进入荆州城之时,已经是荆州被拿下三天之后。   闯营的作风如今并没有多少改变,拿下荆州的这数天时间内,城内的士绅几乎被一扫而空。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那便是这些士绅在帮助清军守城,根本毫无忠诚于大明的迹象,是大明的敌人。   但是谁都明白,闯营的作法根本就是假公济私,因为屠戮士绅,几乎已经成为闯营的标志了。出于他们上下朴素的价值观来看,这些士绅老爷们个个都是应该被灭门的存在。   在他们眼中,这些士绅纸迷金醉,鱼肉乡间,趁着大灾之年低价买他们的祖田,更是因为灾荒之际,粮食不足而大肆抬高佃田佃租,等他们开始造反之后,更是不断协助官府镇压于他们,委实可恶之极。   在闯营起事之后,所过之地,百姓或被裹胁,或是因为为一口吃食,主动加入,还能有一条活路。   但是对于士绅,闯营所过之地,基本上一个不留。   而文安之之所以这么快便从夷陵赶来荆州,一来是因为荆州远比夷陵重要和富庶,二来便是因为闯营屠戮士绅的缘故。   对于文安之来说,屠戮士绅是断然不能够接受的,不仅仅因为他本就是其中一份子,更重要的是,在文安之看来,士绅是国家的基石,更是拥有极大政治、经济能力的阶层,一旦被完全推给清廷,对于大明的中兴自然是极大的不利因素。   不过文安之对如何处理此事,却是感到极为头疼,毕竟因为闯营的出身原因,所以虽然如今被大明招安,但是在对待大明朝廷时,总是会抱着隐隐的戒备,内部更加的齐心,若是有所妄动,怕是会生出极大的乱子来。   而作为比较有胸怀的大明忠臣,文安之显然不愿意如今刚刚有所起色的大明,再一次陷入分裂内讧之中。   因此如何处理闯营此次的错误路线,文安之在路上时便即不断的思索着,却始终没有一个妥帖的方法。   大肆处罚闯营诸将,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就算让闯营将掳掠而来的钱财退回,都会让闯营上下军心大乱。   但是不责罚一通的话,估计会让湖北士绅心存敌意,会让大军下一步的行动更加的艰难。   思索之间,便看到闯营诸将便在李过的带领下,出城十里外相迎于他。   看着闯营上下那一脸洋溢着的笑容,文安之就明白,这一次闯营在荆州得到的好处肯定不小。再听着离着老远就能听到的军中如同过年一般的喧闹嬉戏声,显然军心士气都因此仗而提升了不少。   士气可鼓不可泄,文安之心中更是谨慎了一些,如今是战乱年代,军队才是一切的根本,过于损害士气,那才是自毁长城的做法。   “末将等见过督师!”   待到车驾临近,文安之缓步行出马车,闯营上下百多名够资格站这里的将领全部拜倒于地,唱诺道。   文安之却没有象往常那般,和颜让诸将起身,反而沉默着打量着所有人,半晌没有一句话出口。   这般情况下,除李过等几个有爵位的将领只是拱手外,其他将领全部坐蜡了,单膝跪在地上,在没有文安之发话之前,却是根本不能起身,一时场面有些紧张起来。   “督师,督师……”   眼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李过上前一步,轻声的提醒道。   他本以为文安之只是一时失神,但却没有想到文安之是故意如此,听闻李过唤他,文安之轻哼一声道,“兴国候,本督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些事,还不知道真假,倒想问问兴国候,满城士绅何辜,为何遭此横祸,十不存一?!”   “这……”   李过当然回答不上来,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他是以士绅助清守城的名义尽屠的,但是这个理由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来搪塞文安之显然就是侮辱对方了。   “督师,如今将士大胜,你不仅不慰勉将士,反而这般苛刻责备,是何道理?!”   李过虽然哼哧着回答不上来,但却有一人根本无惧文安之,大喇喇的反驳道。   众人根本无需去看,只听那尖利的嗓音,就能明白过来,这定是监军陈思隅,做为隆武皇帝的代表,他的身份足以与文安之这一方封疆大吏分庭抗礼。   “阉贼,住口!若非你教唆,忠贞营何能有此过失!?你可知杀了满城士绅容易,但安抚湖广士绅何其之难?陛下要你来监军,不是要你来搜刮地方的!   若湖广士绅群起与我等为难,湖广各城士绅拼死与我大明王师死拼,那一城城的攻下去,又要多死多少忠勇将士?!陛下中兴大业必定大为受阻,忠贞营到时还能剩下多少人?如此大罪,就算千刀万脶了你也洗不清你的罪!再敢大言,本督拼着这乌纱帽不要,也要向朝廷弹劾于你!”   对于闯营,文安之没有多少办法,也不能太过激,但是有这么一个欠骂的站了出来,当然不会放过,立即严词训斥道。   虽然骂的是陈思隅这个倒霉蛋,但话却是对闯军上下所说的。这般乱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只会激化矛盾,虽然眼前得了些许好处,但最终会让闯营上下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过等人都不是蠢人,当然明白了文安之的意思,顿时全部伏倒于地请罪。   “你们攻克荆州,原是有大功于国家!但是若是再这般肆意妄为,就算功劳再大,大明也断不能容忍无视纲纪之徒!当今不比弘光朝、隆武朝,更不是桂王所能比拟,虽胸怀宽广,对忠贞营,粮饷武备,从来不曾有别于别军。但却不乏霹雳手段,敢于作乱生事,何贼便是前车之鉴!”   眼见闯营上下已经服气,文安之便不再迂回,而是直面的训斥道。   “督师,忠贞营刚刚立了大功……”   被狠狠训斥了一通后,陈思隅老实了不少,毕竟这个文安之是老祖宗交待过的人,他得罪不起,但他也不敢忘了自己的职责,好好替皇爷笼络闯营,当即弱弱的劝解道。   “起来吧!你们做事倒是干净,但手尾却是太差了!”   见到火候差不多了,文安之也不再逼人太甚,顺坡下驴,结束了这次敲打。 第148章 克岳阳   随后数日,文安之便即以湖广总督的名义,传缴荆州府各城。   他并没有对荆州惨案有丝毫隐瞒,而是光明正大的讲了出来,并且告知各地士绅,王师所到之地,献城反正者生,秋毫无犯,敢于顽抗对抗王师者,唯荆可鉴!   不得不说,士大夫发出这样的缴文,远比闯营自作主张想出来的理由要令人信服的多。   大明士绅就是这么一帮子怂货外加窝里横,只要给他们一个信服的理由,只要有给他们选择的可能,那荆州城的死难的士绅,他们就可以说服自己,那是对方找死。   在闯营随后攻打荆州府各城的过程,可谓一帆风顺,再无任何抵挡,当然,文安之亦是严令闯营各部,不得妄造杀戮,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虽然闯营不可能完全秋毫无犯,但是在刚刚发了一笔财后,又被敲打了一番,军纪倒是比之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军队都要好一些,荆州府各城士绅睁大眼睛看着军纪‘严明’的闯营真的没有大开杀戮后,后续的城池,甚至根本不等闯营军队打过来,便即直接变换了旗帜,再次倒向了大明。   公安,石首,沔阳,潜江,监利诸城都是极为顺利的变换旗帜,闯营兵锋半个月不到,便即直指岳阳城。   而此时的岳阳城,也是一片的水深火热。   与荆州的处境差不多,岳阳城的守军虽然有过武昌府援军的加强,但军队总数依旧不能与湖广西大门重镇荆州相比,总军队数量只有五千出头。   但好在湖广明军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闯营,虽然这一次人多势众,足以有守军十倍之巨,但围攻月余,却依旧不能撼动岳州城分毫。   这个时候的湖广军队,可没有清末年代那般以勇著称,相比于清末民初无湘不成军的巅峰时代,这个年代的湖广军队完全就是二流朝下的军队,战斗力在大明基本上就是垫底的存在。   不过这一次,因为有着统一的指挥,外加上堵胤锡本事确实比色厉内荏的何腾蛟要出众一些,这一次湖广明军再没有之前那种完全是搞笑的作风。   虽然再一次遭到了已经火速被提拔为岳州副将的马进库的逆袭,但这一次仗着人多势众,众多新提拔的新锐将领的奋战,并没有出现一面倒的局面,反而差点将马进库已经升级为千骑的军队一口吞下。   在悍将马进库狼狈退回岳州城后,总兵徐勇也完全放弃了野战的打算,老老实实的据城死守,并且不断飞马武昌,请求援军。   岳州城两面环水,一面临山,城高墙厚,防御力并不弱。   在数千人奋战之下,堵胤锡虽然十倍于敌,但却猛攻月余,却是尺寸未尽。   不过岳州城显然损失亦是不小,更因为航道被明军水师切断,物资补给被断,援军迟迟不至,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明军迟迟没有进展,但明军的士气却是越来越高,因为这是他们头一次死死压制着岳州清军,怎么能不令他们兴奋异常。   五月初九,就在金声恒在江宁府进退两退之际,闯营先锋部队已经越过监利境,开始出现在岳州境内。   他们的斥候,甚至已经出现在岳州城下,与堵胤锡部碰上了头。   在得到荆州府已经大定,闯营主力大军已经开始倾师东移的消息后,整个明军大营都是欢声雷动,士气高涨。   当消息传入岳州城后,尽管有将领们不断的辟谣,但是随着不断有荆州府逃兵流窜而来,带来荆州府的噩耗之后,守军的士气顿时一泻千里,军心的动荡却是一日甚过一日。   五月十四,闯营主力出现在岳州城郊外数里。   当闯营那一个个天下闻名的旗号出现在岳州斥候的视线中时,整个岳州城已经陷入一片绝望之中。   武昌的援军显然是不可能指望的到了,但是明军的援军却是已经突破长江江防,顺流而下直至岳州,整个鄂南局势已经完全失控。   徐勇与马进库二人更是如坐针毡,束手无策。   闯营不比湖广明军,这是一支曾经在野战中都能与满八旗掰手腕的存在,其中的佼佼者,比如全盛时期的三堵墙骑兵,甚至还在野战中击败过数量相差无几,号称所向无敌的满八旗骑兵!   这样的对手蜂涌而来,再加上城外的明军,数量已经达到十万出头,这仗还怎么打?   若非子女家眷还都在满清控制区之内,徐勇与马进库甚至都有一股直接献城投降的冲动了。   但眼下的局面,就算有心想守,又能守到哪一天,下面的士兵们还有多少敢亡命一战的?   兵无士气,外地援军,周边局势尽崩,这种情况下,除非有信仰的军队,否则那是神仙也无解的局面。   徐勇自认为还做不到张巡那般可以令满城军民齐心,哪怕玉石俱焚,亦赴死如归。最后创造出,以数千兵力死抗十数万叛军,死守睢阳的辉煌战绩。   但是如今这是守也不是,逃也不能,举棋难定。   主帅的犹豫,自然让下面的将兵更加的慌乱,士气更是无法收拾。   城内的混乱,城外的明军根本无从得知。甚至因为闯营与湖广明军合营,虽然兵力大盛,但却也多了许多混乱。一连数日都在安置友军,重新布置大军阵线。   大军顿于坚城之下,最忌讳便是无所作为。为了鼓舞士气,闯营悍将郝摇旗请令率部攻城,以壮大军声势。   堵胤锡与文安之商议之后,并无意见,便令其为大军表率,先行攻城,但没等堵、文二人将后续增援部队布置完毕,却是出乎意料的发现,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在几乎没遇到多大抵抗的情况下,郝部士兵便即攻上城头,令原本已经打算长久围困的堵、文二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但眼下显然不是发呆的时候,虽然登城首功被人半路打劫了,但是堵胤锡却是当机立断,立即下令全军进攻。   半个时辰不到,岳阳西门便即被轰然打开,无数大军欢呼者,潮水一般的涌入岳阳城……   岳阳城的陷落,比之荆州城陷落更加的震动人心,东边江西、福建全面反正,西边荆州府、南边岳阳府相继被攻克,明军这一轮的攻势之迅猛顺畅,令湖广各地的人心都开始剧震,在这股大势之下,几乎开始全部倒伏向南。   数日之间,岳阳陷落的消息所过之地,除却武昌府周边数城之外,整个鄂南全面易帜易冠,武昌府大震动!   PS:感谢傻呆蒙人、蓝帽的EMaK、家里窝囊家外雄等朋友的打赏,特别喜欢‘家里窝囊家外雄’这个名字。   今天大年初一,万象更新之日,祝愿所有的朋友们在新的一年,在外都能财源滚滚雄起来,在家爱护爱人,孝敬父母,在家窝囊一点,不丢人,哈哈! 第149章 信心   岳阳的失守,对于武昌的震动是极大的。   湖广总督罗绣锦对此是毫无防备的,原本固如金汤一般的荆州城,在卷土重来的闯营面前竟然连一天都没有坚持过去,委实太过于出乎他的预料。   在收到闯营开始扫荡荆州府全境,并且快速推进兵锋直指岳阳之后,罗绣锦便再也坐不住了。荆州丢失,虽然严重,但却并不能让武昌受到切身的威胁,但岳州一旦失守,那武昌就是空门大开,直接被明军的枪尖顶到胸口处了,随时都会让湖广局面崩溃。   但是他手头上的力量,却是太少,根本无法照顾两处。甚至可以说,如果大举调援兵南下,武昌就可能会变得极为空虚,到时岳州虽然或许能够保住,但武昌却也会因为兵力太过空虚,而变的极为危险。   一旦江西的金声恒掉过头来,或者湖广明军绕过岳州直扑武昌,那就万事休矣!   在心中最阴暗处,罗绣锦的打算其实是十分的不地道的,他希望的是岳州能够一直坚守下来,就算最后守不住,只要守到满清南征大军过江,那武昌就会稳如泰山!   但是如今满清大军已经过了江,但就在这犹豫之中,岳州陷落的消息却是先一步的传了回来,让众人都开始面无人色。   “总督大人,朝廷大军已经渡江,江西金声恒虽然凶悍,但就算全力应付这十数万大军都不一定能够抗的住,已经难对我湖广再有威胁!如今当务之急,当速速调回黄州大军,汇同武昌、汉阳二地精锐,一同南下,一定要夺回岳州!否则祸事至矣!”   湖北巡抚杨茂勋第一个站了出来,向罗绣锦拱手,焦急的说道。   “黄州、武昌、汉阳三地主力相加,也只有三万出头,若是现在南下,对上十数万的逆贼,委实难言胜算。依下官之见,理当固守大武昌,依托坚城,消耗明寇锐气与兵力,只要熬到朝廷平叛大军到来,必然可以一举将之击灭在武昌坚城之下!”   湖北兵备道主官林天擎却是并不同意这样的军事冒险,当下上前行礼,直接反驳道。   “林大人所言极是,我军兵少,以寡敌众,兵家大忌,一旦有个闪失,便会万劫不复!另外去年湖北大熟,粮草器械无不充盈,如今武昌府并不缺乏坚守的物资,当以坚守为上!先行疲敌方为上计!”   湖北布政使张长庚同样不愿意冒险,湖广本来就是大明最大的产粮地,物资充盈的局面下,坚守疲敌才是最稳妥的,孤注一掷的与势头正盛的明军冒险浪战,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能战方才守!一味死守,终将被人所破!前朝旧事,诸位难道不引鉴一二么?若按诸位所言,虽然保住了武昌,但湖广各地的府县又将如何处置?任凭明寇予取予求么?若是各地皆被明寇所得,那明寇必不再被粮草所限,再与明寇对耗,究竟谁耗的过谁还得两说!”   湖北按察使吴琠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软弱的意见,跳将出来,有些愤慨的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谁都明白这样的事情极为可能,若是守住了武昌,最后却将湖广其他地方全丢了话,估计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若是将朝廷精锐全部丢了,导致武昌沦陷,恐怕各位就更想有什么善终吧!”   在众人目光游移之中,张长庚却是冷晒一声,冷冷的说道。   “湖广各地虽失,但武昌若还在,那朝廷在湖广就还有立足之地,只要朝廷平叛大军到来,击败闯贼与明寇,那各地都还有收复的希望,若是武昌丢了,那整个湖广就再无可挽救了!更别说如今闯贼与明寇大军数十万,我们丢车保帅,亦是兵家至理,想必朝廷也不会过于苛刻我等!”   张长庚语气虽然冷淡平静,但这更是一记更大的重磅炸弹,直接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是啊,明军如今至少有十万众,更是一路拿下湖北半壁江山,就算说是数十万大军,也不会显得突兀。既然是因为敌人势大,那他们丢弃其他城池,就算不上畏敌,而是积聚力量,保住最重要的核心武昌城,那不仅无罪,反而是有功!   他们驻地在武昌,按照清廷的规制,只要驻地不失,其他城池丢的再多,他们最多也就是革职回乡,但若武昌丢了,就算其他地方还能保住,他们也逃不了伸头一刀的下场。   官当到他们这个份上,谁都不是傻子,在危机来临之时,官场上的人,向来都是诿过于下,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作风。   尤其是罗绣锦,刚刚上任还不足半年,湖广的局势在他任期内,更是连打了两场岳州大捷,就算朝廷事后追究,但有这些功劳在手,想必也不会受什么严重的惩罚。   “本督决心已定,收拢军队,死守大武昌!”   已经分析到这个点了,罗绣锦根本就不再多作犹豫,更不想听别的任何意见,而是直接拍板说道。   “立即让本督的名义写一道,不,多写几道折子,向朝廷八百里告急,闯贼自夷陵出兵,沿途一路裹胁百姓,至岳州时其势已成,拥兵数十万,阻塞天地,武昌危在旦夕,请求暂时退出湖广以保全我大清精锐,反正大方向就是这些,如何写的更危急,你们自己看着办,到时送本督审阅!”   罗绣锦沉吟了片刻,快速的对着他的幕僚们说道。   将对方的人数,战力说的越夸张越好,将战局的危局说的越严重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满清明白,武昌已经尽了全力,委实是因为对方实力太强,这才让武昌力不从心。   罗绣锦根本不担心让满清真的同意他撤出湖广,令他这个湖广总督成为虚职,但只要这份折子送上去,满清朝廷肯定会严令他尽一切力量守住武昌,保留朝廷在湖广的最后一块地盘,以等待平叛大军到来。   而若是他能够最后守住武昌,这几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估计他这次死守武昌不但无罪,反而还会有功。   一日间送出数道折子,后续数日还会连续送出十数道求援折子,当然援兵暂时是不可能指望的到的,但是在局势越来越危急的情况下,清廷自然会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武昌。   这个旨意才是罗绣锦最想要的,他可以以这个名义,强令还服从于武昌的湖北各城将精锐抽调回武昌,只要保住武昌,其他地方,他罗绣锦根本主不在乎。   他估算了一番,将各地的军队全部调来武昌,他就有至少数万的大军猬集于武昌,有了这么多的军队,他罗绣锦就完全有守住武昌的绝对信心! 第150章 无所畏惧   在攻克了岳州之后,明军并没有继续向武昌进兵。   毕竟湖广重城武昌并不是白叫的,作为湖广首屈一指的坚城,根本那么容易打下来的,更重要的是,明军这一个月来进展委实太快,地盘扩大的已经让明军有些消化不良。   在加上岳州府新下,治下有些县城不肯投降,这些都还需要一一拨下来,在没有将这些地方全部吸纳进来,局势彻底稳定后,根本无力向武昌进军。   不过明军先锋却并没有停留,而是不断推进至嘉鱼距离武昌直线距离不足百里,这才停了下来,开始固守,等待大军到来。   相比于明军的稳定,清军倒是调动极为频繁,一日间原本驻扎于黄州的六千余精锐便即火速回归武昌,同时孝感,安陆,随州,甚至襄阳府的清军,都开始接到调令,全速向着武昌赶来。   这一次,罗绣锦完全是豁出去了,几乎将湖北能调的兵全部调集一空,甚至连沔阳,咸宁等与明军对峙第一线的清军都直接抽调一空,全部加强武昌的防守之上。   在无兵无将的境况下,沔阳咸宁相继变幻大王旗,彻底倒向了明军收求活路。   数日之后,罗绣锦终于收到了清廷八百里加急的回复,不出意料,清廷根本不打算放弃湖广,严令罗绣锦不得后退一步,必须誓死保卫大武昌,给援兵争取时间。   同时也给了罗绣锦极大的自主权,令其可以动用一切合理的手段保卫武昌,核心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不能令武昌有失!   同时多尔衮对于准备出征江西的苏克萨哈也发出了严厉的警告,不过其中并无一语责备,只是将湖广的告急折子尽数抄录了一份于他,根本没有任何有指示性的话语。   但是苏克萨哈看完抄录出来的公文之后,却是直接吓出一身冷汗,立即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武昌若是无事,什么都好说,一旦有任何闪失,他的小命就基本上可以交代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苏克萨哈却不得不再次召见了洪承畴,三顺王以及南征大军副帅谭泰,快速将事情说明一番后,便令他们火速增援湖广,确保武昌城的安全。   这本来就是洪承畴原本的计划,之前被苏克萨哈否决,如今却是突然态度大变,显然其中肯定有原因。   但洪承畴却是十分上路的什么也没问,更没有一脸得志的模样,十分恭敬的领了命。   这份恭谨的态度,让原本老脸有些挂不住的苏克萨哈松了口气,任命谭泰为西路军主帅,洪承畴辅之之后,便即开始点验三军,做着出征江西的最后准备。   在小孤山,金声恒、王得仁之前的狼狈模样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这里地形复杂,兵力难以展开,金、王二人又占据着地利,情况便即完全反了过来。   清军一轮轮试探性的进攻,在各种工事齐全的明军面前,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甚至几次还差点吃了暴亏。   凭心而论,金、王二人虽然战略眼光不行,但作为将领,他们的武勇还是足够的,尤其是王得仁,亲自上阵冲锋早已是家常便饭,十分的骁勇。   在一轮轮试探无果后,清军十分果断的停止了进攻,毕竟他们的人数远逊于主场作战的金声恒、王得仁二人,如今的进攻,也只是为主力到达事先探明明军兵力与火力分布,还算不上什么大战。   在接下来的十数日间,双方由不断的小规模的战斗,变为双方的静坐对峙。   明军刚刚受挫,军心士气都受到震荡,在没有重新安抚好军队士气之前,暂时无力进攻。   而清军显然是实力不足,无法突破明军战线,只能遥遥观望,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式,让明军不敢放松,而内里却是以防御为主。   五月十七,在江宁府休整了半个月的满清南征大军,在多尔衮施加的压力下,终于结束了休整,开始向着江西方向开赴而来。   而在他们之前,洪承畴与三顺王、陕、山、河南、山东等绿营合计五万余大军,以及满蒙八旗七千余骑,已经渡江北上,由陆路开赴向湖广。   五月二十二,苏克萨哈率领的大军已经兵至小孤山一线,大军遮天蔽日,铁甲耀目,刀枪如林,如同汹涌的海浪,带着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在大军休息之时,苏克萨哈也在听取着已经在战场上对峙的将领们的报告,了解着明军的防御的强弱,以及兵力分布。   “大将军,金贼党羽阎可义率兵五千,及水师一部,驻于小孤山,此处江面极窄,无论横索江面,还是更多树火炮,皆能阻断大江,若不能拔之,大军难以沿江而行。   逆贼罗承耀、董方策、张月等人,则各率本部驻扎于澎浪矶,兔子山一带,层层布防,此地多山,道路狭窄,向南便是连绵山脉,不利大军通行,向北则是大江,道路不通,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据细作潜行探知,悍贼王得仁率部一万,小孤洑,为王贼后援。匪首金声恒则是坐镇于彭泽城,不断的聚纳江西叛军,不断向前线补充兵力,以加强防御!   据奴才估算,江西军兵大半积于此地,人数在六万上下,其中可战之精兵过半,怕是不好拿下!”   谭泰拿出一幅巨大的抽象地图,摊在苏可萨哈面前,指点着地图上的几处要害位置,不断的给苏克萨哈讲解着目前的战场形势。   “你有什么好对策?”   看着小孤山与澎浪矶隔江遥相呼应,完全将大军进军的道路锁死,本应不擅长水战的苏克萨哈有些头疼,皱眉问道。   “欲破金贼,陆路并不适合大举用兵,水路才是上选。若要让水路畅通,上选先破小孤山。   小孤山地处江北,在战局中明显处于孤立之所,若是能够遣一军渡江,自其后袭之,破之不难。怕就怕这仗若突袭不成,金贼必然依托水师不断派兵援助,难免形成僵持。”   谭泰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里的地形委实太过于险峻,上策莫过于绕过此地,另择上游登岸,最好在江面宽阔的湖广登岸。   “我大清勇士,最无惧的便是陆战!谭泰,区区几座小山头,便将你胆吓破了么?忘了我大清子弟,原本就是活在那白山黑水之中的,我们是山林中最好的猎人,岂会有畏惧于山林之意?区区一些懦弱的南蛮子,又岂是我满洲子弟的对手?”   十多年来对上明军战无不胜,苏克萨哈对于明军战略孱弱的固有印象,可谓根深蒂固,虽然对于宽阔的长江深深畏惧,但对于据守山林隘口的明军,却根本无所畏惧。   PS:明天就是情人节了,祝愿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明天咱也要去享受一下爱情那酸臭的味道了,今天早点睡,哈哈。 第151章 转机   金声恒攻打江宁府,虽然损兵折将,但收获却也是极大的。   这种收获虽然是隐性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那便是金军上下对于满八旗的敬畏,已经降低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   他们数万人围攻池州,号称无敌的满八旗并不敢出来野战,反而龟缩于坚固防线之后,根本不敢贸然露头,他们与绿营打生打死了近一个月,无论满八旗还是汉八旗,都没有一个冒头出来放个屁的。   这种样子的八旗,更是与金军上下原本所听闻的那般数千破十万的满八旗相隔甚远,哪里还能有什么威慑力存在。   金军虽然撤退,虽然损失不小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是并没有士气涣散的程度,因为他们败是败在了对方人多势众的形势上,并不是他们战力不及对方。   当满清南征大军一分为三,近四成随着洪承畴去了湖广,两成前往苏松等地协防,只有最后四成大军近五万人扑向江西而来后,金军上下原本萎靡不振的军心,这才有所恢复,开始有了些信心。   满清大军到来伊始,便即发动了对彭浪机、兔子山防线的试探性进攻。   数千绿营炮灰,沿着狭窄的道路,高举着盾牌向前缓缓逼近,在其后方,无数的满汉八旗兵,或举弓箭,或举火铳,隐在其后,不断的靠近着。   侧面山梁,金军的弓箭手一排排的探出头来,密集的箭雨挥洒而下,密如雨点,将清军的盾牌敲击的当当作响,时不时就会有人中箭倒下,但相比于清军的数量,这些倒下的人委实不足为虑。   虽然遭遇袭击,但清军却丝毫不乱,隐藏在绿营之中的满清弓箭手瞬间便寻到目标开始还击,明军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行至两百余步时,金军的火炮便开始轰鸣,这些小炮射程并不远,两百余步时,杀伤效果几近于无,还将自己的位置给暴露了出来。   而火铳手,更是因为火炮的轰鸣,全部跟着轰击起来。   这些火铳杀伤效果完全没有,相反弥漫起来的白雾还严重影响到己方士兵的视线,委实是益人害己。   数千清军趁着这个时机,呐喊着冲将上来,但冲近数十步后,迎接他们便是无数的石块,以及更加强劲的弩箭!   明军虽然在热武器上,玩的还不如三顺王顺溜,但是在冷兵器作战上,却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一阵密集的石块将清军乌龟阵打的支离破碎,然后密集的弩箭将暴露出来的清军杀的人人仰马翻,最后锐兵齐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发起逆袭。   激烈的肉搏战,快速在双方接触点发生,占据地形以及人数优势的明军,是清军根本不可能抵挡的。   侧面箭如雨下,正面是如狼似虎的明军锐兵,绿营清军首先败下阵来,夹杂其中的少许满八旗士兵,虽然单兵能力强,但却也架不住群狼的嘶咬,很快被斩杀干净。   短暂的接触战后,清军号角齐呜,试探的清军如蒙大赦,潮水一般的从战场上撤退下来。   明军并没有追击,毕竟以他们的实力,若是脱离有利的地形,与数量庞大的清军肉搏战,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虽然探查出来明军的虚实,但是苏克萨哈却依旧没有太多的办法,这里不仅是长江最狭窄处,周边的山陵密布,道路崎岖,大军攻击面更是狭窄之极,数千人规模的进攻,就已经达到极限。   数千人的规模,绿营根本不可能有这般实力打开局面,蒙古人更是对山地作战一窍不通,若是动用全部动用满八旗,是很有可能啃下这块硬骨头,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让苏克萨哈不敢承担的。   如今的满八旗,还没有坠落到十数年后八旗少爷兵的程度,刚刚入关不久,劲卒老将都还健在,在机枪还没有制造出来之前,其实力依旧冠于这个时代东亚的所有军队。   这是事实,哪怕是欧洲殖民者的近代军队,若是平原野地决战,也并不是正在上升期,身经百战的满八旗的对手。   虽然这些军队是硬骨头,可能给满八旗惨重的损失,但是最终全军覆没绝对是必然结果。   唯一制约满八旗展现实力的因素只有一个,那便是满人数量的稀少,根本经不起连绵战争的消耗。一场战斗就算完全顺风顺水,敌军完全不堪一击,行军病死与厮杀时马失前蹄坠马身亡的也会产生非战斗减员也肯定不会少。   虽然最多只是数十人、百人,但征服大明这样幅员辽阔的大国,只要明军还有抵抗,这样的战斗至少也得数百场之多,全用满八旗的话,估计自己就会被节节的胜利给直接灭了族。   毕竟整个种族哪怕用八旗这种极限的组军政策,几乎将所有实力拧在一块的制度,巅峰时也就组建出来六万不到的军队。   连年大战之下,虽然节节胜利,但是真正的满八旗数量,已经陡然下降至危险的境界。   满八旗又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圈子,向来不与汉人通婚,这么大点的部落,彼此之间肯定会沾亲带故,关系复杂。   若是一旦损失过大,别说皇帝与摄政王,就算其他死了亲朋甥侄的满清高层,也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但若是不派出满八旗,仅仅依靠绿营与蒙汉八旗,这些喜欢打顺风仗的玩意儿,想要打下这一道防线,又得需要多长时间?   而偏偏时间,是苏克萨哈最为缺乏的,毕竟地方叛乱若不第一时间镇压下去,那就会给各地的野心家一个信号,那便是满清中央政府的能力是有限的,之前的强横完全就是吹嘘出来的,甚至稍稍受挫就会给人十分不好的联想,到时清廷内部就会遍地狼烟了。   既然硬拼费时费力,又不一定能有多大成果,那苏克萨哈便开始尝试诱降的政策。   毕竟除了强攻江西,若是能将金声恒重新招降回来,那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很快便被打破了,他派出的使者人只回来了大半,脑袋却是被留在了明军大营之中。   猛怒之下,苏克萨哈愤怒欲狂,连日来不断调派各军轮番攻打澎浪机,甚至连满八旗都出动了一次,但却是寸步难进,一连数日都被死死的堵在原地。   在苏克萨哈在营中愤怒的如同一座活火山时,转机却是慢慢的出现在眼前…… 第152章 早做定夺   小孤山。   阎可义这会儿过的相当悠闲,五千大军虽然大半都是水师,但是在这苏松水师已经退回老巢之际,在这江西江面上,还是并无天敌的。   江宁水师虽然名字听着挺吓人的,但实际上因为处于内陆,他们最多的职责就是在江面上收收税,敲诈来往的行商,缉查走私等业务,论起战力,与江西水师半斤八两。   但江西水师占据着地形优势,又有水流优势,并可以受到两岸的明军陆军保护,完全可以在主场上碾压对方,水面上的船队打不过江西水师,那就更加攻击不到小孤山。   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唯一令阎可义稍觉危险的是前几日,自太湖过境直抵黄州增援湖广战场的清军大军。   但是这支大军来的匆忙,去的更加匆忙,等到阎可义打听到消息,然后再密切关注之时,对方已经离开太湖县,毫不停留向着黄州滚滚而去,根本就没有什么停留。   一连数日,斥候探查的结果都是对方头也不回的远去,根本没有杀一个回马枪的打算。   当对方开进梅川镇,准备入蕲春县后,阎可义完全放下心来。   双方距离已经超过百五十里,就算对方想要再来一个回马枪,这么远的距离,也足够他有充足的时间预警。   不过阎可义并没有因此而大意,除却不断的派出斥候远远的侦查附近数十里方圆动静以后,每日间亦不间断的派出快船在江上侦查,尤其是夜间,更是派出双倍的快艇,小心提防着清军可能来的偷袭。   不过一连数日间,却只是看到江对岸已经打成一片稀烂,双方每日间都会损失众多,激烈的战鼓声就没有停止过一般,双方肉搏时剧烈的呐喊着,隔着大江,都能清晰可闻,可见战况之激烈。   五月二十九,金声恒与苏克萨哈在澎浪机已经大战了十数日,双方的尸体都快要将澎浪机周边的土地铺满,但损失均惨重的双方,却是毫无退缩的意思,呐喊声依旧毫不间断。   阎可义立于小孤山的短峰上,与平常一般远远的打量着隔江的战场,心中却是庆幸不已。   原本的他还觉得,自己被安排到这如同飞地一般的小孤山上,完全就是被当做死士来用的。   但如今看来,自己这地方更象是一处世外桃源,别人打生打死,他只要每日间能够侦查好周边,避免被人偷袭,那就完全无虞,甚至连打生打死都不用。   一想到侦查,阎可义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是斥候回报消息之时,但极目望去,并不见身插小三角旗的斥候奔驰的身影。   “难道是出事了?”   阎可义并不敢大意,身在飞地,若是还不小心,那就真的是取死之道了。   斥候回归的时间虽然大多差不多准时,但也时不时会有斥候会因为各种原因迟到一时半会儿,这段时间足够阎可义从容下山,如果到时斥候回返,那便一切都好。   若是还是见不到人,阎可义便打算让军队全面警戒,这个时候哪怕误会上一万次,也不能马虎一次。   不过当他才刚刚到山脚处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便由远而近,但阎可义却是根本没有任何放松的表情,相反一改之前的从容,一边飞奔下山,一边扯着嗓子大吼道,“敌袭!全军警备,准备迎敌!”   作为沙场老将,阎可义清楚的听出,这马蹄声绝不仅仅只是十数骑斥候,而是至少百骑之多!   这么多的骑兵,根本不可能是他麾下所有,那也只有一个解释了,那便是满清前来突袭!   本来这个时候是白天,根本不存在偷袭的可行性。   但这成也小孤山,败也小孤山。   小孤山虽然依山傍水,地势易守难攻,但却也方便敌人精锐士兵悄悄借着山林摸至近处。   在营外骑兵还未来到之际,营内却是突然骚乱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清军,数量极多不说,出现的位置更是要人老命,直接从腰间给了小孤山明军一记狠的。   无数的清军不断的从一侧涌出,各种武器挥舞之间,逢人便杀,见帐便点,连绵的火光与惨叫声不断的相应着,再加上滚滚黑烟,真个就如人间地狱一般。   阎可义的军队大部分是水师,陆上驻扎的军队并不多,只有千多人而已,在数量不明的清军袭击下,完全不堪一击,根本还来不及收拢,便即被杀的七零八落。   无数的人被驱赶着,哭爹喊娘一样向着大江边上涌去,希望可以冲入水营之中,逃到船上逃生。   但紧随其后的清军,很快将这些人的想法击成粉碎。   大营失手之后,早就准备好的骑兵更是凶悍异常,追砍着明军杀入水营,乱砍乱杀,更是不断的引燃营帐与船只。   阎可义部下的明军,有陆战能力也只有那千多人,在突然的打击下,已经彻底崩溃,水师的水手们,论起结阵而战,更远不是清军的对手,虽然人数更多,但败的也更快。   无数人仗着水性过人,直接跳入水中,拼命向着岸边的船只游去,只为逃入战船逃生。这些人大多都被湍急的江水直接卷走,倒霉一些更是被清军箭矢射杀。   对于水师战船,清军显然没有给他们多少机会,这些靠在岸边的船只,几乎完全就是他们的活靶子。   清军不断的呼啸而过,手中的火把火油罐在战马的速度下,被一一扔上他们所经过的船只,不多时冲天的大火便即燃起,滚滚的火光与浓烟,就算对岸厮杀正酣的明清两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小孤山遇袭!水师损失惨重!”   这个惊人的消息不断的扩散着,虽然大多明军士兵根本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是金军的将领们则是纷纷脸色大变,都开始出现动摇。   小孤山失陷问题还不算大,水师损失惨重之下,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代表着江宁水师随时都可能载着满清大军,逆流而上登陆,将他们的退路彻底断掉!   “报!江对面送来最新战报,阎将军大军崩了,小孤山上如今树着的是一面‘洪’字大旗!”   就在人心惶惶之时,一个小校匆匆而来,报上来这么一个消息。   “洪?难道是洪承畴那老贼?”   王得仁脑门上汗滴都快要滚落而下,谁也想不到这老贼不是已经走远了么,怎么会突然这般来了这么一招阴的?   但眼下已经不是想原因的时候了,水路凭仗已失,大军处境危险,如今还是需要飞马报备金大帅,是战是退,早做定夺。 第153章 撤退   坏消息从来不是单独而来的,这个规模对于金声恒也是如此。   在接到小孤山失守,水师遭受重创的消息后,九江也发来紧急战报,满清智顺王尚可喜与山东总兵刘泽清合兵两万人,已经顺江而下,连克马口,武家穴镇,富池镇,兵锋直指九江府!   “洪承畴,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原本还是游刃有余的谨守坚固防线,转眼间就陷入三面受敌困境之中,金声恒气的拔剑乱砍乱劈,恨不得立即跳到洪承畴面前,将之碎尸万段。   他当然明白这肯定是洪承畴的筹划,这老小子是大明难得的精通兵事的文官,带兵多年,无论指挥大军团作战,还是小规模偷袭战,都是门清。   只是出手这一次,就让金声恒大好局面尽付流水,变得极其被动,动辄就会有全军覆没之险!   小孤山失守还不算什么大事,满清想要突破澎浪矶防线,就算有水师配合,没个十天半月也根本成不了事。   但是九江一旦失守,那大军后援就会断绝,后路更会被断,那就是泼天这灾了!   “东家,撤兵吧!九江不能有失,否则大军再无生理!先退到坚城九江,只要九江不失,局面便来的及!只要陛下援军及时到来,事仍可为!”   金声恒脸上阴晴不定,幕僚吴尊周轻咳一声,上前劝说道。   “撤退?那南京来的鞑子大军压上来,又当如何?”   眼下的局面是很危急,似乎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但金声恒却是深知,若是让满清南京大军突破彭泽县这条防线,小十万大军压迫至九江,局面会更加的危险!   “不就是两万人么?老子难道还怕你不成!黄应杰,杨大甫,杨有光,尔等立即回军九江,给老子守好九江,若有闪失,定严惩不贻!”   敌前撤军,金声恒显然是不可能去做的,这一个不好,被对方咬着尾巴杀过来,能撤下一半人马就侥天之幸了!   三将合兵一块,足有六千余人,再加上留守九江的吴高本部两千人,虽然还比不上尚可喜与刘泽清联军,但是固守住九江,问题应该不大了。   “派人通知历武候,老子就在这彭泽城里,哪也不去,要人老子给人,要钱要粮,老子都不会短缺一毫,老子只有一句话,哪怕拼到最后一人,也不能放弃澎浪矶!”   目前他的当务之急,还是南京方面而来的满清中央军队的威胁,若不能将之挡在彭泽之东,一旦令其突破进来,那江西的局面就会崩坏,他手底下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在野战中击败如此数目的满蒙大军。   “立即给老子联系到阎可义,让其将水师收拢回九江江面上,不要再给老子惹事了,务必配合九江守军,守好九江!”   对于阎可义,金声恒委实是恨的牙痒痒的,但却没有办法收拾他,如今还得用上他,只能先将这帐记下,容得日后再算。   “报!急报!”   正在金声恒还在筹划着如何在水师力量不足之时,在地图前不断的看着,寻找着满清可能会登陆的方位,坚固江防之时,又一声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金声恒如今是听不得急报,差一点因为这急促的声音跳将了起来,怒不可扼的吼道,“说!”   斥候吓了一个哆嗦,但身体更加的哆嗦了,战战兢兢的说道,“报,报大帅,九江失守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金声恒眼睛差点一黑,努力将这狂怒克制了下来,几步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睚眦欲裂的吼道:“怎么可能!吴高本部有两千人,鞑子远道而来,又没有攻城器械,怎么可能被一鼓而下?!吴高呢?这王八蛋可是已经死在攻城之中了?!”   “报大帅,吴将军没有死。三天前,鞑子前锋到达九江城外十里,鞑将尚可喜、刘泽清等绕过九江,猛攻湖口,湖口失守的消息传回九江,吴高将军当日便即弃城南逃……”   斥候虽然极为恐惧,但还是将所知的消息全部讲了出来。   湖口失守金声恒是知道的,这个小地方不仅小,而且还易攻难守,就算失守了,也问题不大,只要大军一个回扑,清军怎么吃下去,就得怎么吐出来。   但是这吴高也太没出息了,就这么一点小事,就将他吓的弃城而逃,真是该杀他一万次也不解恨!   不过事到如今,金声恒反而从狂怒中清醒了过来,开始理性起来,一把放开了斥候,然后紧紧盯着地图,寻找着出路。   “报!急报!”   又一声急报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讲!”   金声恒头也没抬,声音更是十分的沉稳,坚定有力。   “报大帅!刚刚得到朝廷八百里加急通报,陛下已经于十日前在广州誓师,并且御驾亲征,本部及各地援军合共八万,号称二十万,如今已经到达赣州,正沿赣水北上,不日就将抵达!”   斥候一脸喜色,快速的禀报道。   “哗……”   此言一出,原本沉默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整个节堂里顿时欢呼声一片。   这不仅仅是援军大至,更是代表着绍武朝廷对于江西的重视!   毕竟连皇帝都亲自出征了,那湖广、福建的援军还能远吗?   只要皇帝亲征到了江西,那就不再是金声恒独挑满清南征大军了,而是明清双方再一次的战略决战!   “陛下好气魄!”   沉吟了半晌,金声恒这才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向南而跪,遥遥向着赣州方向叩拜道。   所有人都心潮澎湃,纷纷跪地向南跪拜。   在经历了弘光、隆武二朝,特别是见识了永历皇帝这个皇帝之中的逃跑冠军后,大明在正德皇帝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敢于亲征的皇帝,这不仅是开了百五十年来的先例,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那便是大明朝文贵武贱的局面,已经开始出现了动摇。   一个皇帝,特别是这种战乱年代崛起,并且不避战阵的皇帝,所代表的意义,更是重大,大明自今日始,将会更具有进攻和侵略性!   “通知奋武候,陛下大军已经入赣,令其分批向南撤退至彭泽,老子给他断后,大军撤向湖口,由鄱阳湖撤向南昌。”   金声恒起身后,一扫之前的阴鸷,整个人也多了许多底气。 第154章 邀战   九江虽然丢失,但对于金声恒来说,已经不在重要了。   只要守着南昌这个江西首府不失,满清大军无论占了多少地方,都只是暂时的。   虽然大踏步的后撤对明军士气影响不小,但在皇帝已经亲征来援的消息传开后,完全能够抵消这种不利的影响。   而且鞑子每占据一城,都需要分兵把守,这无形中也会消弱鞑子的军队实力,对未来的大战依旧是有些许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皇帝已经亲征而来,这显然已经做好了与满清大军决战的打算,那需要的战场就必然极为辽阔,如今已经不需要再死死堵着满清大军了。   九江既然已经丢了,那之前还在收拾辎重,准备协防九江的三将也无须再去了,刚好趁着他们收拾停当的功夫,让他们做为先锋攻打湖口,先拿下这个鄱阳湖入口,为大军前导。   金声恒的命令很快传达全军,尤其是将皇帝已经亲征的消息直接传达全军,就如同预料中一般,听闻高不可攀的皇帝,竟然御驾亲征而来,金军上下原本被一连串坏消息弄的军心动荡的局面,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在营中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黄应杰等诸将已经收拾停当,开始拔军向西,开赴湖口。   在他们之后,无数的军队开始重新集结,做为他们的后盾。   王得仁收到消息之后,亦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吴高这个看起来悍勇的家伙,竟然是这么一个软骨头,竟然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   喜的是这次选的绍武皇帝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在这江西全军存亡的关口,能有这么大的气魄率军来援!   对于王得仁这样的猛将,当然希望自己的老大也是猛人,而绍武皇帝的表现,显然没有令他失望。不仅没有象永历这样的跑跑皇帝,也没有派出大将代替自己出征,而是明白如今已经是明清决定江南归属的决战时刻,能够毅然不避战场刀斧,亲征而来。   有实力,有眼光,还有骁勇,这样的皇帝,才是值得他卖命的皇帝老儿。   金声恒的帅令很快被传达了下去,罗承耀、董方策、张月等早就心中慌乱成狗的诸将,根本没有任何耽误,开始依令准备撤退事宜。   六月初三夜间,三部军队摸黑弃了关口,大军趁夜色正浓,快速退向小孤洑,与王得仁合兵一处。   第二日一早,不顾连夜赶路的疲惫,几人合军一块,开始大踏步向着彭泽撤退而去。   王得仁一如既往那般,带领本部骑兵在后殿后。   次日一早,当苏克萨哈照例让全军吃饱喝足后,再次攻打关口时,这才发现当面关口除了旗帜草人以外,连一个活物都看不到了。   明白上当的苏克萨哈没有耽误,暴跳如雷一般命令大军迅速越过关口,全力追击。   不过在明军已经提前一夜离开这么久的时间下,这显然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一路奔行数十里,除了一些掉队的明军,和地上密集的大军行过的痕迹外,没有发现明军大队人马。   审问过俘虏之后,苏克萨哈惊喜的得到一个好消息,那便是九江已经被尚可喜攻克。唯一可惜的是,吴高这家伙虽然胆怯,但却不是一个笨蛋,在撤离九江之前,将带不走的粮草辎重全部一把火全烧了,能够被大军利用的物资并不多。   但还没高兴多久,他便又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那便是明国皇帝竟然已经率兵二十万,御驾亲征而来!   这个消息让苏克萨哈也不得不开始谨慎起来,虽然他不相信明国皇帝能够凑出二十万的大军,但是对方既然敢来,显然力量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也是能够和他放对的程度!   一连数日,苏克萨哈都在确认明国皇帝已经到了哪里的过程中按兵不动,害怕中了埋伏。   当苏克萨哈终于确认到朱聿鐭大军,只是刚刚从赣州沿赣水北上的消息后,却也推动他追击明军的最后机会。   在这么一耽误之下,明军更是顺利的合兵一处,十分顺利的将原本也只是骚扰江西明军的尚可喜一部赶出湖口。   大军陆续在湖口登船,全军沿湖而南,向着南昌而去。   知道被耍了之后,苏克萨哈直如同七窍生烟,催动大军不断滚滚向南,所过之地,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所见的活口一概不留。   但更他气愤的是,金声恒等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沿途所过之地,百姓大多逃散一空,根本寻不到多少人来让他泄愤。   在怒火越来越旺之下,苏克萨哈麾下大军速度也被他催的越来越快,在九江简单的补给了一番粮草辎重之后,苏克萨哈马不停蹄的直扑向南昌,希望能够在明国皇帝到来之前先行拿下南昌城。   六月十七,在金声恒大军回城还不足五天,苏克萨哈的大军便即到达南昌城郊数里之外。   无数人马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向南昌而来,委实令人胆战心惊。   南昌城内有金军数万,军队之多也远远多于历史上的金军所部,这一次更是不同于历史上那般,因为湖广何腾蛟对满清畏惧有加,甚至不惜向永历朝廷不断送上假捷报,逛骗永历朝廷金声恒与王得仁正在节节胜利,根本无须援军求援。   既然金声恒不需要救援,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按兵不动,近在咫尺之遥,坐观金声恒最终在独立无援中被满清团团包围。   而广东的李成栋,虽然第一时间便即出兵救援,但却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扩大自己的地盘。   大军无数猛攻赣州城这个根本无力断他后路的城池数月,显然本心只是为了得到这处易守难攻的坚城,阻拦清军向广东挺进而已。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原本的李成栋在刚刚反正之时,还一切以永历朝廷马首是瞻,但永历朝廷三番五次的神操作之后,李成栋最终幡然醒悟过来,明白这帮孙子是完全靠不住的存在,这才开始一心只求自保,再不提忠义之事。   尽管一帮子猪队友在后面扯腿,但金声恒与王得仁却依旧不是省油的灯,虽然独立无援,身边一堆的大坑,但是却依旧抵抗的极为顽强,坚持独守独城近一年,最后直到粮尽这才军心崩溃,在内部降将的配合下,清军这才得以攻陷南昌。   但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了,援军已经在急速而来,他们不再孤立无援!   而唯一与历史上一样的是,生性悍勇并且向来都不怎么服气满八旗的王得仁,在清军到达的这一天,便即同样的带着自己本部两千骑兵出城邀战。 第155章 接战   王得仁是闯营老鹰骑兵出身,平生最擅长的就是骑兵作战。他的本部在这几年原本发展为几千人,但在池州一战,部下损失惨重,手底下剩下的精锐只有这两千骑兵。   不过王得仁从来不畏惧战场厮杀,虽然满清足力足有十万上下,他带的手下这样出城搦战,一旦满清大军合围,必然匹马不得还!   但他却毫无畏惧的这般出了城,2000骑兵在城下列队,王得仁在所有骑兵面前不断的奔跑着,鼓舞着士气。   “鞑子,可敢一战?”   王得仁生批红黑相间的铠甲,身后大红批风迎风飘扬,手中的长斩马刀不断的挥舞着,本人更是不断的驰骋、咆哮着。   “鞑子,可敢一战?”   无数骑兵在后齐齐高举马刀响应,声震云霄。   满清以武立国,从来无惧于挑战。眼见明君竟然敢主动挑衅,苏克萨哈不怒反笑,看了看身边的谭泰,突然心中一动,将目光转移到另一边的额尔多身上,微笑的盯着他。   额尔多当然明白苏克萨哈的意思,心中一叹,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弟弟身上。   他身边的鄂尔图确实没这么多花花肠子,看到兄长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上前一步,大声的说道,“这些南蛮子,还不配见识满洲大兵的武勇,让我们蒙古人先去会一会他。”   “好!额尔图将军,果然是武勇过人。就让你去给明国蛮子一个教训吧!”   苏可萨哈哈哈一笑,微笑的赞赏道。   额尔图应命,拱手一礼。同样点起两千蒙古骑兵,便走出大阵。   “哈哈,痛快!”   王得仁号称王疯子,在战场上向来就是一个疯子一般的存在,如今看到满清居然愿意跟他势均力敌的对攻,不由得哈哈狂笑起来。   “尔等胡儿,求死么?爷爷成全你们!”   王德得仁一打马腹,身上鲜红的披风猛的一甩,双目充血大吼一声,便即带头向前冲击。   将是兵的胆。   号角声响起,原本护卫在两翼的家丁骑卫立即护卫于后,快速的形成阵势。   在江津骑兵的后面,两千骑兵放开马缰,猛烈的踢马刺服,在战马吃痛之下,凶猛的向着近万大军猛扑而来,人未至,整齐的吼声已经先一步到达!   “尔等胡儿,寻死么!”   震天的怒吼声中,无数雪亮的马刀直刺青空号,激昂的马蹄扣击着大地,似乎整天大地都在摇颤着。   被称作胡儿,已经是好多年没有听过的称谓了。   “南蛮子,欺我太甚!无敌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长生天的宠儿们,将你们面前的敌人一扫而空吧!杀!”   额尔图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自己的弯刀,发疯一般的怒吼着。   蒙古骑兵轰然相应,无数的马刀高举过头顶。如同他们祖先上战场的时候一般,口中发出一般的“嗬~嗬”声,就是同一群恶魔在嘶吼。   蒙古骑兵的冲锋真实是杂乱性的,似乎根本没什么章法。但是却东一群西一伙的,但前后左右都互相呼应,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就如同在草原围猎的一样。   反观明军,则是最标准的锋矢阵,以王德仁为箭头,大军呈不规则三角的阵势,一冲而至。   数百年了,蒙古人的战法从来就没有革新过。   临敌之时,总是箭雨先行招呼。若是在草原上,或者比较开阔一点的北方平原,他们就会采用游战,不断的用箭雨消耗敌军。   可惜如今的蒙古骑兵,已经不再是大元朝时候无敌的铁骑了。与大明数百年的征战,再加上大明对他们的物资封锁,蒙古人基本上早就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消耗干净。   而无论大明还是一直宣扬满蒙一家的满清,都不可能蠢的把铁料卖给蒙古人。毕竟只有半死不活的蒙古人,才是大明和大清最需要和最想看到的蒙古人。   军中还有铁铠甲的已经不多,连军中最标配的铁箭头,都不能满足军队的要求。   蒙古骑兵依旧如同往昔,大部分都是由牧民组成,战时组合成军,和平时各回各地方。   这些牧民的物资更加紧缺,虽然被集合起来,补充了一部分物资。但是铁制箭头依旧是十分紧缺的资源,除了汗王王廷护卫以外,普通牧民能分到手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的箭头都是兽骨磨制的。   而南昌城下的地形也不是蒙古人喜欢的宽阔平原,虽然地方已经很大,但还不够蒙古骑兵游射的需要。   双方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需要通过肉搏战来分出胜负。   双方战马不断的奔驰,二里多地的路程在战马的奔跑下根本算不上距离。   转眼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百步,号角声中,蒙古骑兵中飞出一片密集的箭雨。   密集的箭雨如同遮天蔽日的雨幕,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着明军骑兵的头顶落下。   这一轮箭雨并没有取得多大成效,接着便是第2轮第3轮。   蒙古骑兵自由生活在马背上,对于战马的操控,远远不是汉人能够比拟的。   这数十年来大战小战不断,内战外战不断。   残酷的战争中,没有死掉的蒙古人也被锻炼了出来,除了没有像满八旗一样精锐坚固的铠甲和武器以外,论起战斗技艺并不比如今满八旗弱多少。   百步距离内,三轮箭雨挥洒而过,这个本事是满八旗骑兵都没有的。   但是他们造成的杀伤力,却是聊胜于无。   王得仁麾下的骑兵,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并且铠甲装备一样无不都是精选的。   在马上射出的箭矢,本身的精度就不够,再加上箭头的质量大部分都不行,无论重量还是穿透破甲的能力,都委实差的可以。   这样的箭雨,对于明军的杀伤力极为有限,密集的箭雨中,倒下的明军骑兵,也只有寥寥百十骑而已。   王得仁硬顶着箭雨冲击而来,全身上下都插着箭矢,但却似乎完全无碍。   一双瞪着血红的眼睛,再加上那接近丈许,已经被轮动起来的斩马刀,委实骇人之极。   “鞑子,受死吧!”   人还未至,怒吼声便先传了过来。   PS:电脑坏了,用手机写的这一章,真是痛苦的体验!继续努力中,不过什么时候能弄出来就不知道了。 第156章 击败   双方就像两道谁也不服气谁的巨大浪涛,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骑兵作战,靠的就是速度。双方都在战马最高速的时候迎面而来,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骑兵交战,双方骑兵之间的距离都拉得很大。但是在如此众多的人数下,根本不可能全部躲的开去,许多来不及闪避的双方骑兵,都惨叫着猛烈的撞在一起。   一时间人仰马翻的惨叫声压盖过了,刀剑相交的金铁交鸣声。双方可供白玉器猛烈的撞在一起,战马筋折骨断,双方的士兵如同飞起的风筝一样,在半空中乱抓乱舞,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上了战场地王得仁,完全就像是一个疯子。双目赤红,满脸狰狞,手中数十斤重的斩马刀,就如同轻如羽毛一般,舞得像风车一样,挡者披靡。   以他为锋锐的刀尖,猛烈地切开蒙古骑兵的皮肤,将血肉暴露出来,后续的明军骑兵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刮骨刀,将蒙古骑兵的血肉一块块的割裂下来。   松散的蒙古骑兵阵势,在王得仁率领的明军骑兵锋锐阵下,根本就做不到有效的阻击和进攻,不断的有蒙古人跌落下马,惨叫连连。   额尔图虽然狂怒,但是他却并不莽撞,更是远远的避开了王疯子,他隐隐的明白,这支明军与他之前所见的其他明军都不一样。   虽然早已明白这伙明军是个难啃的骨头,但是真正厮杀起来才知道比自己心中所想更为艰难!   只是一个对冲而过,额尔图身上便中了两刀,三枪,因为身上坚固的梭子甲的保护,他并没有受到重创,只是左臂上没有被铠甲保护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点伤根本无损他的战斗力,对冲而过后,他用弯刀割下的一块衣条,随手在左臂上包扎了伤口,便再一次凶光闪闪的盯着明军骑兵。   这一次对冲蒙古骑兵,损失了300余人。反观明军损失的数量要远低于蒙古一个档次,只有100来人。   很多蒙古骑兵都是,既畏惧又羡慕地看着明军骑兵身上了坚固的铠甲。这种制式的铠甲不仅坚固,而且看着十分的华丽美观。   他们的武器砍在明君的身上,往往都是溅起一团的火星,但明军的武器砍在他们身上,就是鲜血横流,自制的厚厚皮甲,防御剑士的攻击倒是足够,但是面对高速奔驰而来,所带着的巨大惯性的,明军骑兵手中的锋利长刀,骑枪,脆弱的就同纸张一样,根本无法阻挡明军锋利的武器劈刺。   “鞑子,速速上前受死!”   短暂的重新调整阵型之后,王得仁再一次举起斩马刀,遥遥指向蒙古骑兵的方向,仰天咆哮道。   “勇士们,成吉思汗的后代绝不受辱!冲锋!杀光这些南蛮子!”   尽管心中已经有些慌乱,但额尔图依旧不愿意就此认输,再次举起弯刀,疯狂的嚎叫的。   冲天的号角声中,两军再次迎面冲击而来。   这一次王得仁已经彻底锁定了目标,死死地盯着蒙古将领额尔图。上一次只顾着冲锋,没有第一时间寻找到敌军同统军将领,这一次王得仁是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望着直直的向着自己奔来的王得仁,阿尔图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他向来自负武勇过人,虽然王得仁表现的极为悍勇,但他却也并不服气,没有真正沙场较量过,谁能知道谁比谁更强。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猛烈的撞在一起。巨大的斩马刀,挥舞之中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迎头向着额尔图而来。   额尔图根本不避不闪,手中的弯刀快如闪电一般,斩向王得仁的颈部。若是这一击双方都不闪避,那王得仁与额尔图必然同归于尽!   “噫,终然遇到一个疯子了!”   王得人仁哈哈一笑,眼中更加的疯狂起来,手中的力度更加增了几分。   完全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但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王得仁十分有信心,在额尔图的弯刀斩在自己身上之前,他就能要了对方的小命。   “还真是疯子!”   额尔图当然不是想跟王得仁同归于尽,之所以在现在的战场上如此拼狠,是因为他向来都是如此,在他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后,很少有人能够不避不闪的和他来一次死亡对碰,靠这一招,他不知道战胜了多少强大的对手。   但眼下对方的疯狂更在自己之上,武器上又吃了一个大亏,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个侧身兜里藏身,险险的避过了,这一次杀劫。   但是王得仁并不打算放过他,斩马刀猛的一个回旋,劈在重重的额尔图的战马身上。   战马一声悲鸣,猛的跪倒在地上,将兜里藏身的额尔图直接抛飞出去。阿尔图表现出来惊人的马术,就在战马倒地的刹那,他两腿一蹬战马,整个人斜斜的飞了出去落地时双手一撑一个翻滚,卸开了力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尾随的亲兵疾驰而来,额尔图在亲兵死驰来之时,一把抓住对方的马鞍,轻巧的借力,翻身上了战马。   在他们的后边,滚滚而来的明军骑兵不断的汹涌而来,阿尔图身前的亲卫坚持抵抗了俩排明军,便即被斩落下马。   失去了额尔图这个猛人的带头,蒙古骑兵表现的分外不堪,汹涌的明朝骑兵滚滚而过,蒙古骑兵一个个的坠落马下,双方迅速的一冲而过,在数百步开外,各自停了下来。   这一次明军损失了200余骑,蒙古人的损失达到了数百骑之多,远远望去,蒙古骑兵的数量似乎一下少了一半,整个阵型变得单薄起来。   “退兵!”   额尔图这个时候已经不在乎什么面子了,眼前的明军骑兵委实邪乎的可以,如今他损失惨重,根本不可能战胜那个在战场上如同疯子一般的家伙。   一声令下之后,悠长的号角声顿时响起。蒙古骑兵如闻大赦,根本不敢停留,纷纷策马扬鞭,远远的朝着己方阵营而来。   王得仁并没有冲动的追杀过去,他虽然疯狂,但却并不是没有脑子,对方小10万大军就在眼前,还轮不到他这区区两千骑兵放肆。   眼见蒙古骑兵败退,城上城下明军官兵的欢呼喝彩声,顿时响彻云霄。   王得仁单人匹马,耀武扬威的沿着满清大军阵前来回奔跑,极尽夸功之能事,直到满清大军已经开始隐隐调动,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兵回到城中。 第157章 激战   看着明军鱼贯退入城中,苏克萨哈并没有阻拦和追击的意思,相反十分平静的看着对方退入城中。   南昌的明军,并不像其他地方的明军一样,全军猬集死守在城中。而是主力在城中,四道主城门外,皆有明军小规模部队在城门口立营。   有他们挡在城外,南昌城的城门就可以不用时时紧闭,无论人马调动还是出城逆袭,都非常方便。   不将这几颗钉子拔出,任何附蚁攻城的想法都会被搁置,因为会遭受到来自城内不定时的逆袭。   就比如现在苏克萨哈,如果敢于追击王得仁的话,首先就会遭遇到守卫城门的明军的阻拦。   接着就会受到城头明军立体式的攻击,而王得仁显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拿下的存在,出动最精锐的满蒙八旗,为了歼灭区区2000明军骑兵,遭受这种立体式的攻击,损失肯定极大,完全是划不来的买卖。   “大将军,奴才愿意前去叫阵,以雪前耻。”   谭泰打马上前对苏克萨哈行了一礼,激昂的说道。   对于谭泰来说,满八旗天下无敌的名声绝对重于一切,这是他们立身的根本,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和污点,因此迫切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击败对手,维护满八旗的荣誉和骄傲。   对于苏克萨哈来说同样如此,满八旗的无敌是他的信念。但作为全军统帅,他不得不考虑一点,那便是就算胜利了,满八旗的损失会有多大?   他是渴望胜利和荣耀,也坚信满八旗出动绝对能够击败王得仁率领的明军骑兵,但这胜利绝对不能建立在满八旗损失惨重的基础上,否则的话,回去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既然有这么多的绿营炮灰和蒙古八旗炮灰,那为什么要损失满洲人呢?   “不必了,满洲子弟要用在关键之时,对付这些南蛮子,还不需要出动满洲大兵!”   苏克萨哈果断的拒绝了谭泰的要求,下令大军原地扎营,开始修筑防御工事,并打造攻城机械。   一连三日,满清大军除了打至攻城器械以外,只是派出小股部队不断的骚扰和窥探明军的火力布置和兵力配置。   到了第四日,准备齐全的满清大军,终于开始有了大动作。   打头阵的是江南的绿营,出动的也不是战兵,而是辅兵。   无数的辅兵扛着沙袋,冒着城头上密集的箭雨,不断的向前,把一袋袋装好的沙袋扔进护城河里。   虽然损失惨重,但却没有人敢后退一步。满清这个时候军法森严,向前进这还有生路,退后者十死无生。   在这些辅兵如同蚂蚁一般的努力下,南昌城下的护城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消融着。   城内的明军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辅兵这般消耗者护城河,数次派兵出来骚扰、袭击,但却都被早就准备好的清军以强攻硬弩给射了回去。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辅兵的效率依旧极高,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南昌城外宽阔的护城河就被截断填平,清军损失的只有千余辅兵而已。   护城河被填平,清军前进的道路一马平川。   号角声中,一队队手持大盾的刀盾手在前打头掩护,后面跟着一辆辆打制好的盾车,在盾车后面,无数的清军开始缓步向前。   清军的攻城方案是很常见的围三阙一,主攻北门,佯攻东西两门,留着南门给城里守军以希望,南门外并没有伏兵,因为满清的骑兵就是最好的伏兵,只要明军敢于脱离城市逃跑,无数的骑兵就会告诉他们这条路会有多凶险。   主攻北门的是山西绿营,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城门外的明军,因为不将这颗钉子拔出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攻城。   但显然这个钉子不是那么容易拔出的,靠近百多部的时候,城头上的火炮开始怒吼起来。   但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太差,命中完全是靠的是运气。城头上火炮轰击的热闹,根本就没有停歇过,但成果却没有几个。   几轮炮火过后,也只是侥幸命中了几辆盾车而已,造成了伤亡更是极小。   只有数十人的伤亡,几辆盾车被击散,相对于数千之众的山西绿营还有数百架的盾车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于山西绿营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打老了仗的他们,对于这样的场面根本就不在意。   距离到了几十步内,程度上的火铳和弓弩开始发威,雨点般的箭雨和铳弹密集的击打在盾车和盾牌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音。   时不时有人会中间倒地,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山西绿营依旧沉默着,向前不断推进,似乎世间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放箭!”   行至距离明军只有二十余步之时,山西绿营终于开始有了动作,一个将领骤然发令。   盾车之后,无数的弓箭手开始弯弓搭箭,虽不密集,但却沉重的箭矢,呼啸的向明军头顶笼罩而去。   山西绿营射出的弓箭可不是蒙古人能比的,箭头承重力大是专门的破甲箭,在如此近的地方射出,连质地比较脆弱一点的盾牌都防护不住。   一连串的惨叫声在城头城下发出,一直处于攻击位置,根本没有想过防御的明军顿时吃个暗亏。   双方你来我往对射两轮,山西绿营就已经靠近了城门口的明军营地,数十个山西绿营兵,甩动着手中的绳套,甩在明军营地的栅栏上面,用力猛的一拉绳索,紧紧的套在了栅栏的顶部,军中早就等待着的大力士,接过绳索便开始一起发力。   尽管明军手忙脚乱地砍断了不少绳索,但是却还有不少绳索起到作用,栅栏在众人的合力拖拉之下轰然倒下了一大段。   尽管这些将身形暴露出来,山西绿营中的悍勇之辈,很快便即被明军射杀一空。但他们的倒下,却是打开了大军前进的通道。   山西绿营呐喊着,无数身影汹涌的向着明军营地内冲去,开始与明军展开血腥的肉搏战。   在他们身后,无数的弓箭手也从盾车后站了出来,开始勇敢地与城头的明军进行对射,掩护同伴向前攻击。   震天的呐喊声中,箭雨如同不要钱一般,密集的往来着。双方弓箭手不断的有人中箭倒地,但却毫不退却。 第158章 攻城   南昌城的军备极其完善,除了金声恒等拼命的搜刮之外,当地士绅提供的支持也极为的重要。   毕竟南昌之前被章于天所造成的恶果委实太过于恶劣,让当地士绅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在等待身死族灭与奋起反抗之间作选择,二来也是因为满清的赫赫凶名所导致的。   历史上,满清大兵所致,但凡有抵抗者,最后无不以屠城以报。因此在金声恒铁了心抵抗之后,满城士绅百姓也没了退路,若是不能协助金声恒守住南昌城,那城破之后,等待他们的依旧是一刀断首、全族覆没的命运。   激烈的肉搏战中,双方都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一方想要在明军援军到来之前拿下南昌城,另一方则是报着生死攸关的心情誓死抵抗,因此一上来便直接白热化。   双方围绕着北门外的营地,展开了殊死的肉搏战,双方都没有退却的理由,也就分外惨烈。   一刻钟不到,双方伤亡数字就超过了三百,最先接触的百多人,几乎一个照面之后便即死的一个不剩。   双方源源不断的增援,不断的向前挺进,战死者的尸体已经快要将破开的营地一面堆成一道尸墙。   城头上的弓箭手始终没有停歇过,占据着地利的明军,在援军不断增援而来后,拿出拼命的劲头,完全将山西绿营的弓箭手压制了下来,令其损失越来越大,密集的箭雨下,最后根本不敢冒头。   没有了弓箭手的掩护,攻城怕山西绿营伤亡一下子便增长了数倍不止,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在明军亡命的反扑下,山西绿营被打的步步后退,密集的箭雨下,大片大片的绿营士兵被射倒在地,惨重的伤亡让所有人都开始畏缩不前,眼看溃败就在眼前。   形势的不利,令苏克萨哈眉头紧皱,一批紧急增援而来的刀盾手也已经进入这个绞肉战场,护卫着山西绿营,继续向前攻击。   但是士气已泄的山西绿营,攻击并没有多少出彩,反而被打出气势的明军不断的压迫向后,根本收不住脚。   就在这关键时刻,侧门中王得仁再次带着骑兵呼啸而出,猝不及防的山西绿营在骑兵的冲击下,直接溃不成军,被杀的仓皇转身便逃。   王得仁并没有追击,逐散山西绿营后,便即带着骑兵回撤城中,让满清包抄而来的骑兵扑了个空,只能望着南昌城空叹。   被主攻的北门进展不利,其他几门佯攻亦是如此,根本无法突破明军的防线一步。   近千人的伤亡,让败退下来的山西绿营士气大泄,虽然勉强被收拢回军,但若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根本不可能再打硬仗恶仗。   不过苏克萨哈显然是不想考虑以后的,他要做的只是攻下南昌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可能就此停止。   一批批的锐兵不断的被派遣而来,激烈的交战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为了防止再被城中的骑兵突袭,苏克萨哈甚至连蒙古人也没有放过,让他们不断向前,在火炮的极限射程边缘停留,只要明军骑兵再敢出城袭扰,蒙古骑兵一定能够将其纠缠住。   这一次的蒙古骑兵再也不象之前那般出动两千骑,而是大军压上,足足一万余骑在战场上警戒,只要明军骑兵再敢冒头,必然会被蒙古骑兵团团包围歼灭之。   北门营地中的明军,已经被清军完全牵制住,而可能的突袭军队也被蒙古人死死的盯住,苏克萨哈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催动江南绿营兵上前,开始准备攻城。   在无数的盾车掩护下,十数座高高的箭台也在数百人的推动下开始慢慢向城池靠近而来,箭台上面有半人高的胸墙,无数的弓箭手就躲在高台周围的盾车之内,只要箭台能够靠近城墙,他们便会快速登上箭台,等待着出击的时刻到来。   这些比城墙还要高耸的箭台显然威胁性极大,若是任其靠近城墙,然后居高临下的放箭,那城墙上的明军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在漫天的箭雨的打击下,还怎么守城。   不过城头的火炮也不是摆设,虽然准确命中单个士兵,那需要上天的赐福,但是轰击如此之大而且移动速度极为缓慢的箭台,那只需要数次攻击便即可以了。   一台台箭台在火炮的轰鸣声中不断的解体,散落下来的木材以及倾倒下来的主体,压死压伤不少清军士兵,很快在这高大的箭台周边的清兵,便即消散一空。   所有人都对这笨重且易被摧毁的箭台,产生了深深的畏惧,这根本就是要自己命的阎王啊!   这些笨重的箭台完全就是苏克萨哈的败笔,完全起不到作用之余,还深深挫伤了自己的威信。   不过清军依旧是军纪森严的一个团体,尽管因为主帅的原因损失惨重,但军令之下,依旧无人敢于怠慢。   舍弃了这些笨重的箭台之后,只是推着盾车的清军速度大为增加,很快便来到城池之下,有了盾车的保护,清军的损失极小,到了城下之后,城头上的火炮也因为角度原因,彻底失去了作用。   一架架云梯冒着满天的箭雨开始不断的树起,无数早就等待着的清军在己方以盾车为掩护的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快速的攀爬而上。   城头的明军檑木、滚石如雨点一般落下,云梯上的清军不断的惨呼着落下,这种守城作战,对于守军的优势极为巨大。   激烈的攻防战足足大战了两个多时辰,最终却是以清军鸣金收兵为结局,在守军物资没有耗尽之前,只要明军还有战斗欲望,那兵力虽不占优势,但却依旧能够依托城池的地形优势,将之牢牢压制。   苏可萨哈不是一个轻易放弃之人,他是满清的后起一代,还没有经历过努尔哈赤将死,皇太极刚继位之时满清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岁月,一路顺风顺水的他,根本不愿意接受这种失败的感觉。   一连数日,清军都在猛烈进攻的中度过,但面对准备充分的南昌城,却是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反而因为惨烈的攻防战之下,损失过大,令全军士气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在清军在南昌城下碰的头破血流之时,北京的多尔衮同样也在大同坚城之下紧皱眉头。 第159章 烦燥的多尔衮   大同府。   多尔衮最终也没有真的将北京城的兵力全部抽空,眼下蒙古人时叛时降,为了一个姜瓖,若是让北京有个闪失,那转眼就会是倾覆之祸。   西征姜瓖,多尔衮带上了两蓝旗与两黄旗余部,更是带上了正白旗同行压制其他四旗,只留下镶白旗与两红旗驻守京城。   留下两红旗是因为代善除了向来都是墙头草之外,也因为代善如今身体已经极差,没有多长时间可活。   代善墙头草两面倒,有他这个表率,两红旗上下自然有样学样,基本上都是进取心不足,摇摆派占主流之人。   这样的集团,是产生不了野心家的,在岳托病死之后,两红旗就再也没出过杰出的人材。因此将多铎与镶白旗留在京城之中,就足以安稳住京中局势,不会出现什么变天的问题。   有三旗镇守京城,再加上自己将周边实力派的精锐征调一空随军而行,京城四周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满清统治的力量。   而三旗在手,也足以应付关外蒙古人可能的小心思,以及压服周边各地实力大减的实力派,令之不敢轻易出现不该有的小心思。   一路从宣府怀来卫向西,汇合败退至长宁镇等待援兵的阿济格余部,连续击溃在攻克浑源州、应州和山阴县等地杂牌起义军,分一路兵牵制围困宁武关,大军主力转而向北,攻入大同府。   怀仁城一战,多尔衮击败率兵来援的姜瓖援军,在辽阔的北地,满八旗骑兵的威力得以最大的发挥,连破姜瓖部下悍将王永强,刘勋等军,全军压迫而来,让大同军只能退回坚城固守。   虽然野战获胜,但是多尔衮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一场野战下来,八旗的损失也是极大,足有近两千旗丁魂归沙场。   蒙古骑兵与汉八旗损失更是高达六千余,完全就是一场惨胜而已。更令多尔衮焦燥的是,他还要面对大同这座坚城。   因为大同坚城却并不是能够轻易攻克的,多尔衮趁野战胜利之余威,奋然连续十数日的猛攻,甚至将陕西方面还有平西王吴三桂、固山额真李国翰、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等人全部调了过来配合作战。   更是调过来大小火炮百多门,每日间连绵不绝的轰击,却是丝毫看不到破城的希望。   十数万大军攻城,却是依旧收效甚微,大同坚城几乎牢不可破,硬抗满清举国精锐,却是巍然不倒。   如今的局势对满清极为不利,多尔衮几乎将京城之中能打的人全部带了出来,从京师抽调一切可用的满、蒙、汉军投入山西战场。   除了英亲王阿济格、敬谨亲王尼堪领军围困大同外,被调往山西作战的还有端重亲王博洛、承泽亲王硕塞、多罗亲王满达海、多罗郡王瓦克达等人。   如今大军顿于坚城之下,却劳而无功。   在猛人全部集中在大同城下之时,山西的局面又开始快速恶化起来,四月下旬到五月上旬,复明义军在占领晋西北、晋南大片地区,会同晋中、晋东南的反清力量迅速接管各地政权。   四月二十六日,占领祁县,二十八日接管武乡,同日沁州知县官请本州乡绅士庶皆服明季衣冠,同诣关圣庙共议战守。顿时让沁州群起相应,参与沁州起义的当在十万人以上。   二十九日,占领榆社县。五月初一日,义军进入清源县,满清太原驻防满军曾一度来援,见起义兵势力浩大,被迫带着知县携印退回省城,全力防守。   眼见省城清军兵力如此薄弱,义军声势大涨,开始反客为主,五月初二日,东路义军也趁着清军兵力空虚之际占领徐沟窥测太原城。初五日,西路义军大营由清源县拥众北来,至太原县境晋祠,离省城四十余里。   两军遥相呼应,各率众数万,声势极大,太原城大震。   一旦省会失守,不仅政治影响极大,清廷在山西设置的政权几乎全部瓦解。   这些烦恼事,当然一件不落的被多尔衮吸收,但多尔衮却是根本不理会,因为他知道,尽管太原兵力极为空虚,但这些装备简陋的农民军,想要攻下太原坚城,却也是几无可能。   不过当六月初,已经围困大同两月有余的多尔衮,收到山西义军魏世骏等已经不满足在山西闹腾,而是大举进入河南,连续接管了武安、林县、涉县等地,重新任命了知县、守备等文武官员后,多尔衮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因为山西如今已经完全失控了,而且已经有开始向周边省蔓延的趋势了,这也意味着,整体局面的崩溃,随时都会发生。   但是他却根本不能分兵去镇压山西各地的叛乱,若不能将姜瓖这个最大出头鸟先打下去,山西各地叛乱根本就不可能会被压制下去。   如今的形势又不同于历史上,金声恒与李成栋相继败亡之后,满清另一主力兵力能够从容从南调回,参与镇压。   在如今的兵力下,想要同时镇压姜瓖与山西各地的乱军,根本就不现实,甚至若是露出破绽,被姜瓖猛咬一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多尔衮更担心的是,若是在这大同久持之余,临近兵力被抽调一空的各省,会不会再次遍地狼烟!   若是真的势成席卷,那大清在北方的统治势必土崩瓦解!   毕竟满清之所以能够统治着北方大地,并不是因为北地的百姓士绅服气满清,或者拥护满清,而是因为满清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残暴的高压政策。   一旦满清表现出颓势,那就会让其他人察觉出满清的虚弱,就会有众多不安份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在破城遥遥无期,以及恐惧北方出现连锁反应的可能之下,多尔衮也不得不放下面子,再次派遣使者入城劝降。   “姜大帅,摄政王的意思很清楚,只要你归顺大清,之前的事情可以全部既往不咎,甚至只要你归顺,大清不咅爵位以待大帅!摄政王说了,若是姜大帅不信,他可以归诏天下,绝不追究大帅的任何罪责!”   这一次使者的姿态放的很低,完全就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断的在大同城下大喊着,期待着城池上给出的回应。   明诏天下,绝不追究,并报以封爵,坦白说,这些条件委实极为令人心动。   但是姜瓖却是明白,这只有是缓兵之计罢了。   多尔衮亲征,外加数省连动,十数万大军围攻而来,若是最后一个被追究的都没有,那满清的颜面何在?   就算这个时候不找他的麻烦,等到事态稳定之后,满清肯定不会放过他,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那日后的呢?   让多尔衮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更让数千满蒙八旗魂归沙场,这么大的仇,怎么可能说放过就放过?   到了如今这地步,要么拼个鱼死网破,要么就是等待着对方安定局势后,随便想个理由,一把将自己捏死,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多想什么。   因此对于这一队使者的劝降,姜瓖只是考虑了片刻,便即直接给出了回答,那便是无数的箭雨疾射而下! 第160章 冲锋   激烈的南昌攻城战在第十五天嘎然而止,清军开始大举调整军队阵形,甚至将包围南昌城的西门,南门让了出来,全部猬集于北方与东门。   绍武元年六月二十四,广东援军开进临江府城清江,前锋游骑已经出现在丰城以北,距离南昌已经不足百里之遥。   朱聿鐭此次统军而来,大军行至无不极为谨慎,从来不冒险。因为他本人不是什么帅才,也根本没打过多少仗。   有限的几仗也都赢的极为轻松,因为战胜永历这样的逃跑王者的军队,委实太过于容易,也根本没有经过多少的锻炼。   朱聿鐭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唯一还算占优势的,便是自知之明以及对历史的了解,让他能够提前避开一些大坑,走上最正确的道路。   但原本的历史,在如今已经被破坏的一蹋糊涂,他能够预知的历史也越来越少,更是令他行事越加谨慎。   自赣州入南昌,急行军的话,估计半月就能赶到。   虽然军情紧急如火,十数万大军猛攻南昌城不止,但是朱聿鐭却是早就知道,金声恒绝对能够支持的住,历史上的他连援兵都指望不来,也能支持一年之久,若非最后他的部下彻底看不到希望,绝望之余开门投降,满清依旧拿南昌毫无办法。   如今既然有自己可以指望,朱聿鐭觉得,金声恒无论如何也能支持的更久一些,因此对于军中激进派要求加快行军,根本置之不理,每日行置都并不快,充分保障军中将士的体力。   到达清城之后,朱聿鐭便再次停住脚步,准备让大军再休整几日,养精蓄锐之后,再直达南昌,与满清来一场持久战!   对,就是持久战,朱聿鐭从来就没有想过与满清来一场大决战,毕竟在他的麾下没有什么大将,几场不大不小的战事下来,也根本无法挑选出合格的帅才。   这一个慢慢行军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朱聿鐭已经从军事白痴慢慢升级为军事入门,布置军队扎营,安排每日的前锋后卫,以及调整后勤辎重运输,以及战场侦查等待,已经不再需要老将林察等人的帮助,已经可以十分顺畅的发布一条条命令。   当然,靠着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担当统帅,朱聿鐭觉得自己若是能够在南昌将满清大军牢牢拖住那便是胜利。   因为如今的他并不是孤军作战,他还有杀手锏可用!   湖广已经在手中,广东、江西等地也已经是自己的地盘,如果拼消耗打持久防御战的话,好处多多。   一来可以将满清大军拖疲,二来可以以主场作战,大量消耗劳师远征的满清的国力,三来也可以通过一场场惨烈的鏖战,锻炼出大量可战的军队。   如今的麾下看似强大,但强大在于严格的军纪以及良好的后勤保障,并不是强于战阵。   在朱聿鐭看来,不合格的统帅带领着刚刚完成训练的新兵,直接投入动辄就会全军覆没的野战之中,那才是对将士们的性命的不负责。   虽然打定主意严防死守,跟满清拼消耗,不过朱聿鐭却并没有传达全军的意思,毕竟一味的防守作战,军中士气必定会一落千丈。   因此,朱聿鐭并没有压制激进攻击派的意思,而是将他们单独挑选出来,混编为一路军,由骑兵提督任良朋作为主官,给予了极大的自主权,至于他们能打成什么样,朱聿鐭就有些管不着了。   说起来,朱聿鐭觉得自己这个统帅当的完全不像个样子,八万大军在这么一个近似于军事白痴的统帅之下,能保持不败就已经可以称之为胜利了。   林察几人虽然长于军伍,但对于这种大兵团作战,却也没有太多的经验,就更别说提什么建议了,能够协助好朱聿鐭管理好军队,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在大军还在清江城休整之时,任良朋等一众好战派,便即已经遥遥看到了南昌城头。   当看到自南方出现大批打着红旗的骑兵后,南昌城头顿时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援军已经到来,他们再不是孤军作战,这种心理上的振奋是绝对性的。虽然早就听说皇帝陛下已经御驾亲征,但只要援军一天还未到,那便让人心中一天无底。   当消息快速传遍全城之后,整个南昌城都开始沸腾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连南昌城外的清军都有些惊动了,人人凝神戒备,害怕城中明军可能发起突袭。   任良朋的到来,不仅受到了南昌城中如雷一般的欢迎,也收到了来自清军方面满满的诚意,近万骑兵自东、北两个方向缓缓压迫过来,似乎想要将他们一口吞下的模样。   因为之前的王得仁部的悍勇,这一次清军根本就不打算再公平一战,而是选择以势压人。   万骑齐动,显然带着巨大的气势和压力,但是以势压人的震慑性,却远不如一场公平对决时的摧枯拉朽,毕竟就算战胜了,也不会让对方心服口服,从心底觉得胆寒,只会觉得对方只能依多为胜。   远处明军骑兵最多三千余骑,虽然装备精良,旗帜鲜明,但人数比起对方委实少的太多,也许暂时避战才是唯一的选择。   虽然心中知道这只能是奢望,援军骑兵最好就是避战离去,但是城头观战的南昌守军,却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期盼,希望这支援军能够给他们带来一场震憾的表演。   接下来,震憾的场面果然出现了,援军骑兵并没有后退,而是开始调整阵形,他们竟然真的要战上一场!   这可是三倍于自己的敌人!就算胆大悍勇如王得仁,都不敢这般疯狂的啊!   不知道这批援军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正对方就是这样干了,而且干的十分坚决。   唯一不同的是,这批明军排的阵势也太过于紧密了,马马紧贴,远远看去,根本就看不到一丝缝隙!   也许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有种的明军,远处清军万余骑却是寂然无声,人人似乎都有些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正在整队的明军骑兵,人人都觉得自己似乎是眼睛出了问题。   “冲锋!”   清军这边号角还未响起,远处明军骑兵的号角声与喊杀声却是先一步传了过来! 第161章 心中打鼓   明军骑兵虽然狂喝着‘冲锋’,伴随着的还有冲天的喊杀声。   但是他们的速度委实是太慢了一点,已经奔行了百多步,却依旧只是最多达到马速的小半,虽然还在不断的提速着,但内行人一看就会明白,至少还需要个一两百步,这批明军骑兵根本不可能达到战马的最高马速。   看着这马速,许多人都开始怀疑,这些骑兵是不是已经开始胆怯了,根本不敢打马前冲了。   但与其速度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这些骑兵整齐的如同一条线一般的队列,还有那制式一般无二的特制马刀。   这些骑兵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整体一般,一样的盔甲,一样的马刀,一样的齐头并进,就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不可撼动的轰然而至。   首当其冲的清军感受到的压力是最强的,不过面对人数只有自己三分之一的明军骑兵的挑战,清军统军将领是不可能退却的,否则回去等待他的只能是军法从事。   这是努尔哈赤时代便即形成的不成文的规矩了,努尔哈赤可以接受打败仗,但却绝不会接受不战而逃。为此死的建奴可不在少数,这才让八旗上下没有退路,碰上谁都敢上前打上一场试试,最后就变得越打越强。   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动了,清军当然也不会示弱,号角声声中,清军万骑齐动,因为相互之间缝隙极大,所以排列成更加庞大的阵势,远远一看,明军更显得弱小不堪,似乎只有对方一成数量一般。   清军的冲锋速度显然远远快过明军,在明军堪堪达到最高速之时,清军已经距离明军不足百步了,但此时前排的清军却是惊骇的发现,他们之前所有战阵经验都有些不够用了。   眼前的明军阵列之密集,令人恐惧无比,若是还如之前那般直接迎上前去砍杀,那铁定的结局就是战马互撞,大家一块儿玩蛋大吉。   但百步距离相比以最调整相对而来的骑兵来说,委实太过于短暂了,骑兵还没有来的及想出来该如何去做,战马便即代替主人做了反应。   对于战马来说,它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自己便会做出最安全的反应,比如躲避锋利的兵器,又譬如说现在,那即将会撞在一起的巨大危险。   百步内,清军战马便即开始乱了起来,左右躲避者有,开始收速等待者有,甚至发疯一般将马上骑士掀翻下来也有发生。   当明军冲近时,满清骑兵已经是一片大乱,无数的人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住战马,它们自发的开始向左右转移,甚至有的已经开始掉头而逃,将后面的同袍给撞的一片大乱。   在这种混乱之中,只能全力控制战马,避免自己被战马甩飞出去,至于蒙古骑兵最擅长的骑射,此时也完全成了摆设,根本不可能再用的出来了。   清军的混乱,根本无法影响到明军的意志,相反更是将明军的兴奋给完全点燃出来,冲天的喊杀声如同惊雷震荡在大地上,滚滚铁流不断的汹涌而前。   三千铁骑呼啸而至,就宛如一道铜墙铁壁,直接将散乱的清军撞的人仰马翻,然后便是呼啸着践踏而过,在密集的马蹄下,任何倒下的人或马,都不可能再有站起来的机会。   猛烈的撞击,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人员伤亡,但明军阵列更密集,碰撞之下,往往就会形成局部数对一的局面,直接将清军实行碾压!   剧烈的撞击之后,双方根本没有任何路可走,前进的话面对的是密集的明军骑兵阵,倒退更不可能,身后是源源不断的同袍在向前冲。   几乎是同一时间,雪亮的马刀与各种武器都有的清军便碰撞在一起,但是清军却是根本不敌,不断的惨叫着从马上坠落而下,前排的清军几乎一个照面便即被清扫一空。   在密集的明军骑兵阵面前,清军原本自傲的个人武力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松散的清军往往都要面对着数柄劈砍而来的马刀,挡的住一两把,根本挡不住其他人的合击。   整齐的明军骑兵,就如同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密切的配合,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就会被乱刀分尸。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   连续前冲之下,当面的清军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偶尔有几个悍勇之辈,也是拼掉一个明军之后,便即饮恨收场。   毫无阻碍的不断向前突进着,清军的队列混乱的越来越明显,如同荡起的涟漪一般,不断的向着外围扩散着,根本就无法阻挡。   驱赶着清军无主战马一路向前,终于眼前一空,却是已经将清军骑兵杀了一个对穿。   因为保持着齐头并进的阵形,哪怕战死的明军跌落马下,但在后排骑兵的补充下,明军军阵并没有变得稀薄,依旧保持着前排满员的模样,若不看其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的后排,似乎这支军队根本就没有受到过任何损失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明军前排的士兵基本上个个都血红一片,那些鲜血大部分都是敌人与袍泽兄弟留下来的,在这种骑兵对战的战场上,重伤就意味着死亡,在密集的马蹄践踏而过后,很少有人能够重伤而幸存下来的。   反观清军,他们的队列被冲击的更加松散,看起来似乎损失也不大,但战场上无数伏于地的尸体,却依旧告诉众人,清军付出的代价是极为巨大的。   但更大的则是心理压力,这支完全不同于他们见过的任何一支骑兵的明军铁骑,委实太过于邪乎了,似乎根本无法力敌一般,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敌人,都会被他们如墙一般的阵列给碾成粉碎!   毕竟刚刚的场面委实太过于震憾了,之前挡在他们前面的三千蒙八旗,与两个牛录的满八旗骑兵,如今剩下之人已经不足千人,其他人此时都基本上永眠于战场之中了!   这种杀伤力已经不是震憾,而是惊悚了。   要知道以往他们经历的骑兵对冲,就算势均力敌,那没有六七次的冲锋,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杀伤数量!   但对面这支明军骑兵偏偏就做到了,只是一次冲锋,就有与这支骑兵数量相当的骑兵葬身战场,那他们这里的骑兵,还能经的起对方几次冲击?   眼看着对方骑兵再次开始排列队列,满蒙骑兵只要脑子还算灵光的,都已经开始心中打鼓了。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我还在码字,但估计会有点晚。 第162章 鞑子,可敢一战   在明军骑兵开始再次奔驰起来之后,满清统军将领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伴随着冲天的号角声,令旗不断的挥舞着,将将领的军令传达了下来。   满蒙骑兵各部将领看到令旗代表的军令后,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依令快速的向两翼靠拢,将明军冲撞而来的正面给让了出来,准备在两翼进行侧击。   满清刚刚立国,军中并不缺乏久经战场的宿将,明军虽然一个出其不意将清军骑兵重创,但是清军将领的反应也十分的及时,他们的指挥官战场分析能力更是远远超出朱聿鐭这边的明军将领。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立即意识到正面与这一股邪乎的明军碰撞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并且十分敏锐的发现这伙明军只要还保持着这种阵形,那他们一旦开始冲锋,再想调整方向就会变得极为困难。   满蒙骑兵依令开始做出调整,大军开始向两翼集结,准备自两翼夹击而来。   虽然南昌城下的战场空间并不算大,但容纳两万骑不到的大战,却还是绰绰有余的,面对着已经开始做出调整的清军,任良朋心中一叹,明白这种手法也只是可一不可再的。   不过既然无法占到便宜,那就来一场真正的硬碰硬的战斗就是!   清军的阵势变了,应对明军之前的阵势可谓占着极大的便宜,但是却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将之前攥成一团的拳头变成了手掌,虽然手掌合拢之下,始终是十分致命的,但却是给了任良朋各个击破的可能!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任良朋便即选择了之前便被重创过的清军左翼,在号角声中,明军原本如墙一般的阵势,在任良朋一骑当先后,便即立即开始转变。   从铁墙而前,不断的调整而行,慢慢变成以任良朋为首的锋矢阵,阵形越拉越开,最终在左翼清军目瞪口呆之下,轰然撞向了对方。   左翼清军中箭矢只是射了两轮,便即不得不投入肉搏战之中。   漫天的箭矢在明军精良的盔甲面前,与之前的王得仁部一般,根本就没有多少杀伤力。   任良朋已经将马刀回鞘,抽出战马身侧挂着的马槊,如同猛虎归笼,直接杀入敌阵之中!   做为朱聿鐭手下数的上号的悍将,任良朋在解除了束缚之后,完全成了一头噬人的猛虎,一个好战狂人。   手中打造精良,韧性十足的马槊,在其手中更是如虎添双翼,直如咆哮的猛虎杀入羊群,马槊寒光闪过,一具又一具死尸不断的坠马而落,挡者披靡!   在他的身后,百多名老兵组成的亲兵队,牢牢护在他的身后,将一柄柄侧面攻来的兵器格挡,并且不断的扩大着任良朋所打开的缺口,一往无前。   在亲兵队后面,则是无数赤甲,满脸血污的骑兵。   这些人论起个人武力,比起清军完全就是新兵蛋子,正常情况下根本就是一合便即落马的命。   但是这些人也有一个强项,那便是他们自从军以来,就没有学过任何的战术格挡等手段,他们唯一学过的招数,便是以攻对攻,以命换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攻对攻,原本就是近代墙骑兵的专利,墙骑兵之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大放异彩,便是因为他们都是如同死士一般被培养出来,这样的军队在战场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唯一可惜的是,谁也承担不了这种几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军队,若是再加上武器装备,那完全就是一场噩梦,因此,墙骑兵向来便是不配备盔甲的,只有制式的马刀,完全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唯一不同的是,本钱不足、战马稀缺的朱聿鐭并不敢将他们当作一次性消耗品,而是寄托极大的希望,拼尽全力给他们配备了精良的甲胄和武器装备,当做骑兵种子培养。   此时士气已经被胜利催化到顶峰的他们,再加上人人敢于拼命而前,敢于和任何人以命换命的精气神,只要令旗所向,根本无惧于任何对手。   在这样的死士组成的队伍前,原本就已经被打的心胆俱寒的清军左翼骑兵,在这场最正规的骑兵战中,却反而完全适应不了,根本发挥不出来他们本来应该有的水准,完全就被明军骑兵直接碾压而过。   双方人数相差不大,两千五六百明军对战三千余清军骑兵,战斗却是让人大跌眼珠的一边倒,明军甲衣皆赤,猛烈的凿穿而过,只留身后无数的尸体横陈道旁!   虽然损失不小,但明军的军心士气已经完全被连续的胜利给推到顶峰,更兼甲坚兵利,再加上士气昂扬,这样的军队,几乎就是无法战胜的!   右翼清军扑了个空,再回首间,左翼清军已经被杀的大败,心胆俱寒的亡命逃来。   好在这些败兵还有理智,没有冲击大军,而是仗着极强的马术,从右翼清军两翼滚滚而过,远远的躲在右翼清军背后,噤若寒蝉。   清军统帅谭泰此时面孔肌肉不断的跳动着,心中的愤怒之火更是直欲烧穿九重天。   但面对还余下二千余的明军骑兵,他却并不敢再催动大军向前突击了。   连续再次遭遇战,他折损的兵力已经超过四千,虽然眼下军队数量依旧远远超过于明军,但他却再没了之前的骄横和狂妄。   正面对冲,他破不了对方的骑墙阵,两翼侧击又担心会被这伙明军各个击破,军心士气又受到极大的震动之下,想要拿下这伙明军,几乎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鞑子,可敢一战!?”   任良朋却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号角声声中,明军再一次摆出了招牌的骑墙阵,并且再一次向着六千清军毫无惧色的逼了上来。   “鞑子,可敢一战!?”   无数的明军骑兵轰然相应,整齐的马刀横击长空,气势如虹。   “鞑子,可敢一战!?”   远处南昌城上,更加巨大的喝彩声轰然炸响,无数守军如同疯了一般的嚎叫着,兴奋莫名。   “鞑子,可敢一战!?”   当城外明军骑兵惊人的战绩从城头下传至城中后,城中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便是震天的喝彩声骤然炸响,一遍遍的呼喊声中,越来越整齐,十数万人的齐声喝彩,整个天地似乎都随之震荡了起来。   “冲锋!”   任良朋一挥马槊,号角声再次响起。   “万胜!”   “万胜!”   “万胜!”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明军骑兵再一次开始慢慢加速,向着谭泰部骑兵奔腾而来。   “鞑子,可敢一战!?”   不过这一次,却是再无人敢笑话明军骑兵是畏敌不前了,他们已经用鲜血告诉了所有人,任何小瞧他们的敌人,都会在他们面前付出血的代价! 第163章 压力   就在这时,南昌城南门大开,一队雄壮的骑兵奔腾而出。   “鞑子,依多为胜么?”   两千余南昌城骑兵奔腾而出,人未至,声音便即先行传了过来。   眼见就要被两面夹击,谭泰虽然不甘,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单单明军这一批援军骑兵他就无法对抗,就更不要说被两面夹击了,绝对是有死无生。   眼下士气已坠,更兼有内外夹击这个借口,谭泰再不犹豫,立即命令吹号退兵。   急促的号角声中,满蒙骑兵个个如蒙大赦,潮水一般的向着清军大营退却而去。   明军并没有穷追,在清军援军快速接应而来后,便即收兵止步,不再过于逼迫。   满清援军虽然接近,但是在见到谭泰败的如此凄惨后,根本不敢有什么冲动的举动,只是接应着自家败兵缓缓撤退回营。   “卑职丧师辱国,请大将军治罪!”   灰头土脸的谭泰率军回营,第一时间便是来到苏克萨哈面前请罪,毕竟这一次败的太过于凄惨,无论如何都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才行。   “一万对上三千明军,自家大军却折了四停有余!谭泰,你还有脸回来?”   苏克萨哈此时脸都有些抽筋了,这次出战的可不仅仅是蒙古人,还有满八旗一个甲喇一千余骑,这一次至少折进去一个半牛录,若是战胜还好,败成这样,叫他如何跟上面交代?   “卑职无能,还请大将军治罪!”   败了就是败了,谭泰也没有任何的辩解,只是不断的叩着头,等候着发落。   眼见谭泰都已经这般了,苏克萨哈反而开始犹豫起来,毕竟谭泰也是多尔衮的亲信,若是真的将他处置了,多尔衮那里他也得有个说法,或者说多少也会被责罚。   除了多尔衮,因为满清只是内部联姻的缘故,大家都是拐弯抹角带点亲戚关系,真个按军规宰了谭泰容易,事后必定会有不少人会忌恨于他,这也不符合苏可萨哈这个精明人的处事之道。   但若是就这般举高轻放,对于他的威信又会是极大的打击。   “鄂尔多贝勒,你看该如何处置?”   眼见下面的满蒙贵族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片大彻大悟的模样,苏克萨哈也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点名。   “这……”这个问题一下子让鄂尔多坐腊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下看来,苏克萨哈摆明是不想如何重处的,若是建议重罚谭泰,那势必得罪满人。但若真的顺着苏克萨哈的口风,就此轻易放过谭泰,那他便会得罪更多的蒙古贵族,这对于还要在草原上厮混的他,显然是更加不利的。   “大将军恕罪,军国之事,自当有统帅大军的大将军独断。本贝勒又哪里能插话的道理?大将军自断便是!”   既然无论如何说都要得罪人,那鄂尔多便直接将球一脚踏了回来,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图库巴依贝勒,以你的意思,又当如何处理?”   眼见鄂尔多极为滑溜,苏克萨哈也没有多逼迫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人,十分客气的问道。   图库巴依是这次事件的最大苦主,他的麾下在这一次战斗中,死伤最为惨重,此次入关南下平叛的精锐骑兵五千余人,如今剩下的已经不足三千。   “依本贝勒看,此战非谭泰将军指挥之误,委实是明军太过于阴险,这才导致失利。过不在谭泰将军,请大将军开恩!战场生死有命,哪里怪的了谁?既然刀枪无眼,勇士埋骨战场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因此本贝勒并不打算追究谭泰将军的责任,也请大将军能够网开一面,饶过谭泰将军这一回!”   眼见苏克萨哈目光中闪烁着光芒,图库巴依立即明白过来,对方这根本就不是想处置谭泰的意思。   而将自己点名,更多也只是走过场罢了,毕竟满清军规十分清楚的表明,这种大败会有何等后果,至于军纪,图库巴依相信苏克萨哈绝对要比自己还要清楚。   之所以这般破例向自己,绝对不是满清突然学会尊重蒙古人,而是苏克萨哈想听到的便是自己不计较此事,让苏克萨哈能有个台阶下,放过谭泰这一回,毕竟满人又几时需要问过别人的?   弄明白道理后,图库巴依虽然快要将牙生生咬断,但也只能陪着笑脸,表示自己根本一点也不介意,并且十分不情愿的替谭泰这个混蛋求情。   “请大将军开恩!”   眼见苦主都放弃了追究的想法,其他损失不大的满蒙将领们,根本没有人反对,全部跪府于地,齐声劝道。   有了这个台阶下,苏克萨哈松了口气,再假意严辞斥责了几句,便即十分大度的选择了尊重众人的意见。   不过因为此事,大家对于苏克萨哈的态度都是心知肚明,尤其是蒙古贵族方面,对于满清内部相互包庇的态度都是洞若观火。虽然碍于满清势大,无人敢于在面上露出不满,但是内部出现裂隙却是不可避免。   也有一些目光长远的人,已经开始隐约的想到,满清已经开始走上了下坡路,毕竟这般赏罚不明,相互包庇,军心士气都会不断下滑,已经慢慢走上了大明的老路。   不过在明军巨大的军事压力下,这些矛盾暂时还不可能会爆发,毕竟刚刚发生的这一战对于满清的震憾是极大的,头一次在自家起家的骑兵战之中,被人数远逊于自己的骑兵打了个灰头土脸,虽然明军有取巧的成份。   比如说墙骑兵的突然出现,是清军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但是对于已经有经验的清军来说,想要对付他们办法便多的是,再次碰上后,就不会再吃这么大的亏了。   正在上升期的满清将领,根本不是后世鸦片战争时的同行所能比拟的,他们更懂得学习,也更懂得变通。   但如今吃了这么一个爆亏之下,清军终于放弃了之前的狂妄嚣张,开始真正正视起绍武朝廷及其麾下的军队。   绍武朝廷下面还有多少这样的骑兵?他们的步军战力又是如何?   再一想到情报上提到的八万到十万的明军来援,所有清军心头都开始产生沉甸甸的压力。 第164章 出战   六月底,因为受到任良朋在前线大兵的消息的鼓舞,原本还忐忑的明军,士气开始空前高涨。   原本计划的休整计划,在全军的强烈要求下,只能草草结束,士气难违之下,朱聿鐭只能选择妥协,在接受了最近的物资补充之后,便即率领大军继续向前开拨。   大军顺赣江而下,连续拿下首鼠两端的江口,韦溪等地,三天后便即出现在南昌城下。   满清大军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坐看着明军靠近赣江修筑营墙,在南昌东南方向立下大营,双方遥遥对峙。   虽然双方大军都没有动静,但是斥候的交战却是从来没有断绝过,双方都在拼命的侦查着对方的底细,并且拼命的将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给挡回去。   几天下来,明军的斥候明显单兵作战能力不足,被清军不断的压缩而后,只能维持着大军十里范围内的屏障。   不过朱聿鐭也不是一个干挨打不还手的角色,明军的骑兵无数数量还是质量都比不过清军,但在水师上,明军却是占据着绝对优势。   依靠着强大的水师,不断的袭扰着对方的大营边缘,令清军取水的效率极大的降低下来,每次出来取水,都需要派出大队人马掩护,同样苦不堪言。   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上都是离开水路就打不了仗的存在,无论是军中取水使用,还是利用水流的便利运送物资,都离不开水路。越是庞大的军队,就越是离不开水路的支持,否则单靠陆路运输,每日的消耗就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明军到来之后,除好扎好营垒之后,便即再无任何动静了。每日间只是坚守营垒,根本就没有野战强攻的意思。   这一次,朱聿鐭的态度极为的坚决,强行将所有请战的声音压制了下来,根本就不理会清军日渐嚣张的挑衅,只是一门心思固守营垒,拒不出战。   面对着明军的坚沟深垒,清军上下都是头疼不已,强攻数量不弱于自己,并且有着坚固防御的阵地,困难度之大自然可想而知,但若是这样耗下去,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好果子吃。   毕竟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并不是来对峙的,而是来平乱的,这般对耗下去,不说迟迟无法将叛乱镇压下去的后果,就算消耗无数粮草的问题,就能让北京震怒而降罪。   但是这会儿却因为数万明军就在身边不远处虎视眈眈,他们根本无法进攻南昌,更别说将城中龟缩不出的金声恒千刀万脶以告慰圣天子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昌城外的清军越来越沉不住气,已经陆续发动了数次试探性的攻击,但却在明军的火炮、火铳齐发之下,无功而返。   七月十六,在双方大军对峙已经快有半月之后,情况终于出现了变化。   就在七月十五这一天,已经被明军折磨的有些神经衰弱的苏克萨哈彻底放弃了所有面子和尊严,拿出一本三国通俗演义,苦读了良久之后,终于想出了办法。   当天他便派出数千骑兵,不仅将老朱家十八代问候了一整遍后,更是派出数名炮灰,给朱聿鐭送来了一套女人衣服,并且附上一封信,言称若是大明皇帝不敢出战,可着女装,他定不会再强人所难云云。   苏克萨哈这举动将明军彻底激怒,群情汹涌的都快要炸了锅,这一次就算以朱聿鐭的谨慎,也在啼笑皆非之中,再也无法坚定防御了。   在这种羞辱之下,若是再不出战,他的威严就会受到严重的损害,更可怕的是,明军军心士气也会跟着遭受到重创。   若是没有之前的大捷,朱聿鐭还能安抚一二,但在任良朋珠玉在前,受到刺激的明军官兵已经多少有些飘了。   所谓劝将不如激将,明军已经被自己严令防御之下,弊了这么多天,也该将这股子怨气给发作出来了。   当朱聿鐭宣布出战的消息传出后,整个明军大营都欢呼起来,大军陆续出营,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式。   明军终于开始有所动作,苏克萨哈委实喜出望外,根本没有任何耽误,一连串的命令跟着传递了下来,同样弊了近半个月的清军也以极高的速度完成集结,开始迅速的列阵。   苏克萨哈敢于野战的信心来自于己方强大的骑兵队伍,满清大军虽然也仅仅七万余出头,但是骑兵数量足有五万出头。   这虽然是极大的优势,也是清军最大的短板,因为维持五万步兵与维持五万骑兵,所付出的代价完全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后者需要的粮草辎重可能是后者的十倍之巨!   江南虽然富庶,但一直这么千里迢迢的输送粮草,也肯定比不过两广、湖广在手的朱聿鐭。   而满清虽然对一路攻占的城池大肆屠杀洗城,但是满清的凶名早就在外,妇孺皆知,因此当明军开始撤退之时,大部队百姓都直接逃散入深山,躲避战祸,能够给清军提供的粮草支持并不多。   所以只要一直对峙下去,首先撑不住的肯定会是满清一方,这也是苏克萨哈拿着本三国演义就敢称计的原因。   这会儿见到自己的计策生效,苏克萨哈根本不愿意放过这唯一的机会,立即大军开动,向前逼来。   明军的阵势是鱼鳞阵,一个个步兵方阵组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大阵,可攻可防。   正面大大小小的方阵一环套着一环,左翼兵力最为雄厚,大半的兵力都集中在左翼,右翼则是浩浩荡荡的赣江,后顾无忧。   在大军的侧后,则是任良朋还剩下的两千余骑兵作为中军压阵,除了负责保卫朱聿鐭的安全之外,还肩负着一旦大军野战胜利后追击的任务。   虽然是照搬戚家军的大阵,但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的年代,朱聿鐭丝毫不觉得丝毫的惭愧。   朱聿鐭此时身披着拉风的黄金战甲,头顶更是飘扬着天子旗帜,左右皆是雄壮的骑兵护卫,看起来威风凛凛。   清军的阵势则是十分的松散,隐隐能够看出来,分为左中右三个方位,中军是步兵,左右两翼皆是骑兵,显然打着的是中军防守,两翼突破的打算。   虽然这是老一套的风格,但在战场上,越是简单的布置,反而却会越有效果。   这一次,朱聿鐭却是丝毫没有畏惧的想法,相反在看着全军尽出的满清大军,他嘴角甚至还露出一丝得意的轻笑。   一会还有一章,还在努力中。 第165章 试探   朱聿鐭当然不是被激怒出战的,在看到女人装饰之时,他甚至都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   所谓四大辅臣就这点能耐可言么?连个正经一点的计谋都想不出来,还真把三国演义当兵书了!   原本听说对手是满清后世四大辅政大臣之一,他还有些忐忑难安,毕竟在他的固有意识中,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货色。   但一路听来的战报与消息,这个苏克萨哈晕招频出,而且还没有什么急智,战场上的亮点更是乏善可陈,完全就是一个靠着满清八旗凶名的花架子,也难怪在历史上,最后被鳌拜虐的死去活来,最后被他的主子与鳌拜联手弄死。   最可笑的是,直到他死时,他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死,估计还会将鳌拜当作生死仇敌。   事实上当他作为多尔衮之后接管两白旗的旗主,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位置是谁坐谁死的。   巅峰时期的两白旗对皇权威胁之大,可谓有目共睹,福临又怎么会放任有人手握两白旗?若是再来一个皇父摄政王,那虽然福临基本上都没有脸了,但也不愿意再被人剥一遍脸皮。   哪怕这个人积极向自己靠拢,那也断然容忍不了!   因此苏克萨哈在接任两白旗旗主之位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下场,那便是累及全族。   如今朱聿鐭之所以出战,并不是因怒兴兵,也不是真的要跟清军决一死战。   在他摆出防御力最强的鱼鳞阵之时,就已经注定,这一战基本上都是以防守为主了。   鼓号声中,明军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那便是各级将领开始对帅旗进行回应。   朱聿鐭如今学的最多的便是放权,因为他自知是中人之资,不是象韩信这样的兵家天才,索性给予将领们充分的自主权,他只是把控全局,调动各军相互配合,处理突发事件。   因此帅令的旗语并不复杂,只有有限的十几种变化,这倒也符合这支基本上由新兵组成的大军,太过于复杂的旗号反而会让大军出现混乱。   这样的布置在进攻之时,自然是灾难性的,但用于防御,却是问题不大,正好也可以锻炼一番他的指挥能力。   好在如今的明军士气虽高,但是正常人头一次面对这种大场面,都会有些心虚,大多都会下意识选择先防御一番,试试对方斤两。因此明军官兵从上到下,基本上都对朱聿鐭防御阵形没有什么异议。   而南昌城驻军也不可能作壁上观,除去必备的守城兵力以及一支预备队外,全军主力尽数出城,在城南立阵,遥遥与援军呼应,这可是一支劲旅,由不得清军小窥。   三通鼓罢,双方大军都基本整理完毕,清军依旧如往常一般是主动出击的一方。   数千骑兵呼啸而来,却并不是攻击,而是试探明军火力布置,寻找明军的薄弱点。   数千骑兵比起双方近二十万大军,完全就不够看,但是朱聿鐭麾下的新兵却基本上都是第一次直面如此众多的骑兵。   数千骑兵一旦奔腾起来,宽可达数里,激起的烟尘仿佛能够笼罩住整片天空,让天地都似乎变得昏暗起来。   更重要的是,那股子居高临下似乎要踏碎天地间一切的气势,最是压迫人。   这也是步兵面对骑兵总是战战兢兢的原因之一,巨大的视觉冲击带来的除了深深的震憾外,也有着巨大的恐惧感。   没有经历过几次战场洗历的新兵,根本就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   绍武朝廷的军队,虽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却没有少受任良朋所率领的骑兵的恐吓,虽然任良朋麾下的骑兵数量巅峰之时也只有三千出头,其中最精锐的一千人一半都是在四处征战之中。   但是剩下的两千骑,却也能给步兵们好好上了一课,让他们明白骑兵冲锋时究竟会是何等的气势磅礴。   因为见的多了,朱聿鐭麾下的新兵虽然大多没有上过几次战场,更是从未见过数量如此众多的骑兵,但是骑兵冲击那股视觉上的冲击力,却是多少有了一些免疫力。   当然他们还做不到完全免疫,毕竟训练之时,他们都明白友军骑兵是不可能真的冲撞向他们,但是如今面对着敌骑,虽然都已经有了心理承受力,但那股子紧张恐惧,却还是挥之不去。   许多人只觉得喉咙发干,握着武器的手,都有些轻微颤抖。   在远处,苏克萨哈却是比之明军新兵更加的惊讶,通过手中的千里镜,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面对着如此众多骑兵的袭扰,明军阵势竟然丝毫没有晃动的意思。   甚至都看不到几个张皇失措的士兵,若非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部分明军士兵脸上,那有些惶恐的眼神,还有那紧绷的身体,苏克萨哈都会有些怀疑,情报上说明军大多都是新兵,会不会是因为细作被人策反了!   远远的还有两百余步,清军试探的军队中便有人开始不断的放着空铳,炒豆子般的闷响声不绝于耳,一股股白烟不断的从急驰的骑兵群中不断的冒起。   “稳住!擅自击发火铳者斩!”   根本无须朱聿鐭吩咐,早就在与骑兵对抗演习之中锻炼出来的基层军官,便即此起彼伏的吆喝起来。   虽然这些人同样脸色难看,甚至有的人喊出的声音,都已经带着颤抖,但却无人敢于后退半步,全部立于火铳手前方,一手抽出腰刀,一手持着军棍,来回的奔走着。   这也是朱聿鐭想出的骚主意,小军官要站在火铳手前方,还需要不断的走动。   这样的好处便是,一来直属上级顶在最前,可以减轻火铳手们的精神压力,二来在前面行走,可以最快发现太过于紧张的士兵,可以准确的进行安抚,三来便是让这些小军官有足够的思想压力,单单为了自己安全考虑,就会严格的执行军规,将所有士兵操练的欲仙欲死,让他们完全听从命令行事,避免未来在战场上死在某个督促不力的手下手中。   果然在这些小军官们来回走动安抚之下,火铳手们的精神压力都减轻了不少。毕竟这是一个极为有效的心理暗示,在战场上,只要当官的敢于顶在最前,士兵们总是会下意识觉得安心。   当然,这也是朱聿鐭这厮太胆小,这才会用这种比较恶心的方式。反之只要他敢站在第一线,根本就不需要这般的麻烦,全军上下肯定会镇定如恒。   敌骑越奔越近,明军大阵方向却是始终不受其任何影响,始终沉默以对。   感谢家里窝囊家外雄等的打赏! 第166章 开战   好在有永历这货的存在,大大的拉低了明军的心理预期,让只是敢于在战场上伫立的朱聿鐭,就能轻松的稳定住明军军心不乱。   数千清军骑兵冲击势头看似猛烈,但不会蠢到去硬撼已经排列整齐,战意坚定的明军步军大阵,因为这样做无异就是自杀。   毕竟就算是重骑兵,发起决死冲锋,虽然可以硬撼步兵大阵,但是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两败俱伤,给后续的同袍打开胜利大门而已。   轻骑兵在战场上主要作用,就是袭扰、疲敌,一直让步兵阵形不稳,再寻机突袭,或者尾随追杀。   数千骑兵奔至百五十步,便即号角齐呜,前排的骑兵应号令而动,改前冲为斜掠,在百多步的距离上,划过一个漂亮的圆弧,同一时间,无数的箭雨随着战马的冲势直接漫天呼啸而来。   百多步的距离,早就远远的超出箭矢的有效伤亡距离,更不要说蒙古人的箭矢质量极为不过关,射出的轻箭,虽然射程远,但是破甲能力几乎为零。   密集的箭雨只有寥寥少落入明军阵营之中,造成的杀伤更是有限,只有十数人被射中腿部或者更倒霉的被射中眼睛等要害部位,而惨叫着倒下。   这种程度的箭雨根本无法动摇明军的阵势,甚至连影响都算不上,十数人很快被人从阵中拖出,轻伤的被简单的包扎一番,倒霉的则是被送入大营之中救治。   事实上对于绍武朝廷的军队,已经领教过任良朋骑兵厉害的蒙古人,也根本不认为这种打击能够动摇明军。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那便是诱使明军火器还击,给大军制造进攻的机会。   明军火铳兵没有接到号令,根本就不为其所动,但火炮却不在此列。   数十门正面对着蒙古骑兵的火炮,接连不断的发出怒吼声,火药在炮膛之中剧烈燃烧爆炸产生的巨大的推动力,将一颗颗重达数斤的炮子推出,快速的向着蒙古骑手呼啸而去。   这个时代的火炮,受限于火药的威力,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有多大的初速,甚至目光锐利的人,都能够隐约看到炮弹出膛的模样,以及飞行的轨迹。   数十颗实心弹在空中发出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即撞入密集的蒙古骑兵阵之中。   在连绵骨骼断裂的‘咯嚓’声中,惨叫声以及战马悲鸣声不绝于耳,以侧面正对火炮的结果便是,火炮的威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几十颗炮子在人群中犁过,无论身披什么盔甲,只要被击中,都会如同纸糊的一般,非死即残。只要被击中,就会出现一个大窟窿,四肢命中,就会成为残废。   偶尔有几个倒霉蛋,被命中脑袋之后,更是如将红的白的溅的到处都是,让人如入地狱之中。   数十门火炮只来的及发出一样怒吼,蒙古骑兵便即已经远去,只是在战场上留下百多具破碎的人、马尸体。   正面冲击无果,数千蒙古骑兵开始折而向右,不断的向明军侧翼迂回而来,试图从侧翼打开局面。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侧翼明军的火力似乎更为猛烈,百多门火炮怒吼的场面,更是令蒙古骑兵损失一下子多了两三百的数量。   这还是没有真个接触,只是火炮轰击,明军火铳兵还一直沉默的情况下,蒙古骑兵统领甚至都不敢想象,若是真个冲阵,在明军火炮、火铳齐出之后,他的伤亡会有多么的大!   当蒙古统领咬牙催动大军,再次绕了个圈子,准备向明军阵后迂回之时,任良朋的两千骑兵已经再次形成阵势,如墙一般的骑兵再次出动,向着蒙古骑兵迎击而来。   眼见那个迎风飘扬的‘任’字大旗,蒙古统领十分痛快的直接选择收兵回营,趁着墙骑兵加速缓慢的空档,全军十分顺利的摆脱明军骑兵的方向,再次绕路回归本阵。   这场试探是不成功的,不仅损失了数百骑,没有为后续军队争取到战机,更被明军骑兵赶兔子一般的赶回老巢,可谓失败之极。   但蒙古统领却并没有多少羞耻感,毕竟眼前的明军根本就不象是情报之中由新兵组建的军队,反而给人一种久经沙场的稳重感。他们本就是负责试探明军虚实的军队,在事不可为之后,退回本阵,也无可厚非。   果然,在将明军反应尽有眼底,明白了敌人的难缠之后,苏克萨哈并没有怪罪前来请罪的蒙古统领,而是温言安抚了几句。   十分平静的安抚了蒙古统领一番,但苏克萨哈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如今虽然终于将明军从大营里逼迫了出来,但对方显然也是硬茬子,想要击败对方,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苏克萨哈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速决战已经无法得逞,那便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对策。   计毒莫过于绝粮,而且这也是满蒙骑兵最喜欢的战术,也是他们最擅长的项目,但是在这南昌城下,他们却根本没有实施这个办法的能力。   江南不同于北地,水网密布,在这里骑兵的机动性,甚至很多地方都比不上步兵快捷。   更别说密集的水系之下,对方完全可以采用损耗最小的船只运输粮草,骑兵想要断绝对方粮道,就需要跟船只对攻,那显然是蠢材才会去做之事,因此断绝粮道的想法,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既然无法用最轻松的方式击败明军,那也只有在战场上分个高下一途了。   野战会战,苏克萨哈是没有一点恐惧的,因为清军多为骑兵,无论打赢打输,清军主力都能从容应对。   打赢了,明军绝对会在骑兵的追杀下全军覆没,打输了,自己大不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难道还怕两条腿的步兵,能够追上自己的战马么?   但野战胜利之前,骑兵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却并不大。若是平时,苏克萨哈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全军下马步战,他们屡次击败蒙古、明军,靠的都是下马步战。   但如今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了,满八旗入关后,损失直线上升,如今剩下的已经不多,伤亡太多根本无法给上面交差。   好在为了攻打南昌城,全军打制了无数的盾车,更美妙的是,他手底下还有两三万的绿营炮灰,这种啃硬骨头的时刻,他们不上谁上?   号角声声中,苏克萨哈令旗不断的挥舞着,一部部绿营兵开始陆续出阵,沿着庞大辽阔的决战场,推着盾车,缓慢但却坚定的向着明军慢慢扑来。 第167章 大胜   无数的盾车顶在前面,如同一道坚固的城墙,缓慢但却充满压迫力,压迫而来。   在两百步上下,明军的火炮便即相继轰响,几乎在射程极限上的佛朗机炮,不断的将一辆辆盾车击的散架于地。   有些射高的炮弹,则更为可怕,直接便在人群中生生的犁出一道道血胡同,残肢与鲜血纷飞。   明军火炮的频率很高,显然他们的训练极为充足,越是靠近明军大阵,明军火炮的威力与准确度就越高。   在接近百步时,盾车再被火炮命中,就不再是散架了事,而是直接被轰成了碎片。   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之后,绿营官兵终于接近至明军大阵不足七十步范围内,在这个距离,只要发足猛奔,数十息就能与明军纠缠在一起,令其火器完全失去作用。   不过清军将军显然不是一个莽撞之徒,尽管距离如此之近了,也并没有命令全军发起冲锋,而是依旧顶着盾车,缓慢向前。   不过隐在盾车隙缝之间的汉八旗,却是火铳声大作,团团白烟几乎笼罩住了整个满清进攻部队前方。   在射程极限上的火铳,发挥出来的作用并不大,在明军刀盾手挡在前面的情况下,一阵密集的火铳声后,明军阵列之中应声倒下的也只有百多人。   倒下的人很快被拖到阵后,后排的士兵再次踏前一步,将阵线再次补充完整。   盾车依旧在缓缓前进,在到达五十步内后,火炮因为角度问题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虽然明军火铳齐发,但是在盾车的阻挡下,收效亦是甚微。   及至四十步内,满清的弓箭便开始发威,高高抛射的箭雨不断的呼啸而下。虽然明军之中都有刀盾手开始举盾防护,但阵列之中,依旧有大批大批的将士中箭倒地。   明军中装备的弓箭手极少,在这种境地之中,基本上就是干挨打还不了手,尤其是阵前的火铳手,损失最为严重,已经开始动摇,坚持不下来了。   眼见明军阵形开始动摇,满清帅旗连连挥舞,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无数绿营纷纷从盾车缝隙之中涌出,呐喊着向着明军扑了上来。   明军火铳手看到敌军呐喊着冲锋,却是纷纷松了口气,在尖锐的哨声中,参差不齐的齐射了一轮,便即如蒙大赦一般,自刀盾手的缝隙之中,退回大军保护之下。   射击完毕后退,这是标准的战术条例,谁都不会怪罪于他们,若是还如之前那般死顶在最前,那真的会全部死光光,不是死在敌人的箭雨下,就是死在自己人的军法之下。   原本的小轮齐射,如今能够打响的,只有一轮。其他火铳兵要么伤亡在箭下,要么便是替补在第一排,损失可谓极其惨重。   这一轮齐射,虽然因为过于仓促,而显得威力不足,但火器特有的高速动能,却是数不清的绿营士兵,就这般被一颗小小铅弹打的猛的一滞,令清军猛烈前冲的势头都为之一滞。   “扔震天雷!”   眼见清军已经奔行至十数步外,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不断的响起。   无数后排的明军取出火折子,将一颗颗震天雷点燃,快速几步一个助跑,便即借着冲力将之扔了出去。   也许是因为在战场上比较紧张,甚至还有几个士兵手一滑将之掉至自己人之中,引起一片片的骚动。   好在这东西引火线比较长,还足够士兵重新捡起将之扔回,倒也没有弄出死在自己人手中的闹剧。   数不清的震天雷爆炸声,片刻间便在阵前十数步内响成一片。   以脆铁皮包裹着火药,小铁块,尖锐的石块等物的简易版手榴弹,第一次在野战之中发威,便即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无数被巨大冲力力击的四飞的铁块,石块,近距离下,哪怕铁甲都无法完全将之阻挡住。   无数的绿营士兵惨叫着,大片大片的倒地,这东西虽然小,但杀伤力却是极为惊人,直接将所有人都给打的有些蒙了。   他们虽然有些蒙,但是明军却并不会发蒙,尽管没有多少战场经验,但是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哪里会不珍惜。   震天的战鼓声中,明军全线开始进攻,刀盾手们如墙而进,推进已经乱成一团的绿营兵中,开始大肆的砍杀。   在他们后面,无数的投弹手,不断的向前方抛出自己的震天雷,轰隆声一声声连绵不绝,首次被这般攻击的绿营兵根本就吃不劲,全线被反压了回去。   不多时,战线重新被压回了盾车之前,随着无数震天雷被抛入盾车之后,原本还在肆意收割生命的弓箭手们,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辆辆盾车被明军全力推倒,无数的明军越过盾车,再次向前扑击,虽然已经不似在盾车之前那般以整击零,但被震天雷炸的乱成一团的绿营兵,依旧是被明军围着攻杀,已经完全被压制在下风,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种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绿营兵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即直接全线动摇,然后崩溃,被明军如同赶鸭子一般的满世界追杀着。   不过也正因为他们坚持了这小半个时辰,满清方面已经完成了兵力调配,三万铁骑自两个方向急驰而至,大有一举将阵势已经有些散乱的明军一鼓而下的气势。   不过这些骑兵刚刚出动,一直紧盯着整个战局的朱聿鐭便即从望远镜中看到。   虽然数万人厮杀的场面,比后世任何D的电影都要看的过瘾,但朱聿鐭却不敢再欣赏下去,立即下达命令,让全军停止追击,重新整队。   好在明军作战的距离并不远,彼此之间都还在编制之内,重新收拢列阵并不算太难,在骑兵距离明军还有数百步之时,明军便即重新列阵完毕。   清军骑兵显然不愿意攻打已经成阵势的明军,只是远远的窥视在侧,掩护己方败兵回阵,并没有逼迫过甚。   在冲天的‘万胜’声中,明军有序的相互掩护,再次回归至出发阵地,唯一不同的是,明军士气几乎高涨到极点。   在双方的战场中间,无数的尸体横陈其中,但绝大部分都是绿营士兵所留,绝对可以称之谓大胜。   唯一可惜的是,明军没有足够的骑兵参与追击,否则的话,这一次决战说不定就可以直接落入帷幕。 第168章 撞墙上了   绿营的溃败,令苏克萨哈极为震憾。   这支明军完全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支明军,无论战法还是武器,都大为出乎他的预料。   这个时代的军队向来便是弓箭或者火器开路,然后便是在真正肉搏之前,先互扔几轮标枪手斧之类的近程武器,扰乱对方的阵形,然后便是锐士突入敌军之中,通过血腥的肉搏战,让对方阵形从晃动变为动摇。   再投入更多的精锐扩大对方的伤口,最后让对方承受不住伤亡,全面崩溃,接着便是骑兵衔尾追杀,扩大战果。   但是眼前的明军,无论远战还是近攻,都有足够的手段,唯一欠缺的便是大军行至数十步内,弓箭手压近的数十步距离内,在有盾车的防护下,对方没有足够的手段还击。   但这却并不是不可克服的,只要突前数十步,再用那种会自己炸响的奇巧之物开道,敌方也根本无法应对。   唔,倒也不是完全无法应对。   苏克萨哈脑中电转,这东西虽然威力奇大,但是却也有一个致使弱点,那便是被扔过来之时,还需要一点时间才会炸开!   若非方才绿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否则的话,只要胆子够大,在这东西炸开之前,先行熄了火绳,或者直接反投回去,明军就会自食恶果。   但这也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对面的明军不要意识到这个问题,将火绳重新改进,否则的话,这依旧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不过这东西若是掌握在我大清手里,倒也是一个攻无不克的军国利器!   试想一下,若是先用远程抛射将这东西投入敌军阵中,等敌军被炸的阵势大乱之下,骑兵再趁乱冲阵,还有什么敌军能够抗衡无敌的大清铁骑?   不过苏克萨哈并不知道,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就算明军将这简易自动手榴弹打包送给对方,对方也无法仿造出来。   因为震天雷的火药,已经不是如今大明觉的黑火药了,而是经过无数次的尝试,这才确定下来的最完美比例的火药,同时脆铁的制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太厚的铁料,根本炸不开,太薄的铁皮,又会经常出现炸开威力不足的情况。   只是研究出合适的铁料,前前后后都经历过无数次尝试,如今的震天雷外的脆铁皮,甚至已经不再是铁料,而是一种简易的合金了,如果弄不明白这两个困难点,满清这一辈子也别想仿制出来。   更别说满清天生就是一个有缺陷的政权,以小族临大族,想要统治这么辽阔的土地,就不得不借助汉人的力量,因此对于绿营既防备又不得不依靠。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为了保持满八旗武力的威慑性,向来极为敌视科技的进步,不主动禁毁新发明,新思想就已经是强人所难了,更别说主动研制出这种可以将满清最依赖的武力,直接按在地上摩擦的犀利武器了。   今日的大战到了这个地步,在汉八旗、绿营均遭受到重创之下,已经无力再战,虽然苏克萨哈已经看明双方之间的优缺点,但是想要利用这一点大战,却是根本指望不上绿营和汉八旗炮灰了,必须要用到满蒙八旗的力量了。   但问题又一次回到了原点,满蒙八旗参战的胜算,可能是六四开,但就算真的取胜,付出的代价也是有些不可承受的。   蒙八旗还能解释一二,若是真的能够将绍武政权一举消灭,就算让蒙八旗损失极大,令草原上蒙古人离心离德,也不是不能解决的。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朱聿鐭虽然御驾亲征,但一直都是呆在被严密保护着的后军之中,就算此战打的赢,想要拿下他,也显然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只要他还在,绍武朝廷就不算灭亡,以这货组建军队的速度来看,等他精疲力竭一路推到广东之时,只怕又要再次面对已经吸取足够教训,一支数量惊人的大军了。   而满八旗的问题就更加的敏感了,一旦损失过大,估计无论胜负,他这条小命都得拿出来,给八旗上下平息怨气了。   毕竟眼下满清八旗数量已经只有四万出头之众了,一次性损失个数千人,无论皇帝还是王公大臣,肯定没有一个会给他好果子吃。   眼下的情况便是,想进却进不了,想退却无路可退。   再听到无数人呐喊欢呼着的‘万胜’声,苏克萨哈只觉得,自己争取到南征大军统帅的职位,完全就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   原本还以为可以凭借这次的军功再向上升上一升,毕竟南明两个小朝廷的声势都是极为骇人,但真正交手后,却发现战斗力都是战五渣,无论谁来,都可以轻松的将之平掉。   之前的多铎与博洛都是赢的极为轻松,哪怕弘光皇帝继位时,江南各地尽数呼应,似乎大有与大清划江而治的气象,但清军一渡江,便即立即星散,或逃或降。   隆武时,郑家何等的声势,但大军未至,便即暗通款曲,虽然没有象弘光麾下将领直接将皇帝打包送至大清军中,却是十数万人齐解甲,令得隆武朝廷轰然崩塌。   当初听说这个绍武皇帝在广东跳脱的极欢实,麾下兵力扩充速度极快,苏克萨哈却是在心中暗暗鄙夷,一群由新兵组成的军队,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在他渡江南下之时,依旧丝毫不觉得绍武政权有什么特别的,他唯一重视的便是金声恒、王得仁、李成栋等征战经年的叛将,也就是这些叛将或许还有几分实力。   当听到朱聿鐭亲自御驾亲征后,苏克萨哈还曾对左右狂笑,觉得朱聿鐭完全就是来自寻死路,也省得自己再去广东寻他。   因此,苏克萨哈还特意停止了攻打南昌的战事,刻意让出南昌西、南二门,就是害怕大军隔绝南昌内外之后,会将这位南明皇帝给吓退回去。   但却万万没想到,这绍武皇帝完全就是一个狠角色,手下的军队更是难缠的紧,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两个软柿子能够比拟的。这一点,怕是连向来睿智的摄政亲王估计都无法想到的吧,否则也不可能只派他与谭泰二人就觉得足够了。   天下最冤枉之事,莫过于刷军功直接刷到撞墙上了吧…… 第169章 对耗   尽管为难,但苏克萨哈却依旧不可能后退。   虽然正面解决对手代价太大,但他却不能不尝试一二。不过他却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威望,在连续失利的情况下,他对于南征大军的控制力,如今已经远远不如之前。   蒙古人、绿营都损失惨重之下,难免会心中有大量的怨气。   再想让蒙古人如臂使指,那肯定是一个奢望了,至于绿营,之前一战损失了数千人,而且死的基本上都是全军最悍勇,最精华的部分,如今已经被打成了惊弓之鸟,在没有重新休整一番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再行驱动了。   汉八旗倒是可以继续使用,但汉八旗的战斗力委实令人不安。如今的汉八旗已经不是在辽东之时的汉八旗了,入关之后,他们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大部分人都已经有了家宅田地,还有数量不等的阿哈,基本上都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已经过上了富庶安逸的生活后,在这种情况下,指望这些人还能像辽东之时,为了一头羊去拼命,那就有些难为人了。   虽然苏克萨哈依旧能够驱使他们作战,但这些人作战意志有多强,那用脚指头都能想象的出来。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蒙汉八旗、绿营皆失利的情况下,也该轮到无敌的满八旗来一锤定音了,但苏克萨哈却不敢这样去做。   因此面对着蒙汉八旗以及绿营将领众口一词,要求无敌的满八旗出战,给予南蛮子展示军威的要求,苏克萨哈只能是沉默以对,而当满人之中,真的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也凑上来要求出战之后,他只觉得牙花子都有些疼了。   但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不让满八旗出动,那对满八旗的威望打击也是极大的。   苏克萨哈只能勉强同意满八旗出战,但是却不是攻打明军大阵,而是不断的从侧翼袭扰,寻找着进攻的破绽。   苏克萨哈的打算很明显,那便是自己骑兵众多,掌握着主动权是进攻方,哪怕就这般不断的袭扰下,明军上下就得时时戒备着,避免被自己化虚为实。   这种对峙对士兵的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是极大的,苏克萨哈就打算用这种不间断的袭扰,令明军疲惫,只要明军体力到了支撑不住的时候,也就轮到自己出手了。   同一时间,苏克萨哈也同时令蒙古人派出一万游骑,迂回到明军后方,在明军后方大肆破坏杀戮,摆出一副断绝明军后路的做法,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给明军更大的压力。   反正底线只有一个,既要让满八旗出动鼓舞士气,也绝对不能让满八旗承担巨大的损失,同时也需要给明军更大的压力方可。   这一招的确十分的狠辣,由满八旗打头,蒙古骑兵终于被调动了起来,数万骑分为数批,轮番的自各个方向发起袭扰,明军火炮的轰鸣声始终没有停歇过,整个明军上下,精神都始终在紧绷着,先行着骑兵的冲击。   有的骑兵直接奔到火炮射程极限外,遥遥的策马窥视在侧。这些骑兵在侧,明军根本就没有休息的可能,两百余步的距离,一旦步兵阵势散乱,骑兵袭杀过来之时,再想重新整队,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双方这般你来我往的对上了十数波,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明军士兵的体力便明显有些跟不上了,毕竟顶盔带甲的在战场上厮杀了近一个小时,又这般戒备了两个多小时,又是粒米未尽的情况下,体力消耗委实太过于巨大。   而清军方面,则是因为是轮流作战,体力和精神反而远远强于明军,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利于明军。   “这样不行!官兵迟早会被拖跨!朕这便入阵鼓舞士气,任卿,你当率骑兵为大军掩护!让官兵有个喘息的机会!”   眼见局势极为恶劣,朱聿鐭也顾不得那么多,带着自己百来个亲卫,便即进入明军大阵之内,将原本护卫他的骑兵给解放了出来。   皇帝亲自入阵,顿时令明军上下的军心士气再次被提振起来,尽管疲惫不堪,但是在一股子亢奋的情绪支持下,明军上下却是觉得力气多了不少。   没了这个累赘皇帝的拖累,任良朋部骑兵便再次活跃在战场之上,虽然他们只有两千余骑,但是有他们在侧翼虎视眈眈之下,清军骑兵再想如同之前那般以数千人为规模发起突袭,危险便即上了数个台阶。   这支骑兵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若是派的兵少了,根本无用,派人的多了,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彻底解决掉他们。一旦被他们给咬住,明军步兵再围拢上来,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苏克萨哈这个时候,已经极为的怀念过往近十年遇到的明军了,那些明军无论作战意志还是军心士气,都软弱的令人激赏,打起来是那么的轻松惬意。   但眼下并不是怀念的时候,疲敌计划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哪里能让明军能有个喘息的机会?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苏克萨哈就下令帅旗前移,全军向前压去,直到距离明军大阵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这才停止下来。   尤其是那两千明军骑兵,苏克萨哈更是直接派出两个甲喇的满八旗,与三个旗合共一万五千余的蒙汉八旗,近两万的人马,全力压迫了过来。   面对着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就算神经大条如任良朋,也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并不敢贸贸然的向前,而是慢慢退至步兵侧翼,依托于步兵的保护,并守护着步兵的侧翼。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属于瞬息即止的距离,这完全就是准备大决战的前奏了。   不过满清大军却是已经轮换吃过饭食,轮流出击也让全军上下精神都保持着不错的状态之中。   这种对耗,明显不利于明军。   在清军已经压到如此近的距离下,想要轮换休息都不可能办的到,毕竟内部替换也会让阵势产生混乱,一不小心就会被清军骑兵抓住机会,一击而破。   而以步兵进攻骑兵,只有脑子犯抽的人才会做此想法,先不说打不打的赢,能不能追的上都是个问题。   但一直这么对耗下去,明军最多再坚持一个多时辰,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变得处处都是破绽。   如今只是刚刚过了午时而已,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多时辰,想要坚持到天黑再收兵回营也完全成了奢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明军越来越难以支撑,朱聿鐭急的脑门都开始冒汗,但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抱歉,章节总是弄错,好在并不影响阅读。另外谢谢对魔忍阿莎姬,家里窝囊家外雄,书友20181107124212127等朋友的打赏。这章原本已经上传了,但点发布的时候,可能没点到,这会儿才看到,等半个小时,第二章 就能完成,大家一起看吧,今天还是三章,晚点还有一章。 第170章 帅才   “陛下,事急已,当速下决断!”   正在朱聿鐭踌躇无策之时,身边的一个将领却是开口了。   朱聿鐭看过去后,发现是挂参将衔后营指挥曾国维,这也是他身边的一个老心腹,自南阳时便跟随在侧。   此人向来沉默寡言,在朱聿鐭的班底中,并不显得多出彩,只是为人性格稳重,办事妥帖,这才就近护卫朱聿鐭。   此时见他开口,朱聿鐭心中一动,问道,“曾卿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陛下,我军骑兵少,野地浪战,委实难以竟全功,当以防守为上!如今之务,当尽快撤回大营为上!”   曾国维没有迟疑,快速的回答道。   朱聿鐭没好气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不是废话么,若是能够撤的回去,他难道不想撤么?   “陛下,我军距离大营咫尺之遥,想要从容撤出,并不是什么难事。”   出乎朱聿鐭的预料,曾国维并不是耍嘴皮,而是十分自信的说道。   “有何计策,速速说来!”   朱聿鐭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   “很简单,分为两步走,后军如今无忧,可速回大营,取来三角钉,置于大阵之前,并且全力多挖陷马坑,务必令整片大地令骑兵难以奔驰。   第二侧翼由任刘承志、邵沙部火铳手前出,辅以投弹手,阻击敌军。田高扬、段千桐部于二线做为后援,并暗中布下震天雷。等刘、邵二部与火炮撤下,任将军率骑兵掩护,田雄、马得功、丘钺、张杰、黄名、陈献策等侧翼各部,当先一步撤退,同时暗中布下震天雷,阻挡骑兵追击。   等侧翼兵马安全撤回,火炮重新布置完毕,则由侧翼兵马接应中军后撤,只要中军不乱,鞑子骑兵在遍地陷马坑中,必然寸步难行,再辅以火炮轰击、震天雷杀伤,必然可以安全撤回!   只是,只是……”   曾国维说的很快,但说到最后,却是有些吱吱唔唔起来。   “只是什么?军情紧急,就莫要在这般卖关子了!”   这番见解一听就具备可行性,朱聿鐭听的正起劲,闻听对方开始犹豫,心顿时提了起来,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臣不敢!”   曾国维顿时吓了一跳,跪地请罪道。   “莫要耽误时间,有什么快说!”   朱聿鐭显然对曾国维这个时候还这么多的事,很是有些不满了。   “只是臣这一番计划,唯一的破绽就在于军心,若是不能令全军上下人心稳定,人人依令而行,诸部领命有序后撤,只怕最后还是一场空!”   见到朱聿鐭语气已经有些不悦了,曾国维顿时一咬牙,将后续的话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朕这便通传全军,立你为三军……唔,还是你给朕一个详细的谋划,朕以旨意通传全军便是!咦?”   朱聿鐭根本毫不在意,说到一半时顿时有些愣住了。   原本朱聿鐭是想也不想便要将曾国维提拔至三军统帅的位置上,但是一想却又有想不妥,毕竟军情紧急至此,再这般空投一个元帅出来,也是极易引起军中的思想混乱。   再想想还是以自己的名义,全军还能更好的接受一些,还以为已经比较完善了,突然想到对方说的稳定军心,朱聿鐭顿时明白了对方说话的真正意思,顿时呆立当场。   朱聿鐭斜眼看了这这家伙一眼,敢情说了半天,这家伙的真正意思是让自己当个靶子,给全军立一面旗帜。   这倒也是,只要自己没有提前撤退,那军心士气肯定能够稳定如恒,甚至为了让自己早点脱离险境,各部撤退的速度肯定也会快上不上,再也无人敢于推诿或者恶意争抢。   毕竟一旦这样做了,那便是置皇帝于险境,事后也只能从全族投清和全族都去法场走一遭两个选择先一个了。   “臣死罪!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将皇旗留在臣这里,臣愿意代替陛下坚持到最后一刻!”   看着身边的人都对着自己怒目而视,这个时候曾国维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究竟说出了什么脑残的话了,立即跪地请罪道。   “起来!皇旗在,朕不在,那这面旗又有何用?而且,朕又岂是畏战之君!今日朕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曾卿,朕许你以朕的名义,调动全军撤退,数万忠勇将士安危,就全交托你手了!此事若成,朕自不会吝啬封赏!”   朱聿鐭亲自将曾国维搀扶了起来,平静而又坚定的说道。   “谢陛下隆恩!臣定当以死相报!”   曾国维再一次噗通跪地,语气有些哽咽的说道。   士为知己者死,皇帝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甚至将自己和全军的安危都交到了他手上,这份信任和支持,那也唯有以死相报一途了!   对于曾国维的表态,朱聿鐭是十分满意的,这一次没有再搀扶于他,而是准备静等他叩完头,便即立即执行他的指挥方略。   但是还未等曾国维叩头完,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许门泽便跟着跪下,颤声说道,“陛下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更身负国家社稷,岂能身处险境之中?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三思!”   身边一众人全部跪下,无论心中是如何想的,但这会儿不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耿耿,更待何时?   “朕虽然不能披甲上阵,与将士们沙场厮杀鏖战,但也决不做遇敌先退的废物!朕意已决,无需再劝!”   对于劝解的人,朱聿鐭一率选择无视,斩钉截铁的说道。   开玩笑,这里距离大营只有两三百步之遥,就算真的大军溃败,想要逃命还不是轻松的跟玩一样?这样表现自己风骨的好机会,怎么可能就此错过?   “曾卿,朕和数万忠勇官兵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朕相信你可以做的到!”   在这种危局下,朱聿鐭却突然觉得轻松起来,能够发挥一个已经初露峥嵘的帅材,更是让他心情也开始好转起来。   “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曾国维深深拜服于地,声音低沉而又坚定。   “开始吧!”   朱聿鐭再不说话,直接立身于瞭望台上,让全军都能远远看到他那一身拉风的金色盔甲和迎风招展的红色披风。   至于这曾国维到底行还是不行,就以这次敌前撤退为参考吧,只要他能够做到以少量损失,挽回大部分的军队,那这个人就值得自己好好培养一番。   就在朱聿鐭心中欢喜之时,曾国维已经开始走马上任,一条条命令如同流水一般的向着全军流淌而去。   撤退行动已经开始,一切就全看结果如何了。 第171章 阴冷   明军的行动根本就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后军撤回大营后,带出无数的铁荆棘,三角钉之类的东西,开始明目张胆的在阵前大肆铺洒。   在清军目瞪口呆之中,无数的明军开始疯狂的在脚下挖着陷马坑,这些陷马坑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技术含量,不用太宽,不用太深,唯一的要求便是数量足够的多。   满清大军不可能就这般坐视明军开展行动,但却也毫无办法可言。   以步兵对阵,根本不是对手,以骑兵冲锋,在防御严密的步兵方阵面前,根本是一点便宜也不可能占的到。   不过临敌撤兵,向来便是军中大忌,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收场。   清军的应对办法依旧是没多少花样,号角声连绵不绝,骑兵左右佯攻,但这一次在明军面前,他们的佯攻却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已经在阵前开辟出巨大的陷马坑缓冲区的他们,对于骑兵的佯攻,心理上已经淡定了许多。   火炮的轰鸣伴随着清军骑兵的袭扰,有一声没一声的表现自己的存在,但是大部分火炮已经开始随军而退。   在左翼明军开始缓缓后退之时,清军也开始向前压迫而来,几番试探之下,发现明军的火力已经大不如前后,数千立功心切的蒙古骑兵迂回自侧后呼啸而来,这里没有三角钉,也没有铁荆棘,面对着已经开始后撤的明军队伍,他们似乎已经能够看到明军在追击下尸横遍野的场面。   但等到他们奔行至数十步时,这才骇然的发现距离明军阵地不足百步的地方,竟然有无数的火绳在滋滋的冒着烟雾!   这给清军带来巨大损失的东西,哪里还会有人不认识,还没等前排的骑兵勒住战马,他们便已经在战马的驮伏下来到了跟前!   眼见前面的震天雷似乎还未燃烧到跟前,无数的蒙古骑兵松了口气,急忙策马冲了过去,堪堪跑出十数步,这才惊魂未定的准备给后面的族人示警。   但还未等他们开始示警,便即一排排的摔倒于地,在他们面前的是无数挖好的陷马坑,战马在这种环境下,根本就别想奔跑的起来,随时都会马失前蹄。   在前排的蒙古骑兵一排排倒下之时,已经燃到尽头的震天雷便即轰然炸响,一股股硝烟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腾空而起,接着便是无数的惨叫声与战马的悲呜声。   前冲的蒙古骑兵先头部队,立即变得稀稀拉拉,数百上千的骑兵,只是一瞬间便即成了一地的尸体和伤员。   在蒙古骑兵惊魂未定,纷纷勒马之时,田雄、马得功部火铳兵迅速前冲,连续三轮火铳输出,又是让百多骑跌落下马。   在蒙古骑兵骇然后退之时,却是发现明军骑兵已经滚滚而来,这一次蒙古骑兵再无任何侥幸,直接选择打马便逃。   论起骑术以及控马的能力,无论中原王朝的骑兵如何训练,都不可能比的上蒙古人这种游牧民族,在对方一心想逃之下,根本就不可能追的上他们的背影。   被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后,还敢趁乱上前沾便宜的清军已经没有了,大部分都远远的立于一箭之地外,谨慎的向前推进着。   明军的撤退速度很快,在朱聿鐭这根定海神针压着全军后,曾国维的命令被各个将领十分听话的依令而行,全军虽然都在运动着,但却能够保持着慌而不乱。   这也是因为大营距离大阵十分近,大家都能保持镇定的缘故,否则的话,就算朱聿鐭亲自站在殿后军队的最前面,估计都难以让全军保持安稳。   在收到明军开始大规模收兵回营的消息后,清军上下都是一片振奋,按照一般情况来看,军队一旦撤退,就会从上而下失去战斗欲望,只要施加的压力达到一定程度,必然就是全军溃败的节奏。   在这种气氛下,原本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绿营兵们,也一个个再次鼓起了斗志,纷纷摩拳擦掌的想要将场子找回来。   清军上下士气旺盛,令苏克萨哈多少有些安慰,但是他没有想到明军撤退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在他刚刚调配好军队出战序列,明军左翼的军队便即已经完成了旋转,自一条半曲线,变成了以大营为中心的半圆形防御阵。   背靠大营,又有赣江环绕侧后,完全变成一只刺猬。   明军的这次撤退,与其说是撤退,还不如说是变阵更加确切,不同的是,明军有近半的人可以从容回营休整和进食,恢复体力。其他的人则是还在坚持着,后队停止,前队自阵势的缝隙中不断的后退,然后在最后方停下脚步重新列阵,周而复使,却是距离大营越来越近。   苏克萨哈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明军全军退入大营之中,依托坚固的大营防守,他将失去野战击溃明军,一举平定江南的所有机会。   若是战事真的发展到强攻大营来解决战斗,那他还不如选择自杀来的痛快。   但越是靠近明军大营,骑兵的步伐就越是艰难,无数的陷马坑直接将清军的骑兵机动力完全废掉了,   不过绿营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而且立功心切的他们,已经杀至明军面前,希望能够咬住明军的后卫,最好能够趁明军慌乱之际杀入其中,摧毁他们的殿后军队,然后突袭正在撤退的明军主力,驱赶败兵入营,彻底击败明军。   但是令他们绝望的是,无数火铳快速的在他们面前排好阵势,然后便是一阵炒豆子一般的轰鸣声响起。   数百个冲的最快的绿营将兵,直接被打的横尸当场。   不仅仅如此,火铳的轰鸣声一轮接着一轮,三轮火铳齐射后,绿营的步伐已经变慢了许多。   当震天雷再次被远远掷了过去后,刘一鹏满意的看到原本兴奋吼叫着冲来的绿营,再次被放了羊,直接溃逃的到处都是。   绿营的崩溃来的极其突然,又在情理之中,明军的抵抗依旧强烈,根本就看不出撤退时的慌乱,殿后部队根本没有任何动摇的情况在内,甚至那迎面飘扬的皇旗都在战场之中稳如泰山。   “大将军,若不将火炮运来,这仗怕是没法打了!”   谭泰立于苏克萨哈身边,看着又一次逃的漫山遍野都是的绿营,再看看在战场上举步为艰的蒙古骑兵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抱拳行礼道。   “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明皇帝不是要当缩头乌龟么?本大将军这就将江西杀成一片白地,我看他还出不出他这硬壳!”   苏克萨哈脸颊肌肉不断的颤动着,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憋屈和不甘,目光死死的盯着已经开始缓缓向大营中撤去的大明皇旗,声音阴冷的说道。 第172章 呆立当场   苏克萨哈是一个果决之人,想到便要去做。   在留下三万骑兵与明军周旋之后,亲率大军越过南昌南下,不理会坚固的大城池,只在乡镇村落之间来回扫荡,所过之处,人烟断绝,村镇都只徒留下冲天黑烟。   大肆的杀戮,源源的战利品不断的进入囊中之下,原本士气低落的清军快速的重新焕发斗志。   甚至有些军队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化整为零,直接将瑞州府,临江府境内搅的天翻地覆。   当苏克萨哈大军窜入江西腹地的消息传至朱聿鐭跟前时,朱聿鐭不由的脸上也出现了僵硬之色。   这些地方虽然已经被清过场了,但是地方上一些不信邪的人还大有人在,现在这些人基本上都成了清军屠刀下的亡魂和怨灵。   虽然有些不忍,但是朱聿鐭却也没有别的选择,明军骑兵极少,与清军这种机动力极强的敌军周旋,先不说胜负的问题,单单一个追击,就算明军步兵跑断腿也不可能追的上对方的尾巴。   更别说清军虽然分散兵力,四处屠掠,但若是他们愿意,随时都能快速集结起来向明军发起反击战。   远离大营,又不可能带着大量的火炮等利器,想要与骑兵决战,那只会是找死。   因此当麾下众将纷纷义愤填膺,向朱聿鐭请战之时,朱聿鐭一概直接予以拒绝。   “若是切断鞑子退军路线,当以何处着手?”   在拒绝了所有将军的请战要求后,朱聿鐭死死的盯着屏风上画的抽象地图,对着身边的曾国维问道。   “鞑子若要撤军,当以水路为先,东可走赵家围入鄱阳湖,由昌江直入南直隶,当然这条路并不好走,而且山脉连绵,不适合骑兵纵横,更极易被官兵伏击。   北路则不同,沿昌江而北,由芦潭、吴城入鄱阳湖,由湖口沿江而下,地形平坦,无论行军还是作战,都有足够的挪腾空间,对以骑兵为主力的鞑子最为有利!   官兵只要能够扼守九江、湖口,就能令鞑子进退两退,不败而败!”   曾国维根本就没有问朱聿鐭问这问题的原因,而是看了一番地图之后,便即十分自信的说道。   “湖口不算什么,我大明水师占优,攻占这里并不难。但九江却是坚城一座,末将老家便是九江一带,曾经见过九江城防极为坚固,虽然我大明将士骁勇差点,但若没有足够的时间,怕是难以奈何。”   在朱聿鐭点头的时候,一边的赵士元却是抱拳行礼,并不那么的乐观。   “攻城的问题不需要尔等忧心,朕自有主张。”   朱聿鐭并没有对攻城战担忧什么,在他眼中,这个时代任何城池都只是渣渣而已。   “陛下可是要分兵?难道鞑子真的要撤退了?可是他们明明还是占着上风的啊!”   任良朋此时终于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作为朱聿鐭麾下第一心腹爱将,问出这个问题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也让其他将领都树起了耳朵,对于这个问题,显然他们早就弊着一肚子的问号,只是不敢如同任良朋这般直接问出来而已。   毕竟眼下虽然明军野战中占据了上风,但是这只是从战术上看赢了一手而已,从战略上看,缺乏骑兵的明军如今还是处于被动之中。   虽然断了鞑子后路,是一步好棋,断了粮草的清军自然需要好好掂量一下,再在江西瞎混后果会有多严重。   但是清军如今的粮草充足,而且还在江西内肆虐着,怕是短期之内不会有粮草缺乏的问题,真要把他们逼急眼了,甚至可以拿下几座城池,血洗一番以供养大军。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他们还可以向西退入湖广,与洪老贼合流湖广,断绝其粮道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一句话,清军并不是简单断掉粮道就能逼迫其退兵的,甚至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将鞑子的凶性全部激发出来。   “也是时候告诉尔等了,因为鞑子会不得不退兵!”   朱聿鐭十分轻松的笑着,环视了一圈如同好奇宝宝的诸将,更是将所有人的胃口调了起来。   “请陛下明示!”   众人再次行礼,齐声开口说道。   “其实很简单,因为应天府马上就不稳了!一个月前,大木便已经沿海路南上,除了本部两万精锐外,还有惠国公李成栋三万精锐随行,他们的目标便是应天府。   如今算算日子,只怕已经差不多入了大江之中了!就这几日,五万精锐兵临应天府南京城下,只要消息传来,不怕鞑子还能在江西跳腾多长时间!   朕将鞑子主力牢牢牵制在江西境内,就是为了给大木一个一剑封喉的机会!如今南京城兵力薄弱,正是夺取之的最好机会!   若是南京城被拿下,只要大木能够用水师隔绝大江,鞑子在江南的统治必将土崩瓦解,整个大江之南,再不复鞑子所有!”   朱聿鐭畅快的大笑着,这一番谋划虽然是抄袭郑成功十数年后的手笔,但毕竟还未发生,也算是他的手笔。   这种大手笔,这种大规模的迂回登陆,向着强敌发出封喉一剑的精彩战略,朱聿鐭心中极为得意,只等着众人如虹一般的马屁恭维声到来。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帐内众将听完之后,却是一个个呆立当场,许久才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一下倒是让朱聿鐭迟疑不定了,难道这战略中有什么差池不成?按他的认知来看,这次登陆战的赢面可谓极高的,毕竟这一次不仅仅是郑家的本部,还有李成栋麾下的野战军团,更有已经成功实施过的爆破手段,理应万无一失才对。   “陛下三思!”   依旧是任良朋第一个开口了,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于地。   “为何?”   朱聿鐭心中的疑惑更深,但依旧是动声色的询问道。   “劳师以远,又无后方粮草辎重支撑,基本上算是后路断绝!攻打的更是天下坚城第一的南京城,若是有个闪失,只怕大军,大军……”   任良朋哼哧了半天,但依旧还是不敢将大军全军覆没说出口,毕竟这种话也实在太晦气了。   “请陛下三思!”   似乎约定好了一般,几乎所有的将领全部拜倒于地,齐声劝道。   这一下,倒是让朱聿鐭真的呆立当场了。 第173章 空虚   在朱聿鐭与苏克萨哈鏖战之时,郑成功的庞大舰队已经开进长江口。   并且第一时间将准备拦截的苏松水师打的溃不成军,郑军的巨船大炮,根本就不是清军这些长江之内的福船改制的战舰能够抵挡的,哪怕只是撞击就足以令之舟倾船沉。   一个多月才抵达崇明岛,完全出乎于郑成功的预料,原本以为东南风正急,舰队应该可以十数日间便到达,但是半路上风向陡变不说,还有巨浪台风相阻,若非是靠着海岸而前,只怕半路就得损失惨重。   不过好在一路上虽惊险,但大半舰队都还无碍,只是运兵船上,李部士兵这些没经历过大海浪涛的半旱鸭子们算是倒了大霉,几乎连隔年饭都给吐了出来。   当大军在崇明岛上登岸之时,李军上下都如同喝了几斤烧刀子一般,包括李成栋在内,几乎就没有几个能站的稳脚的,若是不是郑家士兵先行隔离了安全区,估计崇明县一队衙役就能以一敌千的将他们全部弄死。   但是军情紧急,根本就不可能给李军上下恢复的时间。   在崇明岛短暂的休整了三日后,虽然依旧对海船极为畏惧,但是李军上下如今全部都是软脚虾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强忍着不适再次登船,向着南京城进发。   崇明岛上的苏松水师提督张天禄,提心吊胆的看着数清的明军战舰上,下来数不清的明军士兵,然后再战战兢兢的看着对方在崇明岛上肆无忌惮的休整,但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的苏松水师只是一个照面就差点直接被打的只剩下番号,三千水兵如今剩下的还不足一千人,这点兵马别说攻打数万之众的明军了,就算自保都是极为为难之事。   他甚至都在考虑,若是明军派人前来招降,他是直接选择投降过去,还是假意谈谈条件先敷衍一番。   但是明军却是根本不给他这天人交战的机会,甚至直接将他完全忽略过去,由始至终,就根本没有任何人前来交涉,完全把他当作是透明人一般。   完全被无视后,他心中先是窃喜,但等到郑家舰队远远离去后,一股被羞辱的愤怒便又一次涌上心头,但他却只能忍着。   一面以八百里加急,将明寇浮海来攻的消息用仅剩下的几条舢板送至大陆,并且将自己拼死奋战,始终保得崇明岛无损的请功奏折递上后,张天禄便将崇明县城四门紧闭,再不冒头。   事实上,根本无需他再传达什么消息。   明军如此浩大的舰队,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明军还在崇明岛上休整之时,镇海卫、常熟等地的清军便已经发现了这支庞大的舰队,一时间无数的告急文书如同雪花一般的向着南京城而去。   郑家舰队在进入长江口后,终于赶上了好风向,庞大的海船在呼啸的东南风推动下,平稳快速的向着南京城直逼而来。   这一次,郑成功根本就没有理会沿途任何一座城池,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便是南京城。   除了这是皇帝的强烈意愿之外,也是他郑成功洗刷家族耻辱的最好机会!   只要为大明再次夺回南京,并且隔绝南北联系,在这种泼天功劳之下,还有什么人能够再敢以其父卖了大明之事,对他指指点点?   但海船毕竟是海船,不比轻快位小的江船,它的吃水极深,哪怕如今是风向正顺,在江面上的航行速度,却是依旧快不起来。   在郑成功舰队还在江阴江面上之时,作为第一目击证人的张天禄的奏章便以最优先的速度,送达到了两江河南总督马国柱的手中。   对于张天禄自吹自擂如何奋勇厮杀,全城军民一心创造出来的一千破十万的壮举,马国柱直接将之忽略了。   为官多年的他,当然明白这些都是吹嘘之词,他估计是张天禄水师基本上已经被打残了,而明军估计是对小小的崇明县没有兴趣,或者说他们只对自己的南京城感兴趣,这才根本懒的理会小步的崇明县。   他要看只是明军的兵力,以及统兵的将领。   好在张天禄虽然在漫天扯谎,但还是不敢完全睁着眼说瞎话,他交待出来,明军大小船只数百,看到的旗号有郑家的,亦有李字的,看规格,李字大旗甚至比郑字大旗还要尊贵一些,只不过那面朱字大旗似乎气派最足。   这些情报才是马国柱需要的,既有郑字旗号,又有朱字旗号,还有如此众多的战舰,那其人根本就不用猜,谁都知道是被隆武皇帝赐名朱成功的郑森。   至于另一个李字大旗,显然是绍武朝廷新晋国公李成栋,这两人相携而来,显然所图非小。   起码也是奔着南京城而来,至于他们的军队,张天禄虽然不敢虚报郑成功的船只数量,但是却用每只船只都是吃水极深,上面密布着士兵,至少有十数万之众。   毕竟多虚报明军的数量,这才能为他水师战败脱罪,并且为他自己虚构出来的崇明攻防战加分。   但马国柱根本就不相信他这说词,这船上如果全部装着士兵,那他们的粮草又如何获得,他们难道都是一路上喝西北风挺过来的么?   但马国柱无论如何乐观的想象,都觉得对方人马起码会在数万人左右,而且因为乘船而来,需要的辅兵数量必然不用太多。   也就是说,这次对方起码是带着三万甲兵而来,这已经是一支极其强大的力量了。   起码以如今南京城内不足三千守军,外加两千的驻防八旗,别说野战了,就算攻城战,也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   “科石奈将军,依本督看,此次明寇数量甲兵起码在三万以上,江宁城内外守军连同驻防八旗,亦只有五千不足,敌众我寡,当如何是好?”   马国柱将张天禄的急报递给了一旁的驻防八旗统领,忧心重重的将自己的分析讲了一遍,有些艰难的问道。   科石奈是南京城驻防八旗的昂邦章京,也就是俗称的江宁将军,是整个江南地区驻军的最高指挥,隶属于正白旗,与镶白旗的马国柱是老搭档了。   “江宁城断不容有失,马大人当速速调集江南各地兵力共卫江宁!”   对于自身的安危,科石奈自然是极为上心的,皱着眉头看完这奏章附本,毫不迟疑的说道。   “江南各地的兵力并不多,大半都被苏克萨哈大将军征调前往了江西,如今就算尽数抽调而来,怕是也不足八千!而且各军分散各地,若是被明寇围点打援,只怕匹马也不得进江宁一步!”   马国柱摇摇头,这个提议显然是不适合的,不仅于事无补,相反还会令整个江南完全空虚。 第174章 不同的心境   对于这个问题,科石奈怎么会不明白。   但是若是只靠南京城的防御力量,显然是不够的,除了江南的本土军队,临省还有江西的大军,以及浙江的马逢知,马部倒是兵力雄厚,但是浙江就算收到消息,然后立即起兵来援,到达江宁时,最快也是一个多月之后了,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也要调!江宁是断不容失的!若是江宁不保,这些绿营兵还留之何用,等他们全部投降明寇么?全部抽调江宁吧!哪怕全部死绝在路上也无所谓。另外,再派出信使八百里加急将急报送向江西,京城,向朝廷和大将军求援!”   科石奈亦备感头疼,如今的局面,委实是最糟糕的场面。   南京城兵力空虚,明军却是突然浮海而至,而且一路放任诸城不理会,直奔南京而来,连给他们过多的准备时间都没有。   马国柱当然明白科石奈的意思,江宁若是不保,他二人甚至全族都会被清廷收拾干净,因此哪怕还有一点希望,他们就不能放过,至于因此会枉死多少人,根本就不是科石奈的关心的。   别说这些人都是些不值钱的汉人,就算不是,在身家性命危在旦夕之时,那死再多的人也无所谓。   池州、安庆、镇江这几地距离南京最近的绿营,第一时间便即收到措辞最严厉的调兵公文,严令他们必须第一时间立即带军协防江宁。   听到江宁遇险,池州安庆守军根本不敢怠慢,一边安排快马立即向江西告急,一边尽起大军,几个时辰内便即拼凑出来三天的粮草,便即急不可耐的打发他们立即乘船顺流而下。   但是镇江这边却是犯了难,他们可不是池州、安庆等城,眼皮底下可是明军大军将至,城中只有一千五百人马,还得全部送到南京,那镇江城这座江宁的东大门还要不要了?   江宁城固然重要,但是若是军队全部送走了,镇江若是丢了怎么办?失地之罪,你马国柱担不起,难道咱们这些小官就能担待的起了?   眼见身死族灭就在眼前,镇江城的武将还好,他们只是奉命而行,只要按照命令到达江宁就好,就算他们刚拍拍屁股走人,后脚镇江就丢了,也完全降罪不到他们头上。   但是文官就不一样了,他们一样守土有责,镇江一丢,他们除了悬梁自尽以死向清廷报备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是他们同样是寒窗十年才熬到这个位置上,这屁股才刚刚坐热,就要以死报国。谁也不甘心十年寒窗最后换来悬梁一挂的结束,因此收到公文后,镇江、瓜州,仪真诸城的官吏纷纷开始磨洋工,无论如何也不肯配合给大军准备好足够的粮草物资。   但是急于离开险地的武将们顿时不乐意了,既然无法从这些文官大爷们手中拿到足够的粮草与开拔银,那干脆就自己去抢得了,毕竟早一天离开,就多一分安全。   一时间,数城几乎处处嘈杂,怒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由旧明军华丽转身变为绿营的清军,打砸抢、勒索敲诈的老本事却还没有丢下。   原本维持治安的军队,此时变成了祸乱者,数城治安立即崩溃,无数的表皮无赖也开始加入这场盛宴,不足数个时辰,数城便即一片狼籍。   在驻军各个拿到满意的开拔银,心满意足的随着自家将军离城后,这些城池就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攻防战,被两军厮杀肉搏过一般,处处狼籍一片,到处都是哀嚎的人群。   眼见城池残***处黑烟滚滚,驻军全部撤离后,几城之中已经被吓的魂不附体的官老爷们,在清醒过来之后,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清廷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既然事已至此,这些文官干脆把心一横,直接选择投降大明。   在郑成功大军还未到达,这些人的降表便即已经陆续送至,不仅仅是他们,本就人心不服的江南士绅,在经历了这一场无妄之灾后,也清一色的开始倒向明军。   当然他们的热烈支持,全部都只停留在口头上,至于任何实际的东西,无论是组织青壮投军,还是送上钱粮犒军,都根本分毫没有。   也许是宿命的原因,郑成功在这个时空,依旧是选择在镇江再次停留休整。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南京驻防八旗前来挑战,而是平平安安的进入镇江城中。   镇江距离南京只有一百五十里上下,在这里休整数日,也是战前必须之事。   毕竟一路行舟而来,虽然不用消耗太多体力,但是人长久处于狭窄的舱内,精神上却是极为疲惫的。   若不将将士们的精神恢复过来,这般前去南京决战,必然会有极大的影响。   当夜李成栋终于再一次躺在了舒适的软蹋上,不由的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经历了这一次漫长的海上之旅,李成栋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李军上下基本上都是与李大帅的心思差不多,同样的大通铺,甚至是营帐地,都让他们心神俱醉,当吃饱喝足之后躺在上面,就感觉整个人都再次复活了过来。   郑李联军在镇江只待了两天,除了留下两千郑家士兵守城之外,大军没有停留,再次向前开拔。   不过这一次,李军再也不肯登船了,他们宁肯这般一路靠着一双脚板行军,也不愿意再上船了。好在镇江城还搜罗出来不少牲畜与大车,李军的辎重物资,倒是也可以自己带着部分上路。   对此,郑成功并没有强求,而是带着自家军队上船,明军水陆并进,直扑南京而来。   一下子减少了近三万人马,虽然风力已经没有在镇江前那般的强,郑家海船在江中行进的速度却快了不少。   绍武元年七月初八,就在苏克萨哈下乡扫荡的第四天,郑成功李成栋联军终于抵达南京城下。   在大军忙着安营扎寨之时,望着雄伟巍峨的南京城,郑成功与李成功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对郑成功来说,这座城池是他人生新的起点,但对于李成栋而言,却是忐忑难安,如此雄伟的城池,真的是他们两军数万将士所能够攻克的吗?   若不是郑成功也立营在侧,李成栋甚至都在怀疑,这是不是绍武皇帝想要借南京城来削弱他实力了! 第175章 自信   年纪轻轻的郑成功,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都是年轻气盛的。   换一句话来说,那便是年少便得高位,都会有些飘。尤其是如今的郑成功,不同于历史上几经艰难,这才慢慢收拢旧部。   这一世,他几乎是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将其父留下的家业全部继承了过来,更是觉得天下之事,就没有自己办不到的。   来到南京城下,根本就没有任何清军出城挑战他与李成栋的联军,更是让其变得极为膨胀,眼中根本就没有南京城众多清军的地位。   起码在李成栋眼中,现在的郑成功就是这个德性。   因为到达南京城下后,与他极为严肃的排兵布阵,然后开始筹谋该如何攻城不同的是,郑成功第一时间来到了明孝陵,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祭文,开始隆重的祭祀。   一连数日,郑成功都在祭祀之中度过,似乎来南京只是来祭祀的,根本不理会南京城内的清军,甚至对于源源不断来到江宁也根本不在意。   只派出余新配合李成栋围剿这些远道而来的疲兵,更是让李成栋极为不满。   不过总体而言,李成栋还是比较满意的,数天之内,他连续击溃了数股来援的清军,这些兵力只有数百,最多上千的地方军队,战力不行不说,还极为分散,这样的敌人收拾起来,极为轻松惬意,完全就是来为他送功劳的。   但做过首任江南提督的他,还是十分清楚南京城的坚固的,因此在郑成功始终未有动作之前,他也只是谨慎的在南京城外保持着戒备,根本没有独自攻城的打算。   只是这么拖延时日,李成栋总是觉得惴惴不安和对郑成功极为的腹诽,眼前的局面是最好的时候,不趁着清军大军来援之前拿下南京,这个时候费这工夫拜祭太祖,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毕竟拿下南京后,你想拜多久,也没有人干预你。但这个时候偏偏用宝贵的时间去拜死人,不是书呆子意气用事么?   到得第三日,郑成功终于拜会明太祖完毕。李成栋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开始着手攻城事宜了吧。   但还未等他准备去郑成功营中一躺,商量一下攻城事宜,便听到郑成功麾下大将甘辉、万礼连诀拜访,对于这二人同时到来,李成栋心中大奇,却也不敢怠慢,立即请之请入营中。   “国公爷,国姓爷要我二人前来相请,请国公爷入营一会,商议军机!”   甘辉入营,老老实实的给李成栋行礼,然后便将郑成功的意思讲了出来。   “呵呵,本公早就等着海澄候的消息了。只是海澄候事务繁多,这几日难以相见。”   李成栋呵呵一笑,不咸不淡回应道。   “国公爷误会了。”眼见李成栋语气中带着几许不满,万礼急忙解释道,“国姓爷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如今已经布下了万全之策,这几日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唔?此话怎讲?”   听闻郑成功早有准备,李成栋原本懒洋洋的模样一下子便消失不见,双目精光四射,急切的追问道。   “具体事务是我兄弟二人在做,如今已经完成。公爷入营后,国姓爷自会告知详情,眼下还请公爷如罪,末将等不敢触犯军规!”   甘辉也再次抱拳,毕竟此事极为机密,还是郑成功亲自与李成栋交涉方是,他们要是多嘴,那就是坏了规矩。   李成栋双目急转,心中的好奇也一下子多了起来,难不成这南京城中还有郑家的内应不成,看这二人一副神秘的样子,似乎其人位置还不低,难道这郑大木还真伏了这手暗棋不成?   甘辉、万礼二人乃是郑成功心腹爱将,这几日没有陪在郑成功身边祭拜明太祖,就已经委实有些不太寻常了,难不成就是潜入南京中暗会内应了?   若是如此,那自己也太失水准了。也怪自己这几天被郑成功这不负责的态度给气到了,竟然连这个细节也没发现。   按捺着心中不断的猜想,李成栋带着几个护卫便即前往不远处的郑军大营,来到大营外,却是发现郑成功已经带人在营外迎接,这种礼遇,在傲气冲天的郑成功身上可不多见,李成栋在受宠若惊之下,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忐忑。   拿反叛当吃饭一般的李成栋,自然会比常人多一些警觉性,眼见这情形,李成栋真的有些踌躇了,莫非这还是一场鸿门宴不成?   但到了这里,他却也不得不下马,跟郑成功寒暄了几句,却是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暗暗观察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当郑成功屏退左右,只余下身边甘辉,余新等寥寥数人,并且取出一副巨大的南京城防图后,李成栋这才松了口气,显然郑成功并不是打算翻脸,而是真的来邀他来谈事情有。   “听说公爷之前在鞑子那边做过江南提督,想必对这南京城也是极为熟悉的吧。”   郑成功笑呵呵的将这张巨大的南京城防图摊在桌上,向李成栋打趣说道,显然如今的心情可谓极好。   “国姓爷说笑了,本公往日糊涂,如今归顺朝廷,自当鞍前马后,决无二心!”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李成栋却是立即警觉起来,语气极为严肃的说道。   “国公爷言重了,成功并不是这意思。提及前事,只是请国公爷一起参详一下,明日我大军攻入南京城中,该如何快速的剿灭鞑子的方略。”   李成栋这般神态,与往日委实不同,郑成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依旧抱拳致谦,并且解释道。   “国姓爷客气……咦,大木,你刚才说什么,明日攻入南京城?!这怎么可能?”   李成栋原本还打算客套两句,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是猛的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国公爷,万事皆有可能!公爷可还记得,成功攻下漳州城用了多长时间?”   郑成功却是哈哈一笑,有些得意的笑问道。   “咦?”   说到这事,李成栋顿时有些呆住了。   漳州城破,后来他是了解过的,郑成功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即挖蹋了城墙。咦,怎么又是三天?!   李成栋眼睛立即瞪的滚圆,不可置信的望向郑成功,难不成就在这三天内,他就已经快要将南京城墙挖蹋了?这怎么可能?   “公爷无须怀疑,确实如此,而且还不止一处!南城四门,东城六门,皆在此列!换句话说,只要成功愿意,今晚就能让南京城墙轰然倒下!”   郑成功却是毫不避讳李成栋如同见了鬼的表情,十分自信的笑着点头。 第176章 爆破   事实上,对于郑成功如此神速的攻下漳州,并且全歼漳州守军的辉煌战线,李成栋是相当的眼热的。   尤其是实地看过漳州城墙后,那种心痒痒的感觉就再也挥之不去。   那面城墙已经完全碎裂,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塌陷,而是完全成了一片已经算是坦途的道路,这种效率极高的穴攻,对于任何武将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毕竟武将打仗,最为头疼的便是攻城战,不仅伤亡大,而且效率极低,往往一座坚城,就能将人挡个一年半载。这种艰难的攻城战,对于升职评职称什么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但是之后无论李成栋如何旁敲侧击,郑成功都是打着哈哈将话题岔了开去,慢慢的李成栋也就死心了,毕竟这是人家的独门绝活,若是这般容易便传授了他,那才是见了鬼了。   但如今郑成功主动的提了出来,让李成栋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心思,再次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委实希望能够一探究竟。   “公爷,明日我部自东门,你部由南门入城,如何?”   就在李成栋心中憧憬无限之时,郑成功再次开口,向李成栋询问道。   “我部自东门入,直攻鞑子两江总督府,并且负责阻拦南京城中满城鞑子援兵。公爷本部在解决掉西门援军的同时,当迅速分兵占领武库,粮库等地,然后两军合攻南京满城,并两面夹击击溃北门守军,你看如何?”   对于郑成功的这个安排,李成栋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郑成功在南京求学数年,对于南京城的了解一点也不比他差,而且选的城门也极有讲究,距离几个要害部门距离极近,只要大军入城,这些地方必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攻克,可以令全城的鞑子彻底失去统一的指挥。   “本公这两日观察,如今南京城中守军少说也有一万两千上下,若是大军移师集中于东、南二门,鞑子定会将主力放在这两门之上,界时这南门,东门上的守军必然至少六七千以上,又当如何是好?想要攻进去,怕是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成栋思索了片刻,用手指点指着东、南二门,有些忧虑的说道。   “哈哈,成功不怕他们增兵这二门,只怕他们增兵的数量不多,本候希望他们来的人越多越好!而这就是成功要告诉公爷的秘密了,等明日成功发动之时,无论这两门的守军有多少,到时都不足虑了!   明日之时,成功会派万礼相助于公爷,他是漳州一战的经历者,他会告诉公爷何时出击是最佳时机,只要公爷抓住战机,你就会明白,这些守军根本不足虑了!”   郑成功畅快的笑了起来,根本没有丝毫担忧。   漳州一战,绍武皇帝告知的穴攻爆破给了郑成功极大的震憾,这数月来,经过他不断的尝试,甚至不惜斥巨资在金门岛上,以南京城为蓝本,打造了十数道百多米长的城墙,不断的尝试各种爆破方法,更是得到了更多的经验教训。   可以说,财大气粗的郑成功在爆破技术上,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人,造诣已经远远在朱聿鐭这个启蒙老师之上了。   李成栋还从来没听说过攻城军队统帅,希望守军越多越好的态度,疑虑重重的看向郑成功,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底深处还是抱着深深的怀疑的。   不过眼看郑成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没有自讨没趣的多问什么,既然他郑成功如此的有信心,李成栋也就姑且信之,反正一切都会在明日揭晓,该知道的他自然能够知道。   但若是郑成功的谋算不灵光,还想要他拼老本为王先驱,那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当天下午,李成栋便即大军开拔向南,让出南京西大门与北大门,全军移师已经被郑军让出的南门大营,开始集中力量应对南门清军。   果然,在李成栋大军南移之后,西、北两门守军果然开始调防,在保持西北数门最低限度的守军之后,主力也开始向东、南数座城门汇聚而来。   当晚一片安寂,李成栋在营外埋伏的伏兵已经喂了一夜蚊子,也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清军出城偷袭的意思。   虽然一夜无事,但李成栋却睡的并不踏实,因为他发现自己所在的营地之中,有几处被郑家士兵把守的穴攻口子。   这几处地方防守极为严密,虽然对于李成栋并没有设防,根本不阻拦他入内,但一看到只有并排数人宽的洞口,出于安全的考虑,李成栋却也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打算。   不过对于这样的地洞,就能让巍峨的南京城墙垮蹋,李成栋却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总觉得这事情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了。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却也不得不发,李成栋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等郑成功的行动开始。   次日一早,李成栋大军便在朝阳下用过了饭食,几日的安定下来,几乎所有官兵都开始有些懈怠了。   当战鼓隆隆敲响的时候,明军上下这才精神稍稍振奋了一下,开始随着军令慢慢出营整队,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郑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惨烈的攻城战即将开始。   明军的战鼓声显然也将南京城头上的清军给惊动到了,看到明军已经开始出营列阵,无数的清军开始迅速的向城头集结,有些疑惑的看着在数百步外便即停步的明军,根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郑成功用千里镜仔细的观察着城头的清军,十分耐心的等待着城头清军从稀稀拉拉,变得密密麻麻后,这才一挥手。   身边的旗手顿时依令而行,不断的挥舞着令旗。   当悠长的海螺号响起,远远的传达至李成栋军中后,余新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道,“公爷,小的这便去安排了!”   李成栋目光闪烁的看着余新,轻轻点点头。   余新立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号角,用力的吹响。   随着余新的号角声响起,几处穴攻处的郑军士兵,立即举起火把将火绳点燃,在火绳滋滋声中,李成栋眼中的光芒更加的明灭不定,心中瞬间恍然,原来是火药!   这么点的地道,能够放下多少火药,当年的刘宗敏放了十多万斤火药都无用,这点火药就想奈何大明第一坚城南京城,怎么可能办的到?   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便即连续炸响,在李成栋目瞪口呆之中,他正面的十多米城墙猛的向天上一震,似乎一下子飞了起来一般! 第177章 欢呼   城墙并没有飞起,但是在地基猛烈的抖动下,却是如飞起来一般无二。   这一次为了保证足够的爆破力,郑成功在南京城墙下穴攻中用的火药足有漳州城的六倍之多,而且一共挖掘出了十数条地道直通城墙之下。   这些地道果然如同所料的一样,有两成因为南京城下比较潮湿的环境,最后引线熄灭。   但是剩下的七八处成功的爆破,却是一下子让南京城变得千创百孔。   眼见一阵浓密的烟尘散去,南京城墙已经变成一个坡度极小的陡坡,李成栋又惊又喜,立即便要下令全军出动,但是却被余新阻止住了。   还没等李成栋大怒问罪,便看到天下突然开始掉落无数的碎石血肉残块,许多小石块甚至都被崩飞到数百步外的李军头上,   眼见碎石开始落下,余新再不阻拦,上前大声道,“公爷,时机到了,可以进城了!”   李成栋只觉得此时手都是哆嗦着的,拿下南京城的功劳绝对是巨大的,虽然他已经用不上这个功劳了,但这个荣耀他还是愿意要的。   这个功劳他用不上,但他的手下却是可以用的到的,哪怕只是给他们一个前程,那也绝对不能放过。   “杜永和,你带骑兵先行,若不能突防,唯你是问!”   “郝尚久,你带三千精锐为后导,为大军守护好口子,若有闪失,军法无情!   黄应杰,杨大甫,张道赢各率本部在后,随本公一齐入城!   李元胤、李元泰留守大营,护卫粮草辎重,若有闪失,军法不容!”   一道道将令不断传递而下,原本还有些陷入呆滞之中的李军上下,顿时如同被人猛一棍一般,立即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杜永和根本没有二话,早就保持着进攻姿态的骑兵,立即在杜永和的率领下,向着南京急驰而来。   虽然南京城墙没有如同漳州城一般成为坦途,但是少许斜坡,根本无法阻碍骑兵的前进道路,虽然速度大减,但是依旧远远快过于步兵的推进速度。   等来到南京城墙处,原本已经做好应对无数清军围攻的杜永和,却是惊讶的发现,城墙处根本就没有还能站的起来的清军。   不仅仅地上一地的死尸,连数十步内的清军,虽然还有不少正在努力挣扎的,但更多的则是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之人。   百多步外,许多清军更是如同喝多酒的人,跌跌撞撞,无论如何都站不稳脚根。   这样的敌人,又哪里会是杜永和的对手,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杜永和便即纵马入城,看着那些走路都有些摇摇颤颤的清兵,毫不留情的直接一刀掠过。   在他后面,无数的骑兵汹涌而前,所过之地根本无人可阻,只要还敢于站立者,全部都是横尸当场。   这种对方毫无反抗能力,如同砍瓜切菜的仗,杜永和这辈子也没有打过几次,尤其是对手是之前不可一世的满清军队后,这种心理的满足感更是急剧上升。   好在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在听到东门方向震天的杀喊声之后,他更不愿落于人后,催马向西,直直的向着西三门杀了过去。   西门的增援部队如今正在向这里急速增援而来,当听到轰隆隆的战马奔驰声越来越近,西门援军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停下脚步。   不过他们倒不是想要防御,因为援军上下,都不相信这会是明军骑兵入城,还以为是满八旗的老爷们路过,下意识便分开阵势,准备给这些老爷们让路。   才刚刚停下来,准备看看风头再说的西门援军,却是愕然的发现街角转出无数骑兵,当那腥红色的旗帜出现在眼前后,所有清军都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当骑兵纷纷举起武器,速度丝毫不减的向着他们冲击而来之时,这些人这才相信不是自己眼花,而是明军真的进城了!   “结阵!”   领军将领疯狂的咆哮着,声音中却是带着绝望。   但是在这狭窄的街道上,又哪里能容他们结成阵势?   既然无法结成阵势,散乱的步兵对上骑兵,完全就是一切被屠杀。   西门援军数量本就不多,只有数百人而已,这时对上数千骑兵,完全就是道边的杂草,骑兵一冲而过,连砍带撞,直接将之碾压成尘。   西门兵力本就不多,唯一的机动力量又被骑兵消失个干净,当杜永和冲至西门时,城头上外加三门守卫的数百清军,根本就再无战心,直接一哄而散。   轻松拿下西门,杜永和留下百多骑负责护卫并打开城门,所部毫不停留,直接向着武库与粮库冲击而去。   此时的南京城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东门处,郑军已经蜂涌而入,快速且熟练的将一干清军余孽全部扫清,大军一分为二,一路由甘辉带领,沿着十字大街,直扑靠近东门的两江总督衙门,一路则由万礼带领,开始原地向北组织防御圈。   北城门是满城方向,因为满八旗最多只派出部分人作为监军,本身是向来不参与守城战,因此也是南京城中唯一建制还齐全的军队了。   因此,北门若要支援战场,走东门方向是最近的,而且主力定然是满八旗无疑。打反击战,需要的是最精锐的力量,这才能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既倒。   而万礼显然准备的极其齐全,他率领的军队大多都装备有火铳,强弩这类适合近距离作战的武器,另外还有千余藤牌手为盾墙为射手们掩护。   不多时,在震天的马蹄轰鸣声中,满八旗果然出动,向着东门扑击而来,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明军从城中驱逐而出。   但是迎接他们是无数轰然怒吼出场的火铳,还有那满天都是的弩箭,满八旗先头部队一片片的倒下,但是他们的灾难还没有结束,无数已经开始攀爬至两侧房屋上的明军,开始居高临下的倾泻着火力。   满八旗虽然悍勇,但在这种火力下,却是依旧损失惨重,被压制的不断后退。   眼见事不可为,科石奈也没了选择,只能下令退回满城,紧闭四门,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   因为他明白,做为满洲人,他就算投降也绝对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而他也不愿意就这般被人象死狗一般的弄死。哪怕只是为了妻儿老小的小命,他也誓要战斗到底。   “抓到两江总督了!”   就在这时,震天的欢呼声自南京城中心响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似乎让整个南京城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第178章 下南京   当数万明军涌入南京城后,战斗不过两个时辰,南京城内除了满城之外,所有的清军都已经全部非死即降。   当郑成功与李成栋会师于两江督衙门时,已经有过万的明军汇聚而来,将不大的满城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的满城已经不再是两千满八旗士兵了,而是全民皆兵。   里面的满人都明白,外面的明人对他们委实是恨之入骨,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人,没有退路之下,因此只要能拿的起武器的,都全部站上城头,对着城外的明军射出仇视的目光。   对于郑成功而言,南京城已经事了,他更重要的任务不是肃清满城内的一切蛆虫,而是要彻底隔绝南北!   北门、西门守军都有四散逃亡的,但是郑、李二人都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草草追杀一番,便即收兵回城。   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用他们的嘴,告知江南各地,南京城已经告破,何去何从,是生是死,任君自选。   相信只要消息传开,根本不需要郑成功再继续攻城拔寨,整个江南只要人不傻,都会做出他们明智的选择!   在郑军陆续从南京城内撤退,押解着南京城一众俘虏的文武,开始重新登船时,李成栋也开始发起了对满城的最后进攻。   事实证明,满八旗也许在野战中战力不凡,但是对于守城战根本就没有多少心得。   死守城头的后果,便是被李成栋调来的火炮轰击之下损失惨重,然后被密集的箭雨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   整个满城连带家属,人数足有上万人,登城而守的人足有六千余众,基本上十二三岁至六十岁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都上阵了。   这些人大多没有任何的军事经历,对于如何作战也完全没有任何学习的机会,在对上正规的杀人机器后,却显得的极为脆弱。   虽然他们的勇气委实可嘉,但在一面倒的战斗中,越是有勇气,死亡的速度就越会快的吓人。   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人多势众的李军便即从数个方向突入了满城之中。   无数在大胜之下变得更加悍勇的士兵,踩踏着无数的尸体与满人展开了肉搏战。   在经历过仙霞关一战后,李军上下对于满清八旗的畏惧已经降到最低,在轻取南京之后,他们更是完全可以俯视这些所谓的满八旗。   事实证明,在没有了那种满八旗无敌的心理压力下,士气昂扬、装备齐全的明军对上真正的满八旗,也根本丝毫不落下风。   对上满人的老弱妇孺,更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肉搏战的时间并不长,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从数个方向突入的李军,便即将满人几乎斩尽杀绝,将科石奈带领的最后百多人逼入满城的一角,只能躲在屋内负隅顽抗。   对于这些死硬份子,李成栋根本没有多少耐心与他们消磨,直接命人泼上火油,然后一把火便送他们上路往生。   当最后一个火人惨叫着从房间冲出来,最后被乱箭盯在地上不断的抽搐之后,整个南京城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刀兵之声了。   至于江宁将军科石奈究竟是这些焦炭中的那一位,李成栋根本没有任何兴趣知道,如今的他将满城中的满人斩了一个干净之后,随便那一个人头割下来,都是可以当做军功给报上去。   李成栋当然明白郑成功在最后关头撤出南京的用意,虽然官面上的借口是趁着收复南京的机会,招降江南各地的清廷官员。   但实际上,却是郑成功要他手上沾血,不,应该说郑成功还做不到这么绝,或者说没有绍武皇帝的授意,郑成功不可能就这般轻松的将这个功劳让给他拿去。   绍武皇帝的用意,李成栋也能猜到一二,将满城留给他处理,就是要看他会如何处理,或者看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   做为一个连续背叛了两次的将领,李成栋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在绍武朝廷中是十分尴尬的,如今用人之际,一切都能好说,一旦朝廷重新强势起来,等待他的命运就是完全未知了。   而绍武皇帝要一个投名状,李成栋也同样需要一个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   因此,在领悟到皇帝的心思后,虽然李成栋已经明白,只要自己手中沾了满人的血,就能将这事交代了过去。   但李成栋却不愿意只要眼前的安全,他要清楚的告诉绍武皇帝,他反正是毫无保留的,不需要留任何后路!   既然要把这个态度表现出来,那李成栋便直接将事情全部做绝,将整个满城全部血洗一遍,一只耗子也不会留下。   若非这满城是之前的大明皇城,李成栋甚至会直接一把火将整个满城全部烧了,让所有躲避起来的满人一个也活不下来。   反复搜索数遍,确定已经没有大股满清余孽存活之后,李成栋便立即令师爷写就一封报捷的奏章,以八百加急急送江西、广东,同时又拿出一道缴文,游骑四出传缴整个江南!   这些最紧急的事情办完之后,李成栋开始号令全城士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立即紧急修复南京东、南两面城墙,同时也开始约束军队不得在南京城内祸害。   虽然破城之后大伙儿趁乱发笔横财是常规操作,但里不比他处,这很有可能是绍武朝廷的都城,那就不能再听任这些丘八再胡乱闹事了。   毕竟以满清的凶残,在拿下北京之后,决定定都时,都没有祸害北京的官吏缙绅,他当然不会自取其祸。   当然,若是有人如同眼前的这位,敢于不听自己招呼,不肯出钱出力帮忙修筑南京城墙,更拿自己满清给的官衔吓人的蠢货,自然不在此列。   这里的一帮之前已经得罪的,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任何敢来他这里闹事要个说法的,李成栋都很痛快的给了他们全家说法,当然用的名义则是他们通敌卖国。   这个罪名可不是冤枉他们的,满清占据江宁已经数年,还能在这里过着安稳日子的士绅官吏,又有哪一个不是跟满清眉来眼去的,根本就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虽然这有些擅专了,但在他看来,已经交了投名状的他,却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大不了的惩处。   毕竟绍武皇帝是一个很有主见的皇帝,只看他之前收拾广东大士绅的作法,就能明白这位爷可不是崇祯皇帝那样的人物,脸厚心黑,根本不是这帮子腐儒能够左右的。   这些人不闹事还好,一旦闹事想必自家皇帝还是会笑呵呵的给他们安排一些罪名,然后抄家灭族,既给内部不安定份子看到皇帝的霹雳手段,同时也能筹到足够的军费养军。 第179章 收缩   在李成栋在南京城中,为了重修城墙而大肆祸害士绅官吏之时,郑成功大军也一分为二。   一路偏师载着数千明军顺流而下,负责传缴江南,喝令各地清廷官吏反正,据不投降者,则会被连根拨起。如今江南处处空虚,数千甲兵足以令任何一座城池要面对选择前,都要思量一下后果。   另一路是主力,由郑成功亲领沿江而上,直取已经兵力空虚的安庆、池州这两座南京城的北、西大门。   因为南京之前的调令,这两城可谓空虚已极,面对着数万人的郑家军队,安庆知府选择在梁上挂了绳子自我了断,池州府则是选择顽抗。   并不是池州府知府觉得自己可以对抗郑成功的数万兵力,而是在江西的苏克萨哈已经得知了南京遇袭的消息,正在星座回军的途中,这就给了池州知府一些希望,只要守住城池数日不失,自然会有朝廷大军前来给他解围。   但是他委实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更高估了苏克萨哈回援的速度。   池州府城只守了一天不到,知府吴兴元上窜下跳才凑出来的数千青壮,连一轮箭雨都未挺过便即尽数逃散,当郑家舰队吊出巨炮直接轰开城门时,甚至都没有青壮敢于上前迎战。   当明军杀入城中之时,吴兴元这才火急火燎找出绳子准备上吊,但却被衙役们一拥而上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兴高采烈的将之交给明军换取自家老小的平安。   对于这个一心想为满清殉葬的吴兴元,郑成功十分大度的成全了他全家老小,再次留守了三千人后,主力根本没有耽误,全速向着彭泽而来。   在湖口,九江,明清双方已经打红了眼睛。   朱聿鐭如今坐镇于南昌城内,但手下的大军已经尽数出动,沿着九江、南湖嘴,湖口一带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苏克萨哈是数天前收到南京遇袭的消息,但深知南京城坚固程度的他,却并没有多少慌乱,一边收拢军队,一边开始向北转移。而此时的郑成功、李成栋联军,还只是刚刚过了江阴江面而已。   但很显然的是,朱聿鐭肯定不会让他走的这般舒心,已经接替朱聿鐭开始指挥全军的曾国维更是不会让他有丝毫开心的可能。   原本的清军因为处于战略进攻态势,更兼骑兵之利,步兵为主的明军根本无法限制住清军的进攻方向,只能处处被动应对。   但如今南京事变在即,清军的目标便十分明显了,在能够预知到清军的行军路线之后,步兵擅守的威力便即直观的表现了出来。   芦潭、吴城一战,广东军队与江西军队合力阻击之下,清军连续数次进攻,都被打的极为狼狈,军心士气备受挫折之下,不得不向西绕行。   在清军历经艰难从丘陵地带全军而出后,却是愕然的发现,九江城头,已经挂上了明军的旗帜,虽然有一面城墙看起来破损严重,完全就是临时加急固定,但依旧不是没有任何攻城武器的清军所能够撼动的。   在九江城下,远远看到郑家庞大舰队出现,便即全速逃向上游的江宁水师,也带来了南京城的最新情况,那便是郑成功其部依旧屯于镇江,虽然距离南京咫尺之遥,但却依旧没有开始攻打南京。   虽然九江城没能入内,但是好在大军粮草还支撑的住,苏克萨哈完全放弃了攻打九江城的想法,如今全力回师江宁,先行击溃郑成功,才是当务之急。   毕竟他是来江南平叛的,如今平叛未成,若是先让江宁城丢了,让整个江南乾坤倒覆,那他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南湖嘴一战,没有了退路的江宁水师表现的极为顽强,虽然明军水师数量远远多过江宁水师,但是江宁水师仗着大江之上的正规水师,船大且坚,竟然全面压制住了广东水师。   有了江宁水师的帮助,苏克萨哈大军有惊无险的渡过南湖嘴,踏上了彭泽地界。   但他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在绿营、蒙古骑兵都已经渡湖口而过后,满八旗行至半道,明军水师一改之前的退却,开始发力猛攻江宁水师。   只是这个节奏控制的有些晚了,水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分出胜负的,而且是在清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广州水师参将吴六奇,在咬牙苦战了数个时辰后,终于将已经进入鄱阳湖的清军赶出后,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八旗已经登岸,开始向东挺进。   在长江口,双方水师再次大战了一场。   在完全放开手脚的明军水师面前,江宁水师慢慢开始不支,但是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鏖战片刻,便在陆师的掩护下,沿江而下。   曾国维虽然犯了错,水师发力的时候比较晚,但在陆战上,他却并没有犯错。   在水师之战之前,尚士杰、黄自健、陈献诚等部汇同王得仁一部,早就已经迂回至彭泽,小孤山一带,开始依托地形优势布下阵势,阻挡清军东进。   在清军背后,明军已经全线压上,在湖口一带登陆,开始尾随追击。   十数万的明军浩浩荡荡,压迫而来,苏克萨哈大军已经处于两面夹击之中,若不能尽快找出一条出路,就只能在两面夹击之中,全军覆没!   而这个才是曾国维的整个战略布置,清军渡过湖口并不算什么问题,将清军团团围困在湖口、彭泽、小孤山一带,这才是他的目的。   虽然没能抓住在渡江口,轻松消灭人在船上的满八旗是一个巨大的遗憾,但是为了不让清军东进无望之下,前去与湖广清军合流,却也不得不如此。   如今明军水师,陆师兵力均占优势,若是不能打出一个歼灭战出来,那江南依旧会时时处于满清的兵锋之下,肯定难有安稳的日子可言!   只是清军的骑兵优势仍在,可以不断的袭扰明军前进的脚步,令明军无法大踏步迂回包围,但是在这片有些狭小的空间里,随着一处处道路,隘口被明军不断的占领,清军可以挪腾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摆在苏克萨哈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便是不惜代价突破彭泽、小孤山防线,打开东进的道路,一条便是掉头向南,突破大孤山,直入饶州府,索性来一个鱼死网破。   当然还有最后一条险路,那便是将全军安全交给水师,尝试一番看能否安全撤到江北。   但随着明军的压缩圈不断的收缩,留给清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180章 覆没在即   苏克萨哈是一个识时务之人,只看他自多尔衮死后,便立即带着两白旗向皇帝摇尾乞怜,就能明白这人的行事作风。   但是这人却是一个没有多少远见之人,性格方面也算不上有多坚韧,从他对内压制两白旗内不满之人,对外处处向鳌拜退让,以为这样就能保存自身的作法,委实令人难以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虽然满清皇帝占着大义名分,他又没有多尔衮显赫的身份,想要硬杠确实是找死,但他只要还占着两白旗旗主的位置,那就注定他不会落下什么好。   毕竟处处退让并不代表你就没有威胁,若是你足够聪明的话,那就在打压完两白旗的不安定份子后,痛痛快快的将军权交出来,这样虽然不一定能有善终,但却还有一条活路。   但你既占着茅厕,又弄的内部怨声四起,让皇帝收拾你之时,甚至都不用去考虑两白旗会不会不稳,你这不是自己上杆子找着去送死么?   这种性格落在如今的局面上,也是被苏克萨哈发挥的淋漓尽致,三条路中,上策就是抓紧时间撤回江北,能撤多少撤多少,保存有生力量。   中策是立即掉头向南,不惜代价拿下大孤山进入饶州府,从此海阔凭鱼跃,无论是去祸害江西,还是借道迂回赶赴南京,都有足够的挪腾空间。   下下策就是硬攻小孤山一线占据绝对地利的明军,毕竟就算付出惨重代价拿下小孤山,也并不代表从此便安全了。因为如今的南京还有数万人马在等待着他,后面还有十数万明军虎视在后。   他原本就无法击败这十数万明军,再去招惹明军另一支重兵集团,最后的结局肯定不会是多美好。   但苏克萨哈的选择却是硬攻小孤山一线,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南京绝对不容有失,否则他小命必然难保。   不过他却是忘了,若是麾下损失过大,就算是成功救援下南京,他的下场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在彭泽县城,王得仁这个拆迁钉子户就驻扎于此,在无数的清军的包围下,就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更可怕的是,王得仁部因为急行军而来,所得到的粮草补给只有半个月的份额而已。   但是王得仁却是根本不担心粮草不济的问题,因为在明军不断的压迫而来的情况下,清军不可能在这里还能耗上半月之久。   看着没有攻城器械的清军在城下不断的叫骂叫阵,心情愉悦的王得仁甚至搬了一张桌子立于城头,边吃着点心,边观看着清军的在城外愤怒跳脚。   这个时候守城,与之前的心情已经大不同,如今的他可谓身心俱爽,就在这里坐看清军折腾,却丝毫不用为自己担心。   在彭泽城下,因为王得仁部战力极强,为了防止王得仁出城捣乱,并保持对彭泽城的威慑,清军围困彭泽城的兵马数量更是高达近万之众。   至于跟在后面的明军主力,苏克萨哈更是留下近四万的兵马殿后,这样三处分兵,苏克萨哈能用于攻打马当镇一线的军队便只有不到两万人。   而明军迂回而来的军队,数量则在一万三千人上下,因此如此的局面可谓极为难堪,前面攻打明军的清军,武器装备不如明军,数量也只是略微胜出。   在挟地利而守的明军面前,清军根本就占不到丝毫便宜。   连续进攻了数日,明军阵线却是巍然不动,甚至还有明军趁势打了几次防守反击,让蒙古军队与绿营兵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江南这地方,除了处处都是江河水网以外,更是山脉临立,想要绕路而行,都是一件不太可能之事。   绍武元年七月二十九,在郑成功、李成栋二人成功拿下南京城之日,马有功、钱可雄二部在明军水师火炮的配合下,终于成功拿下大孤山阵地,彻底的将清军向南逃窜的道路完全封死。   八月初三,明军水师依靠船只众多的优势,于南湖嘴一战中,击沉江宁水师大船三艘,击伤六艘,取得了南湖口大捷,江宁水师遭创严重,只能向陆军靠拢,寻求保护。   八月初六,明军攻克湖口,彻底将清军压缩在湖口、彭泽、马当镇这一条狭窄的地域之中。   生死关头,苏克萨哈再也顾不得保存实力,连续发动数次大规模的攻势,希望能够重新夺回湖口这座虽然不大,但却极其重要的战略要点。   这个时候的他,对回师南京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他现在唯一想要的便是立即夺回湖口这处港口,并在水师的配合下,撤向江北重整旗鼓。   但是这个时候再发力,已经有些晚了,明军虽然野战对攻之中天然处于劣势,但是防守作战,却是牢不可破。   不断的冲击之下,清军骑兵在火炮火铳面前死伤累累,这里战场区域狭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轮番攻击之下,也只会成为明军最好的靶子。   这个时候的明清两军形势,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   明军已经不再急于求战,只要将清军团团围困在这狭窄地域之中,清军就不可能有任何的生路可言。   虽然尚士杰、黄自健、陈献诚孤军驻守于外,但是明军有极大的水面优势,可以通过水师将各部联系在一起,无数粮草补给还是弹药补给都十分的顺畅。   但是处于包围圈内的清军,为了快速回援南京,原本就已经丢掉了大部分辎重粮草,如今在包围圈中又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补给已经开始出现紧缺的现象。   粮食还好,短期内还能支撑的住,但战马的草料以及隔夜粮,却开始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眼见全军覆没就在眼前,苏克萨哈再也没了选择,也根本顾不上洪承畴这个他向来看不起的降臣,立即派出水师突围向湖广方向,向湖北的洪承畴部重兵集团求援。   北京的援兵远水救不了近渴,如今武昌的洪承畴已经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知道的是,在武昌方向,明清两军也已经杀的天晕地暗,武昌方面的明清两军在汉阳府周边,数十万大军已经鏖战厮杀了一个月之久,双方都是伤亡惨重,已经有些势成僵局……   今天喝的有点高,一会儿还有一章,什么时候出来就不知道了,估计有点晚。 第181章 满清的好奴才   武昌,楚王府。   曾经的楚王府是老朱家私人领地,闲人免进,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武昌幕府,更是生人勿近。   新上任的六省总督洪承畴,此时正眯着已经有些老花的老眼,紧紧的盯着硕大的湖北地图,手指在地图上不断的移动点击着,眉头紧皱,却是一言不发。   洪承畴如今正坐在楚王当年临堂时的位置,虽然椅子已经换过了,但数百平方,高达近丈恢弘浩大的承运殿,依旧给人一种极强势压迫感。   在这大厅里,如今林立着近百的满清湖广文武,却依然并不显得拥挤,相反显得很是空旷,更是给人一种肃穆的庄严感。   但今日这里的庄严感,已经被漫天的吵嚷声给破坏的荡然无存,无数的文武官员相互指责问难,吵的就如同菜市口一般。   “来人,将傅朝瑞拉出去斩了。”   这近一个月来,洪承畴在满清高级官员会议上向来便是惜字如金,一直在冷眼旁观,没有发表过多少言论,但今日临会第一句话,竟然便是直接下令砍人。   “洪大人,这是为何?!傅某人犯了何错?”   原本一直在舌战群文武的傅朝瑞一下子呆立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洪承畴,张口结舌的叫道。   “遇敌不前,临阵脱逃,留你还有何用?”   洪承畴终于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原本浑浊的眸子却是射出骇人的光彩,冷冷的盯着傅朝瑞,平静的说道。   “你敢!我可是旗人!而且你要知道,我姐夫可是祖泽溥!”   傅朝瑞眼看洪承畴是动真格的,脸色立即开始变了,大声的喝吼道。   “本督乃是六省总督,总督六省军务,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汉军旗佐领,就算是你姐夫祖泽溥亲至,若敢临阵脱逃,本督一样办了他!左右,还不与我拿下,以正国法!”   洪承畴猛的一拍桌案,虽然声音不大,但一股凛人的威势却是扑面而来,令所有人都不敢有所侧目。   左右应命一声,立即将惨叫连连的傅朝瑞拖了下去,不多时,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便被重新带了回来,见到洪承畴真的是说到做到,在场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小窥这个之前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糟老头子。   “一个不成器的东西罢了,你以为祖泽溥会为了你,和本督打御状么?将这人头传示全军,若有再临敌退缩者,惟其可鉴!”   洪承畴轻瞄了一声那颗人头,根本不放在心上,有些厌恶的挥挥手,直接下令道。   “我军兵多将广,更兼骁勇善战,我大清湖广水师实力强横,绝非明寇与流寇可比,区区明寇与流寇,根本难挡王师一击,战事迁徙日久,绝非实力不济,乃是此些匪类,完全不将圣上的统一伟业放在心上耳!   自今日起,再有诿敌不前者,三尺军法为尔而设!”   如今的湖广地域之中,除了三顺王以及那一支数百人的满八旗监军,洪承畴管理不了的人还真不多,尤其是在他当众斩了一个汉军旗的傅朝瑞之后,下面将校顿时人人侧目,再无人敢于挑衅洪承畴这个空降而来的六省总督的威严。   “襄阳总兵王光恩,汉阳总兵马蛟麟护持左翼,并携水师全速南下,给本督拿下全口镇,牢牢守住它,切断明寇粮草通道及后撤通道!   武昌总兵任马山,带本部死守武昌,汉阳。其他人各率本部随本督出战,明日一早饱餐一顿,不破敌军誓不还营!”   洪承畴此言一出,如实质般的杀气直接向着诸将压迫而去,让这些将领们个个都不敢有任何异议同,全部轰然抱拳应是。   “明日出战,还请三位王爷莫要吝啬火炮、火器,给大军掩护!也请喀喀木统领也一并掠阵,为大军壮色。”   看着这些小虾米们一个个躬身退出,洪承畴再次看向身边数位端坐不动的王爷和主子们,一脸笑意的说道。   孔有德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惊讶之色,洪承畴这种布置并非单单只是击败明军与闯营,截断其退路的做法,更似要打一场歼灭战!   也难道这厮已经到达武昌府十数日了,却是一直没有理会各部推诿不前,令得战局一步步崩坏,放任明军攻至武昌府腹心之地,原本早就存了诱敌、骄敌之心。   如今时机成熟,明军已经深入而来,后勤线拉长,部队因为需要占领的地方太多,也开始变得分散赶来,尤其是汉阳在闯营十数日猛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将闯营主力牢牢吸引在汉阳城下,这才奇兵突出,一举打掉明军后勤与粮草的必经点,这手段和动作不可谓不狠辣!   放弃大半个武昌府州县,甚至故意令自家军队互相掣肘,让绿营兵打自己等人的旗号连连败阵,来示弱于敌,所有的动作都是假象,只是为诱敌深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战!   这是何等的气魄可言,难怪这厮在大明时,四处东征西讨,死在他手中的流寇就如同过河之鲫,委实是一个狠人。   “报总督大人!南京传来急报!郑成功、李成栋联诀浮海来攻,兵威极盛,已经攻下瓜州,镇江等十数城,贼势浩大,如今正向南京城急进!”   孔有德几人还未来的及说话,一个略带着慌张的声音快速由远而近,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快速的说道。   “什么?!”   洪承畴几人脸色顿时大变,齐声发出惊呼。   作为满清的上层贵族,这些人当然明白南京城如今兵力薄弱到何种地步,更明白一旦南京丢失,对满清意味着什么。   但是有些不同的是,洪承畴是勃然大怒,心中更是猛骂郑成功这种逆种委实可恶。   而孔有德等几人,则是惊慌之中还带着些许的庆幸,因为他们已经远离南京,进入湖广,离开了那个漩涡中心,如今就算南京真的无救,也已经不能追究到他们头上什么了,那是苏克萨哈那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该头疼的事情了。   唯一觉得愤怒的则是洪承畴,对于他而言,满清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满清遇挫更甚于他受挫,根本不能容忍有人这般挑衅满清朝廷的威严,因为这将影响到他,毕竟他这般的拼命而来,为的不是别的,就早要将天下汉人全部变为满清的奴才!   郑成功、李成栋这支突然出现在南京近郊和军队,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他盯中钉,肉中刺!   今天就两章了,不好意思,明天要养足精神,开车回去搬砖了。 第182章 儿戏   “大将军如今在何处,可是已经拿下南昌了?”   洪承畴思索了片刻,将心中所有不安统统压制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那报信使者平静的问道。   “小的一路赶来时,曾听说大将军仍旧在南昌城外与大明天子亲率的援军鏖战,并无听到什么捷报!”   使者很快便回答道,做为一个信使,虽然他最重要的使命是传递上面交待下来的消息,但这个职业的人,向来都对消息最为敏感,沿途也听过些许消息。   “那大将军如今是何意,是率军还攻南京,还是依旧留在南昌先行击败伪明皇帝?”   洪承畴慢慢冷静了下来,再次平静的问向使者。   也许是洪承畴这般平易近人,让使者胆子稍稍变大了一些,他想了想说道,“大将军究竟会如何,小的并不知道,但小的离开南昌之时,却是听到大军号角连连,有数千骑已经离营在向北开进,具体是干什么,小的并不知晓。”   洪承畴心中一颤,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眼下依旧是没有具体情报,无法就这般下定论,再次追问了几句,却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毕竟这个使者只是匆匆而过南昌,对于南昌的局势根本不了解,就这么点东西,也是他通过观察得来的结果。   “你离开南昌距今,又有多少天了?”   洪承畴再思索了一番,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已经有十日了……”信使有些惶恐的拜了下来,解释道,“如今整个江西都不太平,处处都有造反的毛贼,小人等一行十数人,成功到达总督大人这里的,目前只有小人一人。”   “行了,本督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下去歇息吧。”   洪承畴皱着眉头,这信使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是严重失职了,但此人是横穿混乱战场而来,却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洪承畴轻轻挥挥手,让其下去休息了。   虽然情报依旧很零碎和混乱,但是洪承畴却没有失望,通过这个使者的说话,他已经隐隐了解到如今江西、江宁的大概情况,苏克萨哈定然是退兵无疑,至于是向哪里退,洪承畴虽然并没有具体的情报,但却也能判断的出来,必然是向南京方向撤退。   毕竟苏克萨哈是朝廷亲封的征南大将军,如今他征南还未建功,南京却先一步快要丢了,一旦真有个万一,那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朝廷砍的,唯一的救赎办法,就是立即回南京救援!   先将南京安定好,才能再谈征南的问题。   但是这回南京也是需要一些技巧的,毕竟南明大军在南昌布有重兵,想要阵前撤退,决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只是一瞬间,洪承畴便即想出了数条安全撤退的方法,这些方法在有骑兵优势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实现的,想必长于军伍,并且自小便在骑兵部队征战的苏克萨哈也能想到的。   刚刚觉得稍微松了口气,但洪承畴下一刻脸色却一下子凝重了赶来,因为他突然想到,郑、李二人突然出现在南京城下,肯定不会是巧合,必然是大明皇帝的授意。   若是如此,那大明皇帝肯定估算过日子,若是提前便做出安排,那苏克萨哈想要平安的返回南京,那就是梦幻空花了!   眨眼之间,洪承畴便又想到了之前替苏克萨哈解围的过程,若是大明皇帝提前布置,再给苏克萨哈来上这么一手。   或者更高明一点的话,故意放水让苏克萨哈渡江东下,然后再用优势水师将之后路封绝,那苏克萨哈的大军就会极为凶险了!   前有阻击,后有追兵,一侧是天堑大江,一侧又是崇山峻岭,这处于明军的合围之下!完全就是绝境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洪承畴却是明白,战场上容不得半点侥幸可言。   说不定这个时候苏克萨哈就已经身处于绝境之中了,毕竟这大明皇帝既然能够布出这么一大盘棋,就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   虽然湖广距离江西战场比较遥远,相互之间相系极不顺畅,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送来,显然是出了变故。   若是换了别人,友军这么的出丑露乖,就算看出来了,也会当做看不到,毕竟距离如此之遥远,对方垮台了,自己正好方便上位,既不用趟浑水,又能升官发财,这自然是谁都想要的结果。   但洪承畴作为满清的忠犬,自然不会这样坐视苏克萨哈和他的大军就这么没有了,苏克萨哈自然是死不足惜,但这十万大军可是我大清的精华,如何能这般舍弃?!   大清要是经历这么一遭,元气大伤还是其次,整个东南都会局面完全崩坏掉!   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大清一统天下,还需要多长时间,自己真的还有机会看到哪一天吗?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伪明死灰复燃,决不能成为千秋万载被人唾骂的对象!所有人都要象我一样,匍匐在满清主子面前,成为我大清的奴才!只有你们都和我一样成为奴才,我才能洗刷这一身的耻辱!   洪承畴在心底疯狂的咆哮着,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总督大人,现在不是担心江宁战事的时候,还是先商议一下明日大军出战的序列,还有如何迂回截击闯贼与明寇的策略。”   眼见洪承畴脸色阴晴不定,脸庞也越来越狰狞,孔有德有些惊讶的看了一些洪承畴,轻声呼唤道。   “取消明日的大战,各部紧守阵线,传令王光恩、孙定辽二部增援汉阳!三位王爷,我等还是先兵发江西,解了大将军之围吧!”   被孔有德叫醒之后,洪承畴慨然长叹,向着孔有德三人以及喀喀木说道。   几人听到洪承畴的话语,个个都被惊的从椅中跳了出来,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时候向江西进兵,主动进入那个巨大的是非旋涡,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若是大胜,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共同长官发财,并且因为是危难关头拉了别人一把,尤其是其中有着众多的满人,这个人情就更加难能可贵了,对未来的俾益自然良多。   但若是失败了,那这个后果就太可怕了,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将朝廷在江南最后一支重兵集团葬送掉,让朝廷短时间在江南无兵可用,江南局势彻底崩坏,难道你还想试试到底是朝廷的刀快,还是自己的头骨比较硬不成?   千里为友军解围,听赶来是挺不错的,成功了自然好处多多,但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太不划算了。   尤其是这种己方一切安排妥当,只要控制得力,马上就是一场辉煌大捷的当口,若是这般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功,直接往援还不知道需要不需要救援的友军,委实是太过于儿戏了吧。 第183章 序幕   洪承畴力主向江西出兵的想法,并没有在高级贵族圈中通过。   就算他十分详细的将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甚至将苏克萨哈以及十万大军的危险处境也推理了出来,但却根本无人愿意相信他这臆想。   连身为满人的喀喀木,都十分痛快的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在被洪承畴不断的要求之下,喀喀木甚至直接对洪承畴翻了脸,更是喊出了‘洪大人难道是看不起我满洲八旗大兵的战力么?’这种上纲上线的话来。   眼见一众手握兵权的大佬,根本就无人对自己千里往援的想法感兴趣,势单力孤的洪承畴自然只能就此作罢,再强行要求出兵,估计自己内部都要先乱赶来了。   但为了预防万一,洪承畴却是动用了自己的权力,将湖广水师大半调了出去,顺流而下,若是苏克萨哈部无事,那顶多耽误几天时间再回返就是。   洪承畴调动湖广水师东进之事,自然瞒不过孔有德等几人。   虽然对于这个倔老头如此固执己见十分的不爽,但毕竟并没有将湖广水师全部调走,剩下的小半虽然实力大减,但却依旧可以稳稳的压制明军那几艘破船绰绰有余。   毕竟之前何腾蛟虽然在湖广投入巨资建军,但偏偏本人没有多少能耐,无数钱粮造就出来的物件,大部分都被清军笑呵呵的接受而去,这也造就了,湖广明军明明是大明仅存几处地盘中最富庶的地方,但装备却是全明军之中最破烂的结果。   正因为明军水师完全不值一提,因此只要不影响大家升官发财,大家的利益并没有受到损失,也就没有人愿意为了这点小事,非要跟六省总督翻脸对抗到底。   八月初三,就在苏克萨哈掉进死地之时,明清两军在湖广的决战也开始拉开序幕。   这一次满清湖广大军几乎倾巢而出,北边的襄阳府,郧阳府,几乎能够抽调的兵马全部集中于武昌,汉阳一线,包括满清三顺王以及喀喀木的数百满八旗监军,大军浩浩荡荡十数万,旗帜如海,刀枪如林,阵势铺开数十里之遥,军威极盛。   在他们的对面,则是闯营与明军湖广联军,大军在二十万上下,因为骑兵缺乏,人数虽然众多,但是相比起清军,阵势反而小了许多,但连战连胜之下,军威也极为雄壮。   东至大花山,西至马鞍腰山,老鸦山,清军大阵几乎浑然一体,在不断运动着的骑兵纵横下,根本看不出各个侧翼。   这次大战,不仅仅是关系到大明在湖广的支配地位,更是关系着闯营未来在明廷之中的地位。   一句话,地位是靠打出来的,而不是别人给予的。   绍武皇帝政策相随于隆武皇帝,对闯营都是极为宽宏,若是闯营拿不出足够的战绩为自己添色,那绍武皇帝明显也不可能强行拔高他们的地位。   在李自成兵败于满清之下,闯营与满清根本没有任何共存的可能性,若是还不能在明军阵营之中站稳脚跟,那未来必定会一片暗淡无光。   这一次闯营可谓精锐尽出,除去占据荆州府,维持地方安靖、闯营内治才第一的高一功之外,其他有名有号的,几乎全部来了个遍。   刘体纯,袁宗第,贺锦,田见秀,党守素,郝摇旗等悉数到场,各自统驭本部,士气昂扬!   “今日一定要把鞑子的脑袋全部扭下来,挂在旗杆上,报一片石之仇!”   郝摇旗是一个大嘴巴的家伙,用力的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看向清军阵营,极为痛恨的说道。   闯王兵败一片石,是闯营上下一致的痛,若是公平一战失败了,或许还不会如此,但满清是隐在暗处,坐观闯军与关宁军打生打死,直到闯营奋力压制住了关宁军后,这才突然自后袭来,让苦战一日,疲惫已极的闯营猝不及防,虽然奋力抵抗,但却依然不支败北。   而阿济格入山西追击闯营时,在灵石郭家沟一战,三堵墙以少迎多,正面野战击败追击而来的满八旗。   猗县、解州一战,清顺主力决战山西,阿济格更是大败亏输,固山额真马喇希、宁武总兵高勋等人战死,阿济格本人遁走曲沃。若非姜瓖关键时候叛顺降清,满清想要占据山西,更会是悬念重重的结果。   因此在心理上,闯营对于满清八旗的看法,比屡战屡败的明军要强上许多,老兵们对上满八旗时,大多是不服气,而不是如同明军那般畏惧。   至于满清军队之中的绿营,闯营上下更是拥有着心理优势,因为这些人都是他们曾经的手下败将,甚至大多数人还曾在闯营脚下伏低做小,如今有了满八旗撑腰,居然还敢于向自己眦牙了,这又如何能够惯着他们?   自李自成湖北被伏击而死后,闯营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直到和明军合流之后,这才开始有所恢复。   但因为之前的明军湖广总督是一个大坑,在连续掉了两次坑后,闯营的元气一直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虽然如今人数已经高达十万以上,但真正有经验的老兵,却是只有十之三四。   其中近半都聚集在李过麾下,因此虽然郝摇旗虽然叫的响亮,但是闯营各将却是只当没听到,以眼下的实力,想要打败清军就已经是困难重重了,想要歼灭清军,那只能说靠清军自己犯糊涂了。   这次决战,李过本人是并不愿意的,若按照他的想法,安稳的守住岳州,然后从容的休养个数年,闯营就能完成军队的重组,新兵也能在老兵的带领之下变得成熟,那个时候的闯营才是真正的闯营,才能担任起真正的大决战。   但是世事根本不可能任由个人想法而来,尤其是闯营这种半路投靠而来的曾经大明的叛军,更是身份尴尬,不可能有足够的底气反驳文安之与堵胤锡这两位大明的封疆大吏。   这两位也许是憋屈的时间太过于久,在如今连战连胜的鼓舞下,已经开始有些飘飘然了,而明军近二十万大军汇聚而来,无论声势还是场面,都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力量感,似乎可以撼动天地!   虽然心中不安,而且将闯营大半精锐积聚在自己身边,更是位列大军左翼,扼守着大军撤退最方便的李家岭方位,李过心中依旧是忐忑难安。   但这个时代,最不由得便是人如何想,而是湟湟大势!   就在李过心中纠结之时,清军方向已经传来号角声,随着战鼓密集的响起,清军的进攻拉开了序幕……   搬砖路上,这是提前写好的,就一次发了吧。 第184章 接战   在激昂的战鼓声与号角声中,清军全线向前压迫而来,骑兵在前小跑,步兵在后大步向前。   面对步兵密集的阵列,轻骑兵直接冲击明显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用来威吓效果却是极佳。   近万骑兵呼啸而来,向着右翼的明军邀战而来,明军阵内的火炮不断的响起,百多颗大小不一的炮子呼啸而来,向着清军骑兵呼啸而来。   只是满清骑兵是一只已经打了数十年仗的军队,战场上的把控极为娴熟,虽然看似冲的凶猛,但却基本上是在火炮的射程外来回巡移,根本没有直中的意思。   百多颗炮子只是击伤击死数十名清军骑兵,对于清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杀伤力不足,反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出来的火炮,很快便被标记好了位置。   在游荡了一圈后,清军再次打马向前,在百五十步开外,手中的三眼铳就不断的轰鸣而出,没有装填铳子的三眼铳,不断的喷射着白烟,连绵的轰鸣声直接响成一片。   右翼明军再次不负众望,眼见清军已经开铳,不知道谁带的头,连绵的火铳声顿时响成一片,但在极限射程外的火铳根本就没有丝毫效果,只是徒耗药弹而已。   这个时候,清军骑兵已经快速突进而来,重新装填火炮火铳需要极长的时间,而火绳枪更是操作极为繁琐,就算是以朱聿鐭麾下操练数月之久的新军,装填都需要近一分钟,更不用说这些根本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湖广明军了。   在骑兵已经奔近之时,火铳兵依旧还没有完成清膛,甚至有些士兵手忙脚乱之下,被火绳将身上的火药点燃,顿时成为一个全身冒烟的倒霉蛋,惨叫着在地上不断的打滚嚎叫着。   清军的骑兵在团团白雾中呼啸而至,人还未至,无数的投枪与手斧等近程攻击武器,便即如雨点一般的落下,顿时让明军大片大片的倒下。   三板斧扔完,骑兵已经冲至近前,对着已经打出铳子,正被近程投掷武器杀的心胆俱寒的火铳兵,便是一阵乱砍乱杀。   当骑兵杀散明军火铳手,面对着已经如林一般的长枪兵时,却是没有再向前撞击,而是停止冲势,向两侧迂回而走。   虽然这个过程,至少有百多骑被长枪兵给捅下马来,但是相比于明军火铳手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他们的损失根本就不值得一担。   眼见右翼已经开始有些动荡,堵胤锡惊骇之余,也立即将明军本阵的骑兵派出,试图稳住阵势。   但当姗姗来迟的明军骑兵到达时,清军已经远远的退了开去,明军骑兵根本没有追击的想法,但刚刚想退却,却是愕然的发现,清军阵列中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百多颗炮子呼啸而来,直接在明军骑兵中犁出一道道血胡同,不同于明军基本上都是小炮,孔有德麾下的火炮却是清一色的红夷大炮。   这也是一种悲哀,大明号称代表中原,本应该无论是技术还是装备,都要对周边民族形成压倒性优势,但是如今单论火器技术,满清却是对大明形成了压倒性优势。   明军的红夷大炮,基本上都是买自欧洲的冒险者们,这些红夷大炮基本上都是数千斤起步的大块状,原本就是用在战舰上作战的,并不适合野战。   自己的工部根本就是一个摆设,让他们制造出来的火炮,不仅炮身比红夷人的更重,而且还质量极差,一不小心就会炸膛。   相比于明军的红夷大炮,大多只是用于守城的无奈,清廷对于火炮的重视却是远远超过大明,在孔有德胁持登州城内铸炮师们一同到达辽东后,在满清严刑峻法之下,满清的火炮技术得到了极大发展。   不但成功的部分解决了火炮沉重的问题,使之可以勉强随军而行外,更是借着这股东风,铸造出数百门质量合格的火炮,更是培养出了众多的操炮手。   虽然满清对于火炮的管控极为严厉,虽然满清、明军都是一样,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真正实操的状态,但满清的炮手们却是胜在每场战斗都能存活下来,十几战下来,虽然同样没有实操训练,但在战场上经验却是远远超过大明的同行。   对于方位和距离的把控,对上明军同行,完全就是碾压一般的有着巨大优势。   当面的明军骑兵就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虽然这是拿自己的人命来体会到的。   一轮火炮轰击完毕,至少数百骑倒在火炮的炮子之下,这不仅仅骑兵直接崩溃四散而逃,甚至连步兵都惨遭火炮余威所伤,至少百多人惨叫着倒地。   “前军下马步战!后军伺机而动!”   清军骑兵统领满八旗镶黄旗佐领叶臣眼见明军阵势已经开始混乱,立即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之前在遇到步兵抵抗之时,满清都是下马以步战的方法摧毁敌军阵势,然后再以骑兵彻底将步兵阵势搅乱,然后便是他们最熟悉的衔尾追杀了!   事实上,满人的最大强项便是步战肉搏,在长白山这种需要与野兽面对面生死搏杀以求生存的环境晨,满人单论其肉搏战的经验与凶猛,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无敌般的存在一样。   随着叶臣的一声令下,号角声声中,前军三军骑齐齐下马,在百多个白甲兵打头下,向着明军步兵阵营冲击而来。   白甲兵是满清八旗的王牌,这些人无论箭法还是战场杀人技艺,都是精中选精,在战场上向来就是杀人机器一般的存在。   虽然明军前排是刀盾手,但是百多个白甲兵却是夷然不惧,翻身下马,落地一个翻滚,便从背上取下弓箭,一瞬间便即拉至满月,然后枝枝重箭便即闪电般的向前飞驰而去。   前排的明军刀盾手不断的发出惨叫声,这些箭法惊人的白甲兵,准确的从刀盾手之间狭小的缝隙中透箭而入,数十名或中箭在脚,或中箭在臂的刀盾手纷纷跌倒于地,将明军空门大露。   白甲兵射箭的速度极快,在已经打开口子的情况下,几乎是以连珠箭一般的连射数轮,在手臂已经开始发酸的情况下,他们正面的明军刀盾手已经倒下百多个,整个阵势已经洞开。   在白甲兵后,数千下马的清军抽出身后的标枪,开始快速助跑,当速度达到最快之时,无数黑压压的标枪便即呼啸着向明军阵势笼罩而下…… 第185章 经185章 迎击   在明军左翼,耿仲明麾下数千骑兵却是有些进展不顺利。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闯营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面对光点,闯营根本没有二话,骑兵立即出战迎击,双方一万余骑兵立即纠缠在一起,厮杀的难解难分。   与此同时,闯营在战鼓声已经轰然响起,无数步兵随着挥舞着的帅旗,开始大步向前,竟是要主动与清军对攻!   明清双方的战术都是来自同一个老师,基本上算是一脉相承,双方数十步开外便即箭矢,火铳齐发,拼命想将对方的势头给压制下去。   相比于闯营众多的弓箭手,耿仲明麾下则是火铳数量众多,在连绵的火力下,双方伤亡都在不断的飞升着。   不同的是,耿仲明本部损失并不大,火铳手只是在清军右翼两侧排列,正面的伤亡基本上都被湖广绿营所承担。   冒着漫天的铳弹与箭雨,双方忍耐着伤亡不断的接近着,当等到十数步时,无数的近程投掷武器纷纷飞舞而出,似乎将整个天空都要遮挡住。   双方都是大片大片的士兵倒下,但是后续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和退让,只能在战鼓的催促声中,亡命的撞击在一起。   刀光剑影骤然在两军之间亮起,震天的喊杀声将天空的云朵都震散开来。   前排的刀盾手呐喊着,互不退让的狠狠的撞击在一起,澎澎声中,时不时夹杂着人体骨骼碎裂的声响,骇人之极。   双方枪捅刀砍,厮杀的难角难分。   前排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便接替而上,层层滚滚,根本杀之不绝。   一方连战连捷,士气正盛,一方则是数年来所向无敌,心中自有一股傲气,两方相遇,在这股子气势还没有被惨烈的杀伐耗光之前,根本无法分出胜负。   滚滚大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双方依旧是寸步不退,双方之间的尸体已经快要及腰,但无数的士兵依旧疯狂的向着对方冲杀,根本看不出退缩的意思。   在中军,明清双方似乎达成了默契,闯营杂兵与少量精兵构成的中军,进攻不足,防御却是绰绰有余,而他们对面的则是来自甘陕的绿营,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万余人,但那股子气势,却是极为慑人,奈何数量太少,面对着七八万聚集在一起的明军主力,却也是不敢贸然而前。   在明军右翼,却已经开始全面动摇。   在百多个白甲兵的冲击之下,不断应箭而倒的明军,令其他人都有些心胆俱寒。   双方相互投掷了数轮短枪之后,明军开始全面与来攻的数千清军全面接战。   这数千人是满清的精锐,甲胄精良,个人武艺亦不凡,在湖广这种二流军队之中,完全就如入无人之境,不断的将一个个当面的明军砍瓜切菜一般的放倒于地。   排在最前面的张先璧、刘承胤两部五千余人,只是坚持了一刻钟时间不到,便即被杀的崩溃而散,还好这些败兵还有理智没有冲击明军大阵,从一个个方阵的缝隙之中狼狈逃窜退后。   接着黄朝宣部,曹志建部,相继开始动摇,满清兵锋所向,湖广兵根本就难以抗衡下来。   但是卢鼎,马进忠,王允成等湖广明军中坚力量快速顶上后,叶臣部进攻的速度便即快速被挡了下来。   虽然湖广兵战斗力不行,但是却是人多势众,虽然不断的倒下,但围聚而来的明军却是越来越多。   经历过长沙之乱的湖广兵,见识过最惨烈的厮杀场面后,湖广兵的心理承受力已经大为提高了。   如今战力虽然依旧比不上九边精锐改编而来的绿营,但是想要再象之前那般数百骑击败数万人的场面,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了。   几千清军信心满满的杀尽明军阵列之中,厮杀之时也如同他们想象一般的轻松容易,但结局却是他们没有猜到的,这伙明军的韧性十足,都杀到了这个份上,却依旧没有崩溃的迹象。   眼看着勇士们已经开始疲惫,厮杀的动作都在走样,伤亡开始慢慢加大。   当叶臣与卢鼎、王允成部厮杀之时,赵印选,胡一青,焦琏等部人马,已经在帅旗的号令下,开始由两翼迂回而来,准备将口子全部堵上,彻底的击灭这一股嚣张的敌军,振奋军心士气。   而两翼愈发激烈的厮杀声,显然惊动了杀的兴起的叶臣,久于战场的他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军已经开始试图从两翼将清军这支冒进的队伍后退断绝,而后一口吃掉。   若是平时,叶臣倒无有些无所谓,明军敢以这种姿态围攻无敌的满八旗,自己倒是可以来一记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但今日激战了近半个时辰,始终无法突破明军防线,反而因此消耗巨大的体力,再战下去估计凶多吉少。   眼见统领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明军已经开始向两翼迂回包围,害怕将统帅失陷阵中的其他清军也不敢耽误,纷纷纵骑而前,在明军长矛阵前停下,全员下马步战。   这一波加入进来的清军有数量优势,更有体力优势,虽然人数只有六七千人,但是却势不可挡,不断的向里深入着。   当与叶臣汇合之时,叶臣已经身负数创,并且他带来的军队数量已经锐减了一半有余,一身狼狈的在援军的接应下撤出明军右翼,再次回到马上。   堵胤锡目光阴沉的看着到嘴的肥肉再一次飞走,但却是无可奈何,明军战力不济,他当然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番厮杀,虽然将清军留下了两千余人,但是明军传出的代价却是近倍于敌,更悲催的是,这近万骑兵肆虐而来,直接将明军还没来的及撤回的火炮全部摧毁一空,这一仗明军算是大亏特亏,甚至连称之谓惨胜都没资格。   而且这仅仅是清军左翼的一支骑兵,真正的主力还在后面未动,若是全力发动赶来,自己这边到底能否支持的住?   思索之间,清军的号令再一次变化,骑兵开始流水一般的自右翼滚滚而前的清军阵前化为两股细流,隐于步兵左右。   而清军左翼步兵,则是推着沉重的火炮,向着明军阵地缓缓而来,已经到达不足两百步!   眼看着清军已经开始布设火炮阵地,已经失去大部分火炮的堵胤锡连炮战的资格都没有了,若不想在原地被清军火炮轮番轰击,那便只有一个选择了!   令旗挥舞之中,明军右翼战鼓声隆隆,右翼明军开始大步向前,主动迎击清军而来。 第186章 如之奈何   明清两军快速的接近,还未等清军布设好阵地,无边的明军便即如浪潮一般的扑了过来。   漫天的箭雨飞舞着,双方将士不断的中箭倒地,但却根本无法阻止的了双方接近的步伐。   汉八旗一如既往的开始出现猥琐模式,在匆匆的放了一轮火铳之后,便即退回阵列最后,开始担任起督战队的角色。   汉八旗的火铳基本上都是射程极限之时发射的,对于明军的杀伤效果并不明显,起码根本不住明军前进的步伐。   在十数步的距离时,双方再一次投出了自己最后的近程投掷武器,便即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   残酷的肉搏战立即展开,湖广明军对上江南绿营兵,双方的差距并不大,没有出现一面倒的屠杀,双方完全势均力敌,同时杀的难解难分。   这样的战斗,若是没有其他意外因素,就算打上一天不分胜负也是常有之事,起码在堵胤锡看来,基本上就是这样的结果,根本不怕有什么差错出现。   唯一令堵胤锡觉得不妥的是,清军的数量明显有问题,按照情报推算来看,清军的数量在十四万人上下,包括湖广兵五万余,满清中央汉八旗两万余人,还有江南绿营近四万人,陕西、山西抽调的边军一万左右,还有山东、河南绿营兵两万余人。   但如今在战场上,清军的数量只有十万上下,还有数万人根本没有出现在战场上,除去武昌汉阳两城留守军队,最少还有两万余的军队不知动向,不知道洪老贼又打的什么主意。   日头越升越高,不知不觉间,明清两军厮杀已经近一个时辰,但是这种白刃肉搏战,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出来。   明军左翼的闯营战力彪悍,骑兵已经开始隐隐压制住汉八旗骑兵,而步兵更是开始将湖广绿营压的步步后退。   虽然一时半会儿湖广绿营还能顶的住压力,但是谁都看的出来,湖广绿营颓势已成,若没有足够强力的增援到达,失败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而明军右翼则是厮杀正酣,两支实力差不多的军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而明军中央,则依旧在冷眼旁观着战局,根本没有出动的意思,双方如今拼的就是承受伤亡的忍耐力,只要明军能够稳住如今的战场局面不动,那清军的失败就不可避免。   在战场上打的如火如荼之时,数十条清军战船已经沿江而进,向着上游逆流而行。   大江对岸,无数骑兵如同一阵风一般刮过大地,由汉阳城出发,奔腾向全口方向。   一个半时辰的急行军,过万骑兵已经奔袭到达了全口镇对岸,此时清军的湖广水师早已经开始发起了对全口镇的猛烈进攻。   仗着船大坚固,清军在明军的小船间如入无人之境,弓箭手居高临下,压的明军水兵根本抬不起头来,大船横冲直撞,几乎以碾压的姿态将明军水师打的崩溃四散。   在水师的接应下,清军骑兵轻松渡江而下,只用了一个冲击,便即拿下了毫无防备的全口小镇,将镇内的千余守军一网打尽。   在派出小股骑兵追杀漏网之鱼的同时,万余骑兵开始疯狂的大兴土木,构筑防御阵地。   这万余骑兵才是真正的三顺王嫡系,作为一直驻扎在辽东的军队,他们的作战意志还远远没有到达,那些入关之后被富贵荣华迷昏了眼的同僚的地步,依旧保持着极强的战斗力。   在辽东,能骑马只是标配,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合格的骑兵,起码比起满蒙八旗,他们只能算是骑马的步兵,步兵作战才是他们的强项。   亲自带兵袭取全口镇的尚可喜,在全口镇并没有缴获太多的物资,毕竟这里只是一个转运站而已,虽然物资不多,但位置却是极为重要。   从这里出发,到达纸坊的距离最短,物资补充最为便捷,而明军就是依托纸坊为物资总后方基地,向北进攻江夏这个桥头堡,进而攻击武昌城。   全口镇的失陷对于明军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危机,毕竟长江之中合适的停靠港口实在太多,但若是清军以此为据点,四面出击打击明军的后勤线,那要不了多久,明军就得重新调整兵力,将众多的兵力用于保障后勤运输。   这不仅仅会严重削弱明军在前线进攻的兵力,令大军作战更加的吃力,更会因为大批军队参与维持粮道,而让后勤压力变得更加的巨大。   计毒莫过于绝粮。   只要明军后勤出了问题,那前方没有粮草的军队,顷刻间就会变成一群毫无斗志的散兵游勇,会被人兜着屁股追杀至全军覆没。   当文安之、堵胤锡、李过等大明在湖广的最高层,得知清军已经出兵骚扰粮道的情报后,已经是当天的夜间时分。   这一天的大战,虽然明军看似占据优势,但却始终无法真正击败清军的抵抗。   尤其是清军的庞大骑兵队伍并没有参与混战之中,明军以近二十万的兵力压迫六七万清军步军,却依旧打成这个样子,无论文安之、堵胤锡这些文官,还是李过为首的武将,都对拿下武昌,彻底统一湖广的前路出现动摇。   明军的攻击不可谓不英勇,一天下来,战死负伤的将士足有近万之多,但在清军优势的火炮火铳的打击下,军队伤亡巨大,但却难以寸进。   若是这样的仗再来个三两次,估计明军自己都会因为流血过多,而先撑不住而倒下。   “粮道受袭,大军顿于坚城之下难有寸进,该如何行事,诸位拿个主意吧。”   三人小会议上,文安之先开了口,有些疲惫的说道。   “如今之计,唯有暂时撤兵,等武昌有变,再寻良机吧。”   堵胤锡摇摇头,这回是他对清军的实力估计有误,也高估了湖广明军的实力。   “不可,阵前撤兵,兵家大忌。当年……”   李过却是郝然变色,急忙起身劝阻道,原本还想举便当年孙传庭郏县之败就是在闯营面前临阵撤兵,但却及时醒悟不是这个时候该提到的事情,顿时打住不说。   虽然李过收住了口,但文、堵两人是何等人物,自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在二人都是大局观极强之人,也没有人戳破这层窗户纸。   “那如之奈何?”   堵胤锡虽然被李过反驳,但却也明白对方所虑极为可能,并没有生气,叹口气道。 第187章 求援   营帐内一片寂静,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文、李二人相互看了看,却是有些无奈。   眼前的形势虽然算不上绝境,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相互对耗虽然看上去算是一个勉强的权宜之计,但却无法长久。   毕竟清军成功在明军后方镶了一根钉子,那明军想要对耗,就必须维持粮道安全,那就必须投入重兵维持粮道,必然会减少正面的明军数量。   正面的军队数量减少,本就是势均力敌的双方,必然会出现倾斜,到时无论清军是选择真正的决战,还是选择坚守并再次分兵,将大部分骑兵派出去骚扰粮道,那明军的末日就会真的到来了。   “撤兵是必须要撤兵的,只是现在却不能大军全撤!必须要做出调整!”   沉默了良久,紧紧盯着地图的李过抬起头,沉稳的说道。   “计将安出?”   文安之眼睛一亮,快速的问道。   “我等必须做出姿态,派遣足够数量的大军回军维护粮道安全,同时明日大军再次猛攻清军,显示我等已经急眼了,摆出先行击败鞑子主力的态势。   派出的大军明为维护粮道,暗地乃是先侦查一番地形,我等大军在三日后撤至咸宁城!   只要到达咸宁城,那形势就会完全颠倒过来,变成我守敌攻,而且咸宁靠近西梁湖,又紧临嘉鱼城,鞑子再想断我后路,就完全不可能了。   只要我等能够安全到达咸宁,有坚城可依,鞑子若敢大举来犯,那便是对耗,我等也能耗到他们粮尽退兵之日,到时想要破之,便易如翻掌!   只是江夏距离咸宁足有百里之遥,非一日可至,就算连夜撤军,也会被鞑子骑兵快速追上,究竟如何安全撤至咸宁,却是困难重重。”   李过仔细组织了一番思路,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倒是个难题,根本无法成行。”   堵胤锡脸上的憧憬之色全敛去,再次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一日之内撤退百里,骑兵或者问题不大,但是带着众多辎重物资的明军步兵,却是无可奈何。   鞑子骑兵占忧,步兵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一旦大军开始撤退,军心士气定会受到极大动摇,一旦被骑兵咬住,一个不好,就是全军崩溃的结局。   “鞑子骑兵占忧,临阵撤兵不现实,水师又是鞑子占优,想要乘船离开也不可能。难道我等就真的要被困死在这江夏城下?洪老贼,真该杀千刀,这老贼难道也不怕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么?”   文安之气的胡须都在颤动着,根本不用想,这样的毒计也只有洪承畴这老狐狸才想的出来。   “或许,我等也可以按兵不动,静待救援!两位都听到陛下已经亲征江西的消息了吧,陛下亲征向来无往不利,若是等陛下灭了苏克萨哈这跳梁小丑,然后回师湖广,洪老贼就算再有惊天谋略,只怕也是挡不住一力降十会!”   堵胤锡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这……”   文安之,李过二人顿时有些愣了,想反驳又觉得是诽谤圣躬,而不方便开口。   虽然皇帝领兵来救,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这里有着大明二十万的忠勇将士,只要脑袋没问题,又力所能及,谁也不会蠢到放弃这么一支大军。   但是谁又能知道绍武皇帝这次,到底还能不能保持他的不败记录,或者就算依旧可以战胜对手,但此次双方军队数量相差无几,就算能够战胜,估计也是一场惨胜,到底还有多少余力前来救援也是一个问题。   就算本部损失不大,但一场二十万人的大决战,想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根本不太现实,谁知道皇帝大胜之后而来后,他们这支军队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咳,允锡公,陛下大军若至,洪老贼自然只能伏首就擒,但陛下毕竟远在江西,对垒的又是满蒙八旗大军,就算取胜也必然迁徙日久,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文安之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提醒道。   “如今进退两难,大军进难言胜,退则溃败有期,如今唯有外援到来方能解忧,本督对陛下有信心!”   但是堵胤锡却是根本不理会这一茬,语气十分坚决的说道。   “允锡公三思!”   文安之大惊,忍不住上前劝道。   这里的官是堵胤锡为最大,为四省经略督师,比之文安之的湖广总督又大上一级,既然堵胤锡说要静待援军,文安之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他肯冒着明军分裂的危险,而且还是阵前擅自撤军导致兵败的严重后果。否则也只能上前劝说,而不能左右堵胤锡的决断。   “铁庵公,本官又如何不知此计凶险。但如今之况,能由我等选么?本官也不是一意孤行,军中粮草还能支撑月余,如今派使者前往江西一探,若是陛下已经大胜鞑子八旗兵,那便顺势求援,若是陛下仍在鏖战,左右不过多耽误撤兵十数日,届时你二人如何决留,本官并无二话。”   堵胤锡长叹一声,向着文安之解释道。   这话说的十分有理,多耽误十数日,于大局并无影响,但若是绍武皇帝真的逆天这么快的击败了苏克萨哈的满蒙八旗兵,随时可以入湖广前来救援他们,那他们这个时候冒险撤军,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听了堵胤锡的解释,文安之便再无话可说。   甚至就算是李过,也觉得堵胤锡的办法是稳妥之策,在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李过内心也不愿意这般冒险后撤的。   毕竟现在可不是李自成纵横中原的时代,那个时候的明军粮饷从来没有足额过,打仗向来都是得过且过,这才能让闯营在缝隙中挣扎壮大。   而如今的清军却不一样,他们粮饷充足,军纪森严,一旦主帅下令追击,那可真如附骨之蛆,很难摆脱。   闯营就剩下这么多的精华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能这般的随意消耗。   就在堵胤锡满怀期望的派出数波求援使者远赴江西时,朱聿鐭已经离开南昌,踏上大孤山一线,准备对苏克萨哈大军进行最后一击了。 第188章 冲阵   湖口方向,是明清主力对决的主战场。   无边无沿的清军骑兵,不断的奔驰着,向着湖口守军连绵的冲击而来。   防守湖口的是刘永鹏、赵士元及丘士诚等部,作为朱聿鐭王府护卫长出身的他们,可谓是最根红苗正的一批人,因此军队的装备普及率最高,换装率也是全军之最。   刘永鹏部作为朱聿鐭组建军队的实验田,火铳兵已经占据总兵力的六成,剩下四成一半是长枪兵,一半刀盾手,完全就是按照近代军队的配置进行组合。   赵士元及丘士诚部,则是参照纪效新书编练而来的军队,两部人数合共九千人上下,在经历过南昌城外之战,再加上这数日鏖战,已经成长了赶来,已经有了当年戚家军的几分风采,无论攻守都是极为犀利可怕。   三部以刘永鹏部为中军,两翼铺展开来,将整个湖口全部挡在身后,就在这野地之中硬撼满清号称无敌的满蒙八旗骑兵。   刘永鹏部排出的数个大小不一的空心方阵,火铳兵在外,刀盾手列于其后,长枪兵在刀盾手之后。最外侧的数个空心方阵两角,则是十数门火炮压住阵脚,黑洞洞的炮口令人心底发寒。   这种大阵极为简单,但威力却是不俗,尤其是这种防守作战中,更是将火力发挥到了极致。   在他们两翼则是赵士元及丘士诚两部列于左右,摆出的依旧是防御的鱼鳞阵,大军铺展开来时,甚至比兵力已经达到七千人上下的刘永鹏部还要大上许多。   在震天的铁蹄声中,连绵的火炮轰击声不绝于耳,十数颗数斤重的炮子不断的呼啸而前,砸入两百步开外的清军阵列之中,将满清骑兵骑阵犁出一道道血肉造就出的血胡同。   距离七十步上下,密集的火铳轰鸣声响起,无数的铳弹一个齐射,最前方的数百骑顿时轰然坠马,冲击的阵形一下子乱成一团。   来到这个时代,亲眼见证过火绳枪的击发之后,朱聿鐭便深深的觉得,之间看过的小说中三轮齐射根本就是扯蛋,不足百步的距离内,根本不可能让火铳手能够从容的前进后退连续射击。   火绳枪威力最大的用法就是现在这种模式,一队半蹲,一队直立,然后同时射击,以密集的铳弹,一次性遭成最大的杀伤,然后火铳手的使命便完成了。   明军火铳手熟练的将火绳掐灭,然后开始转身便向同袍的背后逃离,寻找保护。   在队列的缝隙中,火铳们轻车熟路的来到空心方阵中间,再次开始装填赶来,等待着下一次的出击。   在火铳手归位后,刀盾手开始密集靠拢,在原地形成一道坚固的盾墙。   长枪兵则是将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之间穿过,刹那间明军的军阵便成了一只只巨大的刺猬。   清军的骑兵并没有停止,他们也没有退路可言,打不开湖口这条通道,没有湖口的防御设施做为依靠,在明军优势水师的打击下,任何集中在江岸旁的行为,都是自己找死。   在无遮无拦的情况下,明军水师上的火炮就能把他们打的崩溃四散。   明清两军距离迅速的接近着,在最后十数步时,清军前排的骑兵一咬牙,直接用手将战马的眼睛捂住,然后拼命踢打战马,向前狂冲而来。   战马是有灵性的动物,若是能够识物,它们会自动避开尖锐的武器,这就根本达不成冲阵的目的,只会有明军方阵之间的开阔地被明军优势火力覆盖!   虽然不断有战马被陷马坑所陷,悲嘶一声摔倒于地,但后续的骑兵却是根本理也不理,熟练的拉着缰绳,躲避着地上无处不在的陷马坑,不断的打马上前。   百多骑最先冲击而至,根本无视明军寒光闪闪的长枪,猛的撞击而来。   在高速的战马奔驰下,带动赶来的冲击力委实无以伦比,在战马前用肩膀死死顶着盾牌的明军,就如同被火车撞到一般,惨叫着连人带盾向后飞去,在半空中便是鲜血狂喷,落下地来时,便已经无救,他们的五脏都已经被巨大的撞击力给撞的粉碎。   不过这些骑兵也没有落下好来,直冲盾牌而来之时,还未冲击至刀盾手,其人便在长枪的刺穿下先一步西行而去。   ‘啪啪……’   密集的长枪断裂声不绝于耳,明军前排的长枪兵许多人都被长枪反震之力震的虎口迸裂,有些倒霉的更是被长枪倒撞而回,重重的击在胸口处,整个人一声不吭的便即软倒于地。   少数骑术最为精湛的骑兵,则是在长枪洞穿他们身体之前便即一跃下马,在地上几个翻滚便即泄去了巨大的冲击力。   直接拔出弯刀,在地上翻滚着便向明军冲击而来。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被快如闪电一般的长枪直接钉死在地上,但也有几个漏网之鱼,翻滚至明军脚下,弯刀如闪电一般的掠过,数名明军直接被砍断了腿脚,惨叫一声倒地惨嚎连连。   这些清军很快便被周边的刀盾兵乱刀斩死,但更多的清军骑兵却是汹涌而来,尽管损失惨重,但却根本没有退却,不断的在明军阵列之中弄出阵阵涟漪。   近千人的骑兵队,只是短短的一刻钟时间不到,便即成为过烟云烟,但是他们的死亡却并非没有意义,在他们背后,无数的步兵已经越过地上累累的尸体,呐喊着向明军冲击而来。   明军的阵势虽然被清军的骑兵冲击的有些混乱,但操练娴熟的明军却是根本没有花费时间,便即立即调整了过来,后排的明军自动向前扑位,刀盾手不断的汇聚向缺口,只是十数息的时间,明军的阵势再一次恢复如初。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这些清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击破明军的阵势,而只是为后续的步兵打开通道而已,毕竟想要击破步兵阵势,除了以骑兵环伺之后,就只有步兵破阵最为简练!   但步兵不比骑兵,移动速度极慢,若是任由他们冒着明军火铳火炮前进,在半路就会被明军给打的崩溃。   之前数次步兵进攻都是在明军的密集火力打击下,清军步兵前进不足一半,便被火铳打的支离破碎,还未近敌,便即四散一空,根本起不到进攻的作用。   而此时,清军步兵已经行至他们这数日来最靠近明军的位置,只有数十步的距离,而且明军的火炮火铳都已经释放完毕,正是冲阵的最好时机! 第189章 急报   清军人未至,密集的投枪与手斧便即如雨点一般的飞落而下。   虽然大部分都被刀盾手挡住,但还是有百多名明军惨叫一声倒地。   明军的应对则很是直接,已经装填好的火铳手列于方阵四角,阵阵白雾腾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密集的铳弹完全称的上是弹无虚发,直接将清军打的死伤狼籍。   不过火铳兵依旧只有这一击而已,虽然前排的清军基本上被一扫而空,但后续的清军却是依旧悍不畏死的不断向前冲击而来,根本不被这惨烈的一幕而动摇。   当清军撞击而来之时,无数的长枪开始不断的向外吞吐着,清军步兵就如同浪涛拍击在礁石上一般,虽然冲起很高,但却又迅速的落了一地。   在长枪兵面前,清军士兵前排的悍卒几乎是瞬间便被一扫而空,后续无数的绿营兵奋力的劈砍推挤着明军的刀盾手,希望能够破开明军盾阵。   只要将盾阵破开,手持长枪的明军就基本上是毡板上的鱼肉,想如何切割就如何切割。   但是明军刀盾手却是韧性十足,虽然不断的被攻击着,便却始终牢牢的挡着绿营兵的冲击,死死的保护着后面的长枪兵。   在没有后顾之忧下,长枪兵们挺刺动作根本就没有任何停歇,无数的清军汹涌而来,无论如何出枪,都不可能落空。   挺刺,感觉到扎入血肉之中,便即双手将长枪一扭,然后稍稍回撤长枪蓄力,然后便再一次全力挺刺而去,周而复始,根本没有停歇的模样。   在长枪兵前面,刀盾手们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无数长短武器不断的挥舞而来,手中盾牌都在剧烈的摇晃。   偶尔有气力惊人的绿营兵,轮起巨大的铁斧头,直接一击便将一面盾牌直接击的向后倒飞而去。   但这些大力士,一般下场都不会太好,是长枪兵重点招呼的对象,在战场上,根本就活不过片刻。   鏖战良久,损失惨重的绿营兵却是始终未有寸近,在不断的吞吐的长枪面前,大片大片的倒下,却是根本看不到攻破明军阵势的先兆。   无数的清军呐喊着来了后,然后便即在惨重的死伤下,崩溃而散,围绕着明军的方阵,外围几乎直接倒满了清军的尸首。   眼看着强攻无效,但已经完全断绝了后路的苏克萨哈,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便即再次下令绿营兵继续向前进攻,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湖口。   在久攻不下后,绿营兵进攻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敷衍,比较悍勇的同袍,此时基本上都成为了地上的尸体,剩下的兵油子,又哪里会有人愿意上前送死?   在刘永鹏的左右两翼,清军上演的更是拙劣的战争游戏,这两个以纪效新书训练而出的军队,在阵地战方面,却是远远超过靠异想天开打仗的朱聿鐭,起码说起大明境内,几乎就是无解般的存在。   在清军步兵的进攻临近时,最外围的镗耙手,便即将手中的镗耙狠狠扫向绿营兵的眼睛,他们根本不打算伤到敌人,而是扰乱敌人的注意力。   在敌人的注意力被引开后,手持短枪的短枪兵便会趁机突刺,解决对手。   若是敌人太多,刀盾手则会顶在外围,给短枪兵以掩护,或者奋力劈杀,为同袍争取出手的机会。   十二人一小队的组合,只要配合的好,足以挡住数倍以上的敌人,而小队之间配合默契之下,更是可以将数倍的敌人杀的心胆俱裂。   突击至明军面前的清军如今便是这个局面,明军此进彼退,看似杂乱无章,但却每每能恰到好处的将绿营兵挡在阵外,并且通过不断的运动,不断的杀伤着绿营兵。   进攻良久,明军的损失依旧算不上多少,但倒在明军前面的清军,却是一层堆着一层,让后来者几乎都有些无处下脚。   事实上,朱聿鐭这个时候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在指挥大军作战上,他不如曾国维,如今团团将苏克萨哈大军围困于狭小地段,彻底围歼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如何正是士气高涨之时,也不需要他来鼓舞士气,他之所以还要过来,一来是看一场免费的3D版真人战争,二来也是为了捞取最后的泼天大功。   毕竟若是他在场,那这场战斗无论是谁指挥,在史书上记载的也都会是皇帝亲征,将士用命,然后才是具体的指挥将领名次。   虽然这样抢手下的功劳有些不要脸,但朱聿鐭却不得不这么干,毕竟绍武朝新建,人事上面还远没有成熟,也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统驭武将的程序。   大明虽然之前有一套,但在朱聿鐭看来,却是太僵硬了,虽然可以让将领们难以造反,但是一旦发生战争,大小相治之下,却又会多了许多扯皮与号令不齐。   占据优势地位还好说,一旦落下下风,那就是一盘散沙,只会各行其事,优先保全自己的情况就会层出不穷,然后大局上就是兵败如山倒。   眼看着远处的清军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不断倒下,朱聿鐭看的极为心旷神怡,按照这个节奏,要不了数日,清军就会完全丧失进攻的本钱,再多围上几日,清军就会不得不杀马充饥。   骑兵一旦没了战马,那就是一盘盘摆上桌的菜肴,只看用餐的人如何处置了。   步兵战,眼下的朱聿鐭可是丝毫不怯清军分毫,毕竟数场大战下来,原本训练充足的新兵,只是因为缺乏实战经验,这才在会战之中处处被动。   但战斗是最好的催化剂,不断的战斗下来,他们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战场环境,他们的战力已经也在逐步提升之中,作战时的技巧也在快速提升之中。   就在朱聿鐭已经开始畅想着,在战胜之后,如何收拾苏克萨哈这位满清未来的四大辅臣之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在被搜查一番后,这人匆匆来到朱聿鐭面前,跪地将一封急件高举过头顶,急切的说道,“报陛下,自上游来了众多鞑子的战船,金大帅已经在九江布置拦截,但鞑子战船大小百多艘,我江西水师力量不足,金大帅要小的急报,请陛下早做准备!”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朱聿鐭如同当着被打了一记闷棍,一把抢过金声恒发来的急件,匆忙的看了赶来。 第190章 不近人情   清军湖广水师来援的消息,令朱聿鐭吃了一惊,在眼下就快要将苏克萨哈解决的当口,对方居然这么快来了增援!   按照道理讲,从明军团团包围苏克萨哈大军开始算起,如今还不过三天时间,在这之前苏克萨哈可是有众多的选择的,根本没有求援的必要,援军来的这么快,这根本不科学啊!   就算苏克萨哈在发现被团团包围开始,就立即当机立断派出人马求援,三天时间内也不可能到达湖广才对,更不用说在武昌下定决心救援,然后集结军队的时间了。   而且苏可萨哈是前日才派兵求援的,虽然数条快船被拦截了大半,但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武昌,并且让武昌方面如此快出现在九江才是,毕竟就算援军第一时间出发,但自武昌顺流而下,也是需要数天时间的!   无论如何分析,援军看怎么也不可能出现眼前的局面才是。   唯一的可能便是,武昌方面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出现,提前派出援军而来,这才会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真该千刀万脶的洪老贼!   朱聿鐭这会儿真实的体会到了,这个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大名的老混蛋的本事,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这老贼的本事绝对配的上在史书上留下痕迹!   但无论再怎么痛骂,朱聿鐭却不得不立即召集手底下的文武要员,开始应对洪承畴刺来的这一剑。   如今清军的一轮攻击刚刚被瓦解,丢下了无数尸体的清军,正狼狈的向回而退,甚至败退的清军步兵连配合他们撤退的骑兵都没有,在明军的追击下,更是死伤狼籍。   这场面,让朱聿鐭都有些怀疑,苏克萨哈是不是觉得自己末日将近,都已经有些疯狂了,开始有预谋的将部队不断的消耗掉,以免他们投降自己。   事实上,苏克萨哈打的也确实是这个主意,在战场上不断的死人,他的粮草压力就会愈发的减少。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若是清军最后战败,明军能够获得的降军数量,也会缩水极多。   这种减丁政策,满清向来玩的极溜,唯一的隐患便是,若是这些败军醒过味来,可能会出现大批直接战场倒戈的家伙,让清军更快的崩溃掉。   若是没有援军的话,这样做是对满清最有利的,毕竟一旦出现大批的降军,那对满清的统治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毕竟这些客军一旦用好了,在期盼着与妻儿家小团聚的情况下,那是打回北方的急先锋。   但援军就近在咫尺之下,这就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会将原本死忠于满清的军队给弄的离心离德,再难控制的得心应手。   不多时,曾国维便即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简单的将情况介绍了一番后,朱聿鐭就一脸期盼的看向曾国维,希望他能够再次突发奇想,将湖广援军与满清湖广水师一并拿下。   “陛下,看来全歼鞑子这一路大军的希望已经没了。”   思索了良久后,曾国维却是长叹一声,拱手行礼道。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朱聿鐭还是心中一阵阵的不甘心,如此好的机会,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指缝之中溜走。   “陛下恕罪!鞑子骑兵实力尤在,若是这个时候发起全面进攻,胜负委实难料。而且还会给鞑子一个信号,那便是我大明在争取时间尽快结束战斗,反而会让鞑子上下都明白援军即将到来,从而军心转为稳定,更会令大军徒增伤亡!”   虽然不情愿,但是曾国维却是只能实话实说,眼下战机已经失去,想要再从容歼灭鞑子大军,已经是一件办不到的事情了。   “不过鞑子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痴心妄想。今日鞑子不救冲阵的步兵,必然会令军心动荡,若是趁着眼下消息还未走露之际,招降鞑子中心怀怨望之辈,想必能够有效果。   甚至若是能够将湖广鞑子水师阻挡在九江数日,甚至可以令鞑子内部不战自乱,若是招降的叛军数量足够说不定会有机会让鞑子就此覆没,也亦未可知!”   曾国维也是极为不甘心,恨恨的吐了一口老痰,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朱聿鐭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要坚持个数日,清军就只能杀马充饥,想必这数日内,无数绿营兵会被驱使着前来冲阵,利用明军消耗他们,以减轻粮草压力。   这些人自然不会甘心就这般送死,若是自己能够在这个时间档内以高官厚禄招揽,想必会有极多的绿营兵愿意换取一条生路。   只是这数日时间如何争取?   满清江南水师,除却苏松水师,就属湖广水师实力最为强横,甚至可以说因为湖广连接九省,为要冲之地,近年来湖广的水师力量,甚至都要隐隐超越在郑成功崛起后,这才得到江南全力支持的苏松水师。   想要挡住这样的敌人,朱聿鐭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虽然明军此次水师力量也不弱,就算和湖广水师一决雌雄也未知鹿死谁手,但这一次毕竟是全面封锁,只要让任何一条湖广水师战船到达这里,那一切就都将前功尽弃!   “传朕旨意,广东水师立即开拔向九江,告诉水师提督吴六奇,务必将湖广水师全部挡在九江江面五日,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朱聿鐭依旧是郁气难平,咬牙切齿的下旨道。   对于这个吴六奇,朱聿鐭心理极为复杂,一方面这家伙确实是一个打仗的好手,另一方面,受到前世历史的影响,他又几次三番的动了杀念,但最后都因为没有借口,而只能放弃。   甚至因为其作战英勇,在广东屡破各地山贼水寇,又擅于水师作战,竟然一路被提拔,如今更是官至广东水师提督,反而让朱聿鐭在目瞪口呆之余,也大为叹服历史惯性之大,委实不是人力所能够干扰。   这个命令显然是极不近人情的,但朱聿鐭却是丝毫愧疚也无。毕竟拿吴六奇当筹码豪赌一场,无论输赢,他都觉得无所谓。   见到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赌上一把,曾国维心中有预料之下,倒也没有多少吃惊。但听到皇帝居然下达这么严厉的问责旨意时,突然觉得对这吴六奇有些同情起来,想劝说两句,却又没有任何的立场,只能呆立当场。   “报!八百里急报!南京大捷!”   正在朱聿鐭与曾国维相对无言之际,一声急促却兴奋的声音却是远远的传递了过来。 第191章 崩溃边缘   正在心烦意乱之时,却是骤然听到南京大捷的消息,朱聿鐭一时间呆立当场,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虽然早就在心中期盼,但是真当南京城已经被掌握在手后,朱聿鐭却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如今他更看重的是全歼苏克萨哈这一路大军的事情。   “恭喜陛下!太祖龙兴之地回归,大明中兴在即!国家幸甚,祖宗幸甚!”   不同于朱聿鐭心中索然无味的感觉,在曾国维的心中,南京城完全就是一处圣地一般,如今再次被光复,他直接激动的全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声音颤抖的恭贺道。   不仅仅是他,朱聿鐭身边的护卫包括众多听到消息的将士们,全部都开始震天的欢呼赶来。   “恭贺陛下南京大捷!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先还是嘈杂的欢呼声,但到了最后在护卫们的带领下,恭贺的祝词快速的统一赶来,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如同涟漪一般的不断的扩散着。   最后整个湖口的明军都形成了统一的祝词,整个天地间除了‘万岁’和‘南京大捷’的欢呼声外,再无他物。   反观整个清军大营,在听到这些话语后,却是人人脸色剧变,许多人眼中已经开始出现闪烁。   而风暴最中心的朱聿鐭,却是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欢喜,而是盯着报信使者,快速的问道,“郑、李二部如今在何处?澄海伯的水师又在何处?”   这是朱聿鐭唯一关心的问题,若是郑家水师已经不远,那清军就算再有几批援军到来,也是注定死路一条,称霸南洋十数年的郑家水师可不是湖广清军水师那几艘只能在长江中横行的小破船能够比拟的!   “李将军正在南京主持大局,剿灭鞑子余孽,伯爷已经带着主力舰队西进,如今正在攻打池州、安庆府,两府精锐早已经尽丧南京城,拔之不难!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有捷报再次传来!   伯爷害怕陛下久候,便派卑职提前报捷厥下,以安圣心!”   信使快速的回答道,眼中也是充满自信,虽然他出发之时,池州、安庆二府还未拿下,但防御空虚的两府城,根本不可能挡住排山倒海一般的郑家大军的攻伐!   “还在池州府?”   听到这话,朱聿鐭顿时一脸的失望。   池州府,安庆府就算再空虚,若不是开门迎降,郑成功就算再兵力雄厚,至少也得在城下耽误个两三天,若再算上池州府距离这里的距离,再一看旗帜飞舞的方向,朱聿鐭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郑家的船只可不是满清湖广水师那些,只适合在长江之中快速机动的福船能比,船大势重的海船,更是逆流而来,再加上如今风向不对,想要短时间内到达这里,根本就是没的指望。   难道满清的运势就是这般强横么?   都已经将苏克萨哈逼到了绝境,却不想满清的增援来的如此之快,偏偏自己的增援却蠢的不行,为了两个兵力空虚之极的府城,在路上耽搁!   不过虽然朱聿鐭心中已经将郑成功骂的个狗血淋头,但脸上却是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毕竟郑成功成功拿下南京,这绝对是泼天大功,对于这样有大功于国的功臣,他不能有丝毫的苛刻。   “拟旨!李成栋,朱成功克复圣京,功在于国,朕心甚慰!特加封李成栋太子太保,都督府左都督,萌一子锦衣卫指挥同知,赐蟒袍,银千两!朱成功进爵海澄公,都督府后都督,萌一子锦衣卫千户,赐蟒袍,银千两!另令二人整理有功将士名单,报于兵部,朕不吝重爵厚赏!”   这样的大功,由不得朱聿鐭小气,索性给两人再次升了官,也方便他们手下向上动一动。   不过李成栋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再封的话只有王爵以酬了,这显然不符合朱聿鐭的想法,不过给了对方蟒袍之后,除了没有王爵之外,基本上与郡王没太大区别了。   这个消息的威力是惊人的,南京光复的意义并不是收复一座城池,而是一个象征,只要朱聿鐭迁都回南京,那绍武朝廷就再也不是在边疆苟延残喘的小朝廷,而是真正可以与北方满清平起平坐的南朝了!   对于将领们来说,只要朱聿鐭还这样一路胜利下去,他们个个都会水涨船高,成为大明的中兴之臣,甚至混一个开国元勋也不在话下,只要能熬到最后不死,怎么也会有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留给子孙后代!   对于小兵而言,则是同样的道理,甚至可以说是极大的影响,他们努力为之战斗的朝廷终于成了气候,他们的未来也就有了保证,虽然还是要一步步向上爬,但皇帝的地盘大了,军功田自然会多上无数倍!   不死他们最终必定会出头,就算战死了,皇帝手中的东西多了,他们死后能分润的好处自然也会跟着多赶来,这个喜讯,人人都多了许多的奔头。   除了明军上下士气振奋到极点之外,清军方面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尽管清军高层将这消息统统斥为谣言,但清军中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这绝对是真实的,因为明军震天的欢呼声却做不了假。   毕竟如果皇帝是为了鼓舞士气,而散布这则假消息,那未来穿帮之后,对于大明皇帝的威信打击之大,绝对是灾难性的。   而且现在明军已经将自己团团围在这狭小的死地,明军士气正旺,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假消息来鼓舞士气,因此,这消息自然不会有什么候的。   当天夜晚,尽管苏克萨哈安排了双倍的岗哨,但在绝望情绪不断蔓延之下,依旧有无数的士兵选择逃生,脱离他们认为的死地,三五成群的向着明军阵地而来,直接选择了投降。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尽管清军已经开始派出督战队逼迫自家士兵死战,但却往往事与愿为,无数的清军士兵不甘这般充当炮灰送死,大批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一出了清军营地,便即将武器扔了一地,直奔明军这边选择了投降。   而夜间,清军逃亡的人员更是骆驿不绝,甚至不仅仅是绿营兵,一些没有牵挂、对形势完全绝望的蒙古人,也趁着自己充当督战队的机会,选择了向明军投降。   三天时间不到,整个清军便在绝望之中,直接处于崩溃的边缘之中…… 第192章 援兵至   所有的投降,都在第三日下午之时嘎然而止。   数十艘打着清军绿营旗号的湖广水师,已经冲破层层阻拦,出现在湖口外不远的江面上。   伴随着他们的不仅仅是震天的喊杀声,还有江面上连绵不绝的火炮轰呜声。   援军已至!   尽管只是看到正在与明军亡命搏杀的部分船只,但清军的军心士气,却是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无数的清军向天高呼着,拼命的发泄着心中的负面情绪。   江面的战斗进行的极为激烈,明军水师几乎是亡命的冲击着,根本不在乎自身的损失。   许多船只甚至直接将船只点燃,然后鱼死网破一般冲着湖广水师船只相撞而去,只为了搏一个同归于尽。   吴六奇此时已经没有了朱聿鐭初见之时的昂藏雄伟的模样,而是披头散发,整个人双目通红,脸色狰狞。   在他的身上,有十数处创伤,显然是大战之时所留下的。   但虽然他已经尽了全力,却无法阻挡住湖广水师东进的步伐,因为湖广水师同样也没了退路!   可以说,在统帅半路遇到求援使者后,整支湖广舰队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因为需要他们援救的不仅仅是苏克萨哈这个,满清真正的掌舵人多尔衮的心腹,还有过万的两黄旗满兵!   整个满八旗一共才多少人,一次死去一万余,那绝对是将天捅蹋的事情!   若是他们收到消息,却不向前,在这种情形下,任何推诿不前的举动及事后的解释都是无用的,只要消息泄露出来,那他们和他们全族就注定个个难以善终!   因此明清两军的水师都是没了后路之人,吴六奇是想将功补过,只要将湖广水师全部呛死在长江之中,他这条小命就还能保住,若是让湖广水师顺利将被围清军运走,那他绝对要落得一个人头挂在营门上的结局!   双方之间的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克制,完全都是以命搏命,双方水手都已经完全杀红了眼,自九江开始,双方便一直生死鏖战不缀,一连数日,甚至在夜间都在厮杀中。   但水战之中最重的便是船坚炮利,这一方面满清湖广水师占据了绝对优势,广东水师只是初建,大部分战船还都是民用船只改建而来,无论吨位还是火炮数量,口径大小,都远远不及满清湖广水师。   尽管明军水师不断的拦截,前进过程极其艰难和缓慢,但湖广水师依旧还是在不断的前进着,并且给明军水师带来极大的杀伤。   唯一令满清湖广水师忌惮的是,明军在陆上的火炮也不是吃素的,面对着长江之中密密麻麻的船只,岸基火炮的杀伤也是不俗的,百门火炮齐射,足以令任何一艘满清战船被重创。   到达湖口方向后,只是略微侦察,湖广水师便即放弃在条件便利的湖口位置接应清军,而是顺流而下,向着还在清军控制之中的河段行去。   眼见援军到达,岸上的清军欢声雷动,一扫之前的颓废,再次变得士气昂扬了赶来。   曾国维耐心观察了片刻后,便即将一众请战的明军将领全部轰了下去,眼下清军战力尤在,贸贸然出击,甚至可能因此而收到一场惨痛的败仗。   与明军将领一样,曾国维也是对湖广水师恨之入骨,对不能全歼清军主力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念,但如今形势摆在眼前,作为事实上的全军统帅,曾国维却不能意气用事,拿十数万的明军将士生命去豪赌这一场。   虽然曾国维无法奈何湖广水师,但吴六奇却是根本不打算放过满清湖广水师,无论湖广水师冲向何方,在其周边总会有无数的明军船只对其展开围攻。   明军战船因为吨位问题,根本无法安装口径过大的火炮,船上的小火炮虽然不少,但这种一斤多的炮子,除非刚好打在湖广水师的火药库之中,否则根本无法对高大坚固的湖广水师船只造成多大的伤害。   明军唯一拿的出手,对湖广水师威胁极大的便是纵火船,但在这宽阔的江面上,却是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   无人操控的纵火船,清军水师可以轻松的转舵避开,有烈士操纵的纵火船,却是会被水师上面的水兵用顶杆全力阻住,让其变得一团江面上燃烧的火炬。   但明军船只比较众多,虽然无法对行动之间的湖广水师造成什么致使的伤害,但湖广水师想要靠岸接应清军主力,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只要一停靠在江边,那无数的明军船只便象是嗅到了美味的蚂蚁,迅速的围拢过来,无数炮子落下,无论清军水师还是岸上望眼欲穿,想要登陆的清军,都会被打的抱头鼠窜。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在到达接应点后,眼看苏克萨哈主力一时半会儿没有危机,湖广水师统帅在放下心的同时,也终于开始展开对明军的反击战。   湖广水师船上携带的红衣大炮数量众多,这种射程可达数百步,炮子足有十斤上下的火炮,威力极大,特别是对上明军水师这种小船时,更是杀伤力惊人。   一艘战船上的数门火炮逐次轮射,只要命中,明军船只上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被命中数炮后,明军战船就会被击毁或击沉江底。   若是正好命中吃水线以下,那基本上一发就足以令明军战船沉江喂鱼。   在火力全开的湖广水师面前,明军水师开始变得脆弱不堪,真正的水战才开始半个多时辰,明军战沉和已经无法维修被重创失去战斗力的船只就已经达到了十数艘之多!   其中被直接冲撞断裂的船只就占到三分之一还多,在湖广水师强大的实力面前,明军水师脆弱的就象是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婴孩一般。   按照这种迅速,估计要不了两天,明军水师就会全体进入江底喂了鱼。   在湖广水师强大的攻击力面前,明军水师开始不断的后退,让开了一段遥远的水面,只敢远远的以火炮轰击。   不过这种炮击在高速移动的战船面前,准确率委实低的吓人。   远远的将明军水师赶开之后,湖广水师也不敢耽误,开始分出一部分战船继续保持着对明军水师的压制,主力开始靠岸,接引清军主力登船。 第193章 这帮孙子   眼看着清军又在开始让被围清军登船,已经完全被绍武皇帝严厉旨意弄的生死两难的吴六奇,再也顾不得实力不济,再次传令全军进攻,更是身先士卒,以座舰为先导,向清军水师进攻而来。   吴六奇的悍勇,委实令人称道。   若是换在陆战上,他带领部下决死冲锋,必定能够给敌人以沉重打击!若是麾下将士足够精锐的话,甚至可以扭转战场上己方不利的战局。   但是在水战上,只靠悍勇,却是无法取得多少亮点的。在对方船只高度足足高出两三米的大船下,你连肉搏战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用爪钩一类的东西强行登船,那完全就是自杀性的,居高临下的敌人,有的是手段将进攻者弄的生死两难!   横勇无双的大明广东水师提督吴六奇,在冒着密集的火炮前冲了里许,坐船便即在密集的炮弹下被打的支离破碎,   在距离湖广水师外围船只还有百多步之时,座船便即开始在江心处打旋,然后快速的沉没下去。   虽然吴六奇被忠心的亲卫拼死救起,并且护着他游上靠的最近的一艘战船,但明军水师的士气却是已经随着吴六奇那沉没的坐舰,一起缓缓沉向江底。   在接连数艘悍不畏死的明军战船相继沉入江底之后,明军水师中的好汉便再也看不见了,虽然依旧保持着对清军的围攻之势,但却再针人敢向前了。   哪怕吴六奇暴跳如雷,甚至下了畏敌不前则死的诛杀令,也没有明军愿意再发起自杀性的攻击。   吴六奇在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怒骂一通后,却只能颓然的跌坐在新的坐船船头,目光绝望的看着清军水师不断的装运着被围的清军,心中一片死灰。   如今他手下的水师,可不是历史上经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子弟兵,而是绍武朝廷出资组建而成的,他就算想要带着手下直接投降满清保命也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在大败之下,他的威信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已经根本指挥不动不愿意白白送死的明军水师了。   在无法阻拦之下,吴六奇只能双目呆滞的看着清军不断的登船,甚至有些清军将领还将自己的坐骑都给吊上了战船。   清军这种欢乐的场景,更是让觉得脑袋居然挂营门口已在倒计时的吴六奇深深的绝望和怨恨。   他明白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要完蛋了,也许是直觉感应,吴六奇虽然奇怪,但却深深的感知的到,绍武皇帝在见他第一面之时,就动了杀心。   这杀心的感应是如此的清晰和浓烈,让吴六奇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怎么也算的上是主动迎立绍武皇帝的将领了吧,没有什么恩赏,居然见面就想杀自己,自己这是冲了那门子的煞星,自问在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居然就被最顶头的上司这般痛恨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区别对待已经完全以事实在表现着,无论自己立下什么功劳,被送上去后便会被打了个折扣,这让吴六奇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在小命时刻被惦记的情况下,只能拼命的多立功劳。   好不容易凭着身先事卒,在上下川岛一战中,彻底的荡平了广州府、肇庆府、雷州府等数府大缙绅叛乱组成的海盗叛乱,这才积功升到了如今的位置。   这段时日来,吴六奇终于开始感受到绍武皇帝对自己偏见正在慢慢改变之际,却是突然被扔了这么一个倒霉的差事。   自湖口紧急领命出发,然后在九江、南湖嘴江面拼死阻拦满清湖广水师舰队,甚至在南湖嘴一战之中,面对着无可阻拦的湖广水师,他悍然选择以命搏命,身先士卒为麾下激励士气,用钩索登船拼命,但却在身披十数创,后续兵力不济这才败退下来。   连续的拼命下,不是吴六奇真的不怕死,而是因为他怕死,所以这才拼命向前,只是因为绍武皇帝这道旨意,完全将他逼到了墙角处,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平静的看着已经装满战船的清军水师,吃力的江面上不断的向北,在对岸放下数以千计的清军,然后周而复始,吴六奇只觉得心中一片的宁静。   凭心而论,吴六奇觉得自己当初是有投降满清的心思,但这也只是心思而已,甚至都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但却不知道为何没有逃过绍武皇帝的眼睛,让他始终紧盯着自己不放。   但眼睛再想这么多已是无用,清军已经在陆续登船,撤向江北的道路上。   自第一批清军踏上江北的道路,吴六奇就明白自己的脑袋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要挂在旗杆上了,但他却出奇的没有任何的愤怒或焦躁,反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不知道湖广水师已经在长江上来回了几躺,更不想知道已经到底有多少清军成功撤至北岸,吴六奇索性眼不见为净,开始欣赏着这壮阔的山河景色。   平常时候还没有注意过,眼下放开一切后,这天地之间的景物竟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唯一不知道的是,这风景他还能看上多久。   长江上虽然没有垂钓的老翁,也没有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骚客文人,但密密麻麻的船只,却是如此的生动和充满活力。   在吴六奇不断欣赏的目光下,下游还隐隐的保持着包围姿态的明军水师,却是突然之间一片大乱,船上的旗帜不断的挥舞着,吴六奇根本不打算看到底是打了什么旗语,这种事还是留给下一任水师提督去操劳罢。   正在吴六奇觉得已经欣赏够了美景,已经慢慢将手移动到佩刀手柄,准备给自己一个痛快之时,却是愕然的发现下游的明军水师竟然招呼也不打,直接向着上游冲击而来!   “竟然这么有种?!”   吴六奇顿时精神一振,心中突然多了一股希望,原本寻死的心顿时被放在了一边。   百多条明军大小战船,此时竟然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势不断的向前冲来。   前头的十数艘较大的战船,更是一边将旗帜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一边不断的开炮轰击着。   “发现敌踪!数量极多!”   在精神镇定下来后,吴六奇终于认出被打的如同风车一般的旗语。   “这帮孙子,果然不是突然之间想起要以死报国了!娘的,看来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反正都是个死,若是战死在这里,皇帝老儿应该不会为难咱的家人了吧!”   吴六奇脸上的惊喜之色,在读懂旗号的一瞬间便即再次如同寒冰,直接破口大骂赶来,被鲜血已经浸的有些滑腻的右手,再一次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第194章 郑家水师到   下游冲回的明军船只数量极多,如此硬冲湖广水师的防御线之后,损失竟然并不大,这倒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毕竟他们冲来的机会把握的极好,是湖广水师刚刚装上一批清军之后才动的身,已经接近超载的湖广水师,无论移动还是攻击,显然都极为迟钝,这才让明军没有受到多大的杀伤,便即越过火线来到主力舰队附近。   不等吴六奇问明具体情况,天际的水平面上,已经出现隐隐约约的桅杆。   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吴六奇,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边死死的盯着正在江面上慢慢升起的桅杆,只看那数分钟之后还在缓缓上升的桅杆,吴六奇心中就开始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巨大,长度惊人的桅杆之下,到底有着怎样巨大的船体?   满清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巨大的战船了?而且还是数量如此之多?简直骇人听闻!   “你个蠢货!这哪里是鞑子的水师,分明是我大明的水师!老子这次有救了,郑家的水师到了!”   当看清楚战船上面迎风飘扬着的鲜艳红旗,吴六奇心中的绝望一扫而空,一把将汇报的船长踹出去老远,哈哈的狂笑着。   “退兵!回护南湖嘴,将所有战船用铁锁连成一体,老子就算全军覆没,也要拉着湖广鞑子一起沉江底!”   眼见郑家水师已经杀到,吴六奇眼睛一转,再不耽误,立即下令道。   这个时候冲上去拼命,那是莽夫所为,只要自己将南湖嘴这处长江最狭窄的交汇口给彻底堵死,那湖广水师的覆没,就将彻底注定!   虽然放跑了部分鞑子,但这毕竟是明军水师装备不行,他已经尽力了,身披十数创的情形下,还能配合郑家水师,将整个湖广水师全部留下,这份功劳在,吴六奇感觉脖子上的脑袋绝对能够安稳的待下去了。   明军水师船只小,也有小的好处,那便是调头与逆流而上的速度,都要远远强过于湖广水师那庞大的战船。   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湖广水师就只能远远的看着明军水师快速溯江而上的背影了。   虽然清军统帅第一时间便即明白了吴六奇的想法,但他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毕竟湖广水师舰队上,此时装满了清军官兵,速度更是慢的如同蜗牛。   更别说等到靠岸后,还需要极长时间放下清军陆军,这才能调头逃命。再一看到郑家那庞大如山一般的巨舰,清军水师将领,此时终于彻底体会到之前吴六奇心中那无边的憋屈了。   尽管心急如焚,但湖广水师统帅将领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好办法,虽然郑家的巨舰在这江面上行驰之时也有些缓慢,但速度却依旧比满载的湖广水师快上不少。   眼见距离江北还有百余步的距离,但是郑家水师已经兜着屁股杀了过来。   打头的数艘巨舰上,单单是火炮平台就有两层之多,那探出船舱的火炮,只是看看口径,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根本就没有二话,几艘战船火炮开始相继轰击而来,空中轰鸣出来的并不是清军统帅听惯了的炮弹轰击声,而是带着回旋音一般的呼啸。   一颗颗炮弹被喷射出炮口之后,便即在空中裂为两半,中间更有一根铁链紧紧相连,两半炮弹在铁链的束缚下,在空中剧烈的飞旋着,带着与空气剧烈摩擦的尖啸声,向着湖广水师快速袭来!   “这是什么炮弹?”   在清军统帅惊骇的目光下,数十枚链弹便即飞旋而至。   虽然大部分链弹落空,但却也有数颗链弹飞旋至水师战船之上,在巨大的旋转力下,任何挡在它们之间的物体,都直接被绞为粉碎。   甚至有一艘比较倒霉的战船,被链弹直接自甲板上一扫而过,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清军顿时成了一堆堆血肉碎块,无数的鲜血汇聚一块,漫过甲板线,将船体染的炽红一片片。   链弹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战船上的人或物,而是战船的桅杆!   两轮链弹射过后,十数艘湖广水师战船便被链弹打断桅杆,原本还缓慢行驶在江面上的清军战船,立即变得在江面上打着横,完全丧失了动力。   链弹的攻击并没有停下,在几艘巨大的战船数轮链弹攻击之后,江面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几艘清军战船还能向前了,全部成为漂浮在江面上的点心。   “落帆下锚者生,顽抗者杀无赦!”   绕过湖广水师战船,在其上游处开始慢慢掉头之时,后续的无数战船已经开始不断的驶来,黑洞洞的炮口不断的从战船之中伸出,在武力威慑的同时,开始高声劝降着。   明军也不是干说不练,在高呼劝降的同时,一队战船快速从明军之中驰出,这些船只明显不同于郑家的其他船只,他们与清军的战船规格更象,似乎就是同一匹制造出来的一般。   而他们也确实是与湖广清军水师同出一脉,乃是原满清江宁水师残部,之前湖口一战,江宁水师被明军水师蚁多咬死象,在湖口这水文复杂的环境中,损失惨重。   又眼见清军已经落入明军包围之中,更是毫无战心,直接顺流而下,虽明为征调援军,但事实上却是畏战避退。   只是他们的运气委实不够好,刚刚行至安庆地界,便碰上了正溯江而上的郑成功的大舰队,当在望远镜中看到被绑在海船桅杆上,小命已经去了七八成的两江总督马国柱后,江宁水师军心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两江总督都已经成了人面招牌挂在旗杆上,那南京城还能有什么好?   既然南京都已经被攻下了,满清整个江南基本上都已经难保了。而苏克萨哈这支满清中央军又被团团围困在彭泽一带,自己又被强大的郑家舰队给堵上了去路,那这人生除了一片灰暗,只能俯首称臣外,还能有什么好?   郑成功十分大度的接受了江宁水师的投降,通过询问郑成功又喜又惊的发现,自己差一点又因为贪图收复失地的小便宜,错过一桩大功劳。   眼下皇帝已经大发神威,将苏克萨哈团团围在澎泽,自己若不这个时候赶过去帮助阻隔大江,一旦让苏克萨哈大军得隙脱逃,那自己在皇帝眼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坏印象?   在了解到情况后,郑成功果断放弃近在咫尺的安庆府,重新调整大军,全速向江西而来,这才有了之前吴六奇觉得生死两难的一幕。 第195章 太刺激了   虽然与江宁水师提督并不相熟,但看到几乎跟孪生兄弟一般的舰队杀至,湖广水师又哪里会不明白是哪路神仙到了。   湖广水师提督虽然被气的破口大骂,但却根本没有丝毫办法,就算湖广水师全盛之时,也根本与眼前的郑家水师没有比较的可能,双方之间的差距就象壮汉与壮妇的区别。   在江宁水师杀至近前后,原本已经开始靠岸的湖广水师数艘战船立即如同被蜜蜂蜇了屁股一般,再也顾不得还在上岸的清军,船长一声令下,便准备远离河岸处,准备迎敌。   但他却忘了,如今船上真正能做主的已经不再是他,而是满船的满兵们。   生路就在眼前,船长却要离岸,这顿时让整船满八旗官兵都开始骂娘了,敢让一直目空一切,傲视寰宇的满洲老爷们不满,那船长只会更难受。   离岸的命令犹在耳边时,几把长刀便即架在了船长的脖子上,让船长接下来的战术命令全部咽回肚子里。   船长还想解释一下离岸只是因为在浅水区,船只行动不便,立于原地就完全是靶子之类的原因,但江宁水师却根本没有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轰隆隆……’   眼见靠岸的湖广水师船只并没有听信降帆,船上的满八旗依旧在不断的下船,江宁水师便毫不犹豫的开始进行炮击。   清军的船只停在原地不动,又是被数艘战船同时围攻,不多时便即身中数弹,船只上的清军更是被轰的晕头转向,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行动不便,炮口位置和方向都受到极大限制的清军水师,虽然在满八旗的逼迫下不断的还击,但他们的反抗却是显得十分的无力,在面对着明军水师快速的机动情况下,他们的火炮虽然没有停止过射击,但却是根本看不到建功的可能,只是在浪费着火药和弹丸而已。   清军一直在等待着明军靠拢肉搏战夺船,但明军战船却是根本不理会已经快要搁浅的清军船只,而是不断的在江面上运动着,用火炮远远的杀伤着对手,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损失了这几艘水师战船。   在连绵的火炮声中,数艘清军水师战船一个接一个被打的支离破碎,江水顺着缝隙和破洞不断的涌入之下,几艘战船的船体开始慢慢倾斜。   眼见船只将要沉没,原本还在等着小木阀来回运送的清军士兵们,再也顾不得自己根本不会水这件事,争先恐后的从船上跳下水,希望可能凭借着自己的双手,逃回已经近在咫尺的彼岸。   但是长江身为华夏第一大河,别说基本上是旱鸭子一般的清军,就算勉强懂得游泳的人,在这距离岸边不足数十米的江面上,都不一定能够在这湍急的水流之中保持住平衡。   好在这是盛夏,不是隆冬季节,不断跳水的清军士兵,大部分不懂水性之人,并没有连人带甲直接沉江,而是毫无意外的成为水面不断沉浮的垃圾,少部分水性好的士兵,却也是艰难的跟急流拼搏着,奋力的向着北岸游去。   但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那绝对不是江宁水师的好习惯,眼见大局已定,他们纷纷靠上前去,战船上火铳、箭矢雨点一般的落下,向着水中毫无还手之力的清军倾泻而下。   一团团鲜血的血水不断的从江面上涌出,如同锅里饺子一般的清军大多连惨哼一声都做不到,便即便射成刺猬,也如那些旱鸭子一般,开始在水面上浮沉。   在江宁水师痛打落水狗之时,江面上的湖广水师主力,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除了少数几个见机快的,直接选择降帆沉锚之辈外,其他被清军步兵挟持住的战船,基本上都是一个下场,那便全部沉入江底喂鱼。   双方实力本就相差巨大,对方又是满载士兵,速度慢的如同蜗牛一般,根本就无法招架住郑家水师的围攻,纷纷沉入江底。   在江面上打的正热闹之时,曾国维却是在一步步收缩着阵线。   湖广水师来援之时,几乎所有清军都已经放弃了和明军死磕,开始不断的收缩兵力,集中于马湖镇港口,只等水师前来这个最后的生路处接应他们过江。   既然清军不断的收缩,明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清军大踏步后退之时,明军也开始不断的向前稳步推进。   一路上风平浪静,在生路在前的情况下,清军上下包括苏克萨哈在内,所有人的作战欲望普通不强,如今他们需要的不是冒险与明军决战,而是抢先得到登船的机会,避免被人扔在最后当殿后的替死鬼。   满八旗自然是第一序列,根本没有人敢与他们相争,但蒙八旗紧随在后,就让所有绿营兵开始鼓噪不满赶来。   生死关头,就算是满人太君在眼前,也完全压制不住绿营兵们强烈的求生欲望,双方各执一词,吵成一团,谁也不愿意在这生死关头发扬美德,将时间让给对方,自己冒险等在最后。   就在郑家水师杀至时,湖广水师载着两千余满八旗已经行至江心,对岸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批近千人还未登船。   这个时候满清内部争执也到达了最白热化的地步,蒙古八旗与绿营兵甚至已经开始剑拔弩张,连苏克萨哈都已经快要弹压不住了。   但江面上转眼间就乾坤颠倒的局面,彻底的原本已经争的你死我活的场面给击的粉碎,眼看着江心处一艘接一艘被击的慢慢沉入长江之中的清军战船。   岸上原本已经快要以武力争夺过江权的蒙古人与绿营兵,也彻底的停止了争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江面,心底一片的绝望。   最绝望的人却莫过于苏克萨哈本人,因为他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人,也是最痛苦的人。   因为他突然发现,明军步兵的旗帜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不远处,正在不远处热火朝天的挖掘着陷马坑,并且开始部署火炮位置,已经在做着攻击的准备了。   湖广水师全军覆没就在眼前,陆上的退路也在他注意力全集中在江面上退路之时,被完全的封死,苏可萨哈此时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一天之内,从隐隐带着希望的绝望,到下午时分湖广水师神兵天降时的喜出望外,再到如今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人生的大悲大喜实在是太刺激了! 第196章 不知前路   唯一值得苏克萨哈庆幸的是,在湖广水师到来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组织满八旗优先渡江。   尽管最后一批满八旗子弟兵随着湖广水师的覆没而尽丧,但两黄旗及镶白旗一部却是早已经过江,如今已经处于安全地带,总算为大清保留了大部分的元气。   至于他自己,原本就是为了稳定军心,所以一直不肯随船过江,这会儿他已经不再想着过江了,大军末路在即,就算他过了江又如何?   与其被押回京城被愤怒的清廷碎尸万段,还不如就此战死沙场,为自己的家人留下一线希望。   苏克萨哈艰难的笑了笑,想要鼓舞一下士气,却是发现身边所有将领根本就没有一个看向他的,人人脸色灰暗,目光所至,看到的均是一脸的绝望之色。   这种场合下的清军,连哀兵都算不上了,从上到下,完全就是已经处于穷途末路之中的残兵败将,根本谈不上任何的勇气。   不要说他们,甚至连剩下的满八旗官兵,都是一样的表情,人人都是一脸的绝望,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的斗志。   在清军上下一片绝望之时,明军的阵营却是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工程作业,战鼓声震天,欢呼‘万胜’之声直振云霄!   眼前最迎来的敌人已经来到末路,如今已经是摘果实之时了!   “早降!”   “降者免死!”   无数的声音整齐的回荡着,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似乎要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色。   谁都知道这只是劝降而已,真正放下武器投降之后,究竟会不会有免死一说,完全要看胜利者的心情。   也许是觉得言语上的威慑力略有不足,在连续喊了数遍之后,眼见清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明军果断选择用火炮来代替自己发言!   巨大的炮口轰击出来的炮子,重量达到近十斤,任何一艘清军水师船只挨上一发,船体都得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这种炮弹只要命中数发,就会让船只严重受损,若是命中吃水线下,那几乎两发炮弹就能要了一艘战船的小命。   更别说郑家水师靠的如此之近,火炮的精准度更是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几乎是数艘巨舰一轮射击,便即可以送一艘清军船只下水沉没,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清军上下只能惊恐的看着郑家水师不断的火炮轰鸣,然后在愤怒和绝望之中眼睁睁的看着船只慢慢下沉到江底。   水战不比陆战,打不过还可以逃走,在这宽阔的江面上,想要横渡长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到的,尤其是在明军战船虎视眈眈之下,就完全成了一件十死无生之事了。   虽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末日慢慢临近,但船上的满八旗基本上是决不投降,他们知道自己欠下多少的血债,也明白落入明军手中,只怕等待他们的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满八旗誓死不降之下,湖广水师的水兵们顿时坐了腊,在他们看来水战结果已经毫无悬念的情况下,投降是唯一的生路,但眼下船上坐的都是满洲太君,在不能弄死他们之前,想要投降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堵死!   想要活命,就得先玩命,这是如今湖广水师上下共同的心声。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躺是来救人的,但最后却是被要救的人给生生逼死,这种死法也实在太过于憋屈了。这根本就没地方说理去啊!   在连续数艘战船被击沉之后,想要活命的湖广水师官兵再也无法这般看着死亡慢慢到来,而是直接将心一横,向着满八旗便即扑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郑家水师相继停了火,看着自己人打成一团的湖广水师,明军乐的看热闹,在解决了几艘还想趁机靠岸的湖广水师战船之后,便即静待着湖广水师内战的结束。   在湖广水师的船上,每一船上携带的满八旗数量并不多,最多的也只是百来人而已,因为这些满八旗撤退之时,不仅仅是人上去了,连战马都被殷勤的湖广水师给协助送上了船,这些战马是占据位置最多的存在,相比之下,人的位置却并不算太多。   满八旗向来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在他们上船后,船上最好的船舱都已经被他们所霸占,甚至连船老大的也不例外。   这虽然能够证明他们绝对高人一等,便在变故发生之时,却也让他们处于分散的状况之中。   在湖广水师为了生存发起的进攻开始后,分散于各个船舱的满八旗士兵,几乎都是被极为熟悉地形的水兵们群起而攻,许多人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即被剁碎在原地。   但反应过来的满八旗,战力之凶悍,却也是远远超乎于湖广水师的想象!   在绝境之中,末日在即的满八旗更是将他们的凶性发挥到了极致,不断的奋勇冲杀,哪怕已经被围攻的水兵们砍成了血葫芦,但却依旧不甘伏首而亡,而是冲上前去,抱着一个水兵便即直接嘶咬而来。   看着那一个个被直接咬断喉咙的同袍,水兵们几乎如同看到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魔一般,不断的倒退着,根本不敢接近这些已经成为人形野兽般的满八旗士兵。   绝境之中,有人拼命,自然也有人已经完全认命,有数条战船上的满八旗根本就没有多少反抗的念头,在没有出力抵抗之下,很快便被水兵们直接一扫而空。   在解决了满八旗后,这数艘战船很快降下了帆,更是将白旗摇的如同风车一般,害怕明军故意装作没看见,然后再给他们补上一轮炮火。   对于投降的湖广水师船只,郑家舰队并没有过多为难,打旗号令他们沉锚江中,便不在理会。   郑家水师虽然强大,但是对于送上门来的战船,却也不会选择不要,这些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肯定是越多越好。   郑家水兵们兴趣更大的则是其他还在战斗之中的湖广舰船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各个船只上喊杀声也越来越越弱,胜负很快便即分了出来。   让郑家水师上下都比较意外的是,竟然有一大半的湖广水师船只都以水兵的获胜而告终,虽然获胜的一方最后剩下的人也已经不多,但是对郑家水师来说,人并不算什么,船只能够保留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水师来说,装备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俘虏一艘战船,那远比杀伤数千敌军更为划算!   当几艘战船上艰难获胜的满八旗将最后一个个跪地求饶的水兵斩杀一空后,他们却是尴尬的发现,他们根本就不会操纵战船,也就是说这些战船在他们手中,完全就是一艘艘漂泊着大木板,只能顺流而下,根本不知前路何在。   不过马上,他们就明白前路在哪里了…… 第197章 和谈   这几艘战船,郑家水师当然不会放过。   不同于湖广水兵们,因为满清已经开始严格限制绿营士兵拥有火器,进而产生缺乏火器的弊端,郑家水兵几乎是人手一杆火铳,在这种海战之中,端的是威力强绝。   在居高临下将几艘战船上的满八旗不断的点杀后,无数的郑家水兵开始甩动绳索,将几艘顺流而下的船只尽数束缚在自家大家之上,然后顺着索梯,涌上这几艘战船。   清剿残敌的工作并不算难,但也绝算不上容易。   躲在暗自的清军弓箭手,给了登船的郑家士兵以惨重的伤亡,但是郑家水师最不缺乏的就是这些水手,每艘船上陆续滑下数百水兵后,并且带着数量不菲的简易手雷后,清军的抵抗力量就越发的无力起来。   财大气粗的郑家,在手雷的使用上,也绝对比朱聿鐭要慷慨的多,每发现一个船舱,根本就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先是数颗滋滋冒火的手雷扔了进去。   这个时代的手雷,虽然无法奈何船舱壁,但对于人员的杀伤却是足够强大!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断的响起,虽然大部分船舱都是空空如也,但单凡里面有人,就根本无法躲避开无数飞溅的铁砂铁钉,重则立即丧命,轻则也会被无数的铁砂打的直接丧失战斗力。   清剿残敌的行动,用了不足半个时辰,当郑家上般的水兵将死尸全部扔进江中后,这数艘战船便即易了主。   在江中的水战打的如火如荼之时,陆上的战斗却是变味了许多,在发现明军已经四面压了上来后,原本就不被满清当人看的绿营兵,首先选择了投降。   当一批批绿营兵被解除武装,然后被带至阵后时,蒙八旗也开始坐不住了。不断的有骑兵三三两两的纵马而前,半路便即将所有的盔甲,武器全部扔在半路,高举着双手快速而来。   骑兵松开双手,与武力不握方向盘几乎是一个道理,这也只能是自小便活在马背上的蒙古人能够做到,这些人当然也不会受到刁难,而是在喝令他们在数十步外下马,避免其中有些疯子趁机冲击明军阵势。   这些首先开逃的蒙古兵,基本上都是在草原上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子,他们没有任何别的顾忌,唯一操心的便是自己的小命,不会被立即线束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   这些蒙古人的逃遁,自然让其他蒙古兵都开始有些燥动赶来,在明军四面合围,最后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之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死亡来临前的气机。   唯一令蒙八旗不敢擅自投降的原因,那便是满清极其残酷的惩罚制度,若是他们这般招降,别说满清会疯狂报复,就算他们的头人不同意投降,选择战死在这里,那他们在草原上的家人,估计个个都难有好下场。   眼下的蒙八旗,数场战斗下来,减员已经达到近两成,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数字,若非因为身处绝地,估计就早已经崩溃四散而逃了。   对于是否还继续战斗下去,蒙古人的想法基本上都是一致的,那便是根本不可能了,这仗无论如何打下去,满清的失败都是不可避免的。   眼下唯一重要的是,明朝皇帝会如何处置于他们,若是将他们全部罚为奴仆,那是说什么也要拼命一场。但若是肯让他们回归草原,那权且低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众军听令!进攻!将那些背叛我大清的贱种全部杀光!”   虽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但是苏克萨哈却依旧被那些已经投降过去的绿营与蒙古人恨到骨髓里了,咬牙切齿的下令道。   但除了他身边几位满八旗将领稀稀拉拉的回应外,其他将领包括蒙古人,都只是一脸冷笑的看着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被蒙古人冷笑一刺激,原本已经怒火九重天的苏克萨哈打了个哆嗦,终于从狂怒之中清醒了过来。   如今还在他身边的满八旗数量已经只有千人上下,而此地的蒙古人数量,却是足有两万出头!   如今的形势已经是主弱客强,又是穷途末路之中,再想压制住蒙古八旗老实听话,已经是一件不太可能之事了。   甚至若是一个不妥,这些蒙古人一旦联手赶来,那他这千人满八旗,估计一个照面便即会消失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眼下情况危急,大将军就莫要再端着你那大将军的架式了!”   鄂尔根轻笑一声,轻蔑的看了一眼苏克萨哈,冷冰冰的说道。   “你……”   苏克萨哈没有想到,原本是满洲人最铁杆的盟友科尔沁蒙古人,居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   同时也是心中一凉,在末路的沉重压力下,如今的满清南征大军,已经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大将军还是莫要轻启战端为好,如今局势,想要硬闯出包围,已经几无可能,还是好好想想对策与明军谈判一番,看能否找一条生路出来。”   悍将鄂尔图也站了出来,手按着弯刀刀柄,目光紧紧的盯着苏克萨哈,避免对方狗急跳墙,语带嘲讽的说道。   “正是!我大蒙古儿郎不惧死,但却也不愿意这般被人活活困死,不如找明朝皇帝好好谈谈,也胜过玉石俱焚!”   另一个蒙古将领也开了口,话说的虽然漂亮,但很显然也是一个投降派,根本不愿意为了大清的江山而死战到底。   “谈判?你觉得你们有资格跟明人谈判么?”   苏克萨哈气急反笑,冷冷的看着这群人,十分不屑的说道。   “这就不劳大将军挂心了,虽然你是没有的谈,毕竟只要你一过去,那些想军功想的发疯的明军士兵,十有八九会把你直接砍了脑袋,给上面报功用。但我们蒙古人与明人并没有什么血仇,倒是可以谈谈,看有没有什么活路可走。”   鄂尔根却是并不在意,不怀好意的看了看苏克萨哈,不为所动的说道。   这种态度已经极近于挑衅,苏克萨哈双目喷火,但却根本无力阻拦,如今形势比人强,对方没有直接拿自己的人头当见面礼,就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   当明军已经布置完毕,火炮都已经准备好试射时,清军阵营却是突然出现一队打着白旗的骑兵,并没有携带着任何武器,向着明军阵营而来。   “难道想这个时候和谈?”   朱聿鐭,曾国维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心中也浮起了疑问。 第198章 筹谋   虽然觉得这个时候没什么可谈的,但朱聿鐭依旧还是接见了这队清军使团,他也想听听对方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跟自己谈。   不过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朱聿鐭都不准备答应,他心中早就将这支满清重兵集团判了死刑,而且还是没有缓期的那种。   但是朱聿鐭这点恶趣味却是被打断了,清军使者还没有被宣上来,郑成功倒是先一步过来请罪了。   对于郑成功,朱聿鐭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在这个没有无线电通信的时代,两路大军之间的配合,完全就是靠统帅的判断,有配合不到位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好言安抚了几句后,朱聿鐭便惊愕的收到了湖广方面的求援信,面对着满脸尘土,似乎已经数日没有合眼直奔而来的信使,朱聿鐭在看完求援信,却是久久无言。   坦白说,湖广方面如今做的已经足够的好了,在满清大军增援到达之后,依旧可以牢牢的拖住满清大军,令之不能东进配合苏克萨哈大军行动。   这才给了自己足够多的时间,可以围歼苏克萨哈这支重兵集团。   眼下湖广形势不利,无论于情于理,朱聿鐭都不能坐视湖广明军出现危机,进而导致整个湖广局势崩溃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你来之时,李帅与两位督师可曾说过能够坚持多久?”   但眼下是全歼这支重兵集团的最好时机,贸然出兵求援湖广,很可能会两头都不落好,在深思了片刻后,朱聿鐭郑重的问道。   “小的来到江西足足用了十日,堵经略曾言道,我军粮草还可支撑一月之久,只要军粮不尽,大军便无虞!”   信使连日奔波,整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但皇帝问话,却也不敢耽搁,立即振奋精神回答道。   “只有一个月?”   朱聿鐭顿时有些失望,开始在大帐里来回踱步,彷徨难决。   若想彻底吃掉清军这支重兵集团,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彻底困死,按照估算,清军的军粮最多可以维持十天,若是杀马而食,或许可以多坚持七八天时间。   再加上需要饿对方几天,让他们手软脚软时再下手的时间,也就是说,想要以最小的损失彻底消灭这支重兵集团,朱聿鐭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行。   但另一边的李过等人显然不可能等这么久,就算李过等人也杀马充饥,那自己大军从江西到达湖广,至少也是需要半月以上,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毕竟一旦粮尽,大军便会不战自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陛下,此事易耳!微臣愿率水师主力西进,多带粮草补给,若是顺利十天便可溯江而至李帅处,就算风向不利,半月也足以到达!只要李帅粮草充足,必可坚持下去,直至陛下援军到来!”   一旁的郑成功眼见朱聿鐭踌躇不决,顿时上前一步,行礼禀告道。   “还是不妥!洪承畴不是容易对付之人,朕料大江之上必定会有铁锁拦江,或是沉船阻碍航道,你部想要这般轻易增援李帅,不太现实!”   对于洪承畴,朱聿鐭已经在湖广水师倾巢而下之时,便已深深领教到了这个老匹夫的不凡之处,根本不会再有丝毫轻视之心。   “微臣愿立军令状!”   对于航行之中的困难,郑成功显然比朱聿鐭考虑的更清楚,而且水师出身的郑成功,自信在水战之中,绝对不是洪承畴能够相抗的,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难题,十分自信的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就不必了,既然爱卿这么有把握,那你便替朕解决了这个难题吧!若是你能成功将粮草送至李帅处,湖广战局你便是头功!”   对于郑成功这般的自信,朱聿鐭倒是十分的欣赏,不过象郑成功这般的唐王系铁杆,朱聿鐭自然不愿意用军令状这东西捆绑他,免得到时真的有所不利,难道还真能以这个理由斩了他不成?   起码在朱聿鐭心中,湖广明军的份量还远远及不上郑成功的。   有了朱聿鐭的首肯,年轻气盛的郑成功根本不打算休息,向朱聿鐭告声罪,便即风风火火的再次回返舰队,开始组织粮草搬运以及出发的事宜。   “你先下去休息吧,歇息两天后便辛苦回返湖广,告诉经略及李帅他们,务必坚守下去,等待援军到达!”   既然如今形势已经完全逆转,朱聿鐭觉得要玩就要玩最大的,在彻底解决了苏克萨哈的重兵集团后,他也要将湖广的清军一网打尽,只要这个目标达成,那天下就完全成了南北对立的局面了!   “小的代大帅谢过陛下!”   使者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精神一松后,只是谢了一句便即昏迷了过去。   眼见湖广形势危急,朱聿鐭心中那点小小的恶趣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清军使者也完全没了猫戏耗子般的心情,直接找来随军的文臣郭慧,让他去告诉对方自己的要求。   对于清军,朱聿鐭当然不会放过,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厚黑。他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两条,一条是苏克萨哈以及他麾下还剩下的新军,活的最好,实在不行,人头他也可以接受。   第二便是蒙古人、绿营可以放过,但必须将他们的战马全部留下,少一匹都不行。   朱聿鐭是肯定不会放蒙古人和绿营活着回去的,当然朱聿鐭也不是打算食言最后屠杀这些人,这些人可是上好的劳动力,后方那些危险的矿井与作坊中打铁炼铁的体力活,可是极其缺乏劳动力的,想必这些工作,这些强壮的士兵应该能够完全胜任。   另外,只要对方交出了战马,那他们便是待宰的羔羊,若是不交,朱聿鐭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按照原计划将他们活活困死就行了。   对于战马,朱聿鐭虽然渴望,但却也不代表着他非要这些东西不可,毕竟这一仗打下来,他的家底基本上都被耗了个七七八八的了,没个几年的休养生息的时间,他是肯定无力北伐的。   短时间内无力北伐,那过多的战马对他而言,也是一项极为沉重的负担。   在朱聿鐭苦心积虑的为接下来的大战筹谋之时,湖广的战局也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感谢年华逝水情谊存等的打赏,谢谢。 第199章 倒计时   洪承畴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之人,在堵胤锡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朱聿鐭身上之时,洪承畴便已经开始了他的连环杀招。   在正面战场上,明清双方会战之时谁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但是在运动战上,清军却是完胜湖广明军。   在成功让明军粮道不畅之后,清军庞大的骑兵军团开始肆虐于战场之上。   任何出现在清军视线中的明军后方运粮队,都会遭受到骑兵的剿杀,就如同被排泄物引来苍蝇一般,运粮队只要敢于露头,就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长江江面上,湖广水师的小半舰队更是横行无阻,江面上所有船只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尤其是运粮船只,因为载重过大,航速缓慢,一旦被发现,都会直接召之灭顶之灾。   湖广水师不仅仅巡视于战场之上,更是不断的向南推进,八月中,便即到达明军后勤总基地岳州,将明军水路运输的道路完全的封死。   已经有些寂寞无敌的湖广水师,甚至一度跃过岳州,骚扰其明军后方的城镇。   在这种情况下,明军的补给道路已经被完全切断,已经处于事实上的后路断绝状态。   明军也不是没有想过反击,但是明军的骑兵一出现,便即会召至数倍于己的清军骑兵围攻,闯营的骑兵还好,大多都是经历过无数战争活下来的精锐。   但湖广本地的明军骑兵,那完全就是被虐待的命,数千人的骑兵队伍,甚至都挡不住汉八旗骑兵一个冲锋的势头。   数日后,当明军组建起全部的骑兵,整整一万七千余骑,试图打通一个通道之时,却是引来了清军的全面反扑。   近四万的骑兵压迫而来,让明军在备感憋屈之余,却也只能再次收缩回营,选择闭门不出。   明军骑兵中堪称精锐的也只有闯营的数千三堵墙老兵,其他的都只是骑马的步兵,对上十倍于己的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如今的这个局面,就算明军想要撤退,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真的强行撤退,估计也就只有那数千闯营三堵墙与一些极为幸运的明军步兵,能够在清军的尾随追杀之下,逃得性命。   但是明军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在将明军逼的只能困营自守之时,洪承畴果断的对明军的伐木、饮水渠道展开了攻击。   没有木柴,明军就无法立锅做饭,没有了水源,明军更是会要不了几天就会不战自溃。   伐木渠道好控制,只要日夜不断的巡逻在明军与山林之间,以重兵伏击明军外出伐木的士兵就好。   虽然不可能断绝明军的木柴,但却能让明军伐木的成本提升上数个档次,从轻易变为地狱级别。   每次明军外出伐木,都需要数万大军沿路摆开阵势,阻挡清军的突袭和破坏,这种排面虽然大气磅礴,但对明军的消耗,却是极大,能让其更快的消耗自己本就不多的粮草。   而对于水源,则是方便了许多。   在突出骑兵出击,将明军原本取水的青龙水库这一处天然水源,以腐烂的动物尸体扔满后,明军的取水来源就立即变得极为艰难赶来。   腐烂的动物尸体,可以让水源受到极大的污染,人如果喝这种水,轻则泻腹,重则会立即被感染病例,若是运气足够背的话,甚至还可能直接引起一场瘟疫出来!   在失去了最后的水源之后,明军只能选择放弃原本的营地,开始向长江边靠拢,以获取安全的水源。   但洪承畴又岂能想不到这一点,根本不等明军出发,便即排兵布阵,不断的尾追,侧击,反正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让明军趁心如意。   等到明军已经转移到长江边上之时,却是愤怒的发现,洪承畴早就已经布重兵于长江沿线!   在前后清军,以及游弋在江面上的清军的威胁下,明军的取水就得付出极为巨大的代价,可谓一桶水十条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到了这个时候,清军已经完全不着急了,甚至根本不与明军正面争锋,更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发起会战进行决战,而是直接以远程杀伤力武器远远阻击。   明军如果大举进攻,那原本只担任骚扰任务的少量清军,便会远远退开。   若是明军敢大举追击,那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铺天盖地的清军野战军团的围攻,在野地上,骑兵可以很轻松的击败数倍于自己,但是却没有阵势的步兵。   靠着这种牛皮癣一般的战术,没有几日功夫,明军便被折腾的坐立不安,军心士气基本上跌到谷底。   毕竟无论生火做饭还是饮水都成了大问题后,军队的士气能高的赶来才是怪事。   更憋屈的是,他们还肯定还不了手,面对象狐狸一般狡诈,如兔子一般溜的贼快的清军骚扰部队,明军上下都只觉得备感憋屈和无奈。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信使离开后的第八天,通过连日来不断的侦查和确认,洪承畴已经完全弄清楚了明军的粮草储存地点。   当日下午,洪承畴便命令清军全线向明军左翼猛攻,似乎要彻底断开明军与长江的联系,彻底将明军的水源断开。   消失多日的清军水师也同时出动,配合陆上的清军火炮,对明军左翼展开了最为凶猛的火力覆盖!   无数的绿营兵,冒着明军凶猛且连绵不绝的箭雨和火铳打击下,奋勇前冲,与明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大战从下午一直打到天色暗淡,却依旧没有停止,相反却是愈演愈烈!   清军进攻部队数量之多,决心之大,无不令明军上下侧目,一个下午工夫,清军最少伤亡了万余之数,但随后增援而来的清军却是越来越多,进攻的势头也越来越猛烈,渐渐的开始压制住明军,不断的向前而来。   随着局势越来越不利,明军中军与右翼也开始沉不住气,开始不断的向左翼增兵,试图挽回被清军压制住的势头,保持着水源地的安全。   但是他们完全被洪承畴的战术欺诈给迷惑住了,在右翼兵力大举增援左翼之时,以满八旗为首的偷袭部队已经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到了明军右翼不远处。   在近万清军精锐的突袭下,右翼明军根本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杀的步步后退,清军偷袭部队根本不在意在他们兵锋之下四处逃散的明军,直奔着明军粮草辎重而来!   当冲天的大火燃起时,湖广明军的失败也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第200章 发狠   发觉上当的李过亲率三堵墙冒夜前来时,清军早就已经撤退回营了。   一场剧烈的大火,不仅将湖广明军的辎重彻底葬送,更是将粮草烧去了一大半,原本就已经坐困愁城的明军,一下子便陷入了绝境之中。   眼下的局势唯有撤退一路可言,但是形势却根本没有让明军撤退的可能性。   一旦明军开始撤退,那有组织的抵抗就根本不存在了,无数士兵在粮尽的可怕消息冲击下,根本就不是军官们能够约束的住的。   到了这个地步,再想全师而退根本就不现实,在被洪承畴一系列的狠辣手段给收拾一通后,所有明军高层都再也顾不上任何体面了,已经开始对洪承畴骂娘了。   “洪恩浩荡终成仇!洪承畴,你个老匹夫,早晚一天,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文安之向来是一个很淡定和从容的人,但这会儿已经是完全顾不上颜面了,跳着脚对着武昌方向大骂着,只觉得一口郁气积在心底,再不发泄一番,估计都得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其他两个大佬,脸色也都黑的跟锅底一般,只觉得如同生吃了一把苍蝇,向外喷气都带着火药味。   李过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这一次算是玩大了,原本觉得武昌并不难下,但是却是没有预料到满清增援军队来的如此快,来的还是如此狠的狠人!   如今闯营精华大半都在于此,若是一战而殁,他感觉就算去地下,也根本无颜去见老闯王,更无颜面对这些信任他,在闯王去后还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老伙计们。   “都是本经略害了忠勇将士,若是数日前当机立断撤退,也到了不如今这地步……”   堵胤锡长叹一声,向着文、李二人拱拱手,有些羞惭的说道。   “堵公你还不明白?洪老贼当面,哪里会给咱们撤退的机会?当日没动并不为错,想必洪老贼早就等着咱们撤退呢……”   文安之叹息一声,却并不觉得堵胤锡决定死守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们委实不是狡诈的洪承畴的对手,处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才到了如今这地步。   原本只是一不小心被对方破坏了取水地,然后就一步步落入连环毒计之中,弄的如今这局面。   “李帅长于军伍,若是我大军撤入山中暂避锋芒,可否能够避过此祸?”   眼见李过一直沉默不语,文安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毕竟闯营当年可是纵横北地,山川河流都向如履平地,如今情形危急,在逃跑这方面经验老道的闯营,想必能有解决办法吧。   “不妥。大军入山,最多能活着出来两成。”   李过摇摇头,这个策略他想过,但很快便被他否决了。   南方山脉与北地不同,北方连年灾荒,处处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可以将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吞噬一空,山川之中的野物,无论凶猛的野兽还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毒蛇,几乎就没有多少能够逃过这些灾民饿的发绿的眼睛。   在生存面前,已经完全没有退路的人类所产生的杀伤力,是巨大而且无可抗御的,毒虫猛兽再凶猛,在无边无际,而且还是前赴后继的人类面前,最后都只能沦为食物。   可以说闯营在北方山脉中任意穿行,就是因为这些灾民数十年持之以恒的深入不毛之后,所趟出来的无数生路。   而南方的山脉则完全不同,不仅仅是连绵无尽,其中更是毒虫烟瘴无数!   如今更是盛夏之时,毒虫、烟瘴更是最为炽热之时,如今大军更是缺粮,士气低落,若是贸然而入,估计能够活着走出大山的人,十不足一二,这种损失,那还不如跟满清血拼一场来的痛快!   但是左思右想,却是依旧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在大帐外面,则是一大堆的武将们在等候他们的命令,如今辎重粮草被烧之事,已经快速传遍全军,毕竟冲天的大火根本就瞒不过任何人。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又是一连串的急报声传来。   李过三人脸色一变,将人唤了进来。   “报经略,督师,大帅,鞑子全军出动,向着我军靠拢而来!距离我军不足三百步,安营扎寨!”   斥候跪倒于地,根本来不急喘息,便即快速的说道。   “什么!?”   李过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整个人脸色都开始变了。   这一招他可是亲眼见过其威力的,毕竟当年孙传庭便是这么败的。   郏县一战,李自成看出孙传庭粮草不继,士气不振,便即全军压上,立营于明军之侧,便却是根本不与明军交战,只是紧紧贴着明军大营。   明军进,闯营则毫不理会,依靠坚固的大营严防死守,决不与明军交战。   但当明军退,闯营则会立即紧紧咬住其后军,令其不能轻易脱逃,只要孙传庭主力跑的远了,那便全军压上,将之殿后军队全部吃掉。   对于其主力,依旧不与之正面交战,而是多派骑兵骚扰孙传庭大军主力,让其无法全速而退。等到殿后军队被消失后,闯营便即全速而进,再次咬住对方后军。   就这样贴着明军十数天,明军上下的军心士气便即全面崩溃,殿后的军队从一开始的勇猛无匹,誓死不降战斗到底,直到最后谁殿后谁就直接一轰而散。   在不断的失败下,孙传庭大军根本无人再担当殿后,没有了后军防卫,孙军猬集一块后彻底失去了后退的机会,最后被拖到粮尽,全军崩溃,然后被李自成全面追杀,最后只剩下孙督师带着数百骑狼狈逃回潼关,大军尽没!   眼下风水轮流转,而洪承畴显然也学到了这招,开始将之应用在了明军身上,更可怕的是,如今的明军还不如当年的孙传庭,就算想要死守也根本不可能。   清军的火炮无论数量还是口径,都要远远超越明军所部,在密集的火炮轰击下,明军扎下的看似坚固的营寨,根本就是不堪一击,若不出战,就算只是炮轰,清军就能让明军放了羊。   “洪老贼看来是真不打算给咱活路了!好吧,既然你要赶尽杀绝,那就别怪我也出手无情了!”   当李过亲眼看到浩浩荡荡的清军开始在明军阵前数百步外安营扎寨,并且开始修筑火炮位置后,李过额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着,在心中暗暗发狠道。 第201章 玩什么花样   相比于明军大营中的压抑和焦燥的情绪,清军大营中却是一片片的欢声笑语。   任谁都看的出来,明军大败就在眼前,在马上就要大胜的气氛下,清军上下都是一片的愉快和轻松。   当然从在主位的洪承畴,此时绝对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所有将领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散慢,到洪承畴杀鸡儆猴后的敬畏,以及如今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如今大胜在即,所有人都开始轮番对洪承畴开启马屁模式,海量的彩虹屁如雨后春笋一般络绎不绝,而且还没有丝毫重样。   这种如同神灵被人膜拜的感觉,让洪承畴也稍稍有些飘飘然,但是他却是一个极为谨慎之人,并不会被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当真迷了心神。   “各位将军,且先收收心,大战还未有个最终结果,现在还不是庆功之时,当取了伪明经略堵胤锡人头时,再庆贺也不迟!”   眼见众人马屁越拍越不象话,再吹捧下去,就要成为大清第一名将的地步了,洪承畴轻咳一声,制止所有人的发言。   “经略大人妙计连环已成,如今明军已经在劫难逃,堵贼等贼头被擒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督师大人不必忧心,末将愿为先锋,替大人扫清忧虑!”   一个顶盔带甲的昂藏大汉第一个走了出来,大声的请战道。   “王进宝,你部之前在攻打明寇大营时损失不小,恐怕力有未逮,这先锋一职还是本将代劳吧!”   又一个将领站了出来,显然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取得头功的机会。   “张勇,休得小窥本将,本将手中三千甘陕男儿,虽有损伤,但又有哪一个惧死?”   对于这个好友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王进宝顿时大怒,怒不可遏的回应道。   “两位都是甘陕好汉,但我山西兵也不吃素的,我山西兵亦敢向前死战!末将杨道伯请命!愿意为大军先锋!”   山西军中悍将杨道伯也站了出来,语气铿锵的说道。   蒙八旗又哪里会放过这个难得的立功机会,数个蒙古人也站了出来,以手抚胸,也同样语气坚决的要求出战。   “诸位莫急,眼下还不是时候,先磨一下明寇的性子再说。”   眼见麾下众将都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洪承畴微笑着点点头,却是没有安排什么先锋之类的任务。   对于他而言,虽然如今的明军已经是毡板上的鱼肉,但是想要这样轻松的斩杀,却是不太现实,想要取得最大的战果,就需要多耐着性子,等待着对方全面崩溃。   这种操作方法,的确是他在郏县一战之中学到的,当时对于李自成的战术,洪承畴虽然口中大骂流寇祸国,但心底对于李自成的战术,却是相当的佩服和欣赏。   如今李自成战术却被应用到他自己的队伍身上,却不知李自成地下有知,会不会被气的再死一次?   “报经略大人,明军已经开始收拾物资,似有撤退的模样!”   正在洪承畴盘算着如何逼迫才能让明军尽快撤军之时,却是听到斥候飞速来报。   “知道了,再探!”   洪承畴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却是一下子眯了赶来。   按照他的估计,明军不可能这般心急才是,毕竟这种动作若是换在夜间进行,会更加的掩人耳目一些,如今大白天就开始收拾行礼,是怕自己不知道对方要撤退么?   明知道一旦退兵,自己肯定会全线压上,明军却依旧这般明目张胆的开始了动作,这难不成是有诈?   “大人,末将愿率军攻营,试探一下明贼的虚实!”   眼见明军动作频频,似乎有所依仗,原本还在争抢着出战的清军将领们个个哑了嘴,但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沉着的声音响了赶来。   众人一看,这才暗暗点了点头,这是陕西绿营的头号悍将赵良栋。   虽然众人对这家伙之前摆着姿态一言不发,不参与抢功的傲气模样,十分的不待见,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敢于冒头试探,人人对他的胆色却还是暗暗钦佩的。   但佩服归佩服,对方处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是让他们个个都不待见这家伙。   “没有必要!大势已成,随便他们如何闹腾吧!”   不过洪承畴根本没有出战的想法,直接便将赵良栋的提议给否决了回去。   如今形势已经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洪承畴自认为若不犯下常识性错误,就算有所遗露也根本无关大局,而且越到收尾阶段,就越需要谨慎小心。   因此洪承畴根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斥候齐出,不断的侦查着明军的动向,但是消息一条条的汇总而来,却是令洪承畴越发的狐疑赶来。   明军的动向清晰明了,那就是在做着大规模撤退的准备,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做着,根本不怕清军的侦查。   军队开始集结,军粮开始制作分发,骑兵更是疯狂的攻击着任何敢于接近的斥候,并且向着西南,东南方向都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侦察行动。   在这两个方向,洪承畴都伏有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却紧紧的扼守着关键的要点,虽然不可能挡的住明军大举突围,但却足以给明军制造出足够的障碍,令其速度提不赶来。   因此准备妥当的洪承畴根本不理会明军的故弄玄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是徒劳!   “席勒额图何在?令尔等一众蒙八旗全面戒备,只要明军后撤,可不理其大军,给本经略咬住明军殿后军队!若明军主力回救,则撤兵远远监视,若明军主力不理会,你可视情况自行决定纠缠还是歼灭之!”   洪承畴思索片刻,抽出一个令箭扔给了蒙八旗固山额真席勒额图,扬声下令道。   毕竟追击是一门艺术,而蒙古人最擅长的便是这个,根本不可能跟丢。   “王进宝,张勇,徐有学,何应杰!尔等各率本部,尾随在后,紧紧贴着明军大军,若明军攻击,只可坚守,不可随意浪战!”   “赵良栋,齐伟胜,贺子云,尔等自右而前,亦紧绰明军之侧,遇敌则坚守,勿得浪战!”   “其余诸将随本经略而行,徐徐向前,为先锋后盾!”   洪承畴快速的下令道,依旧是按照着自己的节奏而行,并没有受到明军多大影响。   “大局已定!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眼见诸将一一领命而出,洪承畴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在心中默默的冷晒道。 第202章 大败   清军没有受到明军的影响,依旧在按步就班的行动着。   而明军似乎也没有感受到威胁一般,乱哄哄的分发干粮,以及收拾辎重的行动,从下午一直进行到晚间时分,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甚至夜深之时,都还能听到明军军营中的嘈杂声音远远传来。   夜晚还如此嘈杂,在古时那可是十分的可怕的,古代军队在战时入夜都会执行宵禁,避免发出任何喧哗!   毕竟本就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战时,士兵们的心理都十分的紧张,夜晚一点点喧哗都很容易出现营啸,一旦镇压不及时,甚至全军就此溃散也是常有之事。   但明军似乎完全打破了这个常规,按照道理来讲,如今的明军在如今形势恶劣,大家伙小命都朝不保夕之时,更应该注重宵禁,以免出现混乱,但明军却是丝毫不加以约束,完全就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难道是明军个个都已经放弃逃生的希望了?抱着在这里多闹腾一会儿是一会儿,临死前先玩个痛快的心理?   这种场景,将远远监视明军的清军都看的傻眼了,根本不明白明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事实上,借助着军营中的喧哗声,明军真正的主力,数万精选出来的精锐,已经开始逐步运动赶来。   他们的运动方向不是向南,而是向东北方向而前,这个方向上清军的斥候基本上看不到一个,就算偶尔有几个斥候巡逻而过,也会被明军轻易而举的全部弄死。   军营中的喧哗,十分有效的将明军暗中的杀戮气息掩盖一空,在整个转移的过程中,除了明军中众多夜盲症患者,时不时的一脚踩空摔个狗吃屎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   不过他们若是想这般就能偷袭得手的话,那也太小看洪承畴的能耐了,在距离清军大营还有里许远时,就已经被清军暗哨发觉,然后此起彼伏的响箭便即不断腾空而起。   虽然在这个方面洪承畴确实没有布置多少兵力,因为清军的兵力如今处于分散状态,但是失去了攻击突然性的明军,想要短时间内攻破清军大营,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清军虽然处于进攻状态,但是在洪承畴这个变态的督促下,他们的工事却是依旧修的一丝不苟。   陷马坑,鹿角,壕沟陷阱,一样不缺。   数万明军在距离大营还有百步远,就已经开始遭到不断的攻击,面对着这个方面的至少有二十门火炮,虽然火炮这玩意白天精确度都不高,夜间更是完全靠运气,但大致方向是不会错的。   火炮不断的轰击着,时不时就会从明军阵营之中传出连绵的惨叫声,但是却是阻挡不了明军前进的步伐。   到达工事前后,明军这才愕然的发现,清军的工事极为坚固,并且各个方向配合十分的默契,面对着如雨一的箭矢,明军数次进攻都因为地形不熟悉,无法完成突破。   在夜间攻营,若是不能及时突破营垒,那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不断的屠杀。   明军来的快,去的更快,在损失了千多人后,明军统帅已经明白此行已经失败,趁着夜色快速而退。   当洪承畴得到急报上了望斗望去,这才骇然发现突袭自己后营的明军数量竟然有数万之多,若非自己足够谨慎,将营垒修的足够结实,这一战说不定还真会被明军在这绝地之中翻了盘!   但是这样也好,起码这次来的肯定是明军中的精锐,之前明军大营之中所有的喧哗,显然都是为了这支封喉之剑做的掩护。   对方偷袭失败,那营中虚实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洪承畴眼前!   几乎没有思索的工夫,洪承畴便即下令清军全线进攻!   明军大营也果然如洪承畴所料一般,基本上都是杂兵在充场面,真正的精锐军队早就已经被抽调而出。   面对着清军的猛烈进攻,虽然明军的抵抗依旧算的上激烈,但原本工事就比较简陋,更缺乏主力军队支撑的明军根本无法抵抗,被快速的突破入大营之中。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后,被多路清军突入大营的明军,已经彻底失去了作战欲望,开始趁着夜色四散而逃。   对于已经彻底成为了败后的明军,洪承畴却是并没有急着追杀,而是彻底的将明军的大营夷为平地。   夜间追击本就不是什么有效率的工作,而且今晚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洪承畴为谨慎起见,决定只是派出小股部队,象征性的追杀一阵便收兵回营。   毕竟这些湖广明军大多都是湖南人和外地人,对于本地的地形又不熟悉,在没有熟悉地理的本地向导带路的情况下,就算放任他们跑上一夜,估计也跑不出多远,还不如等待来日天亮再行出动抓俘虏为上!   果然,第二天天一亮,明军的败兵也根本没跑出去多远,甚至很多人都只是在原地打着转,天色一亮虽然可以看清道路,也分的清楚方向了,但清军的追兵却是同样再无任何限制,开始大举出动追杀,抓捕俘虏。   大批大批的明军仓皇的向着南方而行,在他们身后则是紧追不舍的清军骑兵。   江夏地区是平原与低矮丘陵的结合体,这地方虽然不说一眼百里,但是骑兵视线却是极为开阔,数里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尽入眼中。   因此当逃跑的明军跑的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之时,清军骑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顾忌,直接纵马便行,沿路上但凡有不老老实实跪于道旁之人,便即直接一刀了断。   面对骑兵时,步兵想逃一般都是向着丘陵地带而行,依靠地面的崎岖限制骑兵的追击速度,达到逃命的目的。   明军也一样,不由自主便会向着陡坡而上,不过更多的人则是随大浪,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打头的向哪里逃,他们便都跟随着而进。   看着各部进展顺利,追杀的明军血流成河,俘虏更是多的根本抓不过来。但洪承畴的心头却是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妥。   再次观察了良久,却依旧看不到不妥之处,正在苦思之时,却突然被风中飘扬的旗角擦过了脸,心中顿时狂跳!   明军虽然被追杀的极为狼狈,但却是极少见到骑马逃走的将领和他们的将旗,显然这绝对是不下沉的!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将领早就已经转移了出动,将领也就算了,明军的骑兵又到了哪里去!但这些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正在洪承畴心中大叫不好之时,天地之地浓密的丘陵地带之中密林处,却是突然立起一匹匹战马!   就如同一阵风刮倒后,露出草后的牛羊一般,无数的明军骑兵突然之间现身而出!   在洪承畴惊骇的目光下,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天地间! 第203章 反击   在号角声中,喂了一晚上蚊子的明军骑兵,发出嘹亮的呐喊声,如一道道洪流一般汹涌而下!   自上而下,明军骑兵的冲击速度极快,许多来不及躲避的明军败兵都会被直接席卷于马蹄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迂回,就是直接冲锋,没有后路的冲锋!   为了这一刻,李过的心都在滴血,集中精锐军队偷袭洪承畴是假,瞒天过海将主力秘密转移出来才是真。   为了这一目标,明军十万余杂兵和战力低下的军队都被当作诱饵放弃,为了将戏演足,李过甚至还得眼睁睁的看着大军溃败,却不能有丝毫的动作!   这可是这数年来,他辛辛苦苦的在湖广招募而来的军队,这一战下来,就算能够将精锐保留下来,他的本钱也得折了一半还多!   一夜的隐忍,终于换来了这一机会,在清军漫山遍野的追杀败兵之时,他们的队伍会变得十分分散,就算洪承畴真的经天纬地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还能如臂使指一般的调配好各个军队!   在指挥能力与大局掌控上面,李过三人也及不过一个洪承畴,那索性就让大家都处于同一水平,以整打零,狠狠的打洪承畴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也果然如李过所想,当明军集团冲锋之时,兴高采烈的追杀败兵的清军根本无可抵挡,冲在最前面的数百蒙古骑兵还没过高兴劲,就被近两万骑兵给直接淹没,然后消失无踪。   虽然有少数蒙古人侥幸从敌军之中活了下来,但明军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和追击的意思,而是沿着大路不断的向前突击,再突击!   半个时辰不到,明军便连破十数股蒙古、汉八旗骑兵,冲散杀败无数清军步兵,势同席卷!   再次冲击数里,前面却是突然出现一队阵列森严的步兵集团,上面一个高高飘扬的‘赵’字大旗,十分的耀人眼睛。   对于有建制,阵列森严的步兵军阵,李过不可能再象之前那般直接一冲而过,而是牢牢记住了这个‘赵’字大旗,还有在大旗下按旗而立一个英伟武将。   再次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后,李过便下令大军转向,由直冲改为侧击!   在呜呜的号角声中,慢慢收集脚步的明军骑兵,开始随着帅旗的不断摇动,拉转马头,向左侧整队。   没有多长时间,明军骑兵集团再次奔驰了赶来,开始横切整个战场!   他们突击的距离已经足够的远,将清军最右翼彻底击溃后,如今已经进入清军后方,这个时候从后横击而来,可谓占尽便宜!   山西绿营首当其冲,在将领声嘶力竭的绝望吼叫中,山西兵集结成阵的速度,始终跟不上战马的奔驰步伐,还未集结一半的兵力,而且还都是些散兵游勇的情况下,便即直面着了明军骑兵。   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马速已经上来的明军骑兵,根本就不理会清军的动作,他们只有一个动作,那便是不断的打马向前,就这般以战马的冲撞为武器,直接将山西绿营冲击的支离破碎。   无数的清军嚎叫着飞向半空,然后便被后续的明军骑兵在空中砍成碎片,两万骑兵一冲而过,山西绿营已经彻底消失在清军的序列之中。   虽然绿营中比较悍勇的士兵,也给了明军一些伤亡,但对于无尽的骑兵集团来说,连朵浪花都算不上。   接下来便是汉八旗,在慌乱的生死关头之下,汉八旗骑兵根本不理会步兵同袍的死活,直接便打马而逃。   汉八旗本身就没有装备拒马枪,这次为了追击明军,获得最大的军功,甚至都将火铳扔在军营之中,只带着近战武器而来。   在面对骑兵时,他们甚至连象征性的抵抗都做不到,更是完全将八旗的荣耀扔到了垃圾堆,直接转身就跑。   然后这些逃跑的八旗勇士们,便一个个被明军轻松愉快的从后面一一斩杀。   山西绿营、汉八旗之后,便是满八旗,但满八旗更没有传说中那般英勇无畏,没有丝毫的犹豫,还没等明军骑兵集团压来,他们便即早早调转马头,直接向回路就跑。   等到明军杀到时,已经只能看到冲天的烟尘远远而去,连个背影都没有看清楚。   满八旗一跑,王进宝已经开始跳脚大骂了,当然他是不敢骂满洲太君的,而是怒骂山西绿营不争气,连一点时间都不能给自己争取到。   在发觉战场形势不妙之时,王进宝第一时间便即停止追击,开始奋力的收拢本部,准备结阵而抗。   但他却是严重低估了部下们争功的积极性,他不到两千人的本部,已经因为追击前后相差了数里之遥,这个时候任凭他将铜锣敲烂,将传令兵跑死,也根本不可能将所有本部全部收拢回来。   在明军大军杀至之时,他还只是集结到了不足三百本部,其中大部分还是他的亲卫兵。   一看到视线之中的明军骑兵数量,王进宝便彻底放弃了原地坚持的想法,一脚将自己的将旗踢倒,狂吼一声‘各自突围,大家武昌见’后,便即一骑绝尘,快速的消失在远方。   几乎与王进宝同时,张勇也是一脚将将旗踢倒,在说了基本上同样的话后,更是将盔甲武器全部扔了一地,也不带任何亲兵,独自一人便向一处洼地逃去,整个人扑在洼地凹陷处,便即一动不动了。   这也不能怪张勇,他在战场上受过重创,稍微颠簸,就会钻心的疼痛,根本骑不得马,只能以战场装死来搏得一线生机。   山西兵,满汉八旗,陕西绿营相继溃败,士气越来越盛的明军的进攻依旧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在清军左翼,明军终于碰到了抵抗。   已经反应过来的蒙古骑兵,表现出他们草原民族的水准,在明军冲来之时,已经调整了过来。   虽然大军依旧显得很散乱,但却有数千蒙古骑兵集结完毕,在各自的统领带领下,向着明军发起了反冲锋。   显然这些蒙古人是用来迟滞明军的,而不是蒙古人真的觉得这数千人就可以击败士气正盛的明军。   虽然明军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在拼命的蒙古骑兵面前,依旧还是费了一番手脚,这才将蒙古骑兵彻底击溃。   但到了此时,蒙古各部已经开始陆续集结,虽然还远谈不上统一的指挥,但却已经有了一搏之力。 第204章 只剩一口气了   虽然蒙古骑兵已经有了一战之力,但也仅仅只是一战之力而已,明军依旧牢牢掌控着战场的主动权。   战场之上根本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李过一路跟着李自成摸爬滚打而来,虽然年轻不大,但也算的上是战场上的宿将了,根本不会犯这种错误。   刚刚收拾完挡路的蒙古死士后,李过便再次将矛头对准最外围的蒙古骑兵,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军阵,人数在四千人上下,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这些蒙古人是多个部落聚集而成,相互之间的配合极为生涩,骑兵虽多,但却显得有些混乱。   乱战先打的就是这种软柿子,除了可以随意欺负以外,还可以让战场变得更加的混乱!   在冲天的号角声中,明军没有丝毫停步,直直的便向这部蒙古骑兵冲杀而来。   面对挑战,这些蒙古人显得有些无所事从,他们正处于兵找不到将,将寻不到兵的混乱之中,而且刚刚亲眼目睹了数千蒙古精锐消亡的场面,更是鼓不起丝毫斗志。   虽然号角声催的极急,便蒙古人根本没有应战的心思,甚至在明军一往无前的气势压迫而来时,直接便选择落荒而逃。   蒙古骑兵逃的足够的快,这一点完全不负他们马背上民族的英姿,控马技术出神入化的他们,甚至可以在明军全力冲锋之下,快速的拉开与明军的距离,只留下滚滚的烟尘为明军享用。   不过他们是逃的极英姿飒爽,但一直被他们遮挡掩护着的河南、山东等地,还有湖广本地的绿营,却是直接坐了腊。   虽然有了蒙古兵争取而来的时间,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队伍全部聚拢集结成阵,这些绿营兵还没有这么逆天的实力。   但是战场上的绿营兵只要还能控制的了的,都已经被收拢完成,此时无数大大小的方阵已经出现在明军骑兵的面前,虽然这种仓促之间形成的步兵阵势,根本无法阻挡如今气势如虹的明军骑兵,但李过却只能是轻轻叹息一声,放弃了扩大战果的机会。   收拾这些步兵只要花费一些时间和工夫,就可以将他们全部击败消灭,但如今的李过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一次突袭,虽然杀的痛快,也很是给了洪承畴一记闷棍,但是李过却是明白,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后,洪承畴想必已经开始重新组织军队了。   尤其是清军骑兵的力量并没有被消灭太多,只要组织赶来,依旧可以对明军造成巨大的威胁。   尤其是如今连续激战了近一个时辰,战马和士兵的的体力消耗都是极大,如今全靠着如虹的士气支撑着,一旦泄了这口气,明军就会兵败如山倒。   “全军听令,杀回去!我们回咸宁!”   今天的目标基本上已经完成,对着洪承畴这种老狐狸,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李过见好就收,直接下令道。   明军虽然是主动后撤,但是对上回路上慌慌张张开始溃败的清军追兵,却是根本毫不手软,一个个都杀的周身浴血。   在李过带骑兵集团突袭清军追兵时,文安之与堵胤锡根本没有跟随而前,而是一个带着明军精锐率先出发,直奔咸宁,另一个则是用大旗收拢败兵,收拢一批便即打发一批上路,向着咸宁而退。   至于清军到底能够多久反应过来,明军能回去多少,也只能看天意了。   这一战,明清双方均损失惨重,被当作弃子的十多万明军,这一战死伤被俘无数,至少有一半人惨死或被俘在逃亡路上,而清军同样在明军决死反击之下,损失惨重。   骑兵被打的建制混乱,步兵只要正面撞上了明军骑兵,基本上都只剩下一个番号的存在,而最先面对明军骑兵兵锋的山西绿营,甚至连番号都不存在了。   大军之中,也只有赵良栋本部,因为赵良栋对于这种追击抓俘虏的战斗不感兴趣,却是因祸得福,成为清军大军中不多的没有任何损失的军队。   至于满八旗,那更是让清军上下都觉得灰心丧气。   原本在绿营兵心中,满洲八旗就是无敌的存在,数百破数万,数千便能打的明军十数万大军满山放羊,过万则是横行无忌,在战场上向来是一锤定音的终极力量。   这些本来应该挽狂澜于既倒,摧敌锋于正锐的神话的存在,今日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连一箭都未放,便即直接逃之夭夭,这委实让所有绿营都觉得,见面不如闻名,心理落差实在太大。   而蒙古人的表现,却是让绿营兵们开始隐隐产生畏惧和感恩,毕竟那数千骑的决死冲锋,不仅仅是对的上蒙古铁骑的名声,更是给了河南、山东、湖广这些二流绿营军队以集结的时间,让他们能够集结到一定数量的本部,并且将这些有生力量成功的带离战场,他们委实都欠下一份天大的人情。   这一战,清军损失可谓巨大,好几支军队都只剩下番号,汉八旗亦是受创严重,总体损失至少超过了三万人。   更可怕的是,满清军队挨了这一记闷棍,军队的士气军心都遭受到了重创!   相比于损失,与明军一样,清军各部几乎都已经建制散乱,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与重编,根本无法再次走向战场。   唯一令清军上下安心的是,蒙古骑兵损失虽然惨重,但依旧还有近七千骑,另外再加上各个绿营的骑兵,清军手中还有两万多的骑兵在手,虽然进攻稍嫌不足,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了。   望着清军上下一片的哀嚎,洪承畴阴沉着脸,却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一次他确实是太过于看轻明军了,甚至都忘记了闯营的看家本领了。   保存老营骑兵,以杂兵为诱饵,吸引敌军围攻追杀,再以精锐骑兵攻击贪功冒进的敌军,这是闯营十数年来花的最得心应手的看家本领。   洪承畴也不止一次领教过,却没有一次象今天这般的狼狈不堪,但李过只是稍稍将之改动一番,将原本破绽百出的诱敌变为真正的溃败,自己一时不察,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委实是不可饶恕!   不过这也只是这一次罢了,我大清天下十分得其七,无论如何恢复力都要远远强过于你们这些明寇!等老夫重新将军队恢复过来,再从江南请来援军,就能将你们彻底的剿灭!   洪承畴紧紧的捏着拳头,在心中不断的咆哮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手中指望的援兵,如今已经基本上只剩下一口气了…… 第205章 急转直下   蒙古人使者安全的回归,这让蒙古人个个都觉得此次议和的把握极大,大家的生路已经出现了。   但是使者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泼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话说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容易之事,倒并不是说蒙古人连解决苏克萨哈这最后的千多骑的能力都没有,而是这事一旦做了,他们在清廷控制区里,就再也没了容身之地。   按蒙古人的想法,议程的条件应该是他们拿绿营兵的脑袋给明国皇帝一个交代,再献上几声恭维的祝词,表明他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其实是暗地站在明国这一边的等等。   只要态度够谦卑,恭维的话说的足够到位,再递上几封效忠奏章,这事基本上就差不多能够定下了,毕竟汉家天子特别是那些儒家们,向来喜欢虚名,老老实实的总能交代的过去。   但眼下这位汉家天子却是有些另类,连给人拍马屁的机会都没有留,这还怎么弄?   这两个条件,任何一个都是不能接受的,一个让他们完全自绝于大清,另一个则是让他们失去陪伴他们征战的老伙计,没了马匹的蒙古人,那还叫蒙古人么?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南蛮子不给咱们活路,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就是!”   眼见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意冒头,额尔图忍无可忍的跳将出来,怒不可遏的吼道。   “额尔图果然是我蒙古有名的骑士!你日勒部愿意打头阵的话,我乞锡族愿意在后支援!”   额尔勒还没有来的及喝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乞锡族统领桑迪便鼓掌叫好赶来。   “你……”   好在额尔图虽然勇猛,但却不傻,只是怒目而视,却也不再充好汉子了。   眼下这局面,在场诸位蒙古头人都是心中明白,大家齐心防守还有一丝生机,若是贸然出击,强攻明军坚固的防线,只怕匹马都难以回归。   难不成真的要答应明人的条件不成?   谁都明白答应这条件的后果,在失去了马匹之后,蒙古人的威胁性就立即降至最低点,靠步战对敌长于步战的汉人,显然是自己找虐。   明人守信还好,若是遇到一个翻脸不认人的,在没有骑兵的威慑下,直接将他们一扫而灭,似乎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但死守虽然可以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也只是将灭亡时间稍稍推后,对于最终的结果依旧没有任何帮助。   更可怕的就是,他们想要拖延时间,最后的可能就是杀马充饥,等战马被屠宰待尽后,什么也拿不到的明军会对他们有什么样的报复,只要不傻都能清楚的明白。   就在这些蒙古头人目光越来越冷厉之时,突然有人前来禀告道,“小的见过各位头人,紧急军报!征面大将军已经尽数宰杀战马,满八旗余部全员直奔山林而去!大将军已经弃军!”   “什么!?”   这一下所有蒙古头人全部跳将了赶来,人人脸上都是闪过微不可察的慌乱。   无论他们承不承认,满八旗都是他们心底隐隐的定海神针,虽然刚刚众多蒙古头人已经对苏克萨哈心存杀意,但是此时闻听苏克萨哈弃军入山逃遁,所有人都顿时有些心中无底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额尔图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暴躁如雷的吼道。   “就在方才,大将军说要看看山林里有没有什么小路,想要亲自一探。他们下马之后,二话不说便即直接将坐骑杀死在道旁,大将军入山之前,还大声喝问我等,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明军的两个条件了?更说只要其部勇士还有一人活着回到北方,大清都会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斥候不断的哆嗦着,但是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所探到的一切都交待了出来。   当听到苏克萨哈说到‘明军两个条件’时,在场的所有蒙古头人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斥候下面的话,基本上已经无人可以听的清楚了。   不用说,这两个条件肯定是大明皇帝给透露出来的,毕竟使者回营之后,便被直接带到了蒙古头人们的营帐之中,根本没有去其第二个地方,自然不存在泄密的问题。   这大明皇帝真是一个狠角色,也太他娘的阴了吧!   这一下虽然没动手,但却跟动手了没什么差别了,无论苏克萨哈在这次南征中表现如何不堪,满清估计还是相信自己人要多一点,自己等人如今完全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指定是大明皇帝派遣使者,或者干脆放回一些俘虏回来,将蒙古人私自议和的情况给捅给了苏克萨哈,甚至还会说的更加的耸人听闻,比如说双方已经谈妥条件,只等晚间动手云云……   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将苏克萨哈吓的根本不敢和他们当面对质,而是选择直接弃军而逃,更是悲愤的留下就算只剩下一人,也要与他们清算的狠话。   众多蒙古头人怔了良久,这才渐渐苏醒过来,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惊讶的发现大家心中的想法竟然都差不多,这可是蒙古人之间难得的意见一致之时,唯一可惜的是,这种共识却是建立在被别人给恶心到的情况下。   “杀!”   正在众人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之间清军营地之中,喊杀声大作,听这嘶吼声,至少也是万人以上级别的大战才有的动静!   难道明军打过来了吗?   但是这方位不对啊,杀喊声是来自于清营左翼邻近,那是那些倒霉催的绿营兵们的驻地,紧临着江边不远,明军就算突然登陆袭击,也不可能这般的声势骇人啊!   “报!报各位头人,江南绿营反了!”   “报!安徽、山东、山西绿营也反了!”   “报!陕西绿营也反了!”   “报!叛军已经杀散官兵,直冲着我营而来!”   “报!明军已经开始频繁调动,骑兵已经开始向我营方向而来!”   “报!蔑尔依部受到绿营叛军围攻,死伤惨重……”   “报!者彦部遭遇袭击……”   “报!明军骑兵距离我大营已经不足五里!明军步兵已经开始向前开拔……”   一连串的噩耗不断的传来,整个蒙古营帐之中所有头人脑袋又一次开始嗡嗡作响了,怎么会这样?自己不就是派出一队使者么?形势怎么突然间就急转直下了? 第206章 内讧   唯一让蒙古头人不理解的是,绿营兵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疯,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不应该啊!   江南绿营反了,他们还能理解,毕竟南京都被大明皇帝拿下来了,江南变天已经是既定事实,江南绿营这个时候动手,反戈一击,还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甚至安徽绿营兵反了,他们也可以理解,大明皇帝一统南方之后,下一步,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做着出兵安徽的准备,他们反了也能为自己一家老小找一条活路。   但山西、陕西、山东绿营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们难道不明白,你们这一反,你们在家乡妻儿老小,就要跟着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么?   自己与大明皇帝谈判,似乎根本就没有谈到他们吧?唯一的可能便是,难不成他们的小算盘已经被绿营上下看透了?   “诛杀国贼!”   “杀鞑子!”   正在蒙古人头人一哄而散,各回本部之时,战场上的局面再次开始变得有些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原本还在同时进攻蒙古人的绿营,在当他们遭遇在一起时,双方却开始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   无数绿营兵一边进攻着蒙古人大营,一边还在相互之间拼命厮杀着,整个清军大营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就分不出敌我。至少在蒙古人看来,无论是哪边的绿营都是他们的敌人!   遭遇突袭,蒙古人的损失是极为惨重的,他们的长处在于骑兵战,如今猬集在军营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来他们的长处,在步兵的攻击下,接连十余个部落直接被发疯一般的绿营兵给直接推平。   绿营兵的心理是矛盾的,一方面从明军大营中放回的俘虏交待出来蒙古人的谈判过程,这些特意被朱聿鐭挑选出来的俘虏,在帐外将蒙古人与明人的交易从头听到尾。   最后朱聿鐭更是帮蒙古人再加了一条,让他们尽灭北方绿营兵,作为安全撤退的条件,这一点蒙古使者没有听到,但这些安排好的俘虏们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在蒙古使者被明军故意拖延了一会时间才放他们离开之时,这些俘虏就先一步离开了明军军营,然后后面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在接到这些被放回俘虏的供词之后,苏克萨哈就已经是迟疑不定了。   在收到蒙古头人开始集聚于勒日图部开始密议时,苏克萨哈便再也坐不住了,当看到大营周边已经出现蒙古人的监视斥候时,苏克萨哈已经只想着逃跑了。   而苏克萨哈逃跑更是如同点燃了导火索,让原本收到消息只是半信半疑之间,但本能的开始组织串连的绿营将领们,个个都一瞬间深信不疑!   北方绿营当场便即炸开了锅,在蒙古人还在等待使者汇报之时,绿营将领们便即立即达成了统一的立场,那便是先下手为强,免得被早已经‘准备’好动手的蒙古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因为朱聿鐭交待的只是尽灭北方绿营,因此明显有活命机会的江南绿营,明显不可能与北方绿营再一条心了,虽然在当时胸口拍的震天响,但一出帐门,便立即决定再次串连。   不过摆在江南绿营面前最好的选择,那便是直接倒戈投降!谁都明白,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半点迟疑,哪怕只是观望,都有可能会被事后清算!   于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内讧便突如其来的出现,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甚至连始作俑者朱聿鐭,都没有想到这般随意一个小小的安排,就能起到如此大的波澜。   此时的明军显然已经被惊动到了,在清军开始大乱之时,明军也开始动员起来,不过并不是来参加乱战,而是全线警戒,所有士兵全部进入战线,避免被冲击到。   而蒙古人所探查到的明军骑兵袭来,也只是朱聿鐭害怕被突袭,这才第一时间派遣骑兵进抵清军大营外数百内警戒,给大军预警的时间。   明军的到来,并没有让清军的乱战终止或者减轻规模,而是令其更加的白热化起来。   蒙古人认为这是绿营已经和明军勾搭上了,是来前后夹击于他们,毕竟两者是同族,而眼下清军颓势尽显,为了保命,为了生存只能亡命一搏!   而北方绿营则同样是这般的认知,认为这些明军是来配合蒙古人将他们斩尽杀绝的。   至于江南绿营,则是觉得明军是来配合他们全力剿杀满清大军的,为了给未来主子留一个好印象,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留手或者停止的动作,只能更加拼命的向前!   江北绿营的数量最多,步战时战力最强,又有大量的骑兵在手,更兼突袭的优势,在蒙古人根本来不及跨上战马,排列整齐之时,原本应该占据上风,但他们同时面对蒙古人与江南绿营的攻击,却也只能陷于苦战之中,根本无法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而蒙古人更是凄惨,原本就被突袭,马上勇士变成了地上武士,在汹涌而来的绿营面前,被打的极为狼狈,一个个千人队不断的被击溃,无数勇士根本发挥不出他们战力的十之二三,便被汹涌而来的人潮斩杀当场。   相比而言,战力最为孱弱的江南绿营进展却是出奇极为顺利,并没有觉得太过吃力。   一方面他们战力低下,总共不到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根本不被江北绿营与蒙古人放在眼中,双方不约而同,都将最精锐的军队派去攻打对方,派来阻挡他们的人马都没有超过三千。   这点人马,又只是阻拦而已,当然挡不住觉得大局已定,自家已经成功站队,并且士气如虹的江南绿营,被压的步步后退,但却是退而不乱,虽然处于劣势,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被击败。   这场厮杀只看的明军骑手统领任良朋目瞪口呆,清军内部就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压根就没有人理睬就徘徊在左近的自己,自己人之间就已经杀的血流成河,尸积成山!   当眼见明人只是旁观,始终没有进攻的意思后,原本还在隐隐堤防着明人的部分蒙古骑兵,在看到自家阵营已经越来越出现颓势后,也再也顾不得明人就在近旁,开始全力投入内讧之中。   这一场内讧打的极为残烈,双方都已经打的红了眼,根本顾不上别的任何事务,甚至连明军主力已经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也根本视而不见,眼中唯有眼前的对手!不死不休! 第207章 夹击   唯一让蒙古头人不理解的是,绿营兵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疯,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不应该啊!   江南绿营反了,他们还能理解,毕竟南京都被大明皇帝拿下来了,江南变天已经是既定事实,江南绿营这个时候动手,反戈一击,还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甚至安徽绿营兵反了,他们也可以理解,大明皇帝一统南方之后,下一步,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做着出兵安徽的准备,他们反了也能为自己一家老小找一条活路。   但山西、陕西、山东绿营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们难道不明白,你们这一反,你们在家乡妻儿老小,就要跟着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么?   自己与大明皇帝谈判,似乎根本就没有谈到他们吧?唯一的可能便是,难不成他们的小算盘已经被绿营上下看透了?   “诛杀国贼!”   “杀鞑子!”   正在蒙古人头人一哄而散,各回本部之时,战场上的局面再次开始变得有些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原本还在同时进攻蒙古人的绿营,在当他们遭遇在一起时,双方却开始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   无数绿营兵一边进攻着蒙古人大营,一边还在相互之间拼命厮杀着,整个清军大营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就分不出敌我。至少在蒙古人看来,无论是哪边的绿营都是他们的敌人!   遭遇突袭,蒙古人的损失是极为惨重的,他们的长处在于骑兵战,如今猬集在军营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来他们的长处,在步兵的攻击下,接连十余个部落直接被发疯一般的绿营兵给直接推平。   绿营兵的心理是矛盾的,一方面从明军大营中放回的俘虏交待出来蒙古人的谈判过程,这些特意被朱聿鐭挑选出来的俘虏,在帐外将蒙古人与明人的交易从头听到尾。   最后朱聿鐭更是帮蒙古人再加了一条,让他们尽灭北方绿营兵,作为安全撤退的条件,这一点蒙古使者没有听到,但这些安排好的俘虏们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在蒙古使者被明军故意拖延了一会时间才放他们离开之时,这些俘虏就先一步离开了明军军营,然后后面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在接到这些被放回俘虏的供词之后,苏克萨哈就已经是迟疑不定了。   在收到蒙古头人开始集聚于勒日图部开始密议时,苏克萨哈便再也坐不住了,当看到大营周边已经出现蒙古人的监视斥候时,苏克萨哈已经只想着逃跑了。   而苏克萨哈逃跑更是如同点燃了导火索,让原本收到消息只是半信半疑之间,但本能的开始组织串连的绿营将领们,个个都一瞬间深信不疑!   北方绿营当场便即炸开了锅,在蒙古人还在等待使者汇报之时,绿营将领们便即立即达成了统一的立场,那便是先下手为强,免得被早已经‘准备’好动手的蒙古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因为朱聿鐭交待的只是尽灭北方绿营,因此明显有活命机会的江南绿营,明显不可能与北方绿营再一条心了,虽然在当时胸口拍的震天响,但一出帐门,便立即决定再次串连。   不过摆在江南绿营面前最好的选择,那便是直接倒戈投降!谁都明白,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半点迟疑,哪怕只是观望,都有可能会被事后清算!   于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内讧便突如其来的出现,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甚至连始作俑者朱聿鐭,都没有想到这般随意一个小小的安排,就能起到如此大的波澜。   此时的明军显然已经被惊动到了,在清军开始大乱之时,明军也开始动员起来,不过并不是来参加乱战,而是全线警戒,所有士兵全部进入战线,避免被冲击到。   而蒙古人所探查到的明军骑兵袭来,也只是朱聿鐭害怕被突袭,这才第一时间派遣骑兵进抵清军大营外数百内警戒,给大军预警的时间。   明军的到来,并没有让清军的乱战终止或者减轻规模,而是令其更加的白热化起来。   蒙古人认为这是绿营已经和明军勾搭上了,是来前后夹击于他们,毕竟两者是同族,而眼下清军颓势尽显,为了保命,为了生存只能亡命一搏!   而北方绿营则同样是这般的认知,认为这些明军是来配合蒙古人将他们斩尽杀绝的。   至于江南绿营,则是觉得明军是来配合他们全力剿杀满清大军的,为了给未来主子留一个好印象,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留手或者停止的动作,只能更加拼命的向前!   江北绿营的数量最多,步战时战力最强,又有大量的骑兵在手,更兼突袭的优势,在蒙古人根本来不及跨上战马,排列整齐之时,原本应该占据上风,但他们同时面对蒙古人与江南绿营的攻击,却也只能陷于苦战之中,根本无法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而蒙古人更是凄惨,原本就被突袭,马上勇士变成了地上武士,在汹涌而来的绿营面前,被打的极为狼狈,一个个千人队不断的被击溃,无数勇士根本发挥不出他们战力的十之二三,便被汹涌而来的人潮斩杀当场。   相比而言,战力最为孱弱的江南绿营进展却是出奇极为顺利,并没有觉得太过吃力。   一方面他们战力低下,总共不到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根本不被江北绿营与蒙古人放在眼中,双方不约而同,都将最精锐的军队派去攻打对方,派来阻挡他们的人马都没有超过三千。   这点人马,又只是阻拦而已,当然挡不住觉得大局已定,自家已经成功站队,并且士气如虹的江南绿营,被压的步步后退,但却是退而不乱,虽然处于劣势,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被击败。   这场厮杀只看的明军骑手统领任良朋目瞪口呆,清军内部就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压根就没有人理睬就徘徊在左近的自己,自己人之间就已经杀的血流成河,尸积成山!   当眼见明人只是旁观,始终没有进攻的意思后,原本还在隐隐堤防着明人的部分蒙古骑兵,在看到自家阵营已经越来越出现颓势后,也再也顾不得明人就在近旁,开始全力投入内讧之中。   这一场内讧打的极为残烈,双方都已经打的红了眼,根本顾不上别的任何事务,甚至连明军主力已经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也根本视而不见,眼中唯有眼前的对手!不死不休!   写完第二章 才发现,自己忘了发第一章了,算了,就一起发了。有票的给一张,谢谢。大家晚安。 第208章 覆没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右边是长江,左边又是明军骑兵,蒙古人一下子进入了最绝望之中。   “南蛮子不给大家活路,大家伙跟他们拼了!”   一片的慌乱之中,有蒙古人已经杀红了眼,绝望中发出野兽濒死前的怒吼。   “跟南蛮子拼了!”   无数的蒙古骑兵山呼相应,更是拼命踢打着战马,向前疾冲而来。   但大部分蒙古部落却是没有妄动,而是在进退两难之间艰难的徘徊着。   不过也有脑子比较灵光的,比如说勒日图部的鄂尔勒,鄂尔图两兄弟,他们不声不响的来到蒙古右翼,在急驰至挨近长江边,距离明军只有百步之遥的地方,便即带着族人下马,更是抛弃武器,徒步高举双手向着明军方阵而来。   果然如鄂尔勒所预料的那般,明军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在部分火铳兵与刀盾手的警备之下,任由他们在方阵之间的空隙中鱼贯而入大阵之中。   但是那些脑子发热,热血过于上头的蒙古人,就比较倒霉了。   先是第一步遭到密集的火铳打击,最前方的蒙古骑兵被打的前锋尽没,后续的骑兵更是来不及收缰,便即与倒地的人马撞成一团,冲击的速度自然而然的降了下来。   但是距离明军大阵也只有数十步了,这点距离根本不可能让战马再次达到最高马速,而使去了速度的骑兵,跟靶子并没有多大区别。   尤其是明军也拥有骑兵的情况下,更是一场屠杀!   最有种的两三千蒙古骑兵,在任良朋的骑兵与明军火铳兵的配合面前,只是来回两个冲击,便即灰飞烟灭。   后续的蒙古人哪里还敢向前冲锋,更见到了鄂尔勒兄弟成功脱险的榜样后,纷纷有样学样,下马抛甲弃刀便即向前而来,希望能够进入明军大阵寻求庇护。   但是他们醒悟的时间实在有些晚了,虽然明军已经不再攻击这些已经没有多大威胁的蒙古人了,但是不代表后面的江北绿营会放过他们!   在急追而来的江北绿营骑兵面前,这些弃马弃甲弃刀,在距离明军大阵还有两三百步便即下马的蠢货,连绵羊都算不上,完全是被江北绿营骑兵屠杀的对象,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尽管近在咫尺,但明军却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只是坐看绿营骑兵砍瓜切菜一般的斩杀蒙古骑兵。   只要绿营骑兵不到达明军火炮最佳射程之内,明军甚至连攻击的欲望都没有。   在江北骑兵疯狂的杀伐之下,最后能够逃至明军大阵前的蒙古人,已经不足三千人。   若再加上之前的鄂尔勒部蒙古人,这次南征的蒙古人就只剩下了五千出头!   眼看着杀红眼的江北绿营还要追击,明军直接给予了他们一轮炮击,在漫天飞舞的链弹面前,最疯狂的绿营骑兵也一下子恢复了理智,再也不敢向前,而是直接调头便逃。   激烈的战鼓伴随着号角声,明军开始全线压拢而来,强大的满清南征大军,如今还在抵抗的就只有江岸边这已经不足两万人的江北绿营了。   而在近十万的明军大军面前,他们这点残兵败将,也马上就要成为历史的尘埃!   “早降!”   “早降!”   无数的高呼声中,明军开始步步紧逼,不断的缩小着包围圈。   只剩下数千骑兵的绿营,根本无法对明军造成多大的障碍,甚至只单单靠任良朋的骑兵,就足以将这些大战方歇,人困马乏的骑兵全部拿下。   剩下的绿营兵在黑洞洞的炮口下不断的后退着,数百门火炮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场面,根本就不是胆子大就可以能选择无视的。   在见识过链弹的可怕威力后,绿营兵上下都清楚的明白,只要这数百门火炮全部开始发威,根本用不了一顿饭的时间,就能将绿营这些残兵疲将打的四散崩溃!   但是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营墙保护不了他们,再向后便是长江,游弋在长江水面上的舰队的炮火,只会比明军陆军更多,更加的凶猛和没有人性!   “只要皇帝陛下下旨赦免我等之罪,我等愿意降!”   就在明军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之时,绿营中有使者策马出营,高声的叫道。   “告诉他们,尔等没有资格跟朕讲条件!大明朝廷不接受要胁!要么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听候处置,要么就跟朕战上一场吧!给他们半柱香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无论是降是战,大军便即立即进攻!”   对于还敢跟自己谈条件的绿营兵,朱聿鐭脸上一寒,直接便下令道。   这些不安定因素,朱聿鐭是压根就不想留下,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繁琐,根本没有时间再分出一部分心思来防备这些降兵。   之所以给了对方半柱香的时间,也是因为明军火炮抵达最佳位置并且布置需要这么多的时间,而不是真的给绿营兵时间以喘息。   事实证明,对于这些**子与将门,怀德不如施威,在收到朱聿鐭严辞的最后通牒之后,这些货们根本没有考虑多久,便即大开营门,树起白旗。   在一小队明军进入军营,开始监视绿营兵将武器放在营中空地,并且喝令他们鱼贯而出营后,明军大军这才开始陆续向前,保持戒备着将绿营兵打乱建制,分别看管起来。   这是朱棣用命换来的教训,派军接受降兵出降,而不是任由降军自行出战投降。   当年朱棣在济南时,曾差点被铁弦的诈降计给结果了性命。就是因为铁弦当时令士兵出城投降,自己在城中等待朱棣进城,朱棣在大喜之时,没有防备,在入城之际,险些被千斤闸给一分为二,若是当时战马没有神使鬼差一般的停下脚步,他要么被千斤闸一分为二,要么就会被千斤闸给隔绝在城中,被城中伏兵乱刀分尸。   在千斤闸落地的瞬间,原本出城投降的降兵,也纷纷绰起武器,向朱棣飞扑而来,若非防卫死死护住,估计这一仗朱棣就得交待在济南城下。   在受过这个教训之后,朱棣再接受投降,便会先派一营兵入城接管城防,这才会让大军入城,而且再不接受降兵主动出城投降。   极为了解大明历史的朱聿鐭,当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好在这些绿营兵已经是山穷水尽,无人敢作什么妖蛾子,受降的过程极为顺利。   看着已经被彻底打乱建制,并且已经被明军牢牢看管起来的绿营兵,无论是朱聿鐭还是绿营兵,都是长长舒了口气。   绿营兵的投降,也标志着苏克萨哈这次南征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朱聿鐭终于可以后顾无忧的解决长江以南的所有问题了。 第209章 马逢知反正   虽然被打乱编制,但绿营兵的心中却是渐渐安定了下来。   只要明军还肯保持着对他们的戒备,那就表明坑杀降兵这种最糟糕的情况,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   不过绿营兵心中也十分清楚,在他们无法表现出更大价值之前,他们的命运依旧是十分的不稳当的。   “万胜!”   “万胜!”   “万胜!”   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明军三军欢声如雷,无数的狂喜和骄傲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当穿着一身拉风但却并不坚固,纯粹为了装13所用的金甲的朱聿鐭策马出现在明军阵前之时,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这一次明军以不大的代价全歼了之前凶悍无伦,一度压制的他们不敢冒头的满清大军,所有将士们都直接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热之中。   跟着这样一位既能让他们粮饷充足,又能让他们不断胜利的皇帝,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充满着敬畏与拥戴!   尤其是全歼满清南征大军后,朱聿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根本无人可以比拟。   至于已经已经逃遁的苏克萨哈,根本就无人多想。   甚至连朱聿鐭都觉得,苏克萨哈想要活着回江北,基本上就是一件不太可能之事了。   先不说这些建奴在人生地不熟的江西莽莽大山中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就算他们还能有些残兵败将活着走出群山,也得有命从南直隶腹地一路突围至江边,更需要足够幸运找到合适的渡船。   而且得到渡船后,他们想要过长江,也得问问明军水师答不答应。   重重封锁之下,苏克萨哈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传旨南直隶明军,那只要他敢露头,无数瞪着血红眼睛盯着这份大功劳的明军将士,就能将其撕成粉碎!   虽然很想去南直隶的皇宫在好好体会一把真正皇帝的感觉,但朱聿鐭还是觉得先将湖广洪承畴这老贼解决掉,才是真正可以安心的前提。   洪承畴这老不死的,虽然朱聿鐭没有直接与他交过手,但从其在江西的两次出手,一次差点要了金声恒的命,一次差点让自己苦心布下的场面鸡飞蛋打,这种手段委实让朱聿鐭深深的忌惮,这个祸害一天不除,他就一天无法安稳的睡觉。   不过明军虽然没有经历过几场大仗,但连续在战场上绷了一月有余,其中大战小战不断,军队士气虽然高昂,但必定已经极为疲惫,完全是靠着大胜下的亢奋在支撑着,不好好休整一番,根本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至于湖广明军,朱聿鐭虽然忧心重重,但如今局势大定之下,他的行动也开始谨慎起来,避免一个不小心,将所有的果实全部连本带利全部吐了出去。   在将大捷的消息传回广东之后,明军也开始分批向九江,南昌回返,准备休整个十天半月,这才开始向湖广进军。   这十数天之时中,朱聿鐭难得的放松了许多,因为苏克萨哈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苏克萨哈倒是成功带着麾下闯过层层山脉,不过并没有前往南直隶,而是直接折道去了浙江。   不过等待他的并不是欢迎酒宴,而是马逢知的公开叛乱!   在得到南京城已失,江西清军主力被围困的消息后,浙江提督总兵官马逢知便再也坐不住了。   眼看大明又有卷土重来的气象,马逢知深知以自己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挡的住数路明军的合击,浙江又被隔绝在外,想要援兵都不可能。   在得到手下心腹们的一致支持后,马逢知其人却是还有些犹豫难决,深性苏克萨哈大军若是逆天翻盘,自己若是作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正在难决之时,却是听闻苏克萨哈仅带着数百残兵败将入杭州的消息,确定这个消息确实无误后,马逢知再无犹豫,当天便即发动兵变。   他本部六千余绿营兵,本就是浙江境内最强悍的军队,再加上本就驻扎在杭州城内,对上五百杭州驻防八旗外加苏克萨哈的数百败兵,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已经被杭州花花世界磨蚀了意志的驻防八旗根本就不是对手,苏克萨哈本部又是大败之余,千里路上奔波更是人困马乏,也挡不住数倍于自己的绿营兵的围攻。   一场激战之后,苏克萨哈在满城被破之后,直接引剑自刎,算是给了他的主子一个最后的交代。   马逢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兵屠尽杭州城中满城老幼妇孺,当日便向广州和江西快马送去已经被腌制好的苏克萨哈的首级,以及反正的奏章。   不到三日,马逢知反正的缴文便即送达浙江各大城池,宣布浙江即日起重新归明,各地但敢违逆,必将大军踏平之!   马逢知的反叛,并没有让浙江上下有多大震动,但缴文中所说的南京已经易手,外加苏克萨哈大军覆没,本人更是被阵斩的消息,却是让整个浙江全面暴动起来,本就是墙头草的由原明军改编的绿营兵们,纷纷开始去辫留发,恢复衣冠。   原本就最仇视满清朝廷,一直不甘于活在满清治下的浙江士绅们,纷纷群起响应,各地都开始出现无数的义军冒头,开始围攻依旧不肯归明的地方府县。   对于南京已经易手,外加苏克萨哈大军覆没的消息,大多数浙江官吏是不相信的,但是连马逢知都反了,更是丧心病狂的直接屠灭了杭州满城的消息传出来后,所有人都瞬间相信了九成。   若不是满清真的一败涂地,借马逢知十个胆子,也不敢将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   当消息传至舟山时,一直在舟山上吃糠咽菜的鲁王君臣们,先是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和激奋,最后却是相顾无言,都有种愁云惨淡,凄然泪下的感觉。   他们明白,在这种胜利下,唐王系的势力已经牢不可撼动,他们所有的小心思,都要成为泡影,更可怕的是,他们这些人已经站队于鲁王了,新帝继位后,他们的下场之可怕,想想就让人万念俱灰!   连立下北京保卫战胜利这种擘天之功的于谦于少保,都无法逃过的劫难,他们这些人又如何逃过?也许等唐王彻底稳住江南局势后,便是他们全家老小上路的时候了。   但朱聿鐭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两道几乎是前后脚便到来的紧急文书给完全破坏殆尽了。   这几天熬夜熬的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真的有些迷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顺手写了一个210章,应该是208章,发的时候才突然醒悟,但也撤不回来了,不过倒也不影响阅读,大家将就着吧,见谅见谅。 第210章 地狱   两道奏章一封是郑成功发来的,将湖广巨变的消息紧急传递了回来。   看到明清拼成了一个两败俱伤的消息,朱聿鐭在不甘之余,也有些沉不住气,根本无法按捺下立即出兵湖广的想法。洪承畴如今已经被揍了个半死,这个时候出兵,绝对是便宜多多。   本来面对着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洪承畴,朱聿鐭自个儿上去单挑,总是会觉得有些心虚。但对付一个半死不活的洪承畴,朱聿鐭觉得自己还是有这个胆子与他比划比划的。   另一道奏章,却是让朱聿鐭大怒之余,开始踌躇难决起来。   就在自己与苏克萨哈大决战之时,永历皇帝,不,准确的说是孙可望终于不再窝在云贵这处山沟沟里,西营大举出兵湖广辰州府,接连拿下防御空虚的辰州府与靖州府。   大军集结于沅陵,对岳州、施州府虎视眈眈。   这两处地方一处是明军在湖北的立足点,一处是闯营的老巢所在,都为要害之地,在自己与满清打的你死我活之时,西营突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如何不令朱聿鐭勃然大怒?   眼下的路倒是有两条,一条是不理会湖广的变局,先一步将半残的洪承畴给解决掉,先一条便是先行回师,将那个胆敢捅自己菊花的卑鄙小人解决掉。   但是西营并不是软柿子,其中的李定国更是曾经在历史上留下两厥名王美名的存在,绝对是这个时代有数的名将之一。   欺软怕硬的朱聿鐭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先捡软柿子捏,先将长江以南的清军全部肃清,然后让郑成功与明军各路水师将南北隔绝,然后再全力对付永历小朝廷才是上策。   毕竟彻底打出一个南北朝出来,朱聿鐭觉得这才象是中兴帝王的气派,也才更有资格坐在南京城皇帝内的那把椅子上。   如今郑成功在前面开路,长江江面上估计根本就看不到清军的船只了,行军路线安全无虞,趁着如今将士士气正盛之时,不解决掉洪承畴,更待何时?   绍武元年九月二十二,朱聿鐭在九江再次誓师向西,统帅大军再度踏上攻伐武昌的道路。   这一次,他直接带着金声恒、王得仁及其本部出征,并没有将之留在江西,而是将嫡系刘永鹏,钱可雄二人留在江西九江、南昌镇守地方。   对于绍武皇帝的这种做法,金、王二人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却也不敢有任何二话,毕竟皇帝摆明车马炮,不想出现藩镇的出现,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俯首听命。   这位皇帝可不是弘光、崇祯这类皇帝可比的,绍武皇帝完全是靠着实打实的刀枪得来的位置,面对着这么一个自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败过的马上天子,金、王二人根本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大军出征,走的是水路,在朱聿鐭的拼命搜刮下,明军共集结了五万余战兵,外加随军的辅兵、夫子军,人数近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小船只千余艘,浩浩荡荡沿江而上。   包括江西骑兵,蒙古、绿营降兵在内的骑兵一万余,已经开始沿江而上,为大军先锋。   一路行来,蕲州,黄石,黄冈,大治等城,相继望风景降,军威浩荡,令人不敢直视。   在距离武昌城数十里的白石矶,明军大军开始相继登陆,准备攻打武昌坚城。   但当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武昌城进发之时,令朱聿鐭愤怒的是,武昌城方向此时却是出现着滚滚黑烟,似乎正在熊熊燃烧着。   而且不止如此,似乎整片天地都在燃烧着,极目四望,黑烟滚滚而起,似乎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朱聿鐭看的真切,那是道边已经成熟的稻谷燃烧后的痕迹,因为来不及抢收,更不愿意便宜自己,因而被人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彻底。   只是清野就这么极端了,那远方那似乎连绵成片的黑烟中的武昌城,如今突然是个什么情况?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朱聿鐭多思量,不多时便有一个斥候快速回转而来,将朱聿鐭所想知道的情况讲了出来。   虽然情绪波动极大,但斥候依旧十分快速的将所探知的消息清晰的讲了出来。   果然如此朱聿鐭预料中的那样,此时的武昌城已经人去城空,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只余下冲天的大火依旧在顽强的焚烧着,将武昌城中原本存在的一切,全部化为灰烬才会终止。   更可恨的是斥候继续说的情况,因为整个武昌城如今已经是人间地狱,城中到处都是已经开始发臭的死尸,还有处处残橼断壁,俨然已经成了一座鬼城!   听到屠城的消息,朱聿鐭再也坐不住了。如今清军早就已经退走,已经不对明军构成威胁的情况下,再也无须保持戒备行军态势,当即下令全军全速向武昌进发。   听到只是死尸狼籍,完全没有直观的感受,但当朱聿鐭真的亲眼见到眼前的惨状,却是差点让他崩溃当场。   城内城外,处处都是死尸,有男有女,更多的是老人和孩子。男人还好些,只是被杀死当场,女人除了年岁大些的,几乎就没有一个还身着寸缕。   甚至令朱聿鐭身体不断的颤抖的是,现场中还不乏年幼的女童赤果果的身体,还有一些已经苍蝇遍体,散发着恶臭的婴孩尸体!   这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可以形容,完全已经可以说是修罗地狱再现世间了。   显然洪承畴在撤退之前,根本不打算给朱聿鐭留下半点丁口物资,任何不愿意离开的人,都变成了他屠刀下的怨魂。   朱聿鐭虽然顶着一个古人的身体,但思想上却依旧是现代人,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几乎让他血液都要停止流动,整个人都呆立当场,许久不曾再发出任何声音。   战争虽然是要不择手段,但将物资全部焚毁一空,将所有有生力量全部带走也就是了,犯的着如此的心狠手辣吗?   他根本无法想象,究竟有多大的仇怨,能让一个人对自己的同胞族人,下如此的辣手。   这就是后世被建立成爱国主义基地,被美化为促进民族融合的伟光正人物么?   什么时候,拿自己人的尸山血骨堆积起来的民族融合,竟然成了民族英雄?我们的英雄就这么的不值钱么?   “洪承畴,老匹夫!国贼,侩子手!朕不将你千刀万脶,誓不为人!”   当亲眼看到眼前的惨景后,朱聿鐭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愤怒的在三军前咆哮着。 第211章 画面   但无论朱聿鐭如何咆哮如雷,却也无法改变什么现状,也根本无法奈何已经从容退至江北的洪承畴。   这个时候再去江北收拾洪承畴已经来不及了,洪承畴就算战败,想逃也不是缺乏足够骑兵,兵力算不得多么雄厚的朱聿鐭能够阻拦的了的。   面对羞愧难当的郑成功的请罪,朱聿鐭虽然怒气未消,但却也十分清楚,洪承畴是个多么难缠的存在,年轻气盛的郑成功在他面前哪里可能讨的好来。   听说洪承畴在收到下游警报之后,便即派军严守白鹿矶,虽然没有时间来打制拦江铁索,但却丧心病狂的直接选择在长江航道中沉船无数,将航道完全堵塞!   更可气的是,清军更是调来百多门火炮,几天时间内便即修筑好足够坚固的炮台,牢牢的封锁着江面。   只要郑军水师敢于打捞沉船,便即火炮齐发!   面对着有着坚固炮台的清军火炮,郑军水师虽然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但真正对射起来,却是吃了大亏。   毕竟木制的帆船不仅体积更大,而且坚固程度也远不如修筑好的炮台,清军更是只需要轰击靠近沉船位置的水师船只,目标早就标定好,打起来能占便宜才是怪事。   郑成功连续发起十数天的攻击,甚至连半夜偷偷打捞沉船这种龌龊事都干了,但却依旧被早有准备的清军打的站不住脚。   虽然这种情况下,水师登陆以陆战击败清军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无奈郑家水兵陆战时的战斗力委实不敢恭维。   郑成功组织了数次登陆作战,但每次都是优势兵力下,却反而被清军揍的找不到北,都被打的狼狈不堪,若非水师优势实在太大,这些登陆的郑家水兵,估计都得全军覆没。   因此相持了近十天,耗费了无数炮弹和火药,郑军却被牢牢堵在白鹿矶寸步难进。   唯一的收获便是抓到一些清军俘虏,也收容了一些不辩方向逃到江边的明军,审问出湖广大战已经结束,明清双方两败俱伤的消息。   再加上这些天的炮战下来,郑家水师不少船只损伤不轻,甚至还有数艘大小船只被清军集火轰沉于江底,更是将航道堵的再难通行。   在朱聿鐭大军还在九江休整之时,对于前行完全绝望的郑成功只能引兵后撤,以庞大的水师装载即将出征的明军主力,并且担任起大军护航的重任。   这一次再次来到白鹿矶,郑成功愤怒的发现,原本死守于此的清军主力已经不知去向,让他想找个人报仇都找不到。   尽管已经探知,洪承畴大军已经趁着郑成功向南联络败退的湖广明军之际,过江退到汉阳城,但朱聿鐭却依旧没有因怒而前,而是将大军驻扎于武昌城外十里。   如今正是秋老虎当道,这些尸体若不尽快处理,一不小心就会是一场大瘟疫爆发!   朱聿鐭没有选择,只能停止前进,先一步清理武昌城内外的尸体,然后举行了一场祭奠仪式。   若是湖广明军没那么快的崩溃,能再坚持个一个月,死死拖住清军主力,等待自己的到来,那这一次只要洪承畴没有提前逃跑,他就难逃一死。   但世间之事,没有如果,虽然不情愿,但朱聿鐭还是决定这一次的御驾亲征,到此基本上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至于到江北浪一圈,朱聿鐭没这个兴趣,如今这个局面已经达到他最理想化的地步,基本上达到了他的战略目的。   原本他就没有狂妄到一下子吃掉满清两支重兵集团,他的战略目的也只是趁虚拿下南京,然后数路明军积火武汉,将清军在江南的所有据点全部拨掉。   如今目的都基本达到,甚至连浙江都反正而来,整个南方基本上已经没有满清有建制的军队了。   在生存空间大大扩充之后,一直悬在脑门上的死亡气息终于消退了不少,也是该全力融合内部之时了。   不仅仅是江南原本的官僚集团,还有江南各地已经开始隐隐有藩镇化的苗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尖锐的民族内部矛盾,那便是已经形成的缙绅、官商、大地主阶级,这些占据人口不足十一的寡头,几乎将江南完全瓜分,令绝大部分百姓都成了他们的佃户,长工,为他们庞大的家族所服务。   财富分配的巨大不平衡,也造就了不稳定的基础,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情况下,反叛是不可能消失的,内部的不稳定,对于自己的统治和之后的北伐,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对于朱聿鐭来说,还有一条更加棘手的问题,那便是自己起家之时的议会制度,这个已经完成它历史使命的怪胎也需要尽快解决掉,免得到时候自己的命被这批人给革了去。   对于议会,朱聿鐭并没有多少好感,也没有多少恶感。这东西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工具而已,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如果不需要,那便要将之束缚的死死的。   当然,如果能让这股力量引向国外,那更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处,朱聿鐭可以仔细观察这个已经被他玩的有些超前和变质的东西,到底能够产生出多大的力量。   最好他们能与欧洲的同行们,碰一个你死我活,那就更是让人赏心悦目了。   不过摆在他面前最紧要的,显然还是已经开始不安分的西营,以及那个基本上完全是个傀儡的永历皇帝。   不将这两者消灭掉,他的统治基础依旧会有些不稳当。   西营的威胁就不用说了,历史上的永历朝廷,完全就是靠着西营强悍的战力维持着,这才能存活多达十四年之久。   至于永历皇帝那更是不能留着,毕竟这货的正统性是比自己强上太多了,哪怕只是将他贬为庶人,也难以让不安分的人死心,依旧会有人为其挺而走险。   嗯?   一想到正统性,朱聿鐭也想到了一直流亡在江南的朱三太子,这个一生都不愿承认自己崇祯五皇子身份的家伙,似乎如今正在浙江余姚一带,既然自己要正统性,那索性将这个废物也一起解决了,一了百了!   许长语是干这种脏活最合适的人选,就让他去办就是了。   至于永历皇帝与孙可望,估计这会儿已经见到未来要他们命的人了吧!   朱聿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似乎望穿了万水千山,看到了一幕他半年多前便安排下来的先手棋子,那是他最想看到的画面。 第212章   辰州府,沅溪城。   对于如此轻易拿下沅溪城,孙可望是惊喜万分的。这沅溪城可不比一路来时的众多几乎完全空虚,只有衙役三两只坐镇的小县城,而是有着整整三千驻军的大城。   “恭贺大王!兵不血刃拿下沅溪,大壮我军军威!”   在知府衙门中,孙可望高居主位,下面两排武将纷纷抱拳相贺,气氛热烈。   这一路出贵州之时,所有人原本心中还有些打鼓,毕竟唐王声势委实太过骇人,一路崛起而来,刀兵所向,还从来没有任何的对手可撄锋,可谓所向披靡。   但自铜仁跨过贵州界,一路向北而进,却是分外的轻松惬意,凤凰、麻阳、辰溪、溆浦等城相继投降,根本没有废半点力气,完全是横推而过。   虽然这是因为绍武大军已经北上迎击满清南征大军的缘故,但一路顺风顺水之下,大军士气却是极为高昂。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是,新被晋封为晋王的李定国,不仅没有与孙可望一同北上,甚至连永历封赏的王爵的旨意都没有拜领,以无功不足以加封为由,直接婉拒了回去。   这显然是不给永历朝大秦王的面子,虽然伤害不大,但侮辱性却是极强,尽管没有亲眼所见李定国的表情,但孙可望还是觉得对方话语中,那根本掩饰不住的,对于永历这个草台班子的无情嘲笑声音。   孙可望当然明白,这种乱封王爵的事情,完全就是往死里消耗永历朝廷本就不多的威信,让原本的偏安小朝廷,更是直接坠落到山大王过家家的地步。   甚至孙可望都隐隐听闻一些不好的消息,那便是云贵两地如今都在哄传,他孙可望这般要一字并肩王的称号,完全还不如直接跳过永历皇帝自封便是。   甚至更让他杀机万重的是,有人甚至说他心急这么的一字王,完全就是为了日后篡位的提前安排。   这则消息若是假的,孙可望还不至于如此生气,就是因为这完全就是他内心之中的想法,这才让孙可望又惊又怒,在两省大肆搜拿散布‘谣言’的细作,很是杀了一批信谣传谣的敌特分子,这才让谣言从地面转为地下。   但孙可望这般杀伐下,谣言反而更加的越传越广,反而更加让人坚信孙可望不臣的心思。   李定国便是这种谣言的坚信者,归顺永历皇帝这数月来,孙李之间的矛盾已经基本上公开化了,基本上处于半对立的状态,除了没有直接发生军事冲突外,两人之间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交集。   在孙可望强势领兵入贵州‘护驾’后,本部嫡系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云南。   而李定国则是顺理成章的接管了云南一省,便即呆在昆明城中,更是屯重兵于曲靖这个云贵交界的要地,摆出一副防御的态势,无论永历皇帝如何下旨召见,却是根本不踏入贵州一步。   对已经处于事实上的不听调不听宣的云南李定国,孙可望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厮杀一场,他不见得能够打赢李定国,刘文秀的联盟,就算能够打胜,他也不愿意西营就此分裂内讧,元气大伤。。   但当兵吃粮拿饷,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而西营拿下云贵,并且奉立永历之后,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兵。   既然是官兵,就再也不能象之前那般,完全靠掳掠养军,必须靠行政分划,收取赋税这种手段来养军,然后孙可望就有些痛苦不堪了。   在不能征调云南的钱粮入贵州补上缺口的情况下,贫瘠的贵州本土产出,根本无法养活如今规模起来越大的秦王系军团,哪怕孙可望已经将贵州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屯省,也只是能让麾下大军吃个半饱。   若是不能拿到新的财赋源地,他手中的积蓄最多也只够大军食用半年,然后他就必须在打仗,以战养战养兵,或者等着已经拿惯了军饷粮草的士兵造反作乱二选一之中做出选择了。   坦白说,孙可望作为西营中最杰出的第二代人,其战略眼光与个人能力都没有的说,完全是西营第二代的第一人。   在发现这个两难之后,孙可望根本不会等到被逼二选一,而是果断的选择了战争。   他的战争对象,当然不会是一直不看好他,觉得他孙可望不可能成大事的李定国,毕竟西营内部厮杀,只会便宜别人。   而且他也有着打算,若是能够表现出自己过人的一面,或者能够展示出自己的气运之象来,说不定还能挽回李定国二人,令其再次归于帐下听令。   既然不能对李定国下手,那湖广就是他的首选目标,首先一句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就足以令他动心。   湖广的富庶,绝对不是贵州这种十万大山的贫瘠之地能够比拟的,只要拿下湖广,并且安心守上几年,这里的产出就足以令他武装出一支装备精良,战力强大的军队,更有资格参与到天下争霸之中来!   而眼下的局势更是天赐良机,满清南征大军大举入赣,唐王朱聿鐭统率两广明军精锐倾巢往援金声恒,两广,湖广兵力都极为空虚,完全是他施展手脚的好机会!   满清军队又岂是好相与的?   这一战,朱聿鐭麾下的军队,又大多都是新招募而来的新兵,这些的军队与满清决战,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甚至孙可望觉得满清的赢面甚至能占到八成以上,这在概率上来说,基本上已经是必胜的局面了!   唐王大军无论是胜是败,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战败自不用说,估计最好情况也只是逃回来一两成人。   这点人马,孙可望觉得自己收拾起他们根本不需要废多少工夫。   若是唐王真的侥幸获胜,估计也会元气大伤,就算军队士气会高昂无比,但自己大军也不是吃素的,真的战上一场,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至于湖广本土的军队,孙可望完全就将之无视了,这种已经烂透了的明军,根本难挡西营大军一击!   唯一令孙可望有些忌惮的,便是极没出息,已经完全变为大明鹰犬的原闯营军队,这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军队,无论战力还是将领的战场指挥,都不会比西营差多少,必然会是劲敌!   不过在收到闯营已经北上,而且对手已经换成了洪承畴之后,孙可望便狂笑出声,连称天意如此,最后一个敌手也终于不用再忌惮了。   “事事顺遂,难道我孙可望真有天命之象?!否则气运为何如此之隆!?”   如今在这沅溪城,孙可望可谓是完全的志得意满,连续的利好消息,甚至都让孙可望心中的野望都有些无法压制了,再听到满堂文武的恭维声,心中不禁的窃喜道。 第213章 受伤的野兽   连番胜利,再加上酒意上头,场中的气氛极为热烈。   唯一有些心中翻江倒海的,则是辰州府游击杨定洪,虽然他因为献城有功,此时被安置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上,但也无法让他心绪能够有多少感恩和归附。   杨定洪表面上也是兴高采烈,而且在坐都是老熟人,基本上都是西营上层人物,在他在西营之时,这些人都是需要他遥遥观望和拜见的。   如今能够做到与这些将领们同席同食,而且还不断有遥遥相敬的各路西军将领,虽然看似开怀畅饮,但心中却再难象之前那般融入到这个集体之中。   并非杨定洪真的就完全被朱聿鐭给收服,完全以其马首是瞻,而是杨定洪如今的心中完全是被震憾到了,那是一种如对神明一般的敬畏和信服,不敢有丝毫违逆之心。   他便是之前被朱聿鐭安排至辰州的棋子,如今再想起朱聿鐭让他来辰州府时的话语,他后背的汗水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朱聿鐭就如同亲眼所见一般,不仅仅准备的预料到西营会与永历合流,更是准确的预料到了西营的行军路线,以及西营的攻击目标,早早将自己放了过来,就是为了等着今天交上沅溪城这个投名状!   这半年内,杨定洪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在听到永历跑至贵州时,便即可以对自己职责多了些期待、   当永历皇帝果然接纳了孙可望,并且赐下爵位后,杨定洪就再没了丝毫怀疑。   事实也证明果然如此,有了名份的孙可望便即顺理成章的带着大军入贵,将永历皇帝控制在手,虽然后面数月内再无动静,但杨定洪却也看的明白,贵州根本无法养活众多的西营将士,出贵是必然之事。   大军由贵入湖广,最好走的便是铜仁至辰州这一条,然后孙可望真的出兵,他也就按照事先商议好的对策,在西营与大明的交战中,突然倒戈,打开西门迎西营入城。   有了这份功劳,又是老西营出身,根本就无人相疑杨定洪的用意。甚至杨定洪觉得,就算自己将朱聿鐭的安排说出来,大家也都会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   为了一个猜测,绍武皇帝就许下一个国公位置,要知道绍武皇帝手下的爵位可不比已经烂大街的永历皇帝的爵位,那可是很值钱的,一共也没有几个。   因此,有了献城之功,又是老西营出身的杨定洪,直接就因为这场功劳成了孙可望的嫡系。   一场欢乐的宴会中,孙可望望着堂下济济人材,那种主宰一切的力量感,也不断的攀升着,飘飘然只觉得大大夫当如是!   在宴会渐渐步入高潮之时,一个新兵匆匆而来,将一个神情疲惫的斥候带入知府衙门后堂之中,然后附在孙可望耳边轻语了几句。   孙可望听毕,原本微熏的眸子清亮了许多,向诸将告了一声有些乏了,便即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离开酒宴。   本来在这个时候,他也要离开,否则下面的将领会因为他在场,而变得放不开,反而不能痛快的玩闹一场。   在后堂,孙可望轻啜了一杯茶水,这才命人将斥候带入书房,详细询问斥候得到的消息。   “报大王,湖广大战已经有了结果。堵胤锡虽然宣称击败清寇,但是据小的观察,应该是大败!小的听说去之前有十数万大军,回转岳州而来的只有数万人而已,已经能够确定湖广官兵损失惨重,三停去了两停!”   斥候恭敬的叩了个头,快速的将自己所探得的消息讲了出来。   “唔?!好!好!好!”   孙可望眼中迸出惊人的光彩,连说了三个好字,心中更是充满了喜悦。   “官兵回来多少骑兵?步军可有四则在身?”   良久之后,终于将心中激奋按捺下来的孙可望,再次问起了细则。   “回来了近万骑兵,步军有两万出头之人着甲,还有近三万无甲兵。”   斥候没有丝毫迟疑,这个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当然不会遗漏这种情况。   “居然有这么多的骑兵!还有这么多的披甲兵?”   孙可望原本的兴奋之情顿时被一扫而空,这算是哪门子的大败?难道说死的都是些辅兵和夫子军不成?   之所以问有多少骑兵回转,有多少人着甲,就是为了分析一下湖广明军崩溃的程度,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虽然如今自己麾下扩充速度极快,大军规模已经是半年前的两倍有余,但是盔甲与武器,却不是征募一番就能得来,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打制,装备的供给率也一直是孙可望最头疼之事。   虽然集中了全贵州的力量,弄出一个巨大的军屯生产基地出来,但是大半年的时间,却也只是打制出来一万余具盔甲,数万把武器而已,勉强的装备了最核心的嫡系。   如今秦系麾下,大军人数虽然有近七万,但作战时的中坚力量,披甲兵数量大概在两万出头,只是堪堪与湖广明军持平,想要速战速决拿下湖广,就算湖广明军新败,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听到岳州的明军披甲兵就有这么多,那殿后的军队数量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这种实力的湖广明军,他孙可望独自向前攻伐,又怎么可能会有点滴胜算?!   若是李定国肯与自己同行,那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李定国、刘文秀手中披甲兵合起来至少有一万五上下!   这么一股巨大的力量,既有猛将,又占据兵力优势!若是齐心协力,湖广明军根本挡不住西营的进攻,必然可以拿下湖广做为西营的自留地,进一步扩大西营的生存空间!   只是这李定国与刘文秀,完全就是两个榆木疙瘩,非要抱着大明朝死不放手,虽然要报张献忠的血仇,必须要与明廷合作,但却也不必要真的去当大明的忠臣孝子啊!   你一天是贼,一辈子都是贼!   大明如今用的着你,可以对你客客气气的,若是天下真的底定,等待你们的必然是兔死狗烹的下场!而且烹杀你们这种做过贼,反抗过大明的狗,一点也不会心疼!   我孙可望是不想居于人下,更不想当大明的狗,但是我所做的,又哪一点不是为了西营的未来?!   西营唯一的出路便是自立门户,最次也要当一个权臣,控制着朝廷大局,这才是唯一能够保证西营上下安全的道路!   为什么你们就不明白呢!为什么?!   孙可望挥手逐退斥候与亲卫,在书房中不断的低沉咆哮着,就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 第214章 厚赏   在武昌城外停留了数日,朱聿鐭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忠贞营统帅兴国公李过。   原本在朱聿鐭看来,作为闯营的核心人物,继承了闯营的遗产的李过,同样也必须继承闯营将大明天下搅的天翻地覆,最终逼死了崇祯皇帝这笔血债!   有了这种不光彩的过往,李过可以有一万个理由防备着自己这个朱家人。   但是今天李过却是来了,而且还是带着养子李来亨,这可是闯营两代的领导核心人物,若是一齐拿下砍了,闯营直接就会四分五裂,再也不成气候。   好在朱聿鐭对于将闯营众人五马分尸,委实没有多大兴趣,更因为本就不是朱家人,对于帮崇祯报他的血债更是兴致缺缺。   “臣兴国公李过,拜见陛下,叩请圣躬金安!”   李过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十分的乖巧,一见到身披骚气的黄金甲的朱聿鐭,便即直接跪地请安。   “朕安!兴国公起来吧!久闻兴国公英雄了得,战场无双,这次与洪贼一战,大败其军,果然是国之干臣!”   朱聿鐭根本没有啥替别人报仇的欲望,相反对于李过他是颇有兴趣,对坚持抗清到底的闯营更有好感,亲自将见礼的李过扶起。   “败军之将,丧师辱国,陛下折煞微臣了!”   李过十分的满意,虽然他不在乎这点夸奖,但对于对于朱聿鐭的态度,却是十分受用。   “功就是功,无需自谦!这是朕的肺腑之言,若无你等拼死拖住洪贼,并且重创其军,若是洪贼携湖广鞑兵入赣,朕可就难受之极了!”   朱聿鐭却是并不打算这般糊弄过去,十分认真的回应道。   “谢陛下!”   李过再一次拜倒于地,这一次他是真心服膺了许多。   在大明朝廷之中,闯营向来便是异类,就如同擦桌布一般,有用的时候会想起闯营,用完之后便即丢到一边角落里,任其自生自灭,根本没有人,哪怕是一个中级文官肯给予他们合理的待遇!   朱聿鐭这种公平的对待方式,委实令李过心中温暖。   “忠贞营此次立功居伟,朕赐你们银五千两,盔甲三千副,马千匹,刀兵五千具!至于军功名单,你回去写个奏章递上来,有功就当赏,不用忌讳别的!”   对于任何与满清作战到底的力量,朱聿鐭都不会吝啬于提供帮助,不是给予精神支持,而是立即拿出了硬通货。   “谢陛下厚赐!微臣定当肝脑涂地,百死无悔!”   李过激动的全身发抖,当即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闯营不比各路明军,虽然有自己的地盘,但限于自己的身份,向来不敢大肆扩充军备,少量工坊打造的装备武器,对于大军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而大明几任皇帝,根本就没有一个愿意给闯营提供补给的,更别说战马这种顶级硬通货了,靠着走私得来的马匹,不仅数量少的可怜,质量更是差的可以,数十匹马,最多也就几匹可堪堪为战马而已。   因此闯营困于战马难得,骑兵规模已经一降再降,战马死一匹便少一匹,根本得不到有效的补充,这一次湖广连番大战下来,闯营的骑兵更是遭受重创,数量更是急剧萎缩。   这种阵再打上几阵,估计整个闯营就看不到骑兵了,原本威震沙场的三堵墙,就得永远的随风而逝了。   眼下虽然只有一千匹战马可得,但对于闯营来说,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项了!   虽然还不能补充闯营损失,但却是一个极好的开端,皇帝都已经不再把闯营当外人了,其他地方官多少也会好说话一些,至少补给什么的不会再被当外人一般的防备了。   “陛下……”   郑成功咳嗽了一声,在旁有意无意的提醒。   对于郑成功的心思,朱聿鐭当然明白,但是他却只当看不明白,看着郑成功不断打着的眼神,朱聿鐭一拍额头,说道,“郑爱卿不用着急,此次你立功巨伟,朕也不会吝啬,同样为你备了一千五百匹战马。至于其他封赏,等兵部议后,自有赏赐而下。”   郑成功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自己哪里是这个意思?虽然他也想组建一支骑兵,但是他刚才并不是讨要战马的啊!   对于闯营、西营,郑成功的态度是十分厌恶的,虽然自小在日本生活,但回国后却是从文,更是拜在东林党大佬钱谦益门下。   东林党人对于喜欢杀官杀地主士绅的闯营、西营,又哪里会有什么好感,更是将大明到了如今地步,全部推在造反作乱的农民军身上,认为若不是他们倡乱,根本不可能到了如今山河崩碎,皇帝蒙尘的地步。   自来便接受这种思想教育的郑成功,又怎么可能对闯、西营有什么好感可言?历史上的郑成功与闯营和西营从来没有过配合,根由也是来自于此。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西营如何努力靠拢,李定国如何不断遣使送信,郑成功从来就没有真正与之合作过一次,永远都是在旁冷眼旁观西营浴血搏杀,从不伸一指援助!   之前朱聿鐭对李过夸赞,郑成功虽然心中不悦,但却也不便反驳什么,毕竟闯营的传出是谁都看的见的,被夸几句,也不算什么大不了之事。   但如今这般大肆武装和扩充闯营实力,尤其是给予好不容易缴获而来的战马,郑成功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这些乱臣贼子出身的家伙,没有被直接剿灭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又有何资格被重用信任?   “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郑成功觉得自己有些冤,弱弱的分辨道。   他本是好心想劝陛下要注意分寸,莫要赏赐太过优待于闯营,以致于天下士民侧目,不利于稳定民心,但李过还在场,真这般说,估计会直接导致朱聿鐭下不了台,李过也会翻脸。   闯营这些家伙虽然讨厌,但是战力却也还算尚可,湖广如今还离不开对方,既然对方已经亲至表示了对皇帝的臣服,这般相逼更是会坏了皇帝的名声。   “难道郑爱卿觉得朕赏赐薄了?想替忠贞营讨个说法?”   朱聿鐭呵呵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郑成功顿时有些无言,立即明白了皇帝是认真思考过才下的恩赏,至于替闯营多求一些赏赐,那除非是太阳打西面升起了,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也只能行了一礼便即默默退下。   对郑成功心中的想法,朱聿鐭哪里会不明白,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所谓士绅的想法,他认为只要手中刀子足够锋利,这些士绅就注定永远忠诚。   更重要的是,朱聿鐭这般厚赐闯营,也是给另外一个人看的,那是他做梦都想招揽到手的名将之花。 第215章 大封诸将   没有了反对派出来说话,朱聿鐭与李过的谈论便更加的顺畅了,若不是谈笑风生的对象是闯营,众人估计都得夸上一句君臣和睦,但眼下,出身正统的嫡系心腹们,大家也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这位后生是谁?”   朱聿鐭与李过再闲聊了一会儿,一副根本没有丝毫芥蒂的样子,终于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李过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笑呵呵的问道。   “回陛下,这是微臣养子李来亨,这回来面圣,这小子也想一睹天颜,便即带着同来了。”   李过不敢怠慢,立即给朱聿鐭简略的介绍了一番李来亨的过往,其中一些苦难历史当然只是一言代过。   朱聿鐭不断的点着头,似乎刚刚听说一般,但事实上,朱聿鐭对于李来亨的了解,还有对其之后的经历的了解,更是远远超过在场所有人。   在李过刚刚拜见之时,听李过报出自己的养子李来亨的名字时,朱聿鐭便即牢牢将这个小家伙的长相记在心中。   因为对于朱聿鐭这个后世明史爱好者而言,李来亨的名字绝对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存在。   作为内陆打着明朝旗号战斗到最后,一直坚持到康麻子三年,统帅内陆上最后的抗清抵抗力量的历史名人,他更是备感亲切与敬仰。   “兴国公养了个好儿子啊!”   朱聿鐭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最多二十出头,显得英气勃勃的李来亨,由衷的赞叹道。   “陛下谬赞了,来亨当不得。”   绍武皇帝这话明显是发自肺腑,这点见识李过还是有的,对于绍武皇帝这般看重一个皮小子,他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当的起!李来亨听旨!”   朱聿鐭却是在心中一叹,随即脸色一板,沉声喝道。   “末将恭领圣谕!”   李来亨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多想,立即跪倒于地。   “江夏一战,李来亨率军反击,击破汉八旗、绿营数部,功勋卓著,于国有功。国朝有功必赏,特旨加封李来亨为宣武候,世袭罔替,于国同休!赐银百两,马一百,精甲一副,宝刀一口!”   朱聿鐭却是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快速的说道。   当皇帝就是有这个任性的资格,说你有功,你没功也可以帮你编一些功劳出来。   虽然朱聿鐭不滥发爵位,但是对于真正为国奋斗一生的英雄,他还是不吝啬这区区的爵位的。   “这……”   尽管已经习惯了皇帝特立独行的场面,但这般轻易的封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伯爵之位,还是让所有人都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根本想不明白皇帝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当众人再看向李过时,此时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羡慕嫉妒了,而是深深的恶意。   皇帝对于闯营的拉拢如此丧心病狂,这种重赏下来,还有谁不眼红闯营得到的好处?   “陛下万万不可!犬子年轻,更无大功于国,这般厚恩委实承受不起啊!”   李过也被众人如剑一般的目光给弄的全身发毛,闯营今日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可就要成为公敌了。   “朕说当的起,那便当的起!你可是要抗旨不遵么?”   朱聿鐭脸色也板了起来,目光犀利的盯着李过,根本不容他再多废话。   喝退了李过,朱聿鐭甚至不顾众人都快掉在地上的眼珠子,亲热的拉起年纪轻轻,新鲜出炉的宣武伯李来亨,让现场的人几乎个个直接石化。   爵位中带一个武字的,基本上都是上等伯爵,也就是说随便立个什么功劳,就极有可能再次升上一级。   只是第一次见面,便即给了一个之前默默无闻的小将这么重要的爵位,尤其是以吝啬爵位出名的绍武皇帝,众人在骇然之余,也对李来亨如此简在帝心不明白之余,同样也暗暗腹诽朱聿鐭拉拢闯营的魄力。   朱聿鐭身边一众大小将领,大多都对朱聿鐭这种出格之事见怪不怪了,根本就没有人象郑成功之前那般出列反对,但是李过却不能这么不懂事。   虽然心中觉得这是绍武皇帝,出于安抚闯营上下,而做出的一种姿态。   “陛下隆恩,臣父子二人无以为报,只是这般厚赏,怕是会让陛下英名有损,这就是臣父子二人之大过了……”   但这却也是实打实的对闯营另眼相看,更是没有任何的疑忌之心的作派,虽然心中对于绍武皇帝更加的亲近,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不表明一下姿态。   “何人敢非议?”   不过显然朱聿鐭不愿意再听李过的推辞之语,直接伸手制止了李过的言辞。   对于他而言,如今不把刀把子紧紧握在手里,却去考虑名节问题,岂不是本末倒置?谁不服气,一刀剁了,不就服气了么?   在这方面,朱聿鐭觉得满清绝对是一个好老师,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杀出一个千古圣君,十全老人的好名头,委实令人在赞叹这些蛆虫无耻之余,也心向望之,十分乐意实践一二。   当然,朱聿鐭绝对不会干出让心腹们心凉之事,看向周围大多都有些眼红的嫡系们,心中不由的有些好笑。   自己这般先行提拔其他人,并不仅仅是拉拢闯营,也是为了让西南的李定国看到自己的决心和气魄,连闯营都可以既往不咎,那他们西营就更加不会因为过往而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些精明如鬼的蠢货们,难道真的就不明白么,先行提拔外人,尤其是提拔一个年纪轻轻,没什么足够分量的小后生上位,这才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能够给嫡系们向上升一升的道理?   “任良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昌城下一战,任良朋率军大破数倍于己的鞑兵骑兵,连斩敌军大小将佐二十有七,大涨我军士气军心!湖口一战,身先士卒,击败正黄旗数千骑,斩杀俘获正黄旗千人,彭泽一战,击溃迫降蒙古骑兵数千……特加旨册封定武候,世袭罔替,于国同休!”   “刘永鹏听旨……”   “刘一鹏(金声恒麾下总兵)听旨……”   一连串的喝令声不断的传出,王大用作为朱聿鐭身边的贴身宦官,对于宣旨一事自然是分内所为,领着一群捧着一大摞的丹书铁眷,不断的读着早就写好盖印的圣旨,扯着破锣嗓子,一连串的爵位如雨点一般的向着诸将落下。   尽管这次封爵的大多只是伯爵,现场只有一个任良朋做为朱聿鐭头号心腹有了候爵,便只有李成栋那边还有杜永和,郝尚久二人是候爵。   但是这一次分封却是让规模极大,而且个个都是手握兵权,从血海之中锻炼出来的新贵!   隐隐之间,一个规模庞大的武勋集团,已经慢慢浮出水面。而这个武勋集团,才是朱聿鐭想要的,在未来给他诸多助力的活力团体。   虽然到了南京再行封赏,才是最为符合礼仪之举,但是朱聿鐭对大明朝那般子读书人,完全是信任不起来的,他们若是知道这么庞大的武勋集团将要出现,不群起而攻令其胎死腹中,那才是不正常之事。   因此朱聿鐭宁可条件简陋,但却也要先一步将此事办成既定事实,免得再与那些文官多废嘴皮子。   若是没有能够与文官集团扳手腕的武勋集团出现,那文官集团迟早会膨胀的不成样子!   而文官集团的危害,在朱聿鐭的心中,显然是远远超过武勋集团的,而且也会对他将要出现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产生巨大的障碍,必须提前给他们安排一个强大的对手,免得到时候所有的压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   毕竟对朱聿鐭而言,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这些天感觉太累了,晚上坐在电脑前都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明天准备休息一天,各位见谅。 第216章 有脸面   在沙场上拼死拼活,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么?   如今江南大捷,南北对立已成定局,他们这些人又统统升官封爵,荣华富贵就在眼前,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更别说这还是从龙之功,只看自家老大现在所向披靡的样子,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若是真的统一天下,他们这些人不就是未来的勋贵世家么?   这美好的前景已经在不断的向他们招手,只等他们跟随着朱聿鐭这位老大不断的开拓进取就可以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大家如今的爵位都还有点低,大部分还都是三等伯爵,想要世袭罔替,还不够资格,还需要大家去争取。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天下还远未太平,他们还有无限的用武之地。   远不说北方的满清了,隔江的洪承畴就是一个极好的进脚石,若是有人能够拿到这厮,只看皇帝对他暴跳如雷的态度,估计皇帝一个国公都愿意拿出来赏赐。   唯一可惜的是,这洪承畴为人实在太不讨喜了,故乡中根本无人愿意和他亲近,甚至连其亲娘老子,包括妻儿在内,兄弟同族都与他断绝关系,不愿意与他来往。   这可不是现在明军势如破竹之时,而是满清席卷天下之时,一直一来,除了一些波皮无赖,洪家整个宗族就没有人愿意沾这个满清朝廷中红人的边,令人无语又无奈。   人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谁还能拿他们如何?   没看皇帝已经被气的快要七窍生烟,但却始终没有一点想要灭其满门的打算,只是针对洪承畴一人而已。   眼见世袭罔替的机会就在眼前,眼前的将领根本就没一个人能够坐的住,纷纷跳上前来请命,要求立即渡江攻打洪承畴这个坏蛋,为国朝清理门户,为死难的百姓们复仇!   与群情汹涌,一个个都以卫道士自居的将领们一样,士兵们也是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正义感,开始不断的喊着口号,要求渡江攻打盘踞在汉阳府的洪承畴,为国除奸!   他们的正义感一部分是因为感同身受,另一部分就来自于这连串大战之下,朱聿鐭不断分配下来的战利品,许多作战英勇的将士,得到的赏赐,已经足够他们在家建上好房子,再买上几亩地了。   若是跟着一个打一仗便死一户口本的将领,那他们估计这个时候已经满足了,也该操心着赶紧回家建房买地,给自家找一个婆娘,延续祖宗香火了。   但是在朱聿鐭的带领下,他们连战连胜,伤亡却是并不大。至于战场产生的伤亡,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当兵吃饷,生死由命!   更何况战死者拿到的抚恤从来都没短缺过,那就看谁的命大,谁运气更好而已!   反正大家都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短命鬼,都想趁着势头正劲,再好好捞一把,听说汉阳府可是大城,里面的东西必然能大家都能挣得一份大大的家当。   既然有大把的银子可拿到手,又不用担心被皇帝老儿拿去当炮灰遭践,对面的鞑子更多是银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这种便宜事可不多有,那还不趁着机会多捞几把,好好为子孙多挣一份家产出来,那还要更待何时?   在上下军心一致的情况下,朱聿鐭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虽然是皇帝,但若是敢于违逆这股大势,估计也得被碾的粉碎。   绍武元年十月初三,在没有清兵的干涉下,长江航道很快便被万众一心的明军上下给清理了个七七八八,无数伸长着脖子的明军很快便在一艘艘战船的运载下,不断的向着江北而来。   ……   汉阳府。   洪承畴如今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不仅仅是因为苏克萨哈这蠢货一战丢了满清南征大军主力,更因为如今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麾下的清军了。   原本洪承畴一系列骚操作,令得强大的湖广明军一转眼便即处于被全灭的境地时,湖广清军简直将他当做神一样的存在看待。   但转眼之间便在李过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拼命战法下,原本占尽优势的清军转眼之间,便被打的丢盔弃甲,一泄千里。   若非明军的攻击锋锐只有那万余骑,持续攻击的后劲严重不足,激战一个时辰便即支持不住,清军最后如何收场还真是难说。   甚至哪怕再多上个数千骑,李过能够让两路骑兵都可以达到近万,那就根本不用现在这般靠着一路骑兵在战争上划了一个大十字路线,而是可以从容碾转,分进合击之下,不仅攻击的节奏更快,还不会太过于损耗马力,真要出现这种情况,估计整个湖广清军都得被交待在追击战之中。   这一战下来,原本被捧上神坛的洪承畴,立即被打下烂泥坑。   虽然所有清军将领都明白,这根本不是洪承畴的问题,而是他们过于贪功冒进,为了多抓到俘虏,多抢一些军功,大家根本就没有按照洪承畴的布置行动,行军队伍拉的太长,而且建制更是混乱不堪,这才被明军窥到破绽,一战而扭转乾坤。   但是事实是事实,遇事推卸责任才是人性的根本,尤其是这一仗下来,不战而退的满八旗在颜面无光之下,第一个将责任完全推到了洪承畴身上。   满洲太君先开了火,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向京都交待如此惨败的诸将,顿时纷纷跟上节奏,对洪承畴群起而攻。   若非明军大军就在不远,他们甚至都想要将洪承畴直接绑了押回京城替罪了,至于如何防备这老东西回京后胡乱说话,倒也极为简单,只要半路上弄一个洪承畴畏罪自杀就行了。   但是当收到郑成功的舰队自下游溯江而上之时,所有人立即闭上了嘴巴,郑成功既然毫无阻拦的深入长江腹心之地,那江南的局势便可想而知了。   至少苏克萨哈大军肯定没了,否则郑成功要找麻烦也是先找苏克萨哈,不会越过江南,先来湖广寻他们的晦气。   南征大军不保险了,或者说已经彻底完蛋了,那南京呢?说不定连南京都已经丢了,整个江南都成了明军的后花园了,否则郑成功如何敢于如此深入内陆这么远?   若是真的是整个江南都丢了,那他们这些人弄了个先胜后败,最后细算一下,还算不上败,只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已经算是十分的有脸面了。 第217章 明军渡江   在江南七八成可能已经丢了情况下,湖广清军上下都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安全了。   虽然朝廷遭遇大败,大势上极为恶劣,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人不用太出彩,只要同行衬托的好,那就会显得比较鹤立鸡群。   尤其是他们如今的局面,江南那帮孙子就算了,连率领中央军最精华的南征集团的苏克萨哈都败了,他们湖广清军却是在人数比湖广明军更少的情况下,击退占据兵力优势的湖广明军,更是将其重创,这种战果委实是十分的抢眼了。   虽然自己也损失惨重,但若不报上去又有谁会知道?如今整个江南局势崩坏,他们这支力量可是朝廷在南方唯一的有生力量了,必将被依为干城,又有谁会真正的寻他们麻烦?   在没有了被朝廷重罚的威胁下,众人这才想到原本被捧上神坛的洪承畴,这老东西,不,这位老经略还是比较有能力的,只是没想到会碰上李过这种亡命之徒,才会马失前蹄,毕竟还是要给人悔改的机会么。   最重要的是,眼前形势恶劣,眼看明军数路得胜之师,必将会攻而来,他们需要一个个高的在前面顶雷,大家都不愿意落下一个失地之罪,那只好让老经略勉为其难了。   好在对满清忠心耿耿的洪承畴,并没有在这个关口摞挑子不干,而是再一次为自家主子呕心沥血。   没有任何犹豫,重新接过指挥权的洪承畴,第一时间便下令在长江航道中沉船,堵塞航道,更是将所有清军全部召集而回,再向后方襄阳府,郧阳府,承天府,德安府紧急动员,抽调所有军队来武昌,准备死守大武昌。   不过洪承畴虽然想要为国尽忠,便他这种‘乱命’显然不可能得到将领们的拥挤,大家要你来是担这个弃地的罪名的,可不是陪着你一起给武昌陪葬的!   孔有德根本就不打招呼,直接带着自家的汉军旗将兵,在驻守的北城区大肆抢掳,然后根本不理会洪承畴亲兵的威慑,甚至和他一同的满八旗统领,更是直接将阻拦的洪承畴的亲兵斩杀马前,冷笑而云。   孔有德更不会含糊,将剩下的洪承畴亲兵全部绑了,扔在道边,不屑的丢下一句,“本王麾下的大将军炮乃军国利器,乃朝廷最为重要的军械,不能留在武昌这险地,若是为明寇所得,将是我大清最大的祸害!谁人再敢拦,某誓杀之,并于朝廷中弹劾于他!”   这理由谁都听的了出来有多敷衍,但孔有德就是这样说了,而且还是这样做的,带着抢劫完物资,人人口袋满满,士气重新回升的满汉军旗,施施然的过了江,到了江北安全的汉阳府。   唯一刺眼的是,你说大将军炮是军国利器,洪承畴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你们抢了这么多的妇人一起过江,到底是何用意?难道这些妇人不带走,也会对我大清造成严重威胁?   耿仲明作为孔有德的好基友,向来便是共进退的,孔有德一撤,耿仲明同样二话不说,将防区所有富户洗劫一空,然后又跨区抢了几间大铺子后,便即跟随过了江,甚至连招呼都不给洪承畴打一个的。   作为三顺王最后一个的尚可喜,还算是一个比较厚道的,在派了使者禀报洪承畴自己也是因为损失过重,逼不得已云云之类后,下手也不比孔、耿二人弱多少,将西城区几乎全部犁了个遍,连只耗子的私房钱都没有放过一毫。   有了满八旗、三顺王的带头,蒙八旗这种二太君也根本不鸟洪承畴分毫,唯一不同的是,满汉八旗还觉得这是自己的领地,不太好大开杀戒,只是抢劫。   而军纪向来败坏的蒙古人,却根本没有这种顾虑,直接开抢不说,而且还大开杀戒,用以发泄之前大败之后的戾气。   武昌惨案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有蒙古人的榜样,原本还只是抢劫的其他各路清军,便再也收不住手了。   杀人必然会伴随着放火,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在失去控制的军队面前,武昌城立即变成了人间地狱。   无数的军队三五成群的挨家挨户抢劫,稍有不从者便即拔刀砍将上去,碰到年轻的妇人,不管相貌如何,这些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兽兵们便即飞扑而上,轮番凌辱。   发泄完兽欲之后,相貌尚佼的便即绑了回去留着,相貌不佳者便即一刀了事,将之与其被灭了满门的家人扔在一起,然后直接一把火全部清掉痕迹。   在士兵们放开手脚之后,就算将领们突然良心发现,也完全不可能再将这些控制住了,不等他们自己满足收手,谁敢阻拦他们,都将会被他们群起而攻。   而且将领们也没有一个想要阻拦的,这些出去抢劫的士兵,本来就是他们的授意,因为无论他们抢来多少钱粮女人,最后都会有他的一部分进贡。   男人的惨叫声,不甘的怒吼声,还有愤怒的拼命声,伴随着女人孩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武昌城,就如同地狱之门打开,恶魔纷纷涌入人间,狞笑着摧毁所有一切的美好。   这种洗城的行动,向来都只是清军遇到有抵抗的城池之时才会发生,这种在自己领地里突然出现,还是头一次。   不过这种事情旧明军干的却不是头一次,他们在败退之前,基本都是这样干的,十分的轻车熟路。   虽然有发泄兽性的缘故,更多的也是因为粮饷积欠之下,军队自行解决的缘故。   在一片火海之中,洪承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狼狈的亲卫的护卫下,登上一艘船只,退向对岸的汉阳城。   但此时的洪承畴虽然安然进了汉阳城,依旧被奉为湖广清军的总指挥经略大人,但此时的洪承畴却只觉得了无生趣,只恨不得一死了之。   因为连绵的坏消息不断的传来,明军如今已经证实完全拿下了江南,并且将苏克萨哈围堵在彭泽这处狭窄之地,覆没只在旦夕之间。   当明军主力已经开始沿江而来之时,洪承畴更是觉得万念俱灰,因为明军主力既然向西开进,那说明苏克萨哈的大军已经灰飞烟灭了。   “苏克萨哈,匹夫!蠢货!该千刀万脶的杀才!你如何对的起千万为国朝赴死的勇士地?如何对的起圣上?如何对的起提拔重用你的摄政王?!”   一连数日,洪承畴根本就听城外的明军不存在,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谁也不见,不断的在嘶吼怒骂着。   “大人不好了,明军开始渡江了!”   就在洪承畴不断的发泄着之时,一个匆匆忙忙的声音却是传了进来。   这一句禀报,将洪承畴从歇斯底里中唤醒了过来。   但洪承畴却是并无丝毫回应,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比之前,明军挟大胜之师而来,清军却是一片混乱,又不服指挥,各部之间自行其事,将他这个大军统帅视若无物,根本就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若是多尔衮或者多铎,或者济尔哈郎这些满清勋贵到来,也许还能强行压服军心士气,湖广清军或许还能一战,但他一介文官,想要在这众多的清军刺头的掣肘下打这一仗,那只能是自取灭亡。   眼下的局面也是洪承畴一手造成的,武昌虽然被一把火烧了,但是逃至汉阳却也不是真的就完全了,相反这里还是险地。   若是一心坚守,汉阳城虽然不如武昌城,但在汉水,沌水以及长江环绕之下,也算的上是坚城,足以作为大军久持之地。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大军军心稳定,上下齐心的基础上,否则这种地形就成了大军的死地,在明军优势水师的包围下,想要突围都是一种奢望。   是战是和这几天洪承畴与清军上下都吵成一团,其他人都力主撤退向北,保存有生力量,但洪承畴却是力主一战,决不放弃汉阳城,为朝廷守住这最后的桥头堡,为大军日后反攻保留一个最好的出发基地。   而这一次,洪承畴更是直接留下狠话,想走可以走,但他绝对不会走,如果大军离开,他就立即引火自焚,死也要死在汉阳城!   洪承畴不只是这样说的,还是这样做的,在选好了住址之后,便即立即命人搜集来无数的火油,铺满一屋,只要一点火,神都挽回不了!   因为洪承畴十分清楚,若是就这般不战而逃,将整个湖广拱手相让,满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追责到底。   而完全被孤立起来的洪承畴,而且还是丢了自己信地的文官,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最好的替罪羊人选,杀他一个人,让一路大军将帅都安心的买卖,怎么看都不亏本。   但若是洪承畴真的自焚在汉阳,那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军弃帅逃命,让统帅孤立无援而被迫自焚殉国,那无论他们将局势说的如何危急,哪怕将长江中的鱼鳖都说成明军的同盟军,他们也不可能脱责,必然会有人来顶这个锅!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足够恶心人的,不跑就是个死,但跑的话也有可能被弄死,尤其是第一个跑的,肯定会被弄的死死的。甚至包括地位最超然的满八旗统领喀喀木,都不敢第一个率军而逃。   但是这洪承畴又是铁了心要要这汉阳死抗到底,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的房间,房间里面更是补满火油,只需要一个火烛倒下,倾刻间就能化为一片火海!   若是强闯而入,估计也得落下一个逼死主帅的罪名,然后被大伙儿痛快的当做替罪羊交上去,事关大伙儿的性命,估计无论是谁都会被毫不犹豫的直接送上去顶缸。   退不能退,进不能进,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绝望和焦虑之中。   感谢千里寻踪,年华逝水情意存等朋友的打赏,谢谢。 第218章 不安   “大人!经略大人!事急矣,当速作决断!”   眼见事情紧急,硬的不行,也只能用软的,喀喀木第一个站了出来,在门外急切的叫道。   “对啊,大人!数十万明军已经开始登船过江,一旦大军云集,想走都走不了哇!”   耿仲明同样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口不择言的劝道。   “退?退到哪里?本官还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么?逛骗本官出了这门,你们好绑了本官为你们顶罪么?”   洪承畴在房间内冷哼一声,不屑的回应道。   “不是末将等不愿不国而战,只是如今战无可战啊!”   好不容易装死混过一死的张勇,此时仗着老秦军出身,向来与洪承畴相熟,也在一旁劝说道。   “是啊!大人,明寇事大,硬撼为智者所不取,当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上!”   孔有德也有些急了,在外面大声的劝说道。   “孔王爷,你的军国利器可有万全之策了?要知道这东西装船过河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啊!”   洪承畴呵呵笑了一声,语带讽刺的问道。   “这个……器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还在,就迟早有夺回来的一天,大不了将火炮火门全部封死,装填足够火药将火炮炸毁便是,决不留给明寇!”   孔有德老脸一红,只能陪着笑脸,义正辞严的说道。   “大人,事急矣,汉江之中沉船数量不多,我军更是缺乏足够的阻拦手段,一旦被明寇登了岸,再想撤退就不易了!可怜我大清在湖广只剩下这么点大军了,若是大军尽丧,别说湖广不保,只怕河南都要动荡难安!   一旦明寇兵入中原腹地,只怕北方诸省就会遍地烽火,我大清万年江山,可就要断送在你我手中了!”   在一片吵闹声中,尚可喜沉声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字字击中洪承畴的软肋所在。   与洪承畴一样,尚可喜在投降满清之后,也就没有了回头路。换句话说,他们的命运与满清的国运是休戚于共的,一旦满清倒下,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身死族灭!   山西姜瓖闹的正凶,阿济格都被姜瓖打的狼狈不堪,以至于多尔衮都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带领着满清最后的机动力量,全力向西压去平叛。   在苏克萨哈这个蠢货将中央军整个葬送之后,如今整个满清上下,也唯湖广清军这一支机动力量,若是全部葬送在自己一意孤行之下,那便再无人可以阻拦明军进军中原的步伐了!   这个结果当然不是洪承畴想要看到的,他的志向是将全华夏都变为满清的奴才,而不是放任大明再次站起来,然后自己背负着万载骂名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想退兵,不是不行,但必须按照本官说的办!”   想到这里,洪承畴的死意终于消退了大半,但却依旧不肯这般服输,咬牙说道。   “请大人训示!”   这一次,所有在外等候的将领们个个都是一脸严肃,齐声应喏道。   “我军可以撤退,但却不能这般让明寇自在!本官不重创其军,决不同意后撤半步!”   洪承畴语气坚决,丝毫不退让的说道。   “这……”   众人都有些傻眼,开了半天,这洪承畴还是打着决战的心思,但如今这局面,只要脑子没有问题,谁都看的出来,真一交战,必然是一溃千里之势!   “尔等无须多想,本官不会拿着湖广官兵的性命开玩笑,只要你们听本官的,保证你们既可以拿到功劳,也可以安然退回襄阳府!”   洪承畴显然不愿意多解释,直接回应道。   “这……”   众人都有些无言,但别无他法之下,也只能任由洪承畴摆布。   ……   在洪承畴憋着一肚子坏手算计朱聿鐭时,朱聿鐭正站在武昌城头,看着无数的船只在江中不断的往来着。   这一次明军完全是倾巢而出,朱聿鐭本部七万余,外加金声恒部三万余人,还有闯营与湖广明军最后的精华三四万人,这一次大军十五万,声势极为浩大,委实是这数年来之最!   明军并没有在汉阳城江面直接登陆,而是分兵两路,由岳家咀与朱家湾两地登陆,岳家咀在汉阳城西南,距离汉阳城有十数里之遥,而龟山脚的朱家湾则是在汉阳城东北方向,距离汉阳城只有数里之遥。   这个地方原本应该是登陆最困难之地,但明军的水师优势委实太大,数百艘战船,三千余门大小火炮支援之下,任何的抵抗都是毛毛雨,均被打的崩溃四散,不敢冒头。   明军在此登陆的是最能打硬仗的钱可雄部,在水师的支援下,钱部很快便在岸上建立了立足点,靠着钱部的阵地,源源不断的明军开始不断的登陆而来,数量越来越多,铺天盖地,足以令他们的敌人看到就会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不仅仅如此,有了陆上坚固的支撑点,郑家水师完全放开了手脚,全力清除汉江口的清军沉船以及设置的障碍物。   虽然这一次清军沉船数量足够的多,但是有了之前的经验,郑成功觉得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最多四五天,就足以将汉江之中的障碍全部清除完毕。   只要航道一通,郑家水师横过汉江,那洪承畴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必将被围死在汉阳城中!   明军的计划很庞大,也很简单,那便是以绝对优势的军力东西夹击汉阳,再由水师断绝敌军后路。   两路大军哪一路都不弱于清军,两路合击不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击溃敢于出城的清军精锐,更可以自两个方向堵塞住清军撤退的道路!   目前的计划进行的出奇顺利,无论是东路军,还是西路军,都没有遭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甚至可以说,除了汉阳城派出来的斥候外,根本就看不到清军的踪影。   若非隔江依旧可以看到汉阳城头,那密密麻麻的清军身影,朱聿鐭甚至都怀疑,汉阳清军是不是早就溜之大吉了。   但是事情越是顺利,朱聿鐭心中却越是不安,没别的,就因为洪承畴这只老狐狸,这支老狐狸会这般老老实实的束手待毙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越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越是说明这老小子打着的主意肯定极为恶毒和狠辣!   但是无论朱聿鐭如何苦思,却是始终找不出洪承畴能够应付的手段,这种境地下,无论他智多近乎妖,似乎也根本无力回天才是!   这老不死的,究竟憋着什么样的缺德主意呢?   朱聿鐭只觉得头发都快被自己抓下来了,但却始终想不到任何可能让洪老贼能够反败为胜的招数,只是心中的不安,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郁起来。 第219章 狼烟   微风拂过,将江面上的清凉水汽送到朱聿鐭的面前。   朱聿鐭站在武昌城头上,虽然有太监举着巨大的黄龙伞替他遮住秋老虎般的烈阳,更有清凉的江面水汽不断的弥漫而至,但朱聿鐭却没有丝毫的舒坦和轻松,反而只觉得全身都有些焦燥。   越是看不出来,就越是让人不安。   虽然朱聿鐭也是玩恶心人招数的专家,但对上洪承畴,他自觉还是有些不如,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洪承畴正是老贼中的老贼,根本不能容他有丝毫的大意!   尤其是站在这武昌城头上,拿着千里镜,朱聿鐭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两道打着红旗,如同滚滚红龙一般左右夹击向汉阳的大军。   左路军距离较远,唯有骑兵在快速的靠拢着,步兵大军距离城池还比较远,而右路军距离城池原本就不过数里而已,如今已经开始清理滩头,开始准备安营扎寨,准备攻城事宜。   城中的清军依旧是完全没有动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趁着明军安营混乱之际,出城逆袭的打算,这根本就不符合战争常理。   事出反常即为妖!   朱聿鐭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当然不会真的自大到觉得已经将洪承畴吓的不敢出城的地步,越是反常,就越说明这里面有大问题!   但是无论朱聿鐭如何衡量双方的军力,都看不出来洪承畴反败为胜的可能性,汉阳平原也不是一个适合埋伏或者突出奇兵的地域,在明军斥候布满整个战场的情况之下,想要出奇制胜基本上是一个妄想。   排除了人为因素之后,哪也唯有天地之力了。   天地之力能够为人所用者,无非是水火两样罢了,用火的可能性不大。   用火攻,在开阔地根本不现实,想要实现这一计划,最好的环境就是将明军诱入城池之中,然后一把火将入城的明军全部焚为灰烬!   这计划实行的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需要明军各部蜂涌入城,然后大家都完全瞎了眼睛,堵了鼻子,看不到满街的引火物,还需要闻不到那刺鼻的火油味。   只要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种环境下一窝蜂直冲入城,而是分兵拿下城门楼以及控制一面城池,确保退路和援军增援道路的通畅。   这种城池中火攻的方法,更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便是玩火自焚,大火一旦燃烧起来,可是不会分敌我的,肆虐的大火会将一切都彻底吞噬掉。   排除了火攻之后,朱聿鐭自然而然想到水攻。   汉水虽然比不上长江这般宽阔湍急,但是作为长江最大的支流,她的水流量也不是能够小窥的!   只要提前在上游建坝拦截,积蓄水力,那一旦放水,威力也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   虽然不可能将自己这十多万军队全部吞噬,但留下一半人在汉阳城下,却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之事!   “下去问问,可有熟悉汉水水文地理之人,立刻给朕寻一个过来!”   朱聿鐭眉头一皱,向着身边的王大用说道。   虽然觉得洪承畴这坏种是在打这个主意,但朱聿鐭却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若是因为自己的疑心,便即下令收兵,一旦闹出乌龙来,这般多疑和胆小,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王大用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即一路小步的下了城墙,开始在全城中快速的传递消息,寻找人选。   根本没用多长时间,一个人便即匆匆来到朱聿鐭身边,这人是湖广水师总兵官马进忠。   这人之前在武昌一战,被湖广清军水师打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基本上成了光杆司令的他,根本没有资本参与到进攻汉阳的行动之中,朝见皇帝之后,便即一直留在武昌。   并不是想要皇帝的格外关注,只是因为回去也是闲着,还不如在皇帝向前先混个脸熟,为以后做准备。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听到皇帝居然在找寻熟悉汉水水文地理之人,他立即便毛遂自荐而来。身为原本大明汉阳府水上稽查官,本就是汉阳本地人,确实是最熟悉当地水文之人。   “末将马进忠,恭请圣躬金安!”   马进忠被带到朱聿鐭面前,二话不说便即下跪行礼。   “朕躬安!起来说话!”   朱聿鐭根本没有任何跟他客套的意思,急切的回了这句。   但是还不等朱聿鐭问话,马进忠便即马屁如潮的开了口,“吾皇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更是少有人及!更兼这天命眷顾,我军渡江之时,汉水水位极低,根本没有对大军有多大阻碍,这都是陛下得天命的征兆……”   “你是说汉水水位低?!”   朱聿鐭却是眉头突然一挑,打断对方的马屁问道。   “是的。自末将巡河稽查开始,今年的水位应是最低的,可见陛下委实是天……”   马进忠被问的莫名其妙,但三句话不到,便又准备转到马屁上去,只不过这一次又被皇帝给直接打断了。   “朕知道了!马卿你这次立了大功!朕加封你为都督府后都督,咸宁伯!你先下去吧!”   朱聿鐭双目猛的射出骇人的杀机,直接挥手让马进忠离去。   几句话便得到了一个伯爵之位,马进忠一时间之间完全迷糊了,在糊里糊涂的谢了恩后,便即被太监引路而去,临走时还在迷糊着,皇帝这种态度,究竟是喜欢拍马屁还是不喜欢啊!果然是天心难测,真是难为这些在皇帝身边的人了,怪不得被人称为星宿转世之人,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传旨,全军停止进军!退向高地!”   朱聿鐭没有时间可以耽误,直接向着身边的太监快速说道。   这个时候再向汉阳城下传达命令,解释动机,那绝对是浪费时间之事,索性直接越过了三军总指挥,直接下达旨意。   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武昌城头顿时令旗不断的飞舞,专属于皇帝的令旗挥舞之间,两路明军都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在千里镜之中,确实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在打着旗号,一遍又一遍,决无看错之理!   虽然不能理解,但谁也不敢得罪皇帝,既然皇帝老儿下令,大军听着便是,谁也不敢置疑什么。   “传令海澄公,令其做好准备,汉水上游可能会决堤!”   这一道命令倒是无法用旗号来下达,必须要有人专门传令,不过朱聿鐭却是不担心,郑成功麾下的舰队都是大船,这种程度的人为洪峰,还不可能对郑成功大军有多大影响。   在朱聿鐭命令下达后,明军开始应令而退,汉阳城头却是突然出现一道笔直冲天的狼烟…… 第220章 想逃?   城头狼烟点起,不远处的一处丘陵之上,也同样升起一股狼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视线不及处,在看到狼烟信号的清军士兵,已经开始决堤放水,一座简易的堤坝上,被士兵们奋力的挖出一个个豁口,清澈的江水慢慢从缺口处涌出。   不断的冲刷着堤坝,然后将缺口冲击的越来越大,更多的水流有了涌出之地,声势慢慢变的更大,最后在一声巨响声中,简易堤坝轰然倒蹋,海量的江水带着数米高的浪涛,轰然向下游席卷而至。   虽然点燃了狼烟,但城头上的洪承畴却是不住的叹息。   眼看明军主力已经快要进了死地,却是在最后关头收脚,然后开始迅捷的后撤,这次精心准备了近半月的筹谋再一次落了空。   这水洪承畴不放都不行,这即是置明军主力于死地的杀招,也是满清大军平安后撤的杀手锏。   明军既然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就决无可能再赴死地。而他却没有足够的时间了,一旦被郑成功清理好航道,庞大的水师若是横在汉江之上,那连最后的退路就被断掉了。   原本这个计划,是可以进行的更加逼真和完美,只要城中诸将能够听奉号令,不惜代价的不断阻击明军靠近汉阳城。   尤其是明军初登陆时,若是能够打一次突袭战,哪怕就算损失惨重,被明军追着入城死守,也能让这个计划更不会露出破绽。   只是他却高估了这群队友的操守,这种送死的勾当,哪是谁也不愿意去做的。   尽管洪承畴已经十分耐心的给所有将领做了解释,更是给他们说明了这种战术的好处和能够取得的战果,更是立下保证,只要明军最后被麻痹过去,那担任这项重任的人,就会被立为此战首功之人!   但是所有人对这个计划都不太感冒了,人人想着的都是如何快速过江,回到没有这么水的北方,这种处处是水的江南,委实是打死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明军水师太过于鸡肋,满清大军数次南下,明军水师要么倒戈而降,要么就是不堪一击,一直没有起到任何的阻拦隔断作用。   因此,清军上下向来都看不上水师,觉得这玩意就是一个辅助的东西,没多大作用。   所有人都坚信,真正决定战争局势未来的,依旧是陆军,尤其是骑兵,更是决定战争走势的决定性力量。   但在这湖广走了一遭后,他们却是惊恐的发现,原本根本不在他们眼中的水师,却是一个最要命的爷。   只要局势不利,水师只要封锁航道,就算你有百万雄师,也只有被围在狭小地段,被围死耗死而已。   但此时领教过水师的作用后,所有人都有些悚然而惊。若是这一次没有洪承畴的提前布置,那他们这会儿估计就会被困死在这湖广境内了。   只用了一刻钟不到,汹涌的江水便即奔腾而下,挟着天地威力席卷向汉阳平原,地面积水快速的升高着,不断的淹没着本就湿润的土地。   不过简陋的堤坝能够蓄的水委实有限,只是能够作用在汉阳城附近方圆数里而已,这里的水位已经超过两米,又夹杂着无数随着水流而下的杂物,对没有准备的军队威胁可谓极大。   但是对于高耸的汉阳城而言,却又算不了什么,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这场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似乎要席卷天地的江水便即达到了最高峰,随后便即因为后续无力,而快速消退而去,只留地上集上了无数的小水洼。   明军这一次撤的及时,虽然依旧有部分兵马被洪水波及,但到了这里的洪水,根本不是汉阳城下那如同滔天骇浪一般的天威能比的。   虽然不少人被湍急的水流冲击的站立不稳,有的甚至被拍在地上连呛几口浑浊的江水,但是除却个别最倒霉和慌乱的,根本就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对于大军来说,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唯一对明军造成障碍的是,被江水浸泡过的地面,已经变得泥泞难行,别说普通士兵了,就算战马踏入其中,也会陷入其中,每一步行走都会变得极为艰难。   在地面不经过数日的凉晒,大军再想靠近汉阳城,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找死了。   若是明军敢于强行攻击,那洪承畴估计做梦都能笑醒,敢于艰难跋涉到城下的明军就会发现,迎接他们的绝对是一场灾难。   等到洪水全部消退,汉江再次恢复平静之后,汉阳城北门便即轰然洞开,一个个巨大的绞盘被清军士兵合力的不断抬出,不断的被加固在地面上。   接着数条粗大的铁索被清军从泥地之中寻出,开始在地上不断的夯实着木桩,固定在绞盘之上,数十人合力之下,绞盘开始不断的吱呀转动着,将铁索不断的收紧拉直。   随着口号的不断呼喊着,不多时,一条条铁索便从汉江之中慢慢抬起头来,渐渐越过江面,形成一条条拦江铁索。   无数早就准备好的士兵,开始背着准备好的木板,在两条铁索之间开始固定,极长的铁索桥开始变成一条条简易般浮桥。   在江面上,一根根巨木也被陆续放入水中加固桥面,整个过程井然有序,似乎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只用了三个时辰不到,在无数明军将士眼睁睁的观望中,数道铁索木板跨江桥便即被架好。   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脾气暴躁,同样脑子也缺根筋的明军将领前来请战,但是他们均被曾国唯给喝退了下来。   这些蠢货也不多想想,在这种泥泞地跋涉到攻击位置,他们麾下士兵的体力还能剩下多少,想死自己跳江不更痛快一点么?何必带着那么多无辜士兵去送死?   在明军上下心情复杂,伴随着无数人痛骂之中,清军开始陆续踏上过江的道路,这种情形似乎根本无法阻拦。   但是朱聿鐭却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洪老贼,你是否也太天真了一点了吧!真觉得这般就可以轻易脱身了么?   老子这般重视你个老不死的,又怎么会想不到你老小子会有金蝉脱壳的办法?   又怎么不会留一手应付你这老不死的?!你的算盘打的确实好,不过唯一的破绽就是,你给老子留的时间委实太多了! 第221章 都没有后路   当第一批满八旗刚刚越过跨江浮桥,到达对岸后,还没等他们庆幸终于逃出生天,却是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黄陡集镇东方,有剧烈的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轰然传来。   转过一片密林,一片密集的红旗突然出现在满八旗面前。迎风飘扬的那鲜艳无比的猩红色旗帜,就如同在滴着血的狼口,正冲着他们眦牙狞笑着。   在旗帜的下面,则是数之不尽的骑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停留,呼啸的向着满八旗冲击而来。   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显了,湖广清军的退路就在于此,只要将这几座浮桥控制住,那汉阳府内的清军就一个也别说逃出生天!   这些鞑子兵也就算了,汉阳城中那一个老而不死的老贼,才是人人都要眼睛充血的存在,只要拿下了他,未来子孙连绵的富贵荣华就都有了指望!   在洪承畴紧锣密鼓的组织清军搭建浮桥之时,朱聿鐭也没有闲着,将右路军的骑兵全部组织了起来,再次登船,向着长江北岸而去。   虽然匆忙之中,能够组织到位的骑兵只有数千骑,便是朱聿鐭也没有了选择余地,只能以快打快,以机动力最强的骑兵迂回敌后,哪怕损失再大,也要将这个最后缺口堵住,将他最想擒住的洪承畴给堵在这里,省得这老小子逃跑之后,再为他的主子想无数法子跟自己为难。   船只运送步兵速度是最快的,装载量也是最大的,能够一次性送上过成发的步兵,但是步兵的移动速度实在太慢,根本无法与来去如风的骑兵相比。   三个时辰看似不短,但是对于连人带马登船的骑兵来说,依旧是十分的紧迫,尤其是他们还必须按照建制陆续登船,更是极为耽误时间。   再加上过江的时间,与下船重新整理部曲,以及沿江搜寻清军过江地点,都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因此在紧赶慢赶之下,依旧还是来迟了一步,已经有一批满八旗成功过江,到了对岸。   虽然来的稍稍迟了些,已经有部分鞑子过江。但是对方只有千多人,明军依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明军这路骑兵的统帅是王得仁这个悍将,因为这一次是在江北拦截湖广清军逃跑,因此在江西抓到的满清俘虏兵,为了防止他们再次背叛,朱聿鐭一个也不敢用,只能用明军自家的骑兵。   而王得仁部正好在右路军之中,本部骑兵在获得众多战马后,便再一次扩编不少,正好被用在了这一战之中。   对于皇帝给的这个工作,王得仁是十分兴奋的,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候爵而已。   原本因为爵位数量稀少,他之前虽然只是个伯爵,但在绍武朝廷之中绝对是极少数的顶尖存在之一了。   但是在南京、江西、湖广等数次大战之后,大明军中立功之人极多,皇帝更是一口气册封了近二十个爵位,这样就让王得仁这个新晋候爵显得一下子白菜价了许多。   如今没有公爵的位置的话,再面对一众新晋勋贵,总觉得说话都底气不足,毕竟如果大家起点一样的话,他马得仁最多也就是这个爵位而已。   因此在这最后一次捞取军功的大好时机下,王得仁根本就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带着他为了公爵位置努力的愿望,不顾疲累向着清军纵深之地猛插而来。   眼下见了湖广清军大军还没有大举过江,眼前只有这区区千骑先锋,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在发现敌踪的第一时间,便即直接下令冲锋!   眼见终于成功堵住了满清大军的退路,明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在大作的号角声,全速扑了上来。   面对着明军的进攻,满八旗统领喀喀木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大军的生路就在他手中,他没有任何后退的道路,若是这个时候不担起自己的责任,那他回去也注定是难逃一死!   “死战!”   “死光南蛮子!”   “全军向前,敢后退者死!全家发于披甲人为奴!”   喀喀木扬起自己的斩马刀,遥遥指向已经开始加速冲锋的明军骑兵,用尽最大的力气吼道。   这种命令是满清大军在决战之时的最后动员令,只要这种命令下达,就意味着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任何敢于临阵脱逃者,都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可言。   “杀光他们!”   没有了后路的满八旗骑兵,人人脸上的惧色一扫而去,目光再次盯着明军时,再没了犹豫,而是充满了坚决!   “冲阵!”   喀喀木再无二话,一踢马腹,身先士卒的向前冲击而来!   这数年来,八旗兵向来被安排的好好的,每遇战时大多都只是充当督战队的角色,出战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许多满八旗入关之后,因为战事的顺风顺水,再加上有无数的大明降军愿意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而战,还有中原丰富的物产与纸迷金醉的生活,已经开始将武勇丢到一边。   但是今日不比别日,他们已经没有后路,虽然手上的技艺已经有些生熟,但是骨子里面那股悍勇之气,毕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便被消磨一空,被逼到了绝路上的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依旧是极为可怕的。   一股森然的杀气从满八旗军中升起,如同带着无数冤魂加身的地狱恶魔再次现世,惨死的气势猛的向着明军骑兵压迫而去。   这是一支在不断胜利之中的军队养成的气势,如果碰上根本没有见过血的军队,甚至只靠着这股气势就能让对方不战自乱。   但是明军骑兵却是根本没有丝毫畏惧,这些被己方军队打的只能狼狈脱逃的军队,就算表现出来再凶悍的气息,也根本吓不倒已经开始占据心理优势的他们。   所有明军骑兵都明白,只要歼灭了这伙碍事的满八旗,那洪承畴所率领的湖广清军主力就会尽灭于此!   这种大功若是落在手中,荣华富贵根本不在话下,若是能够侥幸拿住洪承畴这个皇帝恨的咬牙切齿的老不死,估计一介小兵也可以一跃而成为大明新晋勋贵阶层之一!   一介平民想要成为新贵,除了在这战场上拿命相拼,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可能!想要得到,必须要有付出!得到越多,付出自然也会越多!   这一点,谁都十分的清楚,而且人人都已经做好了觉悟!本来就是烂命一条,若是能够为子孙后代挣来一份传承万世的家业,那拼掉这条烂命,又有何妨?!   有着这种巨大的诱惑,再加上连战连胜之下,明军的士气已经达到了最顶点,别说眼前只有这千余满八旗了,就算前面是百万雄师,他们也敢上前挑战一二!   两只势在必得的军队快速的接近着,双方都没有后退的可能,就这般毫无退让的直接撞在了一起! 第222章 大不如前   两支数量悬殊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相撞在一起,顿时激起无边的血浪。   王得仁悍将之名不是虚的,一杆铁枪飞舞之间,当者披靡,只是一个当面,便即直接挑翻了三骑下马。   更是一枪将一个八旗兵透胸而过,就这般挑着对方直接撞出了对方的骑阵,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在他身后的明军显然不可能与他一个档次,但也因为在武技上略逊一筹,因此在他打开的缝隙之中,后续明军骑兵虽然大占便宜,但实际上却是厮杀的更为血腥和惨烈!   刀光剑影,血雨纷飞,残肢断臂更是从未终结过。   往往明军一枪刺穿对方胸膛,却是被八旗兵临死前直接一刀砍掉半颗脑袋。   碰上硬茬子,往往会斩中一刀之后,后被对方更快的速度直接反杀而过。   双方的装备都是在水平线上,除非命中要害部位,否则根本不可能了结对方性命,往往都是你砍我一刀,我回你一枪,血雨纷飞而过后,双方交错而过,留下一地的尸体。   喀喀木本身就是满清最精锐的白甲兵出身,虽然多年没有直接上阵厮杀,但是不同于普通的八旗兵被中原的繁华迷失了眼睛,他始终都没有放下过自身的锻炼。   如今的他虽然已经早过了巅峰之时的战力,但是对上这些大部分都是扩建而来的明军菜鸟骑兵,他还是基本上可以称的上是所向无敌的。   虽然明军的骑阵远比清军的厚实,但是喀喀木却依旧十分轻松的不断的向前突进着,根本就没有一个明军骑兵,能够在他斩马刀下活过一刀。   虽然喀喀木的刀法极为简练,来回就只有一劈右划上撩三个连贯动作,但多年的战阵经验加持之下,却是行云流水,无论速度还是准确度都远远超过明军士兵。   又一次精确将一个明军的左臂卸下,喀喀木眼中的鄙夷目光更加的深邃了,这些明军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任何长进过,依旧如同这么多年一般,战力委实弱的可以。   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他们的勇气似乎变强了许多,尽管不断的有人落马惨死,但是明军上下却是丝毫没有动摇,依旧前赴后继的不断向前冲击而来。   但是这又能如何呢?   起码在他最心腹的奴才配合下,他觉得只需要百多骑就可以将明军杀个对穿,而已自己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那个断壁的明军士兵却是猛的发出一声惨嚎,目光凶光大现,还完好的右手一把抓住喀喀木的斩马刀,完全不顾整个手掌血流如注,猛的将斩马刀向自己拉扯而来!   看着那明军士兵眸子中的凶光,喀喀木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被拉扯过去,那明军士兵甚至会直接扑上来抱着自己,哪怕用嘴也要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喀喀木此时心中才生出一丝畏惧,但不等他发力抽回斩马刀,一道寒光便直接朝着自己咽喉而来。   喀喀木本能的抬臂相护,只是一瞬间便觉得左臂一凉,然后便是一股血箭迸射而出。   喀喀木只听到自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右手不由自主一用力,便将好个明军士兵拉了过来,那士兵极为悍勇,对着喀喀木周边心腹奴才的各种兵器击来,只是猛的一扑,想要将喀喀木扑落马下。   但是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虽然喀喀木的心神完全被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明军骑兵吸引,但是他身边的奴才却是刀兵齐下,直接便将这名明军悍卒斩为数段,直接在血雨中一冲而过。   遭受重创,年纪已经不小的喀喀木,再不得之前的勇悍,一路勉力从明军骑兵的不断攻击下,狼狈穿阵而过,身上都是再次添了无数的伤口。   两军对冲而过,满八旗损失的骑兵数量已经超过三百,虽然明军的伤亡要两倍于满八旗,但是数百人的伤亡对于数千明军骑兵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大的损失。   但是只有千余人的满八旗,这一仗下来,骑阵立即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就如同处处破洞的筛子一般,看起来极为凄惨!   “八旗兵?!不过如此!”   马得仁可不是一个讲究绅士风度之人,对冲而过之后,稍稍整理了一下队伍,便即再次一马当先,向着满八旗冲锋而来!   “进攻!”   号角再次响起,明军上下士气更盛,在王得仁的带领下,再次冲锋而来。   “迎敌!”   喀喀木在奴才的帮助下,用布条紧紧勒住断壁止血,眼中的凶芒却是更盛,仰天咆哮道。   双方骑兵在进行生死鏖战之时,双方大军也都没有闲着。   洪承畴在发现明军骑兵出现在江左的第一时间,便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对于这位向来不放在眼中的唐王朱聿鐭,心中也多了一些忌惮之间。   这些骑兵显然不是早就准备好的,而是临时调遣而去的,这不仅仅代表着明军强大的动员力量,洪承畴还清晰的感受到了明军指挥上的顺畅,和这位大明新天子的威望之高。   要知道在崇祯七年后,大明朝廷对于各地军头的约束力已经基本上荡然无存,不听调不听宣的场面比比皆是。   一些实力强大的军头,如左良玉等,若没有强力的督师弹压下,想指望一道圣旨令其乖乖听话,那简直是做梦!   大清之所以能够不断的战胜明军,除了本身战力强悍之外,也是因为军队指挥体系的完整,上峰的命令,根本就没有将领敢于置疑,哪怕是令他们去完成赴死的任务,也没有人敢于反抗,都会十分顺从的依令作战到底。   而如今的明军竟然也到达了这个高度,区区数千骑兵就敢深入清军腹心,阻拦数万清军的后路,这在之前那绝对是不能想象之事,别说数千明军阻拦数万清军,就算数万明军也不一定敢阻拦数千清军的退路,如果将双方位置反过来,这才是正常的现象。、   明军的士气与勇气的增长,完全是呈几何形式不断的上扬着,虽然隐隐能够猜到部分原因,但是洪承畴却依旧不愿意去深思,或者说不敢去深思。   不过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在他与满清湖广军团的面前,无敌的满八旗形象已经在事实面前变得支援起来。   任何人在眼见喀喀木一个回合下来,几乎就已经溃不成军的模样,都会有一种大不如之前的感慨,江对面的满八旗,委实颇有些落毛凤凰不如鸡的感觉。   洪承畴虽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他却根本就无法再多想,大军生死就在眼前的处境,令他立即改变了命令。   令原本第二批渡河的蒙古骑兵拦下,火速命令赵良栋部立即过河,在浮桥旁展开防御,防止明军彻底将浮桥破坏掉! 第223章 反击   喀喀木麾下的骑兵坚持到了最后,直到喀喀木的脑袋被王得仁挑在长枪上炫耀之时,这才坚持不住,直接四散而逃。   不过他们的努力也不是没有成果,在他们的拼命阻击下,赵良栋本部已经成功越过浮桥,并且快速的结阵守护在了浮桥旁边。   眼见又来了一千五百余步兵,在自己面前再次挡自己的路,王得仁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连号称无敌的满八旗都已经落荒而逃了,你们这些绿营兵,居然还敢前来挦虎须不成?   根本来不及多做考虑,王得仁根本没有去追杀已经完全成了惊弓之鸟的满八旗溃兵,而是开始集结本部,准备强行突破赵良栋的军队,将浮桥完全毁掉!   还剩下的将近四千的骑兵,对上只有两千不到的步兵,王得仁根本就不带个怕字的。   若是时间足够,王得仁觉得可以用放风筝的战术,将这支不怕死的清军步兵活活玩死,但如今他最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王得仁举目前望,清军步兵的阵势列的极快,在自己队伍还在乱哄哄之时,对方已经基本形成了圆形防御阵势,将浮桥牢牢的挡在自己身后!   “这个时候强出头,倒也有点斤两,是个人才!”   望着那迎风飘舞着的‘赵’字大旗,王得仁的眼睛眯了起来,对于这位姓赵的清将,心中多了一丝忌惮,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前排遮马眼!全军决死冲锋!”   王得仁没有任何犹豫,整理好队伍之后,便直接下达了命令。   这道命令一下,明军骑兵就要以硬碰硬,要硬生生的与清军步兵来一个鱼死网破!   这种战术可谓极为亡命,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踏破敌方阵营,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甚至可以说,前排的骑兵,几乎就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   这才是王得仁的性格,也是其在战场上的作风,其人在战场上打的性起之时,就如同疯魔一般,这才有一个王疯子的绰号!   军令既下,便再无挽回之理,根本不理会麾下重重将士迟疑不定的脸色,冲天的号角声便即响起,斗大的将旗开始不断的挥舞着,然后猛地笔直向前倾倒,呈四十五角遥指南天,这是冲锋的号令,只能进不能退!   前锋数百骑明军,人人面面相觑之下,却也没有了选择,如今明军军纪再不象之前那般松散废驰,军令一下,若不照令而行,也唯有死路一条!   前锋将士只能一咬牙,两脚猛踢马腹,身体伏低在马背上,左手环绕战马眼睛,向着清军步兵阵营便即冲击而来。   战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会惧怕寒光冷冷的兵器,只要看的见便会自主的让开这些东西,但一旦被遮住了眼睛,那早完全不一样了,只要身体还在吃痛,它们就会拼命向前,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和停留。   两百余步的距离几乎转瞬即至,在明军骑兵冲至百步之内时,清军阵营中便响起一连串密集的弓弦绞动声,数百弓箭手面色冷峻,拉开弓弦的手臂纹丝不动,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将旗下面那个男人的命令。   赵良栋目光更是冷漠的似乎不似人眼,就如同毫无感情的机器一般,只是不断的估算着明军冲锋的速度,以及他们距离本阵的距离。   终于在达到一个临界点后,赵良栋猛的将高举的左手猛的一挥而下。   “攻!”   几乎与赵良栋手臂挥下的动作同一时间,在下面弓箭手中指挥的俾将立即将命令吼了出来。   “咻……”   连绵的弓箭破空声不绝于耳,数百箭矢飞速脱弦而出,直直的没入苍穹,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调转方向向下飞速旋转而来!   这波箭雨预估的极为准确,落点几乎在明军骑兵前锋刚刚进入射程之内时同时到达,明军冲锋而来的前锋骑兵瞬间便在密集的箭雨下连人带马倒下数十骑!   前锋骑兵接二连三的栽倒于地,形成一个个巨大的障碍物,更是极大的影响到了后续明军骑兵的突进,不时有来不及收势的骑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撞将上去,然后战马猛然倒地,自己被急速带来的惯性带着飞出去老远,摔的骨断筋折。   然后连绵的箭雨却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连续三连珠的箭矢,直接将明军正面冲锋的骑兵射的人仰马翻,再也形成不了之前气吞山河一般的冲击势头。   中央骑兵虽然被精准的弓箭覆盖打的人仰马翻,但是清军弓箭手数量毕竟太少,根本无法覆盖整个战场,起码明军两翼的骑兵却是根本不受影响,继续保持着高速的冲锋势头,急冲而至!   “护!”   赵良栋高举右手,握紧成拳,左右摆动一下,下面的俾将立即应令吼出各自的口号。   “杀!”   刀盾手们整齐的爆发出一声大吼,身体向前微倾,用肩膀死死的顶住盾牌。   在他们身后,无数长枪从盾墙缝隙中透出,最下面的长枪四十度角指天,中间的长枪平举,最上面的长枪则是向侧面倾斜角度刺出,只是一转眼间,巨大的盾阵已经变成一头浑身长刺的豪猪!   “冲阵!”   明军的号角越吹越响,直如催命的阎罗一般,不断的响彻在天地之间。   “杀!”   无数骑兵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将眼睛一闭,疯狂踢打着跨下战马,疯狂的向前而来,直直的迎着无数长枪撞击而上!   然而等待他们的依旧不是预想之中那般撞击画面,而是无数的标枪,手斧挥洒而出。   不同于弓箭手,这种近程武器,清军之中几乎人人都有,无数密集的近战抛射武器射出后,明军骑兵再次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已经冲近的骑兵再次倒下一片片人马,冲击的势头更加的稀稀拉拉起来。   在已经抱着死志的军队面前,任何的攻击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清军三斧头用完,早就没有后路的明军骑兵尽管数量远远不及之前,但却也依旧直接冲撞了上来。   “噗嗤……”   “喀嚓……”   “希律律……”   “呃啊!”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与长枪断裂、盾牌被撞飞破碎还有战马的惨嘶声响成一片,几乎一个照面,明军前锋百余骑便即全军覆没,马上的骑士大部分都连一声惨叫都未来的及发出,便被碗口粗的拒马枪直接捅死当场。   不过他们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价值,在战马夹着高速冲来的惯性下,就算当场战死,但是战马所带来的速度,也不是血肉之躯可以硬撼的。   在他们正面的刀盾手,只要被战马撞中,无不骨髓碎裂倒地,更有一些甚至直接会在这种巨力的碰撞之中,直接被震碎内脏而大口吐血而亡!   不过明军骑兵却是没有撞飞一个清军,在密集的人墙之前,轻骑兵这点力量还无法撼动意志坚韧,身经百战而不死的老兵。   若在高空看着战局就会发现,清军原本圆润如意的圆阵,如今一瞬间就如同被狗啃的一般,出现一个个参差不齐的缺口,每个缺口处,都布满着尸体。   明军的冲锋连绵不绝,不断的有骑兵悍不畏死的撞击在盾阵之上,让整个清军的阵势开始剧烈的摇动着,一处处缺口不断的增多,最后几乎都看不出来盾阵之前原本的模样。   不过清军的阵形委实太过于密集,虽然最前排的刀盾手大多非死即伤,长枪兵也损失惨重,但是战马撞飞一人容易,连续撞飞数人,只要马力足够也能勉强做到。   但若是想要同时将十数人的人墙撞倒,那就不是轻骑兵能够做的到了。   明军骑兵冲击的势头生生被清军用人数给阻挡了下来,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步兵面前,脆弱的就如同婴儿一般。   因为身处于马背上,面对着的密集的步兵时,往往都会迎来四面八方密集攻来的武器。   还幸存着的明军骑兵几乎一个照面,便被无数的清军挥舞着各种兵器,直接一扫而空。   后续的明军骑兵不断的冲击而来,但他们的下场与之前的同袍并没有多大区别,完全就是在以命冲击一条道路,一旦道路没有被冲开,他们的下场,也只能是被密集的人墙撕成粉碎!   哪怕再悍勇,武艺再娴熟的勇士,在面对着四面八方挥舞着的武器时,都不可能同时招架的住这么多的攻击,只能横死当场一条路可走!   当越来越多的明军骑兵在清军的人墙面前,渐渐丧失速度之后,赵良栋那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脸,虽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目光中却是多了一些傲气与光彩。   这就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劲旅,跟着他南征北战十数年之久的百战老兵,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们都能相互扶持着,并肩作战,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即倒!   只是片刻工夫,原本声势浩大的明军骑兵攻击,便在这些百战老兵面前黯然失色,连绵倒下的敌人尸体,再次向世人宣告了他们的不凡和不可侮!   观察了片刻,赵良栋已经断定明军下一步便只能撤兵收场,但他又怎么会让对方这般轻易脱身?!   冷笑一声之后,一直纹丝不动的赵良栋终于动了,将原本一直高举着的右手拳头猛的向前一捶!   “进!”   十数载下来的磨合,赵军上下的配合与默契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赵良栋任何的军令,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多言,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部下们就能十分精确的领悟到主帅的意志与用意!   随着几乎全线将佐不断的喝吼声中,清军全线由守转攻,刀盾手顶着明军骑兵的刀枪猛扑向前,兴盾为同袍挡开锋利的兵器,弯腰不断的用腰刀劈斩着战马的马蹄。   清军长枪兵手中长枪不断的向前吞吐,将一个个几乎是停留在原地的明军骑兵捅下战马,不断的横扫向前。 第224章 什么玩意儿   战场形势变化之快,让王得仁有些措手不及。   开战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占据兵力优势,兵种优势的他,居然被一个之前默默无闻的清军小将打的如此狼狈。   只是一个冲锋,就有一千余骑陷了进去,这种损失甚至比刚刚对决满八旗时还要惨重,就算王得仁及时鸣金收兵,但依旧还是伤亡惨重。   退回来的明军骑兵,再次远远观望这支步兵时,目光中终于带上了畏惧和庆幸。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有了这些清军步兵的守护,浮桥陆续渡江的清军数量在不断的攀升着,时间不长便已经有数千蒙古骑兵跨过浮桥,来到了对岸。   此时的明清两军数量已经开始出现悬殊,若是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王得仁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会成为问题。   眼看着清军数量在不断的增加着,王得仁额头的汗滴也开始不断的渗出,压力越来越大。   在王得仁进退两难之际,震天的战鼓声自他背后响起,数千明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正快速向着这里而来。   数杆高高的大旗迎风飘扬,一个斗大的‘刘’字,外加一面‘新建’大旗,顿时让王得仁得知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这是绍武皇帝嫡系中火力强度最大的新晋新建伯刘永鹏到达了,虽然王得仁很难破开赵良栋的乌龟阵,但是不代表刘永鹏做不到这点。   眼见增援已到,原本军心都有些动荡的明军骑兵,顿时再次安定下来,纷纷对友军的到来爆发了震天的欢呼和迎接声,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面对赵良栋这个刺猬了。   增援军队不仅仅是刘永鹏部,在刘永鹏部快速行至王得仁部左近开始列阵之时,一营营的绍武军嫡系部队不断的从战船上鱼贯而下,不断的汇聚而来。   根本没有二话,王得仁与刘永鹏趁着军队列阵的空隙,快速交换了一番信息之后,刘永鹏再面对着远处不动如山一般的赵良栋部时,眼中也多了不少忌惮。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什么,尤其是在武将圈子里,从来都武无第二,面对着强敌,只要还有雄心,都会想上去惦量一下对方的斤量。   在王得仁骑兵侧翼掩护下,鼓角齐呜下,刘永鹏部开始列阵而前,再次发起对清军的攻势。   不同于普通明军行走数十步便要停步整理阵列,刘部士兵在一声声行军鼓中踩点而行,前进的速度很快,但却并没有出现停顿整队的情况,整只大军就如同一道钢铁城墙,列阵而前,丝毫不见混乱。   转眼之间,刘永鹏距离赵良栋的大军已经不足百步,这个距离上双方前排士兵的面貌已经可以清晰可辨。   在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响中,刘军士兵终于停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在一连串的哨声中,开始快速的变阵,一队队火铳手快速自队伍中奔出,迅速的在阵前阵为三排,开始装填火药,点燃火绳。   “居然是火铳兵!”   对面的赵良栋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此时终于开始出现变化,看向对面已经开始装填的明军,心中已经开始警惕起来。   也许在大部分清军,特别是满八旗眼中,火铳兵就是一个笑话而已,虽然火铳威力确实了得。   但是明军那糟糕的军工品质,以及明军烂透的财政和人事问题,军队使用的火铳不仅仅是质量不过关,动不动就炸膛,还没打中人便即先让自己人死伤无数。   更因为大明朝廷发不出来粮饷,更加不可能保障火药、弹丸的供应,因此明军的火铳兵训练,咳,应该说根本就看不到训练的场景。   这种毫无任何训练,并且心理素质严重不过关的士兵上了战场,除了不断的放空铳和炸伤自己人外,也根本就没有别的任何本事。   往日之间,明军的火铳兵在满八旗的铁蹄之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拿的出手的战绩。   但是赵良栋却不是普通人,所谓是骡子是马,只要拉出来一溜,只要有眼力劲的,都能看的出来虚实。   眼前的明军火铳兵,无论出列的速度,还是装填的娴熟度,完全就不是他印象之中明军的模样。   因为火绳枪上长长的火绳线,火铳兵之间的距离基本上都保持在近一米上下,这种距离说起来简单,但若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   更别说火绳枪在装填之中那繁琐的装填步骤,若是换了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士兵,估计没个几分钟都别想完成。   但眼前的明军从出列到装填完毕,点燃火绳,一共也只用了几分钟时间,显示出来的精锐程度,更是一点也不亚于自己手下最精锐的老兵!   这是劲敌!   无论赵良栋承不承认,他都得面对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面对着这样精锐的火铳兵,站在原地挨打那绝对是蠢货,也唯有直冲向前,与对方展开混战,才是唯一能够战胜对方的办法!   “打旗号,让蒙古人在侧翼牵制明寇步兵,我部中央突破!”   赵良栋淡淡的开口说道,目光却是丝毫没有从对面明军的身上移开过分毫。   “喳!”   这还是赵良栋在这一战之中,第一次开口说话,身边的亲信虽然惊讶,但却根本不敢多问,急忙打出旗号。   而另外几个亲信则是直接打马出阵,向着不远处已经集结完毕的蒙古骑兵驰去,他们是负责将主将的意图给蒙古人仔细解释的使者。   这一切都是十分的熟练,根本不需要赵良栋过多的吩咐,一直都是如此井然有序,流畅自然。治军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绝对算的上是名将风范了,让人叹服敬畏。   “姓赵的打旗号了?唔,让咱看看!咦,让咱们侧翼进攻?”   在不远处的蒙古骑兵之中,乌木巴曼在亲信的提醒下,这才懒洋洋看向赵良栋处的将旗,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笑呵呵的说道。   “巴颜老爷,哪咱们怎么办?要冲上一阵么?”   身边的亲信看着赵良栋的旗号,再看向自己的部族头人,跃跃欲试的问道。   “冲个屁!他赵良栋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英亲王手下一介阿哈出身而已!我呸!什么玩意儿,也配给老爷我发号施令?”   乌木巴曼厌恶的看了一眼赵良栋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老痰,语带鄙夷的说道。   草原上,等级制度最为严厉,任你再英雄了得,没有足够纯净的血脉,也根本不可能成为一方雄主。   因此对于凭军功爬上来的赵良栋,他乌木巴曼有一万个看不顺眼的地方。 第225章 冲击   乌木巴曼的态度几乎是整个蒙古军事集团的共识,习惯于血脉带来的等级优势的他们,对于任何不遵守这条规则的人或事,都抱着极为厌恶的心态。   赵良栋的使者不出任何意料,全部碰了个闭门羹,根本就没有一个蒙古老爷愿意接见他们,更别说听令赵良栋,配合其进攻的了。   事实上,蒙古人痛恨赵良栋还不仅仅如此。   向来高高在上,走到哪里都被人恭维讨好的他们,对于赵良栋这种一向眼睛长在头顶,对任何人都牛皮哄哄的家伙,无不充满着无边的怨念和仇视。   但这个赵良栋偏偏打仗极为厉害,在阿济格军中之中,便不断的立功受赏,甚至睿亲王多尔衮都曾夸奖过赵良栋战场表现过人,其向来便深受阿济格的喜爱,一路将之从小兵抬到领军一方的将领,更是开恩将之抬旗入镶白旗。   有了阿济格的赏识,再加上多尔衮明显也对其另眼相看,赵良栋只要不犯下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在满清内部他基本上谁也不怵,也无人愿意随意招惹。   正是因为没办法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懂尊卑的家伙,蒙古头人们这才对其格外的痛恨。   眼下对方显然踢到铁板,眼见终于能看到这家伙栽跟对的场面出现,蒙古人躲在一边看笑话还来不及呢,又哪里肯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帮他立功?   “讲!”   眼见蒙古人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赵良栋心中恼怒,但却并没有发作,而是看向几个信使,静待着对方的回答。   “回将主,标下等根本没有见到一个头人。但蒙古人均带话说,将军武功盖世,区区数千明寇,当不在话下,他们愿在旁边为将主掠阵,静候将主传捷佳音!”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赵良栋是一个毫无情商可言的武夫,他手下也基本都是一路货色,这些人也根本没有任何修饰的话语,直接将蒙古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   “这帮子蠢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与本将置气!与他们为伍,委实是本将的耻辱!”   赵良栋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话语,但心中却是已经怒极,再次扫了一眼蒙古军队方向,在心中恨恨的骂道。   “传令全军,向后退军百步!”   眼见指望不上蒙古人,赵良栋当机立断,直接下令道。   这种阵前退兵是极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因为退兵而弄的全军混乱,甚至敌军抓住机会一个冲锋,就能让这种混乱变成溃败,委实是凶险万分。   但是亲兵根本没有任何疑问,更无人劝说,齐声应是后,便即快速散向全军,将将主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不多时,赵军便收到命令,在三长一短的号角声中,大军开始徐徐后退,先退者不燥,后退者不乱,强军之名,委实可见一斑。   眼见赵良栋开始后撤,刘良鹏眉头为之一皱,在全军已经做好准备进攻的当口,对方却是退却,这赵良栋难道是疯了不成?   无论他赵良栋有没有疯,刘良鹏却没有疯,根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即下令火铳兵前出,全军跟随在后急步向前,横击正在撤退之中的赵良栋本部。   但奔行数十步,距离赵良栋本部只有数十步之遥之时,刘良鹏却是愕然的发现,自己军队的行进速度竟然快速的慢了下来,从之间一路小跑,变成艰难前行,行进队列更是变得七歪八扭。   原来一路追击之下,已经进入之前明清两军交战区域,这里的尸体遍地,人马尸体横陈整个战场,形成一片片巨大的障碍物,让明军动作一下子变得缓慢又杂乱。   “好你个赵良栋,连这点地利也要利用起来,还真是不好相与!不过一力压十会,不管你有什么招数,多坚固的军阵,只要我足够强,一切都能给你轰个稀巴烂!”   眼见大军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刘良鹏怒极所笑,望着赵良栋将旗方向,咬牙切齿的冷哂道。   这一次虽然来的匆忙,火炮什么的都被扔在了汉江对岸,但是轻便的虎蹲炮,却是带来了十数门。   这些火炮只是加大号的火铳,威力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火炮,但用他来轰击坚固的步兵方阵,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军是进攻方,虽然被障碍物影响了速度,但比起倒退着的赵良栋所部,却依旧快了许多。   不多时便即追至五十步开外,在一声尖利的哨声中,明军火铳手第一排立即开火,在一团团白雾冒起之时,无数铳弹便即呼啸着向赵部急射而来。   ‘轰轰……’   铳弹撞击在盾牌上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面面坚固的大盾不断的摇颤着,似乎随时都会碎裂开来一般。   虽然这个距离上,威力平平的火绳枪根本无法击碎木质,但是火铳中被火药剧烈爆炸推动而出的铳弹所携带的巨大势能,却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抵抗住的。   尤其是之前专业刀盾手们,早在骑兵冲锋之时便即死伤惨重,眼下大半充当刀盾手的赵军士兵,更大多都不是专业人士,根本无法在连绵的铳弹撞击而来之时,利用技巧巧妙的缷去大部分力量,只能是用身体硬抗。   而硬抗的下场便是,许多人手臂都会被巨大的动能撞击的断裂开来,再也无法紧握住手中的大盾,整齐的盾墙在第一轮火铳轰击之中,便即倒下了大半。   更不用说威力更加强大的虎蹲炮,一炮轰出,当面的盾牌便即直接四碎飞溅,一轮炮击下去,十数面盾牌便会直接消失不见,更是让赵军之间响起一片密集的惨叫声。   虽然对上骑兵,装填程序极为繁琐,并且准确率低的吓人的火绳枪,分为三段射击只会让弹丸覆盖率大大折扣,唯有一次性集火开铳大量杀伤才是王道。   但是对上速度远远及不上骑兵的步兵,战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是朱聿鐭能提供装填步骤更加简便的燧发枪,那训练有素的火铳手,甚至可以在步兵冲锋之时,形成连绵不绝的火力网。   不过对于眼下的明军而言,靠着火绳枪想要形成连绵不绝的射击网,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也足够了,形成三排轮射明军,第一轮射击便将大半的刀盾手打的拿不稳大盾,第二轮,第三轮火铳射击之下,失去了防护的清军便即大片大片的倒地不起。   但是明军的攻击也仅止于此了,三板斧轮过,不等明军开始从容的装填,原本正在后退的赵部士兵在激昂的战鼓声中猛然止步,然后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声中,全速冲击而来! 第226章 撤退   赵军的突然反击,来的恰恰是时候。   赵军的前方是他们原本的阵地,一片平坦,冲锋起来根本不会像明军追击时那般,被层层尸首阻碍,速度快的吓人。   而明军火铳兵已经发射完火铳,如今正是准备再次装填的间隙,更兼火铳轰鸣之后,硝烟弥漫的空当,根本看不清敌人已经攻到什么位置,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赵军人未至,漫天的箭雨便即先一步落下,训练有素,战场经验丰富的赵军弓箭手,甚至可以在奔跑之际,依旧可以把握距离,抛射出的箭矢,依旧可以大部分笼罩在明军上空。   明军中顿时响起一片片的惨叫声,不同于盔甲齐备的长枪兵与刀盾手们,火铳手们因为需要快速装填,身上大多只是单薄的军装,几乎没有任何的防护手段。   因此在箭雨的覆盖下,一片片的倒下,损失极为惨重。   剩下的火铳兵再也顾不上装填了,在不断落下箭雨之下,十分忠诚的将朱聿鐭制定的,人员安全是第一位的原则贯彻到底,直接第一时间扔掉还在冒着火星的火铳,狼狈不堪的从刀盾手之中的缝隙间回归本阵。   在掩护火铳手入阵之后,刀盾手们便即整齐的举起盾牌,将漫天的箭雨接了下来。   但不等他们松口气,无数带着剧烈的破空声的标枪便即呼啸而至。   在快速奔跑之中的标枪,所附带的力量极为巨大,许多标枪甚至直接将盾牌直接贯穿,将盾牌之后的刀盾手直接刺了个对穿。   但是明军也不是吃素的,在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便即立即还以颜色,无数震天雷在滋滋的火星声中,漫天的向着对面抛飞而出。   这还没完,在经历过之前火铳手被逼入阵中,失去远程火力掩护后,被近距离弓箭手蹂躏的惨状后,这一次刘部也带来了海量的标枪,弓箭,双方开始进行激烈的对射。   在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的赵部士兵却,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前锋并没有被吓倒,而是更加疯狂的冲杀而来,在硝烟的掩护之下,与明军战线轰然撞击在了一起。   尽管大多数悍卒在第一时间便即被密集的长枪直接捅成了刺猬,但后续的赵部士卒,似乎根本不明白死亡为何物,不断的冲击而来。   双方的刀盾手轰然撞在一起,毫无花假的碰撞之下,借着疾冲之势的清军显然占据了绝对上风,将在原本停留的明军刀盾手撞的东倒西歪,完全成碾压的态势。   在盾阵瞬间被破的情况下,双方立即开始了激烈的肉搏战。   但很明显的是,赵军士卒的临阵经历更足,经验更加的老道,挥刀的速度更快,更精准,在赵军一步步的攻击之前,明军大批大批的倒下,双方的战损比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往往两三个明军阵亡,才能换来对方一个倒下。   不过明军虽然不擅长这种节奏极快的正面厮杀,但韧性却是十足,无论损失多大,都有更多的人员被补上空位,始终不曾后退半步。   双方不断的血拼,刀刀见血,枪枪要人命。唯一不同的是,明军士兵一旦战死,必然会有替补上前,但赵军却是越打越少,越打越是处于被围攻的局面之中。   在更后方的明军,更是一刻不停的不断的抛掷着震天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几乎将清军后续兵力拦腰截断。   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在没有足够强力的支援情况下,赵部士卒的攻击锋锐就被扼止了下来,并且在明军的围攻之下,开始被压迫的步步后退。   眼见局势不利,对方火器的犀利更不是人力可以抗衡,赵良栋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鸣金收兵。   事实上,根本不用他鸣金了,在前锋看到后面的惨状后,明白自己已经处于后援断绝的状态后,便即已经完全崩溃,还没死的直接拔腿就跑。   潮水一般涌上的清军,撤退的速度也是极为的快速,数分钟之内,便即在硝烟的掩护下,快速与明军脱离接触,大踏步的撤向了后方安全地带。   等到硝烟散尽,刘良鹏恨恨的发现,清军已经退至百步开外,而且还在加速撤离之中。   不过赵良栋大军也不好受,刚刚拼命进攻时还没有发现,退下来后这才有些欲哭无泪,原本齐装满员近两千的将士,如今剩下的还不足七百,已经完全成了残兵败将。   而赵良栋本人也不好受,虽然他打仗向来不赞成匹夫之勇,但这次为了打一个漂亮阵,也是带着亲卫压到阵前,更被漫天爆炸的震天雷所迸出来的碎片,直接将脸上一块血肉带去,血流不止,眦牙裂嘴的模样下,再也看不到任何装13的模样了。   在他的盔甲上,更是有着数之不尽的铁钉铁块之类的东西,若非盔甲足够坚固,又距离足够的远,估计这会儿尸体都早就凉凉的了。   主将都受了重创,往日间的袍泽死伤大半,撤退时武器盔甲更是扔了一地。   在这样惨重的损失下,赵良栋部军心士气更是直接被打了个稀巴烂,若不是严厉的军纪已经深入人心,如今估计连维持基本的秩序都做不到了。   当他们再望向明军之时,已经再不复之前的嚣张狂妄,人人再望向明军之时,眼中已经充满了畏惧,根本不明白这样强悍的明军,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强悍的军队,真的是明军吗?为何感觉跟他们以往见到的明军,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一般。   他们之前之所以敢出战,就是见多了明军的窝囊样子,就算满清主子已经大败,但在惯性思维之下,他们依旧还是看不上这些战五渣明军的战斗力,很想向世人证明,他们才是真正的世之强军。   可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赵军上下都深深的明白,这股明军几乎已经成了他们最可怕的梦魇,此生此世都难以忘记。   唯一令这些残兵败将还有胆气留在战场上的是,过江的清军数量不断的增加着,己方的实力不断的上升着,已经渐渐有压过明军的势头。   望着还在缓缓向着自己这边压迫而来的明军,赵部将士已经再无任何战心,根本不理会上峰军官的约束,不断的向后倒退着,直到没入大军身后,这才惊魂稍定。   眼见赵军上下已经隐在清军大军之后,再也看不到踪迹,刘良鹏这才下令停止前进,开始重新组织军队,就地转为防御。   因为眼前的清军,数量已经多到令他不安的地步,不是他们自己的力量所能够挑战的了。   眼前清军主力已经基本上渡河而过,如今已经在各部将领的统帅之下,开始列阵。   好在自己之前一战委实杀出来赫赫军威,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到向自己这边围拢而来的清军,双方只是遥遥的对峙着。   但刘良鹏却也不是孤军作战,在大战这一会儿功夫,明军又有三营兵到达战场,就在双方对峙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开到近前,并且开始在刘良鹏右翼列阵。   虽然如今情形依旧是敌强我弱,但是在数营兵陆续到达之后,明军安全已经无虞,洪承畴想要吃掉这重兵集团,就算全军出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得手的事。   尤其是在清军上下一门心思跑路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能实现的了,毕竟在这种败局之中,洪承畴根本没有那么高的威望,不可能指挥的动这么多身份都不一般的大佬们再次亡命一搏。   清军虽然还在不断的集结,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大多只是在防御,或者说在观察跑路的道路和方向,真正敢上前挑战的清军好汉,一个也没有。   甚至如果不是洪承畴一直在最后垫后压阵,说不定就有人先行跑路了。   清军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明军却是完全不一样了,陆续不断的兵马随着来回行驶的船只,不断的向着江北而来,大有一副在江北决一死战的模样。   大战到了这个份上,就连朱聿鐭也完全坐不住了,根本无法安生的在武昌城头等待消息,而是登上郑成功麾下最大的一艘巨舰,来到战场左近,用千里镜观察着清军的动向。   明清双方的调动尽在眼中,但此时的洪承畴委实是满嘴满心的苦涩,第一次挂印出征,便即落得这般下场,更是让他看清楚了满清内部的不团结和相互掣肘情况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若是步步胜利之下,清军这些内部矛盾会被节节的胜利完全压盖住,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一旦战局不利,被满清强行揉和在一起的各个派系和种族的联军,就会各怀鬼胎,人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若非如今满清刚刚立国,军律极为森严,恐怕此时的联军就完全没有了任何约束,大家早就各凭本事逃命了。   但就算如此,洪承畴能做的到的,也只是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让联军不至于在军队撤退的关键关口,变得各行其事,然后被人像追杀死狗一般的杀的尸横遍野。   但是随着大明军队登陆的数量越来越多,尤其是江中团龙旗的到来,以及一杆数丈高的大旗升起之后,明军的攻击性明显提升了不少,已经开始在统一的指挥下,向着清军缓慢压迫而来。   “看来也只能带出来这么多人了。”   看着步步紧逼而来的明军,洪承畴喟叹了一声,望着还在不断从浮桥上快步过江的清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将本经略的手令传至全军!让所有将帅按照手令顺序交替后退,步兵先行撤退,骑兵留在两翼断后,谁若再敢阳奉阴违,莫怪朝廷大法无情!”   闭眼了片刻,洪承畴猛的睁开眼睛,在亲卫的搀扶下,跨上了战马,大声下令道。   撤退的布置早就已经制定好,只要大家依令而行,洪承畴还是有把握将大半的军队安全带出战区。   但望着快速传令而去的亲信,再看看士气昂扬,训练有素的大明军队,洪承畴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作用。   若是大明真的能起死回生,那自己当初还真不如直接死在辽东算了。 第227章 恍若隔世   当洪承畴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起,江南还在向江北撤退的清军,就已经注定是被抛弃的命运。   不仅仅是江南的清军,甚至就算身边的清军主力,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会被抛弃的结果。虽然他的命令措辞极为强硬,但是洪承畴却是高估了满清的军纪的威慑力。   生死关头之下,这种命令对于某些大佬来说,收到他手令之后,除了上面那‘撤退’两个字之外,其他的命令内容根本不如厕所里的屎。   有了这条手令,他们撤退就完全是奉命行事,不再是战场逃命,而他们需要的,也仅仅是这两个字而已。   至于掩护友军什么的,这跟他们有个屁关系,大家很熟吗?   关于手令上要求他们掩护的命令,更是十分容易解释,明军势大,他们抵挡不住,根本无法承担起断后的任务。   至于在大军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他们的军队却基本保持完好的问题,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就算朝廷明知其中肯定有问题,甚至直接猜到真相,那又能如何?   在如今朝廷接连战败,几无可用之军之时,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大佬,又有谁会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因此当这个命令一下,蒙古八旗二话不说,便即直接选择开溜,根本就不带打招呼的。   蒙古人一旦逃起来,那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好手,将他们祖先迅捷如风,侵略如火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其他清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即腾起阵阵烟尘,消失在大军的视线之中。   清军上下当即呆立半晌,汉八旗第一个醒悟过来,在三位王爷的带领下,毫不逊色的直接打马便跑,将所有步兵全部扔给明军收拾。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清军上下原本还仅存的秩序便即荡然无存,所有清军只要有马的,无不立即跨上战马,直接夺路而逃。   将领们根本不理会跟着身边的士兵,士兵们也再也不理会平时令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的军规,发一些喊,向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   洪承畴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之间便即炸营的大军,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似乎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的松山大战之时,当时他率领的明军和如今的清军几乎一模一样。   情况也是一模一样,都是在洪承畴下达撤退命令之后,根本无人按照他的筹谋第次后撤,而是一模一样的轰然崩溃!   松山撤退前夜,在大同总兵王朴不按指令,率先逃跑后,宁远总兵吴三桂闻迅也立即跑路,然后便是十数万明军集体炸营,八大总兵直接跑了七位,只有曹变蛟因为护卫中军,没有及时跟进。   只是这些总兵虽然逃的快,但是却因为没有秩序的情况下,相互之间挤成一团,反而根本没有速度,被闻讯赶来的清军堵了个正着,一场截击厮杀后,十三万人马的大军,回到关内的还不足四万,全须全尾回去的,也唯有不知是真的因为道路极为熟悉,还是有着其他内幕的吴三桂一人而已。   而眼前的一幕也是何其相似,撤退命令一下,清军也直接开始不理会军令,各自逃遁。   这一次更加的恶劣,甚至根本就没有人来守护他这个全军主帅,几乎所有将领全部一窝蜂一般的逃掉了,甚至连之前表现最淡定从容,让人一看就在装13的赵良栋也是一样,不过这会儿赵良栋已经顾不上装13了,逃起来的本事丝毫不比任何人差。   “逃?哈哈……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就可以逃的了吗?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出动多少人!一帮子废物!”   山崩海啸一般的逃跑场面,让洪承畴呆愣片刻后,却是突然之间疯狂的大笑起来,甚至笑的老泪纵横,却浑然不知。   他知道他完了,彻底的完了。   这次就算活着回到北方,等待他的也只会是满清的一刀,甚至会更一进,给他来一个腰斩啥的,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毕竟他面对的是以残暴著称于世的满清,而不再是那一个将读书人当祖宗一般贡着的大明。   正所谓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但向来自负的洪承畴,在大军南下以来,不断的竭力表现自己的能力给满清的主子看,因为他的主观能动性,一系列的战略布置都是他提出来的,因此所有的黑锅也必定都有他的一份。   分兵出击湖广与江西是他提出来的,进攻湖广先胜后败,他的战略布置虽然没有问题,完全是下面的人在自行共事,但这又如何,结果就是结果,做主帅却没本事掌控下面的将领,这般的没用废物统帅,就算斩了他也不会冤枉了他。   虽然他在小孤山与湖口都有亮眼的表现,甚至在湖口一战时,差点让他翻盘救出被围困的苏克萨哈,但这又能有什么用,能为他谋一条生路么?   满清上下看到的只会是,洪承畴错误的分兵两路,将原本实力强悍的南征大军变成两路弱军,然后被明军各个击破。   却不会看到明军的实力更加的强横,三路大军两个方向正面迎敌,一路大军趁虚直捣南京,而南京守军居然在数天内被丢了大明第一坚城,这才让整个局面彻底崩溃。   在看着清军总崩溃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之后,洪承畴悲凉的大笑声慢慢的停止下来,目光中已经是死灰一片。   因为他深深的明白,弄到如今这个局面,无论明清两方,谁都不会放过他。这场大败必须要有一个责任人,而他却是那最好的一个重量人物,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真是恨不得早点死在辽东,一了百了!”   到了这个份上,洪承畴已经再不报任何的希望了,直接拨剑出鞘,就要自刎。   “万胜!”   “万胜!”   “万胜!”   在洪承畴刚拿出宝剑的一瞬间,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无数的明军欢呼雀跃着,根本不用再等任何人的命令,在激昂的战鼓和号角声中,如同被打了鸡血,疯狂的向着前方冲击而来!   军队一旦崩溃,任何有组织的抵抗都会消失一空,基本上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哪怕被人追着后背杀的血流飘橹,也会选择尽量跑的更快一些,根本没有几个人会选择回身一战!   如今大胜就在眼前,唯一可虑的便是如何能在这场大战之中得到最大的战果,以便在即将到来的论功行赏之中,拿到最多的赏赐和前途而已。   那熟悉的‘万胜’欢呼声,让洪承畴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他初露锋芒的陕西韩城,他当年也曾在这激昂的欢呼声中,不断的镇压着各路农民军而快速扶摇直上,如今再想一想,直若恍如隔世一般…… 第228章 暴怒   “杀!”   “跪地者免死!”   山呼海啸一般的追杀声与劝降声响彻整个战场,无数明军如决堤的洪水,漫山遍野的向着溃败之中的清军追杀而来。   其中最为沮丧的便是任良朋了,他是一个好战狂人,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在战场上挫敌之锋锐,斩上将于万军之中。   但是他的运气却委实不好,之前他并不是被分配在左路军中,而是他本人强烈要求下,这才与王得仁对换而来。   本来他的打的算盘是右路军方向,丘陵遍布,而且多湖泊和溪流,并不适合骑兵作战。   在左路军,行进路线上大多是平原地带,十分适合骑兵集群突击作战,因此这才调换过来。   但是清军却根本没有出城野战的打算,让任良朋一路行来,半个敌人也没碰到。   好不容易快要摸到汉阳城下时,却又被紧急叫停,然后一路狂奔而回,然后再看到汹涌的江水肆虐过后的泥泞道路,任良朋只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无趣和无味。   但他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什么叫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的至理名言。   在他还在为来回空跑沮丧之时,大军的调令再一次到来,原本一直在长江边上毫无作为的王得仁部,却是直接被紧急征调踏上战船,然后便来了一场任良朋最为期盼的与满八旗正面野战的好戏。   当听说王得仁一战击溃千余满八旗的战果后,任良朋更是觉得想找一块豆腐直接撞死得了,内心更是奔腾过无数沾着泥浆的草原马,毕竟若不是他利用自己皇帝心腹的地位极力争取活动,这一次的战果本来应该就是他的。   不过在听说清军主力已经陆续过江之后,正与明军厮杀正酣,并且蒙古骑兵在旁虎视眈眈的局面后,任良朋再一次坐不住了,再次动用他的活动能力,软磨硬泡的第三批踏上了战船,兴冲冲的来到江北。   当心急如焚的任良朋终于率领着自己的骑兵踏上江北土地,再看到远方那乌泱泱的蒙古骑兵大军还完好无损之后,任良朋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还好来的及时,这一战他一定要杀出一个赫赫威名,他要一战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大明有一个叫任良朋的悍将,让天下都知道大明有一支勇悍无敌的铁骑!   但不等他兴冲冲的赶到近处叫阵,预想之中的大军往复冲锋,生死鏖战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却是突然看到蒙古大军招呼都不打一个的,便即直接逃之夭夭。   在任良朋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汉八旗骑兵也头也不回的向北狂逃,只是短短的数分钟,甚至还没让他的军队到达战场之中,对方的骑兵便已经逃了个干净。   等他刚刚到达战场边缘时,整个清军的步军也宣告土崩瓦解,整支大军直接星散,逃的漫山遍野都是。   然后便是无数明军冲天的欢呼声,以及更加凶猛的姿态狂扑而前的大场面。   这种追击战可显不出来他任良朋的手段,更不可能因为追击时砍下的人头够多,他就能挤身华夏历史上的名将之林。   任良朋只觉得心都在滴血,直欲冲透九重天,问问上苍,你丫到底有完没完,为什么就不给我一次真正的表演机会?!   “咚咚咚……”   激昂而且连绵不绝的战鼓声响彻整个战场,更加悠扬苍凉的号角声更是一声比一声急。   那是明军主帅在下达总追击的命令,眼见再一次扬名的机会消失无踪,满身邪火的任良朋再看向溃逃的清军时,目光中已经带着深深的仇恨与怨怒,你们这帮没卵的孙子,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么,次次都逃,你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送死的?!   一场追亡逐北,直杀的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一战下来,湖广清军主力近乎于覆没,一战而抓获的清军游击以上的将领就有数十人,最大的鱼儿是一条死鱼洪承畴。   只不过当洪承畴被送来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的破破烂烂,看不出人形。   因为大明军队上下,都是深知皇帝对于洪承畴的痛恨,眼见有大功可得,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份功劳,人人都拼命抓住一块血肉,死命不放手,整具尸体几乎被疯狂的士兵撕成了碎片。   对于这种人间惨剧,朱聿鐭都差点被吓倒,他并不是没见尸体,相反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是经历的战争数量却委实不少,对尸体早就有了免疫力。   但真正看到一具这样的尸首,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差点没有形象的当众吐了出来。   可以看的出来,洪承畴是自刎而亡的,致命伤在咽喉处那道深深的剑痕,整个人都因为鲜血基本流尽而显得苍灰色。   人死如灯灭,既然洪承畴已经死了,朱聿鐭也没了将他挫骨扬灰的心情。   不过这不代表朱聿鐭会放过他,他打算依照后世,打造一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具破皮囊倒是上佳的材料!   只要按照尺寸做一个等比例的跪着的铁人,将这自皮囊放入其中,再灌入铁汁,跪在英烈祠前,倒是警示后世子孙莫要行差踏错的好榜样。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身为皇帝的朱聿鐭操心,只要他说出要求,自会有人将这事办的妥妥帖帖。   至于下面那乌泱泱的一群等待着赏赐,正眼巴巴看着他的将士们,朱聿鐭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头疼了。   思虑片刻,朱聿鐭便决定只赏赐第一个发现洪承畴尸体之人,一个名叫罗承堂的年轻小兵,他被直接破格提拔,以战场地名赐黄陂伯外,其他人都是赏银十两,官进一级了事。   这么多人号称自己拿到的洪承畴,总不可能全部都按高规格赏赐吧。好在这些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大家既然没那么好的命,有这种赏赐下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湖广战局已经完全稳定,朱聿鐭这边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开始登船回返武昌,坐镇城中,只等最终的消息。   而追击的明军却没有任何休息的意思,还在不断的前冲着,在他们眼中,那逃跑着的一个个清军,并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个个散发着银子光芒的首级,更是通向更高位置的阶梯和垫脚石。   百里的追击,在满清溃兵逃往金山、白沙二关后终于宣布告一段落,在没有攻城武器在手的明军,对于这两处虽然不算多险峻的关隘,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面对着城头下面不断耀武扬威的明军大军,城关上的清军却是鸦雀无声,人人都是恐惧的看着这些明军,似乎重新认识这支军队一般。   在明军在两关前嚣张跋扈之时,朱聿鐭却是拿着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脸上更是现出暴怒之色。 第229章 浪一圈   如今摆在朱聿鐭面前的局势,已经是全面好转。   整个江南已经基本上底定,各自虽然还有些许清军驻守,但在清军野战军团全灭之下,这些小股的清军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甚至不用大军开至,这些墙头草就会再一次倒伏而来。   湖南的变局,这几日间朱聿鐭已经了解清楚,对于孙、李二人这么快就分道扬镳,朱聿鐭虽然十分惊讶之余,却也有些窃喜。   孙李二人一个擅长内政,可以保证源源不断的军用物资保障西营征战,一个擅长军略,统军之能在如今的这个时代罕有比肩者,只要物资供应到位,后路无忧,李定国基本上是不可战胜的。   二人的组合堪称黄金搭档,完美合力之下,曾创造下两阙名王,纵横湖广,广西,甚至一路打到广东都无人能够阻拦的壮举,无论谁同时对上两人都是巨大的麻烦。   但若是二人出现隔阂,甚至开始对立和内讧,那便如同是正常人被打断一条腿,并且折断一条胳膊,无论你本人武功再高,也再不是威胁。   如今湖广虽然空虚,但是指望孙可望一人之力,想要在短期内推平湖广,依旧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尤其是南京、江西、湖广一连串大捷之下,湖广各地的实力派肯定知道大势所在,在知道主力大军随时都会回来平叛的情况下,抵抗的力量肯定更加剧烈,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错队,然后被实力更胜一筹的绍武朝廷秋后算帐!   想在这种人心所向的情况下攻取湖广,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事实上,在拿下了辰州府后,孙可望便即如果发了疯一般的不断的分兵四处,到处劫掠地方,所过之地,无论粮草物资,还是人口丁壮,就没有他不要的,所过之地几乎全部成为白地!   对于各个城池,若是城池能够轻易拿下,他绝对不会放过一座,若是遭遇到剧烈抵抗,他往往都是一沾即退,决不多做停留。   在疯狂的孙可望面前,空虚的湖广南部几乎完全成了对方的打猎场,各类物资收获每天都如滚雪球不般的不断增加着。   显然孙可望也明白如今的局势,不仅仅明白他出兵湖广惹怒了自己,更是明白他站队永历的做法,更是完全自绝于绍武朝廷,于是彻底破罐子破摔,跟自己完全撕破脸!   疯狂的在湖广南部搜集物资粮草,完全就是打着多积蓄物资,在险要的贵州地区,跟自己打持久战的算盘。   对于孙可望,虽然历史上的孙可望名声极差,在投奔满清之后,更是导致了南明的轰然倒蹋。   但朱聿鐭却是明白,对上永历这种货色,一个可以左右皇帝小命的权臣是永历朝廷最好的格局,若是放任永历皇帝乱搞,估计根本都撑不到永历四年,更不用说一直苟延残喘到十四年。   孙可望唯一不该的是发起南明的三王内讧,更不该在三王内讧之后投奔满清。   因为永历的表现,后世穿越而来,对于大明根本没有任何归属感的朱聿鐭,却并没有觉得孙可望想篡位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因此虽然谈不上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恶感。   朱聿鐭甚至觉得,若是孙可望能够再忍耐上一段时间,并且适当的放出一些权利给永历折腾,让西营上下在永历的折腾下多吃几次亏,估计西营就会彻底对永历怨恨绝望,他再说服西营上下自立门户,估计才会有成功的可能。   朱聿鐭曾经乐观的推想,若是孙可望成功说服西营上下都脱离南明自立,并且两个黄金搭档能够齐心经营领地,说不定还真会出现南北朝的局面,总好过大家一起跟着大明这条破船一起沉没要好的多。   事不关已之时,朱聿鐭是能够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去为孙可望开脱,但是如今孙可望一个个巴掌不断的拍在自己脸上时,朱聿鐭顿时将这种英雄相惜的态度扔到垃圾堆里,准备大军南下好好和孙可望谈谈,什么叫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的道理!   不过如今虽然江南局势已经彻底底定,但是还有一件事却是让朱聿鐭有些头疼,那便是远在山西的姜瓖。   这货虽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二五仔,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打起了朱明的旗号,于情于理朱聿鐭都得拿出一个态度来给人看,让其他心存异志的满清统治区的军阀们看到自己的态度,那便是心向自己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得到自己的帮助。   大军直接开到山西是不可能的,虽然目前清军在两条战线上都是大败亏输,但是北方不比南方,没有强力骑兵的配合,他若是敢于轻易北伐,就会陷入之前清军的尴尬处境之中。   之前他能够连打两次大歼灭战,不仅仅是他麾下的军队已经与之前的旧明军判若云泥,更重要的是江南纵横的水网以及长江大河,将清军处处分隔开来,形不成呼应之势。   一旦被围,只要没有强力的水师,就只能坐看对方被围歼而无力救援,被明军个个击破。   但若是明军到了北方,那情况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明军若是团团猬集于一块,那一两万骑兵就能让明军动弹不得,介时只需要数千精骑骚扰截断大军粮道,转眼就是全军覆没之祸,若是明军敢于分兵,那更是自寻死路。   因此在没有强力的骑兵辅助之下,一旦到达河流不及的地方,明军便即立即抓瞎,进退两难。   好在救姜瓖只需要一个态度而已,这个反复成性的狗东西,还不可能让朱聿鐭出动大军冒险往救的程度。   满清抢劫大明已经有数十年之久了,手中积累的财富肯定不会少,更是在江南统治已有数年之久,每年从江南搜刮而来的财富不知凡知,就算这些年连年大战,军费使用极巨,但推算下来,如今满清的国库肯定还十分充裕!   若不让满清多浪费一些国力,想必只要缓过这口气过来,想要再征募训练出一批精锐,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到时依旧会给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   更可气的是,自己还不得不给满清这点喘息时间,无论是云贵的西营,还是浙江的鲁王等,都是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会引爆,境内靠着那些议会骗来的钱粮,迟早也会成长为不受控制的诚然大物,也需要及时给其戴上金箍,或者祸水外引,让其祸害别人。   还有内部那些头皮痒,水太凉的软骨头,也需要以雷霆手段清理一遍,不仅仅可以极大的缓和内部尖锐的阶级矛盾,还可以弄出来海量的财富和土地用来养军和推行自己心中的远景计划。   一句话,必然要优先处理内部矛盾,整合一切可用的资源,清除一切内部隐患后,才能后顾无忧的面向强敌。   “传海澄公!定武候!襄武候!”   虽然如今连番大战之下,各部士卒都极为疲惫,但朱聿鐭还是决定要尝试一番,让这些人出去浪一圈。 第230章 安排   虽然是皇帝下令,但是想要在一片混乱的追击战中寻到杀的性起的任良朋、王得仁二人,还是十分的不容易。   不过身为水师统帅的郑成功,却是并没有参与到追击败军的战斗中,很快被来到武昌城头,前来叩见皇帝陛下。   两人相见,便是一番例行的商业互吹,不过这一次商业互吹的时间委实有点长,在出海之前郑成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次大战的规模是如此之大,战果是如此之丰厚!   朱聿鐭不仅仅是他的旧主,更是他家族未来富贵连绵的保证,他是发自内心的为绍武朝廷的每一次胜利而感到欢欣雀跃,是唐王系最铁杆的拥挤者之一。   虽然绍武皇帝很多时候的政治主张都让郑成功难以接受,比如说收纳闯营,并且似乎丝毫不加以提防和猜忌,又比如说对一些士绅的压榨和迫害,但是无论如何,绍武皇帝都可以称的上是一代明主,至少一年不到让江南大变天的本事,郑成功自己是根本做不到的。   不过朱聿鐭显然叫郑成功来不是来听他拍马屁的,如今他的事情极多,根本没这个闲工夫听这些马屁,他相信只要他回到南京,那些的士绅官僚们的马屁水平和技术含量,肯定要远远超越郑成功,那种高质量的马屁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拍的出来的,如果想听的话,到时候他有的是机会慢慢听。   “大木,朕有一事要你去办。”   眼见这马屁听的也差不多了,朱聿鐭索性直接将郑成功的赞美给打断,沉声说道。   “陛下但有吩咐,刀山火海,臣无有不从!”   郑成功起身肃立,恭敬的回道。   “朕要你带你的舰队去一躺天津,嗯,将任良朋与王得仁二部的骑兵都带上,再带马有功、陈献策二部同行,将天津给朕拿下来,介时再摆出一封大举向京城进兵的架式,看鞑子反应决定后续行止。”   朱聿鐭靠坐在椅上,平静的向着郑成功说道。   “陛下可是要收复神京?!后续兵力如何配给?”   此话一出,郑成功顿时激动的全身发抖,颤着声音问道。   “收复神京?哪有这么容易?朕只是想你们拿下天津,让京城中的鞑子不能安生过日子而已。”   朱聿鐭苦笑一声,郑成功毕竟年轻,如今被节节的胜利给有些冲晕了头脑,满清虽然遭创,但是毕竟没有伤到根本,起码最核心的满八旗损失并不大,还足以压的住场面。   而北方又不适应以步兵为主的明军作战,想要彻底战胜满清,这种孤军深入挥出刺喉一剑的方式根本不现实。   “额?臣领命!”   一听皇帝只是要派自己率军去北方溜一圈,这种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举动,委实让郑成功直接愕然当场,不过很快便即反应过来,抱拳应声,但明显有些兴致缺缺。   甚至郑成功都有些怀疑皇帝是不是有些飘了,要么集中力量收拾南方的不安定份子,要么集中力量北上灭了鞑子,这会儿去北方只为了拿一座城让鞑子不安生,是几个意思?   “山西姜瓖,虽然反复无常,但如今反正回归大明,朕便不能不管。只是朕如今还无法直接支援于他,但是若是拿下天津,威胁到京城,满清必然会从山西撤兵,哪怕只是撤回少数军队便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对于郑成功,朱聿鐭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小算盘,他觉得给这些铁杆心腹明确知晓自己的打算,会让他们能够更加完美的完成自己所交代的任务。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   郑成功松了口气,陛下毕竟是英明之主,同时为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觉得羞愧。   “不仅仅是拿下天津,朕还要你留一支舰队在北方,时不时的攻打一下沿海各地!   鞑子如今遭受重创,但其本部满八旗损失不大,更因为有足够的钱粮,想要将折损的蒙八旗,汉八旗,以及绿营重新扩充起来,并不是难事。   朕的意思是,你要给北方施加足够的压力,让他们明白你随时都有登陆北地的实力,让他们不得不重兵驻防沿海,并且不得不花费巨资打制战船以拱卫海域!   一句话,不能让鞑子从容的恢复元气,要让他们不断的流血,不断的将海量的物资投入海洋,延缓他们大军的重建,给朕拖出足够的时间!   至少在一两年时间内,朕不想再看到鞑子再次征集起足够的大军南下!”   朱聿鐭将战略意图详细的给郑成功解释一番,也将他的要求讲了出来。   对于这种宏大的战略布置,年轻的郑成功自然是被震憾的不轻,也深深明白自己与皇帝之间的差距。   同时,郑成功也对未来更加的充满希望,连忙躬身应是。   这种任务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至于驻军北方岛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更北方的日本,是他的大客户之一,就算为了航道安全,驻扎部分舰队于北方,也是应有之意。   而且这任务十分的对郑成功胃口,通过连续数场大战,他已经比历史上提前数年明白自己陆战的短板。   在历史上,郑成功为了弥补陆战实力不济的局面,曾花费重金打制步人甲,将士兵从头到脚全部武装起来,依靠雄厚的财富为后盾,重金打制了一支铁人军用以陆战。   但如今显然已经不需要再这般了,陆上已经有了皇帝麾下的无敌大军,他要做的已经不再是水陆兼顾,而是全心全意的发展自己的强项,打制一支全大明最强悍的水师出来。   想要在北方站稳脚,在没有主力大军的配合下,也唯有依靠自己强大的舰队。   想要保持强大的舰队永远无敌,就需要重点打击满清的造船厂,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就算一时之间无法在辽阔的北方寻到造船厂,但水师不比陆军,不是说造出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就能打赢海战的。   没有众多有经验的水手,没有无数海战中磨砺出来的炮战心得,全新打造出来的舰队,也只是给自己的水师送功劳而已!对此,郑成功是有绝对的信心。   一想到皇帝布局如此之远,郑成功一顿时想起贵州还有一个永历皇帝,不知为何,郑成功突然对永历皇帝的未来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之情。   虽然他并不知道朱聿鐭到底提前安排过什么,但从皇帝如今的行事作风来看,显然是有布置的。   等到郑成功离开后,朱聿鐭也走出船舱,他的目光已经远远看向了南方,那是江南最后一块需要统一的地方。 第231章 请战   一直到第二日黄昏,各部明军这才慢慢归建。   这一战下来,各部明军均斩获极大,托清军在武昌、汉阳洗城的福,明军上下都很是发了一笔财。   虽然各部送上来的缴获极多,但朱聿鐭心知肚明,这些家伙们肯定不会不从中间中饱私囊。   不过朱聿鐭却是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又是这种连续决战而胜利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这个事来立威证军纪。   不仅仅如此,朱聿鐭还从这些缴获之中再次拿出三成分赏三军,更是让三军欢声雷动,人人欢呼万岁不绝。   在汉阳城中,朱聿鐭大开宴席,为明军庆功祝武,各种好酒好菜流水一般不断的送将上来,让大军都能吃喝一个痛快。   不过朱聿鐭是一个警惕性极高之人,虽然如今湖广清军已然大败,根本看不到卷土重来的希望,但他却不愿意在这个当口被人偷袭。   宁可将明军分为数批轮流巡守,多花费数倍的代价,将这酒宴连办三天,也不敢给清军任何偷袭的机会,时时刻刻都有近半兵马在警惕着方圆数十里的风吹草动。   在汉阳府衙,各路明军将领欢聚一堂,如虹一般的马屁源源不断的向着朱聿鐭而来,场面极为的热烈。   但是陛下圣明,武功过人,战无不胜之类的俗语听多了,却也是对朱聿鐭耳朵的一种折磨。   不过这些武将本来大多就没什么文化,这种级别的马屁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根本不能多做什么指望。   而唯二的文官,一个文安之,一个堵胤锡,都不是喜欢拍马之人,只是象征性的恭贺一番后,便即只顾引亢高歌,一首首酸掉人大牙的诗词不断的被颂了出来,其中更是引据寻典,别说其他武将们人人都是如听天书,只能一脸的蒙逼叫好。   就算半个文化人的朱聿鐭也听的云里雾里,脸上虽然装出一副欣赏的模样,但肚子里同时在暗骂这两个掉书袋的老货,委实太过于欺负人了。   怪不得那么多皇帝都喜欢溜须拍马的小人,朱聿鐭倒是有些认同感了,毕竟时时刻刻都有有质量的彩虹屁送上来,委实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之事。   “朕不胜酒力,就先回去歇息了,各位爱卿继续!堵爱卿,文爱卿,兴国公,扶朕回去休息!”   再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感觉实在听不到有质量的彩虹屁后,朱聿鐭便不再耽误,直接选择退场。   “恭送陛下!”   朱聿鐭一撤退,场中文武全部起身施礼,声音极为洪亮整齐,甚至都十分的真诚。   毕竟这么一个老大在场,为了避免君前失仪,大家都不敢太过于放肆,不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更不能开怀畅谈一些荤段子的情况下,整个酒宴的气氛始终上不来。   此时眼见皇帝终于十分识相的离开,众人又哪里不会十分真诚的送皇帝离开?   果然,在朱聿鐭转过屏风后不久,身后大厅之中嘈杂声立即响了数倍不止,吆五喝六之声,老远都能传入耳中。   “臣等恭贺陛下大捷,鞑子一败于南京,再败于江西,湖广更是一败涂地,神京失而复得,祖宗陵寝无恙,大明中兴可望。臣等为陛下贺,为社稷贺!”   文安之等人随着朱聿鐭来到其暂住的行在,等到朱聿鐭在主位上坐定,便即再次大礼参拜道。   “起来吧。来人,赐座!”   对于这种彩虹屁,朱聿鐭已经基本上免疫了,根本不为所动,平静的说道。   心腹太监王大用立即拿来早准备好的锦凳,给几人坐下。   “朕寻你们几人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这湖广虽然已经大定,但今后该如何安排战守之势?”   今日酒喝了不少,朱聿鐭多少有些上头,便不再兜圈子,直接的询问道。   “回陛下,老臣以为当以守为上。武昌一战,官军损失极大,若无朝廷鼎力相助,恐怕暂时无力向北。另外湖广境内依旧有大批鞑子残兵败将,若不及时清剿干净,恐会为地方大害!”   做为湖广总督,文安之当然第一个开口回应,这些都是他早就思量过的事,此时回答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那湖广北部还未光复的郡县当如何?”   对于这个答案,朱聿鐭是早就想的到的,但是对于汉阳府以北的几郡如何处置,他却想听听地方大员的想法。   “陛下,大军不北上收复故土么?”   听闻朱聿鐭这般问,文安之顿时有些惊讶的看向朱聿鐭,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去不了了。估计你们也快要收到军报了,伪秦王孙可望已经带军杀至湖广,如今正在湖广数府内肆虐,大军不能北上,而是要南下平叛!”   朱聿鐭摇摇头,将军报拿了出来,给几人传看。   来自后世的朱聿鐭,向来最为重视情报工作,在巨额的银子砸下去之后,虽然是在这湖广客地,但是朱聿鐭的情报收集依旧是最快的,大约能比湖广本地这些驿站崩溃,而导致消息延后的地方官员快上一两日上下。   听到孙可望出兵湖广,堵、文、李三人均是大惊,三人都是深知流寇一旦成势之后,威力究竟会有多大的。   尤其是老巢在恩施的李过,更是出离的愤怒,他带着闯营几乎所有精锐在湖广前线作战,后方基本上都是空虚状态,若是孙可望真的向恩施走一遭,估计他麾下的军队都有当场哗变的可能了!   但好在情况上并没有说西营向恩施进军的态势,这让李过多少松了口气,这也委实得益于之前南明朝廷对于闯营的防范,将之安排在山川林立,湖广最贫瘠的恩施地区,让孙可望都完全没有兴趣出兵去那里抢掠。   但是现在没兴趣,不代表回军之时不会搂草打兔子,给自己老巢来这么一下。   “陛下开恩!臣愿率忠贞营先一步开拔,与孙贼决一死战!”   此时心急于老巢不稳,家眷难安的李过,根本就坐不住,匆匆看完军报之后,便即跪地请求道。   “朕允了,你带本部兵马先行,朕再派定宣丰伯、新化伯统军助阵。等汉阳事了,朕亦会亲率大军随后至,共击孙贼!”   朱聿鐭当然不会反对此事,有这么一个强力打手愿意充当打手,他自然乐见其成。   “谢陛下!好臣告退了!”   李过匆匆行了一礼,便即急吼吼的直接出了行在,去召集闯营本部人马。   写好了,忘记发了,就一起发了吧。感谢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打赏。 第232章 最后通牒   “二位爱卿怎么看?”   看着匆匆离去的李过,朱聿鐭目光再次落在堵、文二人身上。   “陛下勿忧,孙贼成不了气候,只要大军一到,若不退回贵州,也唯有死路一条!”   堵胤锡拱手行礼,十分平淡的说道。   “但若是这般放任孙贼不断的袭扰湖广,却也不是常法。朕欲彻底平定云贵二省,两位爱卿以为然否?”   朱聿鐭当然明白孙可望的想法,但是他却不想就这般放任对方肆虐湖广。   “陛下三思。贵州多山,道路崎岖,孙贼又是兵多将广,想要旦夕之间拿下此贼,却也并不容易。一旦不顺,则必然迁徙日久,恐将损耗极巨,得不偿失!”   堵胤锡再次行礼,作为湖广巡抚多年,对于湖广与贵州之间的地理,更是了然于胸,眼见皇帝似乎要再次亲率大军往讨,顿时劝阻道。   “经略大人所言甚是!贵州山多且险,孙贼据险而守,大军往讨委实费时费力,且难有效果。老臣觉得,若只是不想被其袭扰湖广,那官军只需扼守几处关隘便可!贵州毕竟荒僻,无法养其诸多军士,只需要守好篱笆,便可观孙贼自败耳!若只单单阻孙贼出路,单靠忠贞营就绰绰有余了!”   文安之亦起身拱手行礼,同样劝说道。   对于孙可望的威胁,堵、文二人的看法却是与朱聿鐭并无二致,那便是在如今的局面下,孙可望根本就是秋后的蚂蚱,虽然蹦跶的欢实,但却蹦不了几天了。   “唔。”   朱聿鐭点点头,但却依旧对于彻底平掉孙可望,有些念念不忘,不仅仅是因为这孙子有事没事老是想撩拨一下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也想撩拨一下李定国。   对于用闯营去消耗西营,朱聿鐭本来就是这个打算,虽然他对闯营坚持到最后不降清心中有着敬意,但这敬意比起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就完全不够看了。   这也许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必然结果,就算来自于后世,朱聿鐭也不能免俗。   “杀鸡焉用牛刀!陛下莫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毛贼,便即轻涉险地,还请陛下早日赶赴南京,坐镇神京,以安天下军心民心!若是陛下还不放心,老臣愿坐镇辰州府,拼着一把老骨头不要,也定要孙贼难以踏入湖广一步!”   眼见朱聿鐭还在犹豫,文安之上前一步,行大礼于前,语气坚定的说道。   对于如今的形势,文安之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滚烫。作为天启年间的庶吉士,他是亲眼看着大明从恢弘如日在天,十数年间便即快速崩溃倒覆,更是几近覆灭。   更是看着大明从剩下最后一口气,然后被绍武皇帝绝地翻盘,一年不到便即重新光复江南,一派中兴气象的盛景。作为数朝老臣,文安之对大明的忠诚,几可谓是深入骨髓,完全是随着大明的沉浮而努力着。   对于如今的绍武皇帝,他是真的服气和认可,虽然这位皇帝的正统性不高,但此时就算永历站在他面前,他文安之也敢尝试着用刀子劝说永历放弃帝位而成全大明。   在这种心境下,文安之对于朱聿鐭纠缠于于一地的态度,是十分的不乐意的,他更希望看到朱聿鐭回到南京,统合整个江南的力量和民心,在他有生之年,光复北京,再次重塑日月山河,让大明的旗帜再次覆盖在这片祖宗之地之上!   是的,他文安之如今已经六十有六,古来七十皆为稀,文安之还想要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大明重新复兴,不愿如陆游那般‘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莫忘告乃翁。’,因此更加希望唯一有中兴之望的朱聿鐭,能够早日赶赴南京,统领江南忠贞之士以图大事,不要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与孙可望这种小角色苦苦周旋。   “文爱卿言重了,文爱卿一片忠心,朕自然理会的。罢了,朕会留下金声恒、丘士诚、尚士杰、黄自健配合文爱卿经营湖广,各部由文爱卿统辖指挥,湖广之事,也便拜托文爱卿了!”   相比于历史上今年便即兵败身死的堵胤锡,对于统领夔东十三家抗清,真正称的上是为大明拼老命的文安之,朱聿鐭是相当敬重的,不愿拂了他的心意。   “陛下圣明!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文安之委实没有想到,绍武皇帝这样的强硬派皇帝,竟然如此的好说话,惊喜之下顿时谢恩道。   对于金声恒等数部的留守,更是让文安之喜出望外,金声恒就不用说了,其部战力不俗,而丘士诚等部,更是绍武皇帝的核心嫡系,将他们留给自己指挥,不仅仅是代表了皇帝的信任,更是皇帝为他平衡湖广各军给予的最大照顾!   有了丘士诚等部在手,就根本不用担心湖广各军谁给自己玩阳奉阴违,不仅收复襄阳等鞑子占据的郡县更加容易,还可以让自己在掌控起湖广来会更加的如鱼得水!   “如今江南基本上大定,堵爱卿这六省经略之职便可以缷任了,今次就随朕回南京吧,朕另有大用。”   对于为文安之腾出位置的堵胤锡,朱聿鐭也不会怠慢于他,如今绍武朝廷之中大多都是广东官员出身,这显然是不利于自己的统治的,也是时候给他们多放几条鲶鱼进去,让他们多一些危机感了。   当然,虽然不能跨过孙可望与李定国直接接触,但朱聿鐭还是觉得要先一步和李定国有所沟通,既是示好,也是验证一下李定国是否可以收归已用。   这些事情就无须跟这两位文臣商议了,与其和他们争论收容流寇的合理性,还不如让效率更高,也更听话的锦衣卫去处理此事。   不过虽然不能立即收服李定国,但有一批人朱聿鐭却是不能再多给他们时间了,必须要立即快刀斩乱麻,让他们表明态度。   而浙东地区活跃着的鲁王便是最大的隐患,在送走堵、文二人后,朱聿鐭没有休息的意思,而是直接提笔亲书了一封书信,并且更是下了一道明旨,要求鲁王在十月中旬自己到达南京之前,务必提前到达南京,与自己商议国事。   虽然说的是商议国事,但相信鲁王君臣必定看的出来,这绝对是对其下了最后通牒,一旦过时,朱聿鐭是绝对不会容忍江南还有另一个政权的存在,必然是刀兵相见。   而如今的绍武朝廷,可不是一败再败,几乎没有立锥之地的鲁王君臣所能够抵挡的。 第233章 有使者到   绍武元年,十月初六。岳州府,慈利城外。   因为担心恩施州家眷有失,闯营上下根本没有叫苦叫累者,一路紧赶慢赶,只用了大半个月,便即从汉阳城来到了这慈利城外。   好在一路收到的消息是,孙可望一直在辰州府,常德府,甚至长沙府内闹腾,兵锋一直没有向恩施移动的意思。   毕竟恩施是个穷地方不说,而且还多山多水,更可怕的是还是少民聚集地,这些大明二百余年来都没有能彻底按下去,一直处于羁縻状态的恩施,相比于湖南的其他地区,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   到达恩施后,闯营上下都松了口气,如今闯营控制着荆州府,家眷目前也在慢慢向荆州府移动,而慈利则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枢纽位置,只要这里控制好了,就不怕西营突然来袭,给转移中的家眷造成可怕的伤亡。   如今的闯营各部还剩下的将士有六万余,相比战前兵力缩水了一大半,但是闯营积累下来精锐并没有损失多少,战力并没有减弱多少,因此孙可望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闯营上下倒也不怯于他。   本来想着大军驻扎于此,掩护家眷北上,理当是万无一失,但是形势却往往让人琢磨不透,在闯营进驻慈利的第四天,西营大军却是开始集结。   但并不是李过预料之中的开始向贵州撤退,而是向着慈利而来。   “这孙可望疯了不成?咱们不打他,他却非要来找咱们不痛快么?”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军,李过收到消息时,袁宗第等一行人也纷纷到来,尤其是脾气火爆的郝摇旗,人还没进来声音便即远远的传入大帐之中。   “就是!同为义军一脉,咱们连皇帝老儿的面子都没卖,一直驻扎在这里不跟他火并,他却好,自己打上门来了!真当咱们老闯营是好欺负的不成?”   党守素是一个大嘴巴子,向来便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出口,一进帐便即直接抱怨道。   “闭嘴!你想死自己抹脖子去,莫要牵累了众家兄弟!”   李过猛的一拍桌案,锐利的目光猛的扫向党守素,顿时将后者吓了个机灵,赶紧闭嘴不言。   这一次闯营是急行军向南,监军吃不得这苦头,便即一直乘船慢悠悠的在后,并没有随军,否则只是党守素这一句话,闯营就得从杀党守素表明心迹和再次造反二选一之中做一个选择了。   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有些事是能说不能做,虽然如今的绍武皇帝对闯营上下很是不错,但这并不能表示闯营就会对大明朝廷失去戒备之心。   戒备之心可以有,而且还可以让人看见,但是真的当众说出来,那就太愚蠢了。   “老虎(李过外号一只虎),你说孙可望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真要与我闯营拼个死活不成?咱可是听说这小子是个聪明角色,不会这般不智吧!”   袁宗第微微拱拱手,有意无意的挡在党守素面前,一脸郑重的将话题扯了开去。   “这个说不好。孙可望应该不会如此不智,不过咱们必须做好准备。这次召各位兄弟过来,也是要议一议此事!”   对于袁宗第的小动作,李过只当没看到,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闯营最大的优势并不是战力强悍,而是内部相对比较团结。毕竟他们几乎将如今大明境内的所有大势力全部得罪个遍了,内部再不团结的话,根本难以存活下去。   李过接了这话头,也就是表明已经不再追究党守素这大嘴巴之事,帐内众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认真思索着孙可望这行事的用意何在。   “俺倒是觉得,此事不可等闲视之!这一次孙可望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必然靡费钱粮无数,若是没有什么大动作,恐怕无法跟手下人交代!大家还是需要谨慎些,莫要被这小子给偷袭了!按照俺的想法,一不知二不休,不如先下手为强!咱们先一步打过去,免得被他欺上来之后,反而更加被动!”   刘体纯第一个开了口,不仅仅没有什么乐观的态度,反而是十分肯定的下了闯西二营必然会有大动作这个结论。   “刘兄弟可以详细说说吗?”   对于刘体纯,李过的态度郑重了许多,虽然他的名字并不如刘宗敏、牛金星等人出名,但在闯营之战论起打仗的本事,还真难有人能及。   不仅仅是李过,其他人也都是将目光移到刘体纯身上,想听听他的分析。   “理由方才某家已经说过了啊!”   刘体纯显然被李过问住了,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老虎,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对,这孙可望这般与咱们拼斗一场,无论谁胜谁负,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会不会是孙可望只是摆出一副与我们决一死战的架式,用以掩饰他即将退兵的企图?”   另一边,田见秀抱了抱拳,提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意见。   田见秀被称为闯营中的儒将,更是打出一出山西反击战的主角,连锋芒最盛之时的满八旗都被他击败过,他的意见自然也无人敢于轻视。   眼见众人再次看过来,田见秀倒也痛快,直接说道,“斥候来报,只是说孙可望大军云集,并且前锋向慈利城方向开来,但却并没有说孙军主力也已经有动作了。我觉得,这会不会是疑兵之计?毕竟当年的黄须儿可没少干这事,孙可望学个一招半式还不是极容易之事?我等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定一场本来可以避免的大战,最后却只能打起来了!”   这个可能性也极大,众人仔细思索一番后,也觉得有道理。但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主张弄出来,众人一时间却也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田兄弟的意思是,咱们防御为上,不去主动招惹于他么?但若是孙可望铁了心与咱们为难,岂不是更加被动?!”   李过沉思了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   “老虎,咱们本来也就是为了保护家眷而来,无论他孙可望是何目的,咱们本来也是不能妄动的!再说依慈利这地形,他孙可望想要见到我军主力都不容易,更不用出奇制胜了!”   田见秀哈哈一笑,轻声提醒道。   慈利多山,大兵团根本无法展开,只要守好各个隘口,孙可望就算敢来,也注定会撞的满头包,李过也不禁莞尔,一拍脑袋说道,“我觉得田兄弟说的有道理,我大军防守反击远胜过劳师以远攻打孙可望,大家谨守本部,静候他孙可望出招便是!”   “报!”   还没等众人应诺,帐外一个斥候一声大叫便即传了进来。   “报公爷!孙可望有使者到,如今已经距离大营不足五里!”   斥候跪在地上,快速的说道。   “唔?先礼后兵么?诸位兄弟,咱们见还是不见?”   李过环视了一圈,淡淡的问道。 第234章 不怕死   不多时,使者便被带入中军大帐内。   “西营秦王座下遵义总兵马宝,见过闯王!”   望着满帐闯营按剑而立的大将,来人并没有畏惧之色,昂然而入,然后在李过前停下,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这里没有闯王,只有大明兴国公!”   李过脸色一肃,向汉阳方向拱了拱手,平静的回应道。   “大王这是彻底忘了老闯王了么?一口一个大明,难不成忘了大明是如何对待我等家人的了?忘了我等是为何不做良民,反而要持戈而奋起反抗了么?”   马宝仰天哈哈一笑,但话语却是极为的犀利,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在内。   “放肆!”   虽然喝斥一个使者,未免有些仗势欺人,但李过显然被踩到了痛处,猛的站起,怒声斥道。   “大名鼎鼎的闯营一只虎,如今却是成了人家的乖猫猫。好吧,你若要为大明尽忠,何妨拿某家的头颅,去献于你家主子,但能否多给你一些前程!”   马宝却是丝毫无惧于李过这般威势,依旧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这般挑衅于吾,还真是不惧死的好汉!不过,吾还真是有些好奇,难道是孙可望看你不顺眼么?非要借我之手除你?!”   被这般公然嘲讽,李过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压制不住,怒极反笑说道。   “大王谬赞了,末将虽然不惧死,但却也不愿这般毫无尊严的死去,只是觉得大王如今行事,就算是隐忍为众家兄弟谋条活路,但却也太过了些吧。   不说别的,大王在何腾蛟麾下时,数次被何狗官坑害,难道就真的毫无芥蒂么?   此次湖广大战,闯营更是折扣大半兵力,这般付出,可曾换来过大明朝廷的另眼相看?小的倒要问问大王,这般为大明而战,究竟值得?可对的起自崇祯初年起,那无数倒在大明狗官兵屠刀下的闯营兄弟?”   马宝稍稍收敛了一些锋芒,但是话语还是十分刺人,如同将人伤口层层扒开,让人不得不去直视那伤口之后那深深的痛。   “够了!休得在此蛊惑人心,本公的耐心是有限的,在本公动了杀心之前,先将孙可望要说的话讲讲吧!”   李过终于忍耐不住,直接打断了马宝的话,冰冷的说道。   因为此时的闯营诸将,许多人目光都开始有些闪烁,若再让这马宝说下去,闯营之中虽然不至于出现内讧,但人心浮动显然是肯定会出现的。   甚至若非绍武皇帝这一次没有对闯营任何不公平的待遇,甚至还对闯营多了一番赏赐,加封了包括李来亨在内的数位候、伯,闯营被这马宝一番话一激,出现内讧都不算是意外。   毕竟长期被歧视,闯营上下若说没有心结和怨恨,那绝对是不可能之事!   虽然他可以以闯王大业是被满清败坏的理由,率领全军与满清死磕到底,但却无法掩盖闯王并不是死在满清手中的事实,也无法掩盖明廷上下对闯营保持着深深戒备的事实。   “秦王让末将来问一句,闯王是否还记得老闯王遗志?是不是真的已经彻底想做大明的忠臣孝子了?若是我家大王邀请,闯王是否愿意与我家大王一同为死去的家人,还有十数年间那无数大明刀下兄弟袍泽而战?”   马宝将头一昂,毫不怯场的大声问道。   “我闯营如何行事,还轮不到西营来过问,更无需给西营什么交待!趁着本公还没改变主意,赶紧离营去吧!”   李过强忍着杀心,目光森森的盯着马宝,杀气腾腾的说道。   “大王莫急,等末将将我家大王最后一句话带到。”   马宝并无惧意,缓缓扫视四周,平静的说道。   这种从容和豪气,并不是装出来的,身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无数次生死鏖战之下,死亡是最经常陪伴左右的东西,若是怕死,也不可能安生的活到如今。   “我家大王说了,若是闯王不同意,那便转告闯王一句话,闯王,你真的相信大明会忘了君父之仇么?天下虽大,但无论鞑清还是大明,都容不下我等从贼之辈!我等唯一的出路,便只有重开天地,另立乾坤,自己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别无他法!言尽于此,请大王及诸位将军思量!末将这便等着领刑便是!”   马宝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将这番话说完,随后便即眼睛一闭,静待着李过的处置。   良久之下,闯营大帐内依旧是寂静无声,根本没有人去理会马宝,包括李过在内,人人都在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马宝说的话,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又何尝想不到?   只是眼下形势如此,闯营除了依附于大明之外,别无立足之法。   但是曾经逼死过大明皇帝,虽然大家都不愿再提起,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绝对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就算他们人人自我安慰,多多为大明立功恕罪,就算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大家也能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而且之前大明的形势岌岌可危,一场场大败下来,眼看亡国就在眼前,同舟共济都不一定能够活的下来的时候,大家更加不用多想未来会如何。   但如今大明突然翻身,这般节节胜利下去,眼看整个江南便要一统,已经有了与满清正面一战的资本,若是大明真的绝地翻盘中兴,那他们就不得不考虑未来的下场如何了。   尽管如今的绍武皇帝看起来,根本不在乎之前的闯营种种‘叛逆’之举的模样,但是李过却是根本不敢太过于相信这些拿出尔反尔当饭吃的官老爷们,更不用说统领着这些官老爷们的皇帝老儿了。   就算皇帝老儿真的不打算追究了,但是被他们这么多年来横杀无数的官僚士绅们,又怎么会放过残杀他们同类的‘侩子手’闯营上下?   秋后算帐,可是这些官老爷们的拿手绝活,真到了那一天,天下太平,四海安定之时对他们算总帐之时,只能是举目四望之下皆是敌人,闯营就算再次为了生存而反,又能有多大胜算?   甚至别说以后了,就算是如今,面对着从无败迹的绍武皇帝,李过内心深处也是泛起一股股无力感,感觉丁点胜算都难寻。   “尊使先下去休息一番,本,我需要与众位兄弟商议一番!”   半晌后,李过这才艰难的开了口,将已经被冷汗浸湿后背的马宝挥退了下去。   “各位……”   但还没等李过开口向众人做一个开场,便又听到斥候一连串的‘急报’声由远而近。   “急报!陛下已返回南京,明旨颁行天下,大赦天下!”   听到斥候声音都有些颤抖,而且满脸的喜色,李过不由的疑惑起来,皇帝遇到喜事大赦天下不是很正常么,更别说歼敌数以十万计,并且收复故都这种赫赫武功,大赦天下这不是正常之事么?这跟咱们闯营又有个屁关系,你个狗东西,这般欣喜又是为何? 第235章 明旨   浙江,舟山岛。   数月前席卷数万将士,豪气干云的鲁王,在福建大败于李成栋之手,将兵星散,数万大军最后只剩下不足千人护卫着鲁王自海路突围逃到舟山。   一个月时间内,溃兵有的直接投降满清,有的不愿意剃发当顺民,不仅自己浮海来投,更是带着家眷一起浮海而来投奔鲁王。   后续两三个月间,陆陆续续到达舟山的兵民数量已经超过四万,而且还在不断的增长着。   但这一切在李成栋在福建直接封起反旗后,便即嘎然而止,但是就算如此,算上舟山原本的明军及家属,小小的岛屿上人数就已经达到了六万余。   物资奇缺的舟山想养活这么多人,根本就不现实,就算掏空了家底,也只是能让人勉强喝上一碗稀粥吊命,更多的便根本做不到。   这数月间,鲁王君臣上下做的最多的便是组织人手利用最后的百多条船出海打鱼,努力维持着兵民们最低的生存需要。   但靠这么几条船打的鱼,根本就无法满足十分之一兵民所需,在无法养活他们的情况下,张煌言甚至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劝导普通百姓回到大陆上去当顺民,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如今的舟山岛再不复这数月之时的状况,在绍武大军在南直隶,江西,湖北连连大胜之下,大明已经出现绝地翻盘的情况下。   每日间重新返回大陆的百姓成群结队,不足一个月,岛上的百姓便即少了一大半。   对此鲁王君臣根本无力阻拦,也不愿意阻止他们,毕竟留在岛上,只会让这些百姓活活饿死。   能坚持到这个时候,依旧不向满清低头的鲁王系文武,个个都是对大明忠诚不二的,甚至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可以为了大明而慨然赴死之辈!   历史上的鲁王系人马,虽然与其他几系的明军有过摩擦,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背后捅刀子的情况,虽然屡战屡败,但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直到郑成功病逝,郑家内讧,李定国战败死在异域后,鲁王系最后一位抵抗者张煌言这才彻底丧失斗志,解散军队,自己选择了赴死,为大明陪葬!   因此鲁王君臣明知道唐王军越是节节连胜,他们的末日就会越来越近,但是所有人都依旧心情极为复杂,在恐惧中依旧默默的祈求着大明不断的胜利下去。   当绍武皇帝措词严厉的最后通牒到达舟山岛时,根本没有人想主动过去南京朝晋绍武皇帝,或者可以说,他们虽然已经不想反抗了但也不愿意完全丢了尊严,他们不愿意这般放弃尊严朝见新天子,所等的只是绍武皇帝大军杀到,甚至只是一队锦衣卫到来,然后束手就擒而已。   当李过收到绍武皇帝颁下的诏书之时,舟山岛上鲁王也拿到了这道明旨,在一片沉默之中,鲁王系第一人,张国维声音有些嘶哑给大家读着这道从金华府抄录而来的明旨。   “……朕继统于偶然,非敢擅贪天位,奈桂王怯懦,闻敌便远遁,绝非人君所行事。彼时粤省人心尽沮,士民兵心皆惶恐难安,需广州监国以安定人心为上……”   当读到这一段,整个鲁王系上下都是一阵阵的沉默,他们当然清楚当时那段急如星火么般的局面,唐王初时也没有直接上位,而是宣布监国天下,委实算是权宜之计,毕竟鲁王收到风声之时,也是第一时间宣布在浙江监国了不是?   但却是谁也没有想到,同样是监国,但唐王却是从此开始了他的传奇,一路横勇不败,直到拿下南直隶后,所有人这才愕然的发现,根本无有再能与他相争者了。   在鲁王君臣读着绍武明旨之时,远在湖广的李过等人也同样在读着这道明旨。   “……朕这一生,锦衣玉食过,也曾三餐难觅过,更曾见过赤地千里,人食人之惨状。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似乎还能看到那一幕幕人间惨剧!   烈皇曾言,‘贼亦吾赤子’,但朕每每反思,究竟为何,赤子竟然悍然揭杆,尽管官兵不断剿杀,揭杆者却愈发不可收拾,各地皆处处烽烟,宁可死于沙场,也誓要对抗朝廷到底?”   读到这里,李过顿了顿,不由的跟着再默念了一遍最后一句,眼框中也有些湿润,他们李家不就是如此么?   自李自成起兵后,李家在造反这条路上死的族人已经多不可数,到了如今,李自成一脉之人,只余自己一人,连后辈子侄都再也找不出一个了。   “……甲申国难后,朕随皇兄一路颠簸南下,沿途所过士绅官吏锦衣玉食,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生,继而为盗,狼烟四起,山河破碎,国将不国,痛心之余,却亦满腹不甘和愤怒!   烈皇聪颖过人,又十数年来兢兢业业为国,最后却依旧壮烈殉国(美化,政治需要)。朕不过中人之资,又如何与烈皇比拟一二,更是不能理清其中缘由。   既无法理清,故无所判断。但朕虽愚,却知鞑清是我中华死敌,彼辈国朝之初所救济之野民,不知感恩天朝收容,反而狼子野心悍然噬主,数十年间屡起边事,毁吾家园,易吾衣冠,屠杀吾民,掳民妻女为奴,所过之处血流飘橹,尸积若山!罪行滔天,不共戴天!   因而朕在此立言,绍武元年之前,除里通鞑清者,其他一切全部揭过,再有攀扯旧事者,罪同谋逆!”   这句话读完,整个闯营大帐内鸦雀无声,人人都是目瞪口呆的僵立当场,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虽然简单,但却是向天下人公开承诺,闯营之前的一切都全部揭过不提了!   这份旨意可是明颁天下的,几乎已经可以视做绍武皇帝对于闯营上下的盖棺定论了!   毕竟君无戏言,也就是说,就算现在绍武皇帝反悔想要食言,也已经来不及了,除非他真的愿意让自己冒在天下人面前失掉所有信用,进而让他的统治基础出现动摇的风险。   在闯营上下一片死寂之时,舟山的张国维却是已经在这里停止了诵读,因为此时愤怒的吼叫声音,已经响彻整个简陋的议事厅内,鲁王君臣个个怒不可遏,对于唐王这般轻易的揭过君父之仇,人人都是出离的愤怒!   甚至已经久久没有出声,最为死硬的官员,已经开始喊出誓死不从贼的口号了,毕竟这已经不是胡闹的问题了,而是政治路线的严重冲突了!   不过这毕竟只是少数人,尤其是鲁王,却是始终一言不发,在所有人看过来时,他并没有出声,而是示意张国维继续往下念。   这章写的委实不太好,根本没有表达出我想表达的意思,但是本人确实尽力了,修改了几遍,但却依旧不满意,我知道这章会有争论,但还是那句话,有事冲我来,不要扩大打击面,谢谢。 第236章 凄凉   眼见鲁王都一言不发,正面闹腾的正凶的文武也一个个焉了下来,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张国维身上。   “……江南之行,更是令人扼腕!弘光天子何等声势,最终败于内争,皇兄何等英武了得,却是内部掣肘,殁于门户之争!唐鲁之争,唐桂之争,漫漫何其远兮!   大明再也经不起门户之争,朕也不愿自家人再多作杀戮!苍天为证,朕以列祖列宗之名立誓,若诸王率其部来京共襄盛事,朕绝不责难,并会量才而用。自今日起,若有人再提门户之争,便视若挑拨天家相残,朕亦决不姑息!绍武元年十月初九!钦此!”   随着一声钦此,张国维的声音停了下来,再环顾周边,却是再也不见一个跳脚的同僚了,人人都似乎被封住嘴巴一般,彻底陷入死寂。   虽然赦免闯营让鲁王系上下均极为不满,但圣旨最后将他们也列于赦免之列,却是让他们都沉默了。   虽然这些人不惧死,甚至大多都做好了为大明殉国的心理准备,但老实说,若是能不死,甚至继续坐在官位上,那无论谁都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都说说吧,孤该如何应对?”   鲁王朱以海轻轻敲击着桌案,平静的看向这一众心腹文武,沉声问道。   众人均是一片死寂以对,原本他们是准备陪着鲁王一起殉国的,毕竟在大明站错队的下场,基本上就是身死族灭。   但如今绍武皇帝已经言明不再追究前事,那这股死志便直接随着这道圣旨而消散大半,但若是让他们就这般劝说鲁王投降了事,他们又个个觉得说不出口。   “噗嗤。”   虽然大家都说不出口,但是鲁王却是突然笑了出来,这一笑开了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片刻间便变成哈哈狂笑,就在自己的坐位上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殿下……”   张国维上前一步,有心想劝解两句,但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便即再也无法继续向下说了。   “殿下恕罪,既不能光复故国,亦不能解殿下之辱,是臣等无能!”   张煌言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眼中更是流出两行清泪,不断的叩头哽咽。   “张卿这是哪里话?孤不是自爆自弃,也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与唐,不,才明白与陛下差距有多大。只是在笑自己糊涂啊!”   眼见这位心腹大臣如此模样,朱以海慢慢收起狂笑,上前一步,亲自将张煌言扶起,却是忍不住叹息道。   “殿下此言何意?”   这一下不仅张煌言不解了,其他文武都有些疑惑的看向朱以海,均是不明所以。   “陛下之所以能成就这般伟业,并不仅仅是用兵如神,更兼胸怀宽广,能容人所不能容!所以才成别人不能成之事!   其他先不说,单单郑家小儿,孤若换在陛下的位置上,那是决不可能委以重任,并倚为干城的!   还有祸乱天下,逼死君父的闯营,孤也决不会有点滴信任于他们,势必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逼迫他们与鞑子打个两败俱伤,最好能同归于尽!更不用说如陛下一般派遣监军太监给他们撑腰,为他们向地方讨要粮饷物资了。   但一旦这般做了,湖广官兵别说联手攻打洪老贼,将之牢牢牵制在湖广了,估计早就被洪老贼从中寻机各个击破了!若是没有了湖广官兵牵制,洪老贼沿江而下江西,陛下别说在江西大捷,能够守住江西不败便是侥天之幸了!”   朱以海缓缓的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废力的拨掉自己保护修剪的极为精美的指甲的套筒,但往日里极为赏心悦目的长指甲,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刺目。   轻叹一声,鲁王直接抽出匕首,二话不说的将它们全部斩断,这才轻舒一口气,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若是之前,哪怕只是数月前,朱以海能够如今日这般斩断这些花里胡哨的爱好,鲁王系上下估计都会觉得精神振奋,更加认可他这个领袖。   但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封书信吸引住了,这个时候拿出来书信,想必肯定不是一般事物。   “上一次陛下天使至,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封诏书,还有给孤的一封家书。内容与这道圣旨中对于本藩的处置别无二致,只是孤当时根本不信而已。”   朱以海将书信递给张国维,一脸落寞的解释道。   若之前朱以海还觉得这或许是绍武皇帝逛他入京的手段,但如今在明旨颁行天下之后,这份顾虑已经完全不存在了,绍武皇帝显然是真的早就已经这般打算了。   快速的将书信翻阅后,张国维将书信传递了下去,等待众人全部看过一遍后,人人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殿下……”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傻子,甚至可以说都是人精,在朱以海将这封家书拿出来后,大家就都明白了朱以海的打算,那便是放弃一切抵抗,入京朝见新皇。   “孤意已决,这便入京觐见天子!孤这几年来,连累各位爱卿风餐露宿,车马劳顿,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今日孤便问一声,可有人愿与孤一同入京共享富贵?”   到了这一刻,朱以海却似乎是完全缷下了包袱,又是一脸乐呵呵的模样,似乎再次变成了之前那个富贵王爷派头的鲁王。   “殿下若是真心实意,臣愿追随左右!殿下若是为了我等委屈求全,臣誓死不从,宁可从此泛舟江湖,也不背主苟且!”   张煌言上前一步,再一次大礼拜下,极为坚定的说道。   “哈哈!大明有陛下在,又何需孤多去操心,孤本就不是成大事的料,这些年更早就累了,就看皇叔如何安定中兴大明了!”   朱以海哈哈一笑,说话虽然十分洒脱,但是声音中那股萧索,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谁都听的出来。   “殿下……”   所有文武全部跪倒于地,人人都是备觉得凄凉,数年磨难,君臣之间早就相知相得,眼见鲁王这般俯首,人人都是滋味难明,一片愁云惨淡。   在鲁王系上下都备感凄凉之时,唐王系上下却是士气如虹,人人似乎走路都带着风。   因为此时雄伟的南京城已经出现在他们视线尽头,而他们是自弘光之后,第一批护着皇帝重入祖宗龙兴之地的从龙之师,得胜之师!   尤其是当看到远远出城数十里相迎的人海,更是人人挺着笔直的胸膛,正如他们此时的皇帝,王者归来! 第237章 临京   朱聿鐭委实是高估了自己出行的速度,还有地方官们拍马屁的速度和频率。   原本计划李过大军开拔后第三天全军进发南京,但是附近各个府县络绎不绝的官员们觐见,却生生的将朱聿鐭的步伐再次延误了足足五天。   为了笼络人心,也为了让地方迅速平静下来,这些人朱聿鐭还不得不见,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时间,他特意多等了数日,直到附近府县官员到齐,这才一并接见。   而沿途之中,各府县的士绅代表更是多到不计其数。   因为这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又没有之前紧迫的战事,若是再全速向南京进发,那肯定会成为人们的笑柄,朱聿鐭的脸皮虽厚,但还是觉得自己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也是需要开始积攒自己的体面了。   在这样的耽搁下,原本朱聿鐭觉得十月中旬就能到达南京的企图已经全部泡汤,到了十月中,朱聿鐭的大军依旧还在江西境内,络绎不绝前来表忠心的士绅官员多的令大军根本无法向前。   不过虽然大军无法向前,但前锋赵士元黄自键部已经在曾国维的统领下,提前向南京进发,并且会在抵达后接管南京城防。   李成栋无论表现的如何乖巧,他也不可能与朱聿鐭本部的嫡系相比,注定只能是外军,护卫皇帝的只能是皇帝绝对信任的军队,这一点李成栋必然也是明白的。   若是他足够聪明的话,皇帝嫡系大军一到,他就会主动让出南京,出城驻扎本部军马。   虽然不喜欢,虽然身为皇帝老儿,名义上是最大的boss,但是朱聿鐭却也不能不理会这些表忠心的狗东西们,依旧是如湖广那般,再次停留数日,统一接见一番,听着大家说着差不多的吹捧和赤胆忠心,然后好言安抚一通。   不过朱聿鐭也没闲着,他那道大赦天下的圣旨,便是在九江停留之时颁下的,顺道也给江西官场敲打了一番,这才施施然的离开江西,直奔南直隶而去。   但是让朱聿鐭心烦的是,他人还未至,铺天盖地的奏折便随着他的那道大赦天下的旨意汹涌而来。   这些人中以苏观生为首,几乎完全是气急败坏的哭诉皇帝这封旨意是如何的不合情理,对于士民的影响会有多大。   无数地方官员还在奏折中言称,地方士绅大多都有些不稳,对于皇帝忘记先帝血仇的做法极为的不满。   甚至还有人为投降建奴和为建奴效力的人洗地,其中最常见的言论便是‘钢刀加身,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俯首’云云……   朱聿鐭一边冷笑着看着这些奏折,一面悠哉悠哉的赶着路,心中却是杀机无限。   这些怂货们这理由何其可笑,这种立场更是置无数浴血沙场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难道那无数战死的将士们就应该面对钢刀而无惧,就应该为了保护这些败类们而流血么?   你们这些士绅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法与满清的钢刀硬撼,这场抗击入侵的战争,的确也无须你们亲自上战场上搏杀,若是你们肯出钱给朝廷,让朝廷可以保障将士们粮饷充足,免于饥寒与装备无虞。   那拿钱搏命的将士们,也的确无须你们上阵,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们吃的就是这断头饭,向上爬也全靠手中的钢刀,这是等价交换,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对来。   但你们一边缩着脖子分毫不出,一边还要怒骂将士不争气,满清一到你们又拿出钱粮保平安,事后却给老子说不得不低头,那就只能对不起了,老子手中也是有钢刀的。   但武人的刀,很明显抵不过文人手中的笔,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老朱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因此对于贪官污吏以及士绅,是极为严酷的。但老朱对于普通百姓,却绝对算的上整个封建王朝时代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不仅仅在任时下过百姓可以越过三司,直接绑缚贪官进京的律法,更是创造性的发明了‘大诰’这新鲜事物,鼓励百姓受了冤屈,可以顶着大诰入京告御状。   这种种不得‘人心’的策略,当然让整个读书人阶层对于老朱从来没有任何好感。对于他的记载,永远都是老朱残暴好杀的一面,尤其是明初的几大案,更是让这些笔杆子们渲染的如同末日一般,完全就是‘民’不聊生。   甚至后世有人拿满清时代才开始的文字狱说事,编排老朱最为忌讳‘光’‘僧’二字,民间任何敢提起二字之人,都被杀的人头滚滚。   可事实上却是,老朱根本就没有避讳过这些字,他亲自撰写在他父兄陵墓上的碑文上,就将他的身世写的清清楚楚,包括幼年的父母兄弟饿死于灾年的遭遇,以及他出家为僧讨一口吃食之事,历历在目,毫不避讳出身。   而满清入主中原后,却是吸取了老朱的遭遇,为了快速稳定局势,对于‘秀民’(读书人)也极为优容,因此就算他们真的将大明各地杀的人头滚滚,但却个个都被传为明君圣主,真正做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不过这些人高兴的还是太早了,当局势完全稳定下来后,满清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当开始对江南征取重锐后,金声叹这蠢货还以为满清与之前的大明一样,带领一众文人骚客,跑到孔庙哭诉我大清朝廷多征税赋是极为不合理的现象,号召士绅们共同向北京进言,继续优待‘秀民’。   只是他们这次却是秀过了头,就变成了出头的椽子,哭庙案拉开了满清持续百年的文字狱序幕,当这一群贱骨头终于看明白满清的真实嘴脸后,却已经完全来不及了,整个天下已经全部成了满清的跑马地了!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当满清接连发起‘奏销案’、‘庄史案’后,这些秀民直接便成了秀逗之民,被杀的人头滚滚后,就直接被打断了脊梁骨,剩下的全是只敢跪在地上摇晃着尾巴,高呼圣主万岁江山万万年的犬儒了。   只剩下这种犬儒的我大清,自然也就出现华夏历史上最为壮观的气象,那便是终清一朝,明君圣君不绝于耳,根本无一昏君暴君的神话了。   这些未来的犬儒们,如今却是敢于对着自己不断的犬吠,朱聿鐭觉得完全是受到了侮辱和降维般的打击。   怀着这样的心情,朱聿鐭对于到南京这个犬儒大本营,心中的杀机是越来越盛。   绍武元年十月十九,就在舟山鲁王君臣一片凄凉情景之时,朱聿鐭终于临近了南京城。 第238章 新的篇章   距离南京城还有三十里远,便看到无数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在江边等候着舰队的到来。   在冲天的鼓乐声中,朱聿鐭的座舰缓缓靠上了岸。   明黄的团龙旗飘扬下,数队锦衣卫身穿崭新的飞鱼服,手按精良的绣春刀先行下船,快速的列成护卫队形,将人群隐隐阻挡在外。   “陛下驾到,百官跪迎!”   紧接着,在王大用公鸭嗓门下,朱聿鐭全身披挂着亮瞎人狗眼的黄金盔甲,缓步从座舰上缓步而下。   朱聿鐭并没有穿上皇袍,而是选择盔甲加身,除却因为安全的需要,也是给这些南京城上下文官们一个明显的信号,那便是老子是马上天子,不是深宫中养大的蠢货,你们说话行事之时,记得先过过脑子。   “恭迎吾皇大胜而归!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王大用声音风落,不远处的人群便如被狂风刮倒的麦浪一般,不断的倒伏而下,紧接着无数声音整齐的喊出早就议定好的礼仪祝词。   虽然觉得这是最没用的繁文缛节,但不得不承认,无数人在自己面前轰然跪下,齐声恭贺的场面,还是如此的令人迷醉。   这也许就是权力带来的强烈感觉刺激,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三跪九叩之后,人群波分浪裂,一驾巨大的撵车缓缓驶来,一应帝王仪仗一应俱全,朱聿鐭并没有任何不适,缓步登上撵车,在鼓乐声中,带着无数人潮向着南京城而云。   越是临近南京城,就越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一眼看不到尽头,朱聿鐭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整个南京城的百姓士绅已经全部被动员而来迎接自己。   在这种最高规格的相迎下,朱聿鐭车马慢慢接近了南京城,不出他的意料,整座城池如今已经被曾国维接管,李成栋的大军就驻扎在南京城外的孝陵周边,完全就象是护陵队一般。   汇合了自己的嫡系手下,朱聿鐭车驾没有停留,在一浪高过一浪的万岁声中,来到了南京皇宫之前。   这里原本是朱元璋定鼎天下之所,数月前还盘踞着无数的瞒虫,不过如今已经被完全清理干净。   看的出来,李成栋是十分用心的完成了清理工作,如今朱聿鐭步入皇宫之中时,已经看不出来一丁点的瞒虫存在过的痕迹了。   到了皇宫之外,所有士兵和士绅百姓已经全部收脚不敢前,除却一队队锦衣卫越过皇帝先一步入宫警戒四周外,只剩下数百品级足够的文武还跟随在朱聿鐭身后,向着皇城之中而来。   越过奉天门,到达奉天殿前,朱聿鐭停下脚步,开始认真的观看着这座在后世已经毁于战火的古老建筑,大殿上盖琉璃金瓦,双檐重脊,雕梁画栋,朱漆描金雕花的门窗,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金銮宝殿”了。   朱聿鐭向着左右两边的建筑物望去,身边立即就有熟悉这里情况的太监在旁边小声的解说着。   奉天殿旁左庑向西边的称文楼,右庑向东边的称武楼。左文右武,如同双臂立于奉天殿左右,既有文武双全,也有文治武功的寓意,不用说这肯定是当年老朱的想法。   奉天殿的后面是华盖殿,再向后去就是谨身殿,两殿虽然稍逊于奉天殿,但却也是一等一的繁华去处。   好在这几殿象征着皇权,虽然经常有人打扫,但还没有瞒虫敢于入住其内,也让朱聿鐭心中终于少了许多膈应。   后面两殿如今还不忙着入内,如今还是先坐上那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松了这口气才是正经事。   朱聿鐭目光复杂的再次打量一番奉天殿周遭后,便即再次抬步,入了大殿之内。   “请陛下入内更衣!”   眼见朱聿鐭终于肯入大殿,一旁侍立的礼官松了口气,便即扬声唱礼道。   虽然对于换上龙袍十分的向望,但朱聿鐭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换上,抬眼望了那礼官一眼,冷冷的道,“为何要更衣?难道朕披甲不可么?”   “陛下,此乃祖制!”   面对着这个马上天子,礼官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死人脸,但略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将他的心虚卖了个一干二净。   “朕怎么不记得祖制上这么一条?还是说,朕穿什么是要你们看的惯才行?”   朱聿鐭知道今天必然要被众文官群起而攻,索性自己先行发难,以免落入被动。   “陛下,此乃惯例,非微臣擅自主张。”   这话说的委实过重,礼官再也绷不住死人脸,噗通一声跪倒于地,连连叩首解释道。   “陛下这是何意,奉天殿上着冕袍,历来便是如此啊!”   身后的苏观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还没发难呢,想不到皇帝倒先行顶起了牛角。   “惯例如此,还请陛下三思!”   苏观生一带头,几乎所有文官全部跪倒于地,倒是武将们人人脸色漠然,除了几个没主见的,其他人都是笔直的站着,无声又坚定的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这几乎是文官们的拿手好戏了,只要一不对他们的脾胃,便会忽喇喇一大群人跪下请命,依靠着人数优势,逼迫皇帝让步。   不过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朱聿鐭也并非是孤身一人,尤其是因为皇帝坚持着甲落座,这委实是自诩为武人身份,给足了武将们的面子,并隐隐抬高了他们的地位。   这不仅仅是意气之争,更是皇帝已经开始实践路上给他们的承诺,开始着手改变文贵武贱的政治格局,不由得不让他们人人精神振奋。   “历来便是如此,那朕便要如此么?太祖,成祖之时,为何不见尔等这般要求?还是说,朕不着这冕服,就当不得这个皇帝了么?”   朱聿鐭猛的转身,目光森然的从一个个文官脸上扫过,语气冷漠的喝道。   “臣等万万不敢有此不敬之念。还请陛下恕罪!”   眼看这帽子越扣越大,苏观生再不敢坚持。   这位老大可不是爱惜羽毛的崇祯爷,这老大更像是太祖,成祖,绝对是一言不合就敢拔刀砍人的主,在广东时便即已经杀的凶名赫赫了,虽然不情愿,但苏观生却是明白,对于这位爷,那是绝对不能逼迫过甚的。   成功的给文官们一个下马威后,朱聿鐭并没有死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再次向前行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来到那把镶金带玉的龙椅前,轻轻抚摸着那有些冰冷的椅背,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轻轻一甩披风,朱聿鐭转过身来,目光在一众文武身上缓缓掠过,便即缓缓坐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朱聿鐭坐定之后,再一次山呼海啸般的唱诺声轰然响起。   这声音由大殿慢慢向外扩散而出,渐渐的,整个南京城处处响起冲霄的万岁声,似乎将天空的阴霾都震的慢慢溃散开来,如同重开天地,掀起新的篇章一般…… 第239章 插标卖首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奉天殿内群臣在三跪九拜之后,万岁声慢慢停歇了下来。   “臣恭贺陛下三大捷,尽除江南鞑虏,荡平江南遍地腥膻,护我华夏衣冠不失,解半壁江山于倒悬,扬威域外,显我大明军威,盖世之功直追太祖当年!臣为陛下贺,为祖宗社稷贺!”   在万岁声消失之后,莫修伟第一个跳了出来,满脸笑容的向朱聿鐭恭贺道。   朱聿鐭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忍不住斜眼看了一遍列于朝班之中的武夫们,心中在暗叹,难怪你们斗不过人家,看看人家这马屁功夫,这么有质量的马屁,你们拍的出来么?   苏观生不悦的看了一眼莫修伟,虽然咱们现在斗的比较凶狠,但你这般不留一点面子给老夫,真的好么?   因为这话本来应该是他这个内阁首辅挑头出来说,才合乎规矩的,但是他自己却是因为刚刚被皇帝恶心了一顿,心中有气之下,动作稍慢了一点,就被莫修伟这坏东西拨了头筹。   “臣等为陛下贺,为祖宗社稷贺!”   虽然满心的不爽,但他却只能跟着这话头,再次带着群臣行礼恭贺道。   有人带头,其他文官早就按捺不住,种种早就想好的彩虹屁,如同雨点一般的不断的向着朱聿鐭身上落去,种种厚颜无耻的吹捧,甚至都让朱聿鐭也有些吃不住味了。   好不容易一通彩虹屁结束,在旁听了妙语连珠的文官们的祝词后,很多武将都是听的一脸呆蒙,但再望向这些不要脸当饭吃的文官后,终于有了往日的敬畏之色。   用后世的话讲,应该就是虽然听不懂,但却能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反正这里的人是人人看起来都极和善,而且说话又好听,让人很是想——痛揍他们一顿,妈蛋,你们这不就是想告诉皇帝,我们这帮新晋勋贵就是一帮子大老粗么?   不同于普通武将,哪怕到了提督、总兵官的高位,对上文臣都依旧会显得有些不够格,他们可是勋贵,地位极为超然。   大明开国到如今还没听说过哪个勋贵能被文臣扳倒的,而这也是他们的底气所在,是他们敢于跟文臣大眼瞪小眼的依仗所在。   既然说不过你们,那咱们就用拳头和你们争上一争。   一时间文官拍马之声不绝,勋贵们则是七嘴八舌的不断的嚷嚷着要趁胜立即北伐。   “陛下,大捷固然可贺,只是立即北伐却诚难实施。如今国库之中几近空空,也是时候给天下休养一段时日,养精蓄锐,沫马厉兵,以备来日北伐光复神京!”   耐心的等到彩虹屁告一段落,苏观生这才踏出一步,向着朱聿鐭躬身奏道。   “如今还有多少钱粮?”   朱聿鐭当然知道这三大仗虽然打的痛快,但是所花的银子亦是如同流水一般的不断消耗着,国库必定大为吃紧。   “如今国库之中有银十万余两,粮草数十万石,这已经是最低的预备钱粮,用来保障国内灾荒应急所备亦不充足,委实没有太多钱粮供给大军北上了!”   这些数据在上朝之前,苏观生便即早就全部理清,此时讲出根本没有任何障碍。   这个数字比朱聿鐭预料的少一些,显然文官们在后方虽然比起崇祯时代的同行克制了太多,但是显然还是没能改变他们贪婪的本性。   虽然他当上皇帝之后,南明就从来没间断过打仗,但是他每一仗可都没打亏过,无论是打永历这怂货,还是收割广东大缙绅们,每一次他都赚的盆满钵满。   甚至包括这一次收拾满清南征大军,他的收获也极为丰厚,满清南征大军沿途可从来没有对百姓士绅客气过,所过之处无不寸草不生,这样的军队积攒起来的家当一股脑全被绍武大军笑纳了,别说拿了大头的朱聿鐭,就算最底层的小兵,也都个个腰包鼓鼓了。   “无妨,朕这边还有些缴获,短时间内朕的内帑还算充足,就无需国库为军队下发粮饷了。不过福建、江西、湖广浙东地区均遭了兵灾,今年的秋税是不用指望了,传旨这数省,全免了吧。不过南直隶、浙江除浙东地区外,其他情况还尚可,今年的赋税就指望南直隶、两广以及浙江其他地区供应了。”   朱聿鐭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他觉得从崇祯身上学到的最大教训,便是绝对不能再向受灾的地区征税,甚至连象征性的减半都不能施行,更需要明旨传达各地让百姓们都能看到,否则下面的官吏只要有一个由头可以拿出来说事,便会成十上百倍的给放大,将矛盾全面激化。   只要有明旨免税,那百姓们的怨气就会集中在擅自收税的官吏身上,只要发现一个乱搞的就弄死一个,地方上就不会不可收拾,还能通过灭了这些蛀虫获得大量的钱粮。   “陛下开恩,南直隶、浙江这数年来多遭兵祸,鞑子又多横征暴敛,士民生活本就拮据不堪,微臣斗胆,还请陛下恩赐给两地士民一条活路吧。”   朱聿鐭话刚说完,便有一个官员出班奏道,声音低沉,语气沉痛,完全就是一副为民请命的诤诤之臣。   “你是何人?”   朱聿鐭的目光锐利了起来,身体微微坐直,轻声询问道。   “微臣陈之遴,刚刚补缺翰林院编修。”   陈之遴跪倒于地,快速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翰林院看似是一个清闲衙门,事务不多,但是大明的内阁成员大部分都是从这里起步的,算的上是要害部门,而这个陈之遴这么快就能补入这个部门,显然他的资历和人脉是相当不凡的。   “皇爷,这个陈之遴是太仓吴伟业的儿女亲家,吴伟业是江南复社张溥的爱徒,在江南向来名望极大!”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一旁一个早就安排好的,熟悉江南人物的老太监凑前解释道。   “原来如此。”   朱聿鐭这下完全明白过来了,心中的杀意更加的炽盛了。   这个脱胎于东林党的复社团体,干的事比东林党还要恶心,让朱聿鐭的敌意更加的浓郁。   东林党就是一个干啥啥不成,嘴炮第一名的存在,而复社则完全不同,他们更象是一个活力团体,崇祯后期江南几次有组织的暴力抗税,抗拒执法的事情都是他们干出来的,在成功搅黄了崇祯皇帝数次征税大计后,大明的形势变得更加的恶劣和不可收拾起来了。   在心中已经有了成见后,朱聿鐭再看向这个正气凛然的陈之遴时,便如同关二爷一般,只觉得对方是在插标卖首了。 第240章 拿错剧本了   陈之遴这般积极的跳出来,根本不是他觉得他的能量有多大,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到皇帝的国策。   事实上,在朱聿鐭看来,这家伙就是一个被推出来试探的马前卒,或者这是其背后大佬开出的,让其能够进入翰林院的交换条件,毕竟明末的政治环境就是这个样子,朱聿鐭从史书上委实见的多了。   透过表象,朱聿鐭看到了一个令他有些惊讶的事实,那便是虽然绍武朝廷只是初创,但党争的苗头却已经开始出现了。   党争,这个几乎伴随所有封建王朝的现象,在大明朝时最为激烈和浩大。   尤其是天启年间的党争,完全就惨烈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说到底党争只是一个名头,其实也就是其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在朝堂之中的博弈罢了。   明末之所以惨烈,是因为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便是东南寥寥数省的文人,居然渐渐形成了对全国其他省份的文人,形成了碾压式的形势对比。   尤其是那句‘若非同道,便为仇寇’的名言一出,原本被打压的非东林出身的官员,再没了退路,开始团结在同样被东林党死亡威胁魏忠贤身边,与东林党人来了一场最为血腥的党争。   这场党争,事实就是全国非出身东南士绅的官员,与代表东南士绅的东林党之间的南北之争。   大明年间,东南最富,而北地诸省却因小冰河时代操蛋的气候r的肆虐,让北地处处凋零。在这种情况下,富裕的东南自然有足够的钱粮来培养地方上的读书人。   有了足够的钱粮支撑,西南读书人数量之多,对于其他各省来说,完全就是碾压性的。   若非大明每年取仕,各省都有划定的最低名额,估计这会儿大明朝堂上坐着的便全是东南,特别是南直隶与浙江二地的士子了。   再加上每年大批士子中举,每年也有大批官员致仕回乡,这些散布于东南各地,经历过残酷科举路最终取胜的官员,更是在家乡一代代的提携着后辈。   单论起科举这行的教育水平,整个大明其他省份全部加在一起,估计也拼不过东南寥寥数省。   无数之前致仕或者贬归的官员,回乡后也都热心创办书院,为后辈指点科场经验,以自已的人脉为后辈开拓官路,宣扬各自的学术观点,集拢大批的弟子或者同年同窗,开始形成一个个以师生、同年为名义连结的团体,这便是结党的来由。   有了充足的钱粮,又有官场上不断提拔他们的引路人,东南政治势力膨胀的速度可谓是惊人的。   这些士绅官商并非真的热心教育,而是他们与读书人之间是互利互惠的双赢政策。   他们通过资助贫寒士子读书,帮助他们大批的完成科举。而这些人出来为官之后,则会在政策上立场上天然亲近于这些士绅豪商。   有了这种纽带存在,他们自然天生就是抱团的。因此无论朝堂上有任何有损于这些人的提议,都会遭受到这些人或者说团体的攻诘。   这些师生、同年、乡土关系盘根错节,经过两百多年的不断整合,最后形成了以东林党为代表的东南大缙绅,豪商的庞大利益集团出现,并且是几乎不可憾动的。   之所以说不可轻易撼动,那是因为他们势力极为庞大,在朝堂之中举足轻重。不过,在绝对的力量下,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后世的满清就成功的将他们彻底消灭,首先通过一次成功的征服战争,将南方杀的人头滚滚,将所有缙绅官商全部吓住。   再通过‘奏销案’,‘哭庙案’,‘庄史案’等一系列大案,大肆株连,再通过牵连百年之久的文字狱,将所有还敢反抗的士绅全部弄死,一系列血腥镇压,直接将整个东南利益集团连根拔起,从此烟消云散。   最可笑的是,当年的朱元璋虽然杀伐果断,对贪官污吏从来宁杀错无放过,但却没有心黑到大肆株连无辜,除掉的只是藤蔓,根系还在。   大肆杀戮之后,更是优容士人,却忘了那些贪官污吏全部都是这个阶层出来的,因此根本没有人感恩他不向下株连,反而因为前辈们被杀的人头滚滚,直接被文人们骂成了千古暴君。   而我大清在将他们连根拔起之后,再打断他们的脊梁骨,然后就被他们这群贱胚子奉为千古圣君,人人争相跪舔,直呼我大清皇道昌明,圣君不绝。   朱聿鐭当然知道这些事情,因此对于这个不认相,急不可待跳出来充当马前卒为士绅代言的陈之遴,心中是充满着不屑的。   不过朱聿鐭对于直接寻个由头斩了这个蠢货,却是根本没有太大的兴趣。   因为看的深远,他才会着眼于更加的长远。   他清楚的明白,只要不将东南那庞大的利益集团全部打倒在地,就算杀了这个陈之遴,也会有刘之遴、李之遴。   甚至就算杀光了东林党,复社党人,只要东南利益集团还在,要不了几年,也会有西林党,南林党,复复社出现,根本株之不绝。   不过对于东南利益集团,朱聿鐭当然不会放任他们无限膨胀,就算杀的东南人头滚滚他也再所不惜。   若是这些人还有挽救的余地,朱聿鐭也不会想着对这些同胞举起屠刀,但奈何这些人已经完全烂透了,从来都只看家族利益,完全忽略国家利益,他觉得根本没有拉他们回头的希望。   土地兼并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每个朝代都有,只要推行摊丁入亩就可以解决。就算推行起来肯定会有骚乱非议和重重阻挠,但却并不会让整个天下板荡不安。   毕竟这虽然动了官员士绅的根本利益,但损害的并不是太大,他们还能从各自佃户身上找回大部分。   一句话,摊丁入亩虽然可恶,但并没有动摇他们的地位和身家性命,虽然舍弃些利益有些难以接受,却完全不值得大家以整个家族作为赌注,去参与到造反这项危险的工作当中。   天下财富,帝、王、候、将占据三成不到,他们占据着国家六成以上的财富,却根本没有任何交税的打算,更是将所有负担全部压在已经濒临破产边缘的农民身上。   最终造成了活不下去的农民被逼造反,然后在各地流寇流窜天下的滚滚狼烟中,将其他还能活的下去的农民的最后财富全部烧成灰烬,最后让整个天下处处狼烟,将大明王朝最后一丝元气彻底耗尽,让满清直接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若只是这般,还算不上真正的可恶,真正可恶的是,他们这些寄生虫完全阻断了大明向海外扩张的脚步。   作为世界上唯一可以提供丝绸、瓷器、茶叶等物资的出口国,他们却是为了一己之私,不仅自已不敢下海参与其中,更是为了垄断贸易,一直坚定不移的推动着大明的禁海事宜。   若是挣到无数钱财他们也算是为国家作了贡献,最可耻的是,拥有货物定价权的他们,赚到的利润却只是整个海贸的十之一二,大头全部被海盗和西方冒险家一分而空了。   大明这个时候绝对是最佳参与大航海的时代,国内矛盾重重,人口与土地的矛盾不断的加剧,无数没有土地的农民成为流民,若是能够开拓出海路,将国内富余的人口不断送出殖民,依仗着大明无穷无尽的人口优势,绝对能够在大航海时代取得最大的蛋糕。   以目前朱聿鐭所拥有的力量以及威望,已经可以制衡这么大的利益集团,甚至覆灭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需要顾虑的是,若是不能雷霆一击将之碾为齑粉,迁徙时久的话,估计他自已也难逃落水感染风寒,架鹤西去的命运。   皇帝者,看起来高不可攀,实际上众人敬着他,只是因为他手中拥有兵、税、官、丁四个字。   简单的说,皇帝就是有完全听指挥的军队,能收的上足够养兵的税,有肯为皇帝出力的官,有足够的丁口维持他的统治。   如果皇帝没了这四样东西中的任何两样,那他就是一个摆设,比起吉祥物高贵不到哪里去。   大明之前走到了欠饷极多难以调动军队,税收范围和数量越来越少,就是因为肯为皇帝背黑锅搭台子的官员极少,张着嘴嗷嗷待哺的丁口却是越来越多。   不过如今的朱聿鐭显然不可能成为吉祥物,一来他手中有一支绝对听命于他的嫡系军队,二来便是朱元璋与朱棣留下来的锦衣卫与东厂这两个只听命于皇家的鹰犬已经在恢复之中,已经勉强可以帮他监听天下。   不过若是再不从根本上改变,就算他拼命的搜罗罪名将一部分缙绅抄家,又能济什么事?   权力的真空不可能存在,总会被迅速的添补,无论死掉多少缙绅,就会有更多的缙绅等着替补上阵,甚至若是控制不当,他甚至为成了一些大缙绅的工具人,替他们除掉竞争对手后,让后者能够快速的兼并前者留下的势力和渠道,变得更加庞大难制。   这些想法迅速的在朱聿鐭的脑海中闪过,再看向陈之遴时,却是收敛了杀意,平淡的道,“陈卿所言有理,只是为何不提两广,难不成陈卿所同情的士绅,便只有南直隶、浙江士民么?或者说,在陈卿看来,我大明,就只剩下这两地了么?”   谁也没有想到,朱聿鐭自一回到南京,就似乎吃了炮子一般,连续向着文臣发难。   这让原本绷着劲,想向皇帝发难的文臣们个个都有些傻眼,这剧本,貌似拿错了吧?! 第241章 跑偏了   “陛下息怒,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鞑清盘剥过甚,士民……”   陈之遴顿时骇的跪下,这个罪名他可是承担不起的,急忙解释道,但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即再次被朱聿鐭打断了。   “陈卿的意思是,鞑清可以随心所欲的向你们征税,换了朕,那就没这个资格的么?”   朱聿鐭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平静的说道,但字字都开始诛心了。   “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正所谓得天下易,得人心难,南直隶、浙江士民个个受鞑清荼毒久矣,只要陛下怀之以德,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两地士民之心尽收!一来可以向天下示陛下仁德之心,二来也可让地方秩序迅速恢复,来年便可为大明提供源源不断的钱粮物资,兴我大明!”   陈之遴虽然有些恐惧,但既然敢提出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方方面面的问题,胸中早有定案,此时行了一礼,侃侃而谈道。   这一番话看似合情合理,但偏偏遇到一个从未来来的朱聿鐭,他可是深深明白这些贱骨头们,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心理的,当然不可能这般被糊弄过去。   若是今年收不上税,以后想让他们乖乖交税上来,那还不如指望天降流星雨将满清团灭了容易一些。   “陈卿所言果然有理,朕深以为然。既然你担保明年两地士绅能够将往岁所欠钱粮补上,那朕便信你不会大言欺君。但若是明年无法收到足额的赋税,朕就拿你全家人头一用,以警示天下虚言欺君之辈,可好?!”   朱聿鐭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最狠的话语。   “这个……那个,臣并没有替他们担保!臣只是,只是……”   遇到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皇帝,陈之遴顿时慌了,这担保谁敢下,他可不是不知道那帮孙子的嘴脸,明年若是肯老老实实拿出一粒米来,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之遴忍不住偷偷看向苏观生,额头都渗出了汗滴,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这般的不要脸,这可不是他看过的剧本啊!   再接着这个话题下去,他估计就得落一个全家十字街口走一遭的下场了,那可不是他想要的,他努力的表现自己,是为了向上爬,可不是为了让皇帝练刀的。   “什么这个那个?陈卿的话,朕越来越听不懂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来年士民必定会感恩戴德献上钱粮么?难道这全是信口开河,在戏耍于朕么?”   虽然自己亲自下场跟一个臣子斗,朱聿鐭觉得极为的掉价,但是目前而言,他若是不彻底将态度亮明,根本就没有任何肯主动帮他背黑祸的文臣为他站队。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说到现在他是真的有些厌烦了,若是这家伙再啰嗦不休,他是准备要下杀手了,杀一儆百也好过跟这群废柴浪费时间要好。   “陛下!这些人都数典忘祖的叛逆!半点也不能相信!臣觉得不仅不能免税,还需要向这些投降鞑子的败类清算!”   就在朱聿鐭已经抬起手,准备下令将陈之遴这废柴拖下去时,一个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朱聿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果然这态度刚刚亮明,便立即有人敢于出来站队了。   “彭温韦,你这是何意?鞑子凶暴,士民不得不屈以避祸,哪里当的上是投降鞑子这罪名?”   听到彭温韦这般说,王应华顿时坐不住了,他是太仓王家人,若是真论起来,他家族也不是屁股干净的,必然会在清算一列中。   “当不起么?弘光朝时,南直隶、浙江、江西数省士民群起污蔑先帝,并大肆串连殴打税差,抗拒朝廷赋税,先帝(隆武)在时,这数地却是鞑子最大的财源地,每岁滚滚钱粮不绝于道,不仅大量钱粮经运河向北,更令鞑子大军后顾无忧,得以长驱直入,他们敢言无罪么?”   彭温韦却毫不示弱,根本不理会这个王应华也是绍武拥立之功的大臣,直接反唇相讥道。   “阉党余孽,容你位立朝堂之中,已经是莫大恩赏!我辈又岂容你这般污蔑于士民!”   何吾驺也站了出来,戟指着彭温韦,怒声斥道。   “甲申国难后,彭某带家人南渡,一无降流寇,二无降鞑清,如今立于这朝堂,俯仰不愧于天地!比起这些一来不交纳赋税于朝廷以养兵御强敌,二来屈膝投敌献钱粮助鞑子的败类,彭某自觉人品还是更胜一筹!”   彭温韦却是毫不畏惧,与何吾驺对视,斩钉截铁的说道。   阉党与东林出身的官员,向来便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极端,只要一开口必定会吵成一团。   不仅仅是何吾驺,南京城中更是多有东林党出身的官员,此时纷纷出班相斥,整个朝堂直如吵成了一个菜市场。   彭温韦却是毫无惧色,无论是谁驳斥,全部都昂首而应,大有一副舌战群儒的英姿。   朱聿鐭嘴角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这人的身份背景在王大用小声解说之中,此时朱聿鐭已经完全清楚。   鼓温韦并不是真的这般英雄好汉,虽然确实不曾降闯降清,但本身也并不是什么硬骨头,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般惨淡的人生,以一人之力独抗万众,这次之所以敢这般站出来硬刚,正因为他是阉党一脉,而且也深知皇帝需要他这样做。   朱聿鐭也不是完全没有安排,在他建立的学院之中的学子还未结业之前,无论如何在这大明朝,他都需要这些读书人先维持场面的。   而阉党余孽也是最好的选择,这些人与东南这些士子的圈子格格不入,历来被排济,如今在王大用这个阉党头目的东厂开始重新营业之后,这些被排济的阉党余孽,自然而然便向之靠拢而来。   更不说,王大用已经提前交代过皇帝所要行之事,有了皇帝的身先士卒,再加上背后站队支持,彭温韦自然毫不怯场,冲锋在前,横勇不可挡。   “臣黄濮存附议!彭侍郎所言甚是!所谓内不修,何以御外乎?这些无父无君,背弃祖宗的败类,必须严查到底!”   还未战几个回合,又一个文臣站了出来,同样的正气凛然,义正辞严。   若非身边的王大用将他的来历,同样小声的给朱聿鐭做了简略介绍,朱聿鐭差点就相信来了一位心系国家,满身担当的好官了。   这似乎是引发了一个信号弹,在黄濮存出班支援之后,陆续便有十数位官员站了出来,开始与朝堂上的官员开始撕扯,口水溅满一地。   虽然这些文臣数量不多,但是却是战斗力极强,虽然被驳了个体无完肤,但却无一人退缩,死咬着这些人都是叛逆,一定要先清理内部叛逆不放。   “今日只是庆祝吾皇大捷而归,这些琐事日后再谈不迟,如今京城上下百姓士绅皆在庆祝江南光复,莫要在这种小事上扫了阖城百姓士绅的兴致。”   今日的朝堂走向,让苏观生有些猝不及防,本来他是集了劲头,想向朱聿鐭发难,要求其收回大赦天下的成命,至少也应该将闯营排斥在外。   毕竟闯营的名声实在太坏了,这种杀官造反,对于士绅从来都是血洗千里的混帐,在士林之中显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打上门来灭门,然后被人踏着自己尸体将自己的家产全部拿走。   而闯营更是逼死了崇祯皇帝,因此无论于公于私,在士林之中,彻底绝灭闯营都是绝对的政治正确,谁也不愿意闯营再次在天下兴风作浪,让他们这些士民们没有安全感可言。   以钱粮问题为突破口,一来可以让皇帝明白国家的困难,先行休养生息一番,不要再打仗了,毕竟这不到半年就多了二十余位不受文官控制的勋贵,而且还是个个手握兵权的勋贵,文官体系的压力已经足够大了。   二来同样以财政困难为由,钱粮筹措困难为由,说服皇帝莫要对欺君误国的闯营一视同仁,先慢慢将其边缘化。   然后便可以坐等闯营上下因为待遇不公,或者被文官们撩拨的狠了之时,怨恨之余必然会闹出什么乱子时,再名言正顺将之彻底剿灭,以报崇祯皇帝之血仇,同时也安了大伙儿的心。   第三个目的就比较隐晦了,只要皇帝一步步落入这些陷阱之中,真的除了闯营,那皇帝就会发现,各个武将都会开始都皇帝离心离德,介时文官集团再介入其中,就可将武将集团分化瓦解,一步步将不听话的武将收拾掉,再次重新掌握军权,彻底夯实文官集团对于大明的领导地位!   但一番争论之后,不知不觉间,却被带的有些跑偏了,没有算计到勋贵集团,却演变成了对江南士绅的清洗的议题,这哪里还进行的下去?   虽然苏观生对于江南士绅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目前还在这个首辅的位置上,但凡有任何对士林的清洗计划,必然会在他身上算上浓墨重彩的一份,他不愿更不想背上这无尽骂名,让自己所有的好名声在士林之中彻底污名化,被人万世唾骂。   “那阁老觉得收税一事可否妥当?”   朱聿鐭看向苏观生,平静的问道。   “国家艰难,士民更应为国多作牺牲,相信作为国家的基石的士民,定会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苏观生叹了口气,皇帝摆明就是为了钱粮,若不满足他的要求,这清洗计划就不可能阻止的下来。   两害相较取其轻,既然已经跑偏了,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苏观生便即直接应承了下来。   但是苏观生还是小窥了朱聿鐭,在他应承下来之后,朱聿鐭嘴角却是多了一丝狞笑。   感谢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打赏,谢谢。 第242章 绝望   苏观生觉得皇帝是为了在南直隶、浙江收税,因而选择了以最激烈的态度来表明立场,只要自己退一步,那就万事好说。   毕竟按照大明的惯例,如果没有内阁对旨意的票拟盖章,这旨意就是中旨,下面文官们是可以选择是否执行的。   单单只是这一点。朱聿鐭就早就看这些自命不凡的文官集团不顺眼了,而他第一步就是要拿回这个本就属于皇帝本身的权力,毕竟朱元璋在时,也没见哪一个官员敢说老朱下的旨是中旨,而选择拒绝执行。   不过这会儿并不是着急处理这事之时,朱聿鐭要的只是内阁通过征税这一最基本的国策而已。   至于下一步,朱聿鐭也早已经看透了。   这道旨意虽然已经‘合法’了,但指望下面那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士绅乖乖拿出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之事。   而朱聿鐭要的也是这个结果,只要下面开始对抗,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再次开始充裕自己内帑的行动。   朱聿鐭有绝对的信心确信,这帮孙子肯定不会老老实实配合的,而他等的就是那一刻。   在苏观生答应下来收税之后,朝堂之中再也没有了争吵的声音,朱聿鐭再次淡然的扫过群臣,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人有事奏禀?”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看着这些大多垂头丧气的大臣们,朱聿鐭轻笑一声,便即一挥手。   身边的王大胜立即踏前一步,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今天这场殿会,对于文官体系来说是极为失败的,一样成果也没有取得,反而倒是内部分歧被完全暴露了出来,更被逼着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当散朝的话语一出,所有文官都再不停留,沮丧而又愤怒的离开了奉天殿。   离开奉天殿的一瞬间,苏观生却是鬼使神差一般再次看了看那新悬挂上去的奉天殿三个篆字,突然有一种感觉,是不是自己的前辈在朱元璋时代,也曾有人这般回首仰望过这块匾额?   历史是如此的相像,朱元璋在击败蒙古人后入主了南京,而三百年后,他的后人再一次击败了满洲建奴,再一次入主了南京。   两人都是战无不胜,两人都是丝毫不受文官掌控,朱元璋就不用说了,这位唐王在连续大胜之后,对待文官的态度显然已经开始大变样了,再没了之前广州时完全放权,似乎与之前的皇帝别无二致的态度,完全转变成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难道说,这位根本就没有放弃过清洗江南士绅的计划?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观生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再一回想到朱聿鐭最后挂着嘴角的那抹狞笑,苏观生顿时觉得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完全是一个火山口一般,随时都能将他完全吞没!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惯性思维下,皇帝不会对于官员朝廷清洗,毕竟近两百年,文官们已经纺织出来一张密集的网,几乎将皇帝牢牢锁在了深宫之中,对于皇帝的限制已经达到了历朝之最的程度。   对于唐王继位,虽然许多文臣都明里暗里表示不合礼仪,但是大部分文臣却不会奋力反抗这种不合理,而是选择了默认。   除了唐王实在太能打仗,让大家原本灰心丧气的局面生生扳过来以外,更重要的就是他继位的不合理。   因为这种不合理,皇帝就必须更加看重和依赖他们这些文官,让文官在天下人面前为他正名,稳定人心。   也因为这是事实上的僭越,皇帝必定会不安心,对同样有能力僭越之人倍加堤防,那手握重兵的将领必定会被怀疑,必须有人能牵制和约束这些将领。   而能够约束他们的,不是依靠皇帝信任的宦官,而是他们这些掌握这些将领军队后勤供给权力的文官,想要打压这些不安定因素,文官势力必定会水涨船高。   正是基于这种考量,文官集团上下都对朱聿鐭登基没有多少抵触,甚至许多人都在期盼着这个可以让文官集团势力,更上一层楼的家伙早日上位。   但文官们却是忘了,朱聿鐭可不是在太平年间接位的,甚至朱聿鐭比当年的朱棣还要困难,朱棣起兵之时虽然形势恶劣,但其在军中向有威信,很多时候平叛军队一看到他到来,直接倒戈而降都为数不少。   而朱聿鐭虽然在广州有人支持,但一城之地的支持能有多少,若非以议会制取得第一桶金,又因为永历弃国给了他机会,估计他要么在广州城战死,要么就是跟着永历皇帝一路不断的南逃。   他有如今的地位,几乎没有依仗到多少大明的余荫,完全靠的是自己从无到有取得钱粮,再一手组建出来的新军立足,以及连续不断的胜利让全军上下宾服,最后堆积而成的。   就如当年的朱元璋一般,崛起于乱世之中的皇帝,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子的,想要控制这样的皇帝,也只有脑袋被门夹过的人才有这样的愚蠢想法吧。   论起功绩来,朱聿鐭不象是继承帝位,更象是重新铸就一个新的大明,这样的人,本事就是规则的制定者,又怎么会被规则所束缚住呢?   突然之间,苏观生对于未来的憧憬便即消散一空,原本只是因为皇帝突然亮剑,让他全盘计划落空之后的沮丧情绪,一瞬间便即化为了深深的寒冷和绝望。   既然已经彻底将朱聿鐭的印象给摆正了,那他不得不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那便是皇帝这可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再顺着思路想下去,他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作为士绅阶层出身,然后一路从基层慢慢爬到如今高位之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士绅们的想法,想要指望他们老老实实拿出钱粮,必然是不可能的!   而皇帝最后那抹意味莫名的笑容,此时便完全有了答案,皇帝必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而只差一个理由而已,而理由,他方才刚刚已经同意了,那便是向两地征税!   可以想象的到,一旦旨意到达地方,这些还蒙在鼓里,只觉得好日子已经再次回来的士绅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道旨意!   而结局已经注定的了,就算他将推测传递给那些士绅,估计也不可能有人会相信他,毕竟这种大面积,无差别的清洗,谁也不相信大明皇帝能做的出来!   一瞬间,苏观生只觉得天地不断的旋转着,不仅仅是对他自己的前途未来,更是对江南无数不知道死活的士绅官吏们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第243章 坏东西   “阁老!阁老!”   就在苏观生眼前一黑,差点晕厥之时,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搀扶在他腋下,将他扶稳。   苏观生定睛一看,却是发现正是内阁次辅莫修伟。   此时的莫修伟神色低落,目光中更是透着深深的无力和疲惫,根本不需要言语,苏观生立即就明白,莫修伟也已经看了出来。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莫修伟跟随朱聿鐭的时间更长,对其脾性更加的了解,能比自己早看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此时再想想在朝堂之中一语不发的莫修伟,苏观生顿时觉得一阵阵的无力感,显然在那个当口,莫修伟就已经了然于胸,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点破而已。   “文昌(莫修伟字),我们都被陛下给骗了。这哪里是大赦,这分明就是大劫啊!”   苏观生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心力交瘁的叹息道。   “一帮蛀虫,杀了便杀了!彼辈于国何曾有半分益处,反而有大害,阁老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出乎苏观生预料的是,莫修伟对于这事,竟然是持赞成态度。   “你怎么这般糊涂!?若是听任陛下这般大肆株连,士民必定元气大伤,你我更是会遗臭千古!”   苏观生猛的挣开了莫修伟的手臂,怒不可遏的喝斥道。   “你不觉得今上与太祖很像么?”   莫修伟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平静的回应道。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甘心做胡惟庸么?”   苏观生目光精光四射,瞪向莫修伟,不无讽刺的问道。   “阁老,我的意思是,若是我等能辅佐陛下完成中兴大业,收复祖宗山河之后,你还顾虑什么千古骂名?至于胡惟庸,阁老只要放弃架空陛下的计划,这种遭遇又如何会降临在你我头上?阁老,我还是要善意提醒你一下,莫要太过小瞧于陛下了,这种小动作还是少做为妙。”   莫修伟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盯着苏观生,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更是一字一句的提醒道,显然早就看透了对方的打算。   眼见话已经说了,该提点的也已经到位,莫修伟便即拱拱手,便要直接离去。   “文昌,且慢。”   如同忽闻晨钟暮鼓,苏观生一下子便从之前的野望中清醒过来,眼见莫修伟便要离去,赶紧将之叫住。   “阁老可还有什么吩咐?”   眼见还没走远的同僚们,已经在注意这边的异状了,莫修伟虽然站住了身,但却没有再次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礼貌性的问道。   毕竟苏观生这次基本上已经触了皇帝的底线了,若是他苏观生还死不回头,莫修伟觉得自己还是要离这个倔老头远一些,免得被一同连累。   “文昌,这一口一个阁老的叫着,我俩之间何曾生分到了这个地步?”   苏观生却是展颜一笑,上前一把扶住莫修伟的手臂,开着玩笑说道。   “呵呵,阁老言重了,这不是在朝堂之上么,上下尊卑还是要的。”   莫修伟呵呵一笑,微笑着回应道。   “我俩既为同年,又是同乡,何必如此生分!无论在朝还是在野,我都希望你还是叫我汝临兄!至于御吏弹劾,那便随他们去吧!”   苏观生同样呵呵一笑,亲热的拉起莫修伟手臂,便即一同前行,及至出了奉天门,这才相互拱手一礼,道,“今晚为兄在家略备酒席,为吾皇赫赫武功贺!还请文昌能前来一赴,共醉一场!”   “汝临兄客气了,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莫修伟松了口气,立即应是道。   苏观生这态度已经表明,他完全看清楚了形势,今晚商议的内容,也肯定与绍武皇帝的赫赫武功没多大关系,必然是日后双方如何同心协力的章程。   两人本就是好友,又因缘际会成为绍武朝廷一二号大臣,若是能够协力,必然对彼此都益处极大。   在苏观生与莫修伟已经基本达成同盟共进退的时候,朱聿鐭依旧在工作着,不过已经不在奉天殿,而是在华盖殿中,接待着众多在广州便即依附于他的各路藩王们。   明末的藩王,大多都是混吃等死的货色,甚至有些极端的比如福王等,因为身份特殊,向来便处在大明朝廷的严密监视之下,一言一行都需要极为谨慎小心,被压迫的久了,甚至都开始有了人格障碍,宁可抱着无数钱粮与大明同归于尽,也不愿拿出分毫来挽救这个王朝的生命。   好在这里的藩王们,基本上还没有这样的人格障碍,或者说有这种人格障碍的藩王,不是死在了闯营手中,便是死在了满清手中,剩下的都是识事务的主。   这里藩王肯定没有一个一字并肩王,甚至连两字郡王都极少,比如兴庆郡王,德昌郡王这两人,一看就是跑到江南时,才被封的郡王爵。   一句话,这里连一个可以稍稍跟朱聿鐭分庭抗礼的人都不存在,基本上都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对象。   “朕今日寻各位本家来,是为了给各位本家一个妥善的安置。诸位多年来颠簸流漓,也该有一个安生日子过过了。”   在众人见礼过后,朱聿鐭没有耽误,直接直奔主题,他如今已经再不需要跟任何人客套了。   “吾等听凭陛下吩咐。”   形势比人强,既然托庇于朱聿鐭羽翼下,自然没有任何讲价的资格。   “朕这些时日思虑极多,觉得朱家子孙被圈在一地委实是不应之举,违背人伦,毕竟我朱家的天下,朱家子弟反而不能处处看看,委实是极不合理的。   因此朕决定,日后朱家子弟停留封地无法自离这条规矩,便废掉了。朱家子弟不仅可以自由出行大明各地,并且可以自由选择营生,会读书的,也可入仕为官,会打仗的,也可入伍为军,当然朕是不会给任何优待的,一切全部自己!”   朱聿鐭平静的说道,直接将朱家子弟的限制全部打开,任由他们自由生活。   也许朱元璋觉得宗室还要劳作,会让他老人家面子挂不住,因此明宗室向来不事生产,全部需要国家供养,洪武年间宗室数量不多还好,到了明末,就已经成了国家的沉重负担。   而这个负担,朱聿鐭这个冒牌货是绝对敬谢不敏的,他可不想养这么多的吸血鬼,让他们自生自灭才是天理王道。   这话一出口,已经基本上被大明养成猪的宗室们,根本想不到其中那么多弯弯绕的宗室们无不大喜,所有人再次拜倒于地,口中连连称赞皇帝圣明,仁德无边,基本上所有人还都是真心实意的。   根本就没有看出来,朱聿鐭这坏东西,是打着再不发工资的主意…… 第244章 好好活着   对于自己这拒发工资黑心老板,朱聿鐭却是比较心安理得。   有句话不是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老子已经把最珍贵的自由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要工资,那做人是不是太贪婪了点么?   至于入仕或者入军,朱聿鐭觉得问题都不大,首先是读书入仕,大部分人肯定会被直接刷下来,就算偶尔有聪明的,能够金榜提名,但是在大明这种抱群的政治环境下,宗室的身份就比较尴尬了,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想着跟宗室抱团,毕竟这也太犯忌讳了,很容易被朝廷猜疑不说,更是会成为读书人中的另类。   若是单靠个人能力,想要混到高位却也并不容易。最会体会上意的文官集团,是肯定不会让宗室们能够顺利的向上爬的。   至于入伍,就更不用担心了。这些人正统性都不高,就算未来有正统性高的宗室入军,先不说这些自诩皇家贵胄的家伙们,能不能吃的了军营中的苦头。   估计就算能吃这份苦,他们也没多少人能够接受从小兵干起,最多也只是小军官干起的尴尬处境。   就算偶尔有坚韧不拔的宗室能够坚持住,他们也会面临着与入仕的同族一样的问题,那便是没有皇帝本人的绝对信任,他依旧是会处于层层壁垒前,难以向上攀登。   除了经商可以用宗室身份获取便利外,这自由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画饼。   一句话,朱聿鐭的态度就是,你们自由了,哥也将包袱甩掉了,大家以后各安天命好了。   说到底,这只是朱聿鐭为了推卸包袱扔出来的鸡肋,根本不是真的为这些宗室着想。   不过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其中德昌郡王就是其中一人,等众人欢呼声平静下来,这家伙便即讷讷的向朱聿鐭问道,“敢问陛下,小王的封地在何地,按什么规格计算国俸?”   “王侄莫要着急,这便是朕接下来要说的。”   朱聿鐭笑呵呵的让其坐下,然后继续开口道。   “如今大明刚刚光复江南,各地叛军还远未肃清,甚至一些居心叵测之辈也都在蠢蠢欲动,在没有彻底将地方安靖下来之前,藩王的封地是难以成行的。   你们都是朕的亲族,朕必然要为你们的安全着想!这样吧,你们暂时先住在京城中,朕会为王爵赐下大宅,其他人朕会专门批下一条胡同,令你们都有居处。   在京城中,交通方便,你们大可以游览一番我大明的大好山河,安心等待便是了!”   “这……”   众人都傻眼了,朱聿鐭竟然以这种破烂理由将他们稳在京城,这下谁都看明白了,敢情皇帝老儿这是不打算给他们封地了。   虽然皇帝老儿说的好听,等地方安靖下来就给他们封地,但是究竟安定不安定,还不是皇帝老儿一句话的事儿。   让你地方官说安定,不安定也得报上来安定,让你说你不安定,就算你事实上已经安定了,那这辈子你也都得报上来地方不靖!   眼看皇帝已经完全不要脸了,这些宗室们虽然心中破口大骂,但脸上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敬,反而还得委委屈屈的跪下谢恩,嘴里不得不忠心的感谢皇帝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   “陛下,太祖分封诸王于各地就藩,本就是为了安靖地方,小王觉得为朝廷镇守地方本就是应有之事,岂敢因地方不靖便即畏缩不前?小王愿意为朝廷效劳,镇守一方!”   兴庆郡王原本是一个浑身长满肥肉的宗室,虽然这几年东逃西藏,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下,让他身上的肥肉消去大半,但很明显的是,装满他脑袋里的肥肉并没有减去多少,在这个时候却犯了愣,不满意皇帝这般苛刻自己,直接的提出了要求。   这番话说出来气势过人,委实有一股为国不暇谋身的正义感,朱聿鐭听的极为感动,然后他决定让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不要脸。   “王弟果然是我朱家的人,这种为国不惜已身的胆气,直追太祖之时的各路藩王!朕委实钦佩不已!既然王弟有这份心,朕自然不会不准,朕就将你的封地封在汝宁府汝阳,改封王弟为汝阳郡王,替朝廷镇守汝阳!”   朱聿鐭脸色一肃,郑重的说道。   然后便十分痛快的欣赏着原本一脸正气凛然的兴庆郡王,脸上的正气慢慢收敛,然后如同霜打过后的茄子,整个人都快速的萎了下去,不断蠕动着的嘴唇就如被丢上岸的鱼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汝宁府隶属于河南,在清军败退过江北后,已经成了清军的桥头堡,如今更是驻了重兵防守,这个时候去那里接受封地,估计要被满清先一步接受了脑袋!   “这狗皇帝,还真狠!”   一旁德昌郡王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庆幸自己足够聪明,没有象面前这蠢货一般,试图挑战皇帝的威严,弄得现在这生死两难的局面。   “王弟何时准备好了,便可以告知于朕,朕自当派人护送你过江,扬我朱家子弟之威名!”   眼见这夯货已经彻底服气,不敢再挑衅了,完成了杀鸡儆猴的朱聿鐭便不再过于相逼,免得留下一个逼死宗室的骂名,直接扔了一个台阶给对方,至于对方下不下来,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回陛下,小王愿意为国出力,只是时间匆促,各项事物皆未备齐,等小王收拾妥当了,自然会向陛下报备!”   好在这兴庆,不,已经改封汝阳郡王的家伙,脑子并没有完全被肥肉塞满,还有智商可以挖掘,眼见有台阶可下,立即忙不迭的死死抱住。   “那朕就静等王弟的消息了。”   朱聿鐭点点头,随意的回应道。   事实上双方都明白,这个消息估计这辈子都等不来了。刚刚新鲜转任汝阳郡王的这个家伙,已经深深领教过朱聿鐭的无耻了,心中更是下定决心,哪怕朝廷收复了河南,他也绝对不会再去要封地了。   他怕下一次,被这毫无节操可言的皇帝直接封到了草原上去,或者封到其他什么食人生番的地盘上去,而下一次,估计皇帝老儿绝对是不会再给他什么台阶下了。   到时候,这位皮厚心黑的狗皇帝,必然会拿他当榜样,杀一儆百给其他宗室看的。   “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朕的安排可有不妥之处,大家不要拘束,有意见就提出来,毕竟是一家人嘛!”   眼见这刺头消停了,朱聿鐭再次展颜笑道。   但这一次,却根本无人再信他这张笑脸和这张嘴了,刚刚提出要求的,差点被直接扔给鞑子送人头了,其他人哪里还有什么意见好提的,好好活着他不香吗? 第245章 无用之极   在送走一众脸上带笑,肚里痛骂不止的亲族后,朱聿鐭心情愉悦的来到最后一重大殿,谨身殿。   刚刚步入谨身殿内,便听到声声稚嫩的读书声便即远远传了过来,听到这个稚嫩的声音,朱聿鐭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的好了。   虽然这个孩子跟他的灵魂没有什么关系,但也许是身体的本能记忆,还是深藏在血脉之中的亲情,他一直对这个孩子有极强的父子亲情。   这点也许是遗传了老朱家的基因的缘故,毕竟大明王朝可是历史上不多的父子间比较和和睦的皇家,整个大明自朱元璋始,到朱由检而终,都基本上没有几个跟儿子关系不好的皇帝。   “陛下驾到!跪!”   当带着几个锦衣卫扈从的朱聿鐭步入谨身殿后,便立即有太监尖着嗓音大声的唱诺道。   如今的宫内并没有多少太监和宫女,朱聿鐭刚刚拿下南京城,皇宫内的贵人如今只有他们爷俩,汀州事变之后,唐王系的女眷基本上死个干净,如今的皇宫内甚至连女主人到现在都没有。   为了安全,另外两个到广东投奔他的女儿,如今还在广州城中没有过来,而这个刚刚六岁的小儿子之所以被接过来,并不是朱聿鐭觉得现在已经完全安全了,而是他觉得儿子这个年纪,正是三观开始塑造之时,最好还是由自己亲自教导为好,免得留在广州被一帮子儒生再给教成建文第二。   “儿臣朱琳洛(没有找到相关资料,根据唐王谱系杜撰)见过父皇,父皇圣躬……”   眼见朱聿鐭到来,朱琳洛赶紧放下书本,一路小跑过来,像模像样的躬身行礼,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朱聿鐭直接一把抱起。   “洛儿,不要叫父皇,叫爹爹!”   朱聿鐭捏捏小琳洛的小脸蛋,直接将小家伙的话打断。   “可是老师说过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皇是皇帝,不能用百姓家里的称谓,否则就是失礼。君前失仪,是会让皇帝不高兴的,洛儿不想让父皇不高兴。”   朱琳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有些害怕的说道。   “哈哈。洛儿叫爹爹不是更亲近么?爹爹又为什么要为这种事生气?外面有事没事跪爹爹的人那么多,爹爹不需要你个小家伙也来凑这个热闹。若不再人前,便无需那么多礼节,咱们父子在一块,事事都得行礼,还象什么父子,反而拘谨!”   朱聿鐭本来想直接说这般儒生就是屁事多,但一想自己光辉的父亲形象,话到嘴边改了口,微笑着问道。   “爹爹,孩儿不想读那么多的书,闷死了!”   朱琳洛本就是个小孩子,这般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就已经是极为折磨他的了,眼见老爹并不似老师说的那般威严不可侵犯,还是那个疼爱他的老爹,小孩心性顿时再次解放,抱着朱聿鐭脖子撒娇道。   “这个可不行,读书可以明智,不读书是不成的。”   对于儿子不肯读书的态度,朱聿鐭显然是不同意的。   这无论在大明还是后世,父母对于子女读书的态度都是一致的,除非完全不是那块料,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一丁点的动摇。   不过这么个小不点,就开始被逼着研究三纲五常这种道理,虽然在这个时代十分正常,但在朱聿鐭看来,却也委实过了一些,既然不能不读,那适当减轻一下课程却是可以的。   “你刚刚既然说起来了纲常,那你给爹爹说说你都学到了什么,说的好话,爹爹可以考虑以后每日只上半日的课。”   看着朱琳洛有些失望的小脸,朱聿鐭哈哈一笑,抛出了一个诱饵出来。   “爹爹可是皇帝,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纲常便是纲为本,常为例。纲乃天地伦理准则,常为君子修身养德之例。三纲者群为君为臣纲,父为……”   显然朱琳洛的老师已经详细给他解释过了,而且也让他牢牢的记在心里,此时说出来时,并无丝毫的迟滞。   “那纲常是谁提出来的?”   朱聿鐭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先圣孔子在春秋之时首倡,后经汉时董仲舒完善,然后……”   说道这里,朱琳洛说不下去了,这些东西对他这个年岁的孩子,还是太深奥了。   “很不错了。那孙老师还教了你什么?”   朱聿鐭轻轻点点头,这么小就懂这么多,记忆力还这般好,基本上已经将同年龄时的自己完爆了。   “孙老师还给孩儿讲了许多故事,其中有大唐高力士,鱼朝恩,还有本朝的纪纲,刘谨,魏忠贤,田尔耕等,他们都是坏人,祸国秧民!爹爹,为什么这些宦官、酷吏这般可恶,非要祸害别人呢?爹爹,咱们朝廷里有没有这些的坏人呢?”   显然,比起读书来,朱琳洛对于听故事的兴趣却是更大,这么多的名字,他竟然都能记得不说,还能将其中一些人干的事粗略的说了一些。   “孙辅邦给你讲的都是这样的故事么?”   虽然朱琳洛说的十分天真,但听到朱聿鐭耳中,却是如同炸雷一般,不由得便脸色阴沉了起来。   “父皇,儿臣是不是说错话了?还请父皇责罚!”   听到朱聿鐭语气不对,朱琳洛抬头看时,却是发现老爹的目光十分吓人,顿时害怕起来,颤抖着说道。   “洛儿不怕,爹爹没生气,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洛儿真是好样的,这功课学的极好,爹爹说话算数,以后你就只是上午上课,下午可以心情的玩耍!”   朱聿鐭微笑着拍拍儿子的头,十分慈爱的说道。   “谢谢爹爹!我也要一匹马,洛儿长大也要象爹爹一样,战无不胜,将一切坏人通通打败!”   朱琳洛欢呼一声,抱着朱聿鐭的脖子撒娇道。   “没问题,爹爹一会儿就给你安排!”   对于儿子有尚武精神,朱聿鐭自然更加开心,立即点头答允道。   眼下大明正处于关键期,无论是北方的满清,还是大海上慢慢崛起的各国,都不是一个靠文治守成的皇帝能应付的,一个尚武的皇帝才是国家最需要的。   “还有武器,弓箭,洛儿还要人陪我玩……”   朱琳洛看的明白老爹这会儿心情不错,顿时蹬鼻子上脸,不断的索要起来。   “给给给,都给,都给!”   朱聿鐭哈哈笑着,直接全部应承了下来。   看着儿子满意的蹦跳着离开,朱聿鐭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了起来,当转到身边的王大用身上时,已经罩上了一层寒霜,“大伴,你的东厂还真是令朕失望,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算计都不知道,还真是无用之极!” 第246章 苗头   一句‘无用之极’,顿时将王大用吓的直接跪倒于地。   “陛下恕罪,老奴早就得到情报,只是一直不敢递上来,怕让君臣之间出现嫌隙,那便是老奴的罪过了……”   王大用利索的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举过头顶,汗流浃背的解释道。   不同于文武官员,就算无能,皇帝想收拾他们,还需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甚。   而对于完全依附于皇权而生的太监,一旦被皇帝认定为无用,那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政治生命的结束,甚至是小命的终结。   好在王大用虽然初掌东厂不久,更是随着皇帝一直在征战,但却并不是什么也没干,在新收的几个干儿子的操劳下,东厂如今已经初具规模了。   而这种‘蛊惑’未来的太子爷敌视内官太监,如同公然挑衅东厂的行径,自然不可能被遗露,甚至在第一时间便即密集传给了王大用,只是王大用这段时日来,却是一再犹豫着要不要禀报给自家主子。   若是换了之前,王大用自然早就禀报了,甚至还会添油加醋的中伤这个孙辅邦,不弄死他根本就睡不着觉的。   但是如今朱聿鐭性情变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王大用的认知,尤其是连续大捷之下,朱聿鐭的威望之高,更是让王大用气都不敢多出一口,更不敢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向天天考虑大事的朱聿鐭找不痛快。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对于文臣将手伸进内宫的反应是如此的大,要是早猜到,那他何必隐忍这么久?   “你这老东西,当上东厂掌印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够强了?现在都敢对朕隐瞒了么?”   朱聿鐭接过奏折,却没有打开,反而一脚将王大用踢开,怒声斥道。   明明知道情况,却不向自己报告,这比无能更加的可恶,他冒着恶了文官体系的骂名,重新启用东厂、锦衣卫,可并不是让他们作威作福的,而是要他们充当自己的耳目的,这般隐瞒于自己,那这个东厂要来还有何用,自己照旧是聋子和瞎子!   “老奴也是回京之后刚刚接到密报,还没来的及呈于陛下,委实该死,请陛下责罚!”   王大用顿时明白自己惊骇之下,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这时直恨不得多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不断的在地上叩着头,全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自己出去领二十棍反思反思,记住,少一棍朕就要了你的命!”   虽然朱聿鐭看的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但是面对这个跟随自己几十年的大伴,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二十棍虽然不少,但朱聿鐭却是明白,这玩意打起来也是要看人的,甚至若是真按实的打,别说王大用这个阉人,就算体格壮实的武将,也能直接被打杀当场。   不过这王大用显然不可能被打死当场,甚至都不一定会被打的卧床不起,自己这态度只是给他个教训而已,警告的意味居多,下面的人更是个个心知肚明。   毕竟他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太少了,而这王大用就是能够信任之人中的一员。杀了这家伙容易,再想有一个贴心放心的大太监,那就极为困难了。   不多时,王大用便即一瘸一拐的回转而来,朱聿鐭并没有理会他,这会儿功夫,他已经将东厂搜集来的情报看完了。   对于如今东厂的能力,朱聿鐭还是认可的,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将人确定的差不多,甚至连孙辅邦如何被利诱收买,中间人是谁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些酸丁,考虑的还真是长远啊!”   将整个情况看完,朱聿鐭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由衷的说道。   他原本还以为是南直隶那些投降满清的败类们发起的,但情况却是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发起者竟然全部都是自己起家时的老人。   南直隶士绅官吏中,唯一一个有牵连的,是朱聿鐭老早便想收拾的老匹夫钱谦益。   不过钱谦益牵连其中并不深,而只是应王应华的请求,给其支出了一笔银子做为经费而已,其他更深谋划的事情,一概没有参与。   虽然这老小子明白如今需要夹着尾巴过日子,但是他却是早早上了朱聿鐭的小本本上了,对于这位‘水太凉’‘头皮痒’的崇祯朝内阁大学士,朱聿鐭有一万个理由不想让他好好过。   但却有一个障碍摆在面前,那便是之前对自己一系列大捷,有着汗马功劳的澄海公郑成功。   郑成功曾经拜过钱谦益为师,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甚至若是郑成功没发迹之前,钱谦益都不见得会不会记得有这么个弟子,但是郑成功对这个老师,却是十分的上心。   在老钱那两句惊世名言未出世前,身家清白为人圆滑老练的老钱,向来便是东林大佬之一,可谓是领袖文坛的前辈大伽。   郑成功也向来以老钱的弟子为骄傲,这对于他洗掉老爹身上的贼名的帮助,不可谓不大,有这样的背景在,无论走到哪里,就算文人不愿意,也得向他拱手问声好,是他能够快速融入大明文士圈的巨大助力。   但是当老钱这两句名言出来后,老钱在江南的名望一下子跌到了茅坑里去,走到哪里都被人鄙夷。   不过自觉受过老钱极大恩惠的郑成功,却并没有和众多的同门师兄弟一样,宣布与老钱绝交,而是依旧保持着师生关系。   尤其是这一次郑成功在朱聿鐭面前时,曾不只一次为老钱求情,希望朱聿鐭莫要为难老钱,甚至愿意以自己的军功相抵,只为了换取老钱一家老小无虞。   对于郑成功这样重情重义的态度,朱聿鐭是十分满意的,一个钱谦益杀不杀,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在入京后,老钱很是乖巧的上缴一大批钱粮之后,朱聿鐭就更没有对他动刀子的想法了。   不过虽然可以饶过他,但也仅仅至此为止了。这样的人,想再次回到朝堂之上,也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政治生涯已经基本上断绝了。   但是王应华、顾元镜等一行人,却是让朱聿鐭深深觉得不安,这个节奏不知为何,让朱聿鐭不由得想起东林党投资崇祯皇帝之时的景象。   在天启四、五年中,皇帝开始退居幕后研究木工活,魏忠贤闪亮登场跟东林党死磕之时,朱由检也迎来了一位新老师,这位老师同样对阉党极为仇视,并且接手了对朱由检进行教学大业。   完成学业的朱由检,便十分凑巧的接了‘落水’而死的天启皇帝的班,然后便开始‘众正盈朝’,大明便一路朝着不归路狂奔而去。   一想到这里,不想‘落水’而死的朱聿鐭顿时庆幸自己发现的及时,在儿子还没有完全被洗脑成功之前,便即发现了苗头。 第247章 立场   对于众正盈朝,朱聿鐭是由衷的感觉到佩服的。   华夏历史上,只有过两次众正盈朝之时,一次是在大宋年间,王安石罢官,司马光拜相那一次,号称众正盈朝。接着就是司马文正死后的群小环伺,北宋灭亡。   第二次便是崇祯初上任时,弄死魏忠贤,然后大明朝堂又一次众正盈朝,但也就十多年功夫,大明灭亡。   大明朝更是奇葩遍地,太祖朱元璋极为仇视贪官污吏,对于文人当然看上眼,杀戮无数,大明却是在他治下,从元末民不聊生之中走了出来。   成祖永乐不用说了,根本不信任文人,而且手里的三宝太监,靖难锻炼出来的武勋集团太牛了,然后就成了永乐盛世。   仁宣之治的宣帝,一开始重用文臣治国,没过几年便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开始用起太监,然后他短命……   正德就不用多说了,这家伙不肯用文臣,而且还重用刘谨这个太监,被逼着杀了刘谨后,落水而死。   后面的嘉靖更是可怜,刚刚赢了大礼仪,便遭遇行宫失火,险些直接交待在里面,从此豁然开朗,放任文官狗咬狗,安然活过了六十。   天启敢放任魏疯子对付文官,落水卒……   崇祯皇帝全盘听文官的,登基前期真正做到了自毁耳目,只听众正盈朝之辈言论,倒是身体康健,安然活到自挂西北枝,反倒是大明直接卒……   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是众正盈朝,然后发现卧槽这帮儒家子弟靠不住,最后还是要用太监……   当然文臣们的记载全部都是惊人的一致,皇帝前期圣明或者平庸,后期逐渐昏庸重用太监,然后天下大乱,亏得我们儒家子弟拨乱反正,让皇帝落了水,才能让下一代的皇帝众正盈朝啊……   啥?你说亡国了?   亡国关我等正人君子啥事,都是皇帝和太监惹的祸,我等要牢记教训,为这富贵经验带到新朝,一定要让新主子明白,阉人误国,我等才是国家希望所在!   啥?你说新朝非我族类?   难道你没听过‘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这话么?只要“信奉华夏文化”,那么异族做中国的皇帝,就名正言顺!   韩愈所说的‘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在如今是有些逆潮流的,天下大道,顺之昌,逆着亡!我等前辈许衡在宋亡之后,将之新解才更顺应时代潮流!   反正归结就是一句话,那便是亡国乱天下的,都是皇帝和太监,不关我等正人君子半毛钱的关系。   君子不吃眼前亏,正人君子们向来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掌握着全国大部分资源,编织出来的关系网将整个国家都笼罩的密不透风。,   玩硬的虽然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但论起玩阴的,却是谁也无法望他们之项背,皇帝触犯到他们利益,如果苦諌不听,那你就好好的去水里或者火里玩一趟吧。   朱聿鐭显然是不想去水里或者火里浪一趟,更不想如同嘉靖皇帝一样,那怕痛死病死,也一辈子不吃太医开的任何药物,天天去磕汞、铅之类超标的丹药。   既然不想让自己难受,那就要让对方去难受。   对于文臣,朱聿鐭是完全没有任何好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朱聿鐭在深深为自己安全忧虑之余,也对文臣的观感直接降低到了冰点。   这些自诩为聪明人的家伙们,总是会自己把自己的路完全走死,让别人想不收拾他们都不行。   “东厂以后给厂争气一点,莫要再出现这种事情。另外,朕不想成为我大明朝第三个落水而死的皇帝,任何有这种苗头出现的人或事,宁杀错,勿放过。”   朱聿鐭终于抬眼看了一眼王大用,平静的语气中却是带着极为森寒的阴冷气息。   “陛下放心,老奴就算是性命不要,也绝对不会让陛下有任何闪失!”   听到朱聿鐭这般说话,王大用顿时明白这一关算是过了,皇帝已经不会再为难他了,顿时跪倒于地,开始大表忠心。   “朕让你查的南京城与鞑清关系密切的人等,可有什么进展?”   对于王大用献的忠心,朱聿鐭只是点点头,然后便问起了另一个他十分关切的问题。   “已经搜集到数十人,其中包括十数位历朝退下来的高官,还有商机百多家,如今朝廷中还有一些官员亦不清白,甚至还有一些勋贵亦是投靠过去。如今小的们正在搜集证据,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对于朱聿鐭问的这个问题,王大用显然十分的门清,因为这不仅仅是关系到皇帝的利益,也关系到了他的利益,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疏忽。   “朕无需什么铁证,朕要的只是名单,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谁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若是有,连带着诛了便是,出卖祖宗的贱胚,朕倒要看看谁敢替他们说话!”   对于这些投靠满清获得的家伙们,朱聿鐭绝对是有相当大的诚意将他们全部收拾了。   这可是自己军费一个重要的来源,更重要的是,收拾这些人,文臣集团不仅不能从中作梗,甚至还不得不替朱聿鐭鼓掌叫好。   这些人员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穷的人朱聿鐭一概不要,他是要来杀猪吃肉的。   而南京城做为东南第一城,南方的商业政治中心,这里的肥猪质量显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而优中选优之下,这一批人物只要拾掇干净,基本上就能支撑起他如今麾下军队一年甚至两年的军费所需要!   “记得给朕密切盯着顾元镜与王应华等人,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立即报上来于朕知。”   为了自己的老命安全,朱聿鐭再次交代一句,便即起身向后宫而去。   连续打了数月的仗,朱聿鐭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废掉了,如今的他最需要的便是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身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安稳的休息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不等朱聿鐭回到寝宫,便有小太监一溜烟的跑过来,禀报内阁首辅、次辅连诀而来。   “这两货这么快便开窍了么?也好,朕正想看看,你两人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打算,会站在哪一边。”   对于这两个文官中的心腹求见,朱聿鐭也不能不予理会,只能止住回去的脚步,同时心中也是有些好奇,这两人会是持什么样的立场。 第248章 登陆   北地海域,十月中,正是西北风肆虐,风高浪急之时。   一支庞大的舰队沿着海岸线不断向北,终于在十月中旬,朱聿鐭大驾光临南京城前,到达了大沽口海域。   这一个月时间里,任良朋与王得仁及其部下,算是经历了人生的一次残酷的磨砺。   王得仁这个陕北汉子自不用说,一到海域不久便即不出意外的吐的晕天暗地。   而任良朋虽然是南方人,但是却从来没有乘船出海过,海上风浪小时,还能一边欣赏着海景,一边吐槽打趣王得仁真是一个旱鸭子,但是当真正经历了大浪之后,任良朋吐的场面一点也不比王得仁差到哪里去。   好在郑家上下对于这些初临大海的人这般情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每日看着这六千余刚登船时还牛皮哄哄的家伙们从早吐到晚,反而还能减轻一些远航时的枯燥。   没见过大海的人,一开始见到大海时,总会被其浩瀚无边的场面所震憾,并且产生深深的迷恋和敬畏。   但这海景见的多了,也就唯有剩下不断的吐啊吐的了。   还不足十天,这批骑兵们便即已经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甚至有些人因为晕眩而吐的整个人都有些心态崩了,都差点有些想要直接抹脖子了。   但是这航程毕竟极为遥远,在慢慢习惯了海上的风浪之后,人体的自我调节开始起了作用,慢慢的让众人开始适应了起来。   最先适应过来的,自然是任良朋手底下的骑兵,这些大多都是南方人出身的骑兵,自幼便生活在江南水乡,对于乘船的适应力自然是远远超过王得仁所率的大部分为北方人的同行。   在王得仁部还在适应之时,任良朋麾下的骑兵就已经开始大吃大喝,补充这些时日来的身体亏空了。   大半个月后,王得仁部上下也基本开始适应了这种环境,状态好一点的人,也开始欣赏起海景来了。   不过这几乎如出一辙一般的海景看的多了,也就完全麻木了,之所以还会每天坚持出来看看海景,更多的是因为整日间呆在狭小的船舱内实在太过于枯燥。   在几乎将所有人的耐心消耗的七七八八后,一路向北的郑家舰队终于不再直直航向正北,而是开始转舵,向着远方依稀可见的海岸线靠拢而去。   远征舰队终于在被俘获的商船带领下,开始缓缓靠向了大沽口,正式拉开了这次明军北上捣乱的序幕。   这么一大支舰队到来,大沽口中的守军不是瞎子,自然可以清晰看到,还没等郑家舰队靠近,大沽口城中的守军便即警报声响成一片,望着那几乎将整个海面都遮掩住的庞大舰队,哨兵已经用出吃奶的劲头,差点将手中的铜锣都给直接敲烂掉。   激烈的铜锣声,将城中原本只是混日子的清军唤醒,许多人都是衣冠不整的快速爬上城头,连武器都来不及携带,只是放眼看向不远处的海面,然后彻底呆愣当场。   大沽口处于满清占领区的大后方,更是距离满清统治中心北京只有咫尺之遥,这里向来便是最为安全的城池之一,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人能够攻打到了这里。   依照这个时代人的普遍看法,若是大沽口被攻击到,那他们最好的打算就是直接投降了事。   毕竟出现这种情况,也就表明满清主力已经战败,整个山东基本上都已经被占领了才能如此,大家已经可以重新想想自己的去向问题了。   但如今这场面,却是让大家都有些难以取舍了,明军浮海来攻,声势浩大,只看那数之不尽的大船,就可以想象的到明军的数量,肯定不会是一个小数字。   而大沽口并不受重视,城中只有不到千的绿营守备军,战力低下不说,人数估计还不到明军的一个零头,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若是投降,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这里距离北京只有咫尺之遥,骑兵奔袭的话,一天之内便能杀至北京城下,谁都知道满清肯定不会放弃这里,任由明军驻扎,必定会全力反扑,孤军远征的明军,肯定不会是在家门口作战,后续兵力和补给都畅通无阻,源源不断的满清主力大军的对手。   若是等到满清主力将明军逐出大沽口,那等待他们这些投降的家伙的下场,自然是不会好到哪里去。   抵抗的下场,估计就是死路一条,但是若是不抵抗,估计后果更严重,会是全家死光光的一个下场!   这会儿刚刚从小妾身上爬起来,匆忙来到城头的大沽口绿营守备丁思孔的想法,就是如此,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一时间完全陷入了死循环之中,更是让等待着他拿主意的清军将士们,个个都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好。   但是明军显然不会停在海上,等待丁守备拿定主意,而是速度不变,向着大沽口不断的接近而来。   看着明军战船越来越近之后,丁思孔终于从战降这两条死胡同里清醒过来,一边疯狂的踢打着士兵,让他们快做好守城的准备,一边立即派出自己的亲信家丁,直接出了西门便即向京城而去,将这里的情况向天津、北京通报,告之朝廷明军十数万大军浮海而来大沽口的急报。   虽然已经做好了抵抗的准备,但是丁思孔显然是不打算真的跟明军来个你死我活,他已经想明白了。   这情况无论如何他也是守不住的,只要能够坚持个一天半截,给北京看到自己‘拼命’抵抗的功绩后,然后再兵败被俘,那就可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了。   丁思孔的目标就是一两天的时间而已,这个时间无论是满清大军驰援解了自己之围,还是被明军拿下城池,他都可以从容的投降,而不用担心事后被问罪了。   在丁思孔将全部军力收缩入城防守后,明军的登陆根本没有任何的障碍可言,原本准备好的抢滩登陆,更是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郑家舰队在无人防守的大沽口港中,不断的来回靠岸,将一船船的士兵不断的放下,时不时还用火炮轰击一下城头上的守军问好,整个场面井然有序。   “终于上岸了!鞑子们,洗干净脖子等着,你爷爷们来了!”   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有万余郑家士兵登陆,在他们建立的安全区里,任良朋与王得仁已经带领着所有部下登陆成功,正在一脸狞笑的望着大沽口,疯狂的咆哮着,发泄着这一路的辛酸。 第249章 天津城   虽然发泄归发泄,但是任良朋与王得仁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区区一个小小的大沽口小城堡,明军上下根本无人放在眼中。   在这里留下数千人在水师的配合下围攻后,任、王二部根本没有停留,而是顺着卫河一路向西,直奔天津城而来。   在他们后面,则是百多条中型战船,直接载着满载的士兵,沿河而上,在骑兵之后,向着天津城而来。   天津城中,驻扎着绿营兵两千,还有一个牛录的汉八旗协防。   在任、王二人奔袭而来之时,大沽口守将所派遣的信使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天津城中。   在一路喊着紧急军报声中,信使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到天津参将的府邸之中,一连串的急报声,将所有人都弄的呆立当场。   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过急报声了,这一次的急报根本没有让天津卫城中的官员将领们警惕起来,反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理由与大沽口守军一样,身处内陆腹心之地,更南边的山东、凤阳都没有传来明军进攻的消息,明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越过两省,直接打到天津卫来?   这个消息来的更是极为蹊跷,是从大沽口而来的,就更让人怀疑了。尤其是这信使甚至连将领的告急信都没有,除了自己的一个腰牌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话语的证据。   虽然不相信明军能打到这里来,但能够镇守天津卫这么重要的咽喉位置的将领,不可能是酒囊饭袋,在让人将这个疑似假报军情的家伙扔进大牢好好侍候审问后,开始下令全军集结,并且向着大沽口方向派出斥候,准备亲自查控一下情况。   但这么乱哄哄的一阵怀疑和盘问后,使者为天津卫争取而来的这点时间,已经过时了大半,在天津卫派出斥候还不足小半个时辰,便即看到他们再一次亡命而回。   一直在东门上观望的守将,根本就不需要斥候前来汇报,从这些斥候往死里鞭打马匹的模样来看,就已经完全明白,这确定是明军来袭了!   还没等斥候跑到城下,守将的目光便即已经望向了天边,在那视线尽头,已经隐隐腾起滚滚的烟尘,根本不用细看,只看那烟尘腾起的范围,至少也得有数千骑同时奔腾才能造成这种声势!   “报!明军!有明军!至少数千骑!”   再细细观看了片刻,天津卫的守将终于等到了他的斥候,以及对方那远远便惶急不堪的大叫声。   这点骑兵并不算什么,虽然如今山西、江南都在征战,北方驻军机动力量几乎被抽调一空,但是天津毕竟是北京的东大门,这里驻扎的守军数量还是有两千多人的!   面对着没什么攻城能力的骑兵,守将刘茂勋还是丝毫不放在眼中的。   但是明军的建制向来便是马步二八分,也就是说,这么庞大的骑兵最多只是占明军主力数量的两成而已,后面至少数万的步兵跟进!   而这么一支庞大的明军主力,就根本不是刘茂勋所能够抵御的了。   因此刘茂勋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根本没有放这些斥候入城,而是直接丢下数道在斥候离去时便即书写好的紧急军情,喝令他们无需入城直接向北京求援!   这么庞大的明军主力,根本不是他可以面对的,必须要满清中央军前来,才是对等的。   若是换了一年前,不,哪怕是一个月前,碰到数万明军,刘茂勋说不定也敢出城与之野战一场,尝试一番是不是能击败这支军队,捞取自己丰厚的军功资本。   但是半个月安徽、湖广传来的连续噩耗,顿时让所有清军将领都开始对明军这支军队有了新的认识。   尤其是听说明军那支以三千骑兵击败过万蒙古八旗骑兵的任家军,更是如雷灌耳,虽然明面上谁也不会涨别人威风,但私下里,大家交流之时,都觉得这支骑兵战力绝不在满八旗上三旗之下,碰上了一定要加倍小心。   而当刘茂勋终于远远看清了那迎风飘扬着的‘任’字大旗,再看着那数千秩序森严,杀气腾腾的骑兵由远而近后,更是彻底打消了所有出战的欲望,老老实实的选择了龟缩不出。   全天津卫的守军,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开始全城,准备守城作战。   在明军临近这段时间里,刘茂勋根本没有停止过守城物资的准备,而天津知县闻海涛在听到刘茂勋分析明军至少有数万之众时,更是如同被人抽了一鞭子一般,脸色煞白呆立了半天。   然后便如同是装了弹簧一般,直接一跳数尺远,一路小跑回到县衙后,将所有衙役和帮办全部打发出去,组织城中青壮向城头运送守城物资。   但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保险,最后一咬牙更是豁出去了,几乎将天津县库里面的银子全搬了出来,甚至连自己辛辛苦苦搜刮而来的为官成果,数以万两计的银子都忍痛拿出来一半,号召有志气敢拼命的青壮上城协防,更是开出砸死一个明军,便即赏银五两,砸伤一个明军便赏银一两的天价悬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知县大人都破家为国的高尚情操感召下,无数青壮也纷纷穿上临时号衣,走上城头,在守军的指挥下分为一股股溪流,汇入守城大军之中。   有了这许多的青壮相助,守城军队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刘茂勋甚至已经开始让大部分士兵先下城养精蓄锐,只用少量兵力指挥青壮,嫡系军队充当总预备队。   随着源源不断的物资不断的被送上城头,各种滚石檑木和火油、箭矢堆的如小山一般的高时,刘茂勋终于轻轻的舒了口气,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在闻知县的鼎立相助下,守城准备依旧是以极快的速度完成,让他有了一搏的信心。   但是当闻知县开始组织青壮运输金汁之时,刘茂勋却是恼怒的将之阻止住了,眼下明军根本没有攻城的能力,这个时候将这些恶臭熏人的金汁送上城头,那里是相助守城,明明就是摧残己方的军心士气了。   他明白知县是有些惊的晕了头,毕竟守土有责的知县大人明白失城后的下场,但是这般乱来却也不是个办法。   最后派亲卫又好好安抚了一番闻知县,告知对方一切听他指挥,天津卫就丢不了的自信态度后,这才让闻知县稍稍安定下来。   在天津卫一片忙乱之际,任良朋也在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小小的天津卫城。 第250章 纠结   说老实话,天津卫并不好打。   这并不是说天津卫的城防有多坚固,而是他处于两河的环绕之中,北方的卫河,与西边的大运河交汇于此地,令得天津卫有了天然的堡垒。   攻城部队的攻击面,只有南城,与东城两个方向,天津卫城虽然不大,但却也有不多的好处,那便是兵力可以集中,运动起来极为的迅速,一旦任何一个点有不支的现象,那支援就可以迅速的到达。   但这不好打却是相对于陆军的,面对郑家无敌的水师,北方这些旱鸭子们,根本就不能理解什么叫做船坚炮利。   若非卫河通行能力有限,郑家的巨舰可以入内的话,估计单单靠巨炮就能将天津卫城的城墙给轰蹋!   不过任良朋明显是没有过河去找天津卫麻烦的心思,他如今所有的想法都是距离北京能够近一点,最好自己在北京城下与满清厮杀一场!   只要到达了北京城下,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负,他任良朋的大名必定会在整个天下妇孺皆知,毕竟这是数年来,头一支再次打到北京城下的明军,政治意义与军事意义无不影响极大!   遥遥观望了一眼天津城,任良朋根本就没有耽误,而是直接向武清方向再一次打马而去。   看着明军绝尘而去的背景,刘茂勋轻轻松了口气,但是还不等天津卫上下为之欢呼雀跃,远处的卫河上,已经开始出现郑家舰船的大帆,正向着天津卫逼来。   船只还未至,惊天动地的火炮声便即先一步响了起来,郑家无愧于财大气粗的名声,一路行来,全部靠着火炮开路,十数艘战船一字排开,密集的炮火打的城头上的清军根本就不敢冒头。   当战船进入大运河时,刘茂勋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大运河连接南北,是满清从东南吸血的命脉,也是满清南征大军的必经之路。   虽然如今南方已经全部丢掉了,但是大运河上商人北上运送的物资,还是保证北方稳定的重要支撑,可眼下却是已经被截断了,那些满载货物,行动起来如同蜗牛一般缓慢的商船,根本就不是速度轻便的战船的对手,打不过更跑不了。   眼下却直接被郑军舰队切断,一艘艘商船被拦停,并且被逼着向落锚接受检查,任何向北输送粮草的船只,一律被喝斥押解着从运河驶出,向外海而去。   北方连年战乱,如何虽然慢慢开始恢复元气,但没有南方的粮食支撑,北方才刚刚开始恢复的生产力,根本不可能养的起一片残破的北方百姓。   南北运输,运河的成本最低,运载量也是最大。靠着陆路运输,十斤粮最终到达北京的绝对不过半,从北京到九边军镇估计更会十不存一。   可以想象的到,只要这种封锁持续个数月,根本不需要明军到达北方,再次被饥荒笼罩着的北方军镇,估计立即就会再次陷入处处烽烟之中了,这可比直接拿下天津城更加的令人绝望!   但是再疯狂,刘茂勋也只能忍着,他手中这点兵力,别说出城也根本奈何不了水上航行的舰队,就算强行出兵,也只会立即被密集的火炮给直接打的崩溃。   但刘茂勋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前锋开路的十数艘战船开始沿着大运河控制商船之时,明军后续的运兵船已经陆续开至。   而这一次不再是如同之前的骑兵那般绕城而过,而是在天津城外数里登陆,这次除了任良朋与王得仁外,绍武朝廷中央军还来了阎应杰与蒋承光两个营合计六千余的步兵。   另外还有江西金声恒麾下郭重阳这个总兵的八千余官兵,外加郑家水兵一万五千余人,兵力已经算比较可观的。   这次攻打大沽口便是郭重阳部,而此次攻打天津卫的则是阎应杰部与蒋承光部。   对于天津这个近海、两河相交,扼守大运河咽喉的战略要地,朱聿鐭的态度很明确,那便是一定要拿到手中,无论是出于膈应满清的理由还是出于战略上的袭扰理由,这个要地都需要拿到手中足够的时间。   既然一定要拿下,那便不能假手于人,毕竟火药爆破城墙的办法,虽然朱聿鐭觉得肯定瞒不了多长时间,但若是保密做的好,就满清极为敌视科技进步的尿性,估计几年时间内他们也别想研究的出来。   对于爆破城墙,朱聿鐭并没有在全军推广,除了郑成功是因为情况紧急不得不教授之外,就算是嫡系军团之中,也没有多少人完全明白该如何操作。   因为朱聿鐭专门训练出一支部队来实施这项策略,大军出征之时,这支部队就会跟随而前,地道虽然不需要他们去挖,但是最后的装填火药和在城墙下挖掘爆破洞的工作,却是由这支部队掌握着,不得假手于人。   穴攻的办法是挖蹋城墙,一般情况下必须将通道挖到数丈,甚至十数丈才能有良好的倾斜面,而爆破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工程量,只需要能够塞入足够数量的火药就足以。   刘茂勋虽然听说过明军挖蹋城池的速度极快,但是在这信息交流极为缓慢的大明朝,他根本想象不到原本最少需要大半个月时间的穴攻,已经被压缩到了令人发指的三天之内。   尤其是像天津卫这种完全龟缩城中,不敢出来骚扰明军的守城策略,更是让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两天!   就在刘茂勋迟疑不定的看着明军到达城下,既不准备攻城器械,又没有修建坚固的大营防御,心中盘算着该不该趁着明军警惕性不高的情况下,出城逆袭一把之时,地道便即开始不断的向前延伸了。   虽然觉得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但是经过两天的观察,刘茂勋却是发现明军虽然没有修筑坚固的营垒,但是却根本没有放松过警惕之心。   白天就不说了,连夜晚之中,天津城与明军大营之中的斥候星星点点的火把,就从来没有断绝过,也就慢慢打消了这种疯狂的想法。   眼下的这状态就挺好的,明军动向虽然奇怪了些,但只要他们不来攻打城池,刘茂勋觉得自己还是安心的戒备着就好,也省的贸然出城逆袭失败后的风险。   虽然这般安慰着自己,但刘茂勋每次看到明军那没有任何防护的营地,他都会不自觉的冒出出城偷袭一把的想法,这个想法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理智,甚至都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不过这安心日子过到第三天,随着数道山崩地裂的剧烈爆炸声连续响起后,刘茂勋就不用再在两难之中纠结了。 第251章 八旗不可辱   香河城,此时已经换了旗帜,大批的明军在突袭军队的接应入,开始肆虐于香河城中。   十月下旬的北地,虽然小冰河时期已经在渐渐成为过去,但是北方气候依旧还是有些寒冷了。   战马在奔驰,带起的寒风都有些让任良朋麾下这些南方兵有些不适应,但是虽然风是凉的,但人人的血却是热的。   就如同他们的老大任良朋所说的那般,大家原本就是贱命一条,若非参军做了厮杀汉,估计这会儿还在某个地方要饭呢!想要出头,不拼命不吃点风雪,他们还能靠什么向上爬?!   将军更是说了,只要大家到了北京城下溜一圈,这辈子外加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就再也不成问题了。   别的不说,单单只为了后世子孙不用为了吃饭,与自己一样再做厮杀汉这一条,就值得大家拼命向前一趟了。   完全无后方的突袭,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香河城完全就是想不到明军居然已经打了过来,还以为是朝廷哪路军马路过,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关城门,被数十骑悍勇之士趁乱冲入城中,占据一座城门将大军迎入的。   对于这座城池,任良朋是没有多少兴趣去占领的,不过能够轻松的拿下城池,他也不会拒绝。毕竟城中可以给他的军队提供安全的驻扎地,更有足够的粮草人手可以为麾下兵马提供支持。   杀散驻军后,任良朋没有多少兴趣追杀这些二流军队,当晚便在香河城中好好休整了一番,给战马吃足了精粮,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武清城中准备齐备的干粮和精料,再次踏上征程。   一路向北,通州便近在咫尺。   作为大运河的北方终点,这里每日间往来中转的粮草物资和往来行商可谓多如牛毛。   不过任良朋再想如同之前那般轻松占据香河一般入主通州,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一夜的工夫,外加之前天津派遣而来的信使,早就将消息通知到了通州城。   不过通州城可以大门紧闭,但是通州城外无数的物资,却是不可能一夜之间便即全部被拉进城中,更何况小小的通州城,根本就无法容纳的下如此多的物资。   眼见无法奈何城坚兵多的通州城,任良朋便将目标对准了通州城外无数的物资。   数千骑兵化整为零,不多时一个个火头便即快速的升腾起来,既然带不走,那任良朋显然也不愿意就这般白白便宜了满清,虽然这一把火可能让无数的人破产,无数的人在这个冬天会因此而买不到粮食而难以越冬,但任良朋觉得满清既然以北方之主自认,那这应该是他们应该去头疼之事。   就在任良朋与王得仁放火放的畅快之时,通州城的守军却是坐不住了,北方洞开,两千余甲骑开始出城集结,准备挑战一番明军,努力保住这些会让他们顶头上司脑袋落地的宝贵物资。   如今的满清朝廷,在丢失了江南财富重地之后,物资就已经开始渐渐吃紧了,若是再将通州这里的物资损失一个干净,那无论如何通州的文武都得考虑一番,满清那锋利的屠刀会不会在事后砍上他们的脑袋!   两千骑兵虽然不少,但是对于如今的任良朋与王得仁来说,已经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之前可是与满八旗与蒙八旗都较量过,并且战而胜之!因此对于这些地方绿营的骑兵,明军上下根本就无人有任何的畏惧。   甚至眼见这些绿营终于敢出城应战,明军骑兵上下都无比的兴奋,这一路不断的狂奔赶路,还从来没有直接打过一次像样的战斗,而南方又极其的缺少战马,对于缴获战马的功劳向来都是最重的,对方骑兵显然是一个极好的军功载体!   通州城下一战,两千骑兵只有半数活着而回,明军骑兵以无可抵抗的碾压姿态,直接让通州城上下都绝了出城野战的心思,开始任由明军在城外肆无忌惮的烧杀劫掠。   许多原本就在通州世代生活着的人,在看到城外冲天的黑烟与一处处的火头时,神情也是一阵阵的恍惚。   许多人都有些人眼花,十多年的经历让他们都有些觉得看不透这个世道了。   满清在未入关坐天下前,来通州也不止一次了,当年他们每次都是杀的明军人头滚滚,然后开始肆意抢掠。   眼下完全就是风水轮流转,却是轮到清军被杀的不敢出城应战,任由明军在外肆虐地方,而坐困愁城。   虽然这些明军虽然没有胡乱杀人,但敢于阻止他们的,也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唯一不同的是,对于物资满清军队却是极少会破坏,而是会选择全部打包带回家里去。   而这次来的大明军队,却是除了金银细软之外,其他一应物资只要不肯装船运回南方的,尤其是粮食,但凡不能运走的,都全部被一把火烧掉,无数的大粮食商人都快要将牙齿都咬碎了,但在亮晃晃的钢刀面前,却也只能看着自己万贯家产,就这般被一把火直接烧成灰烬。   在留下一千骑监视着通州城清军后,明军大队没有停留,继续向着北京城方向急驰而去,是这般的肆无忌惮。   熊熊燃烧着的通州城,冒起的黑烟数十里外都清晰可见,就如同大明之前面对清军入寇之时,各地不断腾起的烽烟一般,似乎就是宿命的轮回。   事实上,这种巨大的黑烟自然不可能不被发现,在任良朋与王得仁继续向北京方向突进之时,北京方向已经开过来一支三千人上下的骑兵队伍。   但是走至一半时,却是被那远方无数条冲天的黑烟所吓住了,根本不知道通州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晓究竟有多少明军杀至,一时间驻足不前。   领军的是镶蓝旗出身,刚刚接任豪格正蓝旗固山额真的遏必隆。顿时他麾下的三千骑兵皆是正蓝旗,在满清八旗中属于下三旗,战力在八旗中向来就是垫底的存在,眼见明军似乎声势极大,此时也被惊的狐疑不前。   不过只是停留了片刻,遏必隆便即面色大变,一挥手,一个白甲兵便即跳下马来,趴在地上静听了瞬间,便即叫道,“主子爷,前方至少有数千骑兵,再在向我部而来!”   “放肆!真当我大清无人了么?!区区数千骑兵便敢直冲天子所在?真当我们八旗无人吗?!儿郎们,随我冲阵!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锐士,八旗不可辱!”   遏必隆猛的抽出腰间佩刀,心中的狐疑与不安,已经完全被愤怒所取代,怒不可遏的吼道。   “八旗不可辱!”   刚刚入关的满八旗,骨干老兵都还在,他们的傲气也仍在,被人如此看轻,三千正蓝旗士兵都愤然的齐齐举起武器,扬声回应着他们的旗主,一时间风中都似乎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第252章 对冲   在滚滚的黑烟之前,满八旗正疯狂的咆哮着,发泄着心中巨大的屈辱感。   数千人同声齐吼,声音远远传出十数里,明军前出的斥候自然也被这巨大的声音给惊到了。   斥候队长拿出千里镜,拉开向着远方便即观望而去,视线尽头黑压压一片打着镶红边蓝旗的骑兵。   “是正蓝旗鞑子,人数在三千上下!快去回报将军,我们就近监视!”   明军斥候队长吩咐了一声,便即打马向前,继续向前奔行。   在其后的明军大队骑兵,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声怒吼,根本无须斥候前来汇报,大队人马便即开始在号角声中,缓缓向前补充成阵,后排不断的向前补充,形成一道道骑墙。   而另一边的王得仁部,并没有选择骑墙阵,而是摆出一个锋矢阵,在右翼快速成阵,并且先任良朋一步向前冲击而去。   骑墙阵威力虽然可怖,但受限制的因素太多,除非硬碰硬来一场,否则无论冲击速度还是战场战术机动,都是极笨拙的。   遏必隆的正蓝旗如今士气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一扫之前的犹疑不决,在白甲兵的开路下,快速向着通州方向疾驰而来。   两军斥候首先开始厮杀,这也是双方军队之间气势与实力的小范围比拼,双方武器装备上的精良不相上下,清军胜在个人武力上强悍,而明军胜在人数众多。   在双方均士气高昂,都不愿意被人逼退,折损大军士气,因此浴血搏命的情况下,这种厮杀就更加的惨烈与血腥。   仅仅双方数十骑的斥候战,双方却是打出了血性,纠缠了近一刻钟,在双方大军开始遥遥照面时,双方斥候几乎都是十不存一,还幸存下来的斥候,也几乎个个带伤。   惨烈的斥候战,让双方大军都开始正视眼前的对手,这显然不是一支可以轻侮的军队,势必会是一场血战。   根本没有什么叫阵与废话,一方是来砸场子的,一方是被人嚣张的逼近到了老巢,根本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一见面注定是大打出手。   左翼的任良朋先行出手,在号角声中,明军特有的骑墙阵开始缓缓向前加速。   不过如今却是再没有人敢笑话这加速缓慢的骑墙阵,在江西南昌城外一战,所有人都已经深深的被骑墙阵这种正面硬撼时的无匹战力所震慑,若非这种骑墙阵弱点多多,估计都没有多少敢与之交战了。   既然已经明白是何方神圣到了,遏必隆也没有了任何犹豫,立即放弃了正面冲阵的打算,全军斜切而过,绕过骑墙阵正面,自侧翼发起进攻。   不过明军骑兵并仅仅只有任良朋这一路,在清军开始转向,空门大露之时,右翼的王得仁部也开始加速,对已经将侧翼暴露出来的清军发起冲锋。   “传令吉布溪,让他率本部甲喇给我挡住那部明军,给我争取时间击破当面明军!”   遏必隆一指奔行而来的王得仁部,果断的下令道。   令旗挥舞中,号角齐呜,清军军队中快速分出一千余骑向着王得仁部迎击而去。   满清主力骑兵并没有止步,疯狂的向前打马着,直冲任良朋而来。   眼看屡试不爽的骑墙正面冲阵,此时已经完全成了鸡肋,再也没有人愿意与自己正面硬撼,任良朋在不爽之余,也没有别的选择,手中马刀回鞘,绰起挂在战马侧面的马槊,高举向天。   马槊上面的小三角旗迎面挥舞,任良朋身边的号角手,便即用力吹响号角,通知大军开始变阵。   在号角声中,位于第一排的任良朋已经开始狂踢马腹,战马加速第一个从骑墙阵中冲出。   身旁的亲卫们则纷纷打马跟进,十分自然而然的便形成了以任良朋为锋矢的骑阵,向着滚滚而来的清军迎击而去。   夫战,勇气也。   在悍将任良朋一马当先的表率下,明军上下没有任何畏惧,跟随着任良朋便即直接杀入了清军骑兵之中。   刀光剑影,残肢断臂不断的飞舞,双方交错而过,呐喊厮杀声不绝于耳。   虽然喊杀的热闹,但是想要在战马高速奔行之中,包括骑术远远强于明军的满八旗来说,想要准确击中目标要害,却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一个对冲而过后,双方损失兵马数量都只是在百骑以上而已。   做为南方兵,在没有团队的配合下,单兵能力差的弱点便被暴露出来,一个对冲,明军的损失几乎是清军的两倍。   不过这样的损失对于数千人规模的明军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甚至再次整队时,若非看到战场中央倒下的尸体,都看不出来损失了近两百骑。   在稍稍整理一番后,双方便再一次开始了对冲。   这种经典的骑兵对冲作战,几乎就没有一次性就能分出胜负的可能,只会在一次次的对冲之后,然后一方抗不住伤亡或者主将阵亡而溃逃。   而任良朋的目标便是清军大旗下的主将,刚刚的对阵因为是临时变换阵形冲击,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主将的位置,但这一次,任良朋是不打算再这么浪费时间了。   号角声再次响起,任良朋再次一马当先,向着遏必隆便即直直的扑了过来。   稍占上风的清军更没有畏惧的意思,马术超过明军的他们,整队的速度更快,甚至比明军冲锋的速度还要快。   骑兵战打的就是高速打低速,越是能更快的整队完成,在对阵之时占据速度优势、阵形更加完整的一方,往往也是能够锁定胜利的一方。   “死吧!”   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明军虽然慢了一拍,但却并没有落后太多,更因为有着任良朋这些悍将领头,双方再次冲向一起。   任良朋的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死死的盯着遏必隆,不断的打马向前,直取对方的大旗所在。   “想要取我首级,倒要看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尼堪有没有这个本事!”   眼见对面明军将军打着的是斩首的主意,遏必隆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狞笑,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明文官,相反作为白甲兵出身的他,无论战场经验还是个人武技,却是满清之中顶尖的一批人!   两方统军将领很快撞在了一起,望着对方呼啸而至的马槊,遏必隆一声爆喝,手中的厚背斩马刀猛的向上弹起,重重的磕在马槊刀刃之上,将马槊直接荡开了去。   在荡开马槊之时,斩马刀就已经运动到了半空,然后是一个短暂的停顿,便即势如开山一般的斩落下来!   这是他对付长兵器的敌人的一项杀伐绝技,少了一点眼力,腕力和反应力都做不到这般的精确,但是遏必隆却是做的行云流水,恰到好处!   “不!”   但是下一秒,还没来的及得意的遏必隆便即双眼圆睁,看着对方另一只手中却是多出了一枝火铳,正冲着他便即扣下了板机! 第253章 大同   山西,大同城。   经过了数个月的攻打,大同城却依旧屹立于大地之上,根本就无可动摇。   在损失惨重之下,就算以多尔衮的杀伐果断,也不得不停下了这种拿人命往里填的买卖,开始改攻打为围困。   但是大同城实在太大,清军的兵力并不占据绝对的优势,想要彻底封锁死整个大同,完全不可能。   甚至因为时间的推移,久攻不下的清军各部士气都开始有些下降,包围圈更是处处漏风。   好在这种漏网也仅仅是无法彻底将大同与外界交流隔绝,无论大同城中的姜瓖想逃走,还是外面的物资想要运进来,都绝对不可能办的到。   相比于城外的清军,城内的守军士气却是更加的低落,也正是因为城池内外交通并没有断绝,在这数月间,守军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山西境内,大部分的反清势力都已经被镇压了下去,大同城在事实上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形势恶劣到了如此的地步,若非明知投降也是一个死,估计城内根本就没有人还能坚持的下来。   不仅仅如此,之前觉得还算充足的物资储备,在围城数月的如今却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唯一还算不错的便是,城中守军的损失并不大,作为大明西北军事要塞的大同城,极为坚固和高大,城头各种防御设施齐全,在城中守军还有战斗意志之时,对于这个时代任何一支攻城军队来说,都是一件让人极为头疼的存在。   不过今日,城中原本的悲观和绝望情绪,在城外偷偷潜入的一人到来后,开始出现悄然的改变。   来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长相普通,身材瘦小,若非操着一口带着浓重江南口音的官话,扔在这西北边塞,根本就没人能看的上眼。   不过这人的身份却是不一般,是南方绍武朝廷派来的使者,虽然十多批使者,如今只有他一人入城,但是却是终于将绍武朝廷与西北这块飞地给联系上了。   听到大明朝廷天使到来,虽然人人都觉得大明皇帝想要打到这山西来给他们解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因为心存个万一,几乎所有有点资历的人,都开始向姜瓖府邸涌来,就算进不了这大门,也宁可在府外等待第一时间传来的消息。   而姜瓖对此更是极为重视,反复检验了一番来人的印信凭证,与自己之前上表的奏折抄本后,核对双方约定过的暗记后,这才松了口气,将这人请入自己的书房。   在书房中,已经有数位姜瓖的心腹将领与师爷,早早便等待在那里,希望这位来使的到来,能给大同带来一丝生机。   “大帅,陛下此次派下官前来,便是请大帅宽心,为大同解围的王师早就已经出发,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攻打鞑清了,大同解围指日可待!”   来人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没有多少客气话,直接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给说了出来。   “许大人,朝廷已经派遣大军来了么?到了哪里了?可需要本帅出兵接应?”   姜瓖又惊又喜,委实没有想到刚刚肇立的绍武朝廷,竟然有这般的气魄,刚刚在江南打了大捷,便开始蓄力北伐了!   “朝廷大军并没有向山西开来。大帅,你也知道朝廷刚刚在江南打了几个大捷,虽然都大获全胜,但是积蓄不多的物资几乎消耗一空,朝廷大军如今却也极为疲惫,没个几年的休养生息,怕是无法向北而进了!”   许长风摇摇头,直接将对方的想法击的粉碎,言明朝廷大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到来的事实。   “那许大人之前说的朝廷大军出兵救援之事,莫非是在戏耍姜某么?”   姜瓖脸色一变,顿时不悦的说道。   “下官又岂敢哄骗大帅,下官所说的乃是事实,朝廷大军虽然不能北上,但是一路偏师数万官兵已经浮海直达鞑子京师而去。若是一切顺利,恐怕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达至山西,介时满清围攻大同的军队就得回师救援京师!就算只是回去一大半,大帅不也有了腾挪的机会了么?”   许长风拱拱手,慨然的回答道。   “趁虚攻打鞑清京师倒是一步好棋,只是这数万人真的就能京师震动么?要知道鞑清在京师至少还有一两万的大军,若是事急,还可以征调族内从十四到六十的男丁入伍,只怕顷刻间便能再组建个数万军马,大同这边的形势也不一定就能改观。若是陛下真的愿救本帅,还请陛下早些集结主力北上,与本帅里应外合彻底肃清大同、山西境内所有鞑虏,彻底廊清寰宇,方为上策!”   姜瓖却是已经按捺下了喜悦,既然不是绍武朝廷倾师而来,想要拿下满清京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陛下自御极而来,还从未失算过。大帅这是怀疑陛下运筹之能么?”   许长风心中有些微怒,你一个反复无常的军阀,陛下愿意派兵策应救你,就已经该是偷着乐了,如何还敢向朝廷开口,甚至妄图改变朝廷决策,谁给你的这个自信和胆子?   “许大人,本帅不是这个意思,又岂敢诽谤朝廷,只是这毕竟远水难解近渴啊!”   姜瓖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眼前的绍武朝廷不比之前的大明皇帝了,根本就不是实力派能够随意拿捏的了。   “能不能解近渴本官不知道,只是陛下只是来让许某传信而已。至于如何定夺,自然还是由大帅自行斟酌。”   许长风轻轻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他来还想多劝劝姜瓖谨守一段时间,等待朝廷的救援,但如今看来,姜瓖明显是想当一个山西王,更是完全不将绍武朝廷放在眼中,那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报!报大帅,鞑子又派使者来了!”   正在许长风有些暗暗生气之时,姜瓖的一个亲卫快步走了进来,附在其耳朵旁小声的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姜瓖的瞳孔微微收了收,然后便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   “许大人远来辛苦,还是先去歇息一番,本帅还有些小事要处理一下。”   姜瓖向许长风点点头,一脸微笑的说道。   “下官告辞!”   听到姜瓖已经开始送客,许长风点点头,然后便是起身告辞而去。 第254章 膨胀   许长风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他是许长语的族弟,许家并不是普通人家,家族世代干的就是锦衣卫这伙儿,懂得的门道比一般人都要多上太多了。   起码姜瓖的亲卫虽然声音小,但是许长风却是观其唇语之时,读到了令他震惊的消息,尤其是那个‘又派人来了’几个字,差点让他当场发作出来!   原来姜瓖与鞑子之间从来就没有断绝过联系,甚至还不只一次的来往,两面三刀、反复无常几个字在姜瓖身上可谓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有心将这个消息传回江南,但是许长风与其随从三人,却是在姜瓖家丁的‘护送’下前往驿站,根本就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不过锦衣卫这么多年的经营下,各地明里暗里的资源还是极多,虽然无法传出什么详细的信息,但是传递出姜瓖不可靠的评价,却是十分轻松的。   在出了总兵府,许长风刚刚转过街口,便看到了早先便即安排好的人手,一个沿街乞讨的花子。   在对方看过来之时,许长风便即右手快速做了几个不起眼的手势,便即再无动静,目不斜视的沿街而行。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这几个手势代表的意思是姜瓖不可靠,皇帝的旨意不能暴露,大同城中所有锦衣卫继续潜伏,不得暴露身份,并且分散开来,避免被人一网打尽。   这些手势都是提前商议好的,悄无声响的接受了命令后,那个叫花子便即在一街人的白眼中,不断的向前乞讨着,最后消失在人海之中。   在许长风被暗中软禁之时,清军的使者也来到了姜瓖府中,这一次来的可不是小人物,而是清廷大学士秦良俊,虽然姜瓖与他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但在满清全盛之时,秦良俊的地位极高,姜瓖也是见过的。   “摄政王的条件大帅想必也看过了,只要大帅开城投降,前过概不追究,更会赐下三等子爵,这次更是派本官前来与大帅接洽,这诚意应该足够了,不知大帅考虑的如何?”   秦良俊略略拱手为礼,也不多做客套,而是直接的问道。   在他看来,姜瓖已经如网中之鱼,毡板上的鱼肉,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本帅还有一事,还请秦大人能够释疑。本帅若是重新归顺大清,不知我大同军会如何处置?”   姜瓖却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是再次开口询问道。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在这个年代,有兵才是草头王,若是自己归降给一个子爵,却把兵权给夺了,那未来才是一片黑暗,满清什么时候腾出手来,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他抄家灭族。   “大帅自然依旧还是统领大同军,诸将依旧仍统本部麾下,与之前毫无二致。”   秦良俊却是毫不迟疑,直接的回答道。   对于他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完成多尔衮的旨意,任何条件都大可以先答应,只要大同城门一开,朝廷大军入内,该如何行事,还不是由得我大清说了算?   “摄政王爷果然好胸襟,令本帅佩服。不过本帅听说江南伪明如今闹腾的挺凶,若本帅重新归顺我大清,本部会否南下?”   姜瓖向着城外拱拱手,小小拍了个马屁,然后便即再次询问道。   “这个自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帅亦是王臣,自然需要鼎立王事,朝廷若是有需要大帅出力之地,大帅自然也需为我大清而战。”   对于这个问题,秦良俊可不敢马虎,立即严正的说道。   “伪明虽然闹腾的挺凶,却也只是我大清如今与大帅纠缠于山西而已,若是朝廷主力大军没了掣肘,只要全力南下,伪明必定再次灰飞烟灭!伪明弘光、隆武二帝最初之时,也不都是声势浩大,但在我大清铁骑雷霆一击下,依旧转眼间便即土崩瓦解!只是跳梁小丑耳!”   被个跳梁小丑打的两路大军覆没,甚至连南京城都丢了,整个江南一夜间大变天,你还真的出口。   对于秦良俊这种处处以我大清忠臣自居的家伙,姜瓖委实是十分的鄙夷,忍不住在心中吐嘈道。   眼见姜瓖目光怪异的看着自己,秦良俊倒也自觉有些言过了,轻轻咳了咳后,便即将话题再次拉了回来,“姜帅,不知摄政王的意思,你考虑的如何?若是大帅同意归顺,我王明日可是会亲至大同城下,与你折箭立誓,决不相负!有摄政王于三军前为你见证,你大可放心,此事决不会再有任何更改之理!”   “唔?”   听到多尔衮竟然愿意亲至城下会盟招降,姜瓖心中委实有些大动。   满清虽然残暴,但在信用方面向来还是挺靠谱的,尤其是在这种三军齐聚的情况下,言明概不追究的态度,那就绝对不会再在事后清算,否则必将失信于天下,这样对满清的威信打击就是突前的。   “大帅应该放心了吧。来时我家王爷还叮嘱本官,无论大帅有何条件,也可尽量提出,我家王爷都会慎重考虑,以示我大清招揽之诚意!”   眼见姜瓖已经开始意动,秦良俊趁热打铁说道。   “摄政王爷真是气魄过人,姜瓖服了。”   姜瓖意外的看了一眼秦良俊,顿时有些被对方的态度给弄的目光闪烁起来。   满清方面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向来信奉的便是抵抗者死的政策,如今竟然能够提出这样处处有利于自己的条件来,若非是有诈,就绝对是内部出现极大的问题,需要立即解决山西之事,腾出兵力来应付其他方面。   对于姜瓖来说,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忠诚的操守可言,向来是谁胳膊粗,便闻风倒向于谁。   之前之所以反叛,并不是他觉得大明还能中兴,而是因为阿济格大举调动山西兵力,事先又没有向他通知原因,让他误判为是针对自己的绝杀,这才惊恐之下悍然举旗反叛。   但眼下大明似乎已经有中兴的前景了,甚至多尔衮这么手段狠辣之辈,居然也急切的想要与自己和解,显然证明满清如今形势绝对不会太妙,顿时便让他小算盘开始不断的拨打着。   再一想到如今江南财富地已经全部被大明重新夺了回去,满清想要维持北方统治,那再一次的南征便刻不容缓,否则等到钱粮耗尽,北方必定处处烽烟!   既然江南才是满清用兵的重点所在,那鞑子在城外还能跟自己耗多久?自己又何必那么快做出决定?   既然满清已经有些江河日下的趋势了,自己是不是真能过一把西北王的瘾?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即不受控制的不断的膨胀着……   过节陪媳妇去玩了,晚上才回来,长途开车累的不行,赶着写了这章,大家将就看看吧,今天就这一章了,我要好好睡一觉,大家晚安! 第255章 跑路   “八旗不可侮?我呸,我现在就侮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在姜瓖在山西正在做着西北王的美梦时,通州河畔,任良朋一边眦牙裂嘴的痛呼着,一边用一只脚踩在已经死透了,并且被战马踩的血肉模糊的遏必隆脑袋上,恨恨的说道。   这招火铳偷袭的打法,是专门应对敌军强悍的统军将领的,一枪将遏必隆轰杀马下时,任良朋却也在对方临死前甩出的斩马刀直接命中肩头。   若非护甲精良,再加上遏必隆是仓促之中出手,根本没有蓄力的时间,这一刀虽然准确命中,但对于任良朋的伤害并不大,只是入肉寸许。   虽然看着血流如柱,但实际伤害并不算大。   起码在射杀遏必隆后,任良朋的冲击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直接从遏必隆身边已经疯狂的护卫群中直接杀了个通透,甚至顺手将对方的大旗给抢夺了过来。   主将阵亡,大旗被夺的情况下,满八旗虽然勇悍,但却在失去统一指挥下,还是招架不住明军的攻击,在王得仁率先取得突破,击溃拦截于他的吉布溪后,自侧翼夹击而来后,正蓝旗便即兵败如山倒。   在审问了几个被抬旗的阿哈仆从后,任良朋对上这个能够伤害到自己的遏必隆更加的气愤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甚至都不姓爱新觉罗,也不知道巴结了谁,这才刚刚接任了正蓝旗旗主,这种小人物,就算名字报上去,估计皇帝也看不到眼中,根本就显示不出他任良朋的手段!   大战止歇后,回过神来的任良朋又被肩头上的伤口痛的连连骂娘,更是对这个小人物无比痛恨,若非还有点理智,他甚至都想直接下令将之五马分尸了!   满八旗的一旗之主伏诛刀下,就算之前是个小人物,如今也不是了,这种功劳可不是常见的。至少明清开战这数十年来,别说旗主的尸体了,就算甲喇额真的尸体,估计都没有几具。   这么完整的整具尸体,总是好过残肢断臂,若是挑着这具尸体回到通州城外,不知道能不能吓的通州城守军直接出降?   这个念头只是一个闪念便被任良朋扔在脑后,这种小人物通州城守军估计都不会认识,更别说拿来恐吓于他们了。   “看来还是需要向北京城进发!”   任良朋觉得自己这功劳还是有点小,指挥这功劳再向上爬估计是够呛,毕竟国公的爵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如今的绍武朝廷也就那么几位国公,个个都是拿出一省之地,或者是拿下南京城这座大明故都,这才有的爵位,指望一个小小的满八旗新升任的旗主,显然不足以让他与这些人比肩而立。   相比于任良朋的满心不爽,王得仁在得知这是正蓝旗旗主之后,却是显然兴奋莫名。   任良朋没有在清廷之战待过,根本无法理解王得仁的这种心态。   之前在江西,别说满八旗的旗主了,就算一个小小的满八旗牛录额真,他也得恭恭敬敬的上前问好施礼,而且别人还不一定愿意搭理于他。   如今一旗之主就被踩在脚下,这种心理上的满足,委实不足以为外人道。   “王将军,这点功劳还不足以分润众家兄弟,不如再向北京城进发如何?”   耐心的看着王得仁兴奋的不断踢踩着遏必隆的尸体,看着对方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任良朋兴奋的撺掇道。   两人都是候爵,相互之间称候爷,显然都不太习惯,这一路共同行来,大家也都有了默契,相互之间都是以将军相称。   “任将军,莫要被胜利冲晕了头,北京城毕竟是鞑子的老巢,城内驻军必不会少,我们两军合共不足六千,眼下又折损了千余,轻敌冒进,恐有不忍言之事!”   对于任良朋的提议,王得仁在收获了遏必隆的尸体后,已经基本上不太感兴趣了。   除了担心安全之后,更是因为两军士卒都极为疲惫,尤其是王得仁部,自五月起便即一直在征战之中,到了如今已经接近了半年,中间更是几经补充,战斗力下降不少。   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基本上处于强弩之末,虽然勉强还是可以作战,但显然做不到巅峰时的状态。   如今一路从大沽口急驰至北京近郊,再经历一战鏖战,马力消耗也是极大,根本没有了一搏的能力。   任良朋部虽然稍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当而已,军中将士同样极为疲惫,如今需要的并不是连续作战,而是好好休整一顿时日。   “我知道将士疲惫,不过刚刚大胜,军心士气还是可用的,到了宝山前而退回,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任良朋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在北京城下露脸的机会,毕竟再向前数十里,便能够摸到北京城城墙了,这个时候退兵,怎么也不会甘心。   “报!急报!”   王得仁同样也不甘心,但是他毕竟年长,也更加理智一些,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正准备再劝劝任良朋,却是突然听到不远处斥候疯狂的打马而至,人还未至,便即听到急促的喊叫声。   “报两位候爷!前面十里发现鞑子大队骑兵,人数在一万五千骑以上!能够看到的旗号便有两白旗,两黄旗,镶红旗,还有蒙八旗数旗!”   斥候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任良朋二人近前,根本来不及下马,便即快速的禀报道。   “这么多?!”   任良朋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彻底将去北京溜达一趟的打算扔在垃圾堆里。   他任良朋是想扬名天下,但却并不想这名声是身死之后才有的名气!   “别再搜刮死人钱了,将战马全部带走!吹号!都他娘的别磨蹭了,立即上马,咱们回去!撤!”   不仅仅是任良朋,王得仁一听消息,顿时也一蹦三尽高,直接翻身上马,大声吼道。   任良朋同样也是顾不得自己一贯的悍将人设,上马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王得仁慢,立即吆喝自家的士兵立即上马逃命。   明军在号角声中快速向着来路狂奔而回,不到半刻钟工夫,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满蒙八旗骑兵,便即带着闷雷一般的轰隆马蹄声,到达了之前的战场上。   眼见明军已经逃的只剩下满天烟尘,冲天的号角声中,满八旗开始慢慢收住脚步,策马缓缓向前,而蒙八旗却是并没有停留,如一阵风一般呼啸而过,向着明军骑兵追击而去。   晚上还有一章,不过估计会很晚了,到明天凌晨一点左右,没有存稿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抱歉各位。 第256章 冲击   追击战,向来便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   说到骑术,蒙古人若认天下第二,当世无人敢认第一。就算骑战能力强悍的满八旗,也根本无法与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相比。   尤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明军的马力消耗严重,就更加不用说了,只是逃了不足二十里,便被后面的蒙古骑兵兜着屁股追杀了过来。   蒙古人的骑术好,战马又是生力军,一追一逃间,再奔行了不足十里,距离明军的骑阵便不足一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战马越来越疲惫,这个距离也在快速的缩短着。   “娘的,这是不给咱们活路啊!跟他们拼了!”   明军此战缴获的马匹数量并不多,只有数百匹不到,根本无法让所有人都换乘坐骑,眼见蒙古人越追越近,任良朋一咬牙,向前方一处略微起伏的地点一指,咬牙切齿的说道。   随着任良朋将旗的摇晃,明军骑兵开始跟着转向,向着那处勉强算的上是丘陵的地带奔驰而去。   眼看这部分明军骑兵似乎有血战一场的意思,蒙古骑兵中号角声大作,大军开始慢慢收步,向着任良朋转向而来。   眼见蒙古人已经开始盯上了准备亡命一搏的任良朋,王得仁心中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将趁机逃命的小心思扔到一边,带着麾下向任良朋靠拢而来。   若是换了之前,王得仁绝对不可能陪着这支友军亡命一搏,而是会庆幸有傻子垫后,自己可以从容的逃之夭夭。   但如今绍武朝廷军纪森严,之前便即斩过扔下友军逃跑的将领,那次被扔下的还只是杂牌军,就已经被砍了脑袋。   这一次若是他真的敢将皇帝的心腹爱将任良朋独自扔在战场上,好逃回去也绝对难逃一刀两断的下场,最乐观的情况便是他需要赌一赌运气,看看清廷会不会接受他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弄死一个旗主和无数满八旗将士的侩子手了。   既然逃无可逃,那王得仁也就没有了任何选择,只能陪着任良朋这个楞头青血战一场,看看能否得来一线转机。   但不等明军列好阵势,蒙古骑兵便即急冲而至,显然就是要以整打零,趁明军一口气难以接续之时,给予明军最致命的一击。   不过蒙古人显然忘了他们的骑兵阵就是没有阵法,零乱的骑兵东一伙,西一群,形成一个看似杂乱无章,但却进退有序的冲锋阵形。   这种阵形对于骑兵骑术要求极高,至于杀伤力还需要看单兵能力强弱,起码在成吉思汗时代,这种松散、相互之间配合极强的阵形,再配上满天飞舞的箭矢,已经足够令所有对手都夜夜做噩梦了。   那个时候的蒙古铁骑体格彪悍,单兵作战能力极强,更兼盔甲武器极为精良,完全就是所有面对他们的军队噩梦中的存在。   但眼下的蒙古骑兵也只是顶着个铁骑的名字,能够拥有铁甲的都十不足一,弓箭什么的虽然近年来有所提高,但是却也仅限与满清关系密切的几部而已。   这个时候冲击而来,对于明军的突袭效果极佳,但是相对于攻击效果,却只能说是寥寥了。   明军清一色的铁甲面前,漫天的箭雨显得是如此的无力,质量不过关的箭矢在明军的铁甲面前,除了叮叮当当作响以外,根本没有几个战果。   松散的蒙古骑兵撞入明军的密集骑阵时,除了一开始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而来的攻击外,他们锋利的弯刀根本无法破开明军坚固的甲胄,除了一些技艺高超的蒙古兵外,更多的则是划出一条条火星,但却根本无法奈何明军半分。   “杀!”   明军显然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主,虽然只能仓促之间迎战,但是密集的阵形还是让明军防御力极强,冲撞上来的蒙古人在剧烈撞击之余,便即直接陷入了乱战之中,再也无法向前突进。   如今还在谁不知道明军骑兵骑墙阵的强悍,虽然这一次骑墙阵根本没有摆出来,但是猬集在一起的明军还是多少有了好么一些骑墙阵的威力。   在蒙古骑兵不断的冲击之中,明军骑兵缩于一块,不断的反击着,双方每一秒都有数十人落马,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以命换命。   蒙古人占据着速度优势,以及进攻的便利,而明军则是稍占地形优势与装备更胜一筹的优势,真个亡命相搏之时,蒙古人这才发现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   这支明军韧性十足,无论多少人倒下,却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在被不断的冲击之下,却是越来越不动如山,甚至已经有小股骑兵开始不断的试探性反击。   眼见伤亡开始不断变大之下,蒙古骑兵统帅很快便即放弃了硬攻的作法,而是召回大军,试图先用一轮轮的骑射先行瓦解对方的军心士气。   不过蒙古人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明军之所以被动迎接蒙古人的冲击,只是因为匆促之间无法拉开足够的距离进攻,而并不是明军没有进攻精神!   在蒙古人刚刚退开之时,明军的军阵之中也开始号角连连,各部开始迅速整队,在号角的指挥下,开始做起了进攻的准备。   首先冲锋的依旧是王得仁部,王部不仅人数更多,而且更因为任良朋吸引了蒙古人大半的攻击力,只是在侧翼掩护的王部损失并不大,如今到了反击的时候,自然是他们先行。   当剩余不足五千的明军骑兵开始发起冲锋之时,蒙古人上下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伙明军也委实太过于猖獗了,只剩下这点兵力,居然还敢于发起反冲锋,也太看不起各位蒙古老爷了吧!   没有二话,蒙古骑兵也立即开始动了起来,数百年来,蒙古人的战术始终没有多少改进,依旧是数百前的老一套,骑兵散的极开,奔行之际,手中角弓始终没有停止过开合。   漫天的箭雨不断的挥洒而下,虽然这些箭矢威力不强,但数量达到一定地步之时,却也能弥补质量的不足,起码冲锋途中,就在两三百余骑明军人仰马翻,倒落在地。   但更多的明军骑兵却是看也不看,直直的向着蒙古骑兵冲击而来。   在侧翼不远处,在王得仁部的掩护下,终于排列成阵的任良朋部,也开始并肩缓缓加速,虽然人马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上下,但却带着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数倍于自己的蒙古骑兵冲击而来。 第257章 突围   王得仁部首先与蒙古人接近,拉开了骑兵对冲战的序幕。   陕、山二省的汉子与蒙古人恩怨纠缠,几乎贯穿整个大明朝,几百年的相互攻伐之下,仇恨是越结越深。   陕、山二省边界的百姓,没有哪一家没有受过蒙古人的祸害,在与蒙古拉据两百余年的岁月中,更是双方家家都有子弟命丧于沙场。双方沙场相见,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如今的王得仁部虽然近半都不是当年从陕西流窜天下的流寇,但是还能活下来的老寇们无一不是中坚力量,同样也继承这一份仇恨,双方对冲之时,便因而更加的惨烈起来。   只是一次对冲,虽然有王得仁这样的猛将率领,但是王军将士损失依旧高达数百人之多。   这既有亡命相搏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在于蒙古人委实太多了,数量足足是他们的四位有余!   不过蒙古人也不好受,尽管人数众多占据绝对优势,但在与甲坚兵利的明军打了这次对冲,他们损失的人数还要稍微多上一些。   刚刚经过王得仁的军队,蒙古人便即迎面撞上了任良朋的骑兵。   听说过明军墙骑兵威力的蒙古人,自然不会傻到直接硬撞上去,除却来不及躲避的部分骑兵外,其他人在号角声,快速的向两边迂回而去,擦肩而过之后,便即立即弯弓射箭招呼过去。   不过大部分避开正面,小部分蒙古人依旧是迎头撞上了明军骑墙阵,然后便再次一片哀嚎声响起,又是数百骑殒命沙场。   只是一个对冲,蒙古人的损失就已经超过一成,这在冷兵器时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按理说,这种惨重的损失下,蒙古人早就该撒腿跑路了,毕竟他们只是来帮场子的,犯不着为满清将老本都搭上。   但是蒙古人似乎看不到损失一般,依旧十分执着的不断调整着阵形,准备着下一轮的对冲。   “他娘的,若非马力不济,刚才至少能多拿下一倍的蒙古鞑子!”此时任良朋已经与王得仁汇合,十分不爽的说道,但再看向不远处的蒙古时,却是有些吃惊的发现,远处的蒙古人依旧摆出一副亡命以搏的模样,就算任良朋也察觉出来不对了,“王将军,看起来有些不对啊!鞑子这是要拼命了,这情况不对啊!”   “除非清廷下了死命令,否则蒙古人绝对不可能这般不惜血本帮着满清打仗!咦,他们只是在整队,并没有进攻的意思,看这样子象是要拖住我们!”   王得仁对于蒙古人的了解显然远远超过任良朋,立即下了定论,但看着蒙古人的表现,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鞑子这是要堵住我们退路,等待满八旗到来!甚至有可能,满八旗已经开始迂回向后,对我们来一个大包围!”   任良朋也醒悟了过来,目光中再次凶芒闪烁起来。   如今明军剩下的将士合共也就四千上下,若是满清能够集结一两万的骑兵,是能够做到将他们完全一口吞下的!   “冲吧!若是鞑子主力到达,就更没机会了!”   任良朋右臂受伤,已经不复之前之勇,但却依旧紧握着马槊,沉声说道。   “冲出去又能如何?蒙古人战马比我们的好,又是生力军,我军连场大战,只怕冲出去,也只是被对方在背后追杀至死而已!”   王得仁却是没有赞同,而是目光有些暗淡,摇摇头说道。   “冲出去一个算一个,我就不信咱们能全军覆没于此!”   任良朋心中多少有些后悔,这次委实是拖大了,几场胜利之下,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只顾着向北京进发,完全忽视了这冲动之中蕴藏着的巨大威胁。   满清虽然在江南连战连败,但是其主力满八旗损失并不大,实力尤在,不是他与王得仁两支骑兵数千人就能够撼动的,自大的下场也唯有死路一条!   “也唯有如此了!”   虽然被任良朋给带沟里了,让王得仁心中极为不爽,但生死存亡就在眼前,也不能感情用事。   “轰……”   就在明军准备亡命一搏之时,突然之间连绵的火炮轰鸣声不绝于耳,空中炮弹呼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虽然被蒙古人挡住视线,让任良朋二人看不到情况,但是只看一瞬间便即乱成一团的蒙古人,任、王二人也明白,这肯定是援军到来了。   当听到空中那链弹横空之时,那独特的呼啸声,任良朋二人完全肯定这是水师到了。   相比于任良朋二人猜测,被殷勤招待的蒙古人却是哀嚎遍地。   实心弹还好,一颗炮弹犁过去,最多也就是十数骑死伤便即完事,但是这链弹的威力也硬实太过于可怕了,打到人群之中,立马就是一片空白。   在高速旋转飞舞的链弹攻击下,无论人或马,只要被撞上,就会直接被撕成碎块,无论攻击效果,还是心理上的冲击,都是极其的震憾的。   尤其是对于根本没见过这东西的北方人来说,这种武器完全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令人极为恐惧敬畏。   谁也没有想到,之前谁也没有看在眼中的,区区十数条战船,杀伤力如此恐怖,根本无需任何人招呼,蒙古骑兵如避蛇蝎一般,疯狂打马远离运河区域,与明军水师远远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是这种情况下,阻拦明军退路的任务便即再无从谈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骑兵在战船的前后掩护着,快速的向着来路而回。   再次回到通州城时,任良朋心有余悸的发现,在通州城北,已经腾起了漫天的烟尘,显然是满八旗已经迂回了个大圈子,来到了通州。   之前若非水师及时赶到,估计这会儿就已经被满清大军堵在了通州以西,三面合围之下,究竟能逃出来多少人,完全就得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在通州城外,已经聚拢了大量的船只,这些运河上行驶的货船,虽然速度缓慢,但是唯一的优点便是装载量极大。   而商人又是十分舍得在船只吊装上下本钱的,毕竟只有更快的效率,才能让他们在同样的时间上,赚到更多的钱财。   在清军快速合围而来的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明军已经在水师的掩护下快速登船而上。   在满清大军彻底合围而来时,大部分骑兵已经连人带坐骑登上了战船。   最后的数百骑眼见已经无法安全登船,则是直接翻身下马,直接将战马当场宰杀,直接跃入运河中,向着河中奋力的游去。   虽然他们少部分人,被因劳而无功而怒极的清兵连番箭雨命中,大部分却是十分顺利的登上了船只,在岸上清兵怒骂声中,在水师的保护下,大摇大摆的向着天津而去。 第258章 风云变幻   天津城的战斗,在城墙倒蹋的那一刻,便即已经注定。   兵力不足,又是二线军队的天津守军,更是因为在爆破时明军列阵于南门,而主力集中在南门,更是直接被爆炸的冲击波与气流掀翻无数。   当明军快速突破而来时,南门上的守军根本就没有几个还能站起来抵抗的,而城中被组织起来的青壮,更是在城墙倒蹋的一瞬间,便即四散而逃。   任凭闻海涛将喉咙喊烂,也根本无人理会用他,这么多人也根本不是他手中那区区百多名衙役与帮闲能够拦的住的,甚至到了最后,听到明军已经杀入城中的厮杀声后,连衙役与帮闲都直接脱了号衣,直接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彻底没了指望的闻海涛,只能惊骇怨恨的诅咒着这些青壮与南明朝廷,最后选择了一条麻绳结束了自己的小命。   在明军大军入城之后,敢于抵抗的清军并不多,为数不多的残敌,肃清他们更是用了不足一个时辰,在明军四个城门汇合之后,便即宣告天津已经易手。   天津卫城的位置极好,距离满清京师极近不说,更是大运河终点不远的枢纽位置,只要死死的钉在这里,满清朝廷就会全身难受,调配各类物资难度便会呈几何式的上涨。   若是有强大的水师配合,更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满清倾国来攻,他们挡不住,也可以从容的上船离去!   因此当阎应杰与蒋承光拿下天津后,根本没有打算抢劫一番便即离去的心思,而是将原本逃散一空的衙役帮闲们再次寻了出来,让他们重新组织百姓,重新修筑城墙。   明军是战胜者,但却并没有入城后便即如清军一般洗城,在占领城池之后,便即在各个街道张贴安民告示,并且不断的派人巡视全城,任何敢于趁火打劫的青皮无赖,都会直接被当场斩杀。   严厉的军纪,再加上严厉的镇压城内的不安定份子,双管齐下局势很快便即安定了下来。   当天津城居民发现明军军纪十分严明,并没有任何屠城或者劫掠的打算后,这才战战兢兢的重新出了门,并且在衙役们的指挥下,开始组建青壮民夫,重新修补城池。   不过修补也只是图处心安而已,在被这般的破坏下,想要短时间内将天津修补完成,根本就不现实,粗略的用木栅栏与泥土堆积起来简易城墙,抵挡一下野兽的侵袭不在话下,想要阻挡成建制的军队进攻,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好在阎应杰与蒋承光二人,从来没有想过指望城墙防守天津,这次他们到达天津,带来了众多的震天雷。   这东西一个好几斤重,在重量没有减轻下来之前,在野战之时对敌,并不是一个太好事的东西,但这东西用来守城,那就绝对算的上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利器了。   在任良朋与王得仁二人灰头土脸的回到天津时,天津城的巨大城墙豁口才刚刚有了稚形,还无法起到什么阻碍作用。   不过这个时代军队的行进速度极为有限,尤其是正处于多事之秋的满清朝廷,根本不敢派遣过多的主力前来天津。   毕竟若是能够短期内拿下天津城也就算了,若是再如山西一般拖成夹生饭,那无论是内地的军阀冒头,还是塞外失去压制的蒙古部落突然有了想法,满清都根本无力镇压下去了。   更气人的是,就在不久前刚刚被收拾了一通,差点全军覆没的明军骑兵,在回到天津没多久,便即开始四处破袭,弄的满清朝廷想要当驼鸟,假装不知道明军赖在天津不走都不行,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过虽然已经‘知道’明军不走了,但是清廷对于派谁出去收拾这帮明军却是有些煞费苦心了,因为他们如今糟心事一点也不比明军少,甚至还更多一些。   北京的留守满八旗原本只有万余人,但是江南一战,率先过江的满八旗两黄旗却是奇迹般的躲过了杀劫,在亲眼目睹了明军强大的水师威力后,两黄旗甚至都不敢再沿江而上入武昌,而是直接选择了保存实力,直接北归。   而这一次,也正是有了两黄旗回归,江南连场大败的不利影响,这才被两黄旗,正白旗与正蓝旗联手压制了下去。   甚至连本来在草原上蠢蠢欲动的喀尔喀部,在听到两黄旗回归之后,也再次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多造次。   以他们的实力,面对碰上正白旗外加极度削弱下来的正蓝旗,还能有一战的能力,若是再加上两黄旗,估计就会被打的连老妈都不认识自己。   四旗在手,不仅仅是实力大增,更是威慑力极强,不仅仅稳定了局势,更是让原本心怀鬼胎的喀尔喀等部蒙古人,不得不派出自己的骑兵,来向满清交一个头名投,表示自己没有背叛的心思。   而任良朋二人,便是直接撞上了这些迫切需要立功赎罪的蒙古人枪口上,一场恶战之后,蒙古人与明军骑兵算的上是两败俱伤。   但是满清却是这个当口,没有向天津进兵以彻底断绝后患,并非是满清真的这么大度,留着一支顶在自己后背上的明军不动,而是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   两黄旗回归,不仅仅是增长了清廷的实力,更是让小皇帝与孝庄皇太后,直接多了无限的底气。   在多尔衮不在京中主持大局之际,无人能够压服两黄旗的当口,孝庄在得到强大外援之后,态度也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在明军退回天津这数天内,京城内的风云变幻委实令许多人都看不懂。   两黄旗与正白旗的冲突已经爆发了不止一次,虽然每次都是几个或者十几个醉汉打架,甚至都没有人动武器,但是任谁都看的出来,这已经算的上是挑衅了。   毕竟两黄旗每次出动的人马,都要多过于正白旗的人,根本就不象是喝多了酒在闹事,完全就是有预谋的痛揍!   而多铎相比于多尔衮,少了些智慧和沉稳,性格极为暴躁,数年来顺风顺水之下,在京城之中,又有谁敢不对他恭恭敬敬的?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是发生了小弟被揍的事情,完全就象是被人上门挑衅的情况,这哪里能忍的下去?   多铎很不爽,别人就会很麻烦。   尤其是如今十分生气的情况下,惹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言。   晚安各位,另外感谢书友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打赏。 第259章 算计   就在多铎传令心腹奴才集结时,皇宫之中,也在朝廷一场小范围内的讨论。   “眼下两黄旗与正白旗斗了起来,对皇家十分有利,只是哀家却担心豫亲王多铎,这是一个莽夫,惹恼了他,估计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你们两个奴才可有什么办法?既要折了多铎颜面,又能维护两黄旗,不令其受到什么重责?”   孝庄带着小皇帝坐于尚书房中,在帘后轻声问道。   “回太后,多铎只是一介莽夫而已,前日刚刚在通州栽了个大跟斗,声威早不如之前。这或许是个机会,不如奴才前往大营,寻机将他解决便是!”   鳌拜上前一步,跪地行礼,证据铿锵的说道。   “还说豫亲王是个莽夫,你也一样!”索尼瞪了一眼鳌拜,没好气的骂道,“杀了多铎容易,但是摄政王大军班师回来之后,又当如何?你还能在万军中杀了摄政王不成?一旦摄政王发现豫亲王出了意外,估计第一时间便会杀回京城,到时候你来负这个责么?”   “那有什么!奴才就是要为皇上当差,解皇上之忧,若能杀了多铎,不过是将项上人头还给多尔衮便是,你索尼怕死,我鳌拜可不怕!”   鳌拜却是将脖子一昂,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个夯货!你算什么东西,你这颗脑袋值几个钱,便想能抵了豫亲王的命么?还不是要连累到主子身上?!”   索尼恨不得直接给鳌拜一顿鞭子,这夯货他已经教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教不出来呢?   好在鳌拜对于索尼这个脑袋瓜子还是十分信服的,眼见对方真的发怒,而且自己若是冲动还会连累到主子的安危后,顿时缩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说了。   “那索尼你说说看,咱们要怎么办?”   对于索尼的看法,孝庄是十分认可的,事可以做,但绝不能连累到皇家身上。   对于多铎,她早就有了安排,只是眼下还不是下手的最侍时候而已。虽然早有安排,但对于鳌拜这股子为主子不顾自身的忠诚,她亦是十分的满意。   这是一把好刀,而且还是一把随时可以放心折断的刀子,这么多的好处之下,鳌拜那君前失仪、为人莽撞的性格,反而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索尼虽然没有鳌拜这般处处以主子为先的忠诚,但是若起能力来,确实要远远强过鳌拜。   “依奴才所见,眼下还是要稳住为上。若是豫亲王真格要出这口气,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陛下下旨斥责一番,再赏这些闹事的奴才一顿鞭子便是了。   有皇命责罚在前,若是豫亲王还不依不饶,只会寒了人心,落个心胸狭隘之名,在如今豫亲王威望大跌的状态下,定会让更多的八旗子弟倒向皇家。   若是豫亲王就此打住,那他这声势浩大的找场子就完全成了一场笑话,同样大损他的声望。无论他如何做,主子都可以安然坐视便可。”   索尼不愧是后一辈的杰出之辈,一招先发制人,便直接让多铎无论如何做,都是个错。   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局面,完全是因为多铎通州之战时的失败。本来通州之战多铎是信心满满,不仅兴师动众的四旗精锐齐出,更是打出了远超四旗的旗号,气势汹汹的想要在京城与通州之间将明军骑兵围歼。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令人失望,折损了正蓝旗不说,蒙古骑兵也被打了个半残,而他远距离迂回的骑兵,却是没有把握好时间,最终却是令明军从容离去。   虽然这一仗下来,明军损失的人数在一千五百骑以上,但是相比起满八旗这般兴师动众而来,这种战果委实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完全就是赔本买卖。   这一仗也让多铎的声望在八旗内一落千丈,令得八旗内部对于他的观感也从敬畏,慢慢变成了鄙视,毕竟这样绝对优势的战斗,都被多铎打成这个样子,哪会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也正因为这一点,本就与多尔衮兄弟不对付的两黄旗,也慢慢的开始变得胆大起来,在受到了孝庄以及鳌拜与索尼等皇太极死党的怂恿下,开始屡屡挑衅正白旗。   不过如今的正白旗已经不是皇太极时代屡被打压的受气包了,在多尔衮掌权之后,两白旗扩充的速度都极快,反而皇太极时代实力最雄厚的两黄旗开始走了下坡路。   在不断的被推上前线督军或作战后,两黄旗的消耗极大,但是补充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两白旗。   皇太极时代两皇旗任何一旗拉出来,人数都不会低过一万,甚至一旗之力就相当于最受打压的两红旗之总和。   但是如今的两黄旗早无之前的辉煌,正黄旗因为拱卫京城,人数还稍多一些,还有八千上下,但镶黄旗则是数量锐减至六千多点,两旗合并也才只有之前鼎盛之时一旗的力量。   而如今已经膨胀起来的两白旗,任何一旗的实力都能堪堪与两黄旗合力相当,两白旗合一,更是可以轻松压制于他们。   但是如今的两白旗大半力量都被抽调至山西,在京的数量只有正白旗五六千之众,情况就完全颠倒了过来,已经演变为两黄旗稳稳压制住了正白旗。   不过多铎显然是不理会这种实力对比的变化的,或者说因为他对多尔衮有着迷一般的信心,只要多尔衮还在,就不怕这些人能够闹出什么妖蛾子。   既然他多铎大爷心情不好,那就不会理会其他,先把这口气出了再说。   多铎在府中集结心腹奴才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在他还没有带着奴才们开向城外驻扎的镶黄旗大营时,孝庄也已经得到了情报,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个多铎完全就是个概不论,若是如今的情形换了多尔衮的话,估计多尔衮就会选择隐忍一番,等到大军回返,实力足够时再好好杀鸡儆猴一番。   但是多铎根本就不在乎实力如何,他要的只是自己能够舒心,好好出一口恶气罢了。   偏偏看似这鲁莽的行径,却是让孝庄一下子没了办法,想要彻底解决掉让她这个太后还得侍寝的皇父摄政王,就必须同时将多尔衮与多铎除去,否则等待她和她儿子的,必定是一场血光之灾,如今的两白旗根本就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虽然两黄旗名义是皇帝亲领,但在多尔衮势大之下,两黄旗内部与多尔衮眉来眼去的人也不在少数,真个动起手来,两黄旗能够起到多大作用,也只有老天爷能看的出来。   “索尼,就按你说的办吧!”   咬牙切齿了半天,孝庄也只能沉沉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   “喳!”   索尼应了一声,一把拉住还想多说什么的鳌拜,死命瞪眼示意让其也同样告退。 第260章 下黑手   当索尼二人离去后,孝庄太后脸上的疲惫之态便即一扫而空。   沉默了片刻之后,在顺治小皇帝疑惑的目光中,终于再次拍拍手。   不多时,一个宫女便领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头入内,一番见礼之后,孝庄太后并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的盯着这个老头,直看的对方全身都瑟瑟发抖,这才轻声的说道,“孙成喜,东西可准备好了?”   “回太后,奴才暗中搜索了数月,终于寻到数人,如今一切已经完全备妥了,只等太后吩咐便可行动。”   孙成喜不敢怠慢,快速的回答道。   “你可知此事一旦走露消息,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孝庄冷漠的看了对方一眼,冷幽幽的说道。   “奴才决不会有任何的泄露!”   孙成喜再次跪倒于地,立即赌咒发誓的说道。   “哀家无须你发誓,只是要你明白,哀家是从来不知道此事的,一旦事发,哀家会为让你全家死光光给豫亲王一个交代!”   孝庄冷漠的看了一眼这个自皇太极未发迹时,便跟随在侧的包衣奴才,冷淡但却血腥味十足的提醒道。   “奴才明白!奴才这一次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豫亲王好良马,更好良弓,这都是小的出手的好机会!毕竟只要……”   孙成喜跪在地上,详细的讲解着他的行动方案,但是只说了个开头,便即直接被孝庄给打断了。   “怎么做,是你的事情,哀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哀家只知道,若是你这里出了问题,最好不要胡乱攀咬,否则你会发现,你余生活着会比死了还要难受!行了,你下去吧,从现在开始,你随时可以出手了!”   孝庄直接了当的说道,同时一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孙成喜满肚子的思量和巧妙构思,直接被人无视,但他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听到太后已经逐人了,当即便一甩袖子,蹶着屁股便即倒退了出去。   不过孙成喜并没有任何的怨言,这并不是脸上臣服,而是从心底里认可他的主子,发自内心为大清的节节高升而喜悦着,并且心甘情愿的做着这种,事后可能会被灭口的脏活。   不为别的,除了因为跟随主子时间极长,已经从心底臣服的原因外。更因为主子入关后直接登临九五至尊的位置后,他及其家人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虽然他奴仆的身份,想要为官极为困难,但是分得一大片铁杆庄稼田,却是极为容易。更因为他身为皇家的阿哈奴才,在京城之中除了皇家的人外,就算满八旗的正宗满人们,见了他也都得客客气气的。   名利双收,家族未来一片光明之下,孙成喜更是需要主子一如既往的维护,哪怕时不时的踢上两脚,也能让别人看到自家与主子之间的亲密关系,可以狗仗人势的风光活下去。   因此对于主子交待下来的事情,孙成喜向来便是报着一百二的努力去做。   包括如今主子吩咐下来的对付豫亲王隐密肮脏事情,孙成喜却是最适合的对象。   满人对于天花的抵抗力极弱,一旦染上,几乎就是死路一条,而他孙成喜偏偏长年得过天花还活了下来,虽然剩下如今一脸麻子,但却是不用再惧怕这种恐怖传染病的存在。   而他的任务也很简单,那便是寻到得了天花的病人,然后将那病人唾液口水之类的东西弄来,想办法让豫亲王接触到这东西。   若是一般人,估计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事情,但是消息来源极其广泛的孙成喜,却是十分清楚多铎的喜好,良马与好弓!   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就不怕多铎不碰到这传染病!   不过既然太后已经等不及了,孙成喜便不敢再耽误,立即回去开始筹备起来,至于时机,似乎今天更是一个不错的日子!   在孙成喜已经在琢磨如何算计多铎之时,多铎却是正意气风发的向着城外的镶黄旗大营而去。   一行近两百骑的队伍,如风一般刮过京城大街,任何来不及闪开的人都被直接撞开,不等这些倒霉蛋反应过来,后续的骑兵便是一道道鞭子抽将下来,更是不断的怒骂这些瞎了眼,敢于阻拦亲王出行的蠢货。   不过含怒而来的多铎,明显十分‘不巧’的发现自己委实来晚了一步,在他硬闯入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十数个被脱去上衣,正在被鞭打的士兵。   “奴才扎木里,参见豫亲王!”   领军将领眼见多铎到来,赶紧上前见礼。   “扎木里,你可知本王今日所来何事?”   多铎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扎木里,冷冷的说道。   “王爷是为这几个不成器的奴才吧。这些奴才多喝了些酒,竟然敢在京城之中闹事,还打伤了数位同族兄弟,当真罪不可赦。本来奴才就想教训他们一顿,想不到他们还惊动了王爷亲至,委实该死之极!”   扎木里躬身打千,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但这话中有多少诚意,就委实不知道了。   “既然知道本王来意,那便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交给本王吧,本王替你教训一番,也省的他们再酒醉被人当枪用来闹事!”   多铎嘴上说的是这几个家伙,但目光却是冷冷的扫过在场所有镶黄旗将士,声音森冷的说道。   “王爷息怒!这几个东西不仅仅惊动了王爷,甚至连皇上都惊动了,这不皇上已经下旨重责他们,奴才抽他们鞭子也是奉旨行事。请王爷稍等,等这顿鞭子打完,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任由王爷带走便是!”   扎里木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高举过头,向着多铎赔着笑脸说道。   什么叫‘还有一口气,都可以带走’?这一下子,多铎就算脑袋再差,也终于嗅出不对了,直接落入了索尼设置的陷阱之中。   “能带出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的上官,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这几人他约束不力,也当予以惩处!”   多铎并想服输,再次开口道。   “王爷,最左侧那四人,就是这十几人直属上官,他们被抽鞭的数儿是士兵的两倍!”   扎木里再次客气的行礼,但话语间却是一下子将多铎所有的发泄通道全部给堵死了。   “皇上想的还真是周到啊!既然皇上都已经给这些奴才教训了,本王就不为甚了!”   多铎几乎将牙齿都给咬碎了,话语中更是已经明着讽刺,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他甚至都能猜到,眼前看似打的皮开肉绽,似乎一个个都活不到第二天,但多铎觉得,如果自己一走,这些人就算立即去逛窑子都没什么问题。   但扎木里却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就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回去!”   在这里多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多铎直接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带着心腹奴才们,便即扬长而去。 第261章 凶光   一行两百余骑,打的更是亲王仪仗,路上别说不开眼挡路的,所有人远远看到就会直接避到路边,甚至有些人太害怕的,甚至还会直接跪在路边不敢稍动。   一路上,多铎直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但无人招惹的情况下,却又没有机会发泄出来。   回到京城中时,终于看到可以发泄怒气的地方,不远处街道上,正围聚着一个人群,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多铎根本没心情管他们看什么热闹,既然有人挡自己的路,那便有理由直接纵马撞过去,发泄一番心中的邪火。   情况也如他所想的一般,密集的人群根本来不及全部闪开,接连数人便多铎直接撞飞,有的人甚至直接被撞的当空口喷鲜血,落地后只剩下不断的抽搐的腿脚,生死不知。   撞开了人群,多铎这才发现,原本这里是几个阿哈在斗马,相互之间谁也不服对方的马匹,正争的口干舌燥,各不退让,这才让周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将道路给阻塞了。   这几匹马,个个高大雄骏,一看就是好马,尤其是其中一匹纯白色大马,通体没有一根杂毛,毛发柔亮,看上去就如同一团流动着的白云一般,十分的惹眼!   多铎是个好马之人,眼见如同雄峻的宝马,顿时就有些走不动道了。   “哈楚布,去看看这是谁的马,问问多少银子卖!这马本王要了!”   多铎根本就不问对方卖不卖的问题,毕竟在这京城中,敢拒绝他的人还真的不多。   “回主子,那人不愿意卖……”   不多会儿,哈楚布便即一溜烟跑了回来,但却没有将马带回来,而是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凑近多铎身边小声的说道。   “还有这样的狂徒?随本王过去看看,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般大的胆子!”   根本不等心腹奴才说完,多铎眼睛便立即眯了起来,声音森寒的说道。   今日本来就吃了一个哑巴亏,正满肚子邪火没地方放的时候,却是听到竟然还有敢拒绝自己,顿时火气直冲九重天。   “王爷息怒,他是皇家的大奴才孙成喜!”   眼见多铎都已经有一种一眼不合便要开杀戒的模样,虽然恐惧,但是哈楚布还是在一旁小声劝解道。   “嘿嘿!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冲撞本王,本王难道不姓爱新觉罗么?难道就不是皇家一员么?一个奴才便想欺主,当诛!”   多铎却是怒极反笑,正愁找不到借口给太后和小皇帝还点颜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主动将借口送到自己面前了。   “奴才见过主子!”   眼见多铎竟然亲至,孙成喜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屁股蹶的老高,恭敬的请安道。   身为奴才,皇帝是自己的主子,皇帝的叔叔自然也是主子,在满清律法中,这些都是可以轻易取他小命之人,若是敢于触怒这些主子,就算打死他也是白打而已。   “你这奴才是不是觉得来京之后,人人都得叫你一声爷,就忘了自己身份了?本王看上你的马,那是你的福气。派人传话已经是给你脸了,这般推三阻四,莫非你反而还想蹬鼻子上脸,想要骑在主子头上不成?”   多铎是个火爆脾气,随着他话语的出口,还带着马鞭呼啸的破空声,就这般边骂,边直接对着孙成喜劈头盖脸的抽打下来。   话还未说完,孙成喜便已经被马鞍抽的惨叫连连,一声求饶的话都说不完整。   “说说吧,本王倒想听听你为何敢拒绝本王好意!”   痛快的发泄了一番怒气之后,多铎满意的舒活了一些筋骨,用皮鞭点指着孙成喜,一脸不屑的问道。   “主子恕罪,奴才不知道这马这么有福气,竟然被主子看上了,这才回绝了。若是知道主子喜欢,奴才早就送上府了,哪能让主子亲至来此。”   被狠狠抽了一顿后,孙成喜再没了之前拒绝哈楚布时的嚣张,虽然一张脸被抽的鲜血淋漓,快速的肿胀起来,但依旧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谄媚的说道。   “这倒还象句人话。你们这是去哪?”   出了气,还得到一匹好马,再看到孙成喜满眼肉痛,但却只能陪着笑脸的便秘样子,感觉同样扫了皇宫里那两位脸面的多铎,心情总算好了点,也将杀意收回了大半,再次用马鞭敲敲孙成喜的脑袋,随意的问道。   “奴才几人相约出城去打猎,方才却因相互攀比这才耽搁了片刻……”   孙成喜脸上再次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态度恭敬的如同孙子一般,点头哈腰的回答道。   “打猎不带弓箭,你打什么猎?”   多铎看了看全身绸缎,什么家伙什都没带的孙成喜,心中疑惑大起,厉声问道。   “这个,主子,东西都是在马上……”   孙成喜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战马,用手指了指马匹侧面挂着的弓箭,有些委屈的说道。   “唔,这弓看起来委实不错。”   多铎这才注意到马匹侧面还挂着弓箭,只是看看那大弓的精美雕刻,就马上眼睛一亮。   “这么软的弓,济不得事,娘们玩的东西!”   顺手拿起来弓来,多铎直接拉了一个满月,连续拉了数次,却是直接撇撇嘴,直接将这只是外表光鲜亮丽的长弓,外加一壶箭矢扔还给了孙成喜。   “你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才,本王也不占你便宜,留给你两匹马,外加十里银子给你补偿!”   多铎扔下十两银子,便即翻身上马,直接扬长而去。   刚刚得到一匹好马,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这马,不过这京城委实有些狭窄了,既然要玩,那便要跑个痛快,一念至此,多铎便即掉转马头,再次向着城外奔驰而去。   “谢主子赏!”   主子有赏,做奴才的是要立即礼敬的,孙成喜急忙跪倒于地,捡起银子,高声的谢恩道。   多铎的心腹奴才直接留下两匹战马,更是不多看孙成喜一眼,紧随着多铎快速的向着京城之外而去。   在地上低低拜伏于地的孙成喜,在用眼睛余光悄悄观看着多铎一行人已经远去后,面上一脸肉痛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一抹凶光却是自其眼中一闪而过,不过却根本没有人能看到。 第262章 怒火   多铎病例了,这病来的也很突然,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在出城打猎游玩之后,回来便开始发烧呕吐,并且全身出现疙瘩,当天便即晕眩不起。   多铎病了,原本定于第二天讨论的出兵收复天津卫的会议也就不了了之,在孝庄派遣了御医亲至与王府医官讨论之后,已经确定多铎是得了天花。   天花对于后世人,已经完全是一个历史名词。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对天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满人来说,就完全是在阎王殿上被报了名字。   多铎突然犯病,整个正白旗上下全部开始戒严,许多人都觉得这事似乎跟皇家脱离不了干系,毕竟下午还好好的人,只是去了趟军营回来,便即一病不起,再联想到这数日来,两黄旗不断的挑衅的旧事,所有人都觉得,这绝对是一件极为蹊跷之事!   在一边严加防备之后,更是直接派出八百里加急信使,向着山西狂奔而去,将京中的重大变化告知多尔衮,等待他回来主持大局。   当多尔衮收到消息之时,顿时被惊的直接从椅中弹跳而起。   多铎不仅仅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更是他在朝堂上最为重要的支持者,这个弟弟不像是两样是同父同母的阿济格,从来不曾有任何的阳奉阴违,无论情势何等恶劣,始终与他同进退,共患难,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   如今多铎疑似得了天花,命在旦夕之间,又怎么能不令多尔衮心急如焚?   只是这大同姜瓖就如同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数月时间下来却是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甚至就算是多尔衮亲自招降了数次,也没有任何的效果。   既然对方想要顽抗到底,多尔衮索性绝了招安的心思,在强行攻打大同城损失过大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开始大军围困,根据细作报告,大同城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半月,胜利眼看就在眼前,却是突然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左思右想之下,多尔衮还是决定先行回京,虽然这大清如今是他说了算,但他却明白他毕竟没有大义名份,他的地位还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稳固,并不想京中无人主持大局之下,被小皇帝外加那个阴险的女人,直接给他翻了盘!   一想到那个位置,多尔衮心中便是一片火热,若非当年皇太极联合三大贝勒,在努尔哈赤死时,全力将他母亲阿巴亥逼死,并且强行将两白旗与自己兄弟的两黄旗对换,那今天那个位置就应该是自己的了。   若非当初自己兄弟刚刚得到两黄旗,也就是如今的两白旗旗主之位,因为年纪小没有战功,也就根本没有任何根基可言,旗内宿将大多不太信服他们兄弟二人,当时动手胜算几近于零的话,估计当时就要与皇太极直接火拼一场。   但当他们兄弟三人,在两白旗中地位越来越稳固,已经慢慢完全掌控了两白旗之后,却是绝望的发现,皇太极的位置却是一天比一天更稳当!   甚至因为带领族人走出覆灭的边缘,更因为一连串对大明的大胜,所得的钱粮物资让族人完全摆脱了生存危机,人人更是所获红利极多,种种神操作之下,让其在满人内部声威如日中天,几乎被视为神明,根本就不是他多尔衮两兄弟所能够轻易撼动的。   既然无法推倒皇太极自己当家,睿智又十分识时务的多尔衮,便只能将这份仇恨埋在心底,开始顺从的给皇太极当牛做马,慎小慎微,不敢给皇太极任何借口处置自己兄弟。   那委实是一段极其憋屈又痛苦的时日,好在多尔衮终于熬到皇太极含笑九泉,终于从这种憋屈的生活中解脱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环境下磨砺出来的多尔衮,无论忍耐力还是应变能力都是大师级的。   但所谓压迫有多大,回弹就有多猛烈。   而多尔衮的回弹便是让太后给自己暖床,顺便收了一个皇帝儿子,无论怎么看,多尔衮都算是将这仇报复的到家了,对皇太极的羞辱也绝对达到顶点了。   只是唯一麻烦的便是,如今名份已经定下,当了皇帝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孩童,但却依旧是皇太极的血脉传承。   虽然对皇太极一脉的打压,已经到了极尽,甚至连两黄旗都已经被折腾的少了将近一半人,但多尔衮依旧还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起码想要趁这个机会登上帝位,就完全不可能。   虽然两黄旗不断的被他打压,但是并不代表两黄旗已经彻底认输放弃抵抗了,他们的底线就在于福临的皇位是否安定,若真的踏过了这条底线,满清内部的内讧就不可能会避免。   这样的话,就算他能够将两黄旗彻底收拾掉,满清内部也会因此元气大伤,完全便宜了其他人。   既然不能武力解决,那便只能慢慢以水磨工夫收拾掉两黄旗中的死硬派,拉拢两黄旗中的摇摆派与投降派,多花上一定的时间,将两黄旗和平演变过来。   但是短短数年工夫,却委实不足以做到这一点,尤其是皇太极的余威还在,皇太极一系的嫡系还能在小皇帝的旗帜下,团结于一块,让多尔衮分化的难度更加大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别说无法将所有保皇派全部清理出局,甚至连大换血都做不到。   别的不说,鳌拜这个当年敢在自己面前拔刀子吓唬人的混蛋,多尔衮就根本无可奈何,做为皇太极一系的嫡系中的嫡系,这人的生死势必会牵动整个两黄旗脆弱的神经,只要鳌拜一出事,两黄旗亡命相搏就是绝对会发生之事。   更别说另一个镶黄旗出身的老狐狸索尼,这更是一个比鳌拜更可怕的家伙,毕竟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有文化。   作为一个有文化,有手段的老流氓,索尼可委实在明里暗里给他制造了众多的麻烦,而且还让他揪不住小辩子,委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原本多尔衮在京中,这两人虽然小动作不断,但却根本无法玩过这方面大师级功底的多尔衮,始终被其压制的死死的,无法反抗多尔衮的淫威。   但是这一次山西大乱,多尔衮不得不领军出征,却是给了两人的机会。   甚至多尔衮都有些怀疑,这次多铎病的如此之快,里面肯定会有一些他不知道的蹊跷!   但无论事情究竟如何,多尔衮却是已经完全明白,京城中那母子俩,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之前算计了豪格,如今显然胆量更大了,甚至都已经开始算计到自己兄弟俩头上了!   “大玉儿,你这贱人,可千万别让朕抓到你害多铎的把柄!否则的话,无论你在床上如何的千娇百媚,让人不能自拔,朕也要弄死你给多铎陪葬!”   多尔衮目光凶狠的看向京城方向,心中的怒火已经有些扼止不住,似乎就快要将他整个人给点燃起来了。 第263章 炼狱   虽然心急多铎的病情,但如今的大清依旧还是多尔衮的大清,甚至以后会属于多尔衮后世子孙万万年的大清,还是不能轻易牺牲掉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多尔衮回京之时,将两白旗尽数带在身边以策安全,留下阿济格继续统帅大军围困大同,并且将一些刺头人物带在身边,以免给阿济格掣肘,最后又开诚布公和阿济格谈了如今的局势和隐患,让其千万注意防范,这才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京城行去。   好在他的部下都是骑兵,满清入关站稳脚跟之后,财政能力也随之大大增强,满八旗如今几乎都是一人双马,带着大军连续赶路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只用了十数日工夫,多尔衮大军便即再次回到京城。   而此时多铎早已经殒命多日,虽然紧赶慢赶,但多尔衮最终还是连多铎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在多铎的灵堂之中,多尔衮甚至想见这位弟弟最后一面也被阻止下来,毕竟多铎犯的是天花之疾,传染性极强,停棺之时便即将棺木封的死死的,避免让整个京城满人大爷们遭受池鱼之秧。   然后这一切却是徒劳的,多尔衮红着眼睛下令开棺,一个上前劝说的御医,更是直接被多尔衮一刀枭首。   在这倒霉蛋作为榜样牺牲后,所有人对于多尔衮的命令再无异议,一番忙碌之后,终于将多铎的棺木打开,然后如避蛇蝎一般,远远的退了开去,似乎多看一眼,自己也会被天花感染一般。   看着棺木中已经完全看不到多少人形,散发着阵阵恶臭味的多铎尸体,心硬似铁的多尔衮也不禁滚滚老泪落下,最后更是直接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险些晕蹶过去。   “将棺木合上吧,送多铎安息!将当日诊治多铎的医官全部拿下,为十七弟陪葬!”   多尔衮扶棺稳住了身形,再次开口时,却已经充满了血腥味。   “王爷,当日可是有御医的……”   多尔衮身边,一个心腹奴才小声的提醒道。   毕竟御医可是皇帝的人,这般拿人陪葬,完全就是不给小皇帝留任何面子啊!   “要朕再重复一遍么?一个也不能露掉,这帮庸医留之何用!?”   多尔衮已经基本上处于暴走状态,几乎是以咆哮般的方式吼道。   对于多尔衮的命令,两白旗上下根本无人反对,甚至人人都觉得精神振奋,这才是他们认知中的霸气侧露的摄政王,一旦动怒,谁的面子也不好使!   事实上,这也是多尔衮的想法,多铎的死对他的打击委实太过于重大,他就是要以这种强硬的态度告诉孝庄太后,他已经不准备再给任何人体面,已经做好了撕破脸大战一场的准备!   摄政王的命令很好用,甚至连太后和皇帝都十分的配合,二话不说痛快人交出了那几个倒霉蛋御医,给摄政王泄火用。   甚至整个京城之中的两黄旗,都个个乖的如同绵羊一般,除非委实有事不得外出,平时便待在军营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副贤良贞德的小媳妇模样。   与多铎丧事一起办的,还有多尔衮心腹奴才齐出,将当日与多铎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全部拘禁而来,甚至包括多铎府内的侍候奴才在内,没有一人能逃脱。   但是无论多尔衮如何查问,甚至对于一些心中怀疑的对象严刑拷打,但却始终没有问出任何的结果出来。   天花并不像其他的小病,这种病既然可以传染给多铎,其本人必然也会感染上这天花,但是拘来的人,却是无一感染这天花的,甚至连间接接触过天花的人都没有一个。   当然,最受多尔衮怀疑的自然是孙成喜这个被抢夺了马匹的家伙,但是无论如何审问和询问一些当事人,所有人都证明了这家伙完全就是倒霉催的碰上了这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说起来这家伙确实是够倒霉的,良马被人抢了也就算了,本人没有说最狠的话,反而挨了最毒的打,几番审讯下来,孙成喜整个人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但却依旧什么也问不出来。   孙成喜出城打猎,甚至骑着他那批良驹,都不是当天刻意外出的,而是经常性的和几个同样是皇家奴才的家伙们,一起出城打猎,这几日间都是一起结伴而行。   唯一有些破绽的便是时机有些凑巧,但在孙成喜不断的叫着冤枉,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的情况下,多尔衮也无法将这事硬往孝庄母子身上按。   不过多少心中有数的多尔衮,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即结果了孙成喜的小命,甚至以疑犯的名义,直接越过清廷,将孙成喜一家老小全部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令多尔衮失望的是,他这完全就是试探孝庄母子的行动,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孝庄甚至直接下令朝廷给多尔衮这个结论给背书,将多尔衮的处罚完全合法化。   孝庄母子俩都认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虽然多尔衮依旧十分不甘,但却再没了借题发挥的借口,只能恨恨的将这事结案,先为多铎小小的报了一下仇。   这数日间,也不全是烦心事,起码山西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在他离开后不足半月,因为姜瓖一直摇摆不定,大同之围根本看不到解除的那天,城中缺粮的姜瓖部,终于有人因为觉得形势彻底绝望,而暗中与清军完成了沟通,选择了投降,趁人不备偷开了城门,将清军迎入城中。   在无数的清军入城之后,姜瓖也迎来了他的末日,在不愿意被千刀万脶之下,他选择了带着家人直接引火自焚。   在姜瓖全家归天的同时,整个大同城也迎来了最为血腥的屠杀,阖城上下,除了年轻漂亮的女子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在城外损失惨重的清军,真正的做到了连没睁眼的耗子也一脚踏死的程度。   整整十日工夫,将整个大同城杀的尸积如山,如同鬼域,鲜血浸湿了地面,鲜血之多让干枯贪婪的大地都无法将所有鲜血全部吞没,让其在地面上不断汇聚流动,形成了一道道溪流!   绍武元年十一月中,在大同失守后不足十天,整个山西彻底底定,所有义军全部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许多地方都已经被杀的百里无人烟,千里处处白骨,完全就是一场人间炼狱!   从今天开始,调整回来,不再弄到凌晨了。 第264章 皇帝疯了   山西彻底底定,这样的好消息,却是并没有让多尔衮愤怒和哀伤的心情有多少好转,相反他总觉得胸口似乎被一块巨石压抑着,整个人呼吸都有些沉重。   好几次,多尔衮都有些按捺不住杀意,想要直接杀入宫中,将顺治这对母子直接斩杀成泥,但是最后却只能忍耐了下来。   不过最近几晚留宿宫中时,大玉儿明显被折磨的不轻,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是看其无论如何涂脂抹粉也无法掩盖住的憔悴面孔,就能明白,晚上她都经历了什么。   虽然多铎的死令多尔衮大受打击,但他毕竟是枭雄,感情为理智让步是一个枭雄最基本的素养。   在如今拨剑四顾茫茫无对手之时,多尔衮也按捺下来直接掀棋盘的冲动,小皇帝收拾起来并不难,宫中多的是他的耳目心腹,只要时机到了,一个眼色就能让其暴毙,如今更重要的则是天津城内的明军。   这万余明军步骑,就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大清的喉咙里,不拔出来根本就让人睡不着觉。   但是多尔衮并不是傻子,明军敢在距离北京城如此之近的地方嵌入这颗钉子,那必定不是那么容易被拔出来的,起码多尔衮觉得事情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   仔细思量了一番,多尔衮便即命令另一个名义上的摄政王济尔哈朗作为统帅,再派他的心腹先兴罗什为副帅,带着数万大军前往天津试试明军的水准。   这种安排下,无论济尔哈朗是胜是败,多尔衮都可以坐收渔利。   胜则是他识人之明,败那就不用说了,大清就可以结束两摄政王并肩的历史了,哪怕这并肩而座只是名义上而已。   再细细推想一番,多尔衮觉得这事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   早在顺治三年五月,多尔衮以顺治皇帝信符收贮于皇宫之中,每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钤印,十分不便。于是,即遣人将皇帝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   从是年起,有皇帝印信在手的多尔衮,不仅实权在握,可以任意罢免和提升官员,凡一切政务,多尔衮不再有谦恭请示之举,未奉皇帝旨意,却一律称诏下旨,俨然如同皇帝。   因此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多尔衮根本无须征询小皇帝意见,直接便即写就诏书,盖上大印,便直接命人传旨济尔哈朗等人,准备一应事务。   将最重要的事情处理好后,多尔衮顿觉得有些疲惫,拿起架在火炉上的水壶,开始冲茶。   他的茶具一套精美的景德镇官窑油瓷,是他从宫中带出来的珍宝,这东西在世面上虽然称不上孤品,但存世数量极少,又因上面的龙腾虎啸的精美绘图,向来极得他的喜爱。   虽然他不太好茶艺,但对于这套瓷器却是极为珍爱,每日有余暇时,便会冲上一大壶茶水,慢慢的畅饮自在。   这个习惯还是这两三年才从汉人文官身上学来的,当习惯了这种作派后,多尔衮也是觉得极为陶治身心,让他心境平安喜乐。   “唉!也是该多锻炼一番身体了,入京以来,累日处理公案,少有弓马骑射之乐,特别是这两三年,这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多尔衮轻轻吸了一口茶水,泌人心脾的茶水在口中融化,心中却是有些叹息的说道。   ……   在多尔衮调兵遣将对付天津卫城的中明军钉子户时,远在南京的朱聿鐭也没有闲着。   在之前与文官们一场大殿斗法之后,朱聿鐭已经彻底表明将会改变大明格局,更是隐约之间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文官们的基础,大明众多的士绅阶层。   这几乎是向文人集团宣战的朝会,朱聿鐭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如同明太祖朱元璋一般,让天下文官背弃自己,甚至弄到最后无人可用的地步时,却是意外的得到了苏观生与莫修伟二人的效忠。   这个结果倒是令朱聿鐭有些意外,这两个可谓是士绅官僚们的顶层人物了,想不到居然这般痛快的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开始全面倒向了自己。   莫修伟还可以理解,毕竟他就是一个被自己阶则排济的失意人,在大明天启年间便即被打发入王府做长史之人,在文官圈子里面的地位自然不问可知。   这种人背叛自己的阶级是可以理解的,并且被本阶级抛弃,产生报复心理一点也不奇怪。   但苏观生背弃自己的阶级就有些让朱聿鐭无法理解了,苏观生虽然仕途也有些坎坷,快六十的人了,才因为南明弘光朝廷要征税的需要,才给他一个户部郎中的名头,让其至苏州催税。   但他一直都在文官圈子里面混着,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压,虽然能帮衬他的人不多,但毕竟还是圈子里的人,这般一脚踹开小圈子,嚷嚷着要跟自己死扛到底,朱聿鐭还真有些信不过。   不过不信归不信,但心中怀疑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看,这一点朱聿鐭自然不会犯错。   “国朝之事,莫过于赋税枯竭,官兵无饷无粮,既不可练兵,亦不能应敌。朕觉得户部虽为六部之一,但权柄太小,征缴赋税,但遇地方抵制,地方官无为时,只能依其结果而报之吏部,等候吏部裁决之。不仅费时,更是难有结果。”   既然信不过苏观生,朱聿鐭便只能出题考核一下苏观生。   “朕有一个想法,朕要成立一个强力衙门,名字暂定为大明税务总理衙门,设总理一职,官衔比肩尚书衔,只向朕负责。税务总理衙门在户部清吏司的基础上重组,专责赋税事宜,及报送地方赋税所遇。这事明日朝会时,苏阁老就在朝会上个奏折吧!”   “陛下圣明!老臣之前做过户部郎中,深知赋税枯竭之患,实为我大明之顽疾!只是敢问陛下,这税务总理衙门有何不同,难道独立出六部,就能为大明收上税务么?”   苏观生当然不会这么容易上船,心中不断打鼓的同时,有些怯怯的问道。   “当然可以,朕准备将锦衣卫分出一部,加从各地驻军中抽调兵马暂时强化这个部门,不仅如此,朕还要重新厘定田亩,追缴往年欠税!”   朱聿鐭微微一笑,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了最狠毒的话语。   “啥?!”   苏观生顿时整张老脸都白了,如同遭了雷击,差点小心脏急剧收缩而直接当场倒毙。   这皇帝,难不成是疯了不成? 第265章 投名状   皇帝的话音落下,整个暖阁内一片的安静。   “敢问陛下,如何厘清田亩?”   好一会儿,苏观生这才觉得血液流通稍稍正常了些,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道。   同时他心中也做好了准备,皇帝的点子总是那么多的多和跳脱,每每当他觉得已经猜透了皇帝所想之时,却会突然被皇帝那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雷的外焦里嫩。   而这一次,他决定无论皇帝如何回答,他都得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这个很容易啊!拿着各地府县的黄册,只要是在各地士绅名下的田地,只要无人有争议,便重新制作田契,发给他们就是了!当然,若是有争议,那朕就得好好问问他们,这么多年逃匿朝廷的赋税,究竟是何居心了,不给朕一个说法,那朕就给他们一个说法好了!”   朱聿鐭却是促狭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虽然皇帝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就是在讨论晚上是吃白切鸡还是黄焖鸡一样。   但是苏观生看来,根本不需要多少政治嗅觉,就觉得一股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似乎已经看到了那血流成河的惨状。   作为士绅中的一员,他当然明白士绅们对于赋税的深恶痛绝,他们宁可一夜往青楼扔数十上百两银子搏红倌人一笑,也绝对不肯拿出来一分钱来交税。   若是没有厘清田亩这个前提,事情都还好说。但是一旦开始厘清田亩,并且重新登记造册,那之前无数投充而来的百姓,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田地直接成了别人家的,自然会有人闹腾,而这也正好给了这个心肠黑的不像人的皇帝一个极佳的借口!   苏观生最乐观的估计,皇帝要的这个说法,最轻的也是让士绅们拿出足以令他们元气大伤的钱粮,最重的便是直接会被从地方上抹去。   而更重要的是,士绅们连鼓动百姓起来闹事的可能也没有了,投充百姓也不是傻子,在明知道闹事后自己田地会彻底改了姓的情况下,还有谁会去帮助这些士绅?   至于佃户们,可能会被鼓动着闹事,但只要提前布置一番,通知朝廷会重新分田分地,或者给他们一条别的什么活路,还能跟着士绅闹事的,还能有多少?   就算还有闹事的,朝廷可不是之前的朝廷了,如今手中兵强马壮,收拾起这些顽抗的农夫,能花费多少工夫?更别说这些注定只是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了,根本没有人可以挡的住朝廷大军一击!   甚至苏观生还能想象的到,这一批收拾的肯定是最不肯合作的刺头士绅,毕竟大部分人在钢刀面前,都会乖乖的拿钱消灾,只有那些自认为背景大,人脉广的士绅,才会选择和这一波新政硬刚上一番。   而收拾了这一批士绅后,苏观生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这位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帝,肯定还有后招,后续还会有士绅会因为同样认不清形势而跟着掉了脑袋!   反正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是皇帝彻底压服士绅,从此江南再无别的任何声音,便是士绅先起来革了皇帝的命,大家重新立一个皇帝各过各的安生日子!   当然这些事情虽然大,但苏观生却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皇帝给自己出的这个难题!   如果答应这件事,在皇帝一连串后手慢慢发动起来后,朝廷是绝对不会再有钱粮之困,但他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无论士绅们最终的下场如何,首先倡仪此事的他,必将成为天下士绅口诛笔伐的头号目标,史书上如何记载他倒不用太担心,但是眼下名声肯定会顶风臭十里!   “怎么了,苏爱卿不愿接这个差事么?”   朱聿鐭看着满脸阴晴不定的苏观生,平静的问道。   苏观生身体一颤,他不愿意接受吗?那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凡有丁点可能,他都不可能愿意接这种事情。   但是如今这局面还由得了他么?   皇帝摆明这是要一个投名状,需要的就是他的一个站队,而不是站一边给皇帝加油鼓劲。   什么时候起,大明的皇帝竟然如此的狼性,攻击性如此之强了?至少百五十年来,再也没有这种皇帝了吧。   嘉靖皇帝当年初登基时,也是比较强硬,但却根本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蔑视整个士绅阶层吧?   这个机缘巧合下登基的外系藩王,本身得位的基础就不正,不好好拉拢天下士绅为其站队,又怎么会有这般强硬的姿态而君视天下的?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苏观生却是明白,如今这个当口只要他摇摇头,就能推却了这个差事,而且因为他是第一批劝进的从龙功臣,注定不会有什么残酷的下场等着他,他多半能够安然加乡颐养天年。   但是他苏观生宦海一直沉了数十年,刚刚登临高位,眼看能成为大明中兴名臣之际,却是变成了回乡逗弄孙儿的结局,这又让他如何甘心?   当苏观生听到皇帝看似客气,实则催促的话语后,终于彻底将所有包袱放到了一边,深深吸了口气,行大礼于地,“陛下如此看重老臣,老臣自然不敢有负陛下所托,谢陛下看护和成全!”   这话听着似乎是全靠皇帝照拂,是皇帝给他机会,实则是向皇帝要求庇护。   苏观生深深明白,一旦踏出了这一步,他几乎将成为文官公敌,没有皇帝的护佑,估计攻击他的弹劾就能将他完全淹没!   “卿不负朕,朕亦不会负卿!放手去做,任何事都有朕担着!”   朱聿鐭当然不会让真正愿意办事的人担责,他觉得一句话很对,上位者若不能为下面真正做事的人当一把保护伞,如何能让下面的人心甘情愿的为上位者背锅。   “老臣晚间便会整理出一个章程,明日朝会便会上奏朝廷,时间不早,老臣这便先告退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苏观生再不耽误,躬身行礼说道。   “去吧!莫要让朕失望!”   望着行礼离去的苏观生,朱聿鐭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这般的激烈的进行社会变革,带来的绝对是血风腥雨。   当然还免不了一群肯背叛自己阶层的官僚们,好在这些的官僚,朱聿鐭正好有一批,而且还是比较苦大仇深,与江南士大夫们仇怨纠缠极深的一批。 第266章 纠结   这一批人当然是阉党,而且还必须是北地的阉党成员。   能够放弃北方基业,死咬着牙,跟着南明小朝廷一路坚持到如今的阉党成员,至少在忠诚问题上已经没有大碍,至于人品和操守,这向来不是朱聿鐭所操心的问题。   只看看崇祯朝时,满朝的正人君子干的人事,朱聿鐭就觉得他更喜欢真小人一些。   起码这些人是拿钱就办事,不像是正人君子们,拿了钱之后,还得先酝酿个几日,再商议个十几日名目问题,然后既当了婊子,又将牌坊修的又高又大。   在这帮效率极为低下,每日间除了骂别人这错那错的正人君子操纵下,敢做实事,能做事的官员不是被骂自闭,便是被骂的退群,干事的越来越少。、   毕竟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每日间忙死忙活,哪有舒服的抄着手,专挑别人的错来的容易?这种情况下,自然是空耍嘴皮子,大言指点江山的喷子却越来越多。   到了崇祯朝后期,朝廷中已经基本没人干活了,大家上个朝都是在锻炼嘴皮子,相互指责踢皮球,好好的朝会完全被这帮嘴破子们变成了菜市场。   一群嘴强喷货,外再加上一个性情急燥,又没什么水准的拼命三郎般,越做越错的皇帝共同努力下,唯一苦了的只有大明,直接朝着万丈深渊一去不回头。   朱聿鐭自然不喜欢跟一群嘴最喷子吵架,在拳头更硬的情况下,他更喜欢砍人。   本来这工作最适合的人,是广州城外他创立的书院里的那群烈士遗孤们,但眼下书院刚刚起步,想要这些人派的上用场,没个三五年,根本不行。   而真正能挑大梁的时候,估计都得十年之后了,他根本等不及更耗不起。   既然这些人用不到,那北地被掩护的阉党成员便成了次优选了。   首先这些人家产全在北方,在江南大动干戈根本损不到他们分毫利益,其次这些人肯定不会放过收拾这帮子宿敌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在这场变革之中,他们注定能够从中分一杯美羹!   这个税务总理衙门的第一任天官,朱聿鐭心中已经有了人选,那便是之前朝会之时将江南文官们恶心了个遍,战斗力极强的户部郎中彭温韦。   另外那十数位阉党人士,朱聿鐭觉得除了留下三两个在朝堂上与自己搭台之外,其他人都可以直接塞进这个税务衙门之中。   如今南方大定,北方虽然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估计这一手海路登陆偷袭的大计,绝对是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起码历史上的满清见识到这手绝活之时,是在两百年后了。   这次前往北方的舰队规模极大,所携带的物资更是充裕,几乎将朱聿鐭的家底搬去了近半,若是能够偷袭得手,守住一座大城数月功夫问题应该不大。   就算满清方面最后能够将任良朋他们打出大陆,他们也需要面对着郑家舰队无休无止的海上袭击,短时间内别说向南大举进攻了,能够守住漫长的海岸线,就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而南方基本上已经平定下来,士绅阶层在没有外力的干预下,想要反抗自己,绝对是一件取死之道。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大变革下,各地的降军也是可以从中分一杯美羹的,可以让他们更快的融入大明的圈子里。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云贵二省的西营,这是一支不可侮的大军,尤其是孙李一旦联合起来,估计整个东南都得震动三分。   虽然如今闯营与西营打的热火朝天,但朱聿鐭却是明白,闯营虽然如今得到了自己绝不追究的承诺,但对方却势必还会对大明朝戒心依旧。   轻易之间,是不可能为了大明将自己的本钱全部拿出来的,能够将孙可望牢牢堵在贵州出不来,就已经是闯营上下能够拿出来的极限诚意了,更多短期内就不要多想了。   而朱聿鐭要的也只是如此而已,他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完全的环境,可以让他放开手脚整理内部矛盾,将一口口啃食大明血肉而肥硕无比的豪猪放血吃肉,将元气先补充过来再说。   至于说因此让整个江南百业凋零,朱聿鐭觉得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权力真空这东西根本不存在,少了你刘老爷,还会有无数个王老爷爬上来填补这个空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断层的危险。   金钱的价值就在于流通,不能流通的金钱就是垃圾,而偏偏就是这些大士绅们手中握着最多的财富,却是只肯埋在地下,让市面上的贵金属越来越少,人们越来越穷。   他将这些钱财拿出来,作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朱聿鐭可不会死抱着这些东西不放,毕竟他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估计到时东南的各行各业都会因为他的订单刺激下,让整个东南不再死气沉沉,会因为财富的重新大分配而涣发生机。   朱聿鐭如今最担心的是,这些人会不会扯虎皮做大旗,十倍百倍的放大他的变革,不仅将一些可以拉拢,或者说暂时稳定住的士绅逼反,最后更会因为祸害地方让江南处处烽烟。   对于这一点,朱聿鐭是绝对相信文官们能干的出来的,阉党虽然是阉党,但归根结底也是文官集团的一员,他们干起这种事来,可能会比那帮正人君子更加的不要脸,更加的狠辣下作。   虽然这些阉党们在地方上的行事,会有锦衣卫监督他们,同时也会有东厂的人伏于暗中跟随,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朱聿鐭最担心的就是这三方本就是一家,而且还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真个因为利益共通的原因彼此勾结起来,欺上瞒下,将他的耳目完全封堵还是小事。   若是因为巨大的利益被人收买或者钻了空子,那对于他来说,就委实是一场灾难了。毕竟朱聿鐭是怕死的,为了这一场大变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不再轻易出宫的打算了。   完全将希望寄托于别人有面对海量财富而不动心的操守上,朱聿鐭觉得这委实是愚不可及的想法。   既然无法做到化身无数,亲自监督这些人行事,那引入竞争机制,就成了一种必然。   而且这个监督方必须不能与这三方利益共通,最好是与他们的利益背道而驰,这才能形成真正的监督。   但思来想去,朱聿鐭却是觉得有些矛盾和抓瞎了。 第267章 默契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查则无徒。   朱聿鐭最后也是放弃了强力监管的打算,信息传递高度发达的后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时代更加不可能解决的了。   他要分清楚的主次矛盾,而不是建立一个完美的社会制度。   如今最主要的矛盾,已经从满清转移至江南不肯老老实实纳粮纳税的士绅们身上了,毕竟他要养军的话离不开赋税,虽然靠着之前的红利得过且过可以,但红利老本总有吃完的那天,不在这之前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税收制度,最后依旧免不了因为财政崩溃而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是一场剧烈的变革,不仅仅需要他朱聿鐭下定决心,更需要众多的既得利益者参与其中,若是不给足够的人以利益,形成一个新的利益阶层,这种变革是维持不下去的,迟早会被那些被打压的旧士绅们反攻倒算。   新的税收制度是如今压倒一切的重中之重,根本不能有任何的从长计议,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推行下去。   另外需要朱聿鐭头疼的事情还有很多,军队改制的问题也是一个重大的改革,如今以营为单位的军队,无论是规模还是统驭方面,都是弊端重重。   有心想将后世的军制施行拿来主义,但是朱聿鐭再三思量之后,还是觉得步子迈的有些太大。   生怕扯到蛋的朱聿鐭最后还是觉得这事先缓缓,需要循序渐进才行。   不过大明的大小相治,在太平年间是保证军队不会做乱的灵丹妙药,但却是完全不适合如今的局势。   一方总兵想要指挥的动一个游击将军,本身没有威信的情况下,都需要先杀鸡儆猴一番,这样靠着战时权威,勉强把一堆长期没有直接管辖权的将领揉合在一起的军队,在战场上战斗力是个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   有鉴于此,朱聿鐭首先改革的便是军队的领导权,加强高级将领的权威,无论平时还是战时,高级将领对于下面的军队都需要有管辖权。   不过这样也会产生另外一个重大问题,那便是军队长期被一人把控的话,很容易产生军阀,甚至会出现藩镇割据的情况。   这对于朱聿鐭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后世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措施,那便是各大军区老大,十年之内便即轮换,既可以保证军队指挥的完整性,又可以避免在一地权威过重,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当然后世这种玩法是建立在军队正规化,官兵职业化的基础上,我天朝还有正委这种可以确保军队思想不乱套,监督军事主官的存在。   朱聿鐭手下可没有这样的人才,也没有足够正规化和素质化的官兵,他有的只是一帮子为了荣华富贵拼命的糙汉子,还有一群身残志不残,最为擅长祸害人和揽财的皇家太监们。   这些太监监军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事实已经证明,让自命不凡文人监军,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势必会反客为主,而由他们带领着的,之前的绝大多数大明精锐军队,最后都会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而太监就比较好办了,只要给前线将领直奏权,太监就翻不起多大风浪,贪钱是肯定会贪钱的,只要军队还能维持的下去,就不算什么。   甚至军队出现哗变这种情况,朱聿鐭也不太担心,到时只需要将这死太监脑袋朝营门上一挂,然后将他贪的钱财和军队来一个五五分,估计立即就能让这群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士兵们,再次高呼皇帝圣明,然后大家继续给自己卖命。   皇帝想捏死一个太监,那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到哪里去,但想要这般捏死一个文官,那就是一件麻烦事了。不仅程序繁杂,而且罪名还得伤脑筋费力去编,不,按上去一个。   起码在大明朝,这绝对是一件大麻烦事。   虽然朱聿鐭自己觉得,已经摆明了不要脸了,但是自己不要脸归不要脸,他还不想被天下人都指着后背骂不要脸,适当的脸面还是要的。   朱聿鐭觉得这帮子文官不是最喜欢张口闭口都是祖训,那按排他们罪名就以祖训贪纳六十里剥皮就行了,虽然不人道了一些,但是毕竟是祖训,就得遵守嘛。   估计这罪名,随便按在那一个文官头上,都不会有冤枉的,绝对是居家旅行,剥皮抽筋的必备良药。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许长语到了。”   正在朱聿鐭还在盘算着之后推行的改革时,一个小太监小跑着来到门外,低声禀报道。   “传!”   朱聿鐭收拾了一下心情,威严的吩咐道。   不多时,许长语便即小步入内,直接跪下道,“臣许长语,奉旨觐见。恭请圣躬金安!”   “朕安。风声放出动了没有?”   朱聿鐭坐直身体,请一本看到一半的奏折扔下,平静的问道。   “回陛下,已经传出去了,如今南直隶各城都已经收到风声,朝廷已经准备开始征粮征税,甚至要重开商税,开放海禁等等。只要朝廷开始商议,地方上肯定会立即有动作传上来。”   许长语抱了抱拳,十分自信的说道。   如今的锦衣卫在经过大半年的发展,以及重新将之前藏匿于各地的锦衣卫收拢之后,已经略略恢复了元气,至少在各大城池,已经完全恢复了秩序,放出去这点消息,根本不算是什么难事。   “以你所看,哪些地方需要重点防备?”   朱聿鐭脸色不变,平静的追问道。   对于许长语所说的‘动作’,朱聿鐭自然是心知肚明,那必定是地方上实力派抵制行为,具体上会如何,或者说能够闹到哪一步,还不是很清楚。   “回陛下,依臣所见,苏松二州,杭州,乃是重点防范区,这两地豪门巨贾无数,更是世家林立,尤其是苏州府,更有数家足以富可敌国。此两地豪门世家把持地方,地方官都不得不仰其鼻息而活,更有佃户长工无数,只要有心人一煽动,立即就会有民变之虞!天启年间,崇祯年间,甚至弘光年间,都皆有此辈乱法,臣以为不得不防!”   虽然皇帝问的是朝政大事,但许长语却是朱聿鐭心腹,深知朱聿鐭的作风,并无任何顾忌,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朕也是这样想。行了,将你的锦衣卫只留暗桩,大队撤出这数地,先由得他们闹去。”   朱聿鐭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的说道。   “遵旨。”   许长语也不问为何如此,十分默契的行礼领命。 第268章 货币   许长语离去后,朱聿鐭并没有闲着。   今日他要接见的人还有很多,刚刚吃了点糕点,喝了几口茶滋润一下嗓子,便即将下一批人叫了进来。   这一批人虽然也披着密,但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正规路子出来的官员,并不被正统的士大夫所承认。   这些人是朱聿鐭之前在广东时,所建立的皇家钱庄的掌柜们,而这也是朱聿鐭极为关心的几大事务之一。   这个时代大明大部分的人,对于商人和经济领域的威力,根本没有任何的认知,一说起来,便是鄙夷有加。   其中恶心的便是文人,从来便是一开口天下的物产是恒定的,并且一边痛骂着商人低收高放倒卖的无耻,一边派出自己宗族内没有读书天分的族人参与其中。   这种既削尖脑袋向里面挤,又不愿意自己和这行当有丝毫的接触,这种既立牌坊又当婊子的作风,委实令人钦佩不已。   朱聿鐭当然不会这般无耻,至少他觉得做为一国之君,亲自参与其中,未免有失身份,于是也如文人一般,通过别人参与其中,唯一不同的是,他却不会像文人一般得了便宜,还要一副君子远俗物的作风,砸场子骂街。   一群掌柜虽然不是头一次入宫,但之前广州那看起来已经比较恢宏的行宫,与如今眼前的紫禁城一比,那完全就寒酸的如同乡下土财主的大院了。   在处处庄严浩大的宫阙前,这些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礼敬的商人,无不敬畏有加,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诸卿,如今钱庄事宜进展的如何?”   耐心的等这些人战战兢兢的行了礼,朱聿鐭便迫不及待的直接进入正题。   “回陛下,小的,不,微臣等无能,钱庄虽然已经遍及广东一省,但目前却是基本上入不敷出。微臣等已经尽了全力,但也只能做到少量赢利,至于陛下给微臣对钱庄前景的要求,微臣目前还做不到。”   宋邦展作为皇家钱庄的大掌柜,自然是第一个上前汇报,不过他的汇报却是完全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事实上这报告根本就不需要再汇报,对于钱庄事务很上心的朱聿鐭从来没有丢掉过对于钱庄的关注,锦衣卫每隔十日便会向上汇报一次钱庄事宜,因此对于钱庄的运行,朱聿鐭是十分清楚的。   “说说具体的困难。”   朱聿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个东西毕竟是个新事务,在一切靠摸索的情况下,能够做到不亏本,就已经达到朱聿鐭心中的最低预期了。   “主要是推广方面困难重重,不仅仅是百姓们顾虑重重,地方官吏士绅们也大多阳奉阴违,甚至有些人还在地方散布谣言,说钱庄宝钞是为了搜刮地方而设,并将当年大明宝钞旧事传的沸沸扬扬,许多百姓都不愿拿粮食兑换宝钞。   如今宝钞的主要使用者是商人,钱庄的收益也大多来自于他们。不过他们也大多没有存钱兑换宝钞的想法,大多是因为时局混乱,携带大宗金银行远,安全性太差。   比较钱庄异地结算百抽三的利差与镖局的行镖钱,觉得依旧是异地兑换更便宜些,便大多选择异地存取。他们走的只是流水,很少有人愿意存银入钱庄。陛下,这是臣等整理好的帐本,还请陛下过目。”   宋邦民躬身递上数本帐册,并将他了解到一些消息全部讲了出来。   “那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   朱聿鐭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帐册,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陛下。微臣觉得眼下还是暂时先稳上一顿时间,给百姓们充分的时间来适应宝钞。”   宋邦展行礼说道,但想了想还是咬牙说道。   “微臣在广东时,曾见过红毛鬼们所用的钱币,分为金银铜三阶,比例大概每阶都是一十比例,微臣斗胆,请陛下斟酌一下此法,也许不无道理。”   朱聿鐭只是轻轻点点头,陷入深思之中。   老实说,纸币推行这般的费时费力,效果远远不及自己当初时想象的美好,完全印证了那句‘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的名言。   他当然明白这种货币是什么,更明白这东西也是散装金银向纸币转换之时的过渡,甚至到了未来时代,这东西依旧是和纸币共存着,从来没有真正被淘汰过。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朱聿鐭却依旧不打算用这个东西,并不是他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比如结算方便,比如推广难度比纸币低上许多,甚至这东西所附带的成本利益。   毕竟这三种货品制作虽然麻烦,但相比于它们所代表的价值,制作它的过程本身就是已经提前赚到了利润。   拿银币来说,材质一般是银占89%,铜占10%,锡占1%左右。   制币这个过程中就产生了利润,这个毛利润一般在一成左右,若是再去掉人工、再加上发行之时的成本,纯利润也有三分上下,也就是说一枚银币从制作出来之际,便即已经赚到了三分银子。   这个数字虽然看似不多,一枚银币赚了3%,但是再联系到它的规模和数量,这个数字就不一般了。   虽然这东西有着无数的好处,但朱聿鐭却也有唯一的障碍,那便是他没有这么大的本钱,手中的钱财虽然还有不少,但是这是保障军队忠诚和战力的本钱,是绝对不能挪用的。   “既然宝钞难以扩展,那便暂时先不再向外强行推广了,先维持住现状,若有人前来兑现宝钞,也无须阻拦。至于铸币之事,等朕再思量一番后再谈。嗯,这段时日内,你等先行试铸一些钱母,送予朕看看样版。”   所谓虎倒架不散,朱聿鐭是不可能将没钱的理由讲出来的,点点头后,将这一茬先行跳过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朱聿鐭还是决定承认失败,承认自己这步子扯到了蛋,决定先暂时减缓宝钞的推行。   “遵旨!”   几位大掌柜连忙行礼应道,人人都是心中松了口气。   “敢问陛下,那宝钞印刷之事……”   按照规矩,在皇帝已经拍板之后,他们就需要应命离去了,但是宋邦展却是敏锐发现了皇帝没有指明的一个大问题,而身为大掌柜的他,若是不问个清楚,事后必定会被追究到,当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   “这个无需停下来,朕另有他用。”   这个问题朱聿鐭确实没有想到,只是略微沉吟一下,便即拍板道。   做为一个比较小家子气的人,朱聿鐭觉得这一套造价不菲的东西,必须得找人埋单回来才划算,而人选他也已经想到了。 第269章 远景   这辈子来到大明,朱聿鐭算是祸害了不少人了。   无论是大明士绅,官吏还是皇亲国戚,朱明宗室,朱聿鐭都没有放过。   甚至可以说,越是自己人,朱聿鐭祸害的程度就越是猛烈。   不信你问问在孙可望淫威下,只能不断哭鼻子的永历皇帝,或者问问那些被断了供养的大明宗室们,或者也可以问问即将被祸害的士绅官僚们,完全就是一部血泪史。   偶尔想到祸害了这么多的自己人,朱聿鐭本就不多的良心,也会有些心疼,就比如现在,朱聿鐭委实是强烈的渴望去祸害一下外族。   不过如今的满清,朱聿鐭想祸害他们,实力还有点欠缺,只能稍稍恶心一番出出恶气。   不过却有一个现成的目标,让朱聿鐭极为的心动,并且也有足够的能力祸害一番。那便是后世跪族的洋大爷,因为时不时的打交道,自然是朱聿鐭第一个想到的目标。   朱聿鐭是相信未来全球一体化进程的老实人,他认为未来与洋鬼子打交道的地方肯定不会少,朱聿鐭虽然需要和他们做生意,但却不愿意拿出金银来,甚至连铜都不太拿出来。   既然不愿意拿真东西出来,那也只有纸币了。正好可以帮他挽回这一波拍脑门犯下错误,所应当付出的代价。   如今的大明可不是后世,科技与西方差距不大,贸易上更是双方顺差极大,军事上也不似清末一般,完全仰视对方,而是可以平视甚至俯视对方。   而朱聿鐭要做的也很简单,那便是抄袭大英帝国成立东印度公司的做法,不,这个时候英吉利应该还在满世界当海盗呢,还不是后世的大英帝国,这应该是朱聿鐭自己的原创。   至于你说这个时候西班牙已经有了东印度公司,朱聿鐭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毕竟西班牙的东印度公司蛮横是够蛮横,但论起不要脸和手段来,比之大英帝国完全就是巨人与婴孩之间的差距。   大英帝国的东印度公司,才是朱聿鐭心中最集不要脸与手段灵活,呸,最集绅士风度于一身的真正跨国公司。   朱聿鐭虽然如今还做不到未来大英帝国那般拉风,甚至这个公司跨过黄水海域,估计就得被揍的满头包,但在这大明一亩三分田上,能做的却是极多。   首先可以以朝廷的名义,授意所有货物需要分类,只有通过分类并且进入未来的大明帝国贸易公司内统一定价,才能对外出售,否则一率按照走私罪论处,一旦被水师稽查到,便即全部没收货物,并且追究境内相关人等的罪责。   在将大明内部大大小小的商贾士绅们整合在一起,将各自为政的大明商人出售的货物全部集中在公司内,统一对外定价,可以将大明内部的内耗降到最低,并且朝廷也可以通过对货物数量的掌控,得到最准备的税收数字。   说实话,朱聿鐭对于大明境内的士绅们,掌握着货物的源头,却拿不到定价权,只能拿到海贸利润最薄弱的一份,外加盘剥国内小手工者心榨取利润的作派,是深以为耻的。   如今既然轮到他当家,自然是要取得海贸中利益的最大化,起码不能让所有好处都被外来人全部得了去!   毕竟只要他能将大部分货物源头控制在手,这些欧洲人想要一趟赚的盆满钵满,就不得不低头做小,他就可以合理的利用这一点,用宝钞建立一套在大明近海之内,行之有效的货币体系。   当然他并不是想让宝钞,变为后世美元那样成为全世界的硬通货,因为这根本就不现实。   他只是打算让洋鬼子想要买货物,就必须先用金银兑换宝钞,然后用宝钞购买货物。   而宝钞的兑换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朱聿鐭并不打算无偿为这些人兑换,而且掌握兑换的宝钞数量,他也可以方便从中抽取税金,要知道海关关税,就算在后世也是国家主要财政收入之一!   大明之前的皇帝不懂这其中的横财有多大,他朱聿鐭可是一清二楚的,当然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   既可以从中多收取一道手续费,又可以慢慢通过双方剥削收取税金,屯积大量的金银做为货币信用的保证金和原材料。   只要积累的够多,再加上强大的军事经济实力,再由自己拉开大明自己的工业革命,那以大明的体量,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后世美利坚帝国一般,控制住整个世界的经济和贸易走向。   这并不是空想,而是极有可能实现的远景。毕竟只要大明这边的东西是他们拒绝不了的货物,那他们就只能在纸币与税收上给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血液。   或者这些欧洲人更莽一些的话,也是可以一毛钱也不出,通过战争抢夺货物和税金,通过武力为他们牟取最大的利益。   虽然朱聿鐭眼下并不想多一线作战,但这样的战争却是朱聿鐭最喜欢的,因为这不是他的战争,而是被抢了货物和钱财的大明士绅商贾与这些洋鬼子的战争!   断人财路与杀人父母无二,都是不共霸天之仇。   面对着抢了自家货物的洋鬼子,这些人估计不用自己鼓动,就会红着眼睛跟朝廷站在一块,拿出足够的真金白银出来,同这些远道而来的欧洲人拼上一个你死我活。   至于洋鬼子如何想或者如何选,朱聿鐭并不在意,甚至就算他们不与大明做生意,朱聿鐭也不在乎,只要实力到达一定地步,你想不跟我做生意都不行。   后世的大英帝国,就十分生动的给全世界上过这种丛林法则的课程,只要足够强,并且足够的不要脸,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做不成的生意。   这一点,朱聿鐭相信大明这些士大夫在后一条上,绝对不会输于大英帝国们的绅士们,至于第一条,朱聿鐭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给这些不要脸的选手们给补上的。   而想要让这些不要脸的选手们有热情,有勇气出去跟洋鬼子比不要脸,朱聿鐭觉得还是有众多的办法的。   至少一个海外分封建爵位甚至称制,就足以让这些士绅们中足够勇敢的人挺而走险了。   如果能够因为利益再加上自己的鼓动,能让更多的士绅从大明这一亩三分田里走出去,重新拾起丢失了数百年的武勇,朱聿鐭就觉得自己没有白来大明这一趟。   虽然这样的坑货主意,让朱聿鐭心动不已,但他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将之写就下来,放在未来朝廷。   依旧同样的原因,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   估计未来数年内都无法施行,毕竟眼前的大敌是满清,在没有将满清彻底消灭掉,或者消弱到一定地步之前,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另一场战争。 第270章 内讧   翌日一大早,皇城宫门便即大开,将早就等候于此的文武官员迎入奉天殿内。   这座象征着大明兴衰荣辱的大殿,见证过大明的崛起与衰亡,更见证了大明浴火重生的如今,绝对是如今这些大明文武心中的圣地所在。   唯一不太和谐的是,这绍武皇帝自从入了京后,除了第一日进皇城,顺势召开了一场殿会后,便即一直到了现在才有了第二次朝会。这样懒散的态度,绝对是在这南京城中寥寥几位皇帝之中最差劲的了。   别说比不上这南京城第一位大明皇帝兼工作狂的明太祖了,就连建文小皇帝的工作积极性都比不上,甚至连后来从北京打到南京的永乐皇帝都不如。   这倒不是说这些文武大臣们的工作积极性有多高,日日盼望着天不亮就起身赶来朝会,而是因为朝会是身份的象征,能够站在这大殿之中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大佬级人物。   你皇帝天天不上朝,你让咱们上哪显摆去?   再说了,不在朝会上多吵上几句,如何向皇帝夸耀自己的本职工作做的如何扎实,又如何能够让皇帝注意到自己,让自己能够有上升的空间和机会?   不过在等待太监宣布入殿之前,文武大臣们都在偏殿等待着,地位一般的只能老实在边缘站着,如苏观生等这般的内阁大学士,则有桌椅供应,让他们能够稍作歇息一番。   不过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如今的武将们依旧是扎堆存在,相互之间打趣说起荤段子,嘻哈声与喧哗声阵阵。   弄的文官们人人都远远离开他们这个圈子,似乎靠近少许就会如他们一般,斯文尽丧,没有体统。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文官已经没有过去的底气和胆量,去喝斥这些武夫,让他们闭嘴,莫得喧哗。   在一个个手握兵权,更是带着见官大一等的爵位在头上,这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地位低下的武将了,而是一个新的强大的武勋集团!   哪个不开眼文官敢去招惹?莫不是想落得一个,直接被揍个半死的下场。   文武之间显然泾渭分明,但文官之间显然派系更加复杂,有数人,十数人的圈子,相互之间不断的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也有如同大学士,身边人数更多,特别是几位大学士坐于一块后,周边更是围拢着数十人的场面。   不过诡异的是,如今的内阁大学士却没有了往日的挤在一起的场面,而是十分明显的分为了两拔人。   其中首辅苏观生与次辅莫修伟安然的坐于一边,而大学士何吾驺、顾元镜、王应华等人,却是列于另一侧,双方间虽然近,但却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双方并不是一路人。   内阁的分裂,自然被所有官员看在眼中,因此也不乏有官员开始选边站队。   按照道理来说,内阁首辅、次辅比肩而立,大部分官员应该选择二人站队才是,但是事实上却是大部分官员都站到了何吾驺等人一边。   无他,只因利益而已。   上一次朝会,皇帝打压文官,甚至已经暗暗剑指士大夫的局面,谁都看的出来,但作为士大夫们的领头人物,苏、莫二人当时在朝堂上的表现,却委实让大家都极为失望。   不仅如此,当晚二人还独自碰头,并且谢绝其他人加入,更是让大家觉得这二人脚已经开始站偏了。   本来第二日,二人联袂晋见天子的消息付出后,还让原本开始说怪话的文官们,个个闭上了嘴巴,等待着二人替他们出头,并且已经商议好,如果二人此行的结果若不如意,便即当晚便进行大串连,来日便向皇帝群起施压。   但是二人从宫中出来后,却是再次视众多同僚如无物,并且各自归家后便即谢绝一切访客,让大家刚刚燃起的希望,纷纷再次破灭。   这几日间,当各地纷纷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进行准备重新厘清田亩,重新梳理各地赋税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着急起来。   但他们却是愤怒的发现,苏观生二人还是如几天前一般,似乎根本没有一丝为他们出头的意思。   彻底对苏观生二人绝望之后,文官们再看向苏、莫二人时,都开始变得冷漠起来。   他们明白,这二人若不是已经被皇帝完全收服,就是二人已经完全抛开了同阶级的人,主动投靠了皇帝,帮着皇帝老儿为难大家这些同道君子们。   既然道不同,那关系自然开始变得疏远起来。   这数日间,何吾驺等人也不是没有入宫晋见过,但是皇帝却是根本谁也不见,更可气的是,就算不见他们,也没有编一个不见他们的理由出来给他们下台。   种种情况下来,也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在内阁一二号人物身边环绕的官员数量,只有寥寥的二十余人。   而更多的人,则是紧密的团结在何吾驺等人身边,顺便说一句,这团结还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同仇敌忾!   两个基本上水火不容的活力团体之间,暗战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语言冲突也没有断绝过。   不过文人之间说话讲究雅言,说白了就是骂人不说脏字,个个引据论典,骂战来的不亦乐乎。   苏观生这边人虽然少,但却大部分都是北方籍官员,甚至许多还是曾经的阉党成员,这些人也许学术论战的本事不如江南这些文风鼎盛的官员,但论起骂人的本事,却是绝对不在话下,个个都是其道中的个中翘首。   相比于南方士人一副正宗文弱气的造型,就算同样身为文人,北方士人明显更加的彪悍一些,毕竟在乱战了数十年的北方待着,不彪悍的人基本上都死绝了。   安逸环境下过久了的江南文人,论起骂战的本事哪里比的上这些文人中的流氓和恶棍分子,几个回合就被骂的热血上脑,恼羞成怒之下,有人便想武斗一场将北方这些无赖全部弄翻。   但他们却是忘记了,他们这些文弱书生最擅长的便是嘴皮子,如今在嘴皮子上输了,想在不擅长的拳头上找回场子,那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最先出场的人直接被对方几个北方官员,脱去官袍后露出的一身肌肉,给直接吓退了回去。   这场闹剧,最后在一众眼见有大热闹可看的武将们围拢过来后收场了。   毕竟文人之间再怎么内讧,若是弄到让武夫们看热闹,谁的脸都会挂不住。   就在江南文人悻悻而退之时,终于有一个小太监在偏殿门口大声吆喝道,“百官入殿!” 第271章 弹劾   及时开始朝会,总算将文官们之间的内讧给压制了下来,百官按照顺序开始鱼贯入殿。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何吾驺等人也只能侧身为苏观生二人让开道路,跟随在他俩之后进入大殿,然后按照官职高低,文武之别分列两侧。   在一声‘陛下驾到,百官跪迎’的唱诺声中,朱聿鐭缓步从屏风后进入大殿,在百官的山呼万岁声中坐定于龙椅之中。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王大用的一声拉长声的唱礼声中,绍武朝廷正规的第二次朝会便即拉开了序幕。   “臣督察院监察御史刘浩然有本奏!”   王大用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出班,躬身行礼道。   “讲!”   朱聿鐭眉头稍稍皱了皱,但依旧还是十分平静的道。   “臣弹劾户部侍郎郭慧乱纲纪,罔顾人伦,为求一官,丢妻弃母于北地,无人子人夫责,品行恶劣,令人发指,当速诎之,并请三司收监,责其之罪!”   刘浩然躬身将一本奏章高举过顶,点燃了这次朝会的第一道火炮引线。   大明以孝立国,这种扔下老母妻儿跑向南方的行径,虽然是不得已之举,但是显然已经是犯下了重罪,绝对算的上是一个杀手锏了。   而且这郭慧更是苏观生的心腹,刘浩然开炮的目标虽然是郭慧,但潜在的目标显然是内阁首辅苏观生。   果然在他开火之后,立即便有人出列,看向苏观生道,“首辅重用此人,显然是被这奸滑小人蒙蔽,还请阁老秉公处理此僚,还天下人一个公论!”   这话虽然看似是为苏观生开脱,但事实上却是让苏观生自己清理羽翼,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臣亦有本奏,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丁大伟,安阳为官时便即荼毒地方,民间哀嚎遍野,人称三高三尺,此等阉党余孽崇祯朝时便即为祸地方,如今混入朝廷,必为国朝大害,当速诎之!”   不等苏观生与正主郭慧二人辩解,就连续十数人跳将出来,不断的弹劾声不绝于耳。   虽然如今还没有人公然弹劾于苏观生二人,但北方的官员几乎全部被弹劾了个遍,甚至有人比较遭人恨的,比如彭温韦,黄濮存二人,至少有七八人弹劾之时提到过他们,完全成了百官公敌一般。   唯一舍得庆幸的是,二人原本就是位低言轻之辈,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罪名,虽然被群起弹劾的比较热闹,但杀伤力委实是十分有限。   朱聿鐭此时却是如同听着无数野鸭不断的叫唤着一般,只觉得聒噪异常,但却没有办法发作,因为这是大明朝的制度,朱元璋亲自写下的规矩,都察院是有风闻奏事的权利的。   不过虽然他们有权利弹劾,但是朱聿鐭也有权利处理或者不处理,就比如现在朱聿鐭就只是挂着莫名的笑容,看着自己手下的臣子们吵的热闹,却是丝毫不加以评判。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嗯,该配合你们演出的我却视而不见。   吵吵嚷嚷了好半天,却是辛苦了王大用,不断的将弹劾奏章取来放在朱聿鐭面前,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但朱聿鐭却连翻动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目光漫无焦点的游移着,进入神游万界之旅中。   好半天工夫,这群人这才渐渐将弹劾告了一个段落,没有了吵闹之后,朱聿鐭也就回过神来,安心的等待着众人的表演。   “陛下,老臣亦有本奏!朝堂之上,多有窃国鼠辈,奸邪小人,位列朝班者不知凡几,六部上下蛀虫横行,结党而伐异,致朝廷百官怨愤极大!此虽因朝廷兆立,诸事难顾之由,亦是统领百官者,尸位素餐之故!老臣恳请陛下不可不察,莫让误国之人,久居高位,令社稷不稳,祖宗地下不安!”   眼见攻势进行的差不多了,何吾驺也终于亲自下了场,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   虽然他一番话并没有指名针对于谁,但无论谁都看的出来,他的目标是内阁首辅、次辅二人,毕竟统领百官者,唯他二人而已。   “说的好,果然是久居高位者,若是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必将社稷难安,祖宗难安。”   朱聿鐭轻笑一声,伸手制止了已经出班准备自辩的苏观生,轻轻用手拨弄着眼前的奏章,声音却是充满了讽刺。   “只是朕有一事不明,翰林院编修陈之遴在家宴请都察院左右御吏杨捷武、朱运载,吏部、工部、刑部诸多同僚饮宴,商议共进退,齐弹劾之壮举,唔,朕差点忘了,何爱卿也曾登门过,此事又算什么?”   “陈编修只是家中新添一佳孙,故而招待登门贺喜之同僚,期中并无谈论国事,只是论一些诗文罢了。这只是阉党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而已!”   何吾驺脸色不变,再次躬身,十分坦然的说道。   “原来是一场喜事,看来是朕被人蒙骗了。”   看着对方这般一推四五六,朱聿鐭却是根本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将目光转向了陈之遴,平淡的问道,“此事果真如此?”   皇帝这样问话,何吾驺与王应华等人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刑讯逼供,陈之遴这个上次被狠狠羞辱过的家伙,自然不会揽祸上身,毕竟这个罪名他完全背不起的。   但令何吾驺等人脸色立即转的铁青的是,陈之遴竟然直接一口认了,“陛下恕罪,微臣本来只是想为孙儿摆上一桌喜宴,添添喜气,但没想到这么多朝廷大员竟然借此为由,公然在微臣家中聚集商讨结党营私之事!微臣虽然愚钝,却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辈,此事微臣听闻之后,便即第一时间向陛下陈述,并且邀请了厂卫入府清查此事,但微臣绝对没有参与其中!”   “陈之遴!你这小人,我等好意为汝孙添喜庆生,如何这般污蔑于人?!”   王应华大怒,怒不可遏的骂道。   “王部堂,这话就过了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可敢将怀中早已准备好,以阴结边将,其意不明为由弹劾首辅奏章拿出?哼哼!你别说是下官偷看你在家撰写奏章,若非当日你便说出此由,下官又如何能够得知?”   陈之遴却是毫不畏惧,直接给怒怼了回去。   “王爱卿,拿出来吧,若是奏章与陈卿所言不符,朕当场给你一个公道!”   朱聿鐭却是笑容更加的和善了,就如同一只偷到小鸡的黄鼠狼。 第272章 乞休   皇帝的话虽轻,但王应华却是直接僵立原地,全身血液几乎直接凝固于当场。   他怀中的奏章自然与陈之遴所讲的一模一样,这东西自然是不敢拿出来的,他完全没有想到,一切顺利的计划,为何会在这一环载的如此彻底。   他也完全想不明白,之前被皇帝狠狠羞辱,并且差点直接掉了脑袋的陈之遴,有什么理由不与他们站在同一立场,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狠狠的捅他们一刀?   “你这小人,汝这般行事,天下还有你容身之地么?你就不怕背上千秋万载的骂名么?”   王应华哆嗦着手指,不断的点指着不断向后躲闪的陈之遴,嘴唇都气的哆嗦起来,但却只能在心中疯狂的痛骂着,嘴里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陈之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原本他也不愿意做到这一步,但是作为朱聿鐭早就预备好,准备杀鸡儆猴的他,家中的混入进来的厂卫数量早就不知凡几了。   几乎是在文官借他得孙的时机,聚集其家商议之初,朱聿鐭便已经收到了情报,更是第一时间给他带了话,要么承担这个挑起群臣结党逼宫的罪名,要么就当一个二五仔,为皇帝演好这出戏。   逼宫的罪名,陈之遴当然是接不下的,哪怕跟这个罪名沾点边,他一家老小也难逃午门外十字街口走一遭的下场。   既然不愿意当烈士,那也就只能让别人当烈士了。   此时看着王应华僵立当场的模样,本来心中就发虚的陈之遴,原本还庆幸只有王应华一人被牵连,打击面不算大,自己还有回头的余地。   但转眼再看到何吾驺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时,他的心便彻底凉透了下去,那一双眼中的怒意,似乎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脶一般,心中顿时一惊,恐惧到极点。   只看那个目光,陈之遴就完全明白,自己绝对已经被何吾驺欲除之而后快了。若是任由何吾驺继续在朝堂上,自己就逃不了事后被清算的下场!   目光再看着一个个之前数日时,还相互称兄道弟的同僚们,那整齐的仇视目光,他更是绝了最后的侥幸心理,明白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再融入这些文官群体之中了。   既然已经不容于其中,那就彻底毁了它!陈之遴在完全被逼入绝境之后,却反而发起狠来!   “何部堂,你也莫要瞪下官,你怀中也还有一本弹劾首辅的奏章,内容就不用下官再重复了吧?!”   被逼上绝路之后,陈之遴也就完全放开了,不仅恶狠狠的瞪了回去,并且直接踩上了一脚。   “你!放肆!”   “奸邪小人!还不速速离去!”   “朝堂之上哪轮到的你大言不惭?”   此话一出,顿时数人同一时间出班,戟指着陈之遴怒声斥道。   王应华身上的奏章,已经被两名锦衣卫搜出,并且呈至御前,眼见已经是不保了。   但何吾驺作为江南官员的领袖之一,却是不能再这般折在这里,眼见陈之遴又将魔爪伸向何吾驺,所有人都是又惊又怒,直恨不得直接将这厮打死当场!   “放肆?朕看是你们放肆吧!这是朕的奉天殿!咆哮朝堂,代朕而自专,尔等是要代朕发号施令么?!尔等眼中可还有朕么?!”   朱聿鐭却是直接抓起之前的一大把奏折,直接向下甩去,目光森寒的盯着出班的那几人。   “臣等不敢!”   几人顿时吓的一个激灵,齐齐拜倒于地。   “尔等还有何不敢的?大用,君前咆哮,目无法纪,无人臣礼,该当何罪?”   朱聿鐭冷笑了一声,沉声问道。   “回陛下,按太祖制,俱当赐死,以警效尤!”   王大用躬身答道,目光阴测测的看向这几人,心中大感快意。   “陛下息怒,几位御吏并非有意,只是不愤朝堂上之小人充数,一时忘了御前,还请陛下开恩!”   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弹劾中来的大学士顾元镜,虽然一直在骑墙,但眼看皇帝就要开始对文官开杀戒了,这种原则问题上,哪里还骑的稳墙,立即出班求情道。   “请陛下开恩!”   有了带头的,众多正心惊胆战的官员也坐不住了,朝堂中近半的官员都拜了下来,齐声劝解道。   “既然众卿求情,那便饶了这些人死罪!来人,叉出去打五十廷仗,削职、名为庶民!子孙三代内不得入仕!”   这几人杀不杀朱聿鐭都无所谓,但却绝对不能这般轻易放过,必须让这帮文官们知道,如今已经不如往日,他朱聿鐭并不是可欺之君!   削职便是去官,削名则是削掉其功名,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完全被皇帝一杆子从士绅阶层直接打落而下!更严重的是,子孙三代不能入仕,那便基本绝了这些人未来翻身的可能,令其彻底沦为底层,不得翻身!   这种惩罚甚至都已经重过了杀了这些人,不过这一次顾元镜却是再也不肯出头,做墙头草最重要的便是眼力劲,眼见朱聿鐭这一副狠辣的手段,他就明白,皇帝这一次绝对是要动真格的,谁敢挡皇帝的道,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仅顾元镜看的明白,其他文官们也看的明白,人人沉默了下来,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包括被拉下去的几个出头鸟,也是人人一言不发,若是换了崇祯朝及之前,或许这几位还会大怒骂上几句昏君什么的,但这会儿他们虽然心中不断的大骂,但嘴上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今日只是当廷喝斥了几声而已,在崇祯朝完全就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但在这绍武朝,却直接被革了官职和功名。   若是再敢不知死活的骂上几句,估计下一步就会直接被革了全家老小的脑袋了!   “何卿,可有此事?”   眼见几人已经认命被拖了下去,朱聿鐭的目光再次转到何吾驺身上,平静的说道。   “陛下,老臣是有本奏,但却不是弹劾,而是请辞。”   出乎朱聿鐭预料的是,何吾驺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一边平静的回答,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章,高高的举在前方。   这一出却是出乎了朱聿鐭的预料,虽然他料定这老家伙身上肯定还有一本弹劾奏章,但却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如此的有精明,还提前准备了这么一道乞休书。 第273章 税务部   按照大明官场的惯例,乞休书一般是年纪大了,想要辞官回归故里,趁人还在的时候,求一个叶落归根。   除了这个最原始的作用外,还有两个附带作用,一是以退为进,示弱于敌,并且让皇帝不得不回护。当然这也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你真的很有才,而且很得皇帝欢心和信任,否则一不小心,以退为进就变成了一退不进了。   这一手玩的最好的,一个是严嵩,一个是温体仁,不过两人最后都玩脱了,可见这一招没那个把握就最好不要轻易去玩。   另一个附带作用便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的遮羞布,当他递上了这个奏章,就表明他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承认失败。   这一批人只要没有不死不休的对头,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穷追猛打,基本上都是能够善终的。   而面前的何吾驺,显然是属于后者了。   有这道乞休书在前,朱聿鐭也顿时觉得难办了,别人都已经举手投降了,再上前捅刀子显然有点不太够意思了,更别说这老家伙还是拥立功臣之一,再咄咄逼人的话,不仅会显得自己太过于刻薄寡恩,还会让其他功臣们都产生兔死狐悲的心理。   不过好在朱聿鐭本来也没打算要这两人性命的意思,只是因为这两人如今挡了他的路,需要将其搬开,才能顺利实行他的政治理念和改革。   眼下他们二人主动让路,那就没必要再多作逼迫。   “何爱卿这是何意?你可是朕的拥立功臣,怎能这般直接撒手回乡?还是先思虑一番,莫要着急,朕还离不开你的辅佐。”   虽然心中很是腻歪,但程度还是要走的,朱聿鐭勉强笑了笑,温言挽留道。   “老臣年岁大了,身体又不争气,每每处理公务之际,总觉力不从心,还请陛下恩准,让老臣回乡养病吧。”   何吾驺此时已经彻底看清了朱聿鐭的嘴脸,更明白真的留下会有什么后果,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一番毫无营养,虚伪大于客套的再三挽留结束后,朱聿鐭最后挥手同意了何吾驺的请辞。   紧接着便是王应华也随后请辞,朱聿鐭这次却没有多少客气,直接点头应答了下来。   等到这两大巨头先后离开,大殿之中的文官顿时失去主心骨,气势一下子降下了许多,再也没有了之前指点江山,弹劾天下的纠纠气势。   尤其是之前几位御吏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更是将之前跳的最欢的都察院都吓的不轻,此时一个个低头头,夹着小尾巴,只恐皇帝的注意力会落在自己身上。   看着再也不似菜市场一般嘈杂的环境后,朱聿鐭满意的点点头,委实不容易啊,毕竟完全是自己这本来应该当裁判的亲自下场参赛,才有了这局面,传出去委实好说不好听。   还是这南京的风水好,在这里坐上皇位的几个大明皇帝,基本上都是可以做到一言堂。   尤其是朱元璋在位时,别说强词夺理吵的如同菜市场,就算敢拉帮结派搞小动作的,都得被杀个人头滚滚。   老朱在位时,可是将整个天下的官员杀的十不存一,就如割韭菜一般,几年就会割一次,然后全部换上一批新的。   别人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他是当皇帝就没怕过事大,哪怕牵连再广,该杀时也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手软。   “众卿可有本奏?”   眼见大家终于能够好好谈谈国事了,朱聿鐭打破了宁静,沉声问道,并且将目光定在了苏观生身上。   好在苏观生并没有让朱聿鐭失望,整了整官服,便即出班奏道,“臣有本奏!”   “讲!”   朱聿鐭松了口气,平静的问道。   “老臣身为国朝首辅,每每见到国朝赋税日减,总是为之心焦难安。我大明自开国以来,历近三百年矣,丁口田亩所增,何止倍数?!然我大明赋税却是自成祖而来,一年少于一年,至崇祯朝初年,国朝赋税年岁收入已不足开国时之半数!   至崇祯朝十年,就算加派辽饷,剿饷,及厘税如是等等,国朝岁入也不及崇祯初年六成,数税齐出,亦是令得天下生民困苦难安,户无隔夜之粮,致使生民衣食无着,群盗并起,天下烽烟四起,大乱难以收拾。   然则我大明富有四海,朝廷却受制于钱粮,军无粮饷,兵无斗志,流寇、鞑清并起,却束手无策,并致江山社稷险些沉沦万劫不复,我煌煌大明何致如此局面?   老臣痛定思痛,深觉若要国朝千秋万载,便不能不重视赋税问题,之前赋税概由户部所掌,但户部毕竟对各地官府士绅没有管辖权,若有问题,便是六部之中相互掣肘,问题只能越积越多,直到无法收拾。   因此,老臣思得一个方略,报于陛下斟酌。   可独立成立一个税务总理衙门部,简称税部,与六部平级,只单单负责天下赋税收缴一切事宜,余者概不理会。”   苏观生显然已经想过章程,此时讲起来这个衙门,完全是头头是道,似乎这完全就是他所原创的一般。   “只是朕有一个疑问,只是简单的这般独立出来便有用么?如今地方不靖,若遇地方抵制,又当如何?难不成还要临时将吏部、刑部借用么?那岂非不是同级,而是大上一级么?还有人员问题,又当如何组建这个衙门?”   朱聿鐭点点头,但却又问出一个关键问题,显然不容苏观生偷奸耍滑。   “回陛下,组建衙门倒也简单,从户部将清吏司剥离,并入这个衙门便是。至于衙门天官,老臣推荐黄濮存,黄郎中久处于清吏司,对此并不陌生,是极为的人选。   至于如何制衡地方抵制,这个老臣还未想好,不过军队轻易不可妄动,地方衙役又分属各地衙门,老臣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若是这个衙门可以调动各地锦衣卫及东厂,想必可以暂时做为处理地方怠政的办法。”   在说出税务部这个概念后,苏观生就明白,他已经没有了后退路,原本最艰难的令厂卫入伙的意见,此时也是一咬牙直接提了出来。   “阁老这个方法事急从权却也是极好的,不过若是税务衙门中没有厂卫高层坐镇,怕是难以调动各地锦衣卫吧。朕就再做一次主,给锦衣卫再加一些担子,令许长语兼任税务衙门兵备指挥使,全力配合税务部行事!”   朱聿鐭冷眼看着下面的百官,看着他们许多人身体都开始有些颤抖的模样,却是微笑着说道。   “阁老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成立这个税务总理衙门,朕准了!内阁商议一个章程报上来,朕会尽快明诏颁行天下!” 第274章 又憋什么坏水   对于这个税务总理衙门,根本不需要人多做解释,只要一听就能明白,这肯定是针对官吏士绅而来的。   毕竟这般费力的从六部手中抢权力,又从厂卫中拉来大批打手为其站队,若是说为了对付那些贱民,也委实太抬举他们了。   毕竟锦衣卫自成立那天起,就是针对文武官员的利剑,很少有人干这种欺压小民的龌龊事,毕竟欺压小民完全没有快感可言,那根本不是逞威风,而是跌身份的事儿。   皇帝如今将这把剑放了出来,又跟税收联系在一块,谁都明白这狗皇帝肯定是不打算和大家好好过日子,非要跟大伙弄的很不愉快。   事到如今,很多人都开始痛骂自己瞎了眼,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暴君继承大明皇位,若是当时拥立永历皇帝,哪会有今天这种局面啊!   甚至有些比较聪明的,更是隐隐拿之前的满清朝廷与绍武朝廷做了对比,结果却更让他们遗憾,按这狗皇帝的这般作风,就算让满清坐天下,也比这狗皇帝要强不少哇!   在众人心思各异,却又不敢当出头鸟之时,苏观生响亮的遵旨声却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大家从晕乎乎中给震的醒了过来。   不过这结果却是更让所有人失望,内阁明显已经背叛了自己的阶级,逆着天下民心,全部倒向了狗皇帝。   “且慢!陛下三思,此法开大明三百年之先河,有违祖制,就算内阁通过,六科也必不能通过!”   就在所有官员都灰心丧气之时,一人出班而立,十分从容的说道。   “朕的旨意,还需要你们六科同意才为圣旨么?”   朱聿鐭当然不会惯着对方,冷冷的发问道。   “陛下息怒!微臣这也是职责所在,依祖制而行罢了。”   这人虽然心中打鼓,但面上却是镇定如恒,躬身行礼说道。   朱聿鐭当然明白这人是为了扬名,如果能在文官集团全面败退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旨意给顶回去,那他在文官集团中的声名自然会如日中天。   不过朱聿鐭岂是愿意给人当踩脚石的存在?   “祖制,你依的是那条祖制?朕记得大明律中只许六科‘章奏之下,又经六科,六科可封驳,纠正违失’,怎么不记得我大明律中有六科可驳旨意这么一条?还是说,你觉得六科已经可以代朕拟旨了,你们觉得妥当的便是圣旨,你们觉得不妥的,便可以代朕自行其事了?”   朱聿鐭眼睛眯起,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杀意,声音虽然低沉,但其中蕴含的怒气谁都听的出来。   “微臣不敢,只是祖例便是如此。”   这人额头已经渗出汗水,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但嘴上却是不肯认输。   “祖例?太祖之时,怎不见尔等封驳旨意?之前朕惩处几个咆哮金殿之辈,怎么不见你给朕谈祖例?是否这祖例对尔等有用,那便是祖例,若有害,那便可以踢到一边去了不成?六科这是要替朕作主了吗?”   朱聿鐭声音依旧不大,但这话却是直接诛心了,令人只觉得一股子冰冷的杀意直接扑面而来。   六科的封驳权,事实上只是授予他们纠错的作用而已,比如以皇帝名义发出的制赦,给事中要对之进行复核,察其中有无不妥之处,如发现不当时,可以封还并奏报。   二是凡臣下给皇帝的奏章,六科要根据分工分类抄出交给各部,如发现有违误,可以提出驳止的意见,缴还重拟。   但决不是说,六科可以对皇帝的旨意不合心意就能随便封驳而回,事实上六科给事中制尽管脱离了行政的干涉,在政治体制中处于相对独立的地位,弹劾相对自由,但行使职权离不开皇帝的保护,离开了皇帝的保护,极可能受到打击报复,甚至遭陷害。   给事中能否真正在政治生活中发挥作用,最后还是要取决于皇帝的意志。当与皇帝意见相冲突时,给事中常会遭贬黜,甚至杀身之祸。   而比如眼前这个不开眼的,显然就是文官集团膨胀之后,进而出现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更可悲的是,这家伙居然膨胀到,居然想要藐视如朱元璋一般敢杀人的皇帝。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依祖制而请命,决无冒犯天颜的意图,还请陛下开恩!”   这人此时已经再没了之前的镇定模样,朱聿鐭所说的任何一条只要落实在他身上,不仅是他,连他全家的小命都难以保全,当下顾不得体面,疯狂的磕头求饶。   “你想搏一个直名,朕成全你!来人,六科给事中孙广镇欺君罔上,罪不容赦,革其官职功名,拉出去仗毙!并令锦衣卫查抄其家,子女三代不得入仕!”   朱聿鐭根本不想再听这家伙啰嗦,直接一挥手,如同赶苍蝇一般将之轰了出去。   三代不得入仕!   短短一刻钟不到,就已经听到两次这种惩罚了,对于官员们来说,被革职,甚至被砍头都不算什么,毕竟他们都是闯过科举路的精英份子,人脉关系又是极广,只要儿子中有一个聪明的,就能将这种辉煌继续延续下去。   甚至儿子一辈没什么有出息的也不要紧,在连续开枝散叶之后,众多孙儿中总有那么一两个聪颖过人的。   而他们作为这个时代的精英,他们的人均寿命足够他们能为其孙儿打点好一切,让他们可以有比一般人高得多的起点,总能将这种辉煌延续下来。   但若是得了这种惩罚,那就基本上可以宣告这一脉已经彻底完了。   三代不能入仕,也就是说从他们开始,直到第五代才能有人可以重新进入科举这个圈子里,取得功名加身保护这个家族,四代人这么漫长的时间跨度,在没有功名守护之下,根本就没有谁能挺的过来。   许多人更是担心,这狗皇帝连续处理两批人,都加上了这么一条,明显是想将这种惩罚当作惯例而行了,这就更让人心惊胆战了,以后想要再象历任前辈那般,靠卖直得名,委实就变得风险无限高了。   “陛下,臣有本奏。”   在所有人都彻底老实下来后,一道沉稳的声音却是打破了沉默。   众人看去,发现是一直没有出声,甚至都让人有些遗忘在阴影之中的皇帝头号心腹莫修伟。   看着这家伙从容的出班而立,众人不由得心头再次狂跳起来,首辅这老不死的奏章已经让大家浑身难受了,你这孙子又憋着什么坏水? 第275章 冲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莫修伟这个向来跟百官走的都不近的人,缓步出列,躬身施礼道。   “陛下,如今何、王二位大学士告老,内阁空缺,其二人所在户部、工部二部天官亦空缺了出来,为不误朝廷事,还请陛下早些定夺补选之人。”   出乎大家的意料,这莫修伟并没有冒出什么坏点子,反而开始抛出这两个大香饵。   就连朱聿鐭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这莫修伟,他所交代的事情可不是这事,这莫修伟放着正事不做,关心这事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个时候提出增补人选,到底是卖什么关子?毕竟这阁老一职不是小角色,若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宁可先空着,也不能让坏事的人进来。   不过既然已经提了出来,而且还是自己在文官中的第一心腹提出来的,朱聿鐭也不能无视,点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如今百官齐聚,也正好可以廷推一番,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尽管答应,但朱聿鐭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话说死,只说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并不一定会在这里便当场拍板。   对于皇帝的小心思,莫修伟当然了然于胸,给了皇帝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便接着说道,“臣推举陈之遴为工部代天官,彭温韦为户部代天官,以暂其位。”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开始哗然,这两人是谁?一个是彭温韦这个不知廉耻的阉党份子,另一个更不知廉耻为何物,对提拔自己的王应华反咬一口的叛徒陈之遴,这二人都能上位了,那天理何在?   “陛下三思!一部天官乃是一部之枢纽,非一般人难以上任。与其提拔不知其事的外官,不如直接从左右侍郎之中择一优者暂代,更为妥当一些。”   尽管这个时候皇帝的淫威已经将所有人都笼罩着了,但依旧还是有人十分不甘心,出班反对道。   这人明显已经吸取之前的教训,再也不以攻击人道德品性和拿祖例说事,而是开始就事论事,而且这道理也十分有理,毕竟空降一个外行来指导内行做事,谁都明白这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全部都会的,只要用心,哪有办不好的事情?”   这个道理朱聿鐭当然明白,但是朱聿鐭却不可能听取这些人的意志,而拆自己心腹的台,便即随意的回应道。   但事实上,他心中对于莫修伟如此急切将这三人(黄濮存已经内定为第一任税务部长了)推上高位,却十分的不满。   这三人根基都极弱,把他们捧上高位容易,想要让他们短期内整合三块势力,在没有足够的人手为其羽翼张目的情况下,却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尤其是这个陈之遴,几乎就是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货了,这样的家伙,想要让一部人上下都服气,那绝对是不可能的,除非将工部全部人马换掉,换成跟这陈之遴一路货色,这才稍稍有点可能。   不过朱聿鐭除非脑子抽了,否则绝对不会这般去做,他是想要整合内部势力,可不是准备砍掉这一块势力。   “莫爱卿已经提出了自己的人选,李爱卿也提出了他的意见,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人选?”   虽然心中不明白,并且很不爽,但这个时候却还是需要配合莫修伟将整场戏唱完。   当然如果莫修伟最后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他也就太令自己失望了。朱聿鐭心中不断的思量着莫修伟这想法的用意,一边随意的询问道。   眼见这狗皇帝又开始发问,已经被钓了几次鱼的百官们,顿时个个不吱声了,甚至就连之前发言的吏部尚书李明博都直接焉了,退回班列一言不发,给这个狗皇帝来了一个完全的沉默是金。   “有没有人推举别的人选?”   朱聿鐭却是有些意外了,这些官员们难得有这么谦让的时候啊,平常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能让他们为了这个名额吵成一锅粥,今日面对两大天官的位置,却能将自己的欲望完全控制住了。   “臣附议莫阁老,陈、彭二人可用!”   骑墙派顾元镜却不在此列,身为吏部天官的他,对于这位置有野心,却也不敢安排自己的人过去,避免给皇帝留下一个结党串连,意图操纵朝廷的看法。   作为楚党的他,原本就是阉党的盟友,对于东南士林也没有好感,眼见如今的局势已经完全是一面倒了,便即直接倒向了皇帝一派。   他这一靠过来,更让朱聿鐭一派大占上风,如今仅有的三个内阁大学士,全部同意此事,四大天官,一个反对,两个赞成,另一个依旧是帝党之人,甚至根本不需要表态,只要中立,这事就能完成定下来了。   事实上很快苏观生也表态支持此事,这事虽然皇帝看起来也是一脸的蒙,但苏观生可不敢赌这是不是皇帝故意给人下的套,毕竟提出这建议的可是比他还要受信任的莫修伟。   “既然阁老们意见一致,百官亦无反对,那此事便如此定了。”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朱聿鐭就算再因为此事不受控制,也找不出拖延的理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此事。   “臣有本奏。如今江南光复,陛下即位,当有恩典于万民。请陛下恩赐加科,为国家甄选人材,为国效力!”   这个时候,莫修伟总算将皇帝交代给他的任何给说了出来。   朱聿鐭这个气啊,给老子办个事,你小子还要夹带一些私货,你是不是觉得老子离了你不行么?   虽然心中愤懑,但是朱聿鐭却依旧还需要保持着微笑,似乎真的是一个亲民如子的好皇帝一般,轻笑着点头道,“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你拟一个章程上来给朕参阅,时间嘛,就定于明年三月便加一次恩科。”   “谢陛下隆恩!不过臣还有一事要禀。太祖定科举制,以经义擢才,当年国朝大定,以之当无问题,但如今国朝残破。赖祖宗之洪福,陛下之英明神武,才得复旧京,恢复祖宗半边江山。   如今之形势,不能再全赖以经义,亦需应变之才俊!臣斗胆,请陛下将策论亦加入经义场之中,二者同级评判,取二者综合高者胜出!”   莫修伟一口气将事情说完,殿内顿时再次嘈杂起来。   人人看向莫修伟时,莫不有想将之身上之肉,一口口咬下之冲动! 第276章 两件事   好在这一次大家都只是嗡嗡议论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多说一句话。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窝里横的废物而已,当皇帝真的概不论的举起屠刀时,他们就会如同洪武朝之时,再一次变成孙子。   这个才是朱聿鐭最想看到的政策,他是想要彻底打破如今大明的政治格局,就必须要有一批既得利益者。   而在如今八股文制胜的时代,录上来的官僚后备军,要么是一些死板书呆子,要么就是一些最擅于钻孔捞偏门的油浸泥鳅般的婊子般人物。   毕竟以八股文那死板的规则下,也只有这两类人能够从中脱颖而出。   但这两类人,死板的书呆子,往往都是一些如刘宗周、黄道周之类,既可敬又可怜的人。   拿刘宗周为礼,当初崇祯帝急于求治,刘宗周却说先治心,崇祯帝要求才望之士,刘宗周却说操守第一,崇祯帝访问退敌弭寇之术,刘宗周却说仁义为本。   自己坚守着儒家的基本核心仁义,但对于身边党同伐异,群魔乱舞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不断提倡欲治天下,先治人心,但却根本拿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毕竟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四书五经的范畴。   黄道周更是在时局崩坏,大难便在眼前之时,彻底绝望之下,自己组织了数千人的队伍北上抗清,完全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因他既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又不愿意亲眼看着自己效忠一生的大明灭亡在他面前。   但是他没有统军的能力,虽然有不少叛将重新反正,让他有昙花一现的胜利,但在满清正规军大举前来镇压之时,也只能速求一死而已!   虽然他们俯仰不愧天地,大多下场足够悲烈,令后世子孙敬仰其气节,但对当时的整个大局没有多大的意义。   另一类人就是以东林党为代表的泥鳅们了,他们极善钻营之事,更是擅长抱团打压政见不同者,为了各自家族的蝇头小利,根本不会管国家利益会有多大的损失。   这些人录取的越多,对于国家的伤害就会越大,有这么一大群整天不干人事,却不让别人干人事的家伙在,只要谁敢干有利国家的人事,就会群起而攻,大明朝能好的起来才是怪事。   而将策论与经义齐平,这看起来虽然算不上是打压,但却是极大的损害到了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毕竟这些官员大多是耕读世家出身,几百年来早就将八股文研究到了极致,他们的后代借助这些前辈的经验,中举的几率将普通人家的读书人,远远的抛到几条街外。   更让朱聿鐭觉得不爽的是,这些人所谓的上层阶级,更是相互之间以师生、同年、世交为纽带,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关系网!   偶尔有一些聪明之辈,能够靠自身破开一道口子加入进来,但是若不低头或者同流合污,就不可能有向上的机会!   在这个庞大的关系网之中,任何人想要向上爬,只要不是他们的自己人,都会变得事倍功半,可以说基本上将下层向上的路完全堵死了!   而朱聿鐭要做的,就是在这密不透风的关系网上开了一个口子,无论这个口子有多小,都会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而这些之前一直被压制着的新鲜血液,大部分都会是他的天然盟友。   一个腐朽的国家,想要重新振作起来,就必须有新鲜血液,并且用新鲜血液将之前的淤血冲洗干净,并且需要有莫大的气魄,将身上寄生虫连同一部分血肉全部清理出去。   一旦成功,那就是极为罕见的王朝中兴,这个王朝会再次续命个一两百年。   虽然屠龙者,最终依旧会蜕变为恶龙、   同样,新鲜血液时间久了,同样会变成淤血。成年的寄生虫虽然收拾了一遍,但肉眼看不见的寄生虫虫卵,却还在身体上慢慢的成长着,迟早会再次成年。   但是朱聿鐭觉得这不重要,他需要的也仅仅是帮助大明挺过这段时间,让华夏大地不再沉沦三百年,最后沦为东亚病夫而已。   这个目标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看过后世兔子连挑十六个堂口的壮举,朱聿鐭就深深的明白,只要彻底将国人的血性给激发出来,任何敌人在他们面前,都只是渣渣而已。   但他却是不能这样做,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后世太祖的能力,也没有后世太祖身后那个愿意为国为民的团队,若是真敢不自量力的东施效颦的话,估计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做不到那么牛叉的气象也没什么,只要改变以文御武的政治格局就已经足够了,只要国人的血性回归,哪怕没有太有力的组织,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满族能够撼动的。   但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   具体到如今的形势,除了建立一群实力强悍的武勋外,还需要将读书人之间挑拔对立,让他们自己先行自己内讧打上一场,无论谁输谁赢,对于朱聿鐭来说,都是他赢了。   毕竟读书人之中,也是会层次与阵营的,大批在科举中上失意的读书人,都将是他的助力,为了夺到权力,估计他们是不在乎双方同样圣人门徒的身份,会先拼一个你死我活的。   而策论题就是一个上佳的引子,可以让原本在经文制艺上输定了的读书人,有了一处可以翻身的地段,让原本许多无望的读书人,能够靠着策论脱颖而出。   当然朱聿鐭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好先生,他并不是好心到要给这些注定失意的读书人一条坦途,而是他需要通过策论题,而选择他所需要的官僚队伍。   通过这些人的策论答案,他可以选出政治立场和他靠近的官员,慢慢提拔这些人,让这些人在朝堂上慢慢占据主导地位,那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如今这般靠以杀吓人了。   而今年的策论题,便是国家税务问题!任何政治观念和他相近的人,他都会选中留下,再历练一段时间,听其言,观其行,选择最为合适之人委以重任。   朱聿鐭并不担心没有人敢揭露时弊,不担心没有人与他政治立场相近之辈。   毕竟上有所好,下必有焉!   他都已经树立了榜样在前,马上就会新鲜出炉的税务部门,就会将他的态度表达的一清二楚,相信会给有心人鼓励的。   或许这些人也许不是出于本心,只是单纯为了讨好皇帝而改变的政治态度,但朱聿鐭需要的,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只要能够让制度确立下来,稳固的运行几年,大家就会形成习惯,虽然这个过程,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而朱聿鐭也早就有了觉悟,他这一生,手上必定会沾染上无数的鲜血,以及无数的罪与乱!   但朱聿鐭有信心,也有能力告诉全大明的人,这一辈子,你们永远也摆脱不了死亡和税收这两件事! 第277章 满意   对于教育这一块,朱聿鐭是最为上心的。   相对于通过儒学这种几乎算是哲学的学科考试做官,朱聿鐭是觉得很不正常的。   一个社会不仅仅是需要哲学家,更需要数量庞大的科学家,律法家,数学家,甚至最为重要的便是数学,数学是逻辑严密的学科,通过严格的逻辑关系讲述科学的语言,发现身边的物理、化学现象,而物理化学则是一切科技进步的基础,一个没有科技只有哲学的国家,显然是畸形的,也是极大扼制了社会的进步。   数学的重要性,朱聿鐭自然是深知,只是在大明这玩意只是文人们消遣娱乐的玩物,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重视。   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这东西科举时根本用不到,那就与做官无关,因此根本没有几人会在幼时便即下苦功研究她,大部分算学有成的人,都是拿着四书五经成功敲开官路之后,这才拾起儿时的兴趣,再做进一步的研究。   不过朱聿鐭却是不能一次性在科举里面加入太多东西,或者说不能加入太多东西做为取仕的评判标准,重拳来一次就已经太多了,若是对士绅整个来一套组合重拳,直接将他们打爬下难以翻身,估计整个江南立即就要处处烽火了。   当初适当的加一些佐料进去,倒还是办的到的,譬如这次恩科中加入一些数学题目,找出一些算学人材,不给进士名份,直接以举人的身份为官补充到税务衙门,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大明做官的起点便是举人,补入一些举人为官,倒是皆大欢喜之事,士绅们为多一条官路而高举,朱聿鐭也能通过这种迂回策略,吸引更多自觉难以在科举路上再进一步的读书人开始重视数学。   但在朱聿鐭心中,真正能改变大明这种政治格局的,还是当属在广州的官办书院。   这里的学生都是烈士或者功臣的子弟,父兄或是立功,或是倒在战场上,这才给他们换来了入学的资格,这些人对自己的忠心倒是可以保证。   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出身贫寒,来学院既是为了学习,亦是因为书院一切费用全免,为自己家族减轻负担。   同时他们还是三观还没有成型的少年,在这个年岁教授他们新鲜的知识,他们会更快的接受这些。   而不会象如今大明境内,早已经被四书五经完全绑住了手脚,并且内心根深蒂固执着于科举路的读书人一般,完全接受不了其他的新事务。   如今的这些学士还在开蒙阶段,只是简单的认字之时,不过朱聿鐭对他们可不是打算再走老路,而是准备教他们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出现萌芽的物理、化学。   虽然朱聿鐭所学的东西大多都还给了老师,但是努力回想一下,建立一套残缺的基础物理、化学体系,却还勉强可以办的到。   朱聿鐭十分难过,因为他放弃了这个开拓一个新学科,从而扬名历史书的好机会。   就算这套教材弄出来之后,他也没有办法署上自己的名字,注定要是让这套教材以古书的名义出现。   而且其中更是需要故意弄错一些常识内容,引导这些孩子们学会质疑权威,毕竟科技的进步,就是在一代代人的质疑中,慢慢前进的。   朱聿鐭明白,只要这本书印上自己的名字,甚至只要传闻说是自己编写的,那在自己一系的子孙还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它就注定会被立即当成圣经一般的对待着,根本就没有人敢有任何质疑声,这对科学的进步,自然是极为不利的。   这些人是种子,自然是要受到朱聿鐭最妥善的保护。   好在这所学校教的东西相当的另类,不仅教的是古怪的拼音和简体字,而且还没有四书五经,倒是历史上的名将文章不少,还有一些为国死难的文臣文章,没有之乎者也,全部都是大白话。   这样的学院,任何打听过详细情况的文人,都没有对其再多关注半分,就算最多疑的,也在持续关注数月后,便即彻底没了兴趣。   这所学校对于文人的利益,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影响,教授的内容更多是奇淫巧技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以这种内容去参加科举,估计连县里童子试这一关都通不过,就更别说去争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了。   人人在谈笑之中,偶尔提到皇帝办的这个书院,人人都是轻蔑一笑,觉得这是皇帝在浪费米粮,最多也只是称赞一声皇帝是个爱兵的,为了培养一代有忠心的武夫,还真是煞费苦心。   根本就没有人当这所学院是一种威胁,甚至想到这个念头,还会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也是朱聿鐭最为得意之事,未来彻底打倒旧学派的种子,如今却被旧学派如杂草般无视,直到这些‘杂草’有一天成为参天大树,开始反过来压盖住旧学派,这才是最完美的局面。   新的南京书院也已经在筹备之中,这一次大战阵亡和立功的将士更多多,南京书院的规模必定要远远超过广州,这肯定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是朱聿鐭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宁可停掉了官员的俸禄,也没有短缺过学院的建设。   毕竟在大明为官,依靠朝廷那点俸禄,别说过上体面的日子,就算能让全家过上小康生活,都极为艰难。   因此地方官员各有各的捞钱渠道,真正不贪不拿的官员,估计整个大明朝从开国到国灭,都找不到一手之数。   “禀陛下,鉴于此次恩科多加了一项策论,若再以之前的考官数量,只怕会力有难逮。臣建议,这一次大考,除了依惯例一主一副考官外,再外加两名副手,以协助主考官,避免有所遗漏,错失国家之良材美玉!”   正在朱聿鐭浮想连篇之时,莫修伟却是再一次开了口。   听到这番话,朱聿鐭顿时恍然大悟,原本莫修伟之前强行前陈、彭二位推到高位,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倒是个好办法,陈、彭二人只要做了这次的副考官,就必然会因为这个名义,而收得大批的门生,有了这些门生站队,他二人资历不足,班底不足的弱点就完全被解决了。   “依卿之见,何人堪当主考官?”   朱聿鐭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有意无意的扫了莫修伟一眼,沉声问道。   “回陛下,自当是首辅操劳,再辅以顾、陈、彭三位阁老协助,必无失矣!”   其实根本无需皇帝提醒,莫修伟也明白这一次恩科注定与他无缘,在首辅还未主考过一次的情况下,他这个次辅若是先一步当了主考,那置首辅于何地?   “爱卿所言极为妥当,就按爱卿所言吧!”   朱聿鐭满意的点点头,当场便即批示了下来。   PS:今天三章,月底之前,应该每天都能至少三章。终于有点勇气要一下票票了 第278章 枷锁   敲定了最重要的几件事后,时间也已经接近了中午,朱聿鐭也觉得有些乏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人有本未奏?”   朱聿鐭扫视过大殿内百官,淡淡的询问道。   你妈的,还有谁敢奏事,奏事的人都被你给揍了,有的甚至还被人给剁吧了,都株连到子孙了,还奏,奏个屁!   你这朝会开的,完全就是你个人发言的地方了,早知道如此,还参加个屁的朝会,你直接下个通知不就行了,还害的大爷们五更天就爬起来参会。   这样危险的朝会,大爷们是一次也不想再参加了,这南京的风水绝对是有问题的,这几个在这里坐上位置的皇帝,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就会欺负俺们这些老实人。   半数的官员都在心中破口大骂着,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出来。人人沉默以对,根本无人愿意接腔。   “苏爱卿,下月初,紫金山忠烈祠便要完工了,届时朕会亲自前往拜祭英烈,礼部要拟个章程来。”   再看看全部如同鹌鹑一般的官员们,朱聿鐭轻蔑的笑了笑,向着苏观生说道。   “臣遵旨!”   苏观生立即躬身行礼道,这是早就交待好的事,并没有什么讨论的。   “另外,朕最近读史,偶尔也有一些心得。譬如万历年首辅张居正所行之考成法,朕觉得甚为有理,欲重新施行,推行全国。此法已经有过实践,估计应该不难。此事便交于内阁办理,三月之内,朕要在大明之内,全面恢复考成法!”   朱聿鐭玩味的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趁着文官们势头被打压下来的当口,直接强行推行考成法。   在朱聿鐭看来,大明也只有这个法案,委实算是划时代的杰作,别说在大明比较先进,就算后世的公务员考核制度,也是从中参考不少。   既然后世信息时代,都能用上这一套东西,显然这一套东西绝对有它过人的地方,至少对于文官体系有极大的制约作用!   既然有用,那朱聿鐭就绝对不会放过,对文官枷锁再加上一层的机会。   这套法案核心内容并不复杂,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   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每完成一件登记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论罪处罚。   六科也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限事例进行议处,最后内阁也可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   这就形成了以内阁统领监察机构、再以监察机构监督中央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官员考评机制。   虽然这制度不可能完全解决官僚们人浮于事的作风,但只要它存在着,就不怕官员完全将本职工作全部扔到一边,啥时候出问题了,才去想办法解决的废材行径。   再仔细想想,朱聿鐭觉得自己这些天想到的东西,已经全部落实了下来,便不再耽误,根本不理会这群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的官员们,直接起身向皇宫而去。   “退朝!”   见朱聿鐭已经站起身来,向后行去,王大用便即直接一甩拂尘,尖声叫道。   “臣等恭送陛下!”   眼见这狗皇帝终于要离开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齐齐拜倒于地,口中整齐的唱诺道。   何吾驺与王应华一系的官员们,走的最快,几乎是皇帝刚刚消失在屏风之后,便即快速退出大殿,似乎生怕晚走一步,就会被皇帝给揪着,直接给喀嚓了。   苏观生等寥寥数人是最后离开的,包括如身在梦境之中的陈之遴,这家伙前几天还被皇帝训的跟狗一样,若非苏观生念在他是为自己出力,出死力力保他,保证脑袋在前几天就得搬家了。   而今日原本以为还会吃一顿挂落的,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摇身一变,直接成了工部天官,更是得到了一个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人生际遇之奇,委实无过于此。   这人生,似乎数十年也没有这几天时间来的刺激。   眼见苏观生莫修伟便要联袂而出,陈之遴急忙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口中恭敬的称呼阁老,还深深的躬了个躬为礼。   “陈大学士客气了,你我俱为大学士,这般大礼委实承受不起。”   苏观生虽然看不上眼这家伙,但是对方这般礼敬自己,却也不能完全没了礼数。   “阁老说笑了,在阁老面前,之遴哪里敢并肩而立?说起来,之遴还要多谢两位阁老今日提拔之恩!”   陈之遴虽然整个人还晕乎乎的,但却是深深的明白,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与眼前的两位相比,因此姿态放的极低。   “彦升(陈之遴字)无须客气,以后同殿为臣,理当相互扶持,共度时艰。”   莫修伟呵呵一笑,扶起了对方,平淡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这家伙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日后的下场,莫修伟的笑容就更加的和蔼了,因为皇帝早就有过交待,这家伙就是一块破抹布,哪里脏就用他去擦,不需要客气。   “如今陛下可谓雄才大略,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再造大明也不为过。这般开国之君,必不会容忍臣下还能如以往那般混日子了。彦升,本官虽然抬你入工部天官,但这个位置却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陛下最看重的军械制备,还是工部督建的各项工程,怕是都没那么好从中捞取了。若还有什么私心,记得多想想太祖旧事,今上,怕是不比太祖多让啊!”   莫修伟拍了拍陈之遴的肩膀,总是觉得心中不忍,还是好心的提点道。   “阁老金玉良言,下官自然理会得,必不负陛下与阁老所托!不过下官刚刚上任,还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署事,今晚下官在家略备酒宴,还请阁老赏光指点一番。”   陈之遴心中咯噔一声,但却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他也是出身于官宦世家,本身家底就厚,他最在意的只是能够向上爬,直到达到权力的顶峰而已,至于这些外财,相比于权力而言,还真是不太放在他眼里。   “这些虚头的东西就不用了,陛下不会喜欢臣下拉帮结派的,用心做好自己的事,便足以了。”   但是莫修伟怎么可能会去赴这种,迟早都会被拖出去当替罪羊的家伙的宴会,直接微笑着婉拒了。 第279章 风暴   之后的几天,再没有朝会了,但是却根本没有人因此而弹劾皇帝懒政。这种动不动就掉脑袋,甚至累及子孙后代的朝会,更是谁也没有心情再来。   不过这一次朝会所造就的影响,却是如风一般刮向整个江南,只要有一点消息来源的人都会明白,一场全新的变革已经开始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大幕。   所谓船快要沉了,先逃跑的绝对是船上的老鼠,这一次也不例外,已经开始扩建的水师,每天从长江上抓到向北偷渡的细作数量,开始疯狂的提升着。   这些细作虽然身上没有什么通敌的信件,但是却大多都是死士,一旦意识到即将被抓,往往都会直接自我了断,宁死也不给大明朝廷留下任何的线索。   但是人数毕竟太多了,总有几个倒霉蛋被生擒活捉,然后被送入锦衣卫严刑逼供,这个结果不出人所料,果然都是向北通敌的缙绅官僚们的死士。   在被损害到切身利益之时,这帮孙子果然就没几个能够靠的住的。很多都是向北联络满清,希望他们能够打过江来,当然出钱出粮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出情报帮助‘王师’光复江南。   被问出名字的官员士绅的下场自然十分的难看,不仅全家尽诛,并且家产全部都被查抄一空。   而这些人临死时胡乱攀咬之下,更是让牵连入内的士绅数量开始激增。   眼看牵扯进来的人数越来越多,连主审此案的锦衣卫指挥使许长语都有些坐不住了,案子审到一半,便即急急入宫汇报,毕竟这数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   但是皇帝却根本没有任何退缩的样子,甚至再次派出东厂协助锦衣卫办理这轮大案!   朱聿鐭的态度十分清晰,而且极为的暴虐,许长语根本就没有见到皇帝本人,而只是从吴大用口中得到了六个字。   “宁杀错,勿放过!”   谁也没有预料到,在税务部正在建立当中,还没有真正开始运转起来之时,却是已经引起了这般的血风腥雨。   不仅仅锦衣卫开始全面发动起来,连各地驻军都接到旨意,全部处于戒严状态,更是给了极大的自主权,只要辖区地方有事,便即可以不用请旨,立即出兵镇压反叛!   当拿着皇帝旨意可以调动军队的东厂介入后,原本因为抗力极大,而导致进度缓慢锦衣卫,办案速度立即快上了不少。   任何敢于阻拦之人,别说聚集府中家丁自卫了,就算当地官员敢于出头阻拦,都会被直接拿下,一并按照主犯处置!   整个江南一股血色风暴从南直隶开始,快速的向着南方滚滚而来,一个月不到,已经有近三百家士绅就此除名,百多名各级官员被卷入其中,也是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唯一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的,也许就是广东了,广东做为朱聿鐭起家之地,又因为有议会制的存在,相互之间的串联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在那么多排着队等待着名额入议会的士绅们火辣辣的目光中,任何敢于玩猫腻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举报,然后欢天喜地的看着同道落马,自己屁颠颠的赶紧将那个腾出来的位置占据。   任何想要造反的人,第一条就是保密要做好,没发动之间,绝对不能让官府知晓,为了保证保密,就需要让知情人处于最小范围之内。   但议会制却是一个难关,没别的,这里的人太多了,而且个个都要盯着别人犯错,在这种几乎个个都是暗桩,个个都盼着别人滚蛋,让自己人替补上位的环境下,想要在这里串连造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东南数省的血腥风暴之中,让朱聿鐭有些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大量官员辞官不做的场面,更没有出现官员群起弹劾,要求自己不得大开杀戮的奏章出现。   一切都是情悄悄的,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遍地杀戮一般。   这都有点不象朱聿鐭印象之中,动不动就会痛骂皇帝荒淫暴虐的文官们了,简直乖的就象是小猫咪一般。   最令朱聿鐭无语的是,这段时间来这帮子文官们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最为得力的竟然是之前冲劲最足的都察院,这数日来一口气弹劾了十数位不干人事,只拿干粮的官员,而且一个个都是证据确凿!   最让朱聿鐭都不由得刮目相看的是,这些人还不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那些死党,而是之前那些反对朱聿鐭变法的官员。   不过这般不要面皮快速转变立场的行径,也造就了另一个结果,那便是都察院之中辞官的人数,要远远超过其他的任何一个部门。   至于其他各部官员,却是完全被朱聿鐭这种铁血手段给吓住了,毕竟之前任何敢于阻拦和抗拒的官员士绅,全部都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种手段下,还有谁敢直愣愣的向上冲?   他们在朝堂上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可不是真的为国为民,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各自所代表的利益。   说直白一点,他们都是想树上个婊子的牌坊,可不是真的想去要一个烈士墓碑。   在一片寂静之中,大明税务衙门也已经开始新鲜挂牌营业了。   在这场因为这个新部门出现,而引起的血腥杀戮之景,原本所有人的视线都应该全部集中在它身上才是,但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却是集中到了另一件事之上,甚至许多人都觉得,似乎天马上就要蹋下来了。   绍武元年腊月初,整个南京城的锦衣卫提骑,东厂番子几乎全部出动,一天之间几乎直接将整个南京城给掀翻了过来。   这一次被捉拿的人湟湟近千口,男女老幼皆有,其中包括数位御医,十余位各级官员,外加三十余家大大小小的商家,甚至还有两位朱明皇室成员。   只看这个阵势,没有人不明白,这肯定是出了大事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事!   很快小道消息便即传来,宫中出现警情,皇帝的膳食中竟然有人下药,而且例行滋补的药物之中,更是出现极大的问题!   在王大用头都快要磕破的情况下,依旧被朱聿鐭劈头盖脸的一顿鞭打。   被打的连亲妈都快不认识的王大用,更是将这股子戾气全部发泄在内宫所有有嫌疑之人身上,仅仅两日之内,熬不过刑具而死的就有数十位。   在四天之后,在朱聿鐭给出的最后期限到来的前一天,王大用终于撬开了一个知情人的嘴巴。   没说的,在弑君这种罪名之下,涉案人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缓和余地,近千口全部被逮拿。   更令所有人战战兢兢的是,这些人并没有立即被正法,而是再一次被关入天牢之中,接受着另一轮拷问。   肯定不用多想,这一次风暴绝对不会小,牵连之人更是会不知凡几,许多官员都开始认真考虑辞官归隐的可能性了。 第280章 由来   不过想归想,但却没有人会傻到这个地步,在这个时候去辞官。   毕竟如今真相未明,风暴正在酝酿之时辞官,岂不是让人觉得这是心虚了,这是想要直接畏罪跑路吗?   估计这请辞的奏章刚递上去,下一刻就会有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直接登门,邀请他们去镇抚司做客了。   不仅仅是他们被吓的不轻,就连朱聿鐭也被吓的够呛,若非之前研究过中医,外加他足够小心,每次送来的东西,都会给一个小太监吃上同样的份量,估计这一次就悬了。   事情起因是宫内太监中的三号人物,进献了一种名为‘玉露液’的仙药,说这东西可以提神养气,培本固元。   这东西的效果如何,朱聿鐭显然不愿意亲自尝试,而是让一个小太监试了一番。   结果却是有些出乎朱聿鐭的预料,这东西喝下去后,这小太监明显精神旺盛了许多,等了良久,也没有任何问题出现。   当被询问道时,小太监还自称感觉非常好,身体也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异常。   胆小怕死的朱聿鐭,绝对不是一个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他将小太监留在身边伺候着,同时也是在观察着这小太监会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还没过两个时辰,小太监精气神明显衰落下来,甚至比之方才未饮这东西时,还更加萎靡一些。   虽然这家伙极力的装出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但又哪能骗过朱聿鐭这双识人无数的眼睛。   看到小太监这副模样,朱聿鐭已经明白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了,说好听些估计类似于咖啡因,更有可能是一些譬如我大清后期,人人变成双枪兵的福寿膏这类,通过刺激神经让人身体兴奋的肮脏东西。   如果事情就至此为止,朱聿鐭也不会发太大的脾气,估计最多将那个献东西上来的家伙打一顿赶走就是了。   这家伙弄这东西来不一定是就是想害他,而只是想献一下宝来争宠而已,虽然脑袋不灵光,但至少没有被别人当枪使,不存在忠诚问题,只是能力问题,赶走不用便是了。   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后,朱聿鐭根本不可能再去碰这东西一下。当御膳房送来饭菜之时,看这东西碍眼的朱聿鐭,便即直接将之赏给了一直和自己分担风险那个试饭的小太监。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小太监是看过之前那个小太监一副飘飘然的模样的,心中本就难耐骚痒,只是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么昂贵稀有的东西,跟他那绝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是皇帝突然将东西赏给了他,怎么能不令他欣喜若狂,甚至在吃饭之时,都忍不住倒了一杯出来偷偷的喝了下去。   小太监的小动作,朱聿鐭当然看在眼中,但他却当做没看见,身为后世的人,想真的完全把另一个人当奴婢看待,他短时间内还是做不到的。   但是此时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喝下这所谓仙药的小太监,刚开始确实飘飘然了片刻,但一顿饭还未吃完,突然间便即口鼻溢血,最后更是连喷数口鲜血,在御医到来前便即直接毙命于当场。   这个变故委实让朱聿鐭吓的不轻,二话不说便即再次招来数个小太监招来,在他们恐惧的目光中,下令他们将剩下的仙药全部分了饮下!   待小太监们全部喝完后,朱聿鐭更是直接抽出宝剑将装仙药的瓷壶斩碎,但仔细辩认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有夹层或者阴阳壶之类的机关,瓷壶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猜想之中的中毒倒地的情况,直到所有小太监个个从精神振奋慢慢变为萎靡不振,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出现。   这一下,朱聿鐭已经完全确定,这一次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只有与自己吃喝都是一样的小太监中招,那只要脑袋还能正常运转的人,就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中医最讲究相生相克,有些药材本身没有任何毒性,甚至还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但是两样同样滋补的东西如果相克,那只要碰到一起,便会立即成为最为剧烈的毒药!   当然这种药物是被混入提神类药物之中,然后再用其他香料去掉药物本身的气味,从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达到害人的目的。   可以说,这个打算极为隐蔽和巧妙,就算皇帝比较疑心,让别人先试用,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毕竟能让这药起作用的人,只有先前服用过相冲之药的人,才会产生作用。   至于事后会被清算,根本就不用太过于担心。   这个计策最绝的就在于这一点,幕后之人并不害怕会失败,因为失败了也无人会发现,还可以一而再的使用。   而一旦成功,那便是收益无尽,而且还不用担心被连累到,估计幕后的人,在找到合适的枪后,就已经将所有的痕迹全部抹除了,躲在暗处等着看好戏了。   这种手段,委实可以称的上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举重若轻的典范!   而幕后之人明显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任他机关算尽,却是漏算了一点,那便是这献上来的东西是有问题的。   当然这个有问题并不是指这个时代的人会觉得有问题,而是来自后世的朱聿鐭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别人认为是正确的东西,他并不一定会觉得正确!   就比如这东西,朱聿鐭就是觉得这是有问题的东西。   虽然这个时代的中医并不歧视的提神类药物,甚至一些士大夫都很喜欢这东西,觉得可以提神醒脑,但这东西却是是后世中朱聿鐭最为厌恶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去触碰。   朱聿鐭是一个不能按常理去揣摸的人,同样更是一个怕死的人,两相结合之后,便是这小太监莫名其妙的便替朱聿鐭死了一次,而且死的还是如此的轰轰烈烈。   只是当天,便即拉着包括内宫御马监总管太监,御膳房总管太监等十数位跟此事密切相关的嫌疑人物一同驾鹤西去,同样被牵连进来的太医、太监、宫女至少百位。   外面还有御膳房总管所咬出来的,跟这仙药有关的十数官员商贾,虽然朱聿鐭与倒霉的王大用都明白,被咬出来的这些人估计大半都是无辜的,但却没有任何放过的意思。   相反,王大用这个心胸狭隘的死太监,更是进一步扩大的目标范围,而且在朱聿鐭的默许下,十分无耻的公报私仇,将之前收买东宫讲师的几位朝廷大员,以及民间的几个大世家也全部拉扯了进来!   PS:这打脸来的太快了,就在昨天俺觉得之前的订单都完成的差不多了,觉得已经可以喘口气了,到月底都不用加班了,谁知道今天就又来了十几个单子,弱弱的说一声,俺说还是改回两章的话,会不会被打? 第281章 眼光   绍武元年腊月初八。   华夏有句谚语,过了腊八便是年,这一天本来应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但在南京城中,只要有点身份的人,都没有觉得一点喜庆,相反却是不断的瑟瑟发抖着。   ‘仙药案’依旧在不断的发酵着,只是几天工夫,已经有近两成的朝廷官员搬去了诏狱暂住,之前有直接关联的家伙们,比如御医、御前房总管,御马监总管等,已经被凌迟了五人,其他人最好的结果也是一个成年砍头,妇孺妻女入教坊司的下场。   这种情况下,更是人人自危,谁都害怕下一步就轮到自家被关进去的顶梁柱头上,每次看到锦衣卫从家门口经过时,都会直接吓的迸住呼吸,害怕下一秒就看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门抄家。   为了不落得个这般下场,这些有家人被关入大牢的官员、士绅们,每一家都是滚滚的银子涌入镇抚司,完全顾不上文人的面子了,只求能够通融一二,不要让自家背上欲加之罪。   至于反对皇帝大肆株连的,更是一个也无,堂堂皇帝陛下遇刺,无论如何大肆株连,都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这是一个政治立场问题,谁真的蠢到对着干,下一刻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每日间官员之间碰面,已经只谈公事,再也不聊税务部了,更不敢相互聊仙药案,甚至连文人们之间最喜欢谈的风花雪月,也无人提及。   似乎只是数日工夫,整个大明京师的官场气氛便即肃然一清,人人都成了为人民服务的公仆,除了工作,再无其他。   这并不是吓的,事实上经过这几天的发酵,还没有进去诏狱的官员们,基本上都已经能确定了,这次的事情,已经基本上与他们关系不大了。   毕竟这一次进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之所以没人谈论这事,也正因为如此,能混到京官安稳的坐着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傻子,个个都是顶级的人精。   谁都看出来了,皇帝明显是找不到幕后主使人,眼下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敲诈勒索一笔钱财而已。   也正因为看出来了,就更加没有人敢于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都干的出来的皇帝,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了,面对一个没有底限和节操的人,尤其还是一个生杀予夺大权在手的马上皇帝,大家还是老实一些的好,毕竟祸从口出,可并不是说说玩的。   大家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若是因为自己一点点小聪明,把前程给丢了,那才是最蠢的蠢货。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觉得今年年味比较喜庆的,比如普通百姓与一些穷官们,他们都是在抱着吃瓜的心态,只差搬一个小板凳坐好看这一连串的好戏了。   朱聿鐭也是这其中这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献上‘仙药’的御膳房总管供出给他仙药的人,是一个商会的大掌柜,但是当锦衣卫找到对方住处时,却是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甚至这家商号也只是成立半年不足后。   朱聿鐭已经知道,想找出来幕后之人,基本上是不可能了,除非能象后世那般信息发达的时代,只靠扫脸便能识别此人的身份信号。   但是作为一个无数钱财手中过的皇帝,他自认为自己的日子过的也是极难的,尤其是这个大家都想过个肥年的当口,他不认为自己要钱不要脸的行径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脸皮能值几个钱?哪有花花银子拿在手里安稳?   而且这事朱聿鐭干的也是一个理直气壮,毕竟这借口是别人送来的,自己差点一命归西,出手之人必是你们这个群体之中的某一个,拿你们点钱压压惊,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   更重要的是,他这次一下子弄翻这么多人,这些人如今身在局中,尚且不知,只能不断的送出银子来走个后门,为全族买个平安。   而且这个平安也会很快到来,最晚在小年之前,朱聿鐭便会将大部分人放归,让他们全家过个好年。   毕竟割韭菜也是一门学问,不能将韭菜根都给伤到了,保持韭菜们身心健康,才是长久割下去的前提条件。   当这事平息之后,他们平静下来估计都会明白,这是被皇帝敲了竹杠,这种窝囊事事后必定会越想越气的。   为了出这口气,这些家伙们必定会选择报复,无论是联合幕后之人,还是向自己报复,朱聿鐭都觉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只要活动的人多了,他迟早能够顺藤摸瓜找到今日此事的主使者,若是这些人傻到独自向自己挑战,那就更加轻松惬意了,朱聿鐭会好好的给他们上一堂什么叫破家灭门的法律课。   ……   崇明岛。   腊月初四,海关总署衙门正式在此开业,不,开始办公。   与之前的大明一样的是,这次新开张的海关总署并不收税,而是收取来往船只管理费,兼河道清理费。   因为不是收税,所以根本不需要再按照明太祖朱元璋所定的三十抽一,而是以船只大小,载货量多少作为收取管理费,清理费的依据。   因为这海关总署是刚刚开始拦路抢劫,不,收取管理费,业务方面还是有些不太熟练,于是高价挖来了之前在海上拦路打劫出身,极为专业的的郑家嫡系人手,前来协助定价。   不仅如此,热心王事的郑家在听说皇帝要成立大明四海公司,以统一收货与定价之后,更是派出大量的财力和人手参与此事,所涉猎的行业几乎跨越整个海贸全部,财大气粗的郑家,甚至都已经有了垄断整个海外贸易的企图。   这个结果当然是税务总理衙门不可能同意的,你一口气将所有肉全吃了,哪大伙吃什么?   经过一番激烈的谈判,在朱聿鐭同意后,大明与郑家各自出资五百万两白银,朝廷占据四海公司的六成股份,郑家占据三成的股份,而剩下股份则是朱聿鐭特意留下来的。   受后世上市公司的启发,这最后一成股份,朱聿鐭直接将之分为五万份,每份都价值一百两银子,然后由税务衙门负责出售,他打算用这些股份集资出朝廷与郑家同样数量银子而来。   当然,这只是一场试探,朱聿鐭想要看看,大明商人中有没有足够精明和具有冒险精神的家伙,他要挑选出来一些,日后会有大用。 第282章 前瞻   通过各地的税务衙门与官府的公告,四海商贸公司向外公开招募股东的消息,很快便即让东南数省有心之人人人皆知。   因为出售股份的时间是腊月二十,因此当下人人谈的热闹,前去衙门打听的人也不少,但是真的提着大包小包去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当然更多相熟之人,也因为海关总署与四海商行成立之事,免不了开始相互之间的串连碰头会。   不过当然不是讨论如何抵制税收政策的,眼前这皇帝摆明就是一个没节操的与民争利之辈,大家都是文明人,跟他这种臭不要脸根本说不通道理。   更别说如今各地的明军都已经开始戒严,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来这些丘八们的攻击。   甚至听说常州府有一个进士老爷,头些日子想趁着农闲之际,清理一下自家田地的水渠积淤,便召集了两百余佃户干活,为了让这些佃户们好好工作,进士老爷更是杀猪宰羊,做了一顿好菜招待这些佃户。   但是这顿饭才吃到一半,便即被数百大兵给围了宅子,喝问他们集结人手是否是想造反?   若非这饭本就是在庄外吃的,根本就没有一点防备的意思,而且进士老爷第一时间上前陪着笑解释,并且任凭这些丘八盘问佃户,估计就得直接被灭了门了。   不过为了送走这些瘟神,原本进士老爷打算拿出来修葺水渠的工钱和材料钱,全部都拿来打点了不说,还另外封了数百两银子给带兵的将领,这才将这事给了结了。   听说事后进士老爷也不是没有向故旧诉苦,写信给友人让他们在朝廷中给自己鸣冤,但信件发出去后,大部分人都是连信都不回一个。   偶尔有几个比较交心的,也根本没有任何出头的意思,反而告诫这位进士老爷,这段时间低调一些,莫要自寻烦恼。   这回信顿时将这位老爷气的大病一场,从此再不提及此事。   这事传开后,就更让人没脾气了,讲道理那昏君不听,发牢骚又怕被揍,这日子过的还真有些心累。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享受吧。   税收之事已经再无回旋余地,再不情愿,也只能忍痛割肉饲虎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过这四海公司招募股东的消息,却是让很多人的兴趣都来了,虽然和朝廷一起做生意,而且赢利之后还有分红可拿,绝对算的上是好事,但心中总未免有些怪异。   但就算没有分红,只要能够搭上朝廷这条船,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唯一有些让人不爽的就是这股份也未免太高了些,一股一百两银子的价格,委实让许多人都望而却步。   尤其是想在四海公司内有发言权,就必须拥有一百份股份的前提,更是让绝大多数人都只能望而兴叹。   更坑爹的是,购买这些股权之时,不能用真金白银,只能用大明宝钞!这样严格的种种约束,哪里是想让人参与的意思,分明是变着法子让大家不得参与嘛!   唯一一个利好便是,有这股权的,便算是披上了体制的衣服,除了每年的例行分红之外,还可以见官不拜而已。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朱聿鐭在让大明从封建制向国家制转变的尝试,通过服兵役与为国纳税,成为后世的公民制近代国家。   虽然朱聿鐭对于议会制不感冒,毕竟这玩意只是小国家为了整合全部的内部资源,才弄出来的东西,对于大国基本上不适合,除非这个大国能够一直处在上升期,否则一旦衰落,这玩意就能让国家快速的分裂为无数块。   虽然看不上议会制,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大明百姓被愚弄成为另一个满清,让所有人至少在人格上平等,这是近代国家的象征,也是近代国家远比封建国家团结和强大的原因之一。   这原因商人们不会知道,因此相熟之人相谈之时,每每都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但大多数人都表示,自己根本购买不起,也不会拿钱投入这种只是得到表面风光,实际上明显就是宰人的行当之中。   当腊月二十这一天,股权如期开始销售之时,各个税务衙门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无数的人拿着刚刚兑换回来的宝钞,奋力的向前挤去,就只为得到几份股权。   偶尔几个相熟的碰到一块,都不由的一阵阵尴尬,只能相互打着哈哈,但手底下,却是谁也不会让着谁,都是一通子乱挤。   大明四海贸易公司的股权,只在一个上午时间便即被抢购一空,若非上任一家只能购买五百份股权,估计一批大商人就能直接将这个股权给全部包圆了。   这个结果委实有些出乎朱聿鐭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大明商人根本不会参与这种看起来完全是傻子才干的事情,却是没有想到,无数的人挤破头向里面扔钱。   原本他的打算是吸引一些比较有冒险精神的大明官员士绅,占据剩下的一成股份的一部分,根本不到会有卖空这种事情发生。   拉拢郑家入内,不仅仅是为了表彰郑成功数番不辞劳苦,动用郑家全部力量来参与江南之战的功劳,更是将郑家拉入其中,在大明海军没有形成战斗力之前,暂时以其为外海屏障!   毕竟只有利益捆绑才是最坚固的,虽然朝廷一纸诏书,郑成功多半也会低头照办,但是主观性却明显不会太高,郑家下面的人在捞不到好处的情况下,自然更加的消极。   但让他们有利益在内,那他们对于走私的行径,肯定会出死力的打击,毕竟任何走私的行为,都是从他们钱包里偷钱,这又怎么能够惯着对方?   而之所以拉拢这些商人,不仅可以提供一大笔的资金用以贸易周转,更是可以起到极好的内鬼效应。在他们都已经扔钱进来之后,他们对于走私的行径肯定也不会容忍,同行之间想要使坏,绝对比朝廷有效率的多。   这个四海公司刚刚成立,朱聿鐭更没有大肆宣扬它未来的利好情况,但这些商人中眼光毒辣的人,却已经看出了它未来的不凡,已经开始打破头想向里面挤来。   因此在佩服这些商人眼光毒辣的同时,朱聿鐭对这帮货们的警惕也再一次提高了不少。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证明,商人在追逐利益之方面,都是具有极强的前瞻性。 第283章 处罚   税务衙门,这是一个新鲜事务。   但更新鲜的是,它总部虽然在南京城中,但第一任天官黄濮存,却是一直停留在宝山这个小小的卫所之中。   而且不仅仅是税务部天官,在宝山所周边,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动工破土,似乎准备建立一个极大的城池和物资集散基地,似乎已经准备将这里当成税务衙门的新总部了。   提起宝山所,后世的人也许不明白她在哪里,但若说起她另一个名字上海,估计就会无人不知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上海还只是一个小县,还远没有将宝山所一口吞下,化为一个区的程度。   在朱聿鐭开始打算设立海关衙门之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上海和崇明岛,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后世的华夏金融贸易中心,一个是扼守长江入海口的关键地点,都是极为重要的地点。   海关巡逻队只要守在这里,任何长江上下来的船只,就都得乖乖的完税,并接受检查。   而上海就更不用说了,这在后世就是一流的良港,每日的吞吐量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后世那么大的交易量都可以轻松完成,这个时代的大明的货物,就更是一个轻松的小任务。   在前期资金不足的情况下,整顿上海这一块区域的进展却依旧不算慢,毕竟朱聿鐭手中的钱财虽然不多,但是俘虏而来的清军败兵,数量却是不少。   这些俘虏人数高达数万,又大多身强力壮,胃口极好,为了不白白给他们提供吃食让自己亏空,朱聿鐭便即大手一挥,将其中甄别过的一半人拉到了这处地方,开始以工换粮。   这里的地方大多是当年宝山所卫所兵屯田之地,不过两百年变迁之下,这里的田地大多已经被附近的士绅官吏所侵占,若换了之前的大明朝廷,估计在这里都能跟地方扯皮个一年半载,却不一定能够有结果。   但是对于朱聿鐭来说,却是极为简单的事情,直接拿着明太祖朱元璋之时的黄册,将所有卫所所属的田地全部找出,便即直接开始动工。   结果也是让朱聿鐭比较满意的,自始而终就没有一个士绅站出来表态自己占了他们田的,只有一些佃户因为佃这些田地,召集田里庄稼全部被祸祸了后,开始对这些外来人极为仇视起来。   不过这根本就不需要朱聿鐭来解决,黄濮存直接召集了这些佃户,统计了他们的田亩数量后,便即直接给他们补偿了每亩两石的粮食,更是直接招募他们之中愿意做工的人入场做事,只要勤劳作事,一个月给一两银子作为工钱,为全家挣一份工钱养家。   这种补偿在后世,绝对会被全国人民指着鼻子大骂的,但在这个时代才是完全相反。   这些佃户们完全是千恩万谢的接受了这种补偿,眼中的仇视也完全消失不见,开始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之中。   黄濮存绝对不是一个愿意自损腰包为别人买单之人,哪怕这个腰包是朝廷的也不行,因为他从中间根本没有捞到任何好处不好,还凭白多了一些亏空,这会让他根本无法和皇帝交待的。   不过老黄毕竟是专业搞税收的,之前便是户部云南道的清吏司,在做出补偿之后,他便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让他遭受损失的士绅官吏身上了。   在补偿之时,他便已经统计好了被侵占的田地数量,以及侵占田地的人员名单。   这个时候找上门去,已经完全做好了前期调研,心中底气十足。   黄濮存不是自己一人去的,而是带了数百人的甲兵进入的上海县,二话不说,便即在县城之中召集在册的士绅官吏。   当一干人等战战兢兢的到齐之后,更是听到让他们眼前一黑的处罚决定。   鉴于他们侵占卫所田地,并且对这些田地税收从来没有上缴分毫的罪行,黄濮存给予了他们一张数额极大的罚单。   不仅要追回职权范围内二十年内的逃税钱粮,更要加上三倍的罚没!而且这些钱粮必须要在十天之内到齐,否则每迟一天就会加罚三厘的迟纳金,这个迟纳金还是黄濮存从皇帝哪里听来的,他自认为这绝对是一个了不得的发明!   追溯期如此之久,就算不算上三倍罚没,这个数字也绝对是极可观的,甚至只看一眼那具体数额就能让人眼前一黑,但是这些人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在虎视眈眈的士兵面前,他们不签下这份责罚书,根本就不要想要安稳离开,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大明官员,根本没有丝毫的文人翩翩风度,只有满嘴的铜臭味。   老老实实拿出这份钱粮,所有人都会直接元气大伤,但若是不拿出这笔钱,他们就需要拿这笔钱招兵买马扯旗造反,尝试一下自己有没有皇帝命了。   但是上海周边,有两营大兵,外加数万随时可以被驱赶上战场上的鞑子俘虏,在这里造反,绝对算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在刀架在脖子上后,这些士绅官吏的效率绝对让大明绝大多数同僚都得汗颜无地,根本不需要十天,哪怕距离最远足有近百里的一户士绅,也在第七天便即如数交割清楚所有钱粮。   几乎所有被罚到的士绅都是脸色铁青,许多人在交割完毕钱粮之后,领到自己的处罚单后,都有一股冲动将之撕的粉碎。   “好好留着吧,这是完税凭证,也是证明你们已经补交过税银的证据,一旦损坏遗失,当税务官登门之时,你们还得重新再来上这一遍。”   黄濮存轻蔑的看了一眼这些,一个个气的如同斗牛一般的蠢货们,轻轻拍拍他们交纳上来的钱粮,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对方直接打消了这股冲动。   这下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开始认真的将这张盖着大印的收据小心的收入怀中衣兜之中,一路上更是时不时就要检查一番,只看有所损伤。   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些收据左侧有一行小小的鬼画符,大多数人都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咦,这似乎是那些大食人用的数字符号。国税苏51000000013号处罚单?这啥意思?”   有人看的懂这东西,为大家读了出来,但却也不明白这到底代表什么。   “咦,我的是0,嗯,08。”   “我的是11……”   众人相互报了一下,顿时又牙痛起来,他们的号码全部数下来,完全是连在一起的。   这东西虽然对他们现在没什么意义,但如果他们知道数百年后,他们这些第一批被开出的三联税务罚单,被当做全球税务进程最具有收藏价值文物的存在,被卖出一个高价后,估计他们也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的痛苦不堪了。 第284章 奇耻大辱   一式两联、三联的税务清单,是后世最常见的形式,既是存根,也是国家税务账册最简单的对比方法。   通过这种纳税人和经手人都签名其上的方法,一张地方留作存根,一张给纳税人,一张报送直属上级。   在这样办法下,无论是查帐和统计,以及汇总给政府更高部门时,就会方便、清晰许多,不会再有那么多糊涂难清的帐目。   而且每张税务单的序列号不同,每本执法单上都有固定的编号与地方缩写,就可以一眼明白这是何地何府,对何人进行的税务收取。   若是之前的户部,因为受制于内阁与文武百官,规模不可能扩大,对天下的税收,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是需要地方官员完成,而地方官员又会因为各种的人情事故,以及自己的政治倾向,能力大小,都不可能会有一个专门进行税收的部门来的详细和到位。   而朱聿鐭更是按照后世自己交税之时的流程,简化和修改一番适应于这个时代。   比如说海关关税,虽然用的也是同样的三联单,但是船只出海回归之后,还需要凭借关税清单才能入港,或者进入长江,否则一率按照走私罪处理。   而出海的船只,在大明水师盘查之时,若是所载货物与清单不符,则会被扣押船只与货物,并且会处以巨额的罚银。   至于国内的士绅们,朱聿鐭也是一阵阵的头疼,这些人都太精明了,精明到跟蠢货没什么两样。   税务部成立的风声已经早就向地方吹过风了,但是地方上别说大规模的退田补税,连小规模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偶尔会有零星的士绅会主动退回明面上占据的田地,比如说卫所田地,官矿等。   这些聪明人已经看清了局势,并且能压制住贪欲,给皇帝一个台阶可下,但更多的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精明之辈。   对于这帮子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家伙,朱聿鐭觉得自己的耐心也渐渐被他们全部耗空,只不过目前一切都还未准备妥当,税务部门还在各地慢慢推进之中,还无法做到全面发动的可能。   不过南直隶的税务部门基本已经配套完毕,也是时候做为示点,杀些鸡给天下的猴子们看看了。   只不过这次并不会以杀戮手段进行,而是以罚银的方式进行,通过加倍的处罚,让这些人明白他们犯错的代价。当然,如果有人暴力抗法,那做为例子就更有说服力了。   不过若是南直隶大规模的追欠逃税还吓不倒那群猴子,那就只能用屠刀说话了。   税务只是第一步,下一步还要推行司法改革,公民制度改革,手工业改革等等。   ……   在朱聿鐭在江南对士绅们磨刀霍霍之时,北方的天津城,依旧还没有真正开打,而是在静静的对峙着。   满清平叛大军是半个月前到达的,满蒙八旗有一万余人,汉八旗近两万,还有绿营军队近五万,浩浩荡荡几乎将整个天津城东南两面给全部挤满。   这么庞大的军队,而且都是北方精锐军队,自然少不了能够压住场子的人员,这次来的便是满清的另一个摄政王郑亲王济尔哈朗。   不过在这天津城下,郑亲王的面子显然不太好使,连续招降三次,均被直接乱箭射了回来后,济尔哈朗也彻底绝了招降的想法,只能以武力见个真章。   天津城虽然是重要的战略支点,但是毕竟长期处于腹地,自古以来以南攻北也没有出现过几次,天津的城墙并不高大,只有数米高而已,防御设施自然更不用说,之前就没有多齐备,再被爆破之后,更是。   按说这样的城池,南征北战的清军,甚至一个冲击就能登上城头,数个时辰便能攻入城中,扫灭一切阻挡。   但是战争打的毕竟是人,只要人的斗志还在,那再简陋的防御也能固如金汤!   以之前明军的士气和战斗力,满清是可以做的到这一点,但换了同样骁勇善战的新明军,满清的这种自大,就成了一种笑话。   第一天进攻,满清就损失了近半他们用了三四天时间才制造出来的盾车,这些移动缓慢的盾车在明军两翼的舰队面前,完全就是一个个靶子,根本连城墙都没摸到,便即被猛烈的炮火打的支离破碎,溃不成军的退了下来。   在盾车这个乌龟壳被打碎之后,呼啸而来的链弹,更是让满清上下全部都为之胆寒。   不同于之前在江南朱聿鐭用的那种小号的链弹,战船上的火炮口径更大,链弹的直径自然更大,每一颗呼啸着而来的链弹,都如同一个巨大的风火轮一般,所过之处,方圆十数丈内寸草不生。   无论你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还是身披数层盔甲的死士,在链弹面前都脆弱的如同如同纸片一般,只要被擦到,就会被呼啸而过的链弹扯的粉碎。   当明军战船开始绕过天津城进入运河靠近清军营地时,济尔哈朗二话不说便即直接下令退军,一直退到距离天津城二十余里,远远避开河道的地方,这才重新扎营。   但是经此一战,清军的锐气已经尽失,全部再看向天津城时,目光中已经带着极大的畏惧,这哪里是来立功的,简直就是进入了地狱一般。   在没有解决掉明军舰队的前提下,任何进攻天津城的行动都与自杀无疑,根本不可能收到任何的战果可言。   但是对付舰队,大军兼程扑来的清军却是没有太好的办法,用弓箭和火炮对射,那简直是疯子才能有的想法。   在重新调来大量火炮之前,济尔哈朗只能坐看明军在天津城中不断的加固着城防,不断运送着这段时间抢来的粮草物资装船,心中滴血的看着这些东西在运输船只的装载下,顺流而下,向大沽口而行。   半个多月以来,明军几千骑兵四处出击,在空虚的大清腹地如入无人之境,猖獗的顶风作案无数次,抢来的东西委实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这委实是一件让人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之后,大清除了曾被毛文龙这个小偷三番五次趁着大军出征偷盗东西外,从来都是我大清四处抢劫别人供养自己,啥时候被人这般入室抢过?   打劫的被拦路的给抢了,这简直是大清的奇耻大辱啊! 第285章 猴子   铜仁府。   今日的铜仁府有些热闹,因为孙可望突然从贵阳府前来铜仁府,这让西营秦系人马人人心中迟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向北进攻了?   在西营退回贵州之前,与闯营也有过几次小规模的交手,双方都没有下死手,这种交战大多都是相互掂掂对方斤两的意思。   毕竟双方都是流寇出身,又同样先后投降了大明朝,这种相同的经历自然让双方相互之间带着天然的亲近性。   双方同病相怜,双方曾经的老大又是多年的朋友,彼此之间向来相爱相杀,纠缠不清。   他们留下的队伍,又同样对大明心存疑虑,在这种关系下,无论大明表现的如何既往不咎,他们都是绝对不肯为了大明与对方死战到底。   但是这种默认的不死斗也有一个范畴,那便是双方不主动打进对方的地盘之中,这是彼此之间的核心利益所在,根本不能容许任何的践踏!   通过几次小规模的交手,西营秦系上下对于闯营的战斗力,已经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知,这是一支不会弱于他们的军队,虽然他们整体的装备可能比不上有整个贵州作为大西营的西营秦系,但是几支精锐军队的装备并不差,更是人数众多,对西营的威胁却依旧不会差到哪里去。   按照西营上下的看法,就这般对峙着就挺好的,毕竟闯营不是真正的明军核心军队,不会为真的为朝廷拼掉家底打进贵州,也就不用调集大军时时刻刻的防备着闯营的进攻。   只要在关键隘口驻扎小部队警戒,大部队可以在后面安然休养,可以极大的减轻后勤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这近两个月里,无论将领还是小兵们在这种状态中,都是过的极为轻松惬意,对这种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无比的享受其中。   毕竟多少年来他们就是一直在颠沛流离,从来没有几日安生日子可过。   从加入西营的那天起,他们就和明军有着打不完的仗,不断的在几省之间不断的流窜着,好不容易打进四川,准备在四川扎根过安生日子。   但在他们还没有彻底将四川的反抗势力剿灭,让大伙安定下来时,便即碰到了满清向南进攻的大军,在张献忠的号令下,大西军便即集结向北,准备与传说中三头六臂的满清决一死战。   只是可惜的是,决战还未开始,张献忠便在阵前中了暗算,被救回只是留下了些许遗言便即撒手西去。   于是,因为张献忠死去导致西营战场崩溃后,西营再一次开始了流窜的生活。   然后便是四川,云南,贵州,似乎等待他们的,就是永无止歇的战斗,再战斗!   但是今日孙可望到来,却是让一众已经习惯了这种舒服日子的将领们,个个都心中紧张,委实害怕孙可望真的孤注一掷的向北进攻,与闯营来个你死我活。   好在孙可望并没有带领着大军前来,虽然依旧照例在最外围的隘口处向北眺望,但却没有什么坚决的杀伐神色,反而问起守军可有人试图潜越而来,当听到否认的回答后,更是一脸的落寞。   当一众心腹好奇的问起孙可望时,孙可望却是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解释,就这般再次回归了贵阳府。   这一次突然而来,孙可望是因为得到了情报,唐王在江南已经开始种种‘倒行逆施’,无论是打击言路,还是改制科举,更别说成立明眼人都明白针对士绅的税务部,都是极大的触及到士绅阶层利益的政策。   在这种政策下,士绅们对唐王的看法自然可想而知。   而孙可望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更是觉得如今唐王治下的士绅,基本上都会与唐王离心离德,若是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笼络一番江南士绅,他孙可望说不定还真能从这个牢笼之中杀出去。   但他在贵阳府坐等了数日,却是始终没有看到一个士绅到来表忠心的,无法坐等的他便直接来到了边关,寄希望于是下面的人固执犯倔,不肯放人进来。   但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在亲自来了一趟后,他已经深深明白了,相比于朱聿鐭,他这个所过之地全部搜刮干净、流寇作风的家伙,显然更加不得这些士绅的心。   但是如今贵州这个牢笼,却委实让野心勃勃的孙可望每一天都在煎熬之中。是的,对孙可望而言,如今的贵州完全就是一个困着他的牢笼。   南边的李定国如今已经将大部分的主力集结在昆明、曲靖一带,这是防备谁自然不问可知,而广西的陈际泰更是跳脱的不行,将广西大部分兵力集中在柳城、桂林一线,更是不断的向贵州各个土司渗透,送钱送粮,让这些土司跟自己不断的找麻烦。   若非贵州直入广西的道路太过于艰难,而且沿途土司又多的让人头皮发麻,孙可望甚至都想转而向东,先前这恶心的陈际泰先收拾了事。   向西进入四川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土地肥沃,成都平原更是沃野千里,但是四川如今被满清屠的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渺无人烟的地方,除非能够大量迁入人口填补,否则想要恢复元气,不经过百十年,数代人的繁衍,根本就不可能恢复过来。   而百多年的等待,孙可望自问是等不起的,真的向四川而去后,估计更大的可能是老巢直接被闯营或者李定国给一口吞下,让自己再次成为丧家之犬。   向北就是如今的欢喜冤家闯营大军了,这是一个西营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巨大障碍,并且连借道而过都不可能。   毕竟闯营无论如何,如今也是在唐王的旗帜下混活吃,这般放自己过去,估计他们也就剩下最后一条路,直接扯旗再次造反了。   孙可望都有些怀疑,这是否就是朱聿鐭所需要的局面。   让同样流寇出身的闯营在湖广牵制自己,看似儿戏,却是一着极妙的棋,若是对方早就料定西营、闯营不会大动干戈的话,那就更加令人恐惧了。   毕竟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支明军与自己对峙,估计早就打的沸反盈天了,具体胜负虽未可知,但是绍武朝廷必定会因此被牵制了大部分的精力,根本没有能力在江南各省开展如今这般轰轰烈烈的大改革!   一想到自己的所有行动,似乎全部在这位皇帝的计算之中,孙可望此时深深的对朱聿鐭委实产生了畏惧,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也许说的就是这位彗星一般崛起的绍武皇帝吧。   突然之间,孙可望觉得自己呕心沥血不断的挣扎攀爬,竟然是如此的可笑,就如同在耍猴人皮鞭下,不断翻滚跳跃的猴子一般…… 第286章 迷路   “轰……”   连绵火炮声不绝于耳,一艘三层炮台的战列舰,外加数艘巡航舰,火炮正不断的开着轰鸣着,向着前方六七艘轻便的三角帆船轰击着。   这一时期的战列舰一般有4桅,前面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她一般标准长度为四五十米,有两层或三层统长甲板。越大的船体,也造就了它的续航力极长,在很长时间内都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可怕的战船。   这是一艘在欧洲都排的上名号的战船,共有三层甲板,每层甲板两侧上各有十数个炮位,在战船前端与尾端还有副炮若干,整艘船上装载的大小火炮就有一百余门!   这样的战船无论火力密度,还是排水量方面,都是顶级的存在,在海上就是无敌般的存在,欧洲各国如今拥有的数量都不多,而且不象大明的那些货船改造的战船那样,它们可是各自都拥有自己的名字,在欧洲时,都轻易不会出现在战场之上。   在基本没有什么海上对手的亚洲海域上面,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这一次,为了几艘轻便的中型船,便即出去了这一么一艘战船,外加数艘巡海船辅助,显然这伙敌人是真的撩拨到了对方的底线,这是要不死不休的进行追杀。   这艘巨舰上面挂着的是西班牙的国旗,而在他们前面逃窜的则是挂着骷髅旗的海盗。   这个时代的日不落帝国可不是后世的大英帝国,而是西班牙,虽然如今西班牙的黄金盛世已经渐渐达到尾声,已经开始被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迎头追上,不断拉近距离,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论起海上实力,依旧可以称的上是当世第一。   而被他们追杀的正是被称为海上老鼠屎的英国海盗,如今的英国人还只是刚刚起家的阶段,还远未达到几百年后从容在蓝星上到处搅屎的绅士模样。   这帮子英国海盗也根本不是电影中那般,充满英雄气概的杰克船长一类的人物,更象是一群恶棍流氓组成的抢劫团伙。   这会未来的绅士们,抢劫时并不象传说那般,只针对外国船只。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会区分所抢的是哪一国的船只,只要他们看的上眼的东西,就没有他们不敢下手的。   因为抢劫过后直接在浩瀚的大海上毁尸灭迹,又有谁会知道是谁下的手?   正因为这种概不论的政策,英国海盗绝对是大英帝国起家之初时,财富膨胀最为迅速的一个阶层,而有了这些人的成功,就会激励更多的英国人下海冒险。   百多年如一日这般生活着,海盗船越来越多,为了抢劫的更顺利,船只的性能,更是在这些拥有惊人财富的海盗大亨们的不懈努力下,快速的提升着。   连带着,令英国慢慢的从一个海洋上没有发言权的小国,快速的向着海洋大国而前行着。毕竟拥有了大批经验丰富的水手和船长,这才是一个海洋大国最重要的储备,但就是这般不知不觉之中,便即悄然成型。   从这点也可以看的出来,未来大英帝国的成就绝对不是侥幸,而是必然的事情。   毕竟西班牙这个大航海的领航国度,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于保护自己的黄金和白银产地,已经从开拓者坠落到了守成者。   而另一个新兴国家荷兰,则受制于人口地盘等待因素,虽然拥有强大的舰队,但更多则象是一个洲际运货商团,以做生意为主要营生。   而大英帝国就不一样了,这个出生就是海盗的国家,是最为坚定的进攻派,更为的贪婪和欲壑难填,为了自己口袋多一块金币,他们是不会在乎其他人会承受什么苦难。   只要不被提前灭掉其国家,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流氓恶棍出现,起到被人灭绝或者彻底蔓延至整个世界外,别无他法,根本难以禁绝。   在战胜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之后,英国海盗更是挣脱了枷锁,已经开始满世界的开始撒欢了。   而被西班牙弗纳尔公爵号追击的这伙海盗,就是胆大包天的英国海盗,他们刚刚顺着洋流进入太平洋,并且十分幸运的打劫到一艘高价值战船,抓走了出来散心游玩的,西班牙吕宋总督哈罗德公爵的掌上明珠小女儿洛克萨妮。   但是他们的好运气显然到此为至了,在得意洋洋带着大批金银货物与一个极珍贵的战利品的返回之时,却是迎头撞上了愤怒的哈罗德公爵所派出的弗纳尔公爵号舰队,正面交战,海盗们显然不可能是这种巨无霸的对手。   双方一遭遇,海盗们便即直接选择转舵逃跑,但这点时间也成了海盗们的噩梦,短短的遭遇只是一个十数分钟时间,海盗团便即被重创一艘,轻伤数艘。   尤其是那艘被重创的海盗船,船舷吃水线下更是被打了一个大窟窿,短短数分钟时间,船体便即严重倾斜,这种最多十数分钟后就会直接沉没的货,甚至西班牙人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因为它连俘虏的价值都没有。   面对着这艘船上同胞的求救,其他海盗船毫不理会,根本没有回救同伴的想法,纷纷依靠着船体小好掉头这个巨大的灵活性,开始转身就逃。   大海上想要抓住一心想要逃跑的对手,显然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尤其是轻便快捷的海盗船,更是一件几乎难以完全的事情。   不过,西班牙追兵却是没有选择,这一次不仅仅是公主殿下受到惊扰,总督阁下的爱女也被掳掠,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结果,那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双方你追我赶,但毕竟专业的战船绝对是强过改装的海盗般,双方距离不断的被拉近,但是在这辽阔的大海上,这种追逐一旦持续到晚上,就会变数多多。   晚间视野受限,海盗们有无数的路线可以选择,这种追击只要到了晚间,就只能会不了了之。   这也是海盗屡剿不尽的原因,只要找不到海盗们的老巢或者中转补给岛屿,想要彻底将他们剿灭,哪怕拥有再强大的舰队也是无用,黑夜就是这些恶棍们的最大保护伞。   眼看一场追击战又一次到了黄昏,只看双方的距离,训练有素的西班牙水平就明白,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无法拉近至可以用炮轰的地步。   到了这个时候,再追击已经基本上失去意义,所有西班牙人都已经基本放弃了追击的想法,但是太阳还在半空,也只能例行工事的进行追击,直至磨到天黑才能收工回归。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伙海盗们此时也极为的痛苦,因为他们迷路了…… 第287章 突如其来   普通人在海上迷路,基本上是一件再正常不过之事。   但是对于长年走海路的海盗来说,这就完全是一件稀奇之事了。毕竟在海上也是有着诸多的手段定位,比如指南针,比如天空中的星座等等。   但是这伙英国海盗偏偏就是一批怀揣着暴富梦,刚刚告别家乡冒险者们,组织他们的是一位航海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海盗,但不巧的是,这位老海盗因为之前在前领航,结果在西班牙人的战船的攻击下,直接遭受重创,这会儿估计早就沉入海底了。   在没了领航人之下,这些经验不足的海盗们,便即完全抓瞎了,略懂皮毛的海盗们,依靠各自的方法,却也只能得出相互矛盾的答案,根本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的。   在无法得到正确答案,并且西班牙人紧追不舍的情况下,海盗们也只能咬牙向前,期待着变化的到来。   这种情况虽然头疼,但却并不是无解的,毕竟这条航线上,东西方的船只众多,到时只要能够碰到一艘船,他们就能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然后顺着海图找到归路。   但这些英国海盗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历史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他们再也不能象历史上那般,很快找到归途了。   在英国海盗顺着洋流进入亚洲,还未开始袭击马尼拉之时,在距离他们遥远的东方,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海战。   海战的原因很简单,北上日本进行贸易的荷兰人,意外的发现了郑家从北方抢劫而来的物资船只,这些装载着无数粮草、金银的船队,显然成功的引起了荷兰人的兴趣。   这个时代的海商基本上都是亦商亦盗,没有利益冲突之时完全象守法的商人,但碰到能够吃一口肥肉之时,便即立即成了要人命的海盗。   而这支航行缓慢,看起来装载货物极多,并且护卫力量极为不足的船队,自然是荷兰人心中最符合肥肉的存在!   既然遇到了,哪有放过的道理?   这个时代的西方人,在大航海时代几乎所向无敌,所过之处各个大陆上的土著根本无人可挡,也就养成了他们骄横的性格。   虽然在与大明的数次冲突中,西方人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但那都是被围攻的结果而已,以少战多也没有吃太大亏,更是让西方人已经慢慢养出来了傲慢。   没有进行过实力相当之中战斗失败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十分轻视于东方,不将东方这个大国当作对等级的对手。起码,在海上他们自觉是胜过大明这个东方大国一筹。   大明在落后近一个世纪的大航海时代之后,海军装备已经开始大幅度的落在西方之后,就算荷兰人的船队也是通过改装货船而来,但相比之下,这些改装货船依旧要强于郑家这些船只。   既然是肥肉,那就没有任何可说的,令荷兰人意外的是,在他们刚刚排好进攻阵形,首先发起了进攻的却是大明的船队!   郑家纵横南洋数十年,与荷兰人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哪里会有什么畏惧可言?眼见对方竟然有动手的意思,直接便先行抢先出手攻击!   但与满清碰上郑家一样,郑家的船队碰上荷兰人的船队,也立即在装备和船只大小上出现了代差,更因为船队基本上已经变成了货船队,开战之后更是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虽然与荷兰人的船只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但是在数量上,郑家船队却是占据了绝对上风,大海不同于长江,辗转挪腾的余地极大,更可以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   激烈的海战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郑家船队连续损失了三艘货船改装的战船后,这才等到了援军到达。   郑家的护航舰队不同于这些武装船只,是彻底大改之后的海船,已经完全可以当做战船来用。   他们的体量与火力完全不下于荷兰人的船只,更重要的是数量也远远多过荷兰人。   只是简直的一次交手之后,荷兰人便即放弃了这块肥肉,明白自己踢上了钢板,二话不说便即主动撤退。   但是损失惨重的郑家,又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放过这些荷兰人,护航舰队二话不说,便如同愤怒的西班牙人一般,红着眼直接自后追了上去。   不同于西班牙人的是,郑家是知道荷兰人在台湾的据点,以及一些补给点的,根本就不怕追丢。   在派出数条快船向南将这里发生的情况报于郑成功之后,护航舰队一分为二,一部护卫着辎重舰队缓缓而下,一部就兜着荷兰的屁股追杀了下去。   在基隆外,得知这帮愚蠢的荷兰商人招惹的是郑家,基隆的荷兰人直接将这些家伙们拒绝在港口之外,生怕会被连累到。   眼见踢到了钢板,连这些贪心的殖民官们都生怕惹火上身,他们哪里还敢停留,只能再次向南逃窜而去。   得理不铙人的郑家舰队,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一路向南追击,直至对方已经彻底明白台湾附近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开始转了航向,遥遥向东南方向郑家不熟悉的航线驰去,这才悻悻的停止追击,再次绕过基隆与辎重船只汇合。   而这一次历史的小小改变,却是让荷兰人与英国流氓撞了个正着。   当荷兰人开始逃命的时候,也正是英国人偷袭马尼拉之时,在英国人开始疯狂逃命之时,荷兰人也正极为不爽的沿着吕宋岛而南下,试图直接回到巴达维亚城。   虽然那里的殖民总督会更加的黑心和贪婪,但起码身后那些如狼似虎一般的郑家人,手还伸不到那里去,不用这般被追杀的凄凄惨惨。   双方的相遇是黑灯瞎火之中的,当双方看到对方船上的挂灯之后,双方均是不约而同的靠了上去。   被胖揍了一顿的荷兰人,有一万个理由想再找一个肥羊抢劫一番解解气,而英国的海盗们却是需要一个定位坐标,已经黑灯瞎火的转悠了好长时间了,终于看到一个目标,这会儿无论遇上谁,他们都不会放过。   在这种双方都有需要,而且都志在必得的当口。   本来就因为荷兰一向以商船多、体积大、效率高、组织完善而成为贸易中介国家、全世界商品集散的中心,而极为眼红的英国人,在欧洲本就是剑拔弩张的关系英荷两国,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并不是在欧洲,而是在这遥远的亚洲,而且还是这般突如其来的开始了…… 第288章 漂流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结果却并没有出人意料。   一如历史上一般,海盗国与荷兰国的海战中,就没有一次打赢过的,这一次同样如此,交手不足半个小时,海盗们就被揍的满头包,不得不狼狈的再次四散而逃。   但是荷兰人在得知这是英国海盗之后,反而起了巨大的兴趣,两国之间正在因为贸易摩擦。   海盗国因为船只性能及质量全面落后于荷兰之下,为了保护本土货运船主的利益,已经在酝酿在国会提交禁止外来船只作中间商运货至本土的法案。   这种公然踩荷兰这个海上马车夫饭碗的行径,自然极大的惹怒了荷兰人,如今双方在欧洲地区已经是剑拔弩张。   这些荷兰人虽然称不上爱国者,但是事关贸易这个他们自己的饭碗,他们怎么可能对海盗国有什么好的看法可言。   更别说,因为海盗国女王公然颂布私掠证之后,海盗国的海盗数量已经激增到一个令人为之侧目的数字,荷兰货船可没少受这些海盗们的袭扰,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好脸色给他们看。   这次有了教训海盗国的机会,荷兰人自然不会放过,尤其还是这种心情正不好的时候,自然更不会放过。   虽然努力的追杀了数个小时,但是毕竟这是黑夜,在英国海盗们将全部灯火熄灭,再加上四散而逃后,荷兰人最后也只能悻悻的结束追杀,再次调整航线,向着巴达维亚而去。   荷兰是出足了气,但是英国海盗们却是更加的沮丧了,这一通子乱打,不仅更加找不到方向,而且连小团队也直接分崩离析,想抱团取暖都变成了奢望。   茫茫的大海,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东西南北来,头顶的星空,也无法给这些初出茅庐的新手什么好的批示,这些海盗们,只能凭借着各自船长的个人直觉,向着茫茫无际的未知行驶而去。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天一亮,太阳升起,他们就会再次有了方向,只要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驶,就不会有迷航的危险。   大多数海盗船的船长们都是这样想的,只有倒霉的瓦尔克号海盗船,却是全船的人都愁的睡不着觉。   虽然之前的的战斗,让瓦尔克号伤亡惨重,但对于海盗们来说,他们本来就是来遥远的东西冒险,并且寻求暴富的机会,换句话说,这些都是亡命徒。   在这些出海之前便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家伙们来说,同伴的伤亡根本无法让他们有所伤心,只要他们还活着,那便一切都还有希望。   更别说这些同伴还都只是名义上的,其中大多都是靠海被强抓的渔民,这些人虽然是同伴和同胞,但他们是生是死,还真没有放在船上那几位绅士们的眼中。   令这些绅士们烦恼是,船上的一主一副桅杆被荷兰人的链弹给打断了,如今船只只能靠最后一面侧帆提供动力,但更多的则是顺着洋流不断的向前运动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完全就是听天由命。   这也幸亏是晚上之时被击断的,黑夜之中视线不清之下,荷兰人根本没有发现这艘船的异样,否则被团团围住之后,瓦尔克号上面的所有人,都难逃被吊死的下场。   船长瓦尔克更是心中懊悔不已,之前的海盗团队老大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足以让自己明白莫要做出头鸟的道理,但是他却是没有控制好欲望,选择了第一个冲了上去。   第一个冲上去的结果很明显,那便是他被荷兰人停火一轮,直接被打了个半残,若非瓦尔克发现桅杆被击中,及时下令船只全面停止炮击并且熄火,并且趁黑向侧方躲避开,估计瓦尔克号也要走之前前辈的老路,在爆炸声中沉入海底。   但是如今这局面却也完全称不上好,这个时代中的船只为了最大限度的装载货物和火炮火药等自卫物资,空间不足的情况,船舱普遍都是狭小和肮脏不堪。   更要命的是,一般情况下船只准备的淡水和食物都不会太多,一来会占用本就不多的空间,二来在缺乏保鲜手段的这个时代,存放食物过多,就会很快发臭。   这也是航线存在的意义所在,在常用航线上,会有着众多的岛屿存在,可以十分方便舰队进行补给,让他们能用不多的粮食和淡水,一直维持着不间断的航行。   但此时的瓦尔克,却是再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首先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能好到被洋流直接送到惯用的航线上去,二来他也明白,如今这个模样,就算到了航线上,就只会成为别人嘴里的一块肥肉。   就在瓦尔克为未来忧心重重之时,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这位绅士,就算我如今身为您的俘虏,但在我父亲没有明确拒绝你的赎金要求之前,我依旧是西班牙公国的公爵女儿,我希望得到与我身份相匹配的待遇!”   显然这位洛克萨妮小姐,对于他刚刚下达的定量供应水与食物的命令,极为的愤怒。   “尊敬的洛克萨妮小姐,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绅士,只要有可能,我很乐意为你提供一切便利的生活条件。只是如今我的船受到了重创,在没有寻到一处可提供补给的地点之前,我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这种供给很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少。”   瓦尔克狠狠的盯着洛克萨妮看了片刻,这才将心中的烦燥压了下去,十分彬彬有礼的回应道。   “什么?”   洛克萨妮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瓦尔克,看到对方没有说笑的意思后,顿时收起所有的小脾气,转身回到了舱中。   她深深的明白,如今情形还算尚可,对方还有拿到赎金的希望可寻,还能对她保持着最低限制的礼貌。   若是对方彻底绝望之时,她若还这般的不知进退,估计等待她的下场,绝对是最为凄惨的。   时间悄悄的流逝着,当太阳升起之时,瓦尔克的心情更是快要绝望了。   因为他发现,如今洋流的方向,竟然是向着西方而行,距离他所期盼的方向,也越来越远。   向西方望去时,却只是看到茫茫无际的海浪,不断的翻腾着,就如同此刻他的心情,完全平静不下来…… 第289章 死磕   在瓦尔克在无边的太平洋上漂流之时,远在天津的明军远征军,终于坚持不住了,在舰队的掩护下,放弃了天津城,登上战船开始撤退。   在坚持了一个多月后,清军不惜血本调集了一百余门红衣大炮,开始从数个方向,不惜代价的与明军舰队展开了炮战。   很明显的是,相对于战船巨大的体积而言,清军分散开来的火炮阵地,委实属于蚊子级别的存在。   对明军舰队来说,对付这样的对手,那怕他们操炮手的水平顽强于对面的这帮同行,而且船只还占据着不断运动着的优势,但在实际的炮战中,依旧是处于绝对的下风,舰队集火一次,不一定能够消灭一处清军的炮兵阵地。   但清军虽然操炮手一齐集火,就能让舰队若干船只遭到轻创,这样的战斗打下去,完全就是亏本买卖。   而失去了舰队的掩护之后,依旧停留在天津城的明军,便即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波波蜂涌而来的清军,虽然每次都在城头上明军的火炮与火铳之下损失惨重。   但已经没有了退路的清军,却是不断的踩着尸体,在火炮的掩护下,毫不停歇的对明军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抢攻。   那处残破的城墙,更是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所在,在十数门红衣大炮不断的轰击下,只是临时修筑起来的土围子城墙,根本挡不住火炮的轰击,当天便即千疮百孔,已经起不到太多阻拦的作用。   在连绵的攻击前,任良朋战前自信满满可用半月有余的震天雷,两天不到便即消耗了大半。   不过除了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给准备不足的清军以极大的杀伤外,震天雷的效果在一次次使用之下,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毕竟满清如今正处于巅峰期,军中宿将老兵大多健在,无数场战争厮杀下来,他们对于战争的认知和应变能力,绝对超越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军队。   毕竟这个时代简易手榴弹,远没有后世那般巨大的威力,它的杀伤力极为有限不说,更是破绽多多。   就比如燃烧在外的火绳,只要胆子够大没被这玩意给吓住,在这玩意落在身边之时,直接一脚踩息火绳,这东西就完全成了废物一个。   甚至若有胆子够大的,直接选择以彼之道还使彼事,将这冒火的东西直接扔还给明军,更是弄的明军方面鸡飞狗跳。   而这个时代的火铳,威力也不够大,数十步距离内,根本打不穿清军厚实的木盾,原本的守城战,打到最后,战斗往往变成了双方之间的肉搏战。   虽然明军在不断的实战中,提升的速度极快,认真单兵战力,已经不若于清军精锐多少,但是却完全架不住清军人数众多,杀一个来两个,就算明军有着地利优势,更有骑兵不断的突击增援,却也只能勉强维持着局势,战斗之间的交换比,委实算不上亮眼。   更可怕是清军那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优势,令得清军可以不分昼夜的不断进攻,令明军根本得不到任何喘息的机会。   几天激烈的攻防战下来,虽然清军损失极为惨重,但明军也不好受,还活着的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有些支撑不住。   在这种局面下,再死死的守着这天津城,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可言,甚至一个弄不好,全军覆没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在绍武元年腊月十四,明军统帅任良朋再也坚持不住,下令舰队先前掩护,全军开始登船撤离。   在舰队冒着清军凶猛的炮火下,强行突入运河,对清军大营开始了连绵的炮火轰击,尤其是聚集在城墙边上的清军,更是遭到了最为饱和的连绵打击,各种炮弹不断落下后,城墙周边尸体已经堆积成墙,清军终于支撑不住,攻城队伍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来,并且主力再次向后退却数里,暂避其锋。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天津城的明军开始分批登船。   只是清军哪里会这般轻易的放明军离开,不仅仅是火炮齐出与明军展开对射,骑兵更是冒着漫天的明军炮火,向着天津城冲击而来。   不过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在清军撤退的那一刻起,好不容易有一品喘息之机的明军,将城墙缺口处堆满了易燃物,并且将带不走的火油尽数倾倒其上。   在清军骑兵来到城墙不远处时,双眼通红,胡茬凌乱的任良朋,这才施施然的丢下火把,将一个惹人厌的背景留给了清军骑兵,下城与自家队伍汇合。   夹在战场中间的清军根本没有其他办法,想攻又跨不过火场的阻拦,想退却又一次冒着炮火的打击而回,一来回除了送人头外,再无别的建树。   而明军也不好受,为了掩护陆军撤退,水师付出的代价并不小,在短促的交手之中,便即被击掌一艘战船,两艘被重创,其他船只则是遭受不同程度的损伤,已经可以称的上是两败俱伤。   对于战沉的战船,明军根本没有理会,这条运河暂时是满清的,就算因此造成堵塞,也不管他们的事情。   不过对于水手,他们却是不会放弃的。   在不断的炮击中,清军的火炮因为过热,射击密度已经开始直线下降,在压力大为减轻的情况下,明军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救回己方的水手,并且还有余暇,对正在撤退的清军骑兵再来一次打击。   在清军远远的观望中,明军船只开始陆续驰离天津卫,沿着卫水向大海而去。   不过明军显然是不甘心就此回家的,在入海口的大沽口堡垒,清军想要夺回的话,依旧还是需要拿出足够的实力来说话。   不过大沽口的舰队可就不仅仅是这么一支十数艘战船组成的舰队了,而是郑家一两百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这样的舰队面前,清军想要顺利夺回大沽口,这一战,估计不会是能够让他们顺心如意的过程。   “没关系,老子守不住天津,还有大沽口,守不住大沽口,还有沿海那么多的城池乡镇,足够老子在这跟你们这些王八蛋死磕了!”   任良朋站在船头,远远的通过千里镜看着清军密密麻麻的大军,却是狠狠吐了口唾沫,发狠的吼道。 第290章 奏销   在天津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清军,大军开始缓缓向着大沽口开拔之时,远在南京的朱聿鐭,此时正微笑着看着来自南直隶周边不断传来的搪报。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兔子生来会打洞。   这句话也可以泛指交际圈,用在彭温韦、黄濮存一帮人身上,却也是再合适不过。   掌握户部大权的彭温韦,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即将一大帮子臭味相投的门生故吏给塞满了户部,这些人大多都是北方人,部分南方士人也是南方士人中的不得志者。   这帮人集合在一起,对于南方士人的冲击,显然是极其强烈的。   尤其是税法的改革已经开始的情况下,这帮子士人大多不会在乎南方士人的利益所在,更在考成法的层层压迫下,以惊人的高效率开始在南直隶地方开展重新厘清田亩的工作。   明清时期,一般挂靠在士绅名下的田地,都是实行的田底权与田面权分离的方法,一个掌握着田地的归属权,一个掌握着使用权,也就是一田二主。   平民将田地挂在士绅下避税,再提供部分田地产出做为回报,通过这种交易,地方上的士绅百姓可谓是获得双赢,而唯一的输家,便只能是财源不断枯竭的大明朝廷。   但这一切如今已经彻底改变了,得益于朱聿鐭那缺德冒烟的以官府登记为准,无分田骨,田皮,现有登记在册的田亩完全归纳登记个人所有的政策,以一个月为期,若是还不能理清田地归属问题,那官府以后不会再承认这东西,默认田地完全归属于登记人!   这项政策,在经过户部在南直隶全方位无死角的宣传之后,几乎所有有着这种矛盾的南直隶地区,直接沸反盈天,每日间前往官府理清田地归属的人群,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头。   之所以选择让田地挂靠在有功名的士绅名下,那是因为可以避开大明的赋税,但若是因此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田地一朝尽失,那绝对是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一轮轮厘清田亩争议的场面还在不断的进行着,这几日南直隶各地的官府衙门所有人都是超负荷的工作着,许多人只觉得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比过往数年都要劳累。   但是他们却是没有办法,如此多的人围拢之下,若不能在期限到来之前完成这些事情,地方上非得出乱子不可。   而以如今那个位置上坐的那位性子来说,一旦出现乱子,估计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可吃。   一番匆忙的工作,甚至让人连大年都没有过好,从正月初六衙门上工开始,就没有停歇过,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正月下旬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同样没有消停的也包括税务部门与锦衣卫,他们都是从一开始便即跟随在侧,在官府重新制定黄册之时,他们也从中附录一份,留作存档而用。   正月底,在规定的期限过去后,朱聿鐭也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在二月初,绍武朝廷便即颁布了新的税务法,但是这个旨意对于朝廷百官来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虽然好奇,但是这些官僚老爷们,最擅长的是权术,极少会有人对法律感兴趣。   他们断案之时,往往凭的就是个人好恶,然后在师爷或者幕僚们这些真正懂大明律的人的提醒下,说出合适的法律条文,最后结案。   税务法颂布之后,早就等候多时的税务部门便立即响应了起来。   当税务部天官黄濮存将早已准备好的弹劾奏章,外加数目惊人的挂靠士绅人员名单呈上朝廷之后,整个绍武朝廷终于醒悟了过来,明白了皇帝的狠辣用意。   这道弹劾奏章以这些士绅隐瞒人口田地,并且肆无忌惮逃税中饱私囊为由,直接奏请罢免这些士绅功名并按照税务法,向这些士绅追缴往年积欠并且加倍罚没的提案,在已经很久未召开的朝会中公开宣读后,整个朝廷中百官都炸开了锅。   这年头,包括立身于此的文官们,有谁会没有挂靠的行径?又有谁会是完全无辜的?   这道奏章几乎是向全体士绅和文官集团宣战的战书,只是一出现,便即立即让文官集团群起反攻。   但是这些文官们面对的,却再也不是无兵无财的皇帝,而是一个从战争中脱颖而出的朱聿鐭,在铺天盖地的无数弹劾黄濮存的声浪中,朱聿鐭却是巍然不动,直接当朝宣布准许黄濮存的奏章,并且当朝下旨,以东厂、锦衣卫为引,税务部门可以通过他们临时调动地方军队,任何不予配合之人,皆可就地格杀勿论!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根本没有任何退缩,更没有拿黄濮存人头去安抚百官的意思,反而直接将事情更加推向了沸点。   这一次,百官们却是没了退路,当朝辞官之人,便即达到了近半,其中更不乏如刑部尚书胡嘉茂等大明顶级官员,显然这一次朱聿鐭是触及到了文官集团的核心利益,让他们选择亡命反扑。   这些人如果全部辞官不干,那如今的大明朝廷就会直接停摆,各项政务在人员再次配备上来之前,只能全部暂停。这种怠工的方式,也是大明文官集团最为拿手的玩意。   但朱聿鐭又岂是一个受人威胁之人,更别说如今的大明也委实没有太多的政务需要处理,地方上已经稳定,军队又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这些官员是否愿意干活,对朱聿鐭的影响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略微思索一下后,朱聿鐭便即直接同意了所有人的请辞,这种坚决的态度,却是让辞官的人顿时都傻了眼。   他们要的只是向皇帝施压,而不是真的愿意就此放弃,长达十数年寒窗苦读才换来的官位!   但是皇帝金口一开,便即再无回旋的余地,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收拾东西走人。   大部分人走时是极为不甘心的,因为辞官不仅仅意味着仕途的彻底断绝,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官身,就更加难有能力维护自己以及背后家族和利益集团的利益。   这些人的离去,对于朱聿鐭来说,却是益处极大,首先空出来的官位,可以让更多支持他的人得益,其次,也是减少了朝廷内部的掣肘。   他相信,在此次大规模裁员的威慑下,还敢用这种手段跟他说话的好汉,估计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第291章 狗皇帝   在朱聿鐭宁可直接让朝廷暂时停摆,也决不妥协的强力的支持下,原本在无数官员围攻下,心惊胆战恐惧万分的黄濮存,顿时彻底的放下心来。   有了皇帝的支持,黄濮存第一批提交上来的近千名进士、举人功名的士绅的处理,便即直接提上了日程。   这些人也许在乡间,在自己家乡一亩三分田,他们是跺跺脚,就能让地方颤三颤的存在,但对于朝廷而言,尤其是对于掌握着强力军团的绍武朝廷而言,他们却弱的如同蚂蚁,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对象。   当旨意下放至南直隶各个府县之时,无论当地学政愿不愿意,他们只要不想举起反旗造反之下,都必须遵旨而行,   十数日间,无数原本在乡间威风显赫的士绅们,在失去了功名这层保护伞之后,立即便落毛凤凰不如鸡。   在地方衙门的配合下,早就统计好各个挂靠投充的士绅们证据的税务部门,开始一家家的登门拜访,并送上了大明绍武朝廷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税务罚单。   这种追溯期为二十年的罚单,几乎个个都是将处罚顶到最高的三倍处罚模式,每一家所需要交出的钱粮,都能让这些士绅家族直接元气大伤。   十数日间,南直隶各地咒骂声不绝于耳,但是大部分在骂完之后,却也只能忍痛交出税务部门列出的钱粮,临走时还不得不拿出数量不菲的仪金,给这些祸害们犒劳。   不过也不是没有硬气的,比如太仓张家,两王氏,便是根本不理会这些,一口咬定这全是刁民诬告,拒不交纳出足够的钱粮。   同时更是发动所有的人脉,向南京疏通关系,希望能够影响朝廷的决策,对他们的利益进行保护。   但是无论是如何交心的世交,还是有着大量权钱交易的保护伞,都不约而同的告诫他们,莫要为了这点钱粮而选择对抗,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拿出钱粮来,莫要延误!   因为来回路上的耽误,在这数家终于明白,这是不可更改的政策,甚至已经了解到皇帝的决心之后,已经是第七日了,但这点时间,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完成钱粮的运输!   在七天的等待期一过,税务部门却是没有再出现,出现在他们庄园之外的,则是人头簇动,披甲持锐的甲兵。   这些甲兵根本就不理会这数家已经迎出门外的族长,以及已经装车准备起运的钱粮,而是直接选择破门杀入!   相比于绍武朝廷规定的战斗之中三成缴获自留的规矩,这些家族族长拿出来的那点贿赂银子,就完全不被这些丘八们看在眼中了,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这些世家数百年来的积蓄!   在海量银子的诱惑下,别说这些之前还鼻孔朝天的士绅们的那点碎银,就算两王家庄园外十数道,原本看到就会令人肃然起敬的进士及第牌坊,都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光环。无数的士兵,甚至因为它挡道,直接选择全部推倒!   这种既油水丰厚,又没有任何危险的差事,除了这些士绅们不知死活之外,还能上哪里去找?   因此这个当口,别说将领们无法拿着贿赂说服士兵撤兵,就算皇帝老儿来了,想让他们撤退,也需要先用刀子将他们杀服才行!   大兵出动,岂能无血,三家这一次完全就是自取灭亡,无数的将士欢呼着冲入府邸,只要不是跪倒于地者,全部被诛当场。   三家的财富,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埋在地下的,都没有逃过这些掘地三尺的士兵们的搜索。   大明士绅向来喜欢将银子铸造成大冬瓜摆在地窖之中,这种大冬瓜一个足有一两百斤重,偶尔有独身窃贼能混入地窖,他们也无法将这种银冬瓜拿走,而团伙做案的话,却又不可能折腾出这般大动静,还不惊动庄园的庄丁。   但对于军队来说,他们这些防御措施就如同方便他们洗劫一样,都省了他们搬运碎银的工夫。   唯一可惜的是,这最大的肥肉,本应该是中饱私囊的好机会,此时却是无法做到,只能干咽着口水,不断的搬运着钱财,等待最后三成缴获分发之时。   同样的场景,在各个府县都在不断的上演着,而且这些敢于抗争的士绅,还都不是小虾米,各个都是油水丰厚的存在。   距离近一些的还好,南京的风吹草动都可以快速收到,更因为路程近,不会耽误他们改变立场的速度和反应。   但是距离远一些的,就会立即变得如太仓三家一般,直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南直隶税务部的血腥和凶残,以及朝廷百多位反对奏销案的官员全部被清退的消息,很快便如风一般的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而去,临近的浙江、江西两省更是全省震动,甚至根本不需要官府的通知下来,无数的人已经开始涌向衙门,花费足以让他们肉痛的钱财,只为了抢在朝廷律令到达之前,将原本的田亩全部重新修订。   甚至有些心虚的,更是直接伙同当地官府将全新的黄册做旧,将原本的挂靠的田地地契直接修改至万历年间,以表示他们绝无参与投充的事情。   不过老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朱聿鐭在下令全部厘清田地问题之时,便即已经想到了一系列的后续发展,眼下士绅们的行动,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江南各地士绅积极主动的厘清田亩,并且将所有投充的证据毁尸灭迹之时,朱聿鐭新的旨意,便即向着整个江南快速扩散而来。   旨意的内容也很简单,那便是全面推行厘清田亩的政策,并且更进一步收紧地方官员脖子上的缰绳,新的旨意里更是明确了应收田亩赋税的数量,必须与黄册在册田地相吻合!   若有田亩赋税与黄册上赋税有差距的,则由当地官员自行补上这些缺口!   当这道旨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达整个江南官场之后,原本还乐呵呵收纳金银,替士绅们遮挡隐瞒田地黄册的地方官们,顿时直接坐蜡于原地。   在这道旨意之下,他们这些时日里原本因为此事而腰包鼓鼓正喜悦的心情,顿时便完全转化为了悲愤。   如果真的按照这旨意上来执行,那他们这段时日里收了多少银子,就会打着番儿的向上再赔上个几倍,这哪里是发财,这完全是破家啊!   这狗皇帝!就不能干点人事么?就不能让大家都能过过安生日子么? 第292章 乱象   虽然咒骂狗皇帝不是个东西,但是地方官员的身体却很诚实。   让父母官们自己掏腰包为国家添补窟窿,这种**官如今的大明哪是一个也无,更别说根本不可能补的过来,只是一个追诉期加加倍处罚,就足以父母官们全部身家拿出来也无济于事。   眼见这事已经没法再办了,有点良心的父母官还会将银子退还回去,直接告诉士绅们这事的由来。没有良心的便直接将银子当作精神安慰费,就当这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是所有地方官员却是十分默契的全部投入到黄册整改之中,若是办事比较拖沓的地方官,之前的地契还没来的及销毁处理,这下就简单多了,直接将新做的地契一把火烧了,剩下的便是连夜将刚刚事理出来的地契再次改回原样。   而办理利索的,这下却是倒了大霉,原本对他们趋之若鹜的士绅们,听说地方官员要再次将地契改回去,便即再也看不到人影,只剩下地方官们咬牙切齿的拼命发挥想象力,外加逼迫刀笔小吏们,让他们将原本的黄册恢复为原样。   这样的命令几乎让各个地方的刀笔小吏们直接被逼死,好在新的黄册上却是记录了新增田地的数量及人员名单,只是想要一个个将他们按回原本的士绅头上,却是一件谁也做不到的事情了。   在上面的压力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刀笔小吏也只能自己发挥想象力,拼命的将田地按照地域强行‘加派’到各个士绅头上,无论对错如何,优先将自己摘出来。   而且咱们这也不是有错嘛,你没看这些田地确实就在这些有功名的老爷们田地旁边么?这么近的距离,不投充到他那里,是不是太不给老爷面子了?   地方上一片的嘈杂,尤其是那些被强行加派的士绅们,顿时全体炸开了锅。   眼下这局面,只要脑袋还正常的人,就会明白皇帝这已经是铁了心要整顿投充现象,这个时候还要增加自己的投充数量,那岂不是要人老命?   尤其是那可怕的二十年追溯期外加可称之谓天价的罚银,更是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它,这个节骨眼上,每多一亩地的投充,那就是数十上百两的银子要打了水漂啊!   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这样子的败啊!   这两天地方上分外不靖,地方士绅与地方官员之间的撕逼大战从来就没有停歇过,若非现在各地的官军都已经进入临战状态,已经在密切的注视着地方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就有人直接带人冲击各地衙门了。   但在太仓府几家江南知名的大缙绅,直接被夷为平地之后,消息所过之地,地方上的士绅已经全部老实了下来,再也无人敢说什么怪话,更不敢有任何串连行为,连同对地方官员的弹劾,也一下子全部停止了下来。   不过既然口水淹不死这些害民之贼,带人冲击又有可能会先一步被早就虎视眈眈的明军先一步将自己家给平了,这些失去了汉唐之时敢于抡刀子砍人风范,如今坠落到只会软刀子杀人的士绅们,便只能将目光投向绍武朝廷中的同年门生故友,无数的弹劾地方官员贪腐的奏章如同雪花一般的飞入南京城中。   但是这一次,他们寄以极大希望的故交好友,却是没有一个能帮的上忙的,甚至一看到是关于这投充方面的内容,便即直接躲的远远的。   开玩笑,皇帝高度重视着这事,每日间处理最多的便是各地对于此事反应的公文。   更别说还有原刑部尚书胡嘉茂等,一众黯然退隐的官员为前车之鉴,百多位官员同时辞官逼宫,但却被皇帝毫不迟疑的全部撤下,现在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再去皇帝面前聒噪此事?   地方上的燥动,自然逃不过已经开始在江南处处生根的锦衣卫与东厂的眼睛,也自然会全部汇总到了朱聿鐭的面前。   对于各地士绅们的小动作,朱聿鐭是十分的鄙视的,不就是在太仓与安庆府杀了几家士绅么,这帮孙子就这样被吓的屁也不放一个了么?   虽然朱聿鐭并没有打算在江南给这些士绅们全部犁上一遍,甚至这些士绅们这般孙子一般的表现,还能让他追缴赋税的行动更加的顺畅一些,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些骨子里面便是软的孙子,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他敢动刀子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江南原本有骨气,有脊梁的文人,在满清统治江南的这四五年时间里,基本上已经被杀了个干净了。   否则的话,就算朱聿鐭刀子再快,也有不怕死的士绅敢挑头闹事甚至起事反抗,但这些人,基本上都在满清对江南的一场场屠杀之中,全部消逝在历史之中。   剩下的都是一群见到强者就会摇尾巴的货色,在我大清统治之时,他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也就是在绍武朝廷来了,他们觉得大明向来优待士人,这才敢于在朝堂之中尝试反抗。   但当朱聿鐭真的开始瞪眼并举起屠刀时,他们便再一次变为了哈巴狗,虽然心中都在不断的滴血,但是却不敢在明面上多说一句话,所有矛头都指向地方官,对于朱聿鐭连一句不敬的话都不敢在公共场合之中说起。   虽然这些人能让朱聿鐭的任何主张,都得以顺利推行,但是朱聿鐭却是只感觉到一阵阵的悲哀,一个民族最怕的就是脊梁断了,而大明与大宋一样,在彻底将武人打倒在地后,民族的血性与脊梁便在一次次的内斗之中,渐渐远去。   重塑一个民族的精神面貌,肯定不能如现在一般,不断的杀戮,除了在社会上形成一种尚武和进取精神以外,还需要在文化上面进行必要的引导。   而这些,都是朱聿鐭未来需要慢慢推行的,如今的他还必须将这个侩子手进行到底,因为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雄厚的财富与物资储备之上,没有坚实的物资基础作为保证,一切梦想就算不是空想,也是磨难重重。   就在朱聿鐭目光复杂的看着一条条锦衣卫传回的消息时,远在北京的多尔衮也得到了江南各种乱象的消息。   不仅仅是乱象,还有众多士绅联名请大清出兵江南‘平叛’的血书。   只是此时的多尔衮,却是根本做不到趁火打劫了,大沽口那钉子户一般的明军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的身体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第293章 将死   不知为什么,自打从山西回朝,多尔衮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尤其是多铎莫名被算计之后,受到巨大心理创伤的多尔衮,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再也无法压制身体的病情,病情开始急剧恶化起来。   如今的多尔衮,再无当初提兵入关时的顾盼自雄,英气逼人,短短一个月不到,他一张脸已经晦暗无光泽,精神状态极差,不仅仅经常性的头疼,腹痛,更是经常性的忘记事情,无论如何克制,思维都开始不连贯起来。   经常性的想问题想到一半,便即忘了自己刚刚在琢磨什么东西,等好不容易想起来时,却是再无之前的顺畅,似乎一下子迈入了老年,人都变得痴呆起来。   更严重的是,他这些时日来,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每次吃下一点点东西,就会觉得腹痛难忍,偶尔排便时还会看到血色。   多尔衮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但是他却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被算计到了,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到了如今的地步,是毒药还是其他,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请来了无数医生,甚至连民间的所谓奇人,都请来不少,但是人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府内管事更是将多尔衮所有食用的食物与饮水全部用银针试过,但却也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管事的更是派出数个心腹奴才,与多尔衮同吃同饮,所有的食物这些奴才们都先行吃上一番,才会送于多尔衮,但十数日下来,所有奴才都活蹦乱跳的,面色红润,别说象如今的多尔衮一样憔悴虚弱,更是人人体格都因为营养充足而强健了不少,根本不需要看大夫,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体状态都是极好。   以人为载体试验,已经完全将存在下毒的可能性给排除了。   一连番的折腾之下,甚至连多尔衮都开始怀疑了,自己这是不是身体的原因,而不是有人出手算计他。   但多尔衮此时已经不太多的理智,却是不断的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身体原因,而是有人在算计他。   正月十五,在全体国人都在渲染在元宵节的欢乐中之时,多尔衮却是在慢慢的喝着熬的稀烂的肉粥,这是他目前能够吃的下去的不多的食物了。   也许是这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的欢乐气氛,让多尔衮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也许是因为自觉时日无多,当手中那原本轻若无物的景德铀瓷碗变得沉重之时,让多尔衮在苦笑之余,也开始不断的回思着过往种种。   从自小努尔哈赤起兵叛明,他每日间在家苦盼着父汗得胜而归,也想起父汗起兵之初,他们兄弟三人在母亲阿巴亥的带领下,依靠着不多的粮食,再加上四处挖野菜充饥的艰难时光。   再然后,父汗死了,皇太极联合其他三大贝勒联手将母亲阿巴亥逼死,更是将汗位从他手中抢走,变成四大贝勒面南共治的局面。   他还记得当时,年幼的多铎眼见母亲被逼殉葬,忍不住失声痛骂的场景,他还记得他当时不得不面带着微笑送母亲尸体入穴时的悲凉,那手指甲直接刺穿手掌时的痛苦和无奈。   之后便是被皇太极一直明里暗里不断打压和抗争的十数年时光,两人都是满清中不世出的人杰,尽管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手置之于死地,但却都明白双方真的翻脸时的可怕后果。   直至熬到皇太极暴毙,再无任何对手可言的多尔衮,终于如愿以偿的一手掌控了整个满清命运,更是将小皇帝与太后一个变成傀儡,一个变成了发泄积怨的玩物。   一代枭雄皇太极死后老婆孩子被人随意玩弄,这种奇耻大辱绝对能让人死了都不能安生,这报仇可谓报的极尽了,但是多尔衮的目标却不仅仅如此。   若是这种局面再维持个几年,等到多尔衮权倾天下十年之后,他就能将足够多的心腹安插到各个要害部门之中,到时便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让顺治突发疾病‘英年早逝’,将当年的汗位,如今的皇位彻底握于手中。   但是如今多尔衮却是眼睛灰暗下去,他已经没有几年时间了,筹划到了一半却最终落了空,就如同当年的皇太极一般,若是对方当年不是在入关前突然暴毙,而是亲自带兵入主北京,彻底鼎定天下,再无后顾之忧之下,依那位的德性,估计自己的尸骨此时都已经完全腐烂了吧。   而自己如今在距离终极目标不远时,却也同样因为身体原因而功败垂成,委实是时也命也,也全了与皇太极这十数年斗而不破的局面了。   斗而不破,是他与皇太极之间最完美的共存方式,两人相互堤防,相互掣肘,但遇到关乎大清国运的事情,两人却又能完美的配合,并在一次次相爱相杀之中,越来越惺惺相惜和越来越想将对方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就如同此时手中被皇太极赐下的碗,看似精致脆弱,但却已经用了近十年,还依旧完好的保留在多尔衮手中。   努力了半天,多尔衮还是无法将最后的一小半稠粥吃下,只能轻叹口气,舍弃了这只最钟爱的饭碗,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书房之中。   在他的书房中,铁壶中开水沸腾的声音不断的咕嘟着,就如同此时多尔衮的腹中,不断的翻腾着,痛苦异常。   如今的腹痛是一日重似一日,每次都让多尔衮满头大汗时,才会稍稍缓解一些。   对于那些漆黑如墨一般的中药,多尔衮根本就喝不下去,甚至闻到就会呕吐恶心。   在无法通过药物治疗的情况下,泡上一壶浓茶,以滚烫的茶水压制那翻滚不止的腹部,还能有一些效果。   起码,多尔衮每次喝上几杯茶水,就会觉得腹痛会好过一些,整个人也会舒服上许多。   这种事情,也是多尔衮已经为数不多的人生乐趣之一了。   “也许是久于公案之中,身体太久没有活动过的原因吧。过两日,天气好些时,便出去狩猎一番,锻炼一番吧。”   多尔衮再次灌下一口滚烫的茶水,终于觉得腹中的绞痛好过了许多,心中更是暗暗下了决定。   若是他知道,他用了这十多年的爱碗,与此时手中精致的茶具,都是被人添加了铅贡之后,他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仁慈。   PS:多尔衮的死因是坠马而死,但坠马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而且没有药物可医(在古代铅贡中毒并没有什么救治办法,甚至都无人认为这东西会让人中毒,毕竟那么多皇帝都是磕药磕死的。),再联想到多尔衮并没有子嗣留下。笔者推测其是中了铅贡之类的慢性毒药,长年累月之下,不仅损害了他的健康,更是将人体中排毒的肝、肾全部摧毁,尤其是铅贡将肾破坏后,就会出现不孕不育,这也解释了为何孝庄没有生下孩子,和多尔衮没有子嗣的原因。   当然这只是笔者一家之言,当不得真,各位看看就好。 第294章 阿济格临京   多尔衮想要骑马打猎的愿望,并没有能够立即实现,除了他身体太过于虚弱以外,也因为揪心于大沽口的战事。   转眼之间,大沽口的战事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与天津城不同的是,这座小小的堡垒,近十万清军伤亡惨重之下,却是难以寸进丝毫。   无数的战船游弋在海岸不远处,任何成千以上建制的清军进攻,都会立即招来毁灭性的炮火降临,每每冲至半途,便即会溃不成军的败退下去。   在滨海地界,只要没有强有力的海军出战,那敌方海军就是无解的存在,以满清那数百门大小不一的火炮,根本就无法奈何射程与口径都远远超过于其的海船火炮。   这一战对于济尔哈朗的冲击是极大的,对于多尔衮的冲击则是更大,多尔衮头一次怀疑,自己提兵入关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   汉人如今又一次死灰复燃,而且这一次似乎更加的可怕了,不单单是武器方面再一次超越了大清,在士兵层面上,这万把人就敢来到大清腹地捣乱,并且死战不退的气势,让多尔衮委实又惊又怒。   而从山东传来的消息,则更是让多尔衮忧心重重,整个山东沿海,就没有一座滨海城市没有被骚扰的,山东本就没有强军,再加上北地的军队,一部分葬送于江南,一部分被牢牢拖在大沽口,整个山东已经是空虚无比。   只靠着山东总督那不到千人的督标,与当地绿营数千人在撑着,这点人马在浮海而来的海贼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接连不断的城池被攻破,海贼所过之地,所有一切都被一扫而空。   这种场面多尔衮可是极为熟悉的,那是他们之前数次入寇大明之时干的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抢劫者,如今变成了被抢者而已。   更令多尔衮心烦的是,来自宫内的催促也是不间断的到达,不断的询问多尔衮如今的形势该如何解决,但多尔衮如今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若是他身体康健,思维敏捷,他或许还能当机立断拿出一个妥善的策略来。   但如今他稍稍多想一会儿,就会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可拿?   多尔衮的不作为,也让孝庄太后极为的恼怒和愤懑,甚至还有丝丝的后悔夹杂其中。   她根本没有想到,原本顺风顺水的大清一统天下的大业,竟然在这一年内突然间便即天翻地覆。   原本在隆武皇帝被拿下后,满清上下都觉得天下基本上已经可以大定了,就算桂王上位,只有两广、云贵这几处贫瘠的地盘在手,也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朝廷只要缓上一年,等待赋税收上来之后,便即可以轻松将之连根拔起。   在全国都将一统的这个节骨眼上,眼前独霸朝政,甚至欺凌她母子二人的多尔衮两兄弟,自然就是她眼中最大的祸害。   至于铲除这两兄弟,主要是多尔衮,在皇太极时代就已经开始进行了,孝庄是一直冷眼旁观着的,如今也确实已经开始出现曙光了,只是这曙光出现的又太不合时宜了。   若是按照之前的进程,多尔衮最多会在这一两年内便即横死,更妙的是多尔衮还没有任何子嗣留下,他留下的政治集团因为没有继承人也就没有了主心骨,只要多尔衮一死,这个政治集团就会立即土崩瓦解,可以轻松被皇室分化拿下。   在全国一统在即,这个最大的权臣外加野心家死在胜利前夕,委实是最美妙的结局,可以让福临轻松的继承爱新觉罗三代人共同努力打下的江山,平稳过度政权的交替。   但在大明绍武皇帝强势崛起之后,大清局面开始出现复杂化之时,多尔衮这个唯一能够称之谓大清定海神针的存在,一旦逝去,那对于大清的冲击,必将是极大的。   起码吴三桂之流手握重兵的大明叛臣,在失去强有力的压制后,心中的小心思肯定会多上不少。   更可虑的是,如今的大清连战连败之下,威望已经大不如前,靠着之前八旗打下的老底子,外加多尔衮这一代狠人还在世,还能勉强压制住北地这些汉人们。   若是多尔衮一旦死去,如今大清能够镇的住场子的人就不多了,老一辈的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代善,而年轻一代的勉强算是镇场的如阿济格之流的,孝庄却是不太敢用。   这些家伙们,肯定不会如多尔衮这般懂得隐忍和斗而不破,至少孝庄觉得脾气暴燥,头脑简单的阿济格若是处在多尔衮的位置上,她们母子的尸体估计早就凉透了,根本不可能给她这么多时间来布置对付对方的策略。   但是如今的多尔衮却是已经被折腾的半废了,不仅整个人已经将死,而且似乎连脑子都不太灵光了,济尔哈朗进退两难的状况,加她这个女流之辈都能看的出来。   既然指望不上多尔衮,孝庄便请来索尼与鳌拜这两个心腹奴才,连番讨论之下,他们也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如今最优的策略就是,将主力撤回镇压各地局面,留下强大的骑兵队伍就近监视,只要让明军不能肆无忌惮的到处破坏,然后在山东择一优良港口,重建水师以制衡庞大的明军舰队,这才是如今处境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多尔衮却似乎根本就看不到这一点,无论她派去多少使者分析利害,或者向其陈情,对方却依旧迟迟不肯下达撤军的命令,更加没有任何打制舰队的想法。   这哪里还象是之前那一个雷厉风行的摄政睿亲王?完全就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无法视事的急危病人了。   更要拿是,她根本无法把握多尔衮究竟是真快死了,还是在准备来一个鱼死网破,让她想要越过多尔衮直接让小皇帝下旨召回大军,为大清保留最大元气的想法,都变得如同面对生死关卡一般不能决断。   可以说,多尔衮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突然病发,让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这原本应该是孝庄最想要的局面,但前提必须建立在大清蒸蒸日上之时,却不应该是这种处于十字路口之时。   玩小阴谋诡计,在朝堂之中暗暗培植实力,也许多尔衮不如她,但论起对时势的把控,她却是差了多尔衮数条街之远。   更令孝庄太后恐惧的是,犹豫了几天还没下决心之时,却是再次听到一个劲爆的消息,英亲王阿济格已经到达京城外不远…… 第295章 托孤   阿济格是没有接到旨意就自行回京的,这显然不是正常的。   更不正常的是,这一次阿济格还带着之前镇守山西的镶蓝旗主力回归,更有蒙八旗近万,山西兵近两万而来。   这个劲爆的消息,委实让孝庄太后震惊不已。   如今正白旗与两黄旗主力东进,在大沽口与明军激战不断,镶白旗与八旗中最弱的两红旗留守京城,同时保持着对草原各个蒙古部落隐隐的震慑。   在数线作战的情况下,满清的整个北方基本上都是不设防一般,只能由地方绿营驻守。   但是绿营的规模一直不算太大,尤其是连番消耗之下,补充上来的新兵,战斗力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阿济格如今带着众多的军队前来,在两白旗如今群龙无首之下,身为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兄长的阿济格,若是挟着这股的形势,直接将多尔衮替而代之,那就完全是一场灾难了。   更可怕的是,若是多尔衮真的已经不能视事,那阿济格的成功把握绝对是极大的!   就算此时再调回两黄旗回防,估计也已经来不及了,甚至可能会直接将阿济格激怒,先行解决了她们母子二人,挟数旗之力压迫两黄旗,甚至可能兵不血刃直接收编两皇旗,彻底将大清的皇位夺于手中!   虽然恼怒,但是孝庄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立即以小皇帝的名义,诏令豪格长子,年仅十五岁的齐正额为镶蓝旗固山额真,更是火速提拔代善四子瓦克达为镶红旗固山额真,以及应对变局。   镶蓝旗本就是豪格旧部,虽然齐正额年纪轻轻,但有他充当旗主一位,镶蓝旗上下多少会好受一些,至少也会有部分忠诚于豪格的将领,不会再跟着阿济格乱来。   而将瓦克达提拔为镶红旗旗主,则是为了给一直重病不起的代善一个交待,让其能够站在自己这边来,共同对抗心怀不轨而来的阿济格。   最不济,有了镶红旗旗主身份的瓦克达,也可以与已经实际主持正红旗事务的代善幼子,与皇太极一系走的很近的满达海一道,更好的掌控好两红旗,助力孝庄母子二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取得多尔衮的支持,甚至可以说,只要多尔衮还能喘气,还能坐稳战马出现在三军面前,估计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布置,凭其一人,就足以让阿济格看似强大的军队,直接倒戈一击。   但是孝庄却是惊骇的发现,多尔衮对此依旧没有任何的表示,所有进入摄政王府的太监,全部都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回话的人都没有回来。   孝庄甚至都有些头皮发麻的猜想,阿济格回京,究竟是不是直接奉了多尔衮的令旨?   毕竟能让这么多的军队,这么快的听从于威望不足的阿济格统领,还是干这种回军京城的逼宫戏码,这些将领们难道真的吃了豹子胆不成?   但若是一切都是多尔衮安排的,那就全部顺理成章了,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种只靠一纸命令,就令三军俱俯首的程度。   只是这多尔衮到底是想干吗?   若是想逼宫,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在京中的两黄旗数量太少,最多只是护卫队而已。   而两红旗加在一块,估计也不是驻守京城的镶白旗的一半之数,论起装备和精锐程度,就更加逊了一筹。   若是多尔衮愿意上位,直接下令镶白旗入宫给自己母子一条白绫就足够了,哪里用的着这么麻烦,从山西调来这么多兵马。   事情的发展很快便即印证了孝庄的猜想,阿济格在距离城池三十里,便即令大军觅地驻扎,自己带着十数个亲卫来到城,直接叫开城门入城。   在例行的入宫觐见了一番小皇帝之后,告知太后与小皇帝,自己是奉了多尔衮之令归回之后,阿济格转头便即奔向摄政王府,去照会自己这个最为精明的弟弟了。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看着早已经披挂整齐,带领着不足千人的两黄旗留守兵力,杀气腾腾持戈守卫于皇城之外的索尼和鳌拜,孝庄那已经冰冷的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毕竟这么忠心的奴才,委实是极为难得的。这么忠心的奴才,又哪里能轻易放过,虽然觉得已经没有大碍,但是多疑是女人的天性,在没有看到多尔衮真正的态度之前,孝庄还是没有放过二人回家休息,而是依旧令二人拱卫皇城,同时密集代善及亲近皇太极一脉的满达海,令他们二人收拢旗丁,做好准备随时应变。   当阿济格见到多尔衮之时,也是被如今的多尔衮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眼窝深陷,满脸灰败之色之人,委实与数月前还在山西指挥若定,神采飞扬的多尔衮,完全判若两人。   “十二哥,我时间不多了,如今大清只能全依仗于你了。长话短说,如今大清形势不妙,外有大敌,内有掣肘,更有吴三桂之流的实力派潜伏暗中,若是局势不利,大清苦战难胜之际,彼辈断不可信!   第二,这次命你召集陕西、山西二地兵力入京,是要你带这些人前往大沽口,将之部署在天津周边,将我大清八旗子弟替换回来。   第三,大清若失了江淮、山东,就将大势已去,你断不可逞强好胜,咱们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便是了。辽东的白山黑水,亦可令我族存活下去。   第四,大清如今局势不妙,你需要早做准备,我族存亡,便全赖你身,万事切要谨慎,莫要冲动自误!   十二哥,这是我摄政王印,及两白旗印信,以及天子宝玺,凭此你可调动大清所有军队。”   这一番如同托孤一般的话语,多尔衮说下来,也是极为艰难,其中更是伴随着连绵的咳嗽声,数次都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十四,你莫要激动,小心身体……”   阿济格这次回来,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此时突然听闻这些,心情之复杂,委实难以言表。   说实话,对于多尔衮这个兄弟,他早就有意见了。他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委实经历太长等待的时间了,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他却又开始心中打鼓起来。   “十二哥,我奏请你为摄政王的折子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会递上去。大哥,你要保重身体,莫要象我这般轻易相信那对贱人母子了……”   艰难的喘了一会儿气,多尔衮一把握住阿济格的手,低声的叹息道。   “大哥,这时代已经开始变了,大明如今的战法,咱们已经有些不适应了,需要多做准备了。这天下能占则占,占不了就莫要强求,若事有不偕,那多铎那一脉人,就要托付大哥你多加照料了。”   “老十四!”   一声大哥,这个他们幼时才会有的称呼,多年已经未曾再闻,此时再听到,却是让阿济格心头巨震,再看向已经病入膏肓的多尔衮时,却一下子让阿济格凄然泪下。 第296章 病亡   换了历史上,多尔衮莫名的坠马而死,连遗言都没留下,更是没有这个机会这般对阿济格交权的。   同历史上一样的是,如今满清老一辈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局势也比历史上恶劣的多,让多尔衮完全的心力交瘁,没有更多精力去挥霍。   既然身体已经到了这一步,多尔衮也不得不考虑他死后的政治局面,毕竟他知道,皇帝母子二人是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个一直欺侮他们娘俩这么多年的大仇人。   算来算去,如今也唯有代善、济尔哈朗、阿济格还能镇的住场子,代善就不说了,这两年一直卧床不起,估计也没两天好活了。   而济尔哈朗就更不用说了,铁杆的皇太极一脉的代表人物,将大权交给他,估计自己只能落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既然这两个都不可托付,那唯一能够托付也只有阿济格了。   虽然阿济格为人比较暴燥,脑袋也不够灵光,但却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而且阿济格是镶白旗出身,在旗内也有威望,有他接替自己,两白旗会服气,国内的实力派也会忌惮三分,能够将局面多维持一些时间。   最关键的是,阿济格作为三兄弟的老大,虽然三兄弟向来不和,但是毕竟关系最为亲近,若是大清真的不支了,不得不退回辽东,至少大权在握的阿济格,还能照拂一下多铎一脉。   至于其他更多的,这些天多尔衮思索无数,但却唯有一声叹息。在八旗神话在江南被终结后,明军的势头已经开始上来了,眼前的大沽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有万把人,就敢直趋距离大清老巢咫尺之遥的天津卫,这在整个大清兴起的时间内,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更可悲的是,大清已经派出了最强大的军队前往攻伐,但目前为止,还是看不出丝毫将对方赶下大海的可能。   一支小部队而已,就能这般视大清如无物,尽管多尔衮也明白这肯定是明军之中的精华之伍,但就算如此,他依旧忍不住心中叹息,大明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大明了。   在这种情况下,若还想一统天下,取得万世之基,除了祈求祖宗保佑,也唯有寄希望于明军内部再一次大规模的内讧了,否则他也根本看不到统一天下的希望。   事实上,若非朱聿鐭在江南不断的‘倒行逆施’,将‘秀民’全部推到自己这一边来,多尔衮甚至连这点希望也看不到。   失去了江南财赋地,对于大清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满清自入关以来,年年岁岁就没有停止过军事动作,有对大明几任小朝廷的战争,也有对地方叛乱的战争,还有对蒙古人的预防性战争。   这些战争可不单单是不断的人员伤亡,还有海量的钱粮不断的消耗着,依靠着之前数十年在大明抢来的钱粮,还有从江南财赋地疯狂的掠夺,这种战争还能支持的下去,甚至还因为能从江南大肆吸血,还能略有富余。   但一旦失去了江南财赋地,依靠已经残破的北方,想要再支撑着连绵的战争,还有北方数十万用银子喂出来忠诚的绿营军队,剩下的家底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毕竟满清是以小族临大国,若不能一直摧枯拉朽,用最辉煌的胜利告诉所有人他们是不败的,就不足以让天下人低头。   而他们最怕的,就是遭遇到败仗或者拉据战,特别是只要一遇到动摇满八旗无敌威名的失败,整个满清就要马上面临全盘崩灭的下场。   这情况,历史上的先秦符坚遇到过,淝水一败,数十年霸业一朝成空,哪怕他符坚也是一代名君,也无力再力挽狂澜。   符坚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多尔衮还不至于狂妄到觉得自己能够胜过这位。   毕竟大清碰上的是已经腐朽到根子都坏了的大明,在大明朝中一群猪队友的不断助力下,大明精锐基本上都被自己人葬送在辽东,当满清入关之时,面对的根本不是艰苦的战斗,而是望风景降的场面。   而符坚当时,却是一路将诸多强力对手一一削平,甚至其中的一些势力,完全不比他弱,双方之间通关的难度完全不可以相提并论。   而江南一系列对大明战争的失败,却是让满八旗无敌的神话被打的幻灭。让多尔衮在痛心之余,也终于明白了他的重大失误,那便是忽视了在江南作战时,水师的重要作用。   之前大明水师完全无用,并不是水师无用,而是大明当时的水师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现在明军的势头再一次起来,士兵有了充足的粮饷,有了通畅的上升渠道,再加上被武装起来的水师,就成了一个可怕的而且完全绕不过去的天堑。   更令人沮丧的是,如今残破的北方远没有恢复过来,在收不上来多少赋税的情况下,多尔衮还无法效仿历史上的北方政权,慢慢积蓄力量发展水师,在大明绝对优势的水师重点攻击下,他们连水师船只都造不出来。   甚至更可怕的是,如今的大清在钱粮吃紧的情况下,也只能优先供应陆军,若是北地数十万军队一旦没有了饷银,天知道这些军队会弄出什么事端来。   而若是在北方再次横征暴敛,那崇祯皇帝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当然如果抱着临走时捞一笔的想法,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多尔衮心中叹息,若是他身体能好一些,还能够带兵出征,那大清或许还有的救。   只要能够在短时间内和明军决战,凭借着如今还依旧强大的满八旗,再加自己的指挥能力,和无需担心掣肘的情况下,与刚刚有所恢复,内部如今矛盾重重,二五仔极多的明军来一场大决战,多尔衮自信还是可以将之战而胜之。   只是他如今也只能想想而已,他的身体根本撑不起这般艰巨的任务。   在两白旗留京将领陆续到来之际,多尔衮也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努力让自己在锦椅上坐的端正一些。   “众将听令!朕身体有恙,需要安心养病。自今日起,英亲王阿济格便代朕行摄政王事,诸般大小事皆先报于英亲王,由英亲王自决。”   看着堂下济济的将领,个个顶盔带甲,多尔衮精神似乎被这种杀气给刺激到了,整个人精气神一下子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再次顾目四盼之时,没了之前的虚弱,重新变得犀利了起来。   听到众人齐声应命,多尔衮的目光却是再次虚弱下来,嘴唇哆嗦着,却是半个字也无法说出口,口鼻处更是不断溢出血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软软倒在了软蹋之上…… 第297章 告急   这事来的极其突然,也似乎在意料之中。   当多尔衮病亡的消息传出后,整个京城无论是对他恨的牙痒痒的孝庄母子俩,还是视其为神明一般的两白旗上下,都是觉得撑天之柱倒蹋了一般,个个心中空落落的,不知身在何处。   当多尔衮死去的消息还没有被众人从心底接受时,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了出来,多尔衮临死前曾上过折子,推举和硕英亲王阿济格为摄政王!   更是在临死前,将摄政大印连同两白旗当众一并交于了阿济格!这个消息确凿无疑,是多尔衮当着两白旗所有将领之面完成的,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置疑的。   对于阿济格上位,两白旗上下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在多铎、多尔衮两位两白旗大佬先后离世之后,出身镶白旗,为多尔衮兄长的阿济格掌控两白旗,完全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唯一觉得惶恐的是孝庄母子,以及他们一系的死党,相比于大局观极强的多尔衮,阿济格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完全凭心情办事的莽夫,这种人上位,对他们的威胁自然可想而知。   不过他们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这是多尔衮亲自指定的,除非他们愿意跟两白旗直接翻脸开打,否则就不得不承认阿济格统领两白旗的既定事实。   既然惹不起如今实力雄厚,在京城之中全无对手的阿济格,那批准阿济格为新的摄政王,便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予了认可。   不仅仅如此,孝庄更是咬牙切齿的写就一封圣旨,追尊多尔衮为大清成祖,并且葬礼按照皇帝规格来操办,更是可以灵柩葬入皇陵之中。   不过煎熬之中睡不着觉的孝庄,也没有完全放任阿济格彻底稳定住局势,同样以八百里加急送去一道圣旨,以为多尔衮奔丧的名义,诏令济尔哈朗立即撤兵回京,以免时间再拖下去,让阿济格直接给自己娘俩也来一场暴病而亡。   多尔衮的丧事办理的可谓极尽哀荣,一应皇帝才有的行头,他一样不落的全部享用了一遍,甚至连小皇帝,都不得不在灵前磕头,为他的皇父摄政王送行。   城中文武百官的心怀是最为复杂的,眼见多尔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小皇帝的时代马上就要开始了,却不想杀出了阿济格这一匹黑马,让形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令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站队才能确保安全了。   济尔哈朗的撤军是极为迅速的,在收到多尔衮暴病而亡,阿济格突然上位的消息,他是一刻也不敢多待,接到圣旨之时便即直接下令全军放弃所有辎重,立即班师回京。   作为一个满清的四朝元老(加上多尔衮这一朝),济尔哈朗当然明白如今的小皇帝处境可谓是极为危险,没有强有力的制约在侧,一个弄不好,他就要为小皇帝也奔一次丧。   清军放弃了包括火炮在内的所有笨重辎重,大踏步的后退,大沽口中实力不济的任良朋,虽然明白肯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但受限于自身实力,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容离去,不敢轻易派兵追击。   当清军已经退走一天后,任良朋打扫完战场,再次带着千余骑兵直趋天津,这才在城外抓到的清军口中得知,满清第一王,小皇帝的皇父摄政王已经在三日前死了。   多尔衮的死去的消息,传递到江南,已经十数日之后了,虽然消息延滞的时间极久,但是朱聿鐭却并没有什么不爽的,毕竟好事不怕消息来的晚。   没有了多尔衮的满清,就如同一个强健之人失去了中枢大脑,再没了统一的指挥。   而多尔衮的接任者阿济格,无论人格魄力还是御下手段,都与多尔衮相差极远,更兼脾气暴燥,难以容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阿济格这里表现的极为形象,他不顾还在多尔衮丧期之内,便即大肆提拔自己的旧部心腹,让他们快速的占领一个个要害部门,担任要职。   这种策略本是应有之意,阿济格上位速度太快,手下班底几乎全是多尔衮留下的,他用着自然不太顺手和放心,唯一错误的是,委实太过于性急了些。   毕竟这些位置基本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来了你阿济格的心腹,就会让另一个将领去了职,这些原本风光无限的家伙们,又哪里会没有怨恨之心?   几天时间内,阿济格就已经将原本铁板一块的两白旗整的人心零散,许多失了势的人,开始转而投向小皇帝一派。   这些人虽然明面上失了势,但在军中的关系却不可能随着一纸调令而消失,依旧是影响极深,这些人自然受到了孝庄太后的接纳,并且着意笼拢以给更多心怀怨恨的人以榜样,分阿济格之势。   在济尔哈朗匆忙带兵回返京城之后,孝庄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有两黄旗在后撑腰,再加上两白旗内部已经不稳,还有两红旗占在自己这边后,双方力量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平衡。   在力量对比达到平衡后,不担心随时会有覆没危险之后,她自信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个莽夫。   只是她不知道或者不愿意深想的是,力量达到平衡也就意味着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若是没有外部势力的情况下,自然是她可以笑到最后,但一旦满清内部形成对峙局面,便只会便宜了外人。   而如今又一次舒舒服服坐在天津城中的任良朋,就是这样想的,而且还是这样做的。   在探骑四处侦察,确认满清京城出现重大变故,而且济尔哈朗已经一去不回头之后,失去了约束的明军便再一次开始四处浪了起来。   没有多少守军的天津城,在满清大军撤退,明军又一次兵临城下之时,十分痛快的选择了投降。   在以天津为中心点,明军开始再次向四面八方出击而去,河间府,保定府二府再次受到明军的二次蹂躏,不同于上一次只是在乡间收割,这一次底气十足的明军开始不断的攻城掠地,只要态度不投降的城池,一率全部拿下,并且将城中官吏士绅全部洗劫一空。   短短十数日间,面对明军如此猖獗的攻击,两府告急的文书便如雪花一般的向着京城而去…… 第298章 靠不住   大沽口一战,满清十万大军无法奈何区区不足万的明军分毫,经月时间不得寸进,也让北方各个实力派都看清了满清真正的实力。   而随即传来在京畿腹地,都已经被明军四处肆虐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北方已经开始了大地震。   谁也没有想到,如日中天横行天下的满清,竟然是如此一个空架子,一场大败之后,竟然连京畿地区都能任人蹂躏,而无可奈何。   虽然大明如今还只是略略翻身,还远没有能够壮大到足够北伐的程度,但是北方的实力派们心中,已经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以南代北,向来便是困难重重,是少数开挂者所专用的,无论南北朝之初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还是今世大明太祖朱元璋,都是一等一的狠人。   唯一想不到的是,以南伐北竟然成了老朱家的专利,眼看着大明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了,谁知道一个唐王一番折腾之后,竟然让大明重新翻身,或许也可以称之谓回光返照了。   毕竟唐王在江南干的事,可是已经传遍整个北方了,如今北方各地的士绅,对于唐王的敌意,那绝对是在满清之上。   唐王虽然干的起劲,但显然是已经失了北方‘民心’,这必定会让其在北伐之时,经历更多的困难和阻挠。   但满清威严开始下降之时,各地实力派虽然还没几个产生鼎似可问的错觉,但骑墙观望与藩镇一方的想法的,却大有人在。   比如还在陕西的吴三桂,就已经开始萌生这种想法了,甚至因为满清将陕、山二地的绿营精锐征调大半之后,更是完全按捺不住这种想法了。   趁着明清双方胶着之时,吴三桂已经开始打着防范湖广贼寇的名义,慢慢将自己的势力向汉中、四川渗透而去。   以残破的陕西作为根据地,那显然不是理想之地,虽然是精兵之地,但自李唐后,关中已经变得越来越贫瘠,单靠陕西的赋税,已经支撑不起来养军的需要了。   而四川就不一样了,向来便是大明的粮仓之一,若是能够拿下四川与陕西,封住潼关,他已经便成了当年的强秦,可以坐看关东乱局,窥机而动。   对于吴三桂来说,唯一麻烦的便是身边的孙思克,还有孙思克所带领的近万汉八旗,以及刚刚败退回陕西,正在陕西征兵操练的赵良栋,张勇,王进宝等满清铁杆绿营将领们。   当然吴三桂并不是怕了这些人,而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会让他极为束手束脚,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引来这些人的注意,从而将满八旗给招了过来。   说实话,镇守辽西走廊多年,与满清交战多年的吴三桂,对于满八旗的敬畏,可谓是深入骨髓,若不是将他逼到绝境,他是绝对不愿意与满八旗开战的。   尤其是当下满清实力犹存之时,他更不愿意和满清先一步拼个你死我活。   再次以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借口反清,然后一路打回山海关,听着挺带劲,干起来更是十分轰轰烈烈,但实际上兵败身死成为烈士被记载在史书上可能性倒更大一些。   当烈士什么的,那是卢象升、孙传庭这类求仁得仁的人该干的事情,他吴三桂可不是这类人,有兵有才在乱世活下去的机会,无论是最后是大明再次翻身,还是满清依旧是笑到最后,他只要尘埃落定之后向胜利者输诚就可以了。   当然,最美妙的便是明清打个两败俱伤,最后他吴三桂能够自立一方,或者进而问鼎几许,不都要比当一个烈士要强的多么?   不过眼下也并不是什么也不能做,比如趁着满清无力在陕西行动之际,以整军备战随时支援我大清,或者镇压地方反叛势力为借口,将军队扩编一番,倒是问题不大。   就算孙思克这个铁杆满清奴才给捅上去,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吴三桂一天不打起反旗,如今焦头烂额的清廷,也腾不出手来拿他立威。   最多也就是笔墨官司打上一段时间,最后被满清朝廷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而已。   善于把握机会,绝对是吴三桂这种人的天赋,毫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也是吴三桂能成为平西亲王,而其他明军全部死在辽东的原因之一。   吴三桂的异动自然惊动到了孙思克,这个名义上协助平西王镇守地方,实际上是满清监军的家伙。   眼见吴三桂已经拥有近十万大军,此时还在不断的扩编军队的情况后,孙思克一边八百里加急将情报送至京城,一边当面询问吴三桂此举何意。   当然在这个人心思变的节骨眼上,孙思克是不敢亲身去质问吴三桂的,只是派去了使者而已。   面对孙思克的使者,吴三桂当然看的出来对方的堤防之心,更是随便敷衍了使者几句,便即将之赶了回去。   当吴三桂以防范湖广明军进入四川,然后以四川为跳板攻打陕西的理由给孙思克使者讲述了一遍后,孙思克直接气极反笑,这种理由估计连三岁三孩子都骗不过,眼见吴三桂已经有了异心,孙思克立即命令汉八旗全军警戒,更是派人知会赵良栋等一众陕西绿营将领,做好了防范准备。   但让孙思克与赵良栋一行人诧异的是,吴三桂却是迟迟没有打出反旗,所部更没有任何异常的调动,只是不断的征募着合格的青壮入伍,就似乎真的只是扩军备战而已。   当然无令便即扩充军队,在大明崇祯后期也许根本不算个事,但在大清刚刚立国的如今,这种行动与谋反也没有多大区别,至少在法律定义上都是一样的。   但是吴三桂就是这般干了,完全就是视大清军法为无物,更可气的是,如今的满清还真没有能够对吴三桂执法的存在,甚至只要稍微露出丁点消息,就会直接将这家伙给逼反了。   在朝廷风雨飘摇的如今,逼反吴三桂的代价实在太大,毕竟吴三桂可不是姜瓖,他手中的军队不仅大多是他的心腹手下,更向来便是大明最精锐的,装备最精良的辽西军队,战斗力与凝聚力远非局促于大同一隅之地的姜瓖所部所能够比拟的。   这样的一支十数万的大军,想要将之镇压下来,那所需兵力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综合代价实在太大,甚至大到所有人都无法承受,若是江南明军趁着大军聚集于陕西平乱,而悍然出兵北伐,那整个北方都有可能就此倾覆。   “大清武运仍在,只是偶遇小挫,这些叛降不定的明狗就开始各有小算盘了,果然都靠不住!”   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吴三桂之事的孙思克,只能不断的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咒骂着。 第299章 士子   在北方的野心家开始打起各自的小算盘时,江南的士绅们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开始了反抗。   当然他们的反抗并不是起兵造反,那几乎与自杀无疑,但是文人自有文人的办法,那便是非暴力只抗议。   一年一度的三月天,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   与万物一起复苏的,还有各个地方数不清的士子,他们自江南四面八方赶来,参加绍武二年的恩科大比。   士子们聚集在一起,又大多血气方刚,相互交谈之际,也自然免不了对时政的讨论和评击。   而绍武朝虽然肇立一年多,但是这一年来皇帝的騒操作委实太多了,无论军事上还是政治上,还有士子们不屑一顾的经济上,都是有着太多可以讨论的地方。   “以数百残兵,一年内复地数千里,重复我华夏衣冠习俗,武功之盛,非太祖不能比也!壮哉吾皇!”   游览着刚刚被光复不久的南京城,一个士子突然振臂高呼道。   “吴兄所言极是,吾皇天纵之资,决非常人可比!廓清环宇,当不远矣!”   他身边一人赞同的点头,击节赞叹道。   二人身边之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绍武皇帝军事上能力自然不用多说,靠着王府数百护卫外加一千余残兵败将,竟然一路过关斩将,还未到达广州称帝,便即拥有了过万将士,外加数府之地的拥戴,这份成就,古今没有几人能够比拟的上。   但是这也只是在小范围的士子群中热烈的讨论着,这些基本都是利益没有被损害到的平民阶层的士子,本来读书人读书明理,更比普通人对神州陆沉痛心的多,但无力反抗的他们,也只能矛盾的在满清的统治下生活着。   此时面对着一个将满清硬生生重新推过长江,与其划江而治的绍武皇帝,他们自然觉得扬眉吐气,激烈的讨论着皇帝的武功,几乎已经要与恢复华夏衣冠的明太祖相提并论了。   “陛下武功是极高,只是天下久历战乱,已是民不聊生。更兼其侧多有奸佞之辈蛊惑圣聪,以至这杀伐手段委实过于暴烈,动辄杀人盈野,士绅之辈概莫若是!吾等若得蒙入仕,当多多规劝陛下仁慈爱民,亲贤远佞,莫要再启战端,多与民休养方是。”   而另一个极端则是其他大部分的士人了,这些士人大多出身于耕读世家,虽然心中也对唐王赫赫战功钦佩不已,但这武功若是与自家的利益出现了冲突,那自然便成了穷兵黩武。   “何来奸佞,怕不是动了你等的好处了吧!首辅税务论,小可也曾拜读过,亦深以为然,眼下田地兼并,各地投充之烈,你我都心知肚明!国无税则无以养兵,兵不强则不可卫我国家,鞑子入寇,乾坤倒覆之鉴未远,如何能只顾小家,而不顾国?”   那吴姓举人看了对面穿着讲究,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般的同行,十分认真的反驳道。   “士民乃国朝根基,优待士民亦是我大明的祖制!眼下士民无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家乱象频生,而陛下却视若无睹,这岂非奸佞之辈在蒙蔽圣聪么?”   之前那人却是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   “那尔等大肆接纳投充之辈,从中损国朝而获利,这也是祖制么?若是尔等生在太祖之时,怕是要个个都免不了鬼头刀下走一遭的下场!”   吴姓士人身边一人,却是一个暴脾气,直接出声讽刺道。   “夏虫不可语冰!”   眼前这两个已经算是士民阶级一员的货,竟然这般的胳膊肘向外拐,顿时让之前说话那位贵公子极为不满,直接选择离去,不再与他们为伍。   事实上,不仅仅是这位贵公子,一同游街的其他的士子也立即散了大半,只余下寥寥数人还在吴姓士子身边。   “看来咱们这位陛下,可是将江南的士民得罪的不轻啊!吴兄可曾听说,这些人如今正在串联,准备发动本次恩科的士子们联名上书,请求陛下罢免首辅,次辅,同时裁撤税务部,以安天下民心。这次的游街赏玩,还有明日的诗会,都是在为此做准备。”   在几人有些无趣之时,一人却是开了口。   “这个愚弟知道,还知道他们准备在三天后正式一起拜谒孝陵,并且准备在孝陵前公开此事,向朝廷请命!”   吴姓士子点点头,这事在士子群中并不是什么新闻,属于大家都知道的情况。   “请命?我看是送命还差不多!今上可不是往昔,向来杀伐果断,这事传的这么广,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依我看,估计厂卫两个衙门也已经清楚此事了,陛下自然已经有所安排,这根本不是什么请命,送命还差不多!”   那位脾气有些冲的士子却是摇摇头,目光看向已经走远的那群士子,有些怜悯的说道。   对于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这位士子是十分同情的,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如今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时代,这可不是大明歌舞升平之时,文官集团势力极其膨胀的年代。   如今是乱世,用这种近乎逼宫的方式,去威胁一个手里抓着屠刀的皇帝,也亏这些人想的出来。   大世家虽然能够给他们这些族中的精英子弟,提供比普通人高的多的起点,这种比较捷径的人生,虽然十分的令人羡慕,但却无法给这些人太多的历练和经历,有的时候被保护的太好,在众人的奉承之中成长,就会成为温室的豆芽菜,活在自我的世界之中。   在自我的世界中,他们都是左右逢源的存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这么多天之骄子汇聚一堂,大家想法接近之下,更是会产生一种极度的膨胀,觉得天下公理在手,让他们认不清现实,缺乏对危险环境敏锐的直觉。   “由得他们去吧,反正这些大家族的子弟,也看不上咱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专心备考便是。”   吴姓士子同样亦是深以为然,点头同意道。   几人相携远去,在他们身边不远处,一身便服的朱聿鐭悠然自得的慢步赏着初春的风景,但却自始而终发出没有任何的声音,事实上他并不赞同吴姓二位举人的看法。   事实上,这些出身大家族的士子无论眼光还是格局都比这些寒门士子大的多,他们并非看不到后果,而是自信皇帝不敢同时对这么多士子下手而已。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朱聿鐭的确做不到这一步,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但是杀上一批带头的,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目送着两批学子离去之后,这才淡淡的道,“许卿,这事你盯紧一些,不过莫要露了形迹,朕等他们齐去拜祭孝陵。还有这几个举人,你去打探一下他们的籍贯姓名,报予朕知。”   “遵旨。”   许长语抱拳行礼,便即退了下去。   春意浓,游者众,朱聿鐭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慢慢而向前。 第300章 粗鄙   当然,做为一个心地仁慈,与人为善的狗皇帝,朱聿鐭还是觉得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因此,朱聿鐭觉得自己先把路走绝了,让别人无路可走。   而他的办法就是将因为春闱临近,不得不向后顺延至下月开始的忠烈祠祭拜活动提前,预备在五日后,也就是春闱前十天进行。   这种拜祭活动一开始祭拜的必然是老朱,也就是士子将要前往聚会的明孝陵,只不过朱聿鐭这一道圣旨下来,他们就再也去不了这地聚会了。   毕竟皇帝要来祭拜,提前清场与预作准备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在皇帝离开之前,一切闲杂人等是不可能再靠近孝陵半步了。   这一场大祭,对于朱聿鐭来说是意义重大的,想要重新树立大汉血性,就必须先一步将武人的地位抬高起来,而隆重而盛大的祭拜烈士,并将之压在文人的根本科举前面,就是成本最小,收益最大的政治秀。   受益于之前对朝堂的一再清理,朱聿鐭如今的圣旨,已经不再象之前的大明皇帝那般憋屈,还会受到内阁和六科的限制,如今的他绝对可以称的上是乾纲独断,出口便成宪,根本就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   譬如如今直接将烈士祭拜活动,摆到了文人最看重也是最根本的会试前面,满朝文官也没有一个人敢怒发冲冠弹劾一二,虽然大多都是暗骂昏君,但明面上却是根本无人出头。   但是这种轻慢士人的作法,官员们没有表示,士子们却是直接炸了。   原本自信满满,准备在孝陵前面慷慨陈词的士子们,在绝了去孝陵的想法之后,更是受到这种刺激后,开始空前的活跃起来,有人脉的开始联络朝中大员,没关系可走的便四处走访各地已经入京的士子们,开始了大串联。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本就没一个官员愿意与这些士子们接触,一来是被狗皇帝杀怕了,二来也是为了避嫌,避免在会试之前与这些相熟的子侄辈们接触,以免给人口实,以可能泄密试题的名义弹劾自己。   但士子之间的大串联,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年轻气盛的学子们,在听闻一帮武夫的身后事都将自己最珍贵的会试给压下来后,感觉到自己被羞辱到了,几乎是一呼百应,纷纷走出各自的闭关之地,向着召集人发起地点小九华山汇聚而来。   圣旨才下放了数个时辰,大肆串联而来的士子人数便已经达到了近两千人,几乎近半的士子全部汇聚于此,在此不平而呜。   “我大明祖制以文御武,何也?皆因武人以武乱禁,倘若不加限制,势必为祸天下,介时国将不国!如今国朝大比在即,此乃为国取仕,安定天下民心之国朝最大盛事也!   我辈士人,向来便是读着圣贤书而长大,才学过人者,居庙堂之高辅佐天子牧民,倾心为国齐国平天下,才学平庸者则修身养性,处江湖之远亦不忘本心,在乡间教化万民。   而这些厮杀汉们,拿着朝廷派下的粮饷,自当为国效力!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拿了这卖命钱,那战场伤亡自是应有之意!更何况朝廷如今对战死者,从来不曾吝惜分毫,更是赐下极厚的烧埋银子!   这样的恩赐这帮丘八依旧不满意,依旧还要这般为难朝廷,建立起这耗费极大的忠烈墓与英烈祠,更是欺在我等士人头上,将一场隆重的国家取仕之礼,弄的不伦不类!   而朝廷却是奸臣当道,行事无分轻重,为了几个不值半文钱的厮杀汉,糜费巨大钱粮不算,还劳动天子大驾而前,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在小九华山脚处搭了一个临时的台子,一个年轻的士子正在奋力的呐喊着,字字句句都是饱含感情,义正辞严,振聋发聩。   这些充满激情和煽动性的话语,甚至让躲在人群之中的朱聿鐭都觉得有些受到感染,当然这种感染是在朱聿鐭还没有看到这家伙,那脑袋上只有薄薄一层头发之前。   虽然朱聿鐭对这个已经剃过头当过大清顺民的士子,心中极为不爽,但是台下的士子却是个个对这人鼓掌叫好,气氛热烈,显然此人所说,极为深得这些人之心。   “这人是谁?”   朱聿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人,轻声对身边的许长语问道。   虽然他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许长语居然认识此人,直接回答道,“老爷,这人是苏州士子杜阳嘉,听说所观之书皆过目不忘,在当地向有神童之称。在其身边之人则是刘承祖、梁丘加、彭飞驰、邵乐山,此数人皆是苏松二府的士子,亦是之前孝陵之事倡议者。”   “还真是小瞧了这些人。”   朱聿鐭轻笑一声,再次认真的看了看这些人,将这些人的样貌记了下来。   “吾辈读书人所读何书?无过于孔孟之道也!何谓孔孟之道?孔曰取义,孟曰成仁!何解?路遇不平,吾辈当铲之!   朝廷如今奸臣当道,是非不分,前有诘难地方士绅之事,今有欺压吾等圣人门徒之举,如此黑白颠倒,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取义成仁当此时也!此正是吾辈仗义直言之时!有胆的,随吾等前去宫前面圣,解我大明倒悬之危!”   杜阳嘉越说越是激动,不由的振臂高呼道。   就在台下纷纷振臂相和时,急骤的马蹄声却是轰隆隆的响了起来,众士子顿时脸色雪白起来,回首四望,再没了之前那般慷慨激昂的模样。   尤其是刚刚在台上还在振臂高呼的杜阳嘉等人,在众人目光被吸引时,便即纷纷跃下高台,直接混入人群之中,再也没有方才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模样了。   急骤的马蹄声不仅仅是一路,而是数个方面包抄而来,直接将所有人隐隐全部围在中间。官兵们刀出鞘,弓箭蓄势待发,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眼见这个场景,士子们全部脸色发白,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全身颤抖起来,这狗皇帝,莫不是真的准备大开杀戒了么?至于么?   咱们不就是聚个会么?你个狗皇帝若是看不过眼,派人过来好好说道一番,大家体面下台不好么?实在不行,直接派些衙役将咱们逐散不就是了,何必这般武刀弄枪的,真是粗鄙! 第301章 罢黜   无数军马涌来,将这里的士子们围的水泄不通,面对着雪亮的刀枪,生死就在眼前之时,士子们下意识的开始拥挤成一团,个个体若筛糠,噤若寒蝉,甚至有些人,直接被吓的湿了裤裆。   但是等待了好一会儿,却依旧不见任何刀枪加颈的场面发生,眼看对方似乎并不敢动手,原本被吓的不轻的士子们,慢慢镇定了下来。   “你们好胆,在京城之中恣意妄为,兵围国家栋梁,你们是奉了谁的令?敢行如此悖逆之事?!”   “就是,我等乃是入京应试之人,他日当为天子门生,你们这般冲撞我等,是何道理?莫非不知有王法?”   “跟这些丘八废什么话,大家向外冲,看这些丘八敢不敢动大家一根毫毛!”   随着气氛越来越缓和,士子们的胆气再一次恢复过来,许多被吓尿的,更是恼羞成怒,纷纷鼓噪着说道。   但是他们说的虽然够凶,但是却并没有一人敢于向前,人人都是在观望着身边的道友,希望有够胆的,给大家作一个表率。   胆大的很快便出来了,十数个彪形大汉突然整齐动手,簸箕般粗大的手掌发力之间,便将一众士子扒拉的东倒西歪,硬生生的在拥挤的如同沙丁鱼一般的人群中扒开一条通道,护送着一个中年人从士子中间走出。   在中年人离开人群之前,其中一人脱离队伍,高举一块令牌快速来到领军将领身前,低声的吩咐了几句,这个将领便即大惊失色,便即下马,恭身侧立于一旁。   看着自己阵营出来的这个猛人,竟令得这些丘八们都不得不下马行礼之后,一众士子满怀憧憬的准备跟随而前,却是突然听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变故,委实出乎所有士子的意料之外,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这般不要脸,装嫩混在他们之中,躲在台下看热闹。   但是腹诽归腹诽,士子们却是极为尴尬的发现,他们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行礼了。   因为在他们当面的官兵,竟然没有一人跪下,而是齐齐高举武器为礼,原地呐喊而已。   这些人不跪,但士人们虽然诧异,但是却也不敢不按礼而行,齐齐拜倒于地,山呼万岁。   但是朱聿鐭却是丝毫不理会这些士子们的行礼,而是给将领交代几句,直接翻身上马,带着近卫们便即扬长而去。   眼见皇帝离去,所有士子在心中痛骂之余,也纷纷长出一口气,这个煞星狗皇帝居然没有大动杀戮,委实是让他们都觉得劫后余生之感。   正当他们想要离去时,原本已经裂开一个通道的军阵却是再次合拢,紧接着统兵将领便即上前,高呼道,“有口谕!”   这一声口谕,让刚刚站起来的士子们,不得不再次忐忑难安的跪伏了下来。   “陛下口谕:依太祖制,天下时政,四民皆可议论,独士子当以学业为上,不得参与。今尔等聚于九华山,阴结串联,意图逼宫,此乃大逆之罪也!   念尔等皆年轻不更事,除杜阳嘉、刘承祖、梁丘加、彭飞驰、邵乐山等结党之魁首外,其他人等登记在册,屏除此次恩科之外!钦此!”   这个处理结果按理说并不算重,但是所有士子依旧极为愤恨的看向始作俑者,那倒霉的杜阳嘉、刘承祖、梁丘加、彭飞驰、邵乐山等人,人人都恨不得将他们撕碎。   人人都知道,这一次的恩科是含金量最足的一届,毕竟如今朝廷之中空缺之位众多,只要跃过这道龙门,就一定会有官身落下,而且还都是实缺之位!   但眼下好了,跟着这几人闹腾了几天时间,却完全将这个机会全部失去了。   而三年之后的再一次大比,就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了,到时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拿到实缺,要么苦熬日子等待空缺出来,要么就是动员极大的人脉上下活动,这笔钱先不说会不会最后弄成冤枉钱,这浪费的大好光阴,就足以让人想将这几人撕碎了。   毁人前程,与杀人父母有何区别,这些人看这几人的目光还能有什么好的。   但是他们也只能想想,在一队锦衣卫已经上前拿人,谁还敢在锦衣卫手中抢人,难不成还想跟这几人一样进诏狱之中不成?   两千人的登记工作一直持续到了接近天黑,莫非这些士子身上有各地学政开具的身份证明,单单就算是核对身份,估计都要个几天时间。   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混杂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这些没有身份证明的家伙,自然有一个算一个,被直接抓进军中充当杂役,劳改上一段时间。   两千士子全部被罢黜,并且被清理出此次恩科,这种动静委实太大了,当夜便即将整个南京传的沸沸扬扬,不仅仅是士绅们噤若寒蝉,其他没有参与进来的士子,也个个心中庆幸,并没有一时脑热去参与此事。   这件事对于百官的震慑力更大,通过直接处理两千士子这事,皇帝已经表明态度根本无惧任何挑战,这些官员们便全部熄了火,甚至有的鼓吹此事的官员,更是惶恐难安。   虽然杜阳嘉几人的处置还没有下来,但是被按上一个聚众逼宫的罪名,这又能落得什么好?   不仅他们自身难保,其背后的家族估计都要跟着一起遭秧,毕竟这狗皇帝抄家之事干的那叫一个顺畅,这才登基一年多,被他抄过的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   当这群士子在九华山说的话渐渐传开后,被他们称之为不值几个大钱的臭丘八们顿时愤怒了。因为这些士子们表达出来的观点,显然是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中,别说一个个国公候爷了,就算是底层小兵,都开始对这帮子酸丁看不顺眼了。   毕竟连皇帝都已经免了他们这些有功将士的跪礼,一帮子酸丁竟然还想骑到他们头上,这如今不令人愤恨?   受到这股愤怒情绪的牵引,如今重新以有功将士组建而成的五军衙门,开始对学子们南京的种种不规行径放大处理,一日间便有十数个士子因为各种不法行径的行为被带至国子监,更是在朱聿鐭的亲自干预下,直接被罢免了功名,清退回乡。   这种打压下,剩下的应试而来的举子们,再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几乎个个都闭门不出,一为全力冲刺科举,二来也是为了避开这些愚蠢同年惹出来的天大麻烦事。   在一片安静之中,终于到了三月十二,这日一大早,朱聿鐭就带领着文武百官,以数千兵马开道,向着城外孝陵而来。 第302章 回应   一国大事,在祀与戎。   古时祭祀发展到了大明这一代,尤其是经过最喜欢制定规矩的朱元璋的改进下,更是已经形成了一套极为繁琐的程序,不仅仅各种各样的规矩极多,更是连时间都规定的死死的,哪个时辰进行哪一步,都有着明确的要求。   这次做为光复南京后第一次祭拜孝陵,更是一切都按最高规格在进行着,何时出发,何时出城,何时到达孝陵,全部都有严格的安排,丝毫不能出错。   朱聿鐭很快就觉得这完全是自己在找罪受,穿着几乎已经和他装逼时所用的盔甲差不多重量的冕服,保持着威严,端坐在龙撵之上一动不动,虽然看起来是比较有逼格,但谁干谁知道,这种姿势保持一路究竟会有多辛苦。   在朱聿鐭终于下了龙撵,开始在洒了黄土的石板道上迈步而前时,周围早就围满着的百姓们,顿时爆发出如雷一般的万岁浪潮声。   作为一个屠刀只向士绅头上砍去的皇帝,朱聿鐭的名声虽然在士绅阶层如今已经顶风臭十里,但在南京城周边的百姓眼中,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好皇帝。   毕竟南京周边的百姓可不是象江南各个地方的百姓一样,活在皇帝被不断士绅们明里暗里抹黑的环境中。   绍武皇帝自立足南京后,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横征暴敛,相反还直接给造了兵灾的南直隶免了赋税。   而朱聿鐭收拾一帮子官僚之时,也产生了另一个效果,那便是之前欺负百姓的官员们,大部分都是本身就不干净的,在一连串的政治风波中纷纷登台,直接被收拾掉了。   虽然不是整肃吏治,但却也起到了整肃的作用,起码如今的官员基本上都是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生怕被朱聿鐭揪住小尾巴直接给喀嚓了,崇祯时代与满清统治时代时官员们无法无天的场面,基本上已经绝迹了。   既可以免除沉重的赋税,又能碰到吏治清明的时代,无论官员士绅们如何在背地里咒骂不止,但得到实惠的百姓们,对于朱聿鐭的拥戴,却是完全发自于内心。   在一声声‘吾皇万岁’的浪潮声中,朱聿鐭迈步登上了祭坛,在号角齐呜声之后,全场寂静,朱聿鐭献上祭品,点燃香火,率文武百官跪拜于前,对朱元璋的孝陵行了大礼参拜。   虽然朱聿鐭对于拜礼十分不习惯,但是他觉得恢复华夏衣冠制度的千古一帝朱元璋,完全值得他虔诚敬仰和跪拜。   “不肖子孙朱聿鐭,率领皇明文武百官,谨祭于太祖高皇帝之灵曰:昔以皇明不幸,皇纲覆坠.乱臣贼子,皆引虎迎狼,以危中国,遂使大地陆沉,中原板荡;   朝堂之地,行省之间,非复吾有,异族因得以盘踩,灵秀之胃,杂以腹腥,种族沦亡数年也!   不肖聿鐭,虽自良薄,亦不敢或忘家国,起兵除异类,慰我先灵,今借吾皇在天之灵,默为呵护,群臣用命,百姓归心,东南各省,次第收复.谨依吾皇遗烈,定鼎金陵,   不肖子孙,何敢居功.自以体吾皇之用心与天下托付之重,东南既定,指日北征,驱除满洲异族,还我神州祖宗之地,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下解百姓倒悬之急,聿鐭等不敢不勉也……”   在朱聿鐭身边,则是一个声音宏亮的礼官,一字一句将这篇祭文大声念出,在肃静的环境中,传出极远。   拜祭完孝陵,并向老朱表达不久就会出兵北伐,光复祖宗之地的决心后,朱聿鐭便即再次赶向下一个目的地,也是他此行最关心的项目,英烈祠。   相比于祭祀孝陵,这里的祭祀规格明显下降了许多,虽然朱聿鐭对此很不满意,在他那个时代里,烈士陵园历来便是神圣之地,是被所有有良知的国人敬仰之地,理应配备最高规格的祭祀规格。   但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封建时代,任何高于或者齐平于皇帝的礼仪,都绝对是让这个时代人所不能接受的,而且也会极大的消弱皇权的威严。   包括朱聿鐭在内,这条红线都不敢轻易踏过,尤其是对于如今的朱聿鐭而言,皇权在手,才是他不断推进改革的力量所在,一旦被打破,他就什么也不是。   “壮士洒血战沙场,日月重开大明天!”   一路行来,眼看着已经被更名为翠屏山的烈士陵园中,那一排排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墓碑,他的心怀是极为复杂的。   或许他没有来到这个时代,这里躺着的人或许会是大清的顺民,也许会娶妻生子,一代代传承下去,而不会长眠于此,但因为他的原因,无数热血男儿在他的旗帜下,前赴后继,最终血染沙场,最后成了这里一排排的墓碑。   “曾经并肩作战的士兵们,朕来看你们了!   为了大明,为了朕,也为了你们子子孙孙不做鞑清的奴才,你们选择了随朕一同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直到生命消逝。朕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后悔,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怪朕给你们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但是朕可以保证的是,你们的付出不会被遗忘,更不会被人抹黑,你们不是不值几个大钱的丘八,你们是我大明江山的再造者,你们是我大汉衣冠礼仪,我大汉文化传承的守护者,你们的英雄事迹理应被世代传诵!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朕在此向你们保证,只要我大明还存在一天,你们就会有一天的香火祭祀,你们的妻小朕自会妥善照料,不使有人受欺辱或是忍饥挨饿之虞!   日月所照,英烈永存!壮哉我大明男儿,英烈之志万古流传!愿我大明武勇永存世间!”   在这里,朱聿鐭并没有选择什么拗口的文言文祭文,也没有通过礼官的口讲出,而是亲自以最直白的大白话,向这些烈士们表达了他的感谢和歉意。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话虽然朴实,甚至在士大夫中都被人笑话不学无术,但却是让朱聿鐭身后的武将们个个心中热血激荡,几乎在朱聿鐭话音刚落,所有武将全部跪伏于地,齐声高呼道。   在朱聿鐭周边的锦衣卫合力一句句大声重复之后,更是让全场所有文武、士兵、百姓全部听的清清楚楚。   “吾皇万岁万万岁!”   当忠烈园内传出武将们的万岁声进,所有官兵亦是同时间向着声音所传来方向下拜,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整个翠屏山都在不断回响着,似乎在回应着朱聿鐭一般。 第303章 难有敬意   在朱聿鐭死不要脸的在翠屏山收买人心之时,一艘顺着洋流已经漂流了一个多月的船只,却是慢慢出现在了泉州海岸线不远处。   这也怪这些英国海盗们运气实在不是太好,如今大明战乱不止,尤其是长江航道被断的影响下,这个当口敢于出海的可没有几个,因而海贸生意大受影响。   漂流了一个月,更是脱离了原本繁忙的航道,这一个月甚至连个商船影子都没看到,他们船上的饮水早就用完,若非这海上时不时的会下上几场雨,估计这些人都撑不到如今。   到了福建沿海,便是到了郑家的老巢所在,虽然郑家舰队的主力已经北上祸害清廷去了,但是留守的舰队依旧不少,在发现警情之后,立即便有舰队出港前去拦截。   不过这拦截胜算并不大,别说这艘英国海盗船如今已经无法作战,就连船上的水手都已经死的死,病的病,根本没有几个还有战斗力的了。   甚至就连船长瓦尔克,如今虽然算不上苟延残喘,但也同样健康状态远远不如之前。   在看到大陆的第一时间,瓦尔克就开始欢呼起来,然后不断的向上帝表示他最真挚的感谢,当然,瓦尔克也没有忘记将船上的海盗旗扔进大海,将大英帝国的米字旗重新换上。   对于如今的航线,瓦尔克虽然不太清楚,但只看那巍峨的海岸线,以及千里镜中港口上那不认识,但却早就听说过的方块字,他就明白,他已经来到了遥远而且神秘的东方国度。   好在瓦尔克还是有所准备的,或者说大英海盗们向来都有两手准备,面对弱者,他们绝对会展示他们锋利的獠牙,但对于强者,他们却还有一套办法,那便是早就准备好的国书,内容都是一样的,只是开头的对象是空着的,方便随时将对方的国名填上去。   眼前的大明显然不是他所能够招惹的起的巨无霸存在,因此将国书拿出来,然后填上对方名字,也是最合情合理的选择。   在努力维持了一会儿精神,将状态调整到最好之时,瓦尔克快速的在开头空白处填上了东方皇帝陛下,再看看几乎看不出来笔迹不同的单词,终于松了口气,只等对方战船到达。   经过漫长时间的等待,在所有海盗望眼欲穿之中,明军战船终于靠近过来,看着船头上挂着的米字旗与一面白旗,明军并没有立即展开攻击,而是靠了过来。   “你们是何人,敢闯我大明疆域?”   两船并肩而行之时,一个明军将领按剑而立,扬声喝道。   这个时代的大明人,可没有我大清时期见了洋大人就膝盖软的作风,相反却是极为的厌恶,这并不是双方有多大仇恨,仅仅只是看不起而已。   这个时代的白人可没有后世白人那般自信满满,他们的形象大多与加勒比海盗中人物差不多,个个人模鬼样,身体毛发浓密,牙齿粗大而爆裂,而且经常漂流在海上,更是显得肮脏不已。   在此时的大明人眼中,他们就象是一群还未进化成功的白皮猴子,完全就是他们心中最贴切的蛮夷形象。   “尊贵的将军阁下,我等奉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女王陛下之命,特来遥远的东方递交国书,希望能与贵国结好建交。”   瓦尔克十分有绅士风度的鞠了个躬,彬彬有礼的说道。   “他说的啥,你能听懂不?”   这种态度让明军将领比较满意,但不爽的是,这家伙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懂,只觉得象是一群乌鸦呱呱叫着而过,根本不明白啥意思。   “听不懂,不象是荷兰语,也不是弗朗机(西班牙)语,应该不是吕宋那帮子畜生。”   将领听不懂,他身边被问到的那个通译,同样摇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在吕宋那边听到过这种语言。   “看你还算有点教养,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你们跟老子回港口把商税交了,便滚回去吧!莫要再在老子面前出现!”   既然听不懂,将领输人不输阵,直接了当的回应道。   不过语言不通明显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瓦尔克也根本不明白明军将领在说什么,眼见对方态度并不友好,但却也没有丝毫办法,根本解释不清楚。   “带他们回港,清点货物之后,记得给他们多抽三成的税!”   明军将领说完,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回答,便即转身回了船舱,至于对方想干什么,他也无所谓,反正他也听不懂。   既然将领有命令,明军士兵便即立即应命,然后三成战船便包夹而来,摆出押解的驾式,当然也是隐隐戒备,有一言不合便即直接攻击的打算。   但是这种攻击姿态却是令瓦尔克极为恐惧,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说了两句话,对方连自己的国书都不理会,就要立即展开‘攻击’了、   一想到自己语言不通,瓦尔克更是急的脑门上都快要出汗了,英国海盗们向来便没有出现在亚洲过,当然也谈不上有懂汉语的人,而这艘船上本就属他最为见多识广,其他人就更不想了。   但眼看着明军已经展开攻击阵形围拢而来,被吓到的瓦尔克更是急着想要解释误会,免得都快要得救了,却被轰进大海,岂不是太过于冤枉了。   快速思索间,瓦尔克突然想到船中那个基本上已经半死不活的西班牙总督的女儿,这女人久在亚洲,说不定会能够跟这些野蛮的东方人沟通。   将剩下不多的粮食与饮水一股脑全给了这女人后,洛克萨妮终于恢复了不少精神,在明白眼前的状况之后,没有选择的洛克萨妮便只能上得船头,用西班牙语高声询问,将明军主事人出来一谈。   洛克萨妮的声音很快便将明军将领唤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女人,更因为这次通译终于能够听懂了,在明军将领也想听听对方意图的情况下,终于出现在了船头。   当听说瓦尔克竟然是英国女王的使者,前来朝贡之后,明军将领虽然不明白这个大不列颠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但既然对方是一国的使者,那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也将脾气收敛了少许。   不过对方下面的行动,却是立即让明军将领对这些个使者的些许敬意立即扔到了天边之处,因为对方竟然向他索要食物和饮水,并且一个个都如同饿死鬼一般疯狂吃喝,象乞丐更多于使者的模样,委实让人提不起任何的敬意。 第304章 期待   虽然对方说的是建交结好,但是听在明军将领耳中,却是被直接换为了朝贡。   毕竟这个时代的大明人向来以天朝中国自居,四周的所有地方在他们看来,都是蛮荒不毛之地,这里出来的野人建立了一个小国家,竟然也想与天朝上国并肩而立,委实可笑。   如今的大明虽然只得半壁江山,而且还是刚刚翻身过来的,但是大明人根子里依旧是骄傲的,无论你们什么外族,无论你们是强大还是弱小,在我们璀璨的华夏文明面前,你们都是野蛮人,都是天生低我们一等的种族。   至于他们那什么联合王国的国王,更是可笑之极,一帮子小国成立一个国家,没看他们自己也不敢自认皇帝么,说到底还不是藩国一个,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充当国王,这国家的男人又该窝囊到什么程度。   尽管看不起,但是如今刚刚翻身的大明,突然出现了一个愿意朝贡称臣的藩国,却也是一件十分有牌面的事情。尽管这些人看起来如乞丐多于使者,但毕竟是来朝贡的,万国来朝,总得有个第一步嘛。   知道了对方‘藩国使者’的身份后,这位明军将领明显客气了许多,不过他是不敢去接国书的,只是追问了几句他们的由来,便更加惊喜了。   这种万里之外的国度都慕名远来天朝朝贡,想必皇帝必然十分欢喜,到时他这个接待使者入境的人,必然也会得到不小的好处。   送这一行‘使者’登岸沐浴更衣,洗漱一番换上英帝国绅士服后,这一行使者终于一扫之前的落魄气象,尤其是瓦尔克这个出身于贵族的船长在吃饱之后,更是显得气质出众。   泉州的市舶司是第一批出来接见使者之人,不仅仅是他们,消息传递到了知府衙门,整个泉州有头有脸的全部涌了过来,不过为了避免这些使者为假而闹出笑话,这些官员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接待,而是先让市舶司的人先行核验一番。   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种虽然一开始就是存心不良的东西,但委实是真正的国书,无论措词还是大鱼,都没有丝毫的问题,全部都是真家伙。   而这个瓦尔良更是提前接受过对答训练,更是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出错,至于他的手下更是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只要他们不想因为身份暴露,从而接受被吊死命运的话。   唯一不算问题的问题是西班牙总督女儿洛克萨妮,这个女人不是他们的自己人,而是被他们掳掠来的战利品,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西班牙人与大明关系却并不好。   万历年间、崇祯年间的吕宋两次大屠杀,虽然大明朝的皇帝根本不当这些流落在外的子民是一回事,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但是欠下血债的西班牙人,让西班牙对大明可能的报复,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向来是视大明为敌。   在这种局面下,如果洛克萨妮的身份暴露,估计她的下场会比这些海盗更加的凄惨。   在一一核实瓦尔加等人的身份信息,再检验了英国人向大明朝贡的物资清单之后,泉州府官员终于确认对方身份,在例行接待之后,便即纷纷离去,回到各自府邸,奋笔疾书向着南京报告他们的辉煌外交成果。   当泉州方面派出船只护送英国人前往南京之时,朱聿鐭也收到了泉州府方面的奏章,当看到不列颠王国前来朝贡之时,朱聿鐭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不同于他手下这些根本不知道大英帝国崛起史的官员,朱聿鐭当然明白这肯定不是来朝贡的,绝对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会有这一次到访。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英国人到达亚洲已经是接近下个世纪初,而且到达的地方是缅甸,当这些英国人能够具体影响到南亚的局势时,已经是下个世纪中期之时的事情了。   所以这伙英国人到达大明,绝对不会是有心的,肯定是意外或者有什么阴谋家在打着海盗国的名义行事。   不过对于朱聿鐭而言,在自己的老巢之中,他根本不惧怕这些挑战,相反对于这些人的到来,他是持十分支持的态度,无论如何,这是对外交流的难得机会,也可以让他切身感受一番,如今的大明与外界之间的差距和不同。   事实上,对于英国人朱聿鐭是十分感兴趣的。   不仅仅是如今的大明与海盗国没有什么冲突,更重要的是,双方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毕竟垄断美洲金银产地,还在马尼拉与欧洲中转站之间,做着海贸垄断生意的西班牙人,这些收益委实让朱聿鐭都极为眼红的,更别提还有两场屠杀在前,朱聿鐭想收拾西班牙人时,绝对是理直气壮的。   当然如果有可能,若是能够成功打败西班牙人,彻底占据稳定吕宋局势后,朱聿鐭也不介意将海上马车夫荷兰人的生意一并抢了过来。   不过这些都只能是现在想想而已,毕竟在这两个国家面前,无论大明还是大英,双方的海上力量都是比较薄弱的,都需要时间和财富的积累。   而且双方是合则两利,英国人一直想插手南洋事务,但却因为自己底子太薄,在南亚没有稳定的根据地,远涉重洋冒险与已经占据南亚多年的宿敌开战,委实不是智者所取。   但若是有了大明的支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南亚任何据点都不可能与如大明这般庞大的帝国相提并论,只要双方联手,绝对足以撼动西、荷两国在南亚的统治地位!   最妙的是,双方更是远隔重洋,一旦联手打败了西、荷两国,两国瓜分起利益来,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冲突,一个垄断东方,一个垄断西方贸易,各获其利。   综合来说,双方合力挑战当今世界的海上霸主,让各自国家的利益得到最大的收益,这也是双方能够合作的基础。   对于合作,朱聿鐭是十分的期待的,只是他也明白这绝对不是这群所谓的‘使者’能够决定的。   不过这也没没关系,他如今也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等双方高层真正接触之时,估计他也有实力可以达成这种同盟了。   虽然朱聿鐭对这些同样不要脸的海盗国选手的会面,十分的期待,但从福建走海路入京,没一个月上下时间,是根本不可能到达的了,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已经迫在眉睫的绍武朝廷第一次科举取仕。   祝大家五一节日快乐,玩的开心。 第305章 难有进展   大明的科举考试场所,向来便是一个极其恶劣的环境。   不一时到了崇文门内东南隅,便见一座‘天开文运’的大牌坊,这就是如今大明最尊贵的考场应天贡院到了。   大门上正中悬‘应天贡院’的墨字十额,东、西立着‘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的扁额。   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考生们便自发的在门外按省份集结,等待点名入场,通过一道道关卡抽查,一切步骤都与之前三场考试无异。   搜查首先是衣物,不论是衣帽,还是袍子裤子,都必须是单层的,子也用单层的,鞋用薄底,因为据说考生可以将资料纳在鞋底之中,挟带进考场。   好在今年的恩科举办时间严重靠后,已经到了三月下旬,春寒已经过去大半,否则这么单薄的衣服,委实令人极为难挨。   其次,对于考试物品也有严格的规定,坐垫只能用单层毫片,考卷袋也不能有里子,碰台不能太厚,毛笔管必须空心,装水的杯瓶只能用陶瓷,用于烤火的木炭只准两寸长,烛台要求是用锡做的,并且只能是单盘,且必须是空心通底的。   至于糕点等食物都要切开。甚至装这些用品的篮子,也要编成玲球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   当一切通过后,便按照抽签所得的房号,一个个找到各自要为之奋斗数日,关乎日后前程的考监。   考生所谓的考监是一个个小房间,只有数尺许大小,还是三面,正面空空,农历三月的南京气温只有十数度上下,这个温度看起来已经不低,一天到晚坐着不活动,还是分外令人难挨,若是起风,那绝对是酸爽无比。   考生们入监后,等待小半个时辰,将个人物品收拾停当之后,也到了锁龙关时间,等到考监的大门关闭落锁,便再无人可以进入,迟到者自不用说,立即失去考试资格。   而中途退出者,则几乎不可能出现,偶尔出现也只会是剩下一口气,被抬出来的,但也只能到达门口位置,并不是为了救人,而只是避免影响其他考生而已。   对于进场的不足两千的士子,朱聿鐭却是并不在意,他需要的人才不需要多,但却必须是认同他的理念的,否则的话,再多的人才也无意义,反而会是重大的祸害和阻力。   安静隐在暗处的看着学子入场,朱聿鐭觉得十分的畅快和得意,想当年他也是如这些学子这般,怀着忐忑心情入场考试的,等待着不可知命运的降临。   而如今他终于变到了他曾经最讨厌的人,开始出题考别人,这身份的互换委实令人,呃,畅爽。   今年的恩科最重要的是三场,而且都与钱有关。   第一场考制艺,也就是八股文,虽然朱聿鐭不精通这个,但是有的是精通四书五经的手下,他只是暗示考核的内容后,便自有苏观生这种饱读诗书的人去琢磨题目。   第二场比较重要的考核是律法,当然这只是朱聿鐭自己觉得重要,而且还是他亲自出了几道律法题,都是当年他在网上看到的张三老师的假设题,估计能让这些人喝上一壶的了。   朱聿鐭想做的很简单,那便是将司法权从地方官员手中剥离出来,单独成立体系,不受地方官府影响,只对皇帝负责。   这虽然看起来是分了权,但分的却是地方官员的权,皇帝本人却是将权利全部集中到了自己手中。   如果有了立法权,再加上足够多的通晓法律的官员配合,理论上朱聿鐭能够通过制定各种适合大明实际的律法出来,彻底将明末这潭死水给搅动起来,再配合一些比如鼓励开拓,拿外族人土地分封的法律出来。   估计大明之中,别说不安分的人,就算习惯安稳的士绅们都得一阵阵的惊动,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朱聿鐭不卖力失去,大明内要将目光投向海外的人,估计都要人满为患。   第三场依旧是不被人在意的算学,这一场朱聿鐭算是下了血本,几乎将自己还能记得的初高中题目全部拿了出来,函数,微积分,一个都没有落下。   不管能不能有人会做,首先要把这个气势拿出来,如果真有足够惊艳的人脱颖而出,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另开一榜如同进士的功名,给予这些数学人材们。   朱聿鐭最看重就是科技进步,他最期待的不是大明能臣猛将无数,而是如同后世美帝一般,拿着代差的武器修理不听话的刺头们。   比起无数人热血沸腾的互砍,拿着加特林突突那帮辫子头,难道它不香吗?   虽然这有生之年,朱聿鐭都不一定能够看到在机枪下,变得能歌善舞的游牧民族出现,但他期望他的后继者能够看到这一天,而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基础给打牢了,将前路给他们指出来,只要一直向前,路总有一天能够到达。   “陛下,淮北军报到了。惠国公李成栋渡江北上,在扬州受阻,大军顿于城下,战况激烈!”   正在朱聿鐭浮想连篇之时,一个东厂番子匆匆而来,将一封急报交给了王大用,王大用只看了个大概,便即火速送来了朱聿鐭面前。   原本驻扎在镇江的李成栋,在经过数月的休整后,被朱聿鐭下旨渡江北上,趁着满清主力被牵制在顺天府左近时,先行拿下两淮地区。   这本来是应有之意,毕竟无论是偏安江南,还是北伐,两淮都是必取之地。   令朱聿鐭没想到的是,小小的扬州,只有三千多的惴惴不安的绿营外加一些地方乡勇守城,在后援断绝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李成栋的大军挡在城外,这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会儿李成栋的奏章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过来,毕竟这种丢人事情,能瞒则瞒才是为官之道。   如今送来的是东厂送来的秘报,仔细看完,朱聿鐭心中顿时明了,但明白归明白,心中的杀意却是不可扼止。   淮商向来便是大盐商的老巢,而扬州则是淮商的老巢,如今李成栋大军受阻,除了城内士绅们的不安分之外,就属这些盐商们最为跳脱!   东厂暗桩更是亲眼所见,盐商们至少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资助守城,更是将手底下的打手和雇工全部集结起来,用重赏激励他们协助守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此在扬州城下,李成栋一时半会儿竟然难有进展。 第306章 渗透   事实上,对于这帮子士绅群起抵抗的形势,朱聿鐭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在江南,他一直对士绅阶层下手,这些士绅们之前心中那点大明香火情,估计在物伤其类的心情下,早就全部消耗殆尽了,抵抗是必然之事。   不过这也好办,在对付这般孙子方面,满清是最好的老师。   最简单,收效最大的便是但凡抵抗,便即直接洗城的作法。而李成栋之所以会在扬州城下受挫,估计也是因为大明军队到了如今还从来没有洗过城的先例,让他束手束脚,不能充分鼓舞士气。   没有洗过城,并不代表朱聿鐭会让这点仁义束缚住自己,江南的士绅没有受到这种遭遇,并不是因为朱聿鐭心软,而是完全没有必要,毕竟江南就没有见过抵抗的。   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洗城就是一个大忌,虽然不能洗城,但是朱聿鐭也有的是办法,甚至可以学习一些这些士绅们,巧立名目慢慢收割他们。   其实在见过这个时代士绅们对大明贪婪的吸血,对普通百姓则是残酷剥削,而对大清战战兢兢的跪拜的嘴脸后,朱聿鐭对收拾他们是没有一丁点的心理负担的。   但眼下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之前明军是自保,如今是开始战略对峙并且局部反攻的势头,那遭遇抵抗就再所难免了。   既然有抵抗,那就需要立威!   满清既然可以以扬州立威,他朱聿鐭也不见得会做的比满清差劲。   大明可以从扬州开始洗城,只要城池抵抗,便将城中的士绅巨商全部血洗一边,象满清一样告诉天下人,凡大军到处,你们要么顽抗到底被屠杀一空,要么就立即开城投降保全身家性命。   想从扬州立威,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朱聿鐭最为眼热的扬州盐商们,这可是一口口极为肥硕的豪猪,随便宰杀一两头,就够他过一个肥年了。   这些扬州盐商们可并不是扬州本地人,真正的本地人早就在史可法守扬州之时就基本上死绝了。   这些盐商实际上是徽商,靠着多铎南征之时踊跃提供钱粮和后勤保证,在满清征服江南后也获得了丰厚的报酬,满清将大明原本分拆开来的盐引全部交给了徽商,令他们成了大清唯一官方许可的制售盐的商人。   靠着这种垄断的产业,徽商之前投入的成本一年就收了回来,这数年更是赚的盆满钵满,虽然满清这般做法看似大方,本质上就是在养肥猪,需要的时候可以宰杀吃肉。   但是猪饲料吃的多了,在没有看到满清杀猪的刀子砍过来之前,徽商对于满清的忠诚,可谓绝对冠于大清境内大多数人。   尤其是对上大明,他们就更加不会有什么好感,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大明卷土重来,他们必然会失去如今这份巨大的蛋糕,最好的结果也会是再一次与众多的人去分享,最大的可能会是因为他们之前资助满清的行动,直接对他们进行彻底的清算。   因此在扬州的抵抗中,便属这些盐商们最为积极,出钱出力,若非大清不可能容忍私人武装,他们甚至都恨不得自己组建军队帮助我大清守城了!   在历史上,每一次大明声势大涨之时,便是这些扬州盐商们疯狂捐钱捐粮的大型表忠心的秀场,甚至顺治十一年间,李定国两蹶名王,南明声势大涨,大有卷土重来气势之时,就有扬州豪商一次性捐出五十万两银的惊人魄力。   这般的气魄,这般主动割肉饲主的作派,就算满清主子都会他们的态度极为满意,再加上这些猪们还不是太肥硕,还未长成的缘故,也就一直没有杀猪吃肉的打算。   直到乾隆年代,当乾隆在被盐商们招待过后,发出‘盐商财力伟哉’的感慨后,回京便立即罗织罪名,拿下了大批的盐商,直接将之前因为打葛尔丹而弄的空空的国库,再一次塞的满满当当。   不过因为不是杀自己家的猪,腰包瘪瘪,手中又拿着刀子的朱聿鐭却不会嫌弃这猪不够肥,他不需要将国库塞满,只需要能让自己能够吃个饱也就够了。   “传旨,马有功部过江增援惠国公部,城破之后,但有祸害普通百姓者,皆斩!”   既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朱聿鐭当然明白该下什么样的旨意。   “遵旨!”   王大用躬身行礼,显然已经听明白了被皇帝提高音量说出普通百姓几字的用意,心中明了之下自然也不会多问。   皇帝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祸害普通百姓会被斩,但祸害其他人却是没有什么问题,这种事情当然是只能意会,不能留于文字。   至于派遣马有功部过江,自然是带着爆破技术过去的,他们一营兵只有几千人,不一定会参与攻城,但却必定是破城的主力,当然也是充当监军作用的。   毕竟朱聿鐭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人,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应得的钱财被李部给吞墨了,适当的放只眼睛在旁边,对自己,对李成栋,都是极为必要的,可以防止出现双方误判。   对于李成栋,朱聿鐭要说完全放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但若说有猜疑,那也是基本上不存在的事。   虽然李成栋、金声恒之流的反正的将帅,虽然基本上断了投清的道路,但他们却各有各的营盘,各有各的效忠链体系。   说明白一点,除了固定的地盘和税收之外,他们就是事实上的军阀,朱聿鐭可以对他们调动,可以让他们为自己作战,但是想直接伸手他们内部调整人事,却是一件犯忌讳之事,很容易就会让双方直接翻脸成仇。   因此对于这两系人马,朱聿鐭也只能小心的选择使用方式,保持着中央军强大的战斗力作为威慑,再让他们没有稳固的根据地,钱粮后勤全部由自己保障,在战功方面与本部嫡系一视同仁,慢慢潜移默化将他们同化过来。   这个过程不能急燥,也不能缓慢,分寸拿捏分外让朱聿鐭觉得吃力。   而另一个闯营体系,朱聿鐭则是直接放弃了潜移默化的努力,他知道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让闯营完全归心,不过他也不太担心,只要他的基本盘稳固,让治下百姓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就不怕闯营能够再次坐大。   只是如今湖广的金声恒,却是已经隐隐有些脱离掌控之中了,在湖广大战过后的这数月来,金声恒已经拿下了湖广全境,甚至触角已经伸入南阳府内,并且不断的向北渗透着…… 第307章 蚕食   在满清江南、江西、湖广一连串的大败后,整个北方诸省已经是处处人心浮动。   尤其是京畿地区被明军折腾一通,满清中央军团无功而反后,反被明军肆虐河间府,保定府之后,原本就兵力空虚的河南地方更是态度暧昧起来。   金声恒本部没费多大力气,就击破了满清主力败退回京后,人心惶惶的金山关,金沙关,将清军堵在了武昌府之外。   在收到朱聿鐭命令,大军折而向西攻打安陆府、襄阳府后,更是一路进展极其顺利,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景降,只有在襄阳府受到了小小的抵抗。   但是在士气爆棚的明军面前,襄阳府的抵抗就如同挡车的螳螂一般,一个照面便即被漫山遍野的明军所淹没。   在襄阳府被全部光复后,襄阳以南的郧阳府,则是直接上了降表,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   大军一路前进,大战一个也无,每过一地就有士绅巨贾送上钱粮物资求平安,在拿下襄阳府,整个湖广底定之后,不仅仅是连续的胜利,更是人人都腰包鼓涨起来,最要命的是,连人员伤亡都不大。   在这种气氛下,想要更多的军功和发财机会的金部士兵,根本就不愿意在湖广停下脚步,而是不断鼓噪着向北进攻,拿到更多的功劳和财富。   不过邓州一战,却是让骄横的金军收敛了许多,原本已经上表称降的邓州,因为金部士兵的肆意妄为,竟然遭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   毕竟金部是出身流寇,哪怕历经满清与朱聿鐭两朝的约束和威压,但骨子里无法无天的流寇作风,却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在邓州南边南桥店镇,金部如同之前一般借口钱粮不足,要求当地士绅给予大军供给,但是历经兵灾,天灾的河南大地上,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供大军食用。   在将大部分钱粮拿出来后,依旧达不到金部所要求的一半数量后,金部便即直接在南桥店烧杀抢掳,所过之地直接屠成赤地。   这个消息传至近在咫尺的邓州城后,城中原本已经请降的官吏士绅,态度立即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推举了丁仲飞为守备将军,关闭四门,誓与金声恒本部死磕到底。   对于一个小小的邓州城要死磕,起初金部上下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毕竟这座小小的城池,当中只有千多人的地方乡勇而已,如何抵挡大军的一击?   但接下来的战斗,却是让金声恒都大吃一惊,原本派出去的数千攻城部队,白天攻城被击退之后,晚上便即被守军夜袭直接杀的大败而归。   这里的乡勇极为悍勇,虽然装备武器均极差,但那股子不要命的气势,却是根本就不象是地方乡勇,更象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当大怒的金声恒直接斩了溃败而回的那名将领,亲自带着大军兵临城下之后,却是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之前他派来的将领完全就是一个送装备物资的蠢货,原本披甲率不足一成的邓州兵,如今已经个个披甲执锐不说,军心士气更是因为之前的一场大胜,而高昂了起来。   不过虽然如此,金声恒却依旧不会将之放在眼中,毕竟对方的人数只有那千余人,再如何武装,也不可能抵抗的住数十倍于其的自己。   但是战斗打响后,金声恒却是直接收起了小窥之心,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几番试探下来,金声恒惊奇的发现,这些邓州兵单兵能力极强,而且进退有序,根本就不象是地方乡勇,反而象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邓州位于南阳盆地南端,而且境内尽为平原,是进出南阳盆地最方便的道路,完全可称的上是必经之路,更因为地处湖广与河南交界之地,向来便是民风剽悍!   再加上明末这二十余年来混战不断,各路军队与流寇,满清交替上场,跟这些狠人打交道的时间久了,没点自保之力,估计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下,因此很是锻炼出来一支精兵,虽然打着乡勇旗号,但战斗力委实不可忽视。   更可怕的是,城中显然还有预备队,数次登上城头的本部兵马,都会被优势的守军及时堵住缺口,然后将登上城头的先锋围杀于城头。   只是几个接触战,金声恒便即明了,想要打下邓州城,他需要传出的代价委实过大,之前便已经损失了数千人,若是他亲自率领大军而来,却还是因为这小小的邓州城,再折个数千精锐人马进去,那他绝对会成为大明各军之间的笑柄。   好在他并没有为难多长时间,在配合他的朱聿鐭嫡系钱可雄到达之后,直接以实力说话,炸蹋了邓州城墙,十分顺利的将完全被震慑住了的邓州文武招降成功。   但吃了这么一个爆亏的金声恒,因为本部理亏在前,却也只能恨恨的接受了城内守军送出的,以数百石粮食和几千两银子表达的‘歉意’,根本没有脸面在邓州境内停留多作停留,大军继续向北而进。   不过此时的金部上下,已经再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开始变得谨慎小心了起来,害怕再来一次邓州局面。   好在邓州这个坚固的龟壳被敲破之后,本就不服满清统治的南阳府内基本上再无抵抗的力量,甚至府城南阳,也没有多做抵抗,在金部大军开至之时,便即选择了投降。   但是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的南阳府,根本不可能养活的起金声恒的数万大军,在象征性的留下几千兵力驻守整个南阳府后,金部主力便即向南回撤,在襄阳府内扎下了根。   不过因为钱部的干预,金声恒最后没能血洗邓州城,给自己报仇洗刷耻辱,金部与钱部之间,已经隐隐有了对抗的趋势。   对于明军如此猖獗的进攻,河南南大门南阳府已经洞开的局面下,开封城开归总兵高第,洛阳城河南总兵熊式昌却根本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选择按兵不动,静观事态。   而金声恒亦没有闲着,在河南军队没有出动的情况下,金军不断的分出小股部队,向北蚕食而来。   数月间,内乡,镇平,淅川,南召,鲁县相继被拿下,兵锋更是直指伊川,汝州,距离洛阳已经不过两百余里……   五一七天乐,堵车最快乐,昨天出发,今天下午到家,我也是醉了,需要先休息一下,各位晚安…… 第308章 扬州城破   扬州城下。   李成栋心情复杂的接待了钱可雄部的来援,毕竟对于李成栋来说,这根本就不是增援,而是前来抢功的人。   他并不是打不下扬州,而是不愿意承担太过于重大的伤亡而已,毕竟皇帝从来不屠城的情况下,他既无法大肆劫掠,并且趁机拉丁入伍补充损失,也无法以大批钱财安抚部下,任何损失补充起来都是慢上不少。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象打南京这样的战斗,他可以不计损失向前以图功劳前程外,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这无关其他,只是潜意识之中的自保而已。   “这种坚固的城池,没有水师的配合,来个十万大军短时间内也难以奈何于他,也不知道当年的史阁老是如何守城的,竟然被一鼓而下,真是无……”   钱可雄是第一次见到扬州城,一见到这雄伟的城池,再看看三面环水,只有比较狭窄的一面给敌方攻城之时,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叹息道。   但好在他多少还有点理智,并没有将无能二字说了出来,不过在场所有人谁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将军所言甚是,扬州决非本公不尽力,委实是此城确实棘手。”   李成栋嘴角抽了抽,深吸了口气,将想要狂笑的想法压了下去,从容的说道。   “国公说的是,正是因为扬州城是块硬骨头,陛下此次派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给国公攻城帮上些忙的地方。尤其是城中些许数典忘祖的奸贼作祟,若不尽早诛除,为天下人榜样,必然会让其气焰大涨,更加难制!当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以警天下不忠不孝之辈!”   钱可雄抱拳行礼,客气的说道,但言语中并没有完全附和李成栋所说,依旧是隐隐有说对方行动迟缓的意思在内。   这话虽然有着责备的意味,但李成栋明白皇帝只是不满而已,远算不上太大的事情,向着南京方向拱手请了个罪后,李成栋便即问出了他听到的最关心的问题,“若是扬州城破,陛下可有何章程示下?”   “陛下有旨予以国公爷!”   钱可雄从怀中取出一段黄绵,高举过头,待李成栋率领众将参拜后,这才打开圣旨,朗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日我大明国势愈退,实乃不忠不孝之辈日多,而忠良贤淑之辈渐绝,何也,忘祖之辈把持朝政地方难受应罚,忠良之辈备受排挤而不得用。今以扬州为鉴,刀兵所向,为天下无忠孝者戒!勿伤朕之子民百姓!钦此!”   这道旨意是如此的突兀,又如此的合情合理,毕竟皇帝本人对上士绅文官们时,从来就没有多少好脸色过,不过这旨意却是极为符合李成栋等官兵的心思。   毕竟这道圣旨已经言明,他们可以对扬州城进入洗劫了,虽然最后一句比较拗口,但是李成栋却完全能够领会。   毕竟皇帝向来最为爱惜普通百姓,这一点李成栋也相当认同,或者说他是认同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们根本没什么油水,既然有机会大肆抄掠富户的机会,那就没有必要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去去祸害这些人。   “臣李成栋领旨谢恩!必不负吾皇所托!”   李成栋精神大振,立即叩头谢恩道。   若是能够洗劫富的流油的扬州,李成栋觉得攻打扬州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   “国公爷,末将虽然兵马微弱,但为了王事,却也愿意进一份心力,愿归国公爷麾下听令,共克扬州!”   在李成栋领旨谢恩后,钱可雄便即凑上前来,笑嘻嘻的表示,自己力量虽然单薄,但依旧愿意为朝廷出一番力!   李成栋应了一声,心中也有一些鄙夷,这狗皇帝果然是一个要钱不要脸的主,为了多分一点钱粮,这般公然的塞人进来分脏,委实是连脸都不要了。   “还请将军爆破扬州城墙,为我军壮声色!”   不过腹诽归腹诽,李成栋依旧立即接受了钱可雄的好意,毕竟这会极大的减轻他本部的伤亡。   得到命令后的钱可雄也不耽误,直接应了声后,便即快速下去准备穴攻。   扬州城并不好打,并不仅仅是城高墙厚,还因为三面环水,可供大军攻城的地方不多,唯一当面的城墙下,还有一条宽宽的护城河,这种环境下,甚至钱可雄到达后,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在扬州城下的土地,向下挖上两三米深,就会直接掘出水来,完全没有穴攻的条件可言。   无法用最简单的穴攻办法攻城,就只能用最笨的附蚁强攻城池的办法。   在接下来的攻城之中,明军的攻势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变得凌厉了许多。   所谓强军也是一场场胜利之下,慢慢积累出来的,再烂的军队,只要不断的欺负着比自己弱的军队,迟早都会被锻炼出来,而满清在江南主力被一扫而空之后,明清原本被打的顺风仗便即颠倒了过来,变成明军开始压着满清地方军队打。   相对于扬州来说,更是如此。   若是李成栋依旧这般不肯下本钱,只是不断的以练兵的方式攻打城池,最后说不定会帮助满清锻炼出来一支精兵来,虽然这样的精兵也许打不了野战,但守城时,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收拾的。   但是在如今战力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明军面前,一旦明军全面发力,守城清军明显根本应付不来这种情况。   城头下的弓箭手,无论射程还是准确度,都要远远超过清军许多。   在不惜代价冒着城头火力冲至城墙之下数十步外后,弓箭手全面发动起来后,城头上的清军便即倒了大霉,任何敢于冒头出来的人,都会被快速射杀。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无数扛着云梯的士兵快速而前,直接将云梯架在了护城河上,直接向着城池扑去。   一架架云梯,在士兵的推动下,不断的靠上城头,在震天的战鼓声中,无数锐士一手举着圆盾,嘴里咬着短刀,另一只手快速的在云梯上攀爬着,向着城头而来。   一架架被架在城墙上的云梯,自然没有逃过守军的眼睛,眼见云梯晃动的节奏越来越强烈,城头上的反击也快速的而来。   但是这些攻击是需要人进行的,在城头军官的喝令下,许多青壮刚刚探出身子,手中的石头还未砸下,便即直接被数枝箭矢直接贯体而入,惨叫一声便即倒下城头。   在连续的扬州守军不断的中箭倒下后,城头上还敢冒头出来扔石块的好汉,便即几乎再也找不着了。   虽然城头上还是有不断的石头落下,但没有观察的情况下,这些石块的准确度自然可想而知。   根本没有多少阻碍,第一批悍勇的士兵便即直接登上了云梯顶端,奋力的跃出,向着城头的清军扑击而来。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直接就被守军给乱刀分了尸,但是更多的悍卒却是毫无畏惧的跳将上来,亡命向前扑击而来。   “杀!”   一个明军悍卒身上单薄的皮甲在他刚刚落地,就被一柄钢刀斩破,肠子都直接突出体外,但是这人却是桀桀惨笑着,手中短刀猛的将侧面一人洞穿。   整个人无视无数攻来的武器,猛的向着第一个重创他的清军士兵,将之扑倒于地,虽然手中没有武器,便却是直接张开吐着血沫子的大嘴,猛的向着对方喉咙咬了下去。   几柄长短兵器,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劈刺而来,将之直接斩杀当场。   但是当军官一脚将这位明军悍卒,从被其扑倒的清军士兵身上踢开时,却是愕然的发现,那名清军喉咙处已经少了一大块肉,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的捂着喉咙,整张脸已经完全因为恐惧狞成了一团。   事实上,别说这人,就算所有看到这副惨状的清军士兵,人人脸上都是一阵阵的恐惧。   这哪里还是人类可言,完全就是一群疯子,还是那种连自己命都不在乎的疯子!   这种场景,几乎在一个个云梯前都在上演着,许多明军哪怕被长枪直接捅穿,也会直接猛的扑杀向前,宁可忍着长枪在体内洞穿而过,也要将自己的仇人斩杀当场!   看着那一个个断手断脚,却依旧不放弃冲杀而来的明军士兵,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惨烈战事的清军守军,不由的被夺了气势,开始不断的畏缩着向外,希望自己的其他道友能够替补上前,先挡下这些疯子的第一击。   在人人都是这种想法的情况下,任凭守军军官将嗓子喝破,清军畏缩不前的局面却是依旧没有多少改变。   杀头虽然可怕,但是相对于被人将肉一块块的咬下,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清军,宁可面对着军官们滴血的督战刀,也不愿意面对眼前这些疯子。   在清军畏缩不前的情况下,明军的攻击势头变得更加的顺畅,不断的有明军登上城头,三五成群便即乱砍乱杀,凭着一股子不怕死的气势,将清军逼的步步后退,将原本无处下脚的城头,开辟出来一小块空地出来。   当源源不断的明军顺着缺口不断的登城而上之后,清军的抵抗就更加的虚弱起来。   当明军在一处地方的数量达到近百后,单兵战力、相互配合都远不及李军的扬州清军便即直接被杀的步步后退,完全占不住脚。   眼见情形不利,扬州守将再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带着自己的家丁便即飞扑而来,希望能够趁着明军没有占稳脚的空当,集中精锐将明军直接赶下城头。   守将的家丁队,自然不是普通清军能够比拟的,论起单兵能力一点也不会比明军悍卒差,而且人数也有数百之多,在局部战场完全可以以众凌寡,将明军的攻击势头压制下来。   不过守将与其家丁队虽强,但却也只有一路而已,在明军多点开花,整个清军防线都摇摇欲坠的情况下,根本就起不上多大的作用,挡的住一处,却无法救的了全局。   尤其是当钱可雄部也开始在城头的据点上占稳脚跟后,清军的抵抗就显得有些不堪一击了。   无论多么悍勇的清兵,在一队队火铳手的面前,就完全是一群群待宰的羔羊,无论他们披的什么甲,无论他们冲锋的势头如何排山倒海,在密集的铳弹面前,一切都如同浮云无二。   十数步的距离下,火铳的威力已经大的非人力可以抵挡!一排排火铳手不断的射击而前,冲前的清军一排排的如同遭到巨锤猛击,带着巨大动弹的铳弹,完全可以将一切冲锋的势头当场击断,就如同疾奔之人,猛的撞上一堵结实的墙壁一般,不仅血雨横飞,更是整个人猛的向后倒飞而出。   随着越来越多的火铳兵登上城头,在连绵的火铳射击中,一排排清军不断的应声倒下。   当最前排最悍勇的清军一排排的倒下后,后面充数的青壮便即直接吓破了胆,再也顾不上杀敌一人便可得到的巨额赏银,直接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兵败如山倒,这些原本怯懦,只是因为在巨额的赏银与守军刀子逼迫之下鼓起勇气守城的青壮,在看到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后,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他们,一个个撒腿就逃,甚至将在其后督战的扬州清兵们都给直接冲散!   甚至有些因为被追杀的急切的,在前面被自己人堵的水泄不通时,根本就不顾高高的城墙,直接便从城头上便即跳将下来。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哼都没哼一声便即倒地不起,少数摔在尸体上而侥幸活命的,也大多双腿骨折,无法动弹之下,只能在城墙根上不断绝望的嚎叫着。   胜利在前,明军的冲击势头更加的强盛起来,无数的士兵不断的从云梯上登城而来,挥舞着武器,兴奋的吼叫着,向着已经将后背留给自己的清军冲将上去。   城头上几乎在明军第一轮不计生死的冲击之下,便即快速的崩溃下来,而城下更多的青壮,则是几乎一瞬间便即四散而逃。   这些原本就是百姓的守城青壮,仗着地形的熟悉,直接脱下号衣,如滚滚细流一般的不断的散于巷道之中,片刻间便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城头清军已经彻底崩溃后,明军一路追击而下,冲入空无一人的城门洞,放下吊桥,将大队人马迎入城中。   不多时,虽然城中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一个清兵的身影,但处处喊杀声却是愈来愈响,并且不断的向着城池蔓延而来,甚至已经开始有一处处火头开始冒起,滚滚黑烟事隔数年后,再次降临在又一次被攻占了的扬州城中…… 第309章 唯扬可鉴   眼见明军已经如潮水一般涌入扬州城,大势已去,扬州守将直接选择自刎。   但知府老爷却根本来不及上吊自杀,便即被士兵们冲入府衙,直接给绑成了粽子。   毕竟李军可不是第一次来扬州了,之前他们就跟随过多铎一道兵进扬州,参与过扬州十日,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对重要目标的攻击次序极为的熟练,根本不曾有丝毫的迟疑。   城中还没来的及打出大明旗帜,转而欢迎大明军队光复扬州的士绅们,刚刚堆着笑脸向入城的明军拱手示礼,还不等连绵的彩虹屁送将出来,便即直接被一巴掌拍倒,然后就是毫不停留的一刀劈下!   一切一如数年之前,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   无数的士兵十分熟练的奔走在大街小巷,出没之地全部都是大宅大户,一座座府邸或是开门迎进豺狼,要么就是直接被嚎叫着的士兵直接撞开。   进门之后,惨叫声便不断响起,任何敢于抵抗和喝斥的人,都会被直接砍翻在地,所有衣衫华贵之辈都被直接赶到了一起。   挖地三尺固然可以得到财富,但是若是能够有简单的办法直接问出,那没有人愿意这样的费力不讨好的干苦力活。   而这些士绅大户们,就没有几个能在刑罚之下挺过一柱香的,至于准确性,只要多拷问几个人,就能得到相互的印证。   反正对于李军士兵来说,这一套流程他们都是极为熟悉的,虽然已经一年多没干了,但却不代表他们就会忘了这门手艺。   扬州城易守难攻,也就带来了另一个效果,那便是只要城池被打破,想要趁乱带着财物逃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满清当年在扬州屠城,除了因为要立威之外,同样也是看重了这一点,只要拿下城池,将四门落锁,就不怕有人能够逃的出去。   扬州自古以来便是江南繁华地之一,城中巨贾豪商不计其数,洗劫这样的一座城池,对于满清来说,收获自然可想而知。   而朱聿鐭的打算也差不了多少,扬州城位三水交汇地,向北连着淮河,更是北地命脉大运河的起点,向南连着长江,江南货物无论进出,向北地都是必经之地,论起交通便利,在全国内都是属一属二的!   这种便利的地理位置,虽然扬州几年前刚刚被满清血洗了一番,但是数年之内便即恢复了元气,如今城内的豪门大户更是不计其数,盐商更是扎堆在这里聚集,如今的扬州兴旺程度,已经不比之前逊色多少。   只是当年那处被堆积尸体的巷道两侧房屋,如今依旧没有多少人敢于入驻,尤其是参与过当年知道扬州屠杀的后来人,更是会远远的避开这一区域。甚至稍稍接近,就会觉得后背直冒凉气,端的是极为渗人。   不过这一切在已经开始双眼充血的明军士兵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当这般杀神开始大杀特杀之时,就已经根本顾不上任何其他东西,无论人鬼神,敢挡他们前面,都会直接被一刀劈杀。   无数的人在呐喊着,冲杀着,疯狂的笑声不断的向外传扬着,时不进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与男人的咆哮声,整个扬州再一次变成了人间地狱。   唯一不同的是,数年前的那一次,是针对所有人的,而这一次,则仅仅只是针对豪门大户的。   城中无数依靠着码头吃穿的普通百姓,这一夜全部都畏缩在各自家中,向着满天神佛不断的祷告着,而这一夜,满天神佛终于开了眼。   在他们提心吊胆的在家中呆了一夜,听着房外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杀伐声,伴随着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与女人孩童的尖叫哭嚎声,无数人都是睁着眼熬到了天明。   等到天明之时,整个扬州城已经慢慢安静了下来,幸存的人们开始隔着门缝向外观望时,却是见到了他们这辈子最为恐怖的画面,一车车的尸体不断的向外运送着。   只看那些服饰就能明白,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是平时他们见到就要远远躲在道边的大人物。   如今这些大人物个个都如同屠宰的牲口一般,被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辆辆大车上,向着城外运送而去。   而且这还不是单独的,而是一辆接着一辆的大车,不断的从街道上面驰过,而对向则是一辆辆还在滴血的大车正向城内入来,两股车流不断的交错而过,似乎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知识贫乏的普通百姓根本就数不过来,只觉得这辈子见过的活人都没有今天见过的死人多!   木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一直响到了近午,这才稍稍停歇了下来,但下午刚刚过了饭点,车轮滚动的声音便即再次响起,而这次除了神经大条的人外,却再无人想要观看,人人都已经深深的被这种声音所震惊到了。   而这次的车轮滚过的声音,直接响到了深夜,才慢慢归于平静,还活着的人都已经开始有些麻木了,甚至胆小的人都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这得杀多少人,才能用这么多的车辆来运送尸体?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下午开始起运的已经不再是尸体,而是一车车满载着钱财货物的大车,从昨晚便开始挖掘的钱财,到了下午时才整理妥当,开始装车起运。   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这些没有被找麻烦的人,能够平静的当一个顺民之时,一场大搜捕再一次开始了。   这一次,没有一家可以幸免,所有扬州城住户都被明军光顾了一遍,对于任何敢于私自藏匿‘逃犯’的百姓,也全部倒了大霉,虽然责不致死,但是直接被扔到军营当苦力,却是再所难免的。   一场绍武朝廷自建立而来最为血腥的洗城事件,在第五天后,随着一张张安民告示被张贴出来,并被衙役们沿街敲锣告知城中百姓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战战兢兢的普通百姓开始‘被自发’的走出家门外,他们看到的并不仅仅是重新变得纪律严明的军队,还有那城门楼上一连串的乱纪士兵的首级。   而扬州事件,也快速随着缴文传向了北方大地。内容也极为简单,只有一句话。   “自斯日起,凡大兵到处,但有抵抗,唯扬可鉴!” 第310章 使者入殿   在扬州战后清算结束之时,朱聿鐭也等到了千里迢迢到达南京的海盗国使者。   听说英国使者已经到达,朱聿鐭也没有端着架子晾对方的想法,毕竟他并不是如今当惯了天朝上国,已经有了斜眼看人病的大明官僚们。   毕竟这个时代里,大明虽然依靠着体量的绝对优势,足以傲视这个时代中绝大多数的国家,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大明就能有碾压他们的力量。   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永乐大帝的年代了,大明已经没有绝对的力量压服诸国,甚至随着西方国家一两百年对全世界的掠夺和征服,积累了大量财富的他们,已经即将开启人类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   数十年的时间内,大明就会被慢慢甩在后面,按照历史,百年之后,我大清就会完成对汉文明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成体系摧毁,更是彻底掐断华夏睁眼看世界的可能。   最后就会被世界所抛弃,成为人人可欺的东亚病夫。   对于东亚病夫这个词,虽然朱聿鐭心中很想骂娘,但近代的华夏完全就是这个词的真实写照。   若非百多年来,无数的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华夏民族绝对会就此沉沦,甚至整个国家亦会跟着彻底四分五裂,成为欧洲一样的遍地小国。   所以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人,朱聿鐭是能够以公正的态度来面对别的国家的人,哪怕这个国家是后世人人喊打的,数百年间最为臭名昭著的头号帝国主义国家。   拜程朱理学数百年来持之不懈的功劳,如今的大明上下,思想已经被严重禁锢,更是因为其学术强烈的排他性,整个大明已经没有其他学术生存的空间,更别说上升空间了。   因此,对于海盗国这个未来数百年间称霸蓝星的存在,他是尽可能的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不为其他,单单只看其对付其他土著与以弹丸之地占据着四分之一陆地的无上排面,朱聿鐭就觉得还是需要向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多多学习的。   学习别人的长处,朱聿鐭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丢脸的事,尤其是别人是成功者之时,就更加需要参考印证,当然只是借鉴一二,完全一成不变的照搬,那绝对是最蠢之事。   为了这帮子早就清楚是骗子的使者,朱聿鐭不辞辛苦的起了个早,召开了许久没有再开过的朝会,极为隆重的接待了这帮子英国佬。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随着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两班站好,王大用便即一甩拂尘,直接叫道。   “禀陛下,浙江绍兴府武欣荣、曹启等造反作乱,已经被浙江提督马逢之平定,这里是有功将士名单,以及叛贼同党名单,其中牵连周边数府甚至周边省份之地,浙江巡府夏书柳不敢自专,特上奏朝廷,请朝廷裁决。”   话音落下,兵部左侍郎钟运捷第一个出班,手捧一个奏章,快速的说道。   “内阁什么意见?”   朱聿鐭从王大用手中接过奏章,一边观看,一边看向苏观生,平静的问道。   “回陛下,夏巡府所奏,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内阁商议后已经票拟过了,如今只等陛下批红,便可下令周边各府速速拿人。”   苏观生自然没什么难为的,这种事别说证据确凿,就算只是怀疑,就必须从重处理,否则不能震慑人心。   “那就按内阁意见办吧。”   朱聿鐭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直接表示了同意。   以绍兴府武欣荣、曹启两大士绅的造反,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其出现之时声势极为浩大,短时间内几乎整个绍兴府已经全部都是响应之人。   声势最大之时,甚至已经聚拢十多万‘大军’,几乎已经可称之谓有席卷之势了。   但是文人显然不是造反的这块料,刚刚兴起不足半月,便即受到了马逢知部的重点打击,十多数大军在马部万多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上虞一战,十数万大军一触即溃,直接被马部斩首数万,数部仓皇逃向余姚这个叛军大本营据城死守。   但是他们明显缺乏有经验的军官与士兵,这种乌合之众就算守城,也是不堪一击,在训练有素,尸山血海之中锻炼出来的马部士兵面前,脆弱的如同婴孩一般,在火炮,弓箭的掩护下,马部只是一个冲锋便即杀入城中,直接将一干造反头头一网打尽。   这场造反闹剧不仅让绍武朝廷在浙江再无敢违逆者,更是让马逢知凶残的名声传遍整个浙江,让整个浙江小儿都闻其名而止啼。   “陛下,户部刚刚收到江西急报,江西九江府遭受洪灾,境内大量田地被水浸,生民更是死伤无算!臣敢请陛下批下赈济钱粮,安抚地方人心。”   浙江造反的事情刚刚了结,户部也有人站了出来,朗声奏道。   “准了。嗯,再免了九江府今年的赋税,不过赈济不能直接下发,除了老弱妇孺之外,青壮要组织起来,将江堤重新修葺一番,钱粮就从税务部支取吧!洪灾之后必有大疫,另外多选拔一些懂时疫(瘟疫)的医官,前往九江府,避免有大规模时疫爆发!”   对于自然灾害,朱聿鐭自然是不敢小窥的,不仅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更是从后世的经验直接拿来,防止出现瘟疫。   毕竟这东西一旦发作起来,在这个时代可是没有抗生素之类的东西,一旦爆发开来,很可能会让周边数省都会死上一半的人。   这两件事已经算是诸事之中的大事了,快速处理了两事后,剩下的基本上便是一些小事,地方上不靖,何地土匪势力大涨害民之类。   虽然明白这肯定是当地士绅在暗中赞助土匪们闹腾,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朱聿鐭还是只能忍着,只是要求地方驻军前往清剿,保境安民。   不过朝会上解决的大部分都是这种小事,虽然觉得麻烦,但朱聿鐭还是十分从容的不断的作出决定,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时间过的很快,大半个时辰过去,大部分问题被解决之后,站出来的官员也越来越少。   朱聿鐭活动了一番有些僵硬的手脚,虽然觉得处理这么多事情身体很累,但看着下面已经再没有之前数次召开朝会之时,不断有人出来乱弹劾的场面,心中却是暗自舒爽。   这样的朝会才象是办事的样子,之前那样吵的人头都炸了,还开什么朝会,大家都是疯狂的相互指责弹劾,还议个屁。   “陛下有旨,宣英吉利国使者入殿!”   当再无人站出来后,朱聿鐭便向着王大用挥了挥手,这家伙顿时会意,便即喊将了出来。   声音不断的被传递下去,在朱聿鐭期待的心情中,英国人也在侍卫的引领下,踏进了奉天殿之中。 第311章 搭个桥   几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在侍卫的引领之下进入大殿,此时的他们已经再没了之前的狼狈,经过梳洗整理后,穿着他们礼服,迈着绅士的步伐,看起来倒也挺人模狗样的。   “大不列颠联合王国使者瓦尔克,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行至近前,几人齐齐弯腰鞠躬,右手抚胸,行了一礼。   瓦尔克说的是英语,在场没有人能够听懂,毕竟在这个时代英语只是小语种,西班牙语还多少算是流通语,不过对于大明士大夫来说,全部都是鸟语,基本上没有人会去学习她们。   “跪!”   虽然听不懂瓦尔克的话语,但是看到这些人居然不下跪,而只是鞠躬,所有人顿时都目光不善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喝斥出声。   “回大皇帝陛下,我国的礼仪向来便是如此,还请大皇帝陛下谅解。”   当身边负责翻译的洛克萨妮将大明方面的要求翻译过来后,瓦尔克却是十分从容一笑,再次弯腰行礼解释道。   “你算什么东西,要我大明皇帝谅解于你?!这里是大明,要么行跪礼,要么打断你两条腿,让你跪着说话,自己选吧!”   听完翻译的转述后,作为礼部天官,苏观生却是有些怒极反笑,早就已经教过这些蛮夷礼节了,想不到真正面圣的这天,却是给自己这般一个难堪局面,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目光阴冷的看过这瓦尔克,冷漠的说道。   “真是野蛮人,这么对待文明国度的使者?完全没有一丁点的绅士风度!”   听完翻译后,瓦尔克小声的嘟囔一句,但身体却是很是诚实,直接便即拜了下来。   虽然大殿内绝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瓦尔克的抱怨,但是作为后世来的根红苗正的共和国旗帜下,在大学通过英语考核毕业的朱聿鐭,却是不在此列,西班牙语他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英语,却是他的基本功。   甚至对于英国人的礼节,他也十分清楚的知道,英国人只会对他们的效忠对象宣誓效忠之时才会行跪礼,而且还是单膝跪地。   但这并不重要,朱聿鐭也不会因此就免了对方的跪礼,就象苏观生所说的一样,这里是大明,既然到了大明,那所有规矩都需要严格按照大明的来。朱聿鐭需要海盗国这个欧洲搅屎棍,但却还没有达到为了他们就改规矩的地步。   毕竟第一印象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对于喜欢恃强凌弱的大英海盗们来说,更是十分重要的。   大明需要表现出来强硬,不仅仅是军事上,更需要表现在礼仪上,哪怕因此而一拍两散也无所谓,因为这些英国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谦谦君子风,他们懂得永远都只是丛林法则,换句话说,他们只会敬畏强者!   “尊敬的大皇帝陛下,外臣是带着善意而来,更是客人,这般强迫客人行礼,在我们国家,这是很不礼貌的,我希望能够得到与我身份相当的待遇。”   虽然不得不行了礼,但瓦尔克却依旧有些不服气,十分郑重的向朱聿鐭说道。   “一个小小的英格兰,如今连苏格兰还没有真正统一,距离英伦三岛统一还要漫长时间的小国,也敢让我大明给你平等的待遇?瓦尔克,就算你的女王来了,她依旧需要向朕叩拜行礼!瓦尔克,你的上帝和女王,并不能为你增色多少。”   耐心的等待着翻译说完,朱聿鐭听着翻译说出来更加委婉的译文,却是不动声色,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道。   但是瓦尔克却是一下子僵立当场,不仅仅是因为朱聿鐭居然连这个情况都知道,更震惊的是朱聿鐭所说的竟然是一口极为流利的英语!   但不等他震惊结束,朱聿鐭又一次说道,“瓦尔克,你身边的这位女士也不是你的通译,而是你的俘虏而已。其实你也不是什么使者,只是一个来东方冒险的海盗船主而已,按照你犯下的罪行,这会儿把你吊在桅杆上,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你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海盗,也敢向朕要求一个公平的待遇?是谁给你的勇气,是你慈爱的女王吗?”   这会儿瓦尔克已经不单单是震惊了,而是直接吓的噗通一声跪倒于地,身体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皇帝在诈他,自从他明白朱聿鐭英语水平极高之后,他就明白,他与洛克萨妮之间的对话早就将他完全暴露了出来,只是他自己丝毫不知而已。   “起来吧。朕还不想杀你,你在外海犯的事,也与大明无关,另外,你的运气委实不错,若不是没有办法联系到万里之外的真正英国王室中人,朕也不会跟你有丝毫废话,只是从现在开始,态度须给朕放好一点,你只是一个传话者而已,根本没有资格跟朕提任何要求!”   为了一个传话人,朱聿鐭也没有心情再去多戏弄,直接了当的说道。   “大皇帝睿智如天空一般浩瀚,外臣极为佩服,无论何事需要外臣去办,都请大皇帝陛下示下。”   瓦尔克完全放下了所有伪装,跪地叩头之后,这才有些谄媚的说道。   看着这高傲的英国佬完全扔下伪装,在地上匍匐如同忠诚的哈巴狗一般,朱聿鐭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就是所谓的上等人白皮人,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朕听闻,你国与西班牙人、荷兰人都有仇怨,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便是葬身于英吉利海峡之中,而你国更是已经准备在议会之中通过对荷兰人不利的决议,而美洲更是你国极为心动之地,怕是未来连绵战事不可避免吧。   而我大明与这两国亦同样有怨,吕宋屠华,荷兰窃居我宝岛,种种事端无不令人发指,只是我大明之前内部不靖,无力外顾,但眼下却是不同,我大明如今需要向两国讨还一个公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是你的女王愿意在东方多一个朋友,那便派遣真正的使者前来,与朕仔细商议一番未来同盟之事。”   朱聿鐭并没有绕什么弯子,对于这些只懂yesorno的家伙们,任何迂回都是没必要的,也是不需要的。   结盟之事对于眼前这家伙,是完全没有任何权限可言的,朱聿鐭要的也只是让这货给他搭个桥罢了。 第312章 不要脸   这一番话,全部都是用英语说的,大殿内人虽多,但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听懂的。   大殿内文武都是一脸震惊和钦佩的看向朱聿鐭,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皇帝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绝活,委实令人惊叹。   唯有一个莫修伟,却是还多了一些疑惑,他跟随朱聿鐭的时间不算短了,至少有十年时间了,但是却始终不知道朱聿鐭居然还有这一手。   唯一觉得天蹋地陷一般的,便只有洛克萨妮一人。   她也是能够听懂的不多人的一个,当大明皇帝已经表明态度与西班牙人为敌后,身为吕宋总督的女儿,她当然明白只要开战,吕宋必然是大明与西班牙人战争的第一线,她的父亲自然是首当其冲。   之前她还曾听闻过父亲讲过,前任的吕宋总督曾经制定过一个宏大的作战计划,曾经策划用一万五千名士兵攻打大明,彻底占领这一块广袤的大陆。   但是其父虽然心中向往,但却明白这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毕竟随着对大明了解的越多,就越会明白这个计划是多么的可笑。   在武器还远没有形成代差的情况下,这种疯狂的想法,完全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臆想,甚至真的实施了,这些人能够回来多少真的要看上帝的心情了。   这个东方帝国根本不象之前在美洲遇到的印第安人帝国,这是一个有着璀璨文明的国度,更是长达两千年一直傲视世界的帝国,这样的帝国别说来一万五千人,就算再多个十倍,也是不可能战而胜之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火枪,还不可能对冷兵器产生碾压的优势,对付如同原始社会一般,大多拿着石器作战的印第安人,虽然称的上是神兵利器,但对上大明,单单是那如海一般的骑兵,就会是所有火铳手的噩梦。   尤其是万历年间朝鲜抗倭战争,更是给了观战的荷兰人以极大震憾,随着消息的传播开来,西班牙人也开始正视自己的实力,再看之前的计划,就再也没了下文。   这般强大的大明,居然在其北边一个野蛮部落的侵蚀下,快速的崩蹋了下来,当这个消息传到马尼拉时,更是让所有西班牙人对东方大陆上,新成立的极其野蛮善战的清帝国极其的重视起来,那个计划便再也无人提及了。   但眼下大明突然间重新死灰复燃,而且看起来更加的强大起来了,但是他们的矛头却是突然对向了西班牙,这怎么能不让洛克萨妮为之担心?   但她也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当这个帝国的决策当着她这个西班牙总督女儿的面被公然说出来,那就意味着她在两国之间战争没有开始之前,是再也无法回归马尼拉了。   这个事实让她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并不仅仅是对失去自由的恐惧,更是对行将到来的命运的恐惧,她委实不知道,对西班牙如此仇视的大明,将会如何对待于她。   “瓦尔克,这位美丽的女士是你的战利品吧。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她已经不能再随你一起离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洛克萨妮忐忑难安之时,却是听到了大明皇帝对她下达的决断。   瓦尔克却是一下子呆住了,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他与一帮子绅士拼了命这才劫来的唯一的一只金丝雀,为此还损失了数条海船,若是就这般被大明皇帝劫了糊,那一番辛苦真就毫无意义,这躺出来连底裤都要被亏掉了。   “不过朕也不占你便宜,这位女士你打算要多少赎金,朕都会如数给你,但你也莫当朕好骗,刻意给朕加价。”   虽然这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朱聿鐭觉得自己的钱赚的也不容易,毕竟砍人也得费刀子不是,因此根本不会象其他皇帝那般讲究面子,拿出大把的银子去显示自己大度。   “大皇帝陛下的慷慨,外臣极为感激,她是您的了。”   瓦尔克极为惊喜,委实没有想到大明皇帝居然肯出钱赎买,而不是直接强夺,当即再次拜谢道。   “不必客气,公事谈完,朕还有些私事需要找你商议,你随朕来!”   朱聿鐭一挥手,直接起身离开。   这场朝会,便在一连串的鸟语之中结束,委实是这奉天殿自建立以来的首次,让所有文武都是一脸的茫然。   到了后面的谨身殿,朱聿鐭再没了之前在大殿上的强硬,整个人也变得随和了许多,不仅免了瓦尔克的跪礼,更是让人搬了一把椅子给他。   “不知大皇帝陛下召见外臣,还有何吩咐。”   瓦尔克这时已经再没丝毫傲气,整个人都如同最优秀的英国管家一般,向着自己的主人露出最谦卑的嘴脸。   “跟朕说说欧洲那边的情况,国家就不用说了,直接往前那些物理、化学、数学方面的情况。”   朱聿鐭也没客气,直接了当的询问道。   对于西方这个时代开始出现的科学萌芽,他是极为的感兴趣的,也同样想知道这个时代的西方文化的发展演变。   但是朱聿鐭却显然是失望了,因为物理、化学这两个单词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而两门科学的基础则是在未来数十年中才有奠基者。   因此对于朱聿鐭的问题,瓦尔克直接张目结舌,却是完全回答不上来。   “那你是否听说过炼金术士,以及天文学家,以及一些经常提出一些奇闻怪论的家伙?”   朱聿鐭并不死心,想了想,便即再次询问道。   “我尊敬的陛下,请你莫要相信这些狂人,他们就是一帮骗子!完全不值得相信!”   说到炼金术士,瓦尔克显然明白了朱聿鐭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人了,不过尴尬的是,他对这些人从来都不相信的,自然也无从谈起。   “骗不骗子,朕自然会有判断,你只负责搜寻一些这些人的书稿,无论是不是骗子和疯子,只要朕看的过眼,就会给你等同大小重量的金子!”   在朱聿鐭看来,他的那些知识多是断层的,而且对于这个时代连萌芽也未出现的两门学科来说,有些过于高端了,他需要最为基础的东西,方便培养大明本土的物理、化学人才。   “陛下的慷慨委实令人赞叹,如果陛下愿意,我可以将这些骗子,不,这些尊贵的学者请来东方,只要付给我三分之一,不,五分之一重量的金子便可了!”   一听到这些东西居然可以卖钱,而且还是最抢手的金子,瓦尔克顿时来了兴趣,试探着问道。   对方这种理直气壮的要求,朱聿鐭都被这种公然贩卖同胞学者的瓦尔克给震惊到了,委实想不到为了金子,人竟然可以不要脸到这地步。 第313章 保证   不过,这对于朱聿鐭却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个时代中,英国人中出现了众多的现代科学奠基人。   这些人中哪怕只有一个被拐卖过来,朱聿鐭也觉得是赚到了,金子这种身外之物,又哪里有未来的科技值钱?   “可以,朕给你四分之一重量的金子,但朕说的只是朕认可有用的人,而不是谁都收。”   朱聿鐭直接选择了同意,甚至为了提高这个人贩子的积极性,连价格都大大提高了一些。   “多谢陛下的慷慨,外臣一定多加努力。只是外臣积蓄不多,来一次不容易,不知可否用赎金在大明换购一些商品回去?”   瓦尔克欢喜的拜谢,一口应承了下来,痛快表达完态度,便转眼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毕竟空船跑回欧洲,这简单就是一种犯罪,若是能够从大明原产地购买一些货物,那回到欧洲之后,转眼就是十数倍的利润!   只是能够与大明直接接洽货物买卖的,只有荷兰人与西班牙人,而且他们也只是三手贩子了,与内地的货物买卖,这数十年来一直都是被大明朝的海盗们所把持着。   因此,对于能够直接与大明做买卖,这绝对是一件无比暴利的买卖,若是成功,他绝对是开了先河!   “这只是小事而已,你需要什么货物?”   对于贸易,朱聿鐭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瓷器、丝绸、水银……”   一看有戏,满心欢喜的瓦尔克立即报出了一连串的货物。   “这些都不成问题,朕可以作主给你最优惠的价格,你一会儿去与大明四海贸易公司接洽便是。另外,若是你能替朕把事情办好,朕也可以给你英吉利国唯一贸易代理商的身份。”   贸易是互惠互利的东西,朱聿鐭呵呵笑了笑,更进一步的诱惑道。   “多谢陛下的慷慨,臣定将令陛下如愿!”   唯一代理商这个身份一出来,瓦尔克眼睛都红了,这下连外臣都去掉了,就差单膝下跪宣誓效忠朱聿鐭了。   他当然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若是真的得到这个身份,那他还去抢劫什么,直接躺着赚差价,子孙十八代都吃穿不愁了!   他心中更是下定决心,哪怕被全欧洲通缉,这事也一定要办妥,而且还不能是小批量绑架,他要把能够找到的,皇帝需要的人,全部都给送过来。   对于他来说,皇帝喜欢哪个,他并不知晓,但他知晓的是,来一趟大明可不容易,尤其是带着这么个,而且还要想办法让他们体重起码不减轻的活人过来,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都是要来一趟,那每次带几个人的实在太麻烦,还不如一次性多带一些,毕竟选择的人多了,说不定皇帝能看着自己这般尽力的份上,多选上几个,那便完全值回票价了。   这种生意,只要做个一两趟,他就可以做一个富翁了,若是能够得到独家代理权,那更是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聚拢起令全欧洲人都侧目的财富,将他的家族打制成欧洲最顶级的富豪世家!   这个时候,他委实是极为感激,上帝安排他的坐船被击断主桅杆了,若非如此,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机遇?   “瓦尔克,欧洲如今的顶级战舰的设计图,你能弄的过来吗?造船师能不能请几人过来?只要你弄的过来,朕绝对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已经开始尝到甜头的瓦尔克已经有些飘飘然了,朱聿鐭随意的询问道,而这个东西才是如今朱聿鐭最想要得到的。   虽然朱聿鐭更想要的是实物,但是他也明白,这东西不可能这般容易到手,那就退而求其次,拿到设计图纸也是可以接受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朱聿鐭却是明白,如今大明的造船业已经开始落后于西方了。   这种落后并不是因为匠工的问题,更大的原因是大明太久没有进行大航海了,没有实际的需要和航海人员具体的要求,大明在海船这一块上,甚至已经比两百年前还要不堪了。   虽然这种落后可以通过不断的向海洋扩张,慢慢追赶上来,但朱聿鐭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成熟的防备间谍的认知之时,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完成最大的收益。   “回陛下,这个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以臣如今的财力,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办到,等臣下次再从大明回航时,一定能如陛下之愿!”   瓦尔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毕竟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就算他尽心尽力,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当然他更不想得罪大明皇帝,断了他未来的财富之路。只是如今的他,暂时还没有这个财力去完成这种事情。   “是哪方面的困难?”   一听还要这么久的时间,朱聿鐭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始在心中衡量这个瓦尔克,到底值不值得他为之投资。   “图纸这东西都是在各个王廷手中,其他国家臣想要拿到,基本上不可能,毕竟这除了大量的钱财铺路外,还需要极广的人脉,不过我大不列颠的图纸,臣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臣的家产在出海前就已经变卖的差不多了,短时间内难以撑起这么大的开销……   至于人脉,倒不算什么,我布鲁诺家族在我国议会中,还是有着包括我在内的数个议席,想要接触到这东西并不难,难的是让其他人不要追究此事,这就需要给各个议员以慷慨的回报。”   瓦尔克当然明白自己的回答若是一个不好,那他的人生机遇就会尽付流水,当下十分详细的解释道,更将自己在英国议会中众多的人脉也透露了一些,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那造船师呢?”   朱聿鐭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这事并不难,造船师是自由身,只要付的起佣金,便可以招的到足够的人。”   对于这一点,瓦尔克却是根本不在意,立即拍着胸脯保证到,无论皇帝需要多少人,他都能寻的过来。   “好吧,先给朕来一百个造船师吧,无论你花费多大,朕都给你十倍的补偿。另外战舰图纸之事,你也一并办了,朕可以先赊你一船的货物,这应该足够你回到欧洲做事了吧!”   朱聿鐭有些意外,这些后世号称最关爱工人,最为圣母的欧洲人,在这个年代居然如此不把人当回事。   “多谢陛下,臣保证下次到大明,一定将图纸带来!”   一听居然可以赊一船的货物,瓦尔克顿时眼睛一亮,直接折胸膛保证道。 第314章 鲁王抵京   对于面前这个毫无底线可言,只要给钱给足够多的利益,估计爹娘都能拉来卖了的瓦尔克,朱聿鐭却是越看越顺眼。   “陛下,战舰没有火炮,就如同老鹰没了爪牙,我觉得陛下应该也需要战列舰上装备的火炮吧。”   看着朱聿鐭十分满意的样子,瓦尔克眼睛一转,再次开口询问道。   “你弄的过来?”   朱聿鐭这下倒是惊讶了,这东西在后世可是军事机密,不过再一想到这货连战列舰图纸都敢卖,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的。   “陛下,臣的船太小,中小型火炮是有,大型火炮也勉强能够安放一两门,但巨型火炮却是无法安装的。不过如何造炮出来的图纸,臣却是有的。”   瓦尔克立即挺直身体,十分得意的说道。   “你真的有图纸?那可以随陆军一起前进的小型火**纸,你可有?”   这下朱聿鐭却真的是觉得捡到宝了,若是有了这些图纸,大明的造炮技术就一下子可以与西方完全齐平,双方重新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这种小炮当然有图纸,而且还有实物!”   瓦尔克精神一振,快速的回答道。   “这些东西朕要了,你开个价吧。”   朱聿鐭哈哈一笑,十分开心的说道。   “一万两银子?”   瓦尔克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   “噗……一万两?”   听到这个价格,正端着茶杯喝茶的朱聿鐭顿时吃了一惊,极没礼貌的将口中茶水直接喷了出来,目光疑惑的看向瓦尔克。   “是臣贪婪了!那八千两……”   眼见朱聿鐭这个反应,瓦尔克顿时吃了一惊,赶紧改口,更加小心翼翼的说道。   “瓦尔克,你还真是朕的朋友,不过朕是不会让朋友吃亏的。一万两太少了,朕给你加一倍,若你还能再给朕寻来几个负责治铁和铸炮的大师傅过来,朕再多加你两千两银子!”   看着这瓦尔克不象是作伪的模样,朱聿鐭再看他的目光时,就象是后世洋鬼子看待那些贱卖国有产业的家伙们一样,不过为了更长远的目标,朱聿鐭觉得不能占这一丁点的便宜,十分慷慨的说道。   “多谢最为慷慨的皇帝陛下,愿上帝与你同在!”   听到皇帝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给自己,瓦尔克心中的狂喜自然是难以表述,顿时将自己家乡不跪人的那一套直接扔到爪哇岛,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如同祭拜上帝一般虔诚的说道。   本来他就是漫天要价,实际上五千两的价格就已经能让他满意了,但是皇帝给的价格,委实是让他觉得此时朱聿鐭的身影,已经几乎与上帝一般伟岸了。   “行了,好好办事就是了。”   对于这种只有后世中东那些骆驼土豪们拿钱砸死人的作风,用了一次的朱聿鐭,也觉得相当的舒爽,有些得意的说道。   “另外,朕会给你特许入港证,你们若在南洋作战时,可以准许你们入我大明琼州、广州港口休整补充物资,当然,这需要你作为领航方可,并且一切需求都须经你转手,现如今大明只认你这一个朋友,只要你安心为朕办事,大明会是你在南洋最坚定的支持者!”   “多谢陛下。”   这个支持顿时令瓦尔克精神大振,若是能够得到这个身份,那他必然在英国的身份地位快速上升!   送起了千恩万谢的瓦尔克,朱聿鐭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心中却是充满了振奋。   之所以给了瓦尔克更大的利益,并不是朱聿鐭真的膨胀了,而是他觉得,既然要用的上这家伙,就得舍得下本钱,让其能够有最大的动力去为自己完成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毕竟比起如今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战舰与火炮来说,区区几万两银子,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   至少以大明如今的工匠水准,想要达到西方如今的火炮工艺,至少也需要十年的时间,这其中需要投入的银子,又何止数十万两银子?   至于战舰,那就更不用说了,百年海军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最好仿制的战舰,没个十几年工夫,没有无数次的试验和改进,根本就看不到一点成功的希望。   用这十几万两银子,就可以节约十数年的时间,这笔买卖无论如何看,都是极为划算了。   这倒不是瓦尔克真的将这东西卖贱了,而是因为这战列舰在欧洲,根本就不算什么军事机密,但凡经营海洋的国家,哪怕是荷兰这种面积极小的国家,都一样拥有战列舰,这东西在欧洲根本不是值钱玩意。   至于火炮,那更是大陆货了,所有国家都不会缺乏铸炮、造船师傅,虽然技艺精湛的一般都为各国王室所用,但是这也算不得什么,起码挖走几个人,还不会让各国发疯,自然损耗而已。   怪就怪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进化到后世靠技术垄断吃饭的境界,尤其是这些英国海盗们,更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货色,指望他们可以看到百年之后,那绝对是一个笑话而已。   这就是大明最好的机会,也是朱聿鐭的机会。   大明虽然暂时落后,但却落后的并不多,并不算什么严重问题,甚至可以说,就算按如今的局面,大明只要肯向这方面资源倾斜,数十年就能赶超回来。   就算依旧是停止不前,仅仅依靠庞大的人口基数,与广袤的土地,还有丰富的资源,大明也根本无惧于当世任何一个国家,甚至就算全欧洲联手而来,大明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是既然有可能让大明能够在科技上领先,那朱聿鐭就绝对不愿意拿人命往里面填。大明的子民是宝贵的,不能象这般的随意浪费。   若是依大明的体量,科技上再领先全世界,那大明就立即会变成后世的鹰酱,成为最为璀璨的超级大国,可以如鹰酱一样,看谁不顺眼,就算拿包洗衣粉当证据,也去灭了这个不顺眼的国家。   “陛下,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身边的王大用是全程见证者,也是全程迷糊着过来的,两人的对话,他根本连一个字都听不懂,能够忍着枯燥,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这委实也是一项难得的本事。   “还有何事?”   朱聿鐭一怔,觉得这死太监似乎话里有话。   “鲁王已经抵京,如今正在等待陛下召见。”   王大用赶紧凑近来,低声的禀报道。   “传他进来吧!”   朱聿鐭闻言,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对于这个鲁王,他也是早就想见见了。 第315章 但凭陛下安置   鲁王奉诏入京,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但是朱聿鐭并没有规定他入京的时间,因此鲁王根本就没有赶路的意思,一路上游山玩水,悠闲着而来。   尤其是浙江,这是他一直战斗的地方,此时解去甲衣,再次登陆浙江后,他游兴更浓,自绍兴府开始,几乎将整个浙江省玩了个遍。   甚至在绍兴出现叛乱之时,也没有影响到鲁王爷的游兴,甚至因为有战事,而放弃了在杭州西湖游玩,选择重新向绍兴府而来,亲眼见证这场战事。   不过令人扫兴的是,这场叛乱来的快,去的也快,十数万人的叛乱,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一个月不到,便即被镇压的再无声息。   上虞一战后,鲁王便失去了观战的兴趣,甚至因为某些原因,心情也低落了许多,再没有了心情游山玩水,每日间除了休息之后,再不停留,开始向着南京行来。   虽然鲁王行止极为缓慢,但出奇的是,并没有一人催促于他,不仅是皇帝本人出奇的有耐心,甚至就算他麾下的文武,都没有一人催促。   因为谁都知道,按照大明的祖制,鲁王这次进京之后,便会被再次按排落藩圈禁,再想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怕是只能是在梦中回想了。   如今江南已经大定,唐王的嫡系与招降而来的清将,势力庞大,将整个江南都压的服服帖帖的,根本没有几个敢于反抗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今兵权、地盘全都没有的鲁王系文武,基本都已经绝了与唐王争锋的想法,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思,更不会去催促鲁王了。   毕竟自古以来,一旦政治斗争中站错队,等待他们都不会是什么好下场,眼下多迟缓一天,也就多赚了一天。   这样的情况下,鲁王从接到圣旨的那天开始,已经在路上数月了,也根本无人去置疑什么。   不过再遥远的路程,也有终结的一天,再怎么磨蹭,也需要面对注定的结局。   鲁王进京的消息,并没有在南京引起什么轰动,不仅绍武朝廷中没什么反应,甚至普通百姓们也没有多少惊奇,大家依旧是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三日前,鲁王就已经上了奏章,请求面圣。   但是朱聿鐭却是因为忙于南直隶各地税务资料整理,以及处理各地报上来的奏销案事宜,忙的不可开交,并没有立即召见。   而原定于今日的召见,又因为与那个可爱的英国海盗做了太多的肮脏交易,耽误的时间又太长了些,以致于将鲁王在偏殿晾了近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进来的鲁王,心中能有什么好气,那才是见了鬼。   “臣鲁王朱以海,拜见陛下。”   虽然心中不爽,但是朱以海还是按照规矩,直接行了一个大礼。   “王侄咱们是一家人,无须客气,赐座!”   朱聿鐭耐心的等待鲁王行完礼,这才微笑着说道。   这并不是朱聿鐭想给鲁王一个下马威,而是他的恶趣味来了,毕竟让一个王爷给自己行礼,这种事情若是回到后世,那绝对是够他吹上一辈子的盛况,哪里会去主动破坏。   “谢陛下。”   朱以海自然不知道朱聿鐭的恶趣味,心中暗骂唐王虚伪,一边顺势站起身,坐于一旁的锦凳上。   “王侄一路辛苦,朕给你安排的王府,可还满意?”   看着朱以海落座,朱聿鐭笑眯眯的问道。   “谢陛下隆恩,臣十分满意。”   朱以海脸上也堆着笑,嘴里更是违心的感谢着。   而事实上,这座王府根本就与满意无缘,论起面积比起他山东的王府,这就如同一个偏殿而已。这么简陋的府邸,竟然还能这般直接当面提出来,要自己不得不违心的感谢一番,这脸皮厚度也真是够了。   也不知道老朱家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极品,更极品的是这不要脸的家伙竟然战无不胜,难道是因为应了那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老话?   “王侄无须客气,咱们是自家人,自当相互照应。”   朱聿鐭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朱以海说感谢时,不断抽搐的嘴角,笑眯眯的说道。   “王侄这一路来,玩的可曾尽兴?”   正当朱以海都有些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之时,朱聿鐭却是再次开了口,平静的问道。   “陛下恕罪,臣有罪!”   这话虽然平静,但听在鲁王耳中,却是如同雷鸣一般,脸色顿时有些跨了下来,跪地请罪道。   “无妨,朕也没有要求王侄何时入京。沿路看看风景,也是一桩美事。”   朱聿鐭淡淡一笑,看着已经额头上渗出汗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鲁王,心中却是暗暗冷笑。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时期,但是一般臣子接到召其回京的圣旨,又有那一个敢在路上耽误的?更别说这一耽误就是数月的鲁王,更是绝无仅有。   这不仅仅是鲁王在隐隐向自己表示不满,更是因为鲁王从心底不尊重自己的表现,虽然朱聿鐭并不需要鲁王完全臣服,但为了将鲁王系的人马收归已用,表面的臣服他还是需要的。   “臣死罪!”   鲁王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再次叩首谢罪道。   毕竟朱聿鐭这话已经表达出来极大的不满,如今人为刀斧,我为鱼肉的处境下,对方捏死他朱以海,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王侄请起,朕说了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其实朕也有些认同你这番心情,毕竟我朱家的大好河山,朱姓子孙却只能坐困一城一地,不能随性尽情游览,岂非一个笑话。”   朱聿鐭亲自请朱以海扶起,继续说道。   “因此,朕觉得这燕王系的祖制也到了改一改之时了。不要嫌弃朕赐你的府邸狭小,在朕这一朝,各路藩王再无须困守一地,尽可以随时外出游玩山水,只须你们提前报备一声,朕便不会干涉你们去向,并会派出锦衣卫护卫你们的安全!”   这事却是出乎朱以海的意料之外,虽然处在锦衣卫的全程监视之下,但却比关在王府里面养猪的日子,这委实美妙了太多太多。与这自由和外面广阔的天地相比,狗皇帝给的小小的府邸,反而根本不算个事了。   “谢陛下隆恩!”   朱以海再次下跪行礼,这一次倒是有诚意了许多。   “你麾下的文武,便让其回归朝廷吧,朕自然会量才而用。”   眼见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之下,朱以海已经老实了下来,朱聿鐭便平淡的将他最想要的东西讲了出来。   “但凭陛下安置!”   听到朱聿鐭并没有追究自己麾下文武站错队的意思,朱以海更是重重的松了口气,十分痛快的说道。   感觉自己酒量见涨了,喝了两杯白酒,又喝了不知道多少瓶啤酒,居然没有把我放倒,还能回来愉快的码字,嘿嘿,既然没事,那今晚还是晕乎乎的更新吧 第316章 小瞧   历史上的鲁王君臣,并不是后世传扬的那么不堪。   论起骨气与战斗欲望来说,鲁王系从来都不在人后,只是偏居一隅之下,无论钱粮还是士兵素养,都一直难有起色。   在没有足够钱粮支撑下,想要得到强兵,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这也造就了鲁王系军队战斗力低下,屡战屡败的局面。   但这却并不是鲁王的错,在南明时,势力最强的无过于云贵的西营,财力最雄厚的莫过于郑成功阵营。   只是这两个一个是鞭长莫及,另一个则是因为当年唐鲁开战结下了仇怨,十多年间与鲁王系更是摩擦良多,无论于公于私,郑氏也不可能将资源向鲁王系倾斜。   但是除了那个最后被杀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崇祯五皇子的王士元,鲁王系绝对称的上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的大明王室,哪怕最后一任的鲁王在郑氏降清之后,也没有跟随,而是选择了自焚以殉国,委实堪称壮烈。   种种情况来看,朱聿鐭觉得鲁王并非真的是一个纨绔子弟,应该是一个能让麾下敬服爱戴的人物,毕竟单靠其王爷的身份来支撑,根本不可能让那么多人对其不离不弃。   因此,对于坚持抵抗到了最后的鲁王系文武,朱聿鐭当然不会大作杀戮,更希望能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而想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为自己卖命,那鲁王在其中的作用就绝对不能忽视。   鲁王一句话的效果,远远超过他这个皇帝的一百句,也更能让鲁王系文武死心。   毕竟将部下推给自己,从政治层面上说,虽然鲁王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但事实上就是鲁王抛弃了他们,断了这层君臣关系后,朱聿鐭才能放心的用他们。   当然,试用期还是需要的,朱聿鐭也不会蠢到直接把兵权交给这些人,还需要留在朝中观察一段时日。   “张国维朕留了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张煌言,朕打算让其管理刑部,其他人若是有才能,朕自当量才而用。若王侄觉得尚可的话,那说服这些人出仕的重任,就交于王侄了。”   朱聿鐭再次请鲁王扶了起来,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对于如今的朱聿鐭而言,朝堂之中再无党争的情况下,那多引进一些山头,就是当务之急,趁着如今朝堂还没有完全形成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之前,再另立一独立其外山头,对于他皇权的维护作用,自然是极大的。   “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多谢陛下仁慈!”   鲁王拱手,这是他的真心话,没有因为麾下这些文武站错队,而直接杀伐问罪,这委实是绍武皇帝的仁慈。   这些文武都是在最艰难之时跟随于他,更可贵的是,无论遇到什么挫折,他们都对自己不离不弃,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个个不得善终,朱以海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眼下皇帝竟然可以容的下他们,甚至还承诺给他们官职位置,这种好事,朱以海哪里能放过?   相比麾下文武的身家性命而言,他能不能自由在大明境内行走,倒不算个什么事了。   “去吧,朕看好你。”   再与朱以海闲聊了一会儿家事,朱聿鐭便即直接将其撵了出去。   毕竟如今的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聊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奏销案与税务稽查还在不断的推行着,经过南直隶的试点,税务部门的能力也在快速的提升之中,不仅仅是能力,他们的经验也在不断的案例中,快速的积累着。   整个南直隶,一共罢免了数百位进士,数千名的举人,更是直接清理了近百户不肯合作,或者说不肯交出足够数量罚金的缙绅人家。   整个南直隶的士绅阶层壁垒,如今都已经彻底的崩溃下来,越是大的家族,没落的速度就越加的快速。   聪明一点的,早早便在税务部门登门前,就已经将庞大的家族直接分出去无数的旁枝,以改变自己在官府眼中,一口大肥猪的糟糕形象。   比较狠辣一些的,甚至将不良来路的田地,直接让一部分族人顶包,牺牲一脉人,维护大家族的整体安全。   但是这样的花招,用的多了自然会露出马脚,尤其是官府对田地登记是有备案的,这就让这种操作很难以得以完成。   最麻烦的便是那些直接分化无数的家族,无论如何追溯源头,这些家伙们也总能推出来顶缸之人,这让税务部门很是头痛,因为那些被推出来顶缸之人,大部分都没有任何被追税的能力。   不过朱聿鐭却并没有多少不快,毕竟在南直隶的追税行动,就已经让他积累了极为庞大的钱财与粮食,短时间内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大缙绅们的小动作。   因为他明白,之后会有这些聪明人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在税务部门不断的推进之前,江南各地对于狗皇帝的骂声,已经喧嚣尘上,朱聿鐭的名声也早早的到达一个新的高度,在民间顶风臭百里的程度。   南直隶不是没有人试图反抗,但是在明晃晃的刀子面前,这些独立无援,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和联合的缙绅,根本就难挡各地驻军的一个冲击。   不反抗,可能直接失去过半家产,但若是反抗,直接连人带财全部被收拾个干净。   在这种环境下,士绅们全部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地里痛骂不止。   不过南直隶毕竟是朱聿鐭的老巢之下,聚集的兵力可以轻易踏平任何一个挑衅者。   但越是远离南京,地方的反抗力量就越是强大,而挺而走险的人更是多不胜数,其中声势最浩大的莫过于浙江绍兴府武欣荣、曹启两大士绅的造反活动。   除了浙江,江西、湖广、福建都有士绅公然挑头闹事作乱,但是他们的下场都不算好,除了一些朱聿鐭故意安排引诱其他人作乱的二五仔外,其他人都难逃家产充公,全家灭亡的下场。   不过很快士绅们便即学乖了,再不明着闹事,但各地的土匪却是一夜之间便即多了数倍,而且这些土匪最喜欢的便是伏击税务部门的人员,两个月来,已经造成了十数桩血案。   这些土匪往往藏身于大山莽林之内,一旦大军前来剿杀,有了当地士绅的提前通报,这些毒瘤们往往能在官军到来之前便即直接远遁,因此剿匪的效率是极低。   有士绅们的配合和支持下,各地剿匪立即变成了一个令人极为头疼的工作,当各地士绅们都开始幸灾乐祸之时,却是不知道,他们明显小瞧了朱聿鐭的不要脸。 第317章 折腾   早已经不知道脸面为何物的朱聿鐭,很快就让士绅们知道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很快在朝廷的旨意中,便发出了最严厉的靖清地方的要求。并且更授权各地驻军,向当地士绅征丁征粮以平靖地方匪患,还地方百姓一个安全的青天。   所谓任何拥有权利的人,都会将无限放大自己的权利,眼见朝廷下了这么贴心的旨意,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很快原本需要官府连连催促才会下乡清剿的地方驻军,很快便活跃了起来,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再去催促,便十分积极主动的下乡清匪。   甚至有些积极性高的,甚至直接将军营搬到山莽之侧,开始展开对山贼们的对耗。   当然他们也免不了向地方的士绅征集粮草,更因为是战时,理直气壮的要求士绅们给他们提供双倍粮饷。   而且还因为作战的密度太大,消耗的粮沫太快,不断的伸手向地方士绅拿钱粮,尤其是那些被怀疑通匪的士绅,更是几乎一天一去催讨粮饷,得不到便即直接明抢。   这种已经完全成了另一股土匪的地方驻军们,对士绅们所造成的伤害,已经不断的直线上升,甚至已经开始隐隐压倒税务部门的节奏了。   日复一日的不断拿出钱粮,任谁也受不了这种盘剥,但是他们弹劾官兵虐民的书信,只要一发到南京,便即会直接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任何回音。   面对着虎视眈眈,只待他们举旗造反,便即直接杀将过来的官兵,士绅们在双眼通红之下,却也只能选择默认。   不仅仅如此,为了让这些官兵们能够早日离去,没有与土匪们勾结的士绅,甚至开始选择直接对土匪们和原本的利益同盟翻脸,派出子弟们引诱土匪出山,或者给官军带路清剿,只为了早些结束这种赤果果的报复性盘剥。   在各地士绅地头蛇们的积极配合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江南各地的匪患立即消失了一大部,与这些土匪们一起倒霉的,还有各地已经被折腾的元气大作的士绅们。   唯一得到足够多好处的,便是各地的驻军们,在一个个腰包鼓起来之后,更是不断的欢呼皇帝万岁。   许多人都觉得当了一辈子的兵,也就是跟着绍武皇帝之后,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身家都开始飞速的提升着,有了这么多的好处在手,他们对于皇帝的忠诚性,自然愈加水涨船高。   有不合作的士绅,就有墙头草般的士绅,当然更不会缺乏比较识实务的士绅。   在江南各地针对士绅们的税务行动不断的推进之时,一大批中下层士绅,便开始不断的配合着税务部门,将原本压在他们头顶的大缙绅们,一个个拉下马,然后在税务部门吃饱之后,一拥而上,将这些大缙绅们留下的利益真空地带全部占满。   因为朱聿鐭动的几乎全部都是手握着巨大财富的大缙绅,对下面的小缙绅和配合的士绅们利益损害并不大,尤其是对下层百姓,更是称的上秋毫无犯,因此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   更因为成立了四海贸易公司,统一收购地方物产之后,更是让江南各地出产的货物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还因为去掉了大缙绅这个中间商,让底层百姓们得到了更多的实惠。   尤其是皇家钱庄的不断的推进之下,尤其是下乡宣传,以日后购买田地为抵押,可以贷出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年利率一成五的贷款后,无数没有田地的农民,纷纷拥进银行,用上全部家当作为抵押,开始疯狂抢购官府没收的大缙绅的田地。   这种狂热的态势,虽然每人被限定只能贷款十亩地的货币,而且官府更是设定每户最多购买十五亩田地的政策,但却更是让人疯狂不止,不仅成功的将皇家钱庄新推出的金、银、铜币的信用建立起来,更是重新形成了一次社会财富的重新大分配。   因为货币可以购买田地,而田地又是华夏自古以来所有人都渴望的刚需,这一次借着售卖田地的东风,皇家钱庄第一次扭亏为盈,更是成功将货币推向民间,建立了信用体系。   虽然很多人觉得,借钱给人买田地,然后官府再用田地将钱收回,这完全就是左手交右手的行径,但是朱聿鐭却是毫不理会这种声音,依旧坚定的推行着货币信用体系。   不仅仅如此,朱聿鐭更是明诏天下,宣布官府赋税接受货币交纳,更是让这种信用更加的坚挺起来。   纷纷扬扬的绍武二年夏季,朱聿鐭历经四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成功扳倒了无数的大缙绅,并且施行了社会财富再分配,并且推行了货币体系。   在这种情况下,朱聿鐭终于欣慰的发现,他在民间的名声终于好了起来,虽然依旧有利益受损的人在痛骂,但在普通百姓之中,圣明天子已经开始慢慢响亮了起来。   老百姓们虽然容易被愚弄,但是朱聿鐭却是坚信,只要让他们都得到了实惠,那就不可能有人还能鼓动的到他们!   在朱聿鐭眼中,知识份子们是国家的骨架,而这些百姓是国家的血肉,一个国家如果骨架疏松了,那还有的救,毕竟重新锻炼磨砺,还是可以重新打造出一批骨架。   但若是血肉坏了,那他无论再庞大,骨架再如何坚挺,那也只是一堆烂肉,只能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而眼下的大明江南诸省,已经没有几个大缙绅了,没有了这些缠绕在大明这棵大树上,却借助大树营养成长到极为庞大,甚至将阳光雨露几乎吸收一空的巨大藤蔓。   大树以及大树身侧的小树苗与花草,就能得到更多的阳光雨露,也能成长的更加茁壮!   整个江南在这一次的大变革之路,超过一千的进士,近万的举人在奏销案中被除去功名,全家要么全部灭亡,要么就是被贬为奴,男丁进入各个矿井之中做苦力二十年,是否还有命回来,就只能看这些人的运气。   这些家族的辉煌终结,让整个江南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尤其是底层百姓生活有了希望之后,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活力,连带着社会生产力更是出现了突破性的爆发。   在朱聿鐭将江南折腾的天翻地覆之时,远在北方京城之路的满清朝廷,也终于结束了两大势力之间的分裂对峙,开始重新将目光投向大明这个大敌。 第318章 向望   北京城的对峙结束,既因为大明给予了极大的生死威胁,也因为孝庄皇太后决定来日方长,再次将两黄旗的调度权交了出来。   不过很明显的是,如今的阿济格根本没有达到多尔衮巅峰时期的权力,虽然他也如愿被封为皇叔摄政王,但是另一个郑亲王济尔哈朗同样得到了这一称呼。   而且两黄旗也不是如同多尔衮时一样,指挥任由已心,而是必须通过鳌拜与索尼这两人,若是出动人数过万,还须济尔哈朗挂帅方可。   这也是大玉儿不得不做的保险,毕竟阿济格不是多尔衮,多尔衮虽然同样野心勃勃,但多尔衮却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干出折断两黄旗的想法。   但阿济格却完全不一样,只看他为了一个名号,与两黄旗的指挥权,就与孝庄硬碰硬的对峙数个月就可以看出,这家伙根本不会有什么长远的打算,两黄旗若是完全交在他手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连根毛都不会剩下来。   没有两黄旗护身的小皇帝,又算的上是什么皇帝,高兴的时候也许是个傀儡,若是不高兴,估计就直接暴疾而亡的下场。   唯一让孝庄安心的是,这个阿济格果然就是一个莽夫,他要的只是这个名义,而不是实际上的掌控。   因此在孝庄稍稍退了一步后,阿济格便即选择了接受这种现状,终于让大清的战争机器再次勉强统一在了一起。   事实上,阿济格并没有孝庄想的这么肤浅,经历了多铎、多尔衮连续暴病而亡的事情后,阿济格已经变得稳重了许多,心思也比之前要多了许多。   他之所以咬住两黄旗名义上的指挥权不放松,并不仅仅是一个名义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要他出征之后,无法控制的两黄旗在后面给他捣乱。   他当然明白,如今重新崛起的大明是如今大清的生死大敌,双方仇怨极深,根本没有任何化解的余地。   但是想要对付已经开始有了咄咄逼人气势的大明,单单靠着两白旗是不够的,甚至八旗齐上,也是一个硬骨头。   这段时日来,他反复的筹谋,但却是痛苦的发现,在大明水师优势无法打破的局面下,无论他如何行事,无论他能在陆地上打多少胜仗,都改变不了战略形势极其劣势的局面。   毕竟满清是小国临大国,本部兵马并不多,只能通过军事威胁再加上利益捆绑,将北地投降的汉人军队笼络在手中,为大清而战。   若是顺风顺水,自然是毫无障碍,一旦出现了这种明军再次抬头的趋势,那想要再如臂使指一般指挥投降的汉人军队时,就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之事了。   毕竟,双方根本没有任何的信任基础,更没有共患难的认同基础。   也许如多尔衮所说的那般,尽量维持住现状,等待大明内部自行内讧,才是大清最好的局面。   但是在观注江南那个大明皇帝的种种倒行逆施,很多时候阿济格都觉得南明此时都已经遍地烽火了,但一直保持着对江南最大关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收到的阿济格,却是越来越迷茫了。   江南的绍武朝廷种种措施,都让阿济格感觉到这个绍武皇帝,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般对秀民残酷打压之下,想要维持住地方稳定,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但可气的是,江南的士绅似乎偏偏就吃这一套,被这个皇帝揍的鼻青脸肿之下,除了不断的向自己这边投血书效忠之外,便是不断的给绍武朝廷陪着笑脸,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不断的压迫,却没有几个敢站出来拼死一搏的。   这种局面,阿济格也很是尴尬,若是大军南下,而江南没有处处烽火,他连长江都难以跨过,就算真的率领大军跨过长江,那处处水网的江南,更会让他的大军处处被动,被拥有优势水师的大明处处分割包围,一个弄不好,就会再来一次江南之败。   而大清如今已经再也承担不起败仗了,一次可以解释为偶然,并且因为满八旗损失不大,还能镇压的住场子,但再次大败,那满八旗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甚至可能连基本盘都稳不住。   与多尔衮一样,阿济格对于发展水师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同的是多尔衮是已经看出来,北方想与南方比水师,那就如同南方与北方比骑兵一样,都是找死。   而阿济格则是因为已经开始越来越严重的财政问题,而没有任何心情再向极端费钱的水师上多看一眼。   满清入关以来,从来就没有为财政发愁过。崇祯皇帝挂了高枝之后,恰巧是小冰河时期开始消退之时,多灾多难的北方大地,气候终于慢慢转为正常。   气候正常之下,让北方的赋税工作也开始恢复正常,而连年战乱之下,人心思定,又因为战乱死去了太多的人,各地都是大片的无主田地,只要局势能够安定下来,百姓恢复生产的积极性都是极高,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他们也根本不会关心到底是谁在统治着他们。   而入关第一年便即打过长江,征服了江南,在屠刀的威慑下,江南士绅再没了崇祯年间废话连篇的场景,开始老老实实的给北京交税。   靠着江南海量的财富以及已经开始慢慢恢复起来的北方大地,满清不仅仅可以给入关的八旗子弟极其丰厚的铁杆庄稼,更是有足够的钱粮来驱使投降明军为他们冲锋陷阵。   不过这个趋势在去年便即直接嘎然而止,但是去年满清付出的钱粮却是历年最高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支规模巨大的南征大军的粮饷,更因为大败之后的伤亡抚恤。   而山西的姜瓖,更是让满清动员了更大规模的大军,历时数月鏖战这才艰难将其消灭。   这其中花费的钱粮数目,阿济格当时并不在意,但如今他开始当家后,也是被这巨大的数字而深深震憾了,并且由衷感到肉痛不已。   不过如今的大清并不是已经没钱了,相反,在这数年间满清也是积累下了近千万两的银子,数百万石计的粮食,这些银子足够支撑满清数十万大军征战大半年,或者维持如今局面两年的支用。   但以小驭大的满清从来都是有着深深的危机感的,就算是阿济格这种莽夫,一旦当政也是如此。   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钱粮用尽,让大清处于尴尬之时。   这一刻,阿济格突然想到了绍武皇帝在江南的种种举措,心中产生了深深的向望。 第319章 悲观   不过这也明显只能是一个奢望,阿济格虽然鲁莽,但却并不是一个傻子。   他当然明白这种事情朱聿鐭可以做,而他阿济格若是敢这么做,那就得面对遍地烽火的局面了。   但是摆在他面前的,依旧是极为严峻的问题,拿回江南倒不算是什么要紧之事,毕竟这事在多尔衮时代也没有完成,他阿济格拿不回来,也并不丢人。   但是天津卫的明军却是极为的恶心人,完全就象是赖皮狗一般,你要伤势打它,它立即跑的远远的,而你一旦转身想走,它就又会立即追在身后不断乱叫。   更可气的是,明军不仅仅是会叫,还是会咬人的。   只看这数月间,明军将京畿周边数府完全祸害了个遍,就能看的出来,这些明军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打着长久在这天津卫驻扎的心思。   更可气的是,阿济格却是沮丧的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将这些明军从身边赶开。   这种情况,阿济格觉得十分熟悉,与他之前入寇大明十分的想象。   不同的是,当时的阿济格手中有着无敌的满八旗,明军虽众,但真敢上来比划比划的好汉却真是没有几个。   而如今明军的水师同样是无解的,只要明军水师仍在,满八旗再善战,也无法做到在水上奔驰,面对着战舰的轰击,也只有干挨打的份。   无数击败明军水师的情况下,任何将深入大陆的明军全歼的想法,都只能是奢望,甚至连将盘踞在天津卫的明军驱逐出境,如今也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了。   若是明军再次占领天津卫之时,满清内部没有出现分歧,自然可以轻松的将明军再次赶出天津,甚至可以一路追击至大沽口,并且将卫河完全堵塞,再配合上火炮封锁,足以让明军不能这般轻易进入内陆。   但如今数月过去,明军在数府肆虐掳掠,不仅仅钱粮无虞,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将天津城狠狠的加固了一番,并且摆上了无数从船上缷下的火炮。   甚至探子回报的情况来看,天津卫整个南城墙火炮几乎是一门连着一门,数量绝对超过了一百门。   这样的火力和敢战的军队,再配合上已经修葺完毕的坚城,以及水师的支援,就会让任何想要攻打他的军队,都会如同进入噩梦一般。   这种坚城谁爱去谁去,反正他阿济格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   但是做为摄政王,阿济格又不能丝毫动作也不做,毕竟放任明军肆虐京畿周边,这明显是对他威信的一次巨大打击。   虽然不想直接攻打天津,但是阿济格毕竟纵横战场近二十年,该有的战略眼光还是有的。   军事行动向来都是为了政治服务的,既然满清上下需要他以行动来证明,他这个摄政王不是吃干饭的,那他就必须跟眼皮子底下的明军来一场战争。   如今明军虽然看似四面开花,但却都只是以掠夺为主,他们的基地只有一个,那便是天津卫。   换句话说,与其费时费力的与明军在数府之地一城城的攻伐,还不如直接大军进逼天津卫,就能让明军自己收缩兵力,重新收缩回天津卫。   绍武二年八月,阿济格在北京誓师出征,两黄旗,两白旗悉数上阵,只留下已经实力大减的两红旗驻守北京,元气大作的镶蓝旗则是在蓟州震慑蒙古人。   而正蓝旗则是再次出发山西,驻守大同,同时威慑陕、山二省与蒙古人。   东征大军同时兵分两路,一路由阿济格亲领的两白旗及配属的陕、山绿营,自良乡出发,经固安,永清,霸州,保定,文安,自西南向天津卫攻击前进。   一路由济尔哈朗统领的两黄旗以及蒙古八旗,自香河、武清、东安,由北方向天津卫进发。   两路大军会师于天津城下,对天津城形成包围,逼迫如今四散的明军缩回天津死守。   两路大军浩浩荡荡十数万,铺天盖地,军威极盛。   果然,在满清大军出动之后,为了避免被满清各个击破,原本肆虐于数府的明军开始不断的集结后撤,向着天津卫汇聚而来。   一路行来,阿济格阴沉的脸色一直都没有任何变化,沿途经过的村镇,基本上就看不到炊烟。原本已经开始鸡犬相闻的村镇,如今一个个都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更让他他极为痛心的发现是,一路上原本都已经开始再次开垦出来的田地,已经出现大片大片的抛荒。   沿路而来的田地,里面已经不再是庄稼,而是疯狂划算着的杂草,有的杂草甚至已经达到了半人之高,显然明军对于这些地方生产力的破坏,是极为严重的。   这些可都是可以给大清交粮交税的地区,如今却是荒地处处,杂草从生。连绵的战火,让百姓们再不敢在这数府停留,开始再次向周边地区流散而去,都已经快要走上了崇祯皇帝时流民遍地的老路了。   这里的明军只有这么点人,就已经让数府荒芜,若是明军腾出手来,或者说尝到了甜头,在安徽、山东等靠海的城池,多给大清来这么几下,估计大清连维持如今局面的能力都办不到了。   毕竟如今能给满清继续续血延命的地方,也就山东、安徽、河南,以及京畿地区了,而河南如今已经极度的不稳,而山东、安徽又随时会被明军的水师,以及登陆的明军所威胁。   若是明军处处都是如同京畿这般只为破坏,不为占领的话,估计只需要数量不多的军队,就足以令这两省也变成如今的京畿周边数府一般无二。   而想要在这么漫长的海岸线上处处防守,大清除了没这么多军队外,更没有足够的粮饷支撑这个体系,哪怕将国库全部掏空,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眼下的愁事这么多,再想起多尔衮临终前所交代的话,阿济格头一次觉得,退回辽东深山老林,似乎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起码如今自行退回去,还可以带着海量的钱粮,可以继续逍遥自在的活着,若是再拖上个两三年,阿济格估计大清连抢来的这些钱粮,也得全部留在大明境内了。   “王爷,前方十数里,有明寇斥候阻拦我军哨探前路,如今双方正在激战不休。”   就在阿济格心中无比悲观之时,一个斥候快速由远而近,待到阿济格面前数步外,便即下马打了个千,快速的禀报道。 第320章 怕了你了   “知道了,加派人马,给本王突破拦截!再探!”   阿济格轻轻点了下头,便即挥手令其离去。   虽然平静,但阿济格却是明白,如今这伙明军已经开始尾大不掉了。   从他们竟然敢于出城数十里便即展开斥候拦截就能看的出来,这些明军的实力在这数月内,必然膨胀了不少。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不断的抢劫和劫杀数府之后,明军收获的钱粮丁口可谓无数。   在这个乱世之路,有钱有粮才是王道,更因为与北地的百姓同根同源,明军招兵买马根本没有丝毫的阻碍,这数月间明军已经膨胀了近三倍兵力。   虽然这些兵马全部都是新兵,忠诚度不高,战斗力更是极为可疑,但人数毕竟已经上来了,在经过严格的训练与四处抢劫所历经后,还是具有了一定的作战能力。   数月工夫,也让明军在天津城外,修筑了巨大而且坚固的野战工事,已经做好了在天津卫长期当钉子户的所有准备。   毕竟小小的天津卫城,根本容纳不下数以万计的大军,更别说这一次明军上岸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万,再加上重新招募的新兵,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余,总人数已经不比阿济格这一路的清军少多少,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小小的天津卫,根本就塞不下这么多人,而且明军统帅也不愿意据城死守。   这一次明军的统帅,已经不是任良朋,而是浮海而来的靖海公郑成功。   在绝对质量与数量优势的清军骑兵的进攻下,明军斥候很快便即败下阵来,狼狈的逃回本阵,再也起不到任何战场遮蔽的效果。   没了掣肘的清军斥候,很快便即尾随明军斥候逃跑的脚步,来到了明军大阵之前。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野战防御阵地,无数交错却错落有秩的壕沟出现在大地上,壕沟并不是相通的,而是有一些曲折的大路将之折断开来,那应该是后续兵员增援的通道。   不过这些通道对于清军显然不是太友好,当道便有着数门火炮,在壕沟后面则是一堵堵半人高的弩墙,后面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士兵在后面守护着。   而其侧翼弩墙开口处,也露出一口口黝黑的炮口,数量之多,只是随便观察一番,就会让人头皮发麻。   不问可知,若是清军想顺着这条坦途向前,必然会遭到三个方向的火炮轰击,至于弓箭火铳等,想必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在弩墙的后面,则是一处处坚固的营寨,隐约还可以看到有骑兵在其中不断的穿插着。   最不要脸的是,这只是远观就明白坚固的不象话的阵地之前,却是有近百步的距离上,曲曲折折的被挖了数不清的浅坑,虽然最多只能到马小腿的深度,但是却让种种重型防护设备根本无法快速通行!   更要命的是,这处阵地占地极为广阔,斥候们极尽目力,也看不到这处阵地的尽头,横跨至少数十里的距离,让一切想要迂回而过的想法,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唯一的坦途,也许就是靠着运河的短短百步的远的地方,这里虽然地形也被破坏过,但却是很容易便能填平道路坑洼,进而快速向前之处。   但再看看江面上来回游弋的明军水师战舰,已经领教过明军水师强大火力的清军将兵,都对这条道路直接敬谢不敏,宁可强行从正面通过,也不愿意走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漫天炮弹之路!   简而言之,这处阵地处处透露着对大清的恶意,被改造的已经完全不适合大清军队作战。   想要突破这处已经可以称之谓防线的阵地,满清此次到来的大军就算全部填里面,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而已经来到近处观察的阿济格,在仔细观察过地形之后,脑海中浮现的想法也同样如此。   好在这一次阿济格并没有收复天津的想法,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将明军从京畿数府之地逼回天津,并且限制其活动范围,便即可以收手。   他这一路大军虽然浩浩荡荡而来,但却并没有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他只是为了吸引明军主力的注意力,若是明军被连续的胜利的冲错了脑袋,要出来与他野战,那他更是会欢迎之极,但对于这种阵地攻坚战,他是丁点兴趣也好。   而另一路大军则是负责扫荡,在明军主力被吸引牵制在自己这边后,以两黄旗、蒙古骑兵为主的右路军,则会在三府之地横扫而过,将一切没有撤退的明军尽数消灭在运河之内。   如今的进展也完全符合阿济格的想法,眼见明军只是呈防御态势,并没有出兵野战的想法,阿济格也没有过分相逼,而是从容选定地点,指挥大军开始安营扎寨。   明清双方十数万大军就隔着数里远,相互之间却是井水不犯河水,一方没有走出坚固阵地的想法,另一方也没有二楞子上前冲杀的兴趣,就这般奇怪的相安无事起来。   而济尔哈朗统领的右路军,则是更加的顺风顺水,在明军主力撤退后,零星的明军斥候或者小分队,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击,往往还没看到人,便会被清军斥候截杀或者追杀。   短短半个月不到,济尔哈朗的大军便即自香河杀至运河边上,远远的观察着运河上的明军水师,却没有再靠前一步。   在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之后,济尔哈朗一边飞马向阿济格通报战况,一边大军后撤至东安,武清一线。   阿济格在收到战报之后,也并没有耽误,大军开始直接后撤,退回静海,保定一线。   很快,在保定城留下了两万马步军驻守后,清军主力便即开始再次后退,折而向京城而去。   而右路军也同样如此,在武清与东安城留下两万兵马后,同样开始向京城撤退而去,只留下原本摩拳擦掌准备一战大战恶战,最后却只剩下一头雾水的郑成功。   但郑成功很快便发现,他再想向京畿数府时,一下子变得极为困难了起来。   无论他从哪个方面登陆,只要地方上烽烟一起,两个方向都会有骑兵呼啸而来,将缺乏骑兵的明军逼退而回。甚至若非明军没有深入过远,撤退之时又受到水师的掩护,很有可能会被直接重创。   “罢了!本公惹不起你们,难道还收拾不了山东的祖泽溥么?老子不打北京了,打山东去!”   连续数次骚扰未果之后,郑成功彻底断了继续调戏满清朝廷的想法,恨恨的看了一眼北京城方向,恶狠狠的道。 第321章 撤退   最近郑成功是相当不顺的,也许是应了他陆战稀松的魔咒,他这数月来一直都不顺。   之前任良朋攻占天津之时,郑成功并没有在场,不是他对攻打北京没有兴趣,而是他觉得留在这里,最多只是对京畿进行骚扰一番而已,根本不可能让满清有多大损失,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因为看不上天津这里,舰队主力又无法通过狭小的卫河进入运河流域,因此身为明军统帅的他,便即率领了一大半的舰队,外加大部分郑家士兵再次浮海而上,向着辽东而去。   郑成功是打算趁着如今满清主力入关,关外势必空虚之际,打下沈阳立威,甚至若是时间充足,他还打算亲自带兵去一躺赫图阿位,直接将这个满清的龙兴之地一把火给烧了。   郑成功确实是料对了,满清在关外的势力只有一个黑龙江将军,以及其麾下不足万的军队。   但是比较倒霉的是,这支满清军队可不是什么老弱病残,而是满清入关之前最后捕捉到的一批生女真,这批女真人因为野性未驯,多尔衮也就没有将其一同带入关内,而是让心腹刚林充当黑龙江将军,带领这支军队防守老巢。   北地少民,越是生番,就越是野蛮,同样战斗力就越是强悍。碰到了这样的对手,郑成功的狼狈自然可想而知。   在营口登陆后,稍事休息后,便即全军向沈阳挺进而来。   明军的登陆虽然隐蔽和出人意料,但是却无法将消息完全隔绝。很快收到消息的刚林便即带着数千铁骑呼啸而来,阻拦明军的前路。   刚林是满清最为顺风顺水之时升任的黑龙江将军,自其从军后,大明对上大清就从来没有过一场像样的胜利,甚至数万明军对上千余清军,都会被弄的灰头土脸。   也许是胜利习惯了,对上明军刚林向来都是极为蔑视的,虽然看到郑成功大军足有数万之多,但有数千骑兵在手的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当数千骑兵向着郑家大军冲击而来后,刚林终于为自己的狂妄自大,尝到了最为沉痛的苦果。   数万郑家军队,在武器方面占了绝对优势,火炮火铳一样不缺数量更是极多,却是从来没有在如此众多的骑兵冲锋下作战过。   感受着这铺天盖地的骑兵冲击之威,最前线的许多士兵都直接被恐惧抓住了心脏,许多人都是根本没有接到命令,极度的恐惧之下,让他们直接扣动了火铳板机。   数百步外的火铳射击,效果自然可想而知,连清军一根汗毛也没有伤到。   受到这些人的影响,后续两三排火铳兵全部先后开了铳,当所有火铳射击一空后,满清骑兵居然明军战阵还尚有一百五十步上下的距离。   眼见明军二十年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刚林哈哈狂笑声中,更是直接下令全军冲阵!   但是刚林却是忘了,明军不仅仅是有火铳,更有众多的火炮!   一两百步内,火铳没有丝毫作用,但是火炮却是处于最佳的射程之内!   根本来不及接受到命令,在火铳兵射击刚刚结束,战场被浓厚的硝烟所弥漫将射线完全遮挡住的情况下,炮兵们没有选择,只能按照最近距离的炮位高度,先后点火开炮,漫无目的的轰击起来。   不过虽然是漫无目的,但是火炮数量众多的情况下,依旧是让漫山遍野而来的清军惨叫声响成一片。   普通的实心弹也就算了,呼啸而出直接横扫一大片的链弹,却是直接将人的胆子完全给吓破!   只是一轮炮击,冲锋而来的清军骑兵便已经阵不成阵,原本就稀疏的骑阵,更是变得零零落落起来,骑兵冲锋的势头彻底被打了下去!   远处观战的郑成功,嘴里虽然大骂前锋全是废物,但却根本顾不上处理这些废物,而是大旗前指,更是出动自己的亲卫增援向前。   主将将旗不仅不退,反而向前压来的信号一发出,大将甘辉、万礼等熟知郑成功脾气的人,都绝了撤退的想法,更是亲自带着亲卫向前,准备殊死一搏。   在他们的率领下,虽然前锋火铳兵委实丢人之极,但是原本只是有些骚乱的刀盾手与长枪兵的阵势,却是在将领近前督战后,再次安定了下来。   历来骑兵对付步兵,都是先破其阵,再尾随追杀其军。若是碰上了阵势严整的步兵,还要冲击而上,那绝对是自己找虐。   原本就已经被火炮轰击的支离破碎的骑阵,在这般猛然撞上严整的步兵方阵后,刚林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刚林所率领的生女真根本就冲不动郑家大军的阵势,更是在郑家步兵猛然的一个反击之下,死伤狼籍,直接将其士气打到了裤裆之路,全军皆狼狈不堪,直接溃败而逃。   虽然郑成功没有足够的骑兵追击扩大胜果,但是只是这一波的硬刚,他就斩首过千,收获了超过两千的战马,按大明的标准,已经绝对算的上是大胜了。   受到大胜的鼓舞,自起兵以来比历史上顺利的多的郑成功难免开始些飘飘然,更是开始看轻这些生女真的战力。   在将率先逃跑的数百士兵全部就地正法后,全军肃然的郑家大军继续向沈阳挺进。   过了营口,郑家水手们才算真正踏入进了白山黑水之路,沿着大路的向着海州前进。   只是此时的地理环境已经开始大变了,逃回海州的刚林,并没有就此认输,只是开始更加正视明军了。   当积结了过万骑兵之后,再一次出兵的刚林便再没了鲁莽,万余骑分为数路,不断的在侧翼袭扰郑家军队,更是分出一路生力军直插郑军后路。   绝大多数都为步兵的郑家大军,在骑兵不断佯攻的侧击下,根本就无法动弹,而之前威风无限的火炮,再次面对着满清骑兵时,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威风八面,数百步的距离,已经超出了火炮的射程,而是根本无从下手。   郑成功痛苦的发现,他的军队在辽东已经完全成了乌龟一般,每日间最多的工作便是顶着四周虎视眈眈的满清骑兵的威胁,大军缓慢向前推进少许,便即开始安营扎寨。   毕竟在这旷野上,若没有足够坚固的营寨,一个夜袭,就有可能让郑军彻底崩溃瓦解。   当登陆后近十天,郑成功推进的距离依旧不足五十里后,他便知道这次再向前进攻,已经是一件不太可能之事了,必须趁着粮草、火药数量还足够多的时候,开始撤退了。 第322章 战殁   大军难以机动的情况下,郑成功只能选择撤退。   但是阵前撤退哪有这么容易,尤其是在满清铁骑的威胁之下,更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撤退命令一下,大军立即就开始充满了惶恐的气氛。   好在郑成功直接当机立断,亲自率亲卫在后军压阵,这才勉强维持住大军的秩序。   经过这种慌乱,郑成功便即更加谨慎了起来。   每日间中军不动,后营越过中军、前军,在最前立营,然后便是不断的向前滚动着,同时火炮,火铳,弩箭等种种远程武器全部处于警戒状态。   这种严加戒备,并且不断滚动前进的方式,委实是最无赖的作法,满清就算拥有着众多的骑兵,但是却根本无法奈何郑军分毫。   任何敢于趁着明军向前的空当,前出突击的清军,都会受到最为热烈的火器的轰鸣欢迎,三番五次之下,损失超过千骑的满清骑兵,再也没了突袭的欲望,只是远远的在侧窥视着,寻找着明军的破绽。   而刚林自然不愿意这到了嘴边的肥肉再次飞走,除了留下足够多的骑兵寻隙而进外,更是派出众多骑兵招呼各地的百姓,在明军撤退的前路上大肆破坏道路,令明军重型武器难以轻易越过。,   不过这对于人多势众的郑成功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毕竟郑军每日行进的距离最远也只有数里而已,有着充足的时间将路面重新填平,并且夯实到足以让火炮通行的程度。   面对着明军这般毫无滞涩的行进方式,刚林几乎将牙齿都咬碎了,但却没有丝毫办法。   他甚至将沈阳城还留下来的几门红衣大炮都给拖了过来,但是还没轰上几炮,便即直接被郑军以更猛烈的火炮直接打的需要重新回炉重铸了。   面对着火力远远超过己方的明军,刚林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不断的滚动后撤,距离营口越来越近。   不过刚林的不断阻击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效果,起码郑成功是很郁闷的,原本数天的路程,郑成功足足行了近十天,这才走完。   不过好在,大军并没有多大损伤,而且海岸线在望,已经基本上脱离了险境。   在大军陆续登船之际,郑成功依旧是停留在后军之中。   但是在这会儿,郑成功也明显感觉到了后军已经开始有些不稳的征兆。   在眼看着大军越来越少的情况下,殿后的军队自然而然会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尤其是满清骑兵从三个方向围拢而来之时,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郑军从营口登陆的港口,并不是多么优良的港口,郑家的大舰基本上都无法靠近,否则就会有搁浅的危险。   来回运输士兵和辎重的,都是中小型的平底船,这种货船改装而来的军舰,上面的火力并不算太凶猛,射程更是两百步左右。   没有足够的海上火力支援,自己身边的火炮又不断的被吊回船上,火力不断被减弱的情况下,也让郑军殿后的士兵们更加的忧虑,若不是郑成功的帅旗一直都在的话,估计都会有人尝试着逃跑了。   郑家水手在海中是蛟龙,惊涛骇浪也习以为常,但上了岸进入他们所不熟悉的领域,在海上单打独斗,只是凭借着悍勇杀敌的郑家士兵,对于陆军这种阵形,相互配合要求极高的兵种,根本就无法适应。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是正规的陆军,完全就是凑数而来的,打乱战他们绝对所向无敌,但是打正规会战,他们除了倚多为胜,或者依靠先进武器作战外,再无任何的套路。   也许是因为最令清军忌惮的火炮已经被装船了七七八八之后,原本一直在远处游弋着的清骑,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虽然大范围的冲击还是没有出现,但小范围内的抵近骚扰却是一下子多了许多。   数十骑,近百骑的小股清军,不断的游弋着,从不同方向不断的接近着明军殿后军队,在百步之外不断的鬼叫呐喊着,似乎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唯一令郑成功觉得安慰的是,上次直接将无令而自行开铳的士兵统统斩首后,这次部队的火铳手们显然记住了之前的教训,无论清军如何挑衅和恐吓,没有命令之前,都只是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些骑兵,根本没有一个敢于再挑衅郑成功威严的。   不过清军毕竟是与火器打交道极久的存在,眼见百步外无法引诱明军开铳射击,便即催马再次向前逼近,仗着极为娴熟的控马技术,在七十步外,火铳射程极限上不断的游弋,并且借着马力向着明军阵地上,不断的抛射出箭矢而来。   零散的箭矢,虽然每次对明军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但是这种干挨打不还手的境况,却依旧还是让火铳手们都分外气沮。   不过反击的命令很快便即传至,片刻间火铳兵阵地便即白雾不断的升腾而起,炒豆子一般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种极限射程上的射击,对于明清双方的影响极近于无,双方损失的人数极几乎是个位数,而且大多还都不是致命伤。   这种射击持续了几个回合之后,明军阵地上的白雾已经浓的有些化不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急骤的马蹄声却是突然响起,无数骑兵叩击大地的声响直入所有人的耳中。   很明显,满清骑兵是趁着明军火铳声大作的掩护中,慢慢向前逼近,直至行至近处,等待明军一轮火铳打出,这才突然发力向前冲击而来。   虽然清军的突击时机选的极好,但却根本没有逃开郑成功的眼睛,海螺号声响中,火铳兵闻令顿时快速退下,将身后的长枪兵们身形显露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满清骑兵已经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这般轻易放过明军离开,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前锋骑兵直接便即冲撞上了明军的长枪阵列上。   这一批清军几乎一瞬间便即全部死在长枪之下,但却是将郑军的长枪阵列直接撞的支离破碎,将进攻的道路打开了一道道缝隙。   在这些死士之后,后续的骑兵根本没有策马冲阵的意思,行至近处十数步外,便即一个翻滚从马上跳下,直接冲入郑军之路,开始肉搏战。   事实证明,在正规会战之路,郑军水手的战力委实极为低下,在数千的生女真的轮番近身冲击下,完全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中,被打的直接节节后退。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损失已经极为惨重的郑军殿后部队,军心士气便即被彻底消磨一空之后,兵败如山倒。   营口一战,殿后军队只有郑成功狼狈逃回,殿后军队主将张英直接战殁当场…… 第323章 登莱   受挫而归的郑成功,憋着劲的想在天津打一场翻身仗,但却是没想到,满清竟然根本不理会他的坚阵,虚晃一枪便即回师。   一仗未打,自己反而将战略优势完全给葬送掉了,这种挫折感委实令郑成功分外憋屈。   但是已经对满清骑兵集团产生深深畏惧的郑成功,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突破静海、武清两地的满清防线,只能恨恨的对进攻北京京畿各地的想法彻底放弃。   但郑成功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既然京畿地区无法混下去了,但这口气不出也不行,便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山东地区。   山东不比辽东处处是丘陵,而且看不到几条河流,满清骑兵还极为众多,如今整个山东总兵力都不一定有辽东的满清骑兵数量多,更兼水网密布,虽然大多都是一些小河流,但却依旧可以让水师能够发挥出来作用,无论怎么看,山东都完全是一个十分好捏的软柿子形象。   更主要的是,山东是靠海的,优良港口更是有着不少,无论哪个方向进行登陆作战,都可以让水师的优势发挥出来。   而威海卫、登州城更是大明北方数的上的优良港口之一,这两处地方也是郑成功打算建立北方根据地所在,只要将两地之一拿下,大明在北方就有了坚固的支撑点,方便明军更加主动的和满清找麻烦。   说干就干是实力派的信条,郑成功当然也不例外,留下可以进入内河的一半中小型船只,主力舰队便即折而南下,向着登州横渡而去。   这一次郑成功学乖了,所带的军队不仅仅有郑家的大半水手,还有着从北方招募而来的近万新军,还有王得仁部这一支已经扩充至近四千的骑兵。   沿着海岸线航行了一个多月,庞大的郑家水师终于到达了登州城外,在城中清军恐惧的目光中,似乎将海洋都完全填满的明军船只开始缓缓靠岸,无数的明军开始陆续下船。   在登州守军派出无数求援使者离开的背影中,明军已经开始在滩头建立了阵地,一营营的明军不断的集结着,只用了近两个时辰,便即有超过两万的明军下船列阵。   整个过程中,登州守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毕竟如今的登州城早就失去了崇祯年间,作为辽东明军后勤根据地的作用,人员建制也被一削再削,如今城内的守军只有数百,这还拿什么去抵抗,任何出城逆袭的想法,都完全是送死而已。   当明军开始向登州开近之后,登州城很干脆的选择了投降。   毕竟扬州的例子太过于血淋淋了,当大明也开始如同满清一般不要脸之后,地方士绅也十分自然的转变了之前的固有印象,开始变得俯首帖耳,再没了崇祯年间的跳脱。   守土有责的登州文武,就更加不用说了。   他们这些小虾米,家人基本上都在城中,若是胆敢抵抗,一旦城破他们的全家老小下场自然不用多说,甚至就算他们愿意破家为国,但目前的形势却是守都根本没法守。   城内的士绅却是不可能觉悟高到了与国同休的程度,与其被这些注定会偷开城门保命的士绅出卖,还不如他们先一步将城池卖了,毕竟迟早不保的东西,早卖还能多少值点钱嘛!   在一片和谐中,明军事隔二十余年,终于再次踏入了登州城,更是享受到了他们之前的同行所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欢呼声。   无数满脸泪水的忠勇士绅们,热烈的拿出众多的钱粮夹道欢迎明军入城,如泣血杜鹃一般的向着明军将领哭诉他们盼望王师如盼父母的焦虑心情。   但是虽然大家都极为期盼明军早日来解救大家出苦海,但大家显然都集体忘了,如今重回大明统治之下,需要再次换回汉家衣冠,将脑后的小辫子剪去的事情。   其中最为忠肝义胆的,莫过于登州城文武两大员了,他们并没有忘记恢复衣冠,并且直接当着王得仁的面,将他们,以及他们家人的辫子当众剪掉,以表达他们两人对于反正回来的决心与态度。   这种直接与满清翻脸的行径,不仅仅让王得仁都觉得动容了,更是让众多士绅们各个都不由的点头赞赏,委实极为服气这两货完全不要脸面的行径。   看起来,这两货比大家伙儿都更忠心于大明,更是因为他们当众剪辫的行为,让大伙儿都处境变得尴尬不已。   但事实上,大伙不敢剪辫子,是因为担心更野蛮和凶残的满清打回来,跟他们算这笔帐。   而这两货却是完全相反了,他们守土有责,如今毫不抵抗的将城池献出保命,若是大清重新打回来并且赶走了明军,那满清哪怕突然间转性了,不再象之前那般嗜杀,只是随便杀几个以警效尤,那他二人就必然命在榜上最前。   这二人如今这般的表现,虽然有向明军示好的想法,但更多的则是畏惧于满清那残暴的行事和规矩。   眼下表现的亲近明军,未来就算明军事有不偕,他二人也是可以与明军一起登船而去,不会死于明清争锋之路,成为牺牲品。   登州府城一下,整个登州府各个几乎只有衙役维持汉字的县城,直接被传缴而定。   明军稍事休整了数日,便即再次南下,攻入莱州府,也许是觉得自己手中拥有千余兵丁,坚固程度远不及登州的莱州府城掖县,却是直接对招降使者一口回绝,表示自己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绝不投降。   不过掖县县令却是委实过于高看这千余乡勇,眼看着明军至少数万人,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开始向掖县攻击而来后,守军几乎第一时间便即逃了近半,剩下的士兵极度慌乱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强有力的抵抗,城池直接被一鼓而下!   这一次因为掖县不肯投降,而明军攻城的速度又太过于快速,导致城中的士绅还没来的及下定决心偷开城门输诚,便即被明军攻入城内。   这一次,整个大明境内的士绅,再一次看到了朱聿鐭传缴全国所说之话,委实并不是说说而已,并且根本没有打任何的折扣的,忠实的被执行的残酷现状。   小小的掖县一共也就数万人,又因为连年战乱之下,士绅阶层早已经十不存一,整个掖县境内,有头有脸的也只有不足百户。   城中的十数户士绅,包括他们各自明里暗里经营的酒楼,以及各类其他的营业都被欢呼的士兵们,直接抢了个干净,至于他们也一个不落全成了明军的刀下亡魂…… 第324章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登莱二府数日内便即全部陷落,这个消息委实将济南城中的山东巡抚祖泽溥给惊到了。   不过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光复登莱二府,而是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直接将济南周边的绿营全部征调一空,集中所有力量防守济南城。   至于投降,那是不可能投降的,除非是在被活捉的情况下。毕竟作为辽东投降势力,其中最大家族之一祖家出身的祖泽溥,因为镇守辽东时间极长,与满八旗打交道次数最多,对于满八旗是有着最深入灵魂的畏惧。不到山穷水尽,他是绝对不会考虑投降的。   但是面对着势大难制的明军,祖泽溥又是没有太多的好办法,作为山东巡抚,自然有着守土的责任,这么短的时间连丢两府,祖泽溥只觉得似乎天都要蹋下来了。   但是他手中只有一千标营骑兵,外加山东绿营兵大概六七千人,若是如今全山东绿营齐至,估计还能凑出来个一万左右,但这却是冒着整个山东完全空虚的危险,而且还并不一定能有什么作用。   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山东向来便不是强兵,分散在各地的绿营,又是上一次苏克萨哈南征挑选精锐随军后,再经历一次山西平叛再挑选了部分,剩下的都是一些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混日子**子,就算集结来了,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面对着明军的威慑,为了全力保住济南这个山东牌面,尽管这些**子不顶事,但如今的祖泽溥也没有了别的选择,把着扒拉进盘子里面就是肉的想法,根本不嫌弃这些兵会不会打仗,直接开始行文各地,全力调兵前往济南。   毕竟这山东哪里丢了他都好解释,但自己的驻地若是丢了,估计就算他老祖家在朝中再有关系,哪怕他已经被抬旗入了汉军旗,估计也是一个难逃一死的下场。   当明军开始分散在登莱二府,开始攻城掠地之时,祖泽溥一边八百里加急向北京求援,一边孤注一掷的开始下达了全省征调令,将一切可用能用的兵丁,哪怕是凶悍一些的衙役也全部征调在内,全部向省城集结而来。   这种动员令,直接将整个山东上下完全吓住了,这年头能混上个官当当,在乱世还能保住家业的士绅,都不是什么蠢货,在战乱年代成长起来的他们,对于时势自然有他们的一套判断准则。   祖泽溥这般拼命收拢兵力,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祖大人对于依靠自己的力量守住济南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如今是将所有本钱全部集中在一起,寄希望如此情况下,保住济南不失。   当然这个命令也透露出来另一个令人绝望的信息,那便是在明军大举进攻的当口,济南绝对没有任何救援兵力可以派出了,大家还是自求多福比较好。   收到这条命令,胆小一点的还是依旧依令而行,至于即将到来的明军,毕竟他们还没有杀到眼前,还可以先放一放。   而祖大人的传令兵,可是已经握着明晃晃的刀子出现在眼前,哪里还能顾的上其他。   而胆子大一些,或者说在明清对赌中比较看好大明的,则是面上痛快的答应,回头便即直接集结兵力将这些传令兵打翻当场,飞马向明军上了降表,而这些传令兵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当然,这些比较胆大的,一般都是最为靠近登莱地区的官员,距离稍微远一些的,基本上还是处于墙头观望风向的。   这些急切反正而来的官员们,不仅仅是献上了投名状,更是将如今山东的局势与已经开始狗急跳墙的祖泽溥所有行动,全部和盘托出。   听到山东如今已经空虚到了这个地步,原本还仅仅只想在山东登莱二府折腾一番,便即见好就收的郑成功,立即改变了主意,重新将目光盯上了济南城。   不过他当然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些二五仔们的一面之辞,派出了众多的斥候向西而去,求证这些消息的准确性。   令郑成功意外的是,沿途许多城池,一看到明军斥候出现在视线之路,竟然直接便即选择开始投降,甚至还有一些比较主动积极的城池,县令还在扭扭捏捏之时,就被担心身家性命不保的士绅,直接给绑了出来投降。   而随着斥候不断的逼近济南,他们都感受到了济南方向惶恐不安的气氛,似乎是风水轮流转。   这一次面对着明军斥候,济南清军的表现与崇祯朝明军碰到清军斥候并没什么两样,往往是一看到,便即怪叫着,远远逃开。   清军的窝囊表现,也让明军斥候胆子更加的大,往往十数骑就敢直逼济南城而来,在城头清军的观望下得意洋洋的绕城而走,极尽耀武扬威之事。   不过他们的正事也没有耽误,在连续击破数路增援济南而来的清军**子后,也得到了与之间各县得到的一样的情报,那便是祖泽溥真的在山东进行了大动员。   但是看着这些数十人,上百人零零散散从各地赶来的清军,全部都是一触即溃的窝囊样子,明军斥候委实都不觉得这些清军能够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麻烦。   这些人吃饭的作用,估计也远远的大于他们作战的能力。   在各方面情报都已经表明,祖泽溥完全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郑成功终于下定决心,开始集结军队,准备前往济南去玩一把大的。   不过吃过一次亏的郑成功,也多留了一手,除了在登州城留下了足够的防守部队外,更是下令水师沿海岸线而进,先一步拿下永阜,为大军策应,以防万一。   绍武二年十月初,在郑成功的率领下,数万明军离开掖县,大举向着济南开赴而来。   在掖县的教训在前,沿途之路,没有一城一地敢于有所抵抗,往往明军主力还未到,各城便即先一步递上降表,城中的士绅更是极为殷勤的离城数里准备好犒军的钱粮,大军临近便即一窝蜂一般的涌将上来,大赞王师远来辛苦,大家盼望王师如盼父母之类云云。   这种感人的军民鱼水情,从出了莱州府就没有停止过,一路上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态度,更是让郑成功感觉极为飘飘然,有这样的民心作为保证,大明中兴还会远吗?   在郑成功一路上不断的接待心怀大明的忠臣义士,大军行动难免有些缓慢之时,阿济格却是亲率数万铁骑,日夜兼程的扑向了山东。 第325章 济南城下   山东遇警的消息,在八百里加急送向北京之后,满清朝廷根本没有任何的分歧,救援山东事在必行。   山东对于大清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说,山东既是产粮大省,也同样是连接南北的咽喉的战略要地。   若是山东有失,那南方的安徽,西边的河南都势必会出现连锁反应,大清必然立即国将不国。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山东这个产粮地,大清连养活北地投降的汉军都是一个问题。   如今天津卫的明军已经被限制住了,而刚刚返回京城的两白、两黄旗以及诸多的蒙古八旗,也不再受到掣肘,可以全力出击。   原本阿济格的目标是河南最为咄咄逼人的金声恒,大军返回京城接收粮草之后便即出兵河南,但眼下山东局势危急,也只能折而向东南,先行解决山东的问题再说。   好在原本就已经准备好大军粮草,这一次阿济格紧急出动,济尔哈朗也没有再多做掣肘,毕竟大清的局势如此危急之下,门户之见也当先行放下。   虽然已经年迈的济尔哈朗,如今已经不能再随军急行军,但是两黄旗都统鳌拜与索尼却是正当壮年,完全可以随军而行,也不用担心阿济格趁机吞并或者消耗两黄旗。   大军一路急行,十天时间内便即从京城杀至了济南府边境的德州城,而此时的郑成功依旧还在青州府临淄城与众多前来献殷勤的士绅把酒言欢。   虽然出身海盗,但从来没有参与过郑芝龙抢劫生涯,自小便深受儒学教育的郑成功,骨子里却是一个士大夫,与这些士绅是同一物种。   虽然对唐王系忠诚不用怀疑,但是郑成功对于朱聿鐭的种种政策,却是并非全部认同,尤其是朱聿鐭将屠刀不断的斩向士绅的举措,他更是心中隐隐反感。   只不过儒家向来讲究忠君思想,虽然心中不认同,但是对于朱聿鐭的命令,郑成功却也从来没有打过折扣。   但是明里暗里劝谏数次未果后,郑成功心中不失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绍武皇帝的决心,如今不远万里在北方骚扰满清,也未尝没有眼不见为净的心理在内。   眼下看着簇拥着自己,踊跃捐钱捐粮的士绅们,郑成功委实觉得士绅们,才是大明的根本。   只要有了他们的支持,就没有任何办不到的事情,哪怕如今面对着最凶残的清军,只要背后有他们,明军就能战无不胜。   听着众多士绅哭诉着满清的凶残,以及对地方上残暴的搜刮,以及对王师光复山东,誓言与大明共存亡的感恩、效忠之词,郑成功心中更是升腾起阵阵豪情,觉得这天下再无什么难事可言。   山东是圣人故乡,文教圣地,这里的大儒名士多不胜数,很多都是郑成功这种监生出身的士人,所要仰望的。   这些人的到来,让郑成功更加的难以脱身,但好在郑成功还是知道自己要来干吗的,只是草草的见了一面,约定好在济南城相见后,便即再次带领大军离开临淄城,向着济南开赴而来。   但是也许是君子隐恶扬善,郑成功忽略了这些人都是秘密来访的事实,和对方并没有打算公开站队在他这一边的想法。   不过纷纷扬扬之中,同样明白兵贵神速这个道理的郑成功,在大将甘辉、万礼等的劝说下,再次踏上征程。   这一次再不做任何的停留,沿途士绅们的孝敬,全部都收,但人却再也不见。显然郑成功也已经想明白了一些问题,不再多与这些士绅耽误工夫。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他明白委实有些晚了,原本自莱州到达济南,尤其是这种丝毫没有抵抗的道路上,正常行军最快七八天就会到达济南城下,但如今的郑成功离开临淄之时,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如今阿济格的大军已经距离济南不足五十里,主力一分为二,一路在禹城按兵不动,一路偏师已经迂回到了济阳城,自北方偃旗息旗,向着东方缓缓而行,对章丘城虎视眈眈,随时都能切断明军后退之路。   而郑成功军则是经过四天的急行军,快速的接近到了济南城外不远。   悠闲的赶路了半个多月,突然这么一路急行军而来,更是让众多士兵都有些吃不消,到达城下之后,已经完全成了疲兵。   好在济南城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明军伐木挖沟,在城外数里处安营扎寨,丝毫没有出城骚扰的意思。   唯一不同的是,济南城中守军原本慌乱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戏谑的看向城外还在安营扎寨的明军。   因为士卒体力消耗过大,明军的立营并不算十分稳固,只有浅浅的壕沟与简易的木栅栏环绕,防御力根本不算什么。   但郑成功却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济南城四周严密监视,防备城中可能会出现的逆袭。   这些明军斥候之前便即领教过济南清军的无能,他们更是极为嚣张的直接跑马至城头一箭之地外,就这么施施然的监视着城门,为大军预警。   数里的距离,一旦清军敢于出城,明军在收到警报之后,也会有足够的时间集结军队,作出反应,无论是防守还是痛击对方,都是轻易而举。   但是郑成功却是没有预料到,满清主力大军已经慢慢接近了他,其中有一支部队,更是人衔枚,马衔嚼,战马马蹄上更是包上厚厚的棉布,全军悄无声息,已经趁夜摸到距离他大营不足数里之地。   因为明军的防御重点是济南城,对于大军来路,没有遇到过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自然是极为安全的,从上到下的警惕心自然不会太高。   这也造成了这伙自后摸来的清军,根本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彻底的处于灯下黑的境地。   这是一支足有五千人以上的骑兵军团,此时带队的将领正目光森寒的盯着明军大营,慢慢的露出残忍的笑容,在夜色中露出那一嘴的大黄牙……   今天看朋友圈,***到了我们老家县城调研,真是想去现场看看风采,可惜人不在老家。 第326章 杀气冲天   这支骑兵一直摸到明军大营两百多步开外,这才被人听到动静,有值夜的士兵有些疑惑的看着远方黑暗的大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正在接近,但却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咻!’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自远处传来,一箭极为精准的将这个探头出营的士兵直接身穿脖子,让这个士兵所有惊呼声全部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响。   下一刻,无数的箭矢从黑暗之中不断的飞出,这一队巡逻的明军士兵,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尽数倒在地上。   紧接着数十条打着绳套的绳索,从黑暗之中飞出,大部分都准确的套中了木栅栏的顶部,数十骑全力拉扯之下,整面栅栏顿时轰然倒下,入营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杀!杀光南蛮子!”   前军之中,鳌拜爆吼,手中巨大的斩马刀直指前方,第一个向着明军大营冲击而来。   巡逻士兵的惨叫声,已经惊醒了附近不远处的明军,当天崩地裂一般的喊杀声出现后,因为疲惫赶路而体力不足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及时的反应。   事实上,就算他们体力充沛,也不可能在这种突袭下有多少及时的反应。   无数战马冲入营中,一根根火把在营地中的篝火中一燎,便即立即劈啪燃烧了起来,随着清军的不断入营,一条火龙也快速的亮了起来。   急驰而过的战马上,骑兵将一个个火把扔向路过的每一个营帐,不多时连绵的黑烟便即快速的升腾而起,无数的明军顿时凄厉的惨叫着,带着一身火从营帐之中跑了出来。   但不等他们原地打滚将火扑灭,后面的清军骑兵便即快速的用各种武器将他们斩杀当场。   这种混乱场面中,任何军官想要凭借自身威望,想要组织起兵力抵抗,都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滚滚的清骑面前,不少明军基层军官都在愤怒的嘶吼着,试图组织起自己的麾下,但是他们却是清军最重点的关照对象,往往只是喝吼数声,就会有密集的箭雨直接将之射杀当场。   而他们刚刚聚拢起来的士兵,也会被清骑仗着马速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冲击而崩溃。   清军是从东南方向攻入明军大营的,这个地点是明军防御最为薄弱之处,只是仅仅半刻钟不到,整个东南方向数营明军已经被冲击的支离破碎,无数的明军惨叫着被杀的逃的四面八方都是,建制全部散乱,武器盔甲更是被丢的一件不剩,若不能重新收拢整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战力可言。   “不要追杀败兵,随我向中军冲击!砍下郑逆首级,明军就会自溃!”   眼看着部下已经开始隐隐有分散追杀的趋势,鳌拜吼了一声,将斩马刀向前一指,再次加速向前冲击而去。   号角声声,原本散乱的清军再一次勒马,在冲天的火光中看到了鳌拜的旗帜,便即再次汇聚而来,随着鳌拜继续不断的向前冲击而去。   沿路的明军纷纷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基层军官们根本不等请令,便即开始怒吼踢打着士兵集结,但这黑夜之中,明军着甲与集结的速度可想而知,又因为心中慌乱,许多睡的迷迷糊糊,头脑不不灵醒的士兵们,更是哪有声音便向哪里冲去,更是将军队集结的场面弄的乱成一团。   东南方向的乱象,自然惊动了中军的郑成功,不仅仅是他,距离帅帐不远处的甘辉、万礼等都是披头散发的冲出营帐,一边在亲卫的服侍下着甲,一边不断的派出亲卫命令周边明军快速集结,护卫帅帐。   但是这帮子海盗出身的明军,纪律性与组织性,明显不高,甚至他们的集结速度,连新军都要不如,在火光不断的蔓延而来后,更是乱的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近一刻时间中,才集结起来不到三千人。   而帅帐附近的新兵甚至都已经集结好了四千余人,而且其中三成还已经披好了甲,开始在将领的命令声中,快速的向着帅帐汇聚而来。   动作最快的是王得仁部的骑兵,这伙丘八大部分都是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积年老匪了,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他们的反应却远远超过这些新兵蛋子与海盗们。   二千余老兵更是人人战场嗅觉极其敏锐,根本无须人招呼,全部都快速行动了垭,只用了一刻钟时间多一点,已经大部分翻身上马就位,而且人人都已经披上了盔甲。   一脸阴郁的郑成功,此时已经披甲完毕,脸色铁青的骑坐在马上,在他身边已经汇聚了明军万余马步军,已经有了可堪一战的资格。   虽然不知道偷营的清军数量,但只看他们杀来的速度,以及引起骚乱的区域,估计人数不会过万。   但就算不过万,却也是建制齐全,盔甲武器都是齐备的,更兼偷袭的优势,这般破营而入,也不是如今人人惊惶的明军所能够短时间内扼止的。   “传令,外围各部原地抵抗,帅帐四周兵力集结!火铳兵,火炮立即装填,遇敌无须得令,可由其主将自专击敌!另外,通令全军,溃兵若敢冲击帅帐所在,皆杀无赦!”   郑成功在披甲之时,便开始快速的下达着命令。   一个个传令兵快速奔驰而去,至于他们能不能在乱军之中,找到他们传令的对象,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   “王得仁!带你部伏于我部左右,待我部阻击住敌军前路后,立即从侧击敌!”   郑成功提高声音喝道。   “末将遵命!”   王得仁策马上前,向郑成功拱手回应道。   看着王得仁一拉马头,招呼着自己的骑兵快速消失在步兵两翼之后,郑成功再看了一眼已经集结了部分兵力,来到自己身边护卫的万礼,甘辉等人,接着下令道。   “集结所有能战之兵,就在这里给老子顶住,哪怕剩下一个人,也不得后退一步,违令者斩!本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督战!”郑成功猛的拔出佩剑,猛的刺入向前,怒吼道,“他娘的,我朱成功不是谁想来踩一脚就能踩一脚的!鞑子,想要我朱某的命,那就来吧!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眼见主帅郑成功如此决绝的姿态,没有退路的明军将士眼中顿时露出疯狂之色,刹那寂静之后,无数的声音顿时高声呼喊相应着,整个大营中顿时杀气冲天。 第327章 冲阵   在郑成功发出决战令之时,鳌拜也在奋力的冲杀之中。   此时距离他入营已经一刻多钟了,明军的抵抗依旧在继续着,而且似乎有着越来越顽强的趋势。   鳌拜经历的战场并不少,自十四岁出道做为皇太极的亲兵起,大小战事不下百起,更在皇太极的言传身教之下,已经慢慢成长为沙场的一员良将。   自出道以来,在战场上遇到的以少敌多的场面更是数不胜数,但是每次都是酣畅淋漓一般的摧枯拉朽。   这一次也不例外,尤其是刚刚入营之时,清军完全就是所向披靡,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所过之处,明军无不望风披靡,完全称的上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尤其是鳌拜,简直就是一台杀人机器一般,高效,精准,强悍的体魄再配上这把近两米长的斩马刀,杀伤力更是大的吓人,所遇之敌,几乎就没有一个还能留个全尸的。   五千镶黄旗骑兵,更是在他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无不波分浪裂,死伤狼籍。   但是越接近明军的中军,清军感受到的压力就越是强大,不仅仅是明军数量越来越多,更是因为明军渐渐开始变得疯狂起来。   虽然成建制的抵抗依旧没有出现,但是无数的明军却是分散在营地各个角落,不断的有火铳与弩箭飞射而出,不断的给清军造成杀伤。   虽然这些散兵游勇每次对大清的伤害并不算大,但一路行来零敲散打之下,却是让鳌拜越来越烦心,而处于全军锋矢位置的他,更是这些明军袭击的重点目标,时不时就有冷箭与铳子飞射而来。   虽然高速移动之中,这些火铳箭矢命中率低的吓人,但密度却是极为炽势,甚至他的坐骑都被命中一铳,差点直接让他马失前蹄,痛到极致的战马更是发疯一般的横冲直撞,根本就拉不住。   不得已之下,鳌拜只能杀马,然后翻身骑上心腹奴才递过来的战马,再次向前冲锋。   但明军却是似乎永无止境一般,不断的从四周冲击而来,尽管这些明军根本挡不住战马的冲击,但却是让鳌拜的速度不断的下降,再下降。   当距离中军只有百步之遥,甚至已经能够远远的看到火光下按剑而立的郑成功时,清军却是完全失去了马速,在汹涌的人群中,再没了之前横冲直撞的模样。   “下马步战!”   虽然明军的抵抗比鳌拜想象中的还要顽强,但是从来所向无敌的鳌拜,却是压根不将明军的抵抗放在眼中,直接翻身下马,选择步战向敌。   号角声中,前排的骑兵直接翻身下马,然后一个翻滚,便即冲在明军面前,直接疯狂的砍杀起来。   按照单兵能力,郑成功的海盗兵显然是差上一筹,虽然他们最为擅长这种混战,但面对着在数百下马步战而来,更加擅长混战乱战的清军白甲兵,他们甚至连勉强支撑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被杀的人抑马翻,被白甲兵们直接压着打。   而鳌拜所在的区域,更是重灾区,数十斤重的斩马刀在手的鳌拜,完全就是一个人型怪兽,斩马刀几乎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寒光闪闪之下,所有迎面之敌,纷纷惨叫着倒地而亡,在地上留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这种血腥的场面,让当面的明军纷纷避退,人人如避蛇蝎一般的不断的向两边分散开来。   被鼓舞起来的士气,在清军强悍的步战面前,快速的消融着,这个时期的满八旗虽然已经不在巅峰,但往昔默契的配合却没有消亡。   在白甲兵在前拼杀时,后方的弓箭手却也没闲着,箭矢不断的呼啸而来,将一个个悍勇的明军射杀当场。   二十步内,这种专门用来破甲的重箭,根本就没有什么盔甲能够抵挡的住,只要中箭就不死也得失去战斗力,然后被向前的白甲直接斩杀当场。   在默契的配合下,明军不断的向后败退,根本就收不住脚,当伤亡达到一定地步之后,基层军官基本上被重点照顾,死的差不多后,最后一批阻挡清军的明军终于支撑不住,山崩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中,直接转身就逃。   他们当然跑不了,后面紧追不舍的白甲兵精神大振之下,更是如猛虎出笼,追着败兵的后背不断的砍杀着,而且十分熟练的不断的在两翼挤压着,迫使这些明军向着明军最后一层防御阵地上冲撞而去。   这也是清军的拿手好戏,压迫着败兵冲击友军大阵,为他们当免费的肉盾,哪怕最终这些败兵被明军斩杀殆尽,也会给他们冲阵带来最安全的通道。   但是这一次却是明显有些不同了,明军败兵虽然恐惧,但是他们更恐惧已经蓄势待发的火铳火炮,眼看着自家阵地上已经准备好轰击的火炮,大部分败兵都清醒了不少,飞也似的向两翼逃散开来,让开了正面。   小部分的败兵恐惧之余,有些慌不择路的直接向大阵冲来,却是在一声尖锐的哨声中,一排火铳猛的轰鸣,无数的铳弹直接将这些全部打断在地。   同一时间,火炮也开始了嘶吼,数十门火炮同一时间轰响,似乎整个大地都在这震天的轰鸣声中震颤了起来。   一百余步的距离下,数十颗实心弹虽然可以在空中隐约看到它的运行轨迹,看起来似乎很慢,但实际上却是瞬息行至,落入清军队形之中。   带着巨大动能的炮弹,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够抵挡的。   直接被命中的清军,整个人几乎直接被轰的碎裂开来,在漫天的血肉碎块之中,炮弹继续向前轰击而来,洞穿后面一个披甲兵的身躯,在地上猛的一弹,继续向前撞击而去。   当它最终停止后,却是留下了清军数个倒霉单滚倒在地,捂着被擦中而断裂的小腿,凄厉的惨叫着。   数十门火炮射击,在清军比较分散的队形中,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杀伤效果,但是却是让清军似乎无法抵挡的冲锋势头,直接为之一滞,再不复之前的所向披靡。   “马图轮,兴罗什,你二人带你们的甲喇向右,其他人随我向左,避开南蛮子火器正面,队伍分散开,尽快与南蛮子搅在一起混战,给我杀光他们!”   一颗炮弹几乎是擦着身体飞过,但鳌拜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远方的火炮,毫不动容的高声下令道。   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云贵川不相信喝醉,昨晚真的是领教了,拜服拜服。(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328章 接战   鳌拜的战场经历极其丰富,虽然与郑成功的军队只是头一次交手,但是他立即就能发现这股明军的强弱点。   论起战力,这伙明军委实还看不在鳌拜的眼中,但是论起勇气,这却是鳌拜所见不多的几支敢战的明军。   这支明军战力低下,但是却是如同一群群的扑火飞蛾一般,不断的冲击而来,虽然无法奈何大清八旗,但却能让大清铁骑有种寸步难行的迟滞感。   尤其是最后这不足百步的距离,明军统帅更是表现出了极其狠辣的作风,根本无分敌我,只有敢于向明军大阵冲击之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概不论的杀伐。、   因为这一轮火炮的轰击,大清八旗损失至少在百余人上下,更可气的是,原本还在被驱赶着向明军大阵冲击的败兵,只要没死的,全部都趴倒于地,死也不肯再站起来奔跑。   而八旗子弟却是在后续的火铳射击中,不断的被击中倒下。   不过鳌拜的反应也是极快的,高声传令之下,在令旗与号角指挥下,训练有素的八旗骑兵纷纷跃上战马,呼啸碰上两翼展开了队形。   不过受制于明军大营的限制,清军的分散明显不是太如意,不过明军火器已经射击过一轮,再次装填明显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八旗冲杀而上一个回合了,这是给了清军一个极好的机会。   在零星的火铳与火炮的轰鸣声中,清军虽然不断的倒下,但是冲锋的势头却是根本没有停滞过,这些基本上都是老兵的八旗,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若是退了,等火铳兵与火炮再次装填好,只会死上更多的人。   最后数十步内,满清骑兵齐齐的战马上射出一轮箭雨,借着马速而来的箭雨呼啸而下。   这可不是蒙古人那些劣质的箭矢,而是专门破甲的重箭,顿时将前排明军一片片的射倒于地。   眼见有机可趁,收起弓箭的八旗骑兵,再次绰刀在手,在马上压低身体,毫不减速的向着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的明军猛扑而来。   这种突袭战中,明军虽然集结了不少军队,但是想要如同平时那般各种兵器相互配合作战,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此时的前排,有长枪兵,有刀盾手,更有火铳兵,除了火铳兵外,其他兵种都有抵抗之力。   但是却是根本形不成坚固的防线,许多互不统属的军队之间,更是连顺畅的指挥都办不到。   清军的战马呼啸冲至,挟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猛的撞击进明军大阵。   “噗……”   “澎……”   “呃啊……”   一瞬间,无数的声音齐声响了起来,冲锋而来的清军,有的被长枪兵直接一枪连人带马给捅成了肉串,有的直接一声巨响之后,将刀盾手直接撞的向后翻飞而去。   而更多的则是被战马撞倒于地,惨叫连连之中,却是只能看着清军不断的向前突击而去,尤其是那不断滴落着鲜血的长刀,更是证明它的主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杀戮。   不过明军虽然战力不高,但是毕竟人多势众,尤其是在明军的大营之中,狭小的地方,更是让这里人满为患。   尽管不断有人被撞倒,被斩杀,但是更后面的人却是源源不断,完全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在连续撞到了当面的十数人后,这些悍勇冲阵的八旗骑兵,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战马无力向前的局面。   不过他们却并不意外,而是快速的跃下战马,直接扑入人群之中,便即开始大砍大杀。   这些悍卒虽然悍勇,但是深入明军大阵,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无论如何卖力挣扎,都只能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直接斩为肉泥的下场。   而在这些悍卒之后,满八旗主力已经接踵而至,这一批的骑兵并不象之前只为冲乱明军阵形的悍卒,他们是负责将这乱势更加的扩大,然后将敌人分割包围,以强悍的步战能力将当面明军击溃,最后再投入轻骑兵衔尾追杀。   这批八旗兵与之前的死士几乎是前后脚而到,在死士还在前面不断的大肆破坏明军阵形之时,他们便即到达明军阵地十数步处,数百精锐的步弓手打前,纷纷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在地上一个翻滚便即稳稳站住脚跟。   双手开合之间,已经多出来一副大弓,并且搭好了箭,几乎都是顶着最前列明军的脸拉开了大弓。   所有被弓箭这般指着的明军,几乎一个个恐惧的瞪大了双眼,甚至有些悍勇的,都已经再也顾不上命令,一个跨步便即离开战位,便要向前冲杀而来。   ‘咻……’   箭矢离弦而出的声音,却是不断的传来,只一瞬间,已经找准了自己攻击目标的步弓手们,便即松开了弓弦,一枝连着一枝的箭矢呼啸而去。   最前排的明军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比较的倒霉的甚至还会直接连中数箭,这才不甘的跌倒于地。   这还是第一轮,在这片惨叫声还未停歇之时,又是一轮箭雨呼啸而至,这么近的距离下,这些本就是箭法过人的步弓手们,更是箭无虚发,任何盔甲都无法在这个距离接下这种破甲重箭!   在步弓手们射出第三箭时,根本无法忍耐的明军,便即狂吼一声,在剧烈的战鼓声中,无数士兵轰然爆喝,向前猛冲而来。   在这种攻势下,步弓手们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将弓箭一收,便即向后快速退却而回。   步弓手们虽然退下了,但是数百身披白甲的清兵,却是逆着人潮,凶悍的向着明军正面硬撼而来!   两只互不相让的军队,转眼之间便即再次撞击在了一起,血液飞溅,残肢乱飞,兵器交击声与士兵死亡前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整个战场开始全面狂暴了起来。   在白甲兵后面,则是八旗甲兵,这些身披重甲的士兵,虽然论单独战斗力,根本就不是白甲的对手,但他们却是胜在数量众多,在他们快速加入战斗之后,明军更是脆弱不堪,不断的被清军压着后退,再后退。   不过很明显的是,在明军士兵彻底崩溃之前,清军的进攻速度已经完全被扼止了下来,更是一步一个血脚印的慢慢向前而进。   “发信号,命令王得仁部立即出击!”   在帅旗之下,看着以少胜多将自己部下按着痛揍的满八旗,如今进攻的势头已经下降了好几个档次,郑成功再不犹豫,立即下令道。 第329章 激战   “咻……”   数道烟花腾空而起,在黑暗的天空中炸起一片片煊烂的图案。   随着烟花在空中炸响,两侧的黑暗中,密集的马蹄声立即雷鸣一般的响起,向着右翼清军骑兵呼啸而来。   “伏兵么?塔幕颜,你部在外围阻当,勿要浪战,务必为大军争取半个时辰时间!”   鳌拜却是裂嘴一笑,丝毫没有在意的模样,甚至看向这些伏兵时,还露出阴测测的冷笑。   号角声声中,清军右翼骑兵立即开始收缩,外围骑兵纷纷下马,将战马顶在外围,弓手立即在战马圈内拉开弓弦,一枝枝重箭如同流星一般快速的向着奔腾而来的明军袭去。   数百箭矢,立即让明军骑兵倒撞下马近百骑,但是后续的骑兵却毫不理会,继续打马向前猛冲而来。   两百多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距离,几乎在清军调整好阵势然后射出第一轮箭之后,根本来不及转向的明军前锋骑兵,便即纷纷撞在了阻拦的清军战马身上。   一时间,战马长嘶的声音不绝于耳,数十匹躲闪不及的战马冲撞在一起,骨断盘折的声音不绝于耳,更有不少明军骑兵直接被甩飞而出,落入清军防御圈中心,还未落地就被清军直接给分了尸。   左右有空间挪腾的明军骑兵,则是纷纷绕开正面,迂回向两翼,向着塔幕颜甲喇包围而去。   不过,面对着清军已经形成的战马障碍圈,明军骑兵能做的其实并不多,已经失去马速的明军骑兵,只有挥刀不断斩杀挡路的战马的办法,才能接触到战马圈子之中的清军。   但是里面的清军哪里会让他们如愿,这么近的距离下,清军的重箭几乎就没有失手的可能,接连不断的重箭让任何靠近防御圈的明军骑兵,都活不过十息时间。   交手只不过小半刻钟时间,至少损失了数百骑的明军骑兵,无人骇然的倒退而回,一时间再无人敢去冲击清军的乌龟阵。   右翼虽然被明军骑兵攻击,被迫分出近半兵力去阻击,但是单凭手中的千多人,鳌拜却依旧没有停止进攻,而是带着人疯狂的向前冲击,战事愈发的惨烈起来。   对于面前十数个举盾挡路的明军,手中斩马刀明显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犀利。没有了鳌拜这个锋矢人数突破在前,清军再向前进攻时,损失一下子便大了起来。   无数没有退路的明军,疯狂的挥动着兵器,虽然单兵战力不及清军,但是数人,甚至十数人齐齐挥舞着兵器招呼下来,就算白甲兵,也依旧接不下来这样的攻击,片刻间便是数十人横尸当场。   已经打发了狂性的鳌拜,眼见斩马刀无用,将斩马刀换到左手,右手一把抓起地上一具明军尸体,在狂野的力量迸发之下,将之当成重锤使用,一个轮动,直接砸在盾墙之上。   百多斤的明军尸体轰然砸在盾牌之下,举盾的明军士兵只觉得一座小山撞将上来一般,盾墙顿时一阵阵的摇动。   不等这些手臂酥麻的明军稳住身影,又一轮撞击接踵而来,这一声当面的两面盾牌顿时脱手而飞,不等侧面的明军刀盾手从震憾之中恢复过来,鳌拜一个助跑,直接将这具尸体猛的掷了出去,顿时将左侧数个刀盾手砸的踉跄倒地。   “嗬嗬……”   鳌拜发出一阵阵渗人的笑声,斩马刀向前一指,身边的白甲勇士欢呼雀跃,纷纷的向前狂冲而来。   “趴下!”   就在这时,明军阵营中却是突然传出一连串的喝吼声。   众多明军士兵,尽管已经被鳌拜这种非人的表现吓的腿软脚软,依旧是闻令直接趴到地上。   这是他们在海上经常干的事情了,在双方战船火炮对轰时,寻找掩护物躲避炮火,早就是他们基因之中的烙印了。   在明军如同割倒的麦子一般轰然倒下之后,无数的火铳却是突然在其后面端平,黑幽幽的铳口已经瞄准上了冲击而来的清军白甲兵们身上。   “澎……”   尽管还有不少已经被吓傻了的明军士兵依旧僵立着身体,但在军官的号令下,火铳兵们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连绵的炒豆子一般的轰鸣声骤然响起,一片白烟弥漫之时,正在前冲的白甲兵们,许多人都是身体如同被重锤猛的砸中,向后仰天便倒。   这个时代的火铳虽然射程不远,但是数十步的距离内,就算这些身披两层甲胄的白甲兵,也根本难以抵挡住铅弹的冲击!   一次齐射,几乎所有蜂涌而来的白甲,就直接被放倒了一大半!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轮,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火铳齐射便连绵而来,清军冲锋的势头直接被打断,直接丢下了三百余具尸体和伤员,便即溃退下来。   这场变故,让鳌拜都有些措手不及,也幸亏是刚刚他强行打开明军的坚固防御,用力过大而暂时脱力,没有第一批冲上前面,当密集的铳弹穿透白甲防护再击在他身上时,并没有多少力道,只是将他的盔甲撞的略微有些变形。   在第一次齐射后,已经反应过来的鳌拜,二话不说,便即直接从地上抓起一具尸体挡在前方,整个人如飞一般的后退。   他虽然悍勇,但却不是傻子,在这个距离上强行与火铳硬碰硬,那是蠢货才会去干的事情。   三轮火铳过后,鳌拜手中尸体已经多了十多个前后透亮的血窟窿,就算是他本人,盔甲也已经被击的坑坑洼洼,甚至有一处盔甲薄弱处,甚至已经被击穿。   但是好在有尸体抵挡在前,再被盔甲挡了一下,铳弹并没有多少动能,只是将其皮肉破开,没有能够继续深入。   “步弓手,还击!”   这点小伤对于鳌拜来说,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有理会,再次一挥斩马刀,粗豪的声音直接炸响在已经有些寂静的战场之中。   惊魂方定的步弓手们,立即像被人抽中了一鞭子一般,急步向前,根本就没有瞄准,重箭飞快的向着正在转身后退的火铳兵们呼啸而来。   双方距离已经超过了五十步,数十步的距离内可以破甲的重箭,虽然这个距离还显得有些远,但对于基本上不披甲的火铳兵来说,这些箭矢也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   一片连绵的惨叫声顿时响起,火铳兵大片大片的倒下,但弓箭不比火铳那般需要极长的装填时间,直接是在明军火铳兵惨叫的同时,又一轮箭矢再次呼啸而来…… 第330章 大败   “起!举盾!进攻!”   火铳兵们亡命逃遁之时,明军步兵阵营之中,已经反应过来的军官们,纷纷发出命令。   原本倒伏一地的士兵们,立即七手八脚的爬将起来,有盾的举盾,掩护着身后的战友,在激昂的战鼓声中,直接向着已经成为清军最前列的马步手们冲锋而来。   马步手们并没有迎战,他们的目标只是明军的火铳兵,而近身肉搏自然会有其他同袍接下。   在明军冲来之时,便即纷纷收弓后退,甚至有些箭法极佳,心理素质极好的存在,在撤退之前,还连续射出几箭,命中几人,这才施施然的快步退下。   双方甲兵再一次混战在一起,不同之前的是,这一次清军现也没有了之前势如破竹的气势,三轮火铳齐射打掉的不仅仅是清军众多的精锐白甲兵,更是将清军的气势一并打掉大半。   如今清军还在进攻的人数已经不足六百,就算依旧还有鳌拜这个猛人领头,但在白甲精锐损失大半的情况下,没有强悍队友们配合下,已经有些脱力的鳌拜,也难心当的起锋锐的责任来。   只能是拼着胸口一股子气势,跟明军咬着牙坚持对耗而已。   右翼鳌拜军已经有些兵力不继,左翼清军虽然人数还有两千上下,但是没有绝世猛人打头阵,面对着郑成功麾下数量三倍于他们的新军,他们的进攻也有些进展缓慢。   大战已经进行了一刻多钟,尽管新军已经被压迫的不断后退,只有招架之力,但清军却始终无法将之彻底击溃,依旧是对耗的状态。   而更可怕的是,在还算稳固的将清军进攻的脚步抵抗下来后,原本溃败的明军似乎已经有了再次汇聚的打算。   从身边火炮从零散,慢慢开始变得连绵就能看的出来,明军溃兵已经慢慢被组织了起来,已经开始试图从侧后对清军展开袭扰和牵制。   不过鳌拜却似乎一点也不为眼下的局势担忧,尽管支撑的极为狼狈,身边的心腹奴才不断的倒地,哪怕已经慢慢处于包围之中,但他却是一点撤退的意思也没有,眼中的疯狂却是越来越炽烈!   轰……   就在这时,鳌拜侧翼拦截明军骑兵的塔幕颜部方向,却是传来了连绵的火炮轰击声。   在强攻无果的情况下,王得仁果断的放弃了这种送死战术,直接命人拖来了十数门在大营周边的火炮,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装填火药弹丸便即向着猬集在一块的清军轰击而来。   没有操控过火炮的王部骑兵们,这一轮火炮的射击精度委实惨不忍睹,清军这么大的防御面,十数门火炮只有两发命中,甚至还因装药量太大,直接将数门火炮弄的当场炸了膛。   对于清军的杀伤,甚至还没有自己人被炸死的多。弄的剩下的人,人人都对火炮直接敬而远之,再也不愿意靠近分毫。   不过唯一比较好的效果,便是两炮命中战马群之后,直接将战马惊的四散而逃,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不过这突破的机会只是稍纵即逝,不等明军骑兵冲锋,清军便已经再次从旁边拉来战马,将这块缺口重新堵上了。   “老子还不信了!继续给我装填,一定要轰开这个乌龟壳!派人去找些火炮手来,老子还不信还玩不了这铁疙瘩!弹药给老子少装一些,你他娘的想死也不要拉上老子!”   王得仁眼见这事有门,眼看一众人被火炮吓的连连倒退,他直接跳下马来,亲自指挥如何操作火炮。   这东西,他虽然从来没有玩过,但是见过的次数不少,也明白为何会炸膛。   眼见自家大帅都敢亲自靠近火炮,手下的官兵顿时来了底气,数十个亲兵更是齐齐上阵,协助王得仁再次装填起来。   花了比熟悉炮兵多了四五倍的时间,王得仁这才将剩下七八门火炮重新装填完毕,再次将火炮炮身压低,瞄向了清军的乌龟阵。   但是不等王得仁下令射击,大营北边却是突然响起了冲天的呐喊声。   只听了一声,王得仁脸色便即大变,因为这是满人的语言,来的并不是山东兵,而是另一路的满八旗!   这呐喊声,不仅王得仁听到了,身在阵中的郑成功同样也听到了,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因为为了收拾敢‘孤军深入’的鳌拜军,郑成功几乎将能够调动的兵力全部调了过来。   大营北方位置,如今基本上已经处于真空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阻拦另一路清军的突袭。   更可怕的是,军中几乎所有火炮都在大营北边,那是准备明日开始攻城时所使用的,如今无人看守之下,这些东西就要全部姓了清了。   若是这些火炮全部被拉过来对准自己,只要一想到这个结果,郑成功小脸都要变绿了。   “哈哈……索尼来了,正黄旗到了!南蛮子死期到了!小的们,随我杀光这些南蛮子!活捉郑森,让他们一家团聚!”   狂笑声中,鳌拜再次生龙活虎起来,如同疯虎一般,挥舞着斩马刀,当者非死即伤!   鳌拜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两黄旗已经汇合,说明阿济格的部署已经基本就位,此时明军向东、向北入海的撤退路线,必然会被切断,大军团团围困之下,郑成功已经是无路可逃。   “靖海公,事急矣,突围吧!”   王得仁此时已经扔下了刚刚装填好的火炮,飞马来到郑成功面前,急切的说道。   郑成功哪里会不知道情况危急,单单鳌拜一路军队,就差点让他灰头土脸,再来一路清军,哪里还能抵挡的住?但是战前夸下海口,此时要脸面的他,根本拉不下这个脸来说出撤退二字。   只看了一眼郑成功的脸色,王得仁就明白郑成功心中的想法,不同于郑成功,王得仁从当了流寇那一天起,就已经习惯了东逃西藏的日子,十数年与明军的大战下来,更是根本不知道脸面为何物,打不过就逃对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一般,毫不稀奇。   眼下看郑成功文人薄脸皮又开始折腾人了,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撤退!大家登州城见!”   王得仁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拉过郑成功坐骑的马缰,狂吼着扔下这句话,挥刀砍断了将旗,直接就跑。   随着将旗的倒下,还在奋力抵抗的明军,短暂的寂静片刻后,立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如同被海浪冲击到的沙堡一般,轰然散向四面八方…… 第331章 逃命   虽然王得仁说的是登州城见,但是他却并没有真的向登州城方向而逃。   作为大明数的上号的逃跑专业团队闯营出身的王得仁来说,这个时候再想向登州撤退,那绝对是十死无生。   毕竟满清如今只来了两路人马,观其人数都不过数千人的样子,但这可都是正牌的满八旗,不可能会是单独而来,配合其作战的军队,至少也得数倍于他们。   而且在满清体系中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王得仁,更是发现这一个更邪乎的事情,这满八旗竟然亲自冲阵,而不是他们惯例的先用炮灰上前的战法,这委实不是满八旗的作风。   既然这满八旗都不顾伤亡亲自冲锋了,好他们后面自然是有更加强悍的人在指挥他们,那问题就简单了,能够指挥两黄旗亲自破阵的,自然只有如同太上皇一般的多尔衮,不,如今应该是已经接替了多尔衮之位的阿济格了。   两白,两黄旗四旗齐至,王得仁就算再悍勇,此时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面对四旗外加海量的蒙古骑兵,再拖上几天,若是再来个几万的陕、山绿营,那估计想跑都是一种奢望了。   不过算算时间,步兵想这么快到来,根本不可能,但是只有这数旗再加上蒙古骑兵,就足以在明军撤退的道路上,匹马不得回了。   因此,王得仁的突围方向根本不是向北或者向东,而是向南!   在一路上救下能够顺手救出的明军大将之后,王得仁毫不停留,带着麾下骑兵,直接向南溃围而出。   果然,在最南边清军封锁最为薄弱,只是一队虚张声势的游骑兵,根本无法对明军造成什么阻挠,被王部骑兵直接一冲而过。   但接下来的时间,王得仁部就很难过了。   清军很快发现了这么一大股骑兵突围而出,接下来便是永无止歇的不断追击。   好在如今的满八旗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虽然这坡不是陡坡,但是毕竟是在走下坡路。   就比如现在的追击,第一个吃不消的便是八旗老爷们。   这些在北京已经吃了好几年铁杆庄稼的八旗老爷们,虽然武勇还保留着七八成,但是意志力方面,已经退化了许多。   不要说努尔哈赤年代之时的卧冰爬雪,千里奔袭的藏獒形象,连皇太极初、中期辗转远征万里,穷追蒙古林丹汗到西域的猎狗劲头都已经不存在了,甚至可以说,皇太极死前,已经基本上人人过上好日子的满八旗上下,都已经失去了奋力拼搏的动力,完全退化为靠着往日咬死过人的名头,来恐吓整个大明了。   若不是崇祯末年明军委实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了,但凡还有几支能打的军队,满清在那个时候就根本就没有任何气魄入关了。   如今八旗战力大部还在,还不是数十年后,对上吴三桂都被打的灰头土脸的老爷兵,只不过没了意志的加持,他们最多算是精锐军队,已经算不上强军了。   不过蒙古人却是在连续的战争中,慢慢的将战力增强了上来,不过受制于落后的战争思想,以及武器盔甲的被限,还有本就对满清不太服气的心理作用。   这些蒙古人的战力,在大明始终没有被完全展示出来,一直都是打酱油的存在。   当然这说的是在对攻之时,而不是眼下穷追落水狗之时。   在追击方面,蒙古人是绝对的专家,满清大军只是追了一个多时辰,十年百多个掉队的明军便即打道回府了,毕竟打着郑成功大旗的一队亲卫,依旧在带着数千人,疯狂的向着北方冲击而去,登船入海的企图,加瞎子都看的出来。   但是不同于被水师揍的脸庞都肿起极高,已经将大明水师列为头等大敌的满清方面,对于骑兵无敌论从来不曾动摇过的蒙古人,却是没有放弃,而是一直在后追击着,因为他们始终觉得,郑成功更可能就在这支骑兵之中。   一夜工夫,双方一追一逃,天色蒙蒙亮时,已经到达了平阴地界。   “本公不走了,与蒙古鞑子决一死战!”   一个晚上的颠簸,让郑成功差点将隔夜的饭给吐出来,听着后面隆隆的马蹄声,愤怒的嘶吼道。   “国公爷,你还是再忍忍吧。你我两部骑兵如今满打满算只得两千余骑,而且士气已堕,追在后面的骑兵至少有五千余骑,只怕难以力敌,今晚死的弟兄已经够多了!”   王得仁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有些不耐烦耐的劝说道。   他出身贫寒,与郑成功这种出生豪门的贵公子,天生就不对付,更因为郑成功之前为了一帮子酸丁而拖延时间,给了满清增援济南的机会,更让王得仁对郑成功深深不满。   此刻若非是处于同一阵营,又同为逃难的袍泽,王得仁甚至理都懒得理会他。   虽然被王得仁如此顶撞,但出奇的并没有人出来喝斥,眼见自己一众心腹都扭头他处,郑成功一阵沉默之后,却是再不出声,再次闷着头开始赶路。   做为历史上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之人,郑成功虽然有各种缺点,但坚韧不拔,能听的出去良言,也是必备的素质。   他唯一缺少的便是历练和经历,更因为之前一路实在太顺风顺水了,让他有些张狂和骄横了。   如今大败之下,虽然心中苦痛,但是眼见众人的反应,他不由得开始反思他这一路来的所做所为,痛定思痛之下,整个人也成长了许多。   “报!报国公,候爷,前方便是长山,再过十里便是南马山村!”   正在郑成功默默反思之时,一个斥候打前而回,快速的向着他们二人禀告道。   “好!通知全军,全速赶往南马山村!”   王得仁听闻消息,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哈哈着笑道。   命令很快便被传递了下去,听闻将军突然要求大伙不惜马力前往南马山村,所有人虽然惊讶,但却没有人置疑,大伙儿就是靠着将军的判断,这才逃出重围,眼下将军有命令,那执行便是,不用想那么多。   “宣城候(王得仁在南京之役后由清武伯升为三等候爵)请了,不知大军前往南马山村可有什么讲究?”   郑成功却是有些不解,十分客气的问道。   “回国公,这是某家当年来过之地,等到了地方,国公一看便知。国公想要报仇,这里可是最好的选择!”   郑成功现在的客气态度,让王得仁十分受用,同样客气的笑着说道。 第332章 反击   等大军到了南马山村,立于长山山脚下茂密的山林之中,郑成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的位置可谓极佳,右边是连绵的山脉,左边就是黄河,更妙的是,这里山脉与黄河之间,只有窄窄的数里之遥。   立于长山半山腰,还能远远的看到奔腾而过的黄河,似乎能听到黄河奔腾时发出的呼啸之声。   而长山脚下,则是密林,看似无法通行,但实则别有洞天,大军到达这里后没有停留,而是全军再向前奔行了数里,这才折而自附近一条小路绕行其中,并且偃旗息鼓,藏在灌木的掩护之下。   郑成功左右极目看了看,这个地方哪怕藏下数千人,都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为了让蒙古人上当,虽然主力已经躲了进来,但是还有百多骑马尾上绑着树枝,依旧狂奔在远方,在这里看去,前方依旧是烟尘冲天,似乎大队人马正在奔逃。   不过郑成功却没有傻傻的去问王得仁,是如何得知这么一块偷袭的好的地方,事实上也根本不用去问就能知道。   毕竟这个流寇出身的家伙,被官兵追了这么逃命了这么多年,知道一些隐蔽的地方,根本不足为奇!   最让郑成功惊讶的是,整个过程王得仁都不慌不忙,似乎已经算准蒙古人不会来的这么快一般,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蒙古人追上来之时比明军到达晚了半个时辰。这让一直提心吊胆,但却不好置疑的郑成功惊奇不已。   “宣城候,你如何判断蒙古人不会来这么快?”   最终郑成功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出言询问道。   “很简单。兖州府西北一马平川,根本不怕追丢。而蒙古人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他们最好的追击时间不是夜晚,而是白天!所以我料定,蒙古人一定会在天亮之前暂时休整,给战马喂精粮,让士兵短暂休息恢复体力,尔后再一战灭了我等。”   王得仁也没有藏私,十分详细的解释道。   郑成功闻言心中多了一些明悟,明白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这才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已经安排已定,二人便再不言语,只是耐心的等待着。不足一刻钟,滚滚的烟尘便从远方天空上扬起,在看到烟尘的同时,数十骑蒙古斥候也出现在不远处,为大军探路寻觅。   这些人很快便通过地上的马蹄印,判断出了明军的去向以及大概数量,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毕竟这是货真价实的大军前行的痕迹,如假包换。   再看着前方远远扬起的烟尘,这些斥候很快便即再次打马向前,只是分出一骑折返而回,通知大军明军已经从这里通过,再向前方而去。只有数骑远远看向密林处,甚至还有数骑行至不远处,草草观望一翻,但却没有入内。   毕竟地上入林的地方,并没有马蹄痕迹,看起来也不象是有路的样子,那他们就不会每个地方都入内搜查一番,毕竟一路行军而来,有嫌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若是每处有嫌疑的地方都这么查一次,再多出十倍的斥候也不够用。   这本就是行军必备的手段,虽然有斥候靠近,但是没有命令下,藏在密林之中的明军虽然心都提了起来,但却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音,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   不多时,滚滚大军便即奔行至明军藏身地不远,沿路的斥候已经回转了两人,带回的都是敌军就在前方的消息,尽管这个地方地形看起来有些危险,但蒙古人都没有多少想法,敌军就在前方,难道还怕被明军伏击不成?   在蒙古大军到达此处之时,前方已经发现不对的蒙古斥候,此时正发疯一般的抽打着战马,迅速向这里奔回。   此时的他们,已经发现了明军自数里外折而入林,再一联系到之前看到的那处险地,他们当即眼睛都红了,直恨不得立即插翅而飞回,告诉主力大军要小心埋伏!   但是他们回来的毕竟还是太晚了,在蒙古大军前锋已经过了山口后,中军正在快速通过之时,明军终于动了,一支支响箭不断的从密林之中射上天空,早就蓄势待发的明军,立即号角齐呜,无数套着笼头的战马,自密林之中踩踏着灌木而出,向着蒙古人便即冲杀而至。   事出突然,又是突然被明军从侧翼偷袭,蒙古人根本来不及展开战斗队形,便即被明军冲至身前,然后一轮屠杀立即开始!   骑兵交战,马速就是一切,而从侧翼直接撞入敌阵,将敌方骑兵直接斩为首尾难顾的两截,更是所有带兵之将所梦寐以求的战机。   而这一切,都被明军得到了,在高速而来的明军面前,蒙古人就算天生就是骑兵,也根本无法招架,只是一个冲击,蒙古人便即立即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知道时不我待的王得仁,根本不给蒙古人任何喘息整队的机会,直接凿穿了蒙古中军,便即直直向着行军大旗而来,他的目标便是旗下之下的一众蒙古头人,意图擒贼先擒王。   面对着占尽天时地利,并且凶狠异常的王得仁,别说区区只有数百的蒙古护卫,就算再多上一倍,在这种环境下,也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根本无法抗衡势若破竹一般的明军骑兵,更是在王得仁这种悍将面前,无不波分浪裂。   眼见杀的人马皆赤,距离自己只有几个马位的王得仁,早就失去了祖先武勇,只是依靠血脉继承头人位置的这些个蒙古头人,根本就没有上前血拼的意思,不断的喝斥着左右上前杀敌,自己却是十分利索的纷纷掉转马头,直接掉头就跑。   “哪里走!”   王得仁一声大喝,右手马槊猛的一顶,借着马速将正面阻拦的蒙古骑兵直接挑飞,借着巨大的惯性,左手抽出一把马刀,猛的向前掷去!   数个马位的距离,这带着巨大力量的马刀,直接便将其中一个蒙古贵人刺了一个透心凉,惨叫一声便即倒撞下马。   这种悍勇,让蒙古骑兵无不纷纷侧目,而被他盯上的那批蒙古头人,更是惊呼一声,几乎亡魂皆冒,纷纷俯身于马背之上,用力不断的踢打着战马的身体,在护卫的保护下,不断的喝吼着前方的人让路,并且让人去阻拦这些如同煞神一般的明军将领。   眼看着这些扔下自己指挥职责,只顾逃命的敌将,虽然距离对方越来越远,但王得仁却并没有任何的失落,相反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而被命令上前阻拦的蒙古骑兵,面对着疾冲而至的明军官兵,也并没有多少还手之力,尽管这个时候明军上下,也尽是一些丢盔弃甲的败兵,但是在气势上,明军已经开始渐渐压倒了连主将都开始逃命的蒙古骑兵。   而失去统一指挥的蒙古骑兵,虽然比绵羊要强一点,但却是根本强不了多少。面对着王得仁为锋矢的进攻,根本没有一合之将,完全是挡者披糜!   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却如同蛟龙入海,直接将蒙古人的中军搅的七零八落,乱成一团。   王得仁这一批数百骑的队伍,只是负责斩首或者瘫痪对方指挥中枢的任务,而真正对蒙古骑兵进行毁灭性打击的,是从两翼冲出的明军主力骑兵!   而听到冲天的喊杀声后,前面的蒙古骑兵纷纷勒马回顾,或者遥望的蒙古骑兵们,却是愕然的发现,自家的将旗就这般突兀的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然后便是中军方向尘土大起,紧接着便是无数乱兵开始惊惶失措的逃的四处都是。   而在他们后面,则是如同杀神一般从满天烟尘中冲杀而出的明军骑兵,虽然旗号破破烂烂,但在后面如砍瓜切菜一般追杀着蒙古骑兵的气势,却是让人无不忽略了他们的落魄,只剩下那满天闪烁着的刀剑寒芒在眼前闪烁。   不等这些蒙古人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全线出击,全速冲击而来的明军主力已经到达了他们面前。   与昨夜明军大败一模一样,在望到将旗自中军消失之后,整个蒙古追击大军便即斗志全无,在明军侧翼攻击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无数还没有醒悟过来的蒙古人,便在高速的明军骑兵面前,纷纷被砍翻在地,后面的蒙古人更是没有看到情况,便在突然出现的密集的刀枪面前,纷纷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几乎一个瞬间,整个蒙古骑兵队列便即全线出现混乱,无数的明骑与蒙古骑兵厮杀在一起,应该说一场不公平的屠杀。   根本没有坚持到一刻钟,失去统一指挥,又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明军伏击他们的情况下,死伤惨重的蒙古人便即全线崩溃。   逃的最快的当然要属在大军最后的幸运儿,在眼看全军溃散的情况发生后,他们根本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掉转马头便即消失不见,甚至逃的比那些头人还要快上许多。   而逃的慢的要么投降,要么就是死于明军的冲击之下。   更有一些慌不择路的,甚至被同袍不断推挤着,不断惊呼着掉入黄河之中,只是在河面上胡乱挣扎了几下,便即被吸足了水后重如钢铁的皮甲直接带着沉入河底消失不见。   五千之前还强大之极的蒙古骑兵,只是一战便即彻底溃散,明军在解决了生死危机之余,获得一批急需的粮草补充之外,更是让明军重新恢复起士气,最宝贵的是得到了海量的战马,机动力更是大大增强,更增加了许多保命的机会。 第333章 愤怒   不过对于明军来说,生死危机依旧存在,而且还是不小的危机。   他们处于满清腹地之中,无论向哪个方向都要面临着敌人,若不尽快寻出一条路来,等得到消息的满清再次抽调大军而来,他们依旧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宣城候,如今大军该如何行止?”   这场大胜后,郑成功更加的低调了,连这种本来应该是他这个明军主帅定夺的战略方向问题,也没有再独专,而是向着王得仁询问道。   “回国公,眼下再向南怕是不成了。山多水网众多不说,千里之内也没有我大明军队存在,大军继续向南,单是粮草问题,就足以让大军覆没了。”   王得仁一指新得到的数千战马,这些牲口可是耗粮大户,如今手头上近八千匹战马,所需要的粮草都快顶的上数万步兵了。   “向西越过归德府,倒是可以直接与金帅汇合,只是河南比之山东安徽更加的破败,更兼有高第之流坐镇开封,虽然此人如今态度暧昧,在大明与鞑清之间骑墙观望,我等若是不去惹他,他可以与我等相安无事。但若是我等想要强闯其防线,不啻于逼迫其与我大明为敌。   一旦被高第拦截,哪怕只是数日工夫,鞑清的追兵必然会追至,到时怕是两面夹击之下,匹马也难逃了!”   至于向东的可能,王得仁并没有提,郑成功也没有问,这个时候折而向东,必然会直接撞入满清的怀中,数万大军合围之下,更是难有生理。   “那就只有向北重回天津卫了!只是这风险,怕是也不会低吧!”   眼见没有了选择,郑成功目光中多了一丝坚定,沉声说道。   “风险是有,但是如今鞑清主力基本全部进入山东,若是偷越黄河,自东昌府入河间府,沿运河而上,方向不会偏差,而且数百里的距离,我等皆为骑兵,又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数日之内便可到达!只要速度够快,就足以在鞑清反应过来之前,在其主力暂时停留在山东之际,河间府空虚之时,全速而过。   唯一麻烦的便是驻扎于静海的鞑子骑兵,不过对方虽然人多,但想要拦住我们,却并不容易,而且还有天津卫的禹城候(任良朋)数千骑兵在,真的战起来,我等也不是孤立无援!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粮草,最多也就能支撑这几日了。国公,我等想要溃围,唯有向北拼上一把了!”   王得仁最后一挥手,语气坚定的道。   郑成功只是思索片刻,便即点头同意,作为一个拥兵十数万的枭雄,郑成功当然不会缺乏这种当断则断的果决。更别说眼下时不我待,只能尽快行动,根本来不及任何犹豫。   两人商议妥当,便即斥候四处,沿黄河不断的探查水位,寻找适合渡河的位置,并且寻找两岸的舟船,用来载大军过河。   ……   在郑、王二人在为逃命紧张的忙活时,西南地区的局势却是突然紧张了起来。   贵阳城。   自从退回贵州以来,孙可望对于局势的绝望,是一日多过一日。   这不仅仅是因为被完全堵死了进取的道路,更因为李定国的不配合,让西营在事实上,已经完全分裂了。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孙可望想要看到的,他的野心虽然大,但他却并没有失去判断力。   在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下,任何野心都只是一个笑话,退回贵州以来,完全就是坐吃山空的日子,更是让孙可望极为的心焦。   十数万大军,靠着抢来的东西,只是美美的吃了三个多月,孙可望就敏锐的发现,物资储备已经开始接近最低限度的警戒线了。   孙可望不是一个坐等危机到来才想着去解决的人,在发现不妙之后,他便立即开始在贵州各种巧立名目,百般的征粮征税,以供养自己的十数万大军。   为此,他不惜比朱聿鐭更提前一步,直接在贵州省内实行士绅一体纳粮的举措。   甚至更是丧心病狂的将赋税直接提到了五成的规模,这种高度的赋税,可以说在华夏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哪怕是崇祯年间,最多也只是不足两成而已,当然崇祯年间的二成完全就是官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被层层加派转嫁之后,落在百姓头上,完全是亩产的数倍还多。   孙可望不是崇祯皇帝,他来自民间,对于地方士绅官僚的小算盘,显然比崇祯皇帝清楚的太多了,在大力整治地方官僚士绅层层加派之后,落在普通百姓头上的负担,却是要比崇祯朝时还要轻上许多。   不过这一下,却是让整个贵州完全炸了锅,尤其是士绅们,在享受了两三百年的免税政策后,突然被来了这么一手,而且还是亩产一半的赋税,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接受。   一个月内,贵州省就发生了数十起抗粮的事件,甚至有些距离贵阳城比较远的地区,甚至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反叛。   但是这些叛乱,在孙可望的铁腕镇压下,根本就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反而因为大肆抄家,让孙可望的钱粮危机大大降低了许多。   最令孙可望头疼的是,贵州属于少民的聚居地,这里的人向来不服王化,大明向来便是以羁縻的方式加以统治,但是到了孙可望这里,却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统治了。   大明富有四海,就算对少民进行羁縻统治,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将赋税征收上来,不太依赖于这些少民。   但隅居贵州一隅之地的孙可望,却是不可能这么做,毕竟贵州省六七成的地盘,都是这些少民的,若不能从他们哪里征来赋税,仅靠贵州省内汉民的赋税,那绝对是入不敷出的。   好在如今孙可望势大,又拿着数个不谁想的土司立威,将其整个部族尽数屠灭,各地土司都十分识相,不敢单独去薅孙可望的虎须,基本上都能拿出部分钱粮交给贵阳,以表示臣服之意。   虽然拿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但相比于一个个将这些土司全部剿灭或者压服,这算是代价最小的双赢局面。   这些人的存在虽然让孙可望头疼,但却不会令孙可望愤怒,最令他愤怒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亲如手足的老兄弟,李定国! 第334章 安氏覆灭   贵阳城,秦王府。   孙可望狠狠的将手中的茶杯摔的粉碎,整张脸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了。   使者刚刚过来禀报,李定国依旧没有答应来贵阳拜见永历皇帝,甚至与他会面的要求都直接予以拒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孙可望让永历皇帝直接下旨,令李定国入朝晋见。   对于孙可望的要求,永历皇帝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毫不拖泥带水的写了一道情深谊切的圣旨,将他对于晋王的思念之情尽付于文字,任何人看到,都会从这道圣旨中,看出皇帝对于这位大臣的宠爱,简单就是君臣相得的最佳的典范!   但这道饱含着皇帝思念之情的圣旨,一发出后便即石沉大海,李定国这个不忠不孝的臣子,甚至连道回应奏折都没有发来,这圣旨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送到李定国手中。   孙可望却是知道,李定国是收到了,而且还是当众收到的,只是李定国连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让太监宣旨,而是直接取到手中读完,便即直接扔到了一边,再不理会,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内急直接入厕用了。   除了这道圣旨,孙可望的使者也同样随同而来,但是李定国对于使者要求密谈的请求,直接予以拒绝,对于使者无奈当众说出孙可望想要与其一唔的要求,李定国更是一口回绝。   眼见永历皇帝这块烂招牌已经完全无用,孙可望连续数次派出使者,会面地点也从贵阳城一路向西南蔓延而去,甚至这最后一次提出双方在云贵边境会面的提议,李定国依旧是毫不犹豫的直接予以回绝。   最令孙可望愤怒的是,随着自己使者越派越勤,李定国反而不断的向着贵州边境增兵,一副警惕心已经提到最高,只等着自己出兵偷袭的姿态。   不得不说,李定国的想法并没有错,孙可望确实是打着不断和谈的名义,然后偷袭云南西营,一战而定乾坤的主意。   也许是因为双方实在太熟悉的缘故,孙可望对于速战速决拿下云南已经越来越不抱什么希望。   而真个的来一场大内讧,又不是孙可望所愿意的,毕竟内讧过后,就算他是胜利者,估计西营也剩下不了什么了,这完全就是给人徒做嫁衣罢了。   不过摆在他面前最紧急的事情,便是钱粮问题,再这么拖上个一两个月,估计他就要不战自败了,毕竟没有粮饷的军队,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也不会再认他这个主子。   而原本坐观绍武朝廷各项改革,等待其自败的下场,却是越来越让他觉得心凉,经过一系列的改革,绍武朝廷不仅没有自败,反而钱粮赋税愈发的增多,各地的局势反而慢慢平静下来,甚至都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了。   既然无法从敌人身上得到扩展,那先行整理内部矛盾,就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毕竟孙可望也是明白的,在他这个事实上已经割据一方,手中还有另一个大明皇帝的军阀没除掉之前,大明是绝对不可能先行北伐,必然会先拿他开刀,先行统一整个南方,取得一个稳定的后方,才会有未来北伐的可能。   孙可望一点也不想被开刀,更因为他拥立永历皇帝之事,已经完全自绝于绍武朝廷。就算是投降,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已经被逼到绝路上的孙可望,已经再也沉不下气来了。   大半个月来,湖广与贵州的边界地区,军队的调动极为频繁,不过并不是为了进攻,而是大肆收缩重点驻守各个关隘。   云贵边境要地普安州,孙可望的军队更是不绝于路,只是十天不到,便即集结了足有四万以上的兵马,连营数十里。   而贵阳城,更多的军队也在不断的赶来,近十万兵马齐聚贵阳,谁都能从空气中嗅到战争来临的紧张气氛。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赞同与李定国开战,但是孙可望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无论谁劝都不好使,一定要与李定国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李定国在云南,这一年来也没有扩充太多的军队,兵力一直维持在不足四万的规模,可以说孙可望对于李定国的军力是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的。   也正因为这种优势,让下面众将虽然心中不赞同,但却也不会有人觉得李定国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唯一不愿意的便是,这是同室操戈,与原本的同袍刀兵相向,谁也过不了心中这道坎。   毕竟李定国部从来没有向贵州境内踏过一步,更没有对秦系上下咄咄逼人过,只是因为兄弟要分家过,就要打上门去,任谁看,这似乎都有些说不通不是。   孙可望不仅是自己出兵,更是花费巨大拉拢贵州土司共同参与进来,水西安氏已经基本上同意了孙可望的邀请,因为孙可望开出的价码委实不低,以播州宣慰司为报酬,委实令人有些无法拒绝。   绍武二年八月初十,孙可望在贵阳誓师出兵,大军分两路,一路借道水西与土司军合流,从云南北部宣威进攻,一路自贵阳西进,经安顺至普安州,与李定国主力展开大决战。   但是水西安氏没有想到的是,孙可望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骁勇善战的李定国,而是他们安氏。   北路军入水西后,在大安直接突袭了已经集结兵力,准备一同入主云南的安氏集团,虽然安氏土司军对孙可望也有防备,但是他却错把孙可望与之前的大明军队等同而论。   在二十多年战争磨砺出来的西营,无论战法还是士兵的勇猛,都要远远超过数十年前的承平已久的大明西南官军。   只是数千骑兵突袭,安氏原本自认为的骁勇善战的族兵们,便即被冲的支离破碎,完全抵挡不住西营铁甲骑兵的兵威,被杀的四散零乱而逃。   后续军队赶来后,直接将大安城给围的水泄不通,而原本正在南下的孙可望,更是还未走到一半便即大军调头向西北,自平坝卫入三岔江,沿水路直捣贵州宣慰司。   在数万西营大军的进攻下,沿途各城寨根本不堪一击,柔远所,鸭池,陆广城,镇西卫,纷纷被攻陷,将周边扫荡一空之后,大军乘船西进,沿响水河汇合北路军,于九月十四日,彻底荡平整个水西…… 第335章 会面   孙可望这手假道伐虢,玩的可谓极其漂亮,更是直接吃成了一个胖子。   水西安氏,在贵州传承已有千年之久,更兼当年的奢安之乱中,安氏不仅自身没有受到任何的牵连,更是因为接收奢崇明残军,以及他们抢掳而来的钱粮,更是肥的流油。   甚至在孙可望入主贵州之后,依靠着强悍的部族兵,以及海量的钱粮,安氏对强悍的孙可望都是向来听调不听宣的,至于赋税,更是只是象征性的拿出几颗枣子就算打发孙可望了。   这种打发叫花子的做法,当然不可能让孙可望满意,而且安氏就在贵阳城之侧,这种要害地方,又怎么可能让不听话的土司把持,再加上孙可望急切需要钱粮,安氏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可以说,安氏所累之丰,在贵州无出其右者。堆积如山如海一般的钱粮,也全部被孙可望直接予以笑纳了。   安氏之败就在于他们将西营当成当年承平日久的西南官军,但西营却不是明军,更是在北方多次击败明军中最为精锐的边军,他们的战斗力不是安氏所能够抗衡的,与西营合作,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数万安氏部族兵,在数千铁骑的攻击下,直接溃不成军,却是出乎了孙可望的预料,毕竟安氏的名头,可是奢安之乱中很是响亮的。   原本他紧赶慢赶而来,就是担心北路军在水西会站不稳脚,却是没有想到,安氏部族兵的战斗力,是如此的差劲。   而孙可望打下安氏,残暴的一面又一次展现了出来,整个大安城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成了孙可望刀下的亡魂,这个传承千年的大氏族,提前数十年,成了历史的云烟。   水西安氏的覆没,不仅仅是孙可望数年内不用担心的钱粮到手,更大的是政治意义。   当消息快速向四周扩散而出后,整个贵州所有土司全部大震动,谁也想不到,原本如大山一般挡在前面的安氏,就这般被人毫不费力的连根拔起,对于西营的威严,他们顿时多了更多的直观印象。   而这个印象所带来的,便是贵州各地土司再也没有敢阳奉阴违的存在,就算骨头再硬的老古板,也纷纷遣出族人,带着大量的钱粮前往贵阳,并表示会绝对依照秦王所定下的赋税额度,年年上贡,以表达他们的臣服之意。   这些钱粮数量之多,令孙可望都有些为之啧舌,但他同样也明白,这也是他如今唯一的机会了。   毕竟这是他涸泽而渔之下,才得到的钱粮,已经没有第二次的可能了。   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将李定国拿下,彻底统一西营,等待他的只有慢慢被耗死的一条路了。   孙可望无意再去一个个将整个贵州的土司全部平定,他眼下的大敌是李定国,而贵州土司们已经被完全镇慑住了,在自己没有兵败之前,他们是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反意的。   在贵阳城,大军凯旋而回的孙可望,招待了一番这些贵州的忠臣孝子们一番,根本没有停留,大军再次兵出贵阳城,按照之前的既定道路,由安顺杀向普安州。   绍武二年十一月底,一路跋涉的西营秦系兵马,已经到达普安州,大军浩浩荡荡十数万,联营近百里,挟大胜之威,兵势极盛。   在秦军的当面,则是云南锁荫胜境关,胜境关位于富源县城东南滇黔交界的山脊上,又称界关。   老黑山南北纵贯两三百里,山势陡险,惟胜境关山势较低,而且有一条驿道通向贵州,所以这里是古代由黔入滇的重要关隘。   之所以名为胜境关,是因为她不仅仅是云贵的交界地,也是自然气候的分界线,故有山界滇域、岭划黔疆,风雨判云贵神奇景观的说法。   在这雄奇界关上,不仅有以天为界的牌坊,以石狮子为界区别气候,东面多阴雨,西面多晴天。而且还有以地为界的小溪,以色为界的泥土,这些都让人惊叹不已。   不过如今这样的胜境,在双方连绵不绝的大军面前,已经再无人有心欣赏,人人精神紧绷,只等大战的到来。   在胜境关前,孙可望不断的观察着,这里他不是第一次来,上次入贵之时,走的便是这条道。   胜境关并不是一座关隘,而是依山而建的一连串的军事堡垒,只要关内的士兵还有战意,无论是谁,想要势若破竹般的攻下,也只能是痴人说梦。   只是上次,他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极为顺利的便即入黔,但此时想由黔入滇,却是千难万难。   让他无法前行的不是道路艰险,而是李定国这个他生命之中注定的宿敌,有这个人在,哪怕就算当面的地形是一片平坦,想要越过,也注定会磨难重重。   云贵多山,这里也不例外,受限于地形狭小,孙可望军队虽多,但能够排在一线的却并不多,只有数千人而已。   而李定国方面,人数还要略少于这个数字,这种仗一个搞不好,就会直接成了添油战术,双方对耗个一年半载,也毫不稀奇,尤其是面对着李定国这要的名将,这个时间估计还需要更久一些。   “请二弟出来答话!”   既然无法速战速决,孙可望默默的催马上前,距离城关只有一箭之地,这才停下,向着关头扬声喝道。   尽管距离如此之近,孙可望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他深知李定国骄傲的性格,也许在战场之上,他会毫不犹豫的斩下自己的头颅,但是却不会在自己表达善意之时,暗中偷袭自己。   这是他最后一次前来劝说李定国,但他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两人不是私人恩怨,而是理念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番前来喊话,叙旧与感怀人生无常的意思更多一些。   果然不多时,李定国便即出现在了城关上,双方互相看着,都觉得心中一片复杂。   “大哥唤我何事?”   一片沉默之中,李定国率先开了口,轻叹一口气,提声问道。   “无他,就是想跟二弟聊两句。真的想不到,你我兄弟,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在战场之中刀兵相向……”   孙可望立于马上,目光平静的看向城关上的李定国,但话语之中,却是带着些许萧索与怨愤。   “大哥,你当明白,小弟没有选择,我等的仇人不是大明,而是鞑清!如今义父大仇还未雪,你若是举军杀向鞑清,小弟自当请为先锋,但若你是只图一己野心,与大明争权夺利,折损我西营无数豪杰性命,让鞑清得了渔翁之利,小弟誓死也不会相从。”   李定国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想起自小入军后,受过孙可望的多般照顾,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随着双方统帅语气的和缓,似乎弥漫在整个战场之上的肃杀,也跟着消散了不少,双方目光都集中在孙可望身上,静等着他的回答…… 第336章 情分尽   众目睽睽之下,孙可望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他从容的下了马,挥手让众护卫留在原地,自己却是缓步向前行了十数步,这才站定了身子,仰头向着李定国喊道,“二弟,三弟,出去一见吧,这般隔的远远的扯着嗓子喊话,没的让人笑话咱们大西王子没种,连坐在一起说说话都不敢!”   “二哥,这孙可望是自找的,要不咱们出关去,直接擒了他,岂非什么事都解决了?”   一直站在李定国身边,始终没有出声的刘文秀眼中异彩连连,低声对李定国劝道。   “擒了他又能怎样?杀了他么?你来还是我来?反正我是下不去手的。”   李定国却是摇摇头,凭心而论,若非孙可望野心太大,有些苗头已经显露了出来,否则他倒是一位十分值得尊敬的大哥。   有能力,有魄力,还能照顾几个小兄弟,小时候他们都是极为粘着他,只是这数年来,孙可望威权日重,性情不知不觉间开始大变,动辄便是大加责罚其他数位大西王子,他们兄弟也走不到这一天。   刘文秀目光闪烁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思索片刻他自觉也下不了这手,只能摇摇头,跟着李定国下了关墙。   不多时,关门缓缓打开,李定国与刘文秀二人联袂而出,数十名护卫出了关后,便即在关门外站定不动,只有李、刘二人缓步而前。   出乎孙可望的预料,李定国不仅本人来了,还拎着一只烤的油光的烧鸡,而刘文秀则是带着酒水与酒具。   “这几日左右无事,小弟去山林打了几只野鸡回来,这才刚刚收拾好,还没来的及与文秀一起下酒,大哥既然来了,就一起尝尝吧。”   李定国与刘文秀来到孙可望身边,三人相视一笑,全部盘腿坐于地上,李定国一边摆着酒肉,一边开口说道。   孙可望心中一动,这场面可谓极其熟悉,那是几年前,还是十年前,也是如今这般,李定国偷偷溜出军营,偷猎来几只野鸡,几个小兄弟凑在一起,大家欢快的喝酒吃肉,相互间亲密无间。   想到最后被张献忠发现他们将其珍藏的酒偷喝大半后,人人都结实的挨了一顿板子的往事,孙可望嘴角都不由的露出笑意。   那金子般的岁月,那无比真挚的兄弟情义,怎么突然之间全部都变了。   虽然兄弟友情还在眼前,但望着已经递过来的酒,孙可望还是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喝下。   李定国也没有解释或者取笑,毕竟到了他们现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再凭个人的喜好了,他直接以行动表示了诚意,直接一仰头将同一坛里面倒出来的酒直接一饮而尽。   十分自然的将一只鸡翅膀撕下来,开始啃了赶来,至此,孙可望这才将手伸了过去,抓住一只鸡腿便即撕了下来,与刘文秀酒碗碰了一下,同样边喝边吃。   刘文秀则是撕下另一只鸡腿,也开始吃喝赶来,一时间几人之间似乎再没了刀兵气,只剩下了兄弟情谊。   眼见各自统帅如今和谐的模样,关上关下两军本就是一家人,此时同时松了口气,彼此之间的戒备也消了大半。   “二弟,真的不考虑跟大哥一起干?为何你会觉得咱们这些苦哈哈就成不了气候?难道大明太祖朱元璋不是苦哈哈出身么?你真的就这般看不上大哥么?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绍武皇帝如今虽然动他不得,但是四川却是空虚,只要你我联手,四川唾手可得,四川即下,下一步便是陕西,陕西是鞑子的,不也正好遂了你的心愿,与鞑清再战!   届时你领兵在前攻伐,为兄在后为你供给钱粮人马,只要咱们兄弟同心,拿下陕西也只是时间问题,等咱们取了陕西、四川以及陇右之地,顷刻间便可与大明,鞑清三足鼎立,有潼关之险,进退更是皆自如。岂非好过你我兄弟,在此拼个你死我活?陕西精兵地和四川产粮地,只要经营的好了,到时这天下你我兄弟,也不是不能试坐一二!”   连续喝了两碗酒,孙可望轻轻擦了擦嘴,平静的说道。   “大哥莫要笑话小弟了,都是造反的苦哈哈,谁能看不起谁?大哥文武全才,取得一番霸业自是情理之中之事。只是小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累了,跟不上大哥的步伐了。”   李定国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呵呵一笑,含糊不清的回应道。   “二弟,为兄今日来,是为了兄弟间好好说话,不是听你这般托词的!朱元璋能行,为何你就确定我就不能行?”   孙可望目光一冷,盯着李定国,恨恨的说道。   “你自比朱元璋,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跟随他的功臣们是个什么下场?朱元璋的功臣们一开始也是他的兄弟,最后他们的下场又如何?”   李定国也收起了笑容,定定的望着孙可望,同样冷冷的回应道。   “你是说大哥会过河拆桥么?”   孙可望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定国。   “是的,我就是信不过你!最不服你的艾老四(艾能奇)是如何死的,别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别人就看不出来!”   李定国毫不畏惧的盯着孙可望,语气也冷了下来,声音中同样充满了仇恨。   “他是中伏,关我何事?”   孙可望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那你麾下心腹潘老三下落不明,你为何百般寻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可是一切都招了。”   刘文秀也站起身来,目光同样忌惮的看向孙可望,充满了不信任。   “那今日之事,就是没有商量了?”   事已至此,孙可望再没有辩解,而是十分平静的看向两人。   “是的,今日兄弟情叙完,你我便是陌路人,战场见个真章吧!有我在,你进不了云南!”   李定国一仰头,头碗中酒喝了个干净,猛的将酒碗摔的粉碎,豪气干云的说道。   “你确定挡的住我?”   孙可望目光犀利赶来,死死的盯着李定国,寒声说道。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种小把戏就不要再玩了,何景同的脑袋如今已经被挂在了营门上了,大哥还是要多多保重!”   李定国一甩披风,扔下这句话后,再不多言,直接向着来路而回。   但是这句话,却是一下子将孙可望击的呆愣当场,在发现情况不对的亲卫们扶持下,这才失魂落魄的回转己方阵营之中。 第337章 敌视   何景同不是别人,正是孙可望的心腹爱将,他也终于明白李定国所说的,抽空打了几只野鸡的真实意思。   他之所以自贵阳城到达安南卫,用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山地行军艰难之外,也是为了给何景同打掩护。   他的主力是正军,而何景同的偏师则是奇军,在他与李定国正面相持不下之时,何景同会从六盘水悄悄突入防卫力量薄弱的宣威地区,然后从侧后切断李定国的后勤补给线,甚至突袭占据昆明,彻底断了李定国的后路。   只是眼下被李定国一口道破后,孙可望明白以李定国战场之中凌厉的表现,何景同脑袋落地,并不是什么恫吓之言,十有八九是真实的事实。   毕竟只要确定了何景同偷袭的事实,战场经验极其丰富,更兼内线作战优势的李定国,想要覆没何景同的三万大军,能够用的手段实在太多太多。   同时,尽管明知道李定国故意提起艾能奇与何景同二事,很有可能是在挑拨离间,但孙可望却是根本忍不住,开始对自己阵营的内部也开始产生了浓重的怀疑。   尤其是在艾能奇死后,其麾下诸将大多投靠于自己,更是让他觉得深深的寒意涌来,这些人中一定有李定国的暗线,甚至说不定有李定国埋下的死士!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孙可望还偏偏无法大规模的清洗,甚至都还不能大肆声张,否则的话,他的大军必然会不战自乱,内部乱局一起,李定国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说不定就此被李定国能够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更可气的是,放在这么一批随时会背后刺自己一剑的队友,这仗还怎么打?   而且如今这局面,他就算退兵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要他不将内部巨大问题给说出来,那无论他如何解释,都无法缓解内部众人对他的失望之情。   毕竟跟着李定国说了几句话,最后李定国还极为豪气的扔下一句‘有我在,你进不了云南’的狠话,自己却灰溜溜的收兵回家,任谁看,都会觉得自己怕了李定国,这次若这般灰头土脸的回去,人心必然更加的不稳!   说好的忠厚仁义的李定国呢?!这驴球子,啥时候学会这么多的坏心眼的?   孙可望只能恨恨的吐了一口浓痰,心中疯狂的呐喊着。   “赵……冯双礼,你部为我大军先锋,此战务必要给李定国一点颜色看看,拿下关外防御阵地!”   虽然百般屈辱和不甘,但没了退路和孙可望,回到大营后,立即便展开了攻势,但不由自主的,孙可望没有派出麾下战力最强,自己的嫡系展开首攻,而是派出了艾能奇的老部下冯双礼部,打这个头阵。   “大王,晋王也是我西营兄弟,还是莫要轻启战端为上,大家兄弟,还是好好谈谈为上。”   不知根底的冯双礼,并没有立即执行孙可望的军令,而是不知死活的劝解道。   “你敢抗令!?”   孙可望却是双眼一瞪,声色俱厉的喝道。   “末将不敢!”   眼见拍马屁拍在了马蹄上,冯双礼立即抱拳行礼,接下了令箭。   说实话,这冯双礼跟随孙可望已有数年,向来便是恭谨有加,虽然被其顶撞了一番,但孙可望却是并无多少怀疑的意思。   而这一场攻坚战,也是孙可望对其的考验,他要的并不是冯双礼能够取得多大战果,而是想要看看冯双礼是否值得信任。   但是根本不知道孙可望想法的冯双礼,拿着令旗带着本部出营后,却依旧是不想与晋王来这么一场火拼。   在他看来,大家都是西营的老兄弟,有什么过不云的坎,需要大家这般手足相残,大伤和气?   这也是西营普遍的想法,尤其是孙可望阵营,大多数人都是这般想的。   晋王系从来都是偏安云南,从来没有挑衅过秦系,就算因为秦王与晋王分歧极大,但是在西营上下看来,兄弟之间既然无法友善相处,那干脆分家另过,也不失为一种和平解决的法子。   毕竟云贵两省地盘巨大,也足够两兄弟分家的,大家各过各的,不也是挺好的么?犯的着这般舞刀弄枪的,双方基本上都是沾亲带故的,就算不认识,平时见了也都眼熟的主,如今若是打了这一场,那以后大家再见面,还能做人么?   但眼下秦王铁了心要收拾分家另过的晋王,这就让人很是头疼了,云贵又不是装不下两王,大家在云贵割据为王,这小日子过的不也是挺好的么?   这又不是外人,不听话就去砸了对方堂口,占了对方房子,面对着一向的兄弟亲人,就为了兄弟不听你的,你就要带人去砸了兄弟的家,这道理去哪里也说不通不是?   因此主动开战的秦系,虽然人多势众,但在心中有愧的情况下,其实却是人心浮动,厌战情绪十分的强。   冯双礼这边更是如此,根本不似在打安氏之时那般的生龙活虎,恨不得立即冲入城中,大肆杀戮抢劫,而是从上到下对于攻打李定国部,都严重缺乏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冯双礼的进攻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们与李定国部草草对射了数轮弓箭,甚至连胜境关墙都没有摸到,便即‘伤亡惨重’的退了下来。   数千大军,伤亡了数十人,而且大部分都是轻伤,却大呼顶不住了,直接撤退下来,这样的假仗只要眼不瞎,谁都看的出来。   孙可望不仅眼不瞎,而且心更是在滴血,对于冯双礼的看法,放在后世的话说,那便是‘好你个冯双礼,看你浓眉大眼,一派端重的嘴脸,想不到竟然也背叛了革命!’。   大怒加心碎的孙可望,在冯双礼回来交令的第一时间,便即令人拿下冯双礼,喝斥左右直接推出营门斩首,以儆效尤。   但是这种‘乱命’又怎么可能在诸将之中通过,几乎所有人都立即为冯双礼请命,甚至包括孙可望的众多心腹在内,人人都是情真意切的劝说孙可望,莫要因怒而杀将,自毁长城。   胸中出离愤怒的孙可望,面对着众多的心腹的请求,却也不能不给这些心腹这个冇,只能强忍着心中愤怒,长叹一声,放过了冯双礼这一马。   但是死里逃生的冯双礼,对于放自己一马的孙可望,却是半点感激之情也无,甚至心中更是产生了深深的敌视…… 第338章 动员   孙可望愤怒,差点脑袋挂营门口的冯双礼更是出离的愤怒。   在他看来,孙可望这是存心想要他的命,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毕竟孙可望若是真的想要攻打李定国,大可先派遣嫡系先行出战,既是给大伙展示他的决心,也同样是给大家做一个表率。   但是却是偏偏派了他这么一个外系将领做为先锋,目标更只是关外的简陋的防御工夫,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隐隐的暗示,那便是‘你冯双礼出去随便打一下,让我脸面上能够过的去就行了’的感觉。   自己完全是按照这个暗示去执行的,但回来之后便即被来了这么一出,更可气的是,孙可望的态度不似作假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而是真的想要斩了自己!   这尼玛的不是明摆着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想找个理由将自己给喀嚓了吗?   或者说之前听闻的传言是真的,四王子真的是被秦王给坑死的?孙可望今日的这种态度,难不成这是因为消息走露,准备一个个将他们这些原本四王子部下剪除掉吗?   虽然心中狂跳,但形势比人强的情形下,冯双礼也只能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装羞愧模样,但眼中的寒芒却是越来越多,他准备晚间,便找找当年同为四王子麾下的将领们,大家商议一个章程出来,莫要因为不明情形之下就这般掉了脑袋。   虽然愤怒,但是孙可望却也没了选择,再次派兵进攻之时,终于将他的嫡系赵石采派遣了出来。   赵石采在孙可望的严令之下,终于打起精神,对着胜境关展开了秦系兵马第一次真格的战斗。   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关外所有的防御工事全部拆毁,清除了大军向前的障碍,接着便是挥军而前,开始展开真正的攻城作战。   不过很显然的是,这点兵力对于胜境关的威胁不大,甚至都没有让李定国派了增援兵力,居高临下的守军便即将赵石采部击退,只留下数百具伤亡的士兵,在关外大声的呻吟着。   在赵石采大军退回后,守军并没有为难关下受伤的秦军士兵,任由他们眦牙裂嘴,一瘸一拐的回返而去。   这些伤兵李军没有选择攻击,而是任由他们自行离去。   而这一仗似乎拉开了一个序幕,在赵石采退下之后,西营秦系的进攻就没有再停止过,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呐喊着,抬着简陋的攻城器械,对着胜境关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   不过在这种地形之下,李军显然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虽然兵力不多,但却是多为精兵、老兵,更有着名将的指挥,对于这种添油战术,根本丝毫不怵,十分轻松的便全部接了下来。   西营秦系在胜境关内遗尸无数,但是孙可望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过,更是不断下达严令,不打破胜境关,誓不收兵。   为了严肃军纪,任何无令而退的将领,都不会被孙可望姑息,一日间连斩五将,更是让整个秦系上下,无不战栗不已,再无人敢于放水摸鱼。   只是这样的雄关,再加上有名将坐镇,想要拿下来,困难度不是一般的高,虽然秦系兵马全力进攻了一日,但是胜境关却是依旧巍然不动,甚至都没有让守军有太大的疲倦。   不过孙可望并不在乎,如今的他无论兵马还是钱粮储备,都是远远超越李定国,就算保持着这种强度的攻击,他也有自信,打到最后,李定国依旧是难逃败亡之局。   ……   在西营发生严重内讧事件之时,远在南京的朱聿鐭也收到了西营变故的消息,与这个消息一共到达的,还有郑成功山东兵败的消息。   对于西营的内讧,朱聿鐭只是看了一眼,便即将之放在一边。   西营秦晋二王早晚会发生冲突,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朱聿鐭也不是刚刚来到大明时的战争小白了,综合分析二人的优劣之后,他断定按如今双方的实力,想分出个胜负,估计没个一两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但是对于郑成功兵败,他却不得不慎重赶来。   当然这个慎重并不是如何处罚的问题,这个年代有这个年代的规矩,如同郑成功这般立了众多大功,而且是自己铁杆嫡系的关系下,只要郑成功不扯旗造反,就算再打几个大败仗,朱聿鐭都不会对他有什么过重的责罚。   毕竟信赏必罚说的只是小虾米级别的,对于郑成功,李成栋,金声恒这种实力派兼功臣派大佬,唯一的游戏规则就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责罚,而是郑成功的去向问题,如果在山东折了郑成功,那朱聿鐭如今的大好局面,就会立即一夜回到解放前。   郑成功麾下庞大的水师舰队,必然会分崩离析,也许会出现众多的小山头,让自己一个个去拉拢,也许会分裂为数派,自己与满清还有那些自立门户的,各自拉走一批。   这并不是不可能,因为郑家除了郑成功以外,还有郑芝龙这个老不死的还好好的活着。   只要郑成功死亡或者失踪,难保郑芝龙不会被清廷胁迫,帮助清廷拉拢一批意志不坚定的投降派,和自己共享水师,进而将长江天堑变为坦途!   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哪怕清军获得了实力相对较弱的一批舰队,那自己的江南就要永无宁日,甚至会直接出现连天大战,将自己辛苦建立赶来的一切,全部被战火烧成废墟!   因此郑成功是决不容有失的,哪怕将原本休养生息的计划直接打断,直接在山东与清军主力来一场大决战,也决不能容忍郑成功有失!   哪怕这个时候出兵,郑成功多半已经不保,但这种姿态却是必须要做出来的,无论是给生死不知的郑成功,还是给他遗留下来的郑家舰队看,都是必须的,因为这关乎着与满清对人心的争夺!   只是思索了短短的半刻钟,朱聿鐭便即下达总动员令,下令各地明军精锐开始向南京靠拢,并且第一时间下旨,令李成栋立即集结军队于扬州,并且做好随驾北征的准备。   突如其来的大动员,顿时让整个江南人心浮动,有人欢欣鼓舞,摩拳擦掌,有人冷眼旁观,还有人看向南京方向恶毒的诅咒着,更有人甚至趁机散布谣言,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第339章 登州城下   但是这种大规模的动员,只是进行了数日,便即嘎然而止。   因为紧接着,进一步的消息传了过来,王得仁部护卫着郑成功越过黄河,从河间府急行而过,安全的将郑成功等人带回了天津卫之中。   只是王得仁部在静海遇到一战恶战,所部折损过半,可谓元气大伤,如今正在天津卫中整顿,并且补充新兵。   这一仗极其惨烈,王得仁甚至都身披数创,郑成功亦是中了数箭,幸亏任良朋及时接应,这才成功突破封锁,安全到达天津城。   山东一战,郑成功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两万余可堪陆战的士兵,损失了九成以上,麾下大将仅甘辉、万礼二人成功溃围而出,林胜,陈魁,余新等数十员将领死的死,被俘的被俘,郑军完全称的上是伤筋动骨,已经没有了陆战能力。   尤其令郑成功寒心的是,之前还对自己亲热有加的山东士绅们,在自己兵败之后,厚道一点的直接撇清与自己的任何关系,更是主动的送钱送粮给清军,以表忠诚。   而不厚道的,不仅仅是出钱出粮,更是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协助清军漫山遍野的搜索明军溃兵的藏身之地,而余新与陈魁,就是这般被这些地头蛇找到踪迹,最后势穷力竭时不甘被受辱,选择慨然自刎而死。   这一场败仗,不仅仅是让年轻的郑成功实力大损,更是让他几乎一夜之间便即成长赶来了。   看着这些士绅们的丑恶嘴脸,再想起绍武皇帝对士绅从来都没好脸色的做法后,郑成功心中再没了排斥和不满,相反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甚至想鼓掌叫好的冲动。   “真当我郑成功就这般彻底失败了么?这般辱我,欺我,早晚必与尔等清算!”   郑成功几乎是在不断赌咒发誓之中,完成了自己的请罪奏章,对于山东的士绅,他几乎是直接恨到了骨子里面去了。   在郑成功咬牙切齿的咒骂之中,清军已经大军开向了莱州府,准备清剿登莱地区的明军。   不过在莱州府城,他们却是扑了个空,在接到前线大败的消息后,莱州守军第一时间便即弃城退向城防更加坚固的登州城。   在莱州府城掖城,没有听从撤退明军警告离开城池的百姓,直接被‘光复’掖城的清军全部屠灭一空,直接化为了一座鬼城。   而陆续之间,沿途所有被明军占领过的城池,在清军过后,全数被屠灭。   绍武二年九月,在郑成功与王得仁还趴在天津城中养伤之际,两路清军已经会师于登州城下,即将展开对登州城的攻击。   西方世界有句名言,当船即将沉没时,最先逃跑的,永远都是老鼠。   这句话换在大明也同样如此,眼见扑向登州城的清军足有数万之多,而且源源不断的清军还在不断的汇聚而来,登州城中,但凡有些门路的士绅官吏,都在第一时间便即离城而逃,若是没有门路的,也会买通一些守军,选择用绳索坠城而逃。   半个月的时间不到,整个城池之中的士绅官吏便即逃散一空,而城中的百姓,也在清军不断的逼近后,被守军陆续放离出城,任其逃散向四方避难。   当清军汇聚于城下时,整个登州城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除了极少数已经老的走不动道,完全看破生死的老人外再无百姓。   虽然兵马已经汇聚于城下,但是满蒙八旗并不擅长攻城战,因此对于登州城的进攻,却是一直拖延至九月底,在后续的绿营大军赶到这才真正开始。   登州城的守军只有六七千人上下,但面对着规模达到十数万的清军,他们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忧,这个底气不是来自于脚下坚固的城墙,而是登州城外停泊着的众多的战船。   只要水师还在,他们就完全进可攻,退可走,根本不担心会被清军围死在这里。   不过登州明军主帅参将邴泽,却是并不打算相机而守,而是想要死守住登州这个山东最后的落脚地,以供未来。   出身于朱聿鐭铁卫的邴泽,向来便不是一个进攻型的将领,身为护卫,他最擅长的便是守护,而当时被郑成功留在登州,也是因为其人进取不足,防御方面却是明军内部小有名气的人物。   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真实地位平等的护卫们,如今个个都已经将他甩在身后,甚至个别佼佼者如任良朋等已经封爵荫子,甚至都让他完全看不到背影了。   但邴泽之所以到了如今还只是个参将,而且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参将,很大原因还是他出身朱聿鐭铁卫的身份,因为是嫡系这才得到更多的提拔机会。   对于如今的地位,若说他邴泽没有不甘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有怨言,但却也不正确。   毕竟自绍武皇帝起兵之后,明军一直都是在主动的进攻着,少有防御之时,而且也从来没有敌军攻击到绍武皇帝统驭地界之内过,这也就没有了他邴泽发挥的机会。   只能看着那些擅长进攻的同僚们,个个一飞冲天,不断的在绍武朝廷中不断的爬升着他们的地位。   但是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防守战,而且还是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打的防守战,这一战若是能够在十数万清军的攻击下守住登州,那他邴泽的名字必将被天下人所牢记!   若是天见可怜,让他能够在守城战中击毙一名鞑清高层,说不定这爵位也能混到一个,不用在一众老兄弟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这并非不可能办到之事,如今登州城中已经没有掣肘,所有的物资都可以用来帮助他守城,其中火油,滚石,檑木等等,都多不胜数,更兼有着堆积如山一般的震天雷,充足的守城物资,训练有素,而且没有任何掣肘的指挥权,都让他对于死守登州,充满了信心。   在邴泽信心满满之际,远处清军阵营终于开始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在号角齐呜声中,一辆辆盾车也从清军阵营之中行出,放眼望去,似乎天地之间,都是这种密密麻麻的盾车在行进着。   这是一开始便要玩命吗?   望着这第一波就至少有万人以上的攻城规模,邴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也开始突突乱跳起来…… 第340章 第340 格杀勿论   在进入火炮时代后,原本历史上众多的攻城器械,基本上都已经退出历史舞台。   毕竟在火炮面前,这些移动缓慢,并且体格庞大的东西,就是最好的靶子,而满清采用的盾车,目标小,移动速度快,还可以在盾车之中藏人,委实却是这个时代应对火炮最好的攻城器械。   在这些盾车进入射程之内后,城关上的火炮就没有停止过轰鸣,一辆辆的盾车不断的被击碎在半路上,但更多的盾车却是顶着炮火,不断的接近着城墙。   大量的盾车,在登州城外数十步的护城河处,便即停下脚步,然后从盾车之中闪出众多的弓箭手,拉弓搭箭,开始向着城头反击。   在弓箭手们的掩护下,一队队士卒快速的从盾车之中行出,将一袋袋的沙土快速扔进护城河内,数千人一起行动,护城河快速的被填塞着,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变浅着。   正在清军弓箭手们自认为已经压倒了城关的反击之时,一杆杆火铳却是突然从城头弩墙之中伸出,任何便是密集的火铳声爆响开来。   而在这些弩墙口,更是出现一面面只有数个小孔的盾牌,火铳手将火铳从这些小孔处伸出,再利用上面两个观察小口确定方位,对于人群密集处,齐射压制。   在火铳出现的瞬间,原本跳出盾车的弓箭手们,几乎都再次回到盾车的掩护之内。   但是他们的反击却是作用不大,密集的箭矢不断的激射而来,大多准备的命中火铳开火的位置,但却只是将盾牌射的澎澎作响,少有能够伤到藏在其后的火铳手。   清军的箭矢作用不大,但是明军反击的密集火铳射击却是似乎永无止境,一队队轮换而前的火铳手,不断的在城头升腾起一股股的白烟,然后便是正在填河的清军士兵一片片的倒下。   只是对射了三轮,便即损失惨重的弓箭手们,便即再次缩身回到盾车之内,然后开始不断的向着天空抛射箭雨。   但是人在盾车掩护下,没有直观的观瞄测距,这种弓箭抛射很多都是连城头都没有碰到,一些飞上城头的箭矢,也会在无数的盾牌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只是坚持了小半刻钟,填河的清军士兵便即在惨重的伤亡之下,溃败下来,望向城头纷纷露出了极大的惧意。   但是满清中军并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这些清军虽然伤亡惨重,但却依旧不敢在督战队雪亮的刀子面前后退。   只能不断的将盾车向前推行着,直至行至护城河边缘,这才停了下来,冒着城头上连绵不绝的火铳,冒险打开盾车前挡板,将一袋袋泥土倒下护城河中。   倾倒完泥土的盾车便即转向而回,继续装填泥土,然后周而复始,循环向前。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到了天黑,这才堪堪将护城河填平一段,残余的清军这才在号角声中,如蒙大赦一般的逃转而回。   但是第二日清晨醒转,清军上下就惊怒的发现,原本已经被填平的一段护城河,此时已经再次被人掘开,也许应该说被人偷偷掘开一个小水道,然后便在水流的冲击之下,成功将满清的一日辛劳大半付之流水。   若单单如此还并不算什么,更可气的是明军竟然连夜在护城河周边数十步内,挖掘出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坑洞,有这些不规则的坑洞存在,清军的盾车再想象昨日那般迅速前进,就完全成了奢望。   不过阿济格却是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明军的表现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小道,最多可以迟缓他几天的时间,根本改变不了结果。   既然登州城的明军守将善守,阿济格反而觉得没有一股作气的攻到城下反而是一件好事,毕竟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出现在城下,估计损失会更加的惨重。   只是今天想要填平这登州城的护城河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意识到这一点,阿济格也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想法,在一边派出一小半盾车前往填平沿路的坑洞的同时,再次分出一军,扫荡周边地区,掳掠逃难的百姓。   第二日的战斗依旧是明军独自唱戏,清军只是躲在盾车后面,不断的填平道路,并且夯实路基。   这种工程自然是不会小的,数个时辰后,清军在损失了百多人后,才将道路修复好了小半。   但是此时,阿济格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在号角声中,无数凄惨的百姓被清军用刀枪逼着向前,开始为清军填平道路以及护城河。   只是这一次,明军的火器轰鸣声却是慢慢停了下来,自绍武皇帝重新组建起军队后,绍武朝廷麾下的军队就再没有出现过屠杀普通百姓的事情,因此一见到如今众多百姓被驱赶着进入战场,包括邴泽在内的所有明军,这一瞬间都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邴泽手都已经高高举了赶来,但那一句‘格杀勿论’却似乎是被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般屠杀百姓让邴泽的内心痛苦煎熬,更因为绍武皇帝向来的作风,对于害民之辈从来就没有宽宏过的原因在内。   邴泽不下令,明军就没有再开火,眼看着不远处的百姓们,在刀枪的逼迫下,飞快的填平着一个个坑洞,快速的向着城池接近而来却让另一个人着急了赶来。   “邴将军,为何不开火!?”   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监军太监洪禀忠气极败坏的冲到邴泽面前,一脸焦急的质问道。   “回监军,这些可是百姓,其中更有不少老弱妇孺啊!咱们,可是官兵……”   邴泽虽然不惧这太监,但却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低声解释道。   “咱家管的了那么多?!既然这些人是在破坏咱们的防御工事,那就是敌人!咱家可不知道军规中哪一条,是不能对敌对百姓动手的?”   洪禀忠根本没有理会邴泽的解释,扯着嗓门便即叫道。   “可是陛下,陛下那边不好交待啊。”   邴泽将洪禀忠拉到一边,继续低声解释道。   “但咱家更明白,若是这登州城就这般丢了,皇爷那里更加交待不过去!邴将军可有想过,若是鞑子这毒计得逞,日后遇城便即驱赶百姓攻城,那岂不是死伤更多?!”   洪禀忠是彻底急眼了,若非没有指挥权,他甚至都想直接下令攻击了。   “监军所言极是,是本将妇人之仁了!来人,给我喊话,再向前者,格杀勿论!”   邴泽悚然一惊,立即回过神来,果断的下令道。 第341章 跟鞑子拼了   普通百姓与军队的区别除了武器盔甲之外,更在于组织性,和纪律性。   当城头的喊话声传出后,下面的百姓们便即开始慌乱赶来,人人停下伙计,恐惧的看向城头方向。   但一秒,连续的惨叫声响起,眼见这些百姓竟然敢停手不干,间杂在人群中的清军,立即拔出刀子,将身边最近的人直接砍翻在地。   一连串的惨叫声,顿时将百姓们给惊醒,城头明军或许只是吓唬人的,而要命的阎王可就在身边,不听从他们的指挥,可是就会立即死去的!   但下一秒,城头停滞了片刻的火铳再一次轰鸣而起,密集的铳弹呼啸而来,只是穿着单薄衣物的百姓们,顿时发出连绵的惨叫声,大片大片的倒地不起。   这一次,所有百姓完全被吓的有些亡魂皆冒,再也顾不得身边还有要命的阎王,直接发一声喊,尖叫哭喊着向着来路便即奔逃而去。   但是等等他们的下场,则是无数的骑兵,以及骑兵手足那雪亮的马刀。   然后敢于跑回来的百姓,都会被这些骑兵无情的斩杀当场,甚至连妇孺也不例外,根本没有任何活口留下。   再次被杀寒了心的百姓,不得不停下逃跑的脚步,在清军骑兵的马刀逼迫下,再次向着城池方向而来。   “军爷,不要开铳!”   “军爷,我等是良民……”   “娘,我怕!”   无数嘈杂的声音,伴随着人群惊恐的喊叫声,不断的向着城头传扬而来,尤其是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喊声,更是让守军个个都觉得心中堵的慌。   “停火!喊话让他们停止前进,女人孩子可以上前!”   邴泽双眼都有些赤红,城下都是他的同族同胞,这般被自己人与异族来回屠杀,委实让人心中悲愤。   “邴泽!你想干什么?些许几个百姓与登州坚城,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的!”   洪禀忠这会儿是出离的愤怒了,几乎直接和邴泽面对面,咬牙切齿的吼道。   “还愣着干吗?给本将喊话,女人孩子可以上前,是男人的就跟鞑子拼了!”   邴泽发力慢慢将洪禀忠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扳开,转头向着亲兵便即怒吼道。   随着城头明军一遍遍的喊话,城下百姓步伐慢慢停了下来,望着城头明军黑幽幽的铳口,谁都明白明军不是说笑的,若是真的不听警告向前,等待他们的必然是铳弹齐发。   正在这时,人群中再次出现一声声的惨叫,那是混杂在人群中的清军,正在杀人立威。   “跟鞑子拼了!”   不过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觉悟到生命注定要走了这里了,彻底绝望之下,人群中终于有人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向着正挥刀砍来的清军扑了上去。   虽然他第一时间便即被清兵一刀斩在身上,但是这人却是极为悍勇,不顾身体鲜血横流飞扑而上,直接将这个清军扑倒,然后张开嘴,一口便即咬在对方喉咙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时,这个悍勇的百姓将对方的喉头直接一口咬了下来,但是他也同时被临死前的清军反手一刀,双双同归于尽。   但是这人虽死,却似乎是打开了一道闸门,让所有人原本深藏于身的血性全部释放了出来,一声声怒吼声中,无数的身影扑向了人群中的清兵,一个个清兵被打倒在地,然后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慢慢归于平静。   变故骤然发生,在清军大队人马并没有跟进的情况下,仅仅数分钟的时间内,所有混杂在人群中的清兵便即死了个干净,许多人甚至直接被已经半疯狂的百姓直接抢过武器,给剁成了肉酱。   在男人们与人群中的清兵厮打成一块的时间中,女人孩子们则是离开大队,一路跌跌撞撞的向着城池方向急步而来。   正如哪里都有老鼠一般,在登州城下逃难的百姓中,自然也有这样的存在,数十上百个男人混在女人群中,眼中闪烁着生的希望,甚至有些心急的,已经远远越过女人和孩子,向着城池飞奔而来。   就在他觉得已经看到生的希望之时,城头上却是突然出现数十把弓弩,跑在最前的十数个男人,几乎一瞬间便即被射倒一地,有的倒霉蛋甚至倒地了也还要再受罪,紧随而来的箭矢更是直接将之钉在地上,箭矢由动至静产生的剧烈震颤,更是让这些伤而不死的男人,个个痛的鬼哭狼嚎。   短短不足百步的距离,这些衣着比较讲究,似乎大有身份的男人们,几乎没有一个逃过死劫,无论他们如何高呼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免不了一箭贯体的厄难。   城墙上的吊桥在女人孩子到达城门前的一刻,轰然落地,然后城门洞开,这些妇孺们一个个眼露喜色,尽管体力在这匆忙的来回奔跑之中都几乎耗尽,但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却个个咬着牙不断前冲。   一队士兵快速从城池之中冲出,人人刀枪出鞘,只要看到人群中混杂的男性,便即二话不说直接拖出来,一刀砍了,将人头一脚踢到一边,任何敢于争抢的妇孺,都会直接被拽出人群,踢打到一边,让她们最后入城。   靠着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这些妇孺入城的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任何迟滞的鱼贯入城。   在被掳掠而来的百姓奋起反抗之时,清军便即反应过来,一千骑兵在令旗的号令下,快速冲锋而来,几乎在百姓们将他们之中的清兵清理一空之时,骑兵便即杀到眼前。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立即出现在明清两军面前,依旧不甘怒吼着的百姓们,一片片在骑兵的马刀下倒下。   在这边屠杀进行之时,又一队骑兵已经自这屠宰场旁边掠过,向着正在入城的妇孺们冲杀而来。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尝试突袭城门,至于追杀那些妇孺,倒只能算的上是附带目标而已。   清军全是骑兵,在他们冲至城池百步之内时,城头上的火炮火铳便即连绵不绝的轰鸣赶来。   尽管不断的有着损失,但是清军骑兵却是并没有犹豫,顶着伤亡不断的向前策马狂奔,在他们身后,则是数千骑兵正在急速而来!   只要这批骑兵能够得手,那他们就将是援军和扩大战果的重锤!   在呼啸而来的骑兵即将杀至时,城门口处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妇孺没有入城,面对着这些骑兵,她们已经再没了入城的机会…… 第342章 攻城   也许是看到了恶魔一般的清军骑兵已经杀至,原本还算有秩序的人群,此时彻底的疯狂了。   无数人开始推挤,人人都希望能够在清军到来之前先行进入安全的城池,但是他们却是失望的发现,越是拥护,她们就越是难以入城,人人堵在城门处,反而速度更加慢了赶来。   “列拒马!”   城外的骑兵呼啸而至,出城的明军更是早早便即做好了准备,在军官的号令下长枪一排排的斜指南天,一手紧持长枪,一只脚掌用力的蹬在长枪尾部作为固定。   第一波抢城的是蒙古人,他们并没有直接冲阵的意思,远远的便即拉开角弓,一波箭雨呼啸着而来。   一批骑兵过后,另一批骑兵接踵而来,箭雨一波波的不断落下。   一声声痛哼中,被一波波箭矢直接射中要害的长枪兵们,不断的倒了下来,但不论倒下多少人,立即就有士兵向前一步,补充空位,再次将长枪阵补齐。   因为需要防守的只是城门口狭小的区域,两三百名士兵组成的长枪阵,已经足以防卫此地。   而城头上,明军当然不会坐视蒙古人逞威,命令声中,密集的火铳立即对着蒙古骑兵还以颜色,十数骑直接应声落马。   但可以看到,明军火铳兵们委实有些投鼠忌器,毕竟这个时代的火铳精准度委实低的吓人,双方军队相距不远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会直接命中自己人。   他们只能稍稍抬高铳口,只是对着蒙古骑兵中后部射击着,但是这种射程极限附近的攻击,对于蒙古人的伤害,委实小的可以。   综合相比,虽然明军装备精良,基本都披着铁甲,但是他们面对的箭雨委实太于密集,所承担的损失自己要大于蒙古人,交换比例完全不占优。只要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必然是明军先一步不支崩溃收场。   但清军中军的号角却是越催越急,根本不容蒙古人从容的以箭雨消耗明军长枪兵,因为在他们后面,更多的骑兵正在呼啸而来。   而他们的核心任务不是消灭这一支小小的明军队伍,而是抢占城门,然后坚持片刻工夫。   “撞上去!抢城门!”   蒙古佐领一咬牙,将身体伏低于马上,一手环绕遮着马眼,狂吼着第一个向前冲击而来。   他知道这个机会极为难得,若是因为自己胆怯而误了事,那就算他活着回去,也受不了被装入麻袋被万马践踏而死的下场。   头人都已经开始拼命了,再没有了退路的蒙古人,一个个眼中凶光闪烁,纷纷怪吼着,纵马直冲了上去!   一阵长枪断裂的‘劈啪’声,与战马悲嘶声响成一片,一个照面的工夫,最前冲击向前的数十骑蒙古人,便即纷纷被长枪连马带人刺了个对穿,死的不能再死。   而后续的蒙古人似乎根本看不到伤亡一般,如潮水一般的猛冲而来,单薄的长枪阵,根本无法承受如此众多的骑兵亡命冲击,坚持了十数息时间便即轰然解体,被蒙古人直接冲入阵中,开始乱砍乱杀。   一部分蒙古人不断的砍杀,大部分蒙古人已经越过明军防线,开始向着城门口急速而行,沿途所有妇孺如同大风下的禾苗一般,不断的被撞倒于地,根本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阻碍。   “来不及了!落千斤闸!拉吊桥!命令各军,无差别攻击!”   眼见城门处的妇孺已经在慌乱之中,自己挤成一团,而自己派出的阻拦士兵根本没有直至任何迟滞作用,并且蒙古人已经冲近城门处不足三十步的情况下,邴泽叹了口气,知道剩下的人,他已经再也无可挽救了。   邴泽命令一下,早就准备好的亲卫们,数刀齐下,便即将固定千斤闸的绞盘绳索斩断,一声轰响中,厚实的千斤闸轰然砸下,将城门洞封的严严实实。   同一时间,原本还顾忌着百姓的明军士兵,再没有任何犹豫,毕竟如今城下还能活在蒙古人刀下的百姓已经寥寥无几了。   城头上的火炮齐齐开火,早就装填好的散弹呼啸而出,几乎将整个城门外百步内完全笼罩,这么近的距离下,根本就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城外顿时一片的哀嚎声响起。   城门已经被堵上,再向前冲已经毫无意义,在挨了这么一轮火炮攻击之后,剩余未死的蒙古骑兵立即掉转马头,向着回路亡命而逃。   而城下如今剩下的明军与百姓,已经不足百人,这点人已经无须再开城门接入,城头上直接坠下吊篮,将剩下所有人直接吊上了城头。   这次攻击虽然没有多大效果,但是阿济格却是有些恼怒的感觉,因为这伙明军完全就像是在耍他一般,更是在他眼皮底下,强行救走了不少百姓,更是让他分外不爽。   “你不是想救这些尼堪么?那本王成全你,来人,立即再抓上一批尼堪,帮助大军攻城!”   虽然下令去抓捕百姓协助攻城,但阿济格却是明白,周边的汉人基本已经被抓完了,想要再抓人,所需要的时间肯定至少要倍计。   不过如今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大军前进的道路已经无阻,已经可以正式开始攻城了。   这一次阿济格并没有先行出动盾车,而是令旗挥舞间,近两百门火炮在无数士兵的操纵下,缓慢的向着登州城接近着。   原本清军的火炮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这些还是郑成功在济南兵败之后,被清军缴获而来的火炮,其中更不乏郑成功专门为了攻城而选择的重炮,威力绝对不小。   好在郑成功在撤退之前,顺手毁掉了最容易毁坏的火药,这才没有让自己精心准备好的利器,变成对付自己人的杀手锏。   清军并不缺乏火药,但是他们却是缺乏科技创新的能力,对于汉人的警惕,更是让他们不可能主动积极的研发威力更加强大的火器和火药配方。   这一批火炮虽然都是精品,但是清军继承于大明的劣质配方火药,却是让这些火炮的威力并没有发挥出来多大的威力。   近一个时辰的狂轰滥炸,对于登州城的破坏并不大,只是将坚固的城墙打的到处坑坑洼洼,城头弩墙更是被击的碎石纷飞。   尤其是城门楼,更是攻击的重点位置,数十门火炮轮番攻击之下,只剩下一片残壁断垣。   直至清军火炮已经开始有些泛红,激烈的炮击这才告一段落,在火炮轰鸣声停止之时,无数清军再次推着盾车,向着登州城缓缓而来。 第343章 攻城下   数百步的距离,对于火炮可能就是数秒的时间,对于骑兵也就是一分多钟,但对于这些笨重的盾车,却是以时辰为计量的单位。   “鞑清的三板斧终于抡完了,该看咱们的了!”   在火炮被推出来的第一时间,邴泽便即下了城楼,但依旧还是被倒蹋的城门楼腾起的烟尘给弄的灰头土脸。   面对着清军汹涌而来的盾车,明军的火炮第一次开始全面的咆哮赶来,数量比之方才多了一倍有余。   不断的有盾车被击毁在半路上,但是清军却是没有任何放弃的想法,在冲天的号角声中,不断的向前再向前。   很快,清军便在盾车的掩护下靠近了城墙脚下,无数人从盾车之下窜出,密集的箭雨很快笼罩在了城头之上。   但是在明军严密的防护下,这种箭矢能够造成的影响极小,反而是在城头上不断轰鸣着的火铳攻击下,伤亡惨重。   令邴泽意外的是,这次清军的盾车上不仅仅有挡板,更有简易的抛射器!   不过只看这东西的大小,邴泽大概能够判断的出来,这东西的射程极近,而且最多抛射的也不过十来斤的物体,这种反常委实让邴泽大感意外,根本弄不明白清军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是这么个东西?”   在邴泽清军的动向和意图之时,阿济格此时也在把玩着一个震天雷。   不同的是,这东西明显比明军所用的要大的多,而且重量也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扔的了的。   连续吃过几次亏后,满清也不是晚清时期的那般坠落,早就开始搜集战场上明军扔出的哑弹,并且尝试自己破译制作。   而阿济格手中的便是仿制出来的,不同的是,在治铁方面,满清落后的不是一星半点,靠着之前孔有德叛逃所带来的工匠,虽然在崇祯一朝都要略微领先于大明,但这种差距,却是在商业文化极其浓郁的江南,因为在与世界各国打交道的机会更多,更新换代的速度却是更加的快,则缓慢的催生出了更为发达的治铁业。   就比如这种制作手榴弹的脆铁,对外联系比较密切的广东,在频繁的与外界交流之下,只用了三个月时间不到,便即成功打制出了符合朱聿鐭要求的脆铁。   而满清却是历时一年有余,依旧没有做出适合的铁料,这东西看似简单,但是对于铁料的要求却是极高,不能太过于硬,否则便会出现哑弹,也不能太脆,否则气密性不足的话,就会变成小号的焰火。   既然无法在治铁上面进步,满清走的便是装填更多火药,并且将震天雷做的更大的路子。   因此,一个个像炮子更多于手榴弹的震天雷,便即这般诞生了,这东西虽然威力不俗,但在野战中却是基本上无用,扔不出去的手榴弹,与铁疙瘩,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既然人力扔不出去,那用抛射机,却是根本不成问题。   在盾车中的清军却是变戏法的从盾车之中取出一个个黑幽幽的东西,看赶来与己方的震天雷有些想象,但却是比自家的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在明军疑惑的目光下,这些震天雷很快便被点燃,然后便在明军目瞪口呆之际,一颗颗被点燃的大号震天雷呼啸而出,向着城头便即疾射而来!   清军用的大号震天雷,体格虽然大,但是引线却是极短,大部分刚刚落到城头便即轰然炸响,甚至有小部分还未至落地,便即纷纷半空爆炸开来。   火药的爆炸威力,绝对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城头上的明军在这种剧烈的爆炸声中,顿时哀嚎声响成一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震天雷个头虽大,但真论起威力来,却是比明军自己的要小上许多,其中哑弹率更是最少达到了三成以上。   不过这种威力就已经足够了,城头上的明军已经被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弄的军心大乱,原本的盾阵也散乱不堪。   至于火铳兵们,更是在鬼哭狼嚎之中,不断的寻找着躲避物,再也顾不上对城下的清军进行屠杀。   而没了明军盾牌的掩护,清军的弓箭杀伤力顿时提升了一倍不止,城头明军更是混乱,几乎都有些稳不住形势了。   在打头掩护的清军终于打开局面,成功牵制住明军火力之时,无数找着云梯的清军在百步外骤然加速,向着城池全速冲来。   虽然不断有抬着云梯的清军倒地不起,但更多人却是亡命前冲,不断的有云梯搭上了登州城的城墙,云梯顶端的铁钓紧紧咬住城垛,一个个死士便即咬着短刀,迅速的顺着向上云梯上面爬去。   当云梯靠上城头之时,清军的抛射震天雷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没了这些扰乱人心的震天雷,慌乱不堪的明军终于在军官的喝斥下,回过了神,开始奋力反击。   城上滚石,檑木不断的顺着云梯扔下,一个个爬上云梯的清军士兵不断的被砸落而下。   但是不断的有人向上攀升着,源源不绝。甚至有个别运气好的,都已经接近到了城头位置。   “真当老子没有压箱底的东西么?!扔震天雷!”   眼见云梯下面的清军已经积聚了众多的清军,邴泽一挥手,下令道。   一个个被点燃了的手榴弹,几乎是在火绳炮灰至最后一小段,这才被明军从城头扔下,许多手榴弹都是直接在空中炸开,杀伤范围几乎是以倍数扩散着。   城墙处的清军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那些直接被手榴弹直接击中要害的清军还好一些,基本上都没有任何痛苦的直接死去,而大部分都是比较倒霉的,他们被手榴弹之中碎铁块铁钉一类的东西击中,都是直接痛的不断在地上打滚。   手榴弹并不是一个,而是连续不断的,当每个云梯处都有十数颗手榴弹光临过后,清军的进攻顿时变得稀稀拉拉赶来,之前冲天的气势再也没有了。   甚至很多人已经不顾忌到会不会受到的责难,发了疯一般的向后便退。纷纷躲入盾车之中,寻找掩护。   “可惜,若是震天雷管够的话,老子两千人就能守住登州!”   这个下马威在邴泽来看,效果极好,只是震天雷的消耗委实太过了,只是这么一下,便即将库存消耗掉了三成上下。 第344章 对峙   朱聿鐭现在觉得很烦,相当烦,因为他发现如今所有事情一下子开始变得极其不顺了。   山东大败的消息传回江南后,整个江南如今暗流涌动,刚刚被狠狠收拾一茬的士绅们,又一次开始变得不安份赶来了。   虽然如今还没有人敢挑头造反,但是各地锦衣卫传回的消息来看,许多人都已经开始在串联。   朱聿鐭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这种串联当然不是为了给他贺喜,虽然他确实是有喜事。   是真的喜事,因为最近已经陆续有大臣开始挑头上书,直言如今皇室血脉委实单薄,如今时局已经逐渐稳定,而且后宫无主更是违逆人伦大道,为了皇家血脉延续的必要性,希望皇帝能够在近期选秀入宫,以充实六宫!   对于这种最为贴心的提议,朱聿鐭已经等待了两年多了,此时更是恨不得立即给这几个让他心花怒放家伙连升三级!   心中更是不断的感叹,老子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大明,天天过着和尚日子,前期还动不动就会成为满清刀下亡魂,我容易么我?这后宫再不充实赶来,这人的精神该会有多么空虚寂寞冷啊!   虽然心中急切,但朱聿鐭毕竟剩下的脸已经不多了,还是需要节约着使用,尽管内阁都已经票拟同意,他却并没有立即猴急的批准,而是装模作样的下发礼部,让他们商议一下是否可行,做一些前期准备。   向来乾纲独断的狗皇帝,这一次这么的知礼明节,却也让礼部上下都备感脸面十足。   只是陶醉归陶醉,该办的事情还是需要立马办的,礼部几乎以秒回的姿态回复皇帝,他们完全赞同此事,更会立即着手进行。   礼部的这个态度显然令皇帝十分的满意,更是大笔一划,拿出了两百万两银子来推动此事,更是让礼部上下人人欢喜,清水衙门当久了,终于有花差的机会,哪个又肯放过。   就在礼部上下争抢着为此事效力之时,朱聿鐭却是不得不将浮想连篇的思维从选秀之中收了回来。   此时他的手中,拿着两份急报,一份是满清已经扫平登莱二府,大军已经向着登州城围拢而去。   而另一份,则是河南金声恒的告急奏章。   朱聿鐭看完后觉得,与其说这是一道告急奏章,还不如说是一道请罪奏章,或者说是一封向自己解释的奏章。   毕竟整道奏章之中并没有讨要任何援兵的意思,只是将十数日之间河南的风云突变向自己汇报一番而已。   九月中,博洛,谭泰、冷僧机等率领从山东战场退回的正黄旗、镶白旗及三顺王,大军向河南浩荡而进的消息。   根本无需再多废话,挟山东大胜之威的满清大军,直接让河南大地震动,而之前还在观望保存实力的河南总兵何安光,开归总兵高第等众多实力派,在接到博洛下达的切责命令后,顿时如同被鞭子抽到一般,直接从蛰伏之中醒来,麾下兵马疯狂的调动着。   至九月底,整个河南已经处处烽烟。   何,高二人的军队,一改之前的猥琐,开始主动向着将手指伸出河南省的金声恒所部展开攻击。   主力在南阳府,众多军队分散于河南境内的金声恒所部,在何、高二人优势的兵力下,纷纷败退,一个月时间不到,便即将刚刚占领的河南省土地,全部拱手相让。   在河南府,金声恒大军在南阳盆地北端要地鲁山关,已经与清军大战连场,却并没有分出胜负。   但是在何安光突破淅川,迂回向内乡包抄金声恒后路之后,金声恒不得不弃关回南阳城,但在面对着从淅川、裕州、南召三个方向压过来的清军,金声恒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再次放弃南阳府,继续向南撤退而去。   毕竟一旦三路清军合围南阳,那他除了死守待援之外,就只剩下战死一条路可选了。   金声恒更是明白,援军是根本指望不到的,朱聿鐭的战略他早就明白,那便是休养生息数年,才会有大动作,而且就算日后大军北伐,估计也不会是在河南这种大平原,以己之短与满清骑兵军团决战。   好在他的防区并不是南阳府,而是湖广,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河南他是可以视情况而放弃的,还根本没有丝毫弃地的责任。   在南阳府撤退后,金声恒的防线最终定在了湖广境内的谷城,襄阳,枣阳一线。   谷城与枣阳不用说了,这里地形复杂,用少量的兵力就能扼守,挡住北军自西北、东北南下的道路。   而襄阳阳则是交通枢纽,是南阳盆地向南的出口,也是湖广的北大门,东边是枣阳,西边是地形更崎岖难行的谷城,只要守住这里,清军就别想再将手探入湖广一步。   想要守住襄阳并不困难,虽然襄阳北境多平原少山地,几乎是一马平川,唯一的地形障碍就是汉水,只是在如今秋末冬初的这个季节,汉水水量并不大,基本称不上多大的障碍。   但也正因为汉水这条水路,襄阳城却因此而后路无虞,无论是援兵还是粮草,都不会有多大的困境。   可以说,襄阳城没被拿下之前,任何越过襄阳向南的举措都是极为危险的行动,因为襄阳城向北虽然一马平川,但向南却是渐渐山岭连绵,水网密布,对于北军来说,就不仅仅是道路难行了,一旦大军受阻,再被襄阳城给断了后路,那就动辄会全军覆没之虞!   金声恒大踏步撤至襄阳后,清军向南的步伐便即渐渐慢了下来。   毕竟数万人猬集于襄阳坚城之中,再有两翼谷城、枣阳明军时刻威胁侧后的情况下,想要速战速决拿下襄阳城,显然是在做白日梦。   令金声恒意外的是,满清中央集团军并没有向着襄阳而来,而是停留在了南阳府,并没有南下的意思。其最为精锐的满汉八旗军队,甚至退回至了洛阳。   而河南本地的实力派,则同样驻足于明军刚刚放弃的邓州,新野,内乡一线,隔着百多里与襄阳的金声恒遥遥对峙,并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   双方如今都是守有余,而进不足,尤其是满清方面,在湖广吃了一个爆亏之后,难免会有心理阴影。   而山东的登州,却因为山东明军主力战败覆没,真正的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第345章 自大   登州城在朱聿鐭的心中,地位不高,尤其是在他还没有北伐想法之时,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因此对于登州的大规模增援,是不可能有的,毕竟这会打乱朱聿鐭整体的战略部署。   虽然兵力不可能给予补充,但物资上的补充却是可以的。就算登州坚持不到自己的援助物资到达就失陷,那这些物资也可以充实至天津卫,只要天津卫一日被明军控制在手,清军就会坐卧难安。   不仅北京时时在被威胁之中,更是让大运河成为摆设,让满清无论是大军南下,还是漕运都会被完全切断。   不断加强天津卫,就能令其可以成为北地的一颗令满清如鲠在喉的一根刺,牵制住建奴众多的兵力,也可以为未来大举北伐取得一个良好的立足点。   以天津卫为核心,朱聿鐭的大军可以直捣北京,亦可以由海路先一步封住山海关,只要成功击败满清主力,那只能从蓟州、宣府出关外逃的满清残余兵力,就会受到一直被压制着的蒙古人的热情招待,待到他们回到辽东时,还能剩下几成人马?   因此北方据点,除了天津卫外,其他一切地点都不算什么,登州丢了,只要水师优势还在,那日后也可以随时夺回来。   正在思索之时,王大用缓步行进,走到朱聿鐭身边,轻声说道,“皇爷,鸿胪寺卿蒋承祖求见。”   “唔?可是已经谈下来了?让他进来吧。”   朱聿鐭轻轻揉了揉眉心,将原本斜靠着的身体摆正回来,这才挥手说道。   一个月前,一伙红毛碧眼的荷兰人号称使者,拿着本国议会提供的使节证明,进入了福州地界,要求入朝与大明谈判。   对于大明官场来说,有外番入贡那便是盛事,简单查验了一番对方的使节证明之后,便即安排他们直奔南京而来。   而这些人到来却并不是进贡的,而是真的要谈判的。   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卿蒋承祖,耐心的听了片刻之后,便即勃然大怒,一个蕞尔小国,竟然要求与大明面对面谈判,而且点明要与大明皇帝谈判,这简直是狂妄之极!   好在大明是礼仪之邦,蒋承祖虽然恼怒对方的不自量力,但却也没有直接选择叫小弟将他们轰走,而是直接将他们晾在了鸿胪寺,这一晾就是近一个月。   荷兰人从一开始的耐心等待,渐渐明白了这是大明在故意晾着他们,刚刚在全世界威风赶来的荷兰人,哪里能忍受这种不‘公正’对待,直接便在鸿胪寺内大吵大闹,甚至差点跟守卫的明军动起手来。   这种场面,自然将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给惊动到了,然后朱聿鐭这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竟然已经来了一批红毛鬼,也了解到了为何鸿胪寺卿蒋承祖,并没有将此事禀告给自己的原因。   不过来自后世的朱聿鐭,对于天朝上国的自豪感并不如这个时代的人强,毕竟后世就算最落后的非洲小国,在对着鹰酱这样的越级大国时,在法理上也是地位平等的。   不过朱聿鐭虽然心中认同与荷兰国的交涉是平等的,但那毕竟是在后世,如今的他却不会真的跟这些人平等相交,毕竟那是后世已经全面现代化,文明化的时代才有的产物,根本不适合如今这个依旧处于连遮羞布都没有,完全赤果果丛林法则的时代。   在打发了蒋承祖去了解这帮红毛鬼的要求后,他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自己数月前成立的大明四海贸易公司惹的祸。   这一家自己成立,众多股东合资的公司一出现,便是后世独角兽垄断集团企业的身份,在它的魔爪下,一切大明对外出口的物资,全部都由其垄断经营。   而谁都明白垄断的危害,最简单的现象便是定价权在手,用自己市场的绝对支配地位,对于任何货物的买卖价格,都完全由自己而定。   这个公司一出现,就对荷兰人的利益损害极其巨大。   大明这边出产的瓷器、茶叶、丝绸、水银等货物,都是在西方极其受欢迎的东西,可以说只要运载回去一船的货物,就能换回几乎等体积的黄金!   因此这些不远万里来到亚洲的西方冒险商人们,对于大明货物的需求量,是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而与大明的贸易,近半都是荷兰人在操持着,剩下的基本上是西班牙、葡萄牙人所垄断。   起初荷兰人在看到种类齐全,所有货物应有尽有,而且数量更是多的令人发指的新成立的四海贸易公司时,甚至都在为大明而欢呼,这代表着他们可以节约掉许多的时间,就可以轻松将货物配齐,然后愉快运回欧洲换取真金白银。   但他们却不了解,华夏有句古话,那便是莫要高兴的过早了。   因为一看到货物定价,荷兰人大多打消了与四海贸易公司的合作,因为对方的定价普遍比之前自己接到的货物价格贵了一倍上下,虽然这里拿货更加方便,但利润缩水多多的荷兰人自然不愿意。   甚至许多荷兰人都对这家贸易公司鄙夷不已,你再有背景,再有实力,只要我不买你的货,要不了多久,只要你不想倒闭,你就得哭着过来降价求我购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荷兰人却是惊怒的发现,之前无数的大明海商的货船,短短数月间便即直接呈几何式的下降,他们能够收到的货物数量急剧下降,最近两个月内,更是几乎再也看不到这些东方冒险者同行们的行踪了。   似乎一夜之后,除了这狗屁的四海贸易公司,大明就再也没有了供货商了。   但大明毕竟不是我大清,如今的时代还不是西方列强横行之时,尽管心中愤怒,但是在横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之后,荷兰人还是咬牙按下了报复之心,报出了使者团前来谈判,要求大明不得这般破坏已经墨守成规的游戏规则。   在弄明白了原因之后,朱聿鐭便再没了兴趣多做关注,一个小小的荷兰,也想当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尤其是想用自己的规则,去约束大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未免过于狂妄自大了。   因此他只是安排了鸿胪寺卿蒋承祖与其接触,告知对方大明的决心不会更改之后,便即将此事放在了脑后。   想不到今天蒋承祖却是过来了,估计此事也有一个着落了,朱聿鐭也来了好奇心,想听听荷兰人究竟是不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346章 变化   不多时,虽然脸上平静,但目光中略带愤怒的蒋承祖便即入内,恭敬的行礼问安之后,被赏了一个锦凳坐下。   “蒋卿此来,可是已经与那荷兰人谈妥了?”   尽管一看到对方的神情,朱聿鐭就猜到了事情肯定谈的很不愉快,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陛下,这些蛮夷委实缺乏教化,嚣张跋扈之极!”   一说到这帮子红毛鬼,蒋承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说道。   “说来听听,他们有什么要求。”   朱聿鐭也有点好奇了,荷兰人究竟提了什么条件,将这个老夫子弄的这般生气。   “回陛下,他们这般蛮夷,竟然还想与我大明平起平坐!”   蒋老夫子气的胡子都有些开始抖了,愤怒的说道。   “一般蛮夷懂什么规矩,蒋卿莫与他们一般计较。还有呢?”   朱聿鐭并没有生气,眼见蒋老头都已经气的喘的跟风箱似的,赶紧安慰了一句。   皇帝并没有勃然大怒,倒是出乎了蒋老头的意料,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他们要求我大明开放港口,让我大明允许他们弄个叫什么自由贸易的东西,还有一些很拗口的词,老臣也记不得那么多,总之无礼之极!”   “他们没有要求我大明给予最优惠国待遇,或者在我大明开设租界么?领事裁判权什么的么?”   朱聿鐭也被逗乐了,打趣着问道。   “这个倒没有,只是他们好象提到领使,对!就是这个领使,他们要在我大明建立领使馆,还说也愿意我大明派出领事前往巴什么亚建馆,以方便双方沟通联系!这种化外野蛮人,有什么资格跟我大明平起平坐,还使者,他们也配么?”   虽然看赶来皇帝并没有怎么生气,但是蒋老头却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对于这蒋老头所说的话,朱聿鐭却是哈哈笑了赶来,当然并不是因为赞同蒋老头的看法,还因为这些荷兰人还没有狂妄到如同后世我大清晚年时那般,完全不拿我大清当回事的程度,来大明建立租界区,成立国中之国。   “他们可曾说,如果我大明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会如何么?”   朱聿鐭的兴趣却是越来越浓,笑眯眯的询问道。   “这些人最可气的便是这里,他们竟然狂妄的威胁我大明,言称若是不能给予公平的贸易地位,他们将将视我大明为敌国!同时不再保证我大明沿海地界的安全!”   蒋老头是真的生气了,说这些话时,甚至胡子都有些颤抖了赶来,显然被气的不轻。   “看来还是没打服他们,让他们居然敢和咱们叫板了!”   朱聿鐭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区区一个小小的荷兰,都敢威胁到大明的头上了。   对于这个时期荷兰人的实力,朱聿鐭虽然没有一个详细的数据,但大概还是猜的出来,毕竟荷兰人在本土是受到法国,英国,以及西班牙人的重重威胁,其绝大部分实力都在于欧洲警戒,根本没有多少余力在亚洲耀武扬威。   在亚洲的据点巴伐利亚,虽然荷兰人将本地的土著蹂躏的要死要活,看似强大,但是就那几艘欧洲来的大船,外加一批与郑家舰队主力舰队差不多的武装商船,根本就没有来大明撒野的资格!   历史上的国姓爷郑成功,在南京兵败元气大伤,所部损失惨重,更兼士气低落之际,仍然能够跨海攻打台湾,最后依旧将荷兰人收拾的明明白白,在如今水师实力依旧巅峰之际,荷兰人若是敢来大明沿海,肯定能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蒋卿,可能你还不明白蛮夷是什么得性。他们这些人从来没受到过什么礼仪廉耻的教育,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仁义道德,他们相信的只是拳头大就是道理大的道理,所以莫要跟他们讲什么礼仪!   再跟他们谈谈吧,之前大明没有工夫跟他们玩,所以南洋之事向来是他们说了算,但今日不同了,大明的规矩才是南洋真正的规矩,要么听我们的,要么我们打服他们,让他们遵从我们的规矩!之前的所有货物价格,对于荷兰商人再提高三成!   这些野蛮人是没文化的,说多了他们听不懂,纯粹是浪费口舌,你就直白告诉他们一句话便是,要么遵从大明的规矩,要么直接掀桌子!不服,就来战!”   朱聿鐭沉吟了片刻,接着便即直接讲出了这么一段话。   朱聿鐭这话虽然说的平静,但一股子杀伐之气却是油然而生,根本不惧于任何挑战!   以大明的体量,以及货物的无可替代性,怎么可能让别人拥有定价权,更别说遵从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了,大明才是规则,才应该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陛下,这是否有些过激了,万一这些蛮夷恼羞成怒,真的出兵骚扰我大明沿海各地,又当如何?轻启边衅,与国无益啊!”   眼见皇帝是真的想要撕破脸了,蒋老头这个时候却是有些畏首畏尾了。   这也是文官们的通病,不喜欢对外惹事,在国内熟悉的环境中,他们可以在内讧互掐之中稳占上风,但一轮到对外,大部分文官都会本能的选择退让。   说白了,这些家伙们最擅长的便是窝里横,一对外立即就怂成狗,这也是程朱理学所带来的必然弊端,更经过窝囊的萎宋习惯性对外跪着的风格而更加发扬光大,数百年下来,已经深深的刻入这些文人们的骨子里了。   “无妨,这些蛮夷畏威不畏德,若是不能打疼他们,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晚打不如早打,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朱聿鐭却是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小的荷兰,在南洋方向,朱聿鐭也想拿着荷兰人立威。   毕竟这个目标不大也不小,只要能将其按着地上痛打一次,估计以后的欧洲人再想与大明打交道,就能真正的认清自己的定位,不会再有西班牙人一万五千人征服大明的狂妄想法了。   当然指望这个文官说出这般杀气腾腾的话,显然有些为难蒋老头了,朱聿鐭便即派出自己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许长语跟着而行,朱聿鐭相信,许长语绝对能胜任这个黑脸的角色。   在朱聿鐭打定主意好好敲打一番荷兰使者之时,远在云贵边境的西营秦、晋二王的内讧,已经恍然出现了变化…… 第347章 区别   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作战,素质本就在伯仲之间秦晋二系的人马,如今都伤亡惨重,更是已经疲惫不堪。   一个多月以来,孙可望已经连斩了十数员攻击不力的将领,大军的进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完全是轮番上阵,一心想将李定国部耗疲耗废,进而将之彻底覆没!   这段时间激烈的厮杀,已经彻底将秦晋两部的军队关系改变了,在目睹着身边无数同伴伤亡的情况下,双方已经再不视对方为同袍兄弟,而是渐渐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在心态的转变下,双方下手也越来越狠,战场上的厮杀自然越来越惨烈起来。   这段时间内,孙可望已经拔下了数座关隘,距离突入云南境内,也仅剩下了前方不远处那最后三道城关。   但是占据地形优势的李定国,在连续收缩到了胜境关主关之后,兵力已经彻底的聚拢起来,士兵虽然要远远少于孙可望,但却是轮换起来极为快捷方便。   也因为攻击面的狭窄,孙可望大军始终不能投入过多的兵力,只能不断的替换向前攻击,不断的疲惫着守军的体力和意志,企图用雄厚的物资储备,以拼消耗的方式,击败李定国。   在孙可望看来,如今这个目标已经快要达成了,李部士兵尽管可以不断的轮换上场,但是一个多月高强度的战争,还是令李部士兵个个疲惫不堪,只能是凭着一口不愿妥协的气势,这才勉强的支撑着。   而李定国,更是早就有些蓬头垢面,一双眼窝深陷,满脸的凌乱胡子,已经快要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些天,他比士兵们更加的疲惫,毕竟做为全军统帅,他根本就没有被轮换的可能,每日间只是不连贯的睡上两三个时辰,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迎接着孙军的不断进攻。   不过与孙可望所想的一般无二,李定国也觉得这场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与孙可望所想唯一不同的是,他觉得最后的胜利者是他自己。   又一次击退了孙军的进攻之后,李定国也难得的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若不是坚韧的意志在支撑着,他甚至都觉得下一秒后,他就能直接在这城头血泊之中直接睡死过去。   “老三,希望你能一切顺利!”   李定国定定的望向远方,眼中也难得的出现了期盼的神色,但这抹神采一瞬便逝,紧接着,李定国便再次大步来回巡视,鼓舞着刚刚轮换上城的麾下将士。   “这帮叛徒又败了,想要吓唬我等西营好汉,他孙可望还没这个本事!给本帅再坚持三天,三天便可大破孙贼!”   “大王威武!”   看着自家神采飞扬的统帅那稳若泰山的气势,众多将士都忍不住喝采起来,一片的欢呼声中,那原本还有些萎靡的士气,也在慢慢的提升着。   城头上的晋兵欢呼声,自然也远远的传入孙军的大营之中。   相比于李军的热闹,孙军军营却是一片的寂静和沉默。   这一个多月下来,孙可望麾下各路将帅所部,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虽然伤亡并不算太大,而且各军也远算不上太过疲惫,但是在这种似乎看不到胜利希望的局面下,人人都是心头沉重,虽然没人开口,但一股子悲观的氛围还是笼罩在全军头上。   非孙可望嫡系出身的将军们,更是损失远超孙可望麾下嫡系的将军,许多人甚至都将自己的本钱拼掉了近半。尤其是艾能奇派系出事的西营将领,更是凄惨。   作为艾王子麾下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冯双礼更是重点的被针对对象,一个月来至少参与了十数次大战,连续的战斗下来,冯双礼的老本都已经快要被拼光了,原本五千人的规模,如今剩下的已经只有两千出头,而且还大半带着伤。   原本还只是心怀怨望的冯双礼,如今在麾下兵马伤亡大半,实力大损的情况下,他已经不仅仅是怀恨了,而是恨不得直接弄死孙可望了。   在这种乱世之中,什么东西最贵重?不是粮食,更不是金银,而是自己手中的实力!   没有军队在手,在这个乱世中,想要安生的活下去,委实是一件看运气之事,而且还得是运气极为好的那种。   但现在安身立命的本钱,在胜境关下,就这般莫名其妙的让孙可望给消耗了大半,怎么能不令冯双礼愤怒?   更令冯双礼寒心的是,秦系兵马之中,也就属他们四王子系最为倒霉,处处被针对,那些晋王系、蜀王系出身的将领,待遇甚至都要好过于他们!   但是胳膊毕竟扭不过大腿,在实力雄厚,嫡系众多的孙可望面前,他冯双礼完全就是一个小小的蝼蚁,只要他敢暴露出他的不满和仇恨,分分钟就能被孙可望给捏死。   虽然不敢反抗,但在孙可望不断调自己上战场消耗自己本钱的命令下,冯双礼的胆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原本的四王子麾下自然不用多说,在明显被针对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向冯双礼靠拢,企图抱团取暖。   而当这抱团之人总数量已经超过两万之后,冯双礼心中的愤怒就越来越无法扼制的住了。   尤其是听到孙可望再一次召见自己的命令后,冯双礼差点没有忍住,几乎当场与孙可望的亲兵直接翻脸。   但考虑了一瞬间后,冯双礼便即压制住了心中的愤怒,脸上再次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跟着使者便向帅帐而去。   他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孙可望若还敢派他带兵前去攻关,那便晚间联络其他不满之人,直接反了他娘的就是了。   来到孙可望大帐之中,冯双礼忍着不快,向着孙可望行礼问好之后,便即等待着孙可望出兵的命令。   但这一次孙可望却是没有如往常一般,让冯双礼出兵,而是很和善的跟冯双礼寒喧了几句,便即说出自己的打算,那便是让其回普定州一趟,押送一批军粮至此。   这个差事倒是完全出乎冯双礼的意料之外,根本没有想到孙可望居然将这种美差交给他来办。   但下一刻,他就彻底明白了孙可望这个安排是何意思了。   “今日天色不早,夜间就由武三、贺连平几人袭扰攻城。明日汪老六,何冬生他们攻城吧!” 第348章 入伙   汪五,何冬生等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王子麾下的将领,同时也是冯双礼这段时间内最坚定的盟友与支持者。   只要不傻就能看的出来,孙可望如今是对四王子系的西营将领产生了猜疑,虽然具体原因不明,但这种借李定国之手消耗自己等人实力的做法,却是一眼可见。   冯双礼甚至都有种冲动,自己立即回去告知这几人,然后立即扯旗反了去投降李定国,但是他却只能将这个想法给按了下来。   毕竟孙可望明显有准备在先,估计也没有间断过对于他们的监视行为,在这个当口,任何冲动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便即完成,冯双礼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抱拳应是,心中也多了一些悲哀。   对孙可望本人,更是失望透顶,这种人哪里象是一代雄主,这般喜欢猜疑,而且还喜欢内讧,哪里像能干一番事业出来的样子?   当日,冯双礼便带着自己本部回转普安州,既然无法改变即将发生的厄难,那眼不见为净,倒也不失为一种上上之选。   普安州做为孙军的后勤总基地,这里的防守可谓极其严密,不仅仅是守军众多,盘查也极为严格。   毕竟作战对象也是西营之人,相互之间级为熟悉,也就给了对方渗透的好机会,在这里没有孙可望的手令,根本就没可能混的进来。   而在临近普安州时,冯双礼却是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冯双礼原本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但仔细盯了片刻,发现那人真的便是王新泰!   王新泰并不是什么西营的佼佼者,基本上算的上是无名之辈,但却有一个比较容易辨识的身份,那便是蜀王刘文秀的贴身护卫队长,绝对称的上是心腹中的心腹。   这人在冯双礼的印象中,是极为低调的,除了护卫刘文秀外,基本上就没有别的露头的事情,因此在西营中辨认度不算高。   若非冯双礼的老上司与刘文秀关系极好,做为艾能奇的心腹,自然相随于艾能奇的次数极多,也就认识了这个极其低调,但却绝对称的上是重要人物的王新泰。   不过王新泰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说蜀王也已经到了普安州附近不成?   而且看这王新泰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露出形迹给自己的,这不禁令冯双礼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赶路了这么久,累了,传令下去,道边休息片刻!”   冯双礼一挥手,直接下了命令,自己坐于道边,只等着其人上门。   果然不多时,便有左右报告有故人来访。   对于这故人是谁,冯双礼已经心中有数,更是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而他之所以在此休息,实际上已经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果然王新泰很快便即来到冯双礼面前,再次相见,双方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人人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才一年不到,西营内部便即开始大打出手,原本亲如兄弟一般的秦晋二王,就这般说翻脸就翻脸,双方总共调动了超过二十万大军展开规模这么大的内讧,委实让人觉得恍如隔世的感觉。   “冯将军别来无恙。”   最终依旧是王新泰先行开了口,对着冯双礼抱了抱拳。   “王老弟风采依旧啊!不知今日来寻我老冯,是有何事?”   冯双礼客气的还了一礼,然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哥还是这般快人快语,小弟也不藏着掖着了,小弟想想老哥一起入城一观。”   王新泰哈哈一笑,随即郑重的说道。   “怕不是老弟一人有了游兴吧,还有多少人有这个兴致去游玩一番呢?”   冯双礼同样打了个哈哈,目光定定的望着王新泰,将话语之中的‘游玩’一词咬的极重。   “大概还有一两千人吧。”   既然想要对方帮助,而且这事也根本瞒不了,王新泰便即十分痛快的说道。   “这么点人?!”   冯双礼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迟疑不定的看向王新泰。   “冯老哥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是王新泰却是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反问道。   眼见对方气定神闲的模样,冯双礼心中一动,也明白了过来,这必定不是主力,而只是一路偏师,目的也很明确,那便是拉自己下水,或者说借自己之力,多寻找一个突破口而已。   真正的主力不会在这里出现,毕竟对方虽然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和不甘的情绪,但是却不会真个将这种大事完全寄托在自己身上,否则就是太愚蠢了。   再一想到之前孙可望连下数道关隘之时,都有内应接应其入关的先例后,冯双礼也明白过来,对方肯定是在普安州城之中有自己的内应存在,毕竟同为西营一脉,相互之间的关系肯定是斩不断,理还乱的存在,安排一些人委实太过容易了一点。   这样的情况才是最合理的,能来偷城的必然是李定国一派的精锐军士,若是没有接应的话,这种偷袭失败的可能性几乎接近十成,若是没有内应的话,那晋王这事办的也太蠢了些。   不过如今的情况来看,既然对方敢来,那说明肯定是有把握的。   “都是自家兄弟,既然老弟想入城一观,老哥添为地主,自当代为引路!”   一想到这里,本就对孙可望已经极为不满的冯双礼,就更加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选择入伙。   “多谢冯老哥盛情,不过小弟太长时间没见到老哥了,早就盼着与老哥叙叙旧,还望老哥不要怪小弟太唐突了。”   王新泰心中松了口气,笑着向冯双礼说道。   “这个自然。不过眼下世道不靖,老弟出门游玩,虽有老哥我照料,但却也不能护得万全,没有趁手家伙防身可是不行。来人,请我兄弟的开口还回来。”   王新泰这话的意思,冯双礼自然明白,对方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想留在自己身边监视。   这也是应有之意,既然想要表现出自己愿意入伙的态度,那索性就更加的彻底一点,将王新泰这个练家子直接留在身边,再将对方武器还给他,这样就更加有助于双方的信任。   这个态度显然让王新泰十分的满意,他先是将自己的腰刀戴好,转身便向身后的一个随从吩咐了几句,便即再次与冯双礼见礼,不过这一次,他的诚意显然更加足了一些。   就在距离普安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冯双礼的军队却是摇身一变,再次多了两千余辅兵,近五千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向着普安城而来。 第349章 咬碎牙齿   当天夜晚,普安城便即发生了惊天巨变。   无数的火头猛然窜起于夜空,而粮库位置更是一瞬间便即冒起数十处火头来。   这样的场面,自然不可能是不小心走水,而是有人在故意的放火!   一瞬间无数的绑子声便即响起,守卫粮仓的孙军更是被急骤的铜锣声惊的直接窜起,在军官的喝令下,快速的取来载具,向着粮仓便即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火头还并不大,而且粮仓周边更是被清理过房屋,有着宽阔的隔离带,粮仓周边更是有着无数的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就是为了防范可能会出现的走水。   若是救援及时,这种火势根本连粮仓的边都摸不着,就会被无数的人流给扑灭。   但是今晚却是完全不一样了,救援的人员还未行至一半,便即爆发出了惊天的喊杀声。   早就蓄谋已久的内应,当场便即翻了脸,对着白日还在称兄道弟的袍泽,便即挥起了屠刀。   事起突然,孙军将士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许多都是直接被这些昔日的袍泽偷袭而死。   而且夜晚之间,穿着同样军服的叛军,一时之间也根本无法辨别出来究竟谁是敌人。   厮杀快速的蔓延着,无数的西营士兵怒吼着杀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楚敌我来。别说他们,就算将领们,也完全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叛军,所有的同僚都有可能是叛徒,每一个人都是别人怀疑的对象,在找不出来真正的叛徒前,也只能是咬着牙,不断的指挥着各自部下奋力厮杀着。   其他遭到攻击的孙军将士们,却也不甘于坐以待毙,在极度的慌乱中,他们开始向着所有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目标发起了攻击。   一时间,整个普安州全面的动乱起来,无数的人呐喊着,厮杀着,却是根本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谁是叛军。   这场如同营啸一般的战斗,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城中的孙军将士已经完全杀红了眼,只要不是自家将军麾下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许多人都已经杀到快要脱力,但却依旧不敢休息,因为无数的敌人还在不断的攻来,让他们疲于应付。   冯双礼的军队此时并没有参与到这路乱局之中,一方面是冯双礼根本不清楚晋王的整体部署,另一方面,做为四王子派系,他虽然有着孙可望的手令入城,但却依旧是被监视的对象。   虽然并没有人明说,但摆在自己身边的两营数千人马,却是不折不扣的告诉冯双礼,做人要老实一点。   但随着局势越来越崩坏,甚至一些乱军都已经开始冲击粮库了,但是冯部根本没有一丁点反叛的迹象时,除一个询问的使者出营找自己问情况外,剩下所有人安静的待在军营之中,丝毫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   冯部没有趁火打劫的态度,令普安城统帅也渐渐打消了对冯双礼的疑心,在留下一营预防万一之后,他火速将另一营心腹调至粮仓附近,警戒叛军对粮库的觊觎。   毕竟这个时候,普安城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是非黑白,他能够相信的人实在不多,这两营心腹已经是不多的能令他放心的军队了。   只是这家伙只是安心了片刻,便即被冯双礼的动作给弄的惊怒交加。   冯双礼竟然打着探询的借口,悍不畏死的只带了数十个随从,便即来到监视他的那营军队之外,在守将谨慎的问起冯双礼的来由时,便即骤起发难,直接将那个统兵将领刺杀当场,更是趁乱斩杀了六七位将佐,让这一营兵彻底的处于混乱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便十分的顺理成章,在成功斩首这一营近半的将官之后,早就等待多时的冯部士兵暴起发难,从数个方向突入大营之中,片刻间便将群龙无首的那营兵杀的溃不成军。   在普安城统帅接到情报之际,冯双礼也已经杀到了粮库周边,已经坐观孙军将士自相残杀了两个多时辰的冯部一出手,根本就没有孙军将士能够抵挡的住。   尤其是王新泰所带领的军队,更是精锐之极,在冯双礼部还在与孙军混战,渐渐占据优势之时,王部已经一个冲锋便即冲跨了孙军一营千余人的拦截军队,直接杀至了粮库附近。   王部士兵没有选择去粮库放火,而是快速的将一个个盛满水的水缸全部打碎,然后便即开始与回身加入战团,内外夹击,将还在奋战之中的冯部接应而来,共同放火破坏。   眼见冯双礼部势不可挡,粮库已经事实上处于冯部的威胁之下后,普安城统帅当即立断,将还算平静的粮库西北方守军直接调了过来,更是从南线和东线各自抽调了部分还能掌控的军队,下定决心,先将冯部这个已经暴露了的,最大的刺头叛徒先打压了下去。   但是西北方的驻军刚刚被调离还不足一刻钟,在他们还没和冯部交上手之时,西北方却是突然出现了火把的亮光,而且火把的规模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起来!   转眼之间,密密麻麻的火把便即照亮了那一处地段,普安城统帅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明白,粮库已经彻底无救了。   因为在那被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的西北方向,有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人数少说也有七八千人!   若再加上冯部的近五千人,这次突袭而来的敌军数量足有一万多人,这样的力量已经与普安城守军有相上下了。这么多敌军入城,别说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普安城了,就算是正面硬撼,守军统帅也觉得,自己很可能不是对手。   当守将看着那火光冲天的境况之后,他便再没了抵抗的心思,直接打开城门,向着城外便即纵马狂奔,快速的消失在黝黑的夜色之中。   正在混战本就没有统一指挥的西营士兵,很快便即被人数更多的李军士兵一块块的分割包围,在明晃晃的刀枪之下,大部分人都明智的选择了投降。   普安城的粮库被烧毁,守军几乎被全歼的消息传回胜境关,正在督军进攻的孙可望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恨恨的看向相距只有数百步这遥的老兄弟李定国,孙可望几乎咬碎了牙齿…… 第350章 滴血   大军粮草被毁,后路被断,这个噩耗绝对是灾难性的。   虽然如今军中尚有十数日的粮草,但是谁又敢保证,他们能够在这十数天之内彻底拿下胜境关,击败西营第一悍将李定国?   而且击败李定国又能如何,他们的粮草还能坚持到他们一个个拿下云南境内的沿路城池?   更可怕的是,若是不能收拾掉身后那股敌军,那如今空虚的后方,岂不是要任人鱼肉,失了根据地贵州,那他们就算得了云南,那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眼下的形势,只要还有点脑子,都明白大军只有撤退一条路可言。   但是他们面对的可是李定国,撤退命令下达容易,但想在李定国面前从容的撤退而回,那就是做白日梦了。   为了防止追击,并且快速击破普安城,夺回后路。   孙可望安排战斗力相对较差的外系兵马,譬如艾能奇派系,以及晋、蜀二系投靠过来的军队做为殿后军队。   而装备配置最好,士兵齐装满员的嫡系主力先一步出发,想要趁着李定国拿下普安城,立足未稳之际,以绝对优势和质量的嫡系,将之一鼓而平。   但是有句话叫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尽管有孙可望再三的解释,外加留下部分嫡系与外第军队共同承担这一艰巨任务,但所有接到这个命令的外系将领,第一感觉依旧是自己被放弃了,被当作弃子来应对李定国必将到来的追击!   但是当着孙可望的面,还没有人敢于与孙可望讲这个道理,人人都是十分慷慨激昂的表示,一定会挡住李定国的追兵,给主力拿下普安城争取时间。   诸将的表态令孙可望极为满意,但是他刚刚带着嫡系军队出营,最后的军队还只是在眼前数里不到时,后方的杂系军队立即便在李定国追击的军队前直接倒戈。   不仅仅只是杂系军队反了,其他被留下来阻击的孙可望派系的军队,也直接反了大半。   李定国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命令这些倒戈的军队为前军,立即发起对孙可望的追击。   这道命令自然是一份投名状,但没有选择的降军,特别是之前便被孙可望百般削弱的杂系军队,更是毫不犹豫的直接率兵追击,冲着孙可望腚眼便即直捅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孙可望,直接被这些反水的家伙们给打了个结实的闷棍,毫无防备的后军,在占据着绝对优势兵力的叛军冲击下,一路路被冲溃的军队不断的倒卷而回,这些溃兵接着便将更前面的军队接连的冲乱,首尾数十里的大军,就这般快速的崩溃着。   眼见溃兵不断的倒卷而至,惊怒交加的孙可望直接当断便断,立即下令还能维持着阵脚的军队,立即原地防守,并且向溃兵不断的喝话,要求他们立即自大军两翼散开,不得冲撞本阵,否则任何冲击本部的溃兵发起攻击。   但是被人流推济着的人群,就算想要逃向两翼,也完全没有办法去做,在汹涌的人潮面前,任何试图对抗的做法,都会被后面的人直接挤倒于地,然后被无数后续的人流踩成肉泥。   因此溃兵们虽然恐惧的看着前方,那已经出列的层层叠叠的弓箭手,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被后面的人流推挤着,不断的向前而来。   漫天的箭雨不断的飞扑而下,一片片的溃兵不断的被射倒于地,但是更多的溃兵却是源源不断的向前逃来,数量多的连弓箭都开始无法全部笼罩住。   当数万溃兵顶着无数的箭雨,慌乱的涌入孙可望核心军队之前时,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救助,而是整齐的刀枪相向。   在小命都受威胁的情况下,任何军规军纪还有上官的命令,都直接成了过眼云烟,在被直接放倒一大片人之后,其他还手持着武器的人,为了活命,便不得不与对方刀兵相向,杀成一团。   不过溃兵毕竟是溃兵,没有组织,处于慌乱状态之中的他们,在有组织列阵而战的士兵面前,他们脆弱的就如同羔羊一般,根本无法应付前方同袍的不断攻杀。   但溃兵毕竟人多势众,在人流的推挤下,不得不向前拼命,亦是如同浪潮一般,根本就看不到终止的那一刻。   在溃兵尸体越积越多之后,溃兵们也渐渐开始疯狂了起来,不拼命就得在这里丢下小命,完全豁出去并彻底杀红眼之后,在他们当面的孙军士兵,便即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伤亡也开始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究竟死去了多少的溃兵后,当面的孙军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伤亡,在‘败了,败了’的狂呼声中,也成为了溃兵中的一员,发疯一般的向着更后方的军队而去。   这种境况不断的交替发生着,当溃兵距离孙可望只有百多步,眼看溃兵规模越来越大,整个军队都已经开始动摇难制之后,孙可望再也顾不上收拾溃兵了,直接选择策马便逃。   孙可望帅旗一消失,原本还在坚持着的孙军士兵,顿时放出雷鸣一般的大喊声,直接丢盔弃甲,与后面拥挤过来的溃兵一道,全部成了溃兵。   十数万大军一旦崩溃,而且还是在这道路狭窄的贵州地界,顿时便成了一场人间惨剧,无数争相逃命已经彻底没有了斗志的溃兵,将前面所有挡路的人都视为敌寇,要么被后面的人推倒,要么就是被人直接从后面斩杀,只为了更快的逃命。   倒并不是说他们完全被吓破了胆,相反因为同为西营,只要他们能够投降,身家性命还是能够保证的了的。   但是如今却是没有任何投降的机会,因为身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再加上后面不断的推挤之下,任何人的处境都极为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倒或绊倒,然后落得个被人踩踏至死的下场。   这一场大崩溃,一直连续了百多里地,直到所有人都已经累的走不动道,这才宣布了结束。   一片片精疲力竭坐倒于地的孙军士兵,一看到晋军的到来,便即十分配合的直接选择投降,根本不担心会被晋军最后杀俘的下场。   而他们也确实无须任何担忧,对于投降的士兵,晋军更是一个也没有杀害,相反若有受伤者,还会得到十分体贴的照顾。   不过相对于孙军士兵们感慨战争终于结束,自己活到最后的庆幸时,已经远远绕过普安,只带着数百亲卫正狂奔向贵阳城的孙可望,心中却是在不断的滴血…… 第351章 末路终结   一路有惊无险的逃至贵阳,孙可望想死的心都有了。   十数万大军一朝覆灭,不仅代表着孙可望赔掉了大半的本钱,更是让他的所有野望,全部都化为乌有。   如今贵阳城还有数千的军队,这些还都是孙可望最核心的嫡系军队,但如今主力尽丧,孤城贵阳虽然钱粮充足,但靠着这数千军队,又如何能够抵挡的住刚刚招降纳叛,大军已经膨胀至近十数万的李定国?   没有选择之下,孙可望只能向着贵州边境的两三万军队发出命令,令他们火速回援贵阳,充实贵阳的防御。   至于边境军队被召回后,贵州边境已经彻底洞开的局面,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都到了这个境地,还守着边境作甚,难道替那个杀千刀的李定国稳固边疆吗?他孙可望还没有大度到这个地步!   收到征召令,贵州边境的军队将领不敢怠慢,尽管觉得不妥,但是验明这是孙可望亲自手书的命令后,他们还是直接选择了服从。   但是当他们走到一半后,这才愕然的听闻孙李大战的结果,孙可望主力大败覆灭,如今已经是穷困末路,只得困守孤城的局面。   既然明白如今的局面,那这个时候再回去,必然会被充当为炮灰,直面撄锋素来在西营中威望极高,战功赫赫的李晋王了,那委实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了。   在这场大战之中,孙可望带走的大半都是自己的嫡系,被打发来守边疆的基本都是不被孙可望看重的杂系军队。   因此在这个危亡关头,基本上所有人都开始驻足不前,观望着局势的发展,不愿意充当这个炮灰冤大头。   只有一支军队没有任何的停留,甚至在听闻孙可望大军覆没的情报后,也没有任何停留,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贵阳城全速而来。   这人是一个叫做杨茂勋的副将,虽然之前是孙可望的本部,但在崇祯年间,便即与孙可望失联,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辰州府城,当时其直接将辰州府城献出,得以重回孙可望本部之中。   但是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尽管有着献城之功,但孙可望却并没有多么信任于他,仅仅是将其从游击将军的位置直接提拔到了副将,更是将其部扩充至五千人便即作罢。   尤其是这次孙李大战,精锐尽出的情况下,此人依旧被安排在这边疆的苦哈哈地方镇守,更是不将他看做嫡系人马,已经有隐隐将其视作杂系将领的意思在内了。   不过此时杨茂勋表现的积极主动,却是令其他杂系将领委实有些汗颜,尽管被孙可望这般委屈对待,但其还是没有丝毫的怨愤,听到孙可望已经这般局面后,依旧忠义不畏死的选择与孙可望共患难,委实令人钦佩之极。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暗自钦佩,或者说是看一个二傻子,沿途所有的杂系将领,根本没有一个拦截的,都是十分客气的让开道路,让其可以畅行无阻的不断向前。   一路急行军而来,尽管驻守的地方十分的偏僻与遥远,但是杨茂勋部却依旧只用了五天不到,便即来到了贵阳城下,甚至比李晋王的军队追击而来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   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   眼见这位自己向来冷落的将领,竟然这般不顾一切的冲至贵阳城下护卫,都快心如铁石的孙可望也不由的多了一些感动,在接到军报之后,更是亲自出城相迎,将杨茂勋部迎入贵阳城中。   战况紧急,也因为杨茂勋部是轻装而来,孙可望在感动之余,大手一挥,直接将府库打开,所有武器盔甲任其挑选。   只是一个时辰后,这支原本皮甲都配不齐的杂牌军,就变成了一支铁甲森森,武装到了牙齿的强军。   在杨茂勋到达后,孙可望收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更是收到了边疆的军队个个驻足不前的消息。   知道不会有其他军队到来后,孙可望彻底放弃了死守贵阳城的想法,毕竟这不足万人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是李定国大军的对手,哪怕只是只是让新降军打头阵献投名状,就不是他所能够抵挡的住的。   因此,趁着李定国整编降军,筹集粮草的时间,孙可望直接放弃了贵阳城,大军向西突围,想借道贵州宣慰司,进入各方势力都比较微弱的四川,以待东山再起之日。   但他却是高估了人性,虽然李定国的大军还没到,但是之前被他打压的各个少民部族,却是选择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尽管这些部族军战力普通不高,但是熟悉地形的他们,却往往能够扼守险要,不断的迟滞着孙可望向西的步伐。   令孙可望有些失望的是,虽然杨茂勋这人忠诚没有说,但是其部的战力委实有些太差了,一路充当先锋行来,其部虽然装备精良,但却明显看的出来,他们的训练以及战术素养,委实太差。   面对着战力不高的部族军,他们往往也是花费极多的时间与人手,这才勉强的将其逐走。   不过这也是必然之事,向来没有被优待照顾的杨部,钱粮方面都不宽裕的情况下,训练量必然远远低于自己的本部嫡系,有这种表现也毫不奇怪,更怪不到杨茂勋身上来。   因此面对着请罪的杨茂勋,孙可望很是大度的选择了原谅。   为了行程不被这些部落军所干扰,孙可望不得不将他的嫡系不断的派上前线,充当开路先锋。   孙可望本部的战力显然没有让其失望,在其本部被放出后,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在对上这些部族军时,孙可望本部完全可以用摧枯拉朽一般来形容,除非太过险要之地,基本上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战斗,将之杀的大败而逃,尸体留下一路。   但孙可望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升为他核心嫡系的杨茂勋,在看到原本护卫孙可望的本部嫡系不断的远去时,看向他的时候,那诡异难明的眼神。   在李定国已经接手贵阳后,却是突然从赤水卫传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孙可望与被他劫持的永历天子一家,连同本部护卫数百骑在内,在木稀山被人全部击杀,匹马未曾逃离!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贵阳便即停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不断的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第352章 等待   当远在南京的朱聿鐭听到孙可望死讯时,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两年来,朱聿鐭也时时刻刻的担心着他布下的棋子会反叛,尤其是孙可望势力越来越膨胀之时,更是已经做好了暗棋失效的心理准备。毕竟一直没有混入孙可望核心嫡系圈的杨茂勋,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动手的机会了。   只是没有想到,孙可望这次败的这以惨,更没想到原本早已经被边缘化的杨茂勋,竟然能够在这场大败中,实力丝毫未损,还能在最后关头立于孙可望身边。   在孙可望将本部嫡系派出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即已经注定了,什么时候归西,也只是护卫在他身边的杨茂勋一念之间之事。   只是杨茂勋一直拖到木稀山才动手,显然是顾虑到地形不复杂的话,难以将其一击必杀而已。   杀了孙可望,傀儡皇帝永历及其一家子,就更加只是一盘菜而已。   唯一不确定的是,永历皇帝一家死了没有,虽然说实话朱聿鐭并不太想见到这家伙,但按他估计,杨茂勋估计是没有这个胆子敢杀永历的,尽管这家伙完全是个傀儡皇帝。   毕竟弑君的罪名太过于大了,杨茂勋根本背不起。当然这也是一场豪赌,若是他能够能绍武皇帝比较有信心,那干出这种事来后,绍武皇帝要么就是将其灭族,要么就是将其提拔为嫡系心腹之列,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可能甚至绍武皇帝都有些不敢保证会如何,他虽然已经打算将杨茂勋改名,重新给其一个身份来兑现承诺,但他却也必须考虑到消息一旦走露后,整个朝野之间的剧烈反应。   一想到这个后果,绍武皇帝对于永历这货就有些头疼了。   虽然这家伙表现拙劣的有些猥琐,但朱聿鐭也没有非要将其弄死的想法,毕竟没有这货一而再的衬托,让所有人都对其死心,他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登上皇帝的位置。   因此就算留着他,朱聿鐭也有自信这家伙再也闹不出任何的风浪,依这货的尿性,任何想要复辟的人,只要没成功之前,这家伙都是绝对不会去凑热闹的,甚至若是让这家伙觉得危险性极高,他甚至都有可能主动站出来向自己告密。   不过个人感情上没有杀其的想法,但在政治上的需要却是,他必须要死,而且还不能是到了他面前才死。   这事当然不用朱聿鐭太过于操心,在接到消息之时,朱聿鐭便即已经将他的意思暗示给了许长语这个特务头子,就算杨茂勋真的没有将永历给弄死,那估计这会儿亲眼见证永历皇帝‘落水’或者‘羞愧自尽’的锦衣卫,都已经在路上了。   永历皇帝只是一个插曲,无论他怎么想,他的命运都已经被注定,无论是因为兵灾,还是羞愧自刎,都只能是全家意外死亡一个结果。   这是皇权斗争的必然性,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有什么改变。   对于朱聿鐭来说,永历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他的目光如今一直盯在贵州地界。   毕竟孙可望死后,李定国如今已经是一家独大,他的个人政治观战如今还不明朗,与大明是敌是友,还无法判断。   尽管之前已经派出数波使者前往试探,但却始终没有任何明确的答复给自己。   但是综合来说,虽然朱聿鐭对李定国这个名将极为忌惮,但大势在手的自己,还是没有理由会畏惧于他。   不同于历史上的满清,对于李定国没有清晰的认知,只是将目光紧盯着废物一个的永历,以及更加废物的何腾蛟身上,主力全部集中在广西,广东,对于湖广与贵州的交界,没有强军坐镇。   没有第一时间在湖广形成严密的防线的后果便是,令得李定国轻松从地形复杂的贵州地界杀出来,让在这位骁勇善战,战场上纵横不败的名将脱离虎笼!   然后便是李定国最为璀璨的岁月,数年时间里,李定国击败了他遇到的所有清军,更是斩杀一位满清亲王,并且逼死一个满清汉王,直接让整个湖广与广西清军全面崩溃。   甚至满清打到后来,都已经在内部讨论起来妥协的可能性,甚至都想与大明划分天下而治的想法了。   不过清楚知道这一切的朱聿鐭自然不会犯这个错误,虽然还在与李定国接触,但是为了预防万一,绍武朝廷的军队,在李,孙二人内讧大战方起,便即已经开始向着湖广与广西集结。   而朱聿鐭手底下,唯一一个可堪帅材的曾国维,也已经随军进入湖广。   可以说,朱聿鐭对于李定国的重视可谓是空前的,整个大明的军队,至少六成以上都已经集中在了湖广与广西境内,摆出的更不是进攻姿态,而是在构筑防线,准备以防御姿态应付着可能会有的大战。   不过朱聿鐭却也下了死命令,西营李定国获胜之后,在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之前,任何明军不得越过边境线一步,更不得有任何挑衅的行径发生。   在朱聿鐭看来,与李定国这样的名将交战,根本没有丝毫的取巧可能,既然正面作战玩不过对方,那还不如依靠充足的物资来采取守势进行消耗战,依靠贵州湖广广西三省交界的复杂地形,他就算没有相匹配的领军统帅,但却也能依靠钱粮丁口等压倒性的优势,将李定国死死的堵在云贵境内,让其无法扩大地盘。   只要李定国不能快速的突破大明的防线,那他朱聿鐭可以输十次,一百次,依旧可以组织源源不断的大军,将其锁在一隅之地,而不能将大明来个翻天覆地。   不过李定国哪怕只输一次,那就是西营的覆没之日,毕竟贫瘠的云贵,根本无法支持李定国长期的战争活动。   但朱聿鐭知道这也是在玩火,因为一旦他将所有的兵力调至西南方向,那对于北方的满清的防御力必然会大为降低,一旦满清抓住这个机会倾力向南,他必然会极为被动。   不过朱聿鐭也不是没有准备,尤其是在荷兰人大怒离去之下,随时会发起对大明的挑衅战争的情况下,将还处在北方的郑成功的庞大舰队召回,也是正当其时。   至少在郑家舰队回防江南之后,满清再想突入江南,难度就会直接呈几何式的上升。   如今,一切都在等待之中,只等李定国对于他刚刚派遣出去的使者的最后回答。 第353章 接触   远在贵阳的李定国,显然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大明在湖广、广西的动作,不可能瞒的过西营的探子们,在接收了孙可望的整体情报系统之后,李定国自然也得到了这些情报。   对于大明军队频繁的调动,数量极为巨大的军队部署在贵州边境的情况,李定国只是看了一眼地形图,便即已经心中有数。   大明军队看似气势汹汹,但防御的态势却是一目了然,并没有趁乱进入贵州浑水摸鱼的意思。   大明这个态度,虽然李定国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示,但是内心之中也大为松了口气。   如今他看似大获全胜,但是想要整理内部的秩序,重新厘定整顿投降的秦系兵马,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甚至一年半截之内,根本无法完成。   但这并不是西营无法对外作战,相反在如今只有一个头脑的情况下,只要李定国不头脑发晕进行大清洗,他的将令就根本无人敢于违抗,随时可以对外部的侵袭做出最迅速的反应。   而历史上的李定国,就是军事能力突出,但政治方面极其幼稚的存在。   李定国在三王内讧中胜出之后,他认为秦系兵马太多,在内部早晚会尾大不掉,二话不说对秦系孙可望嫡系兵马来了一场大清洗。   但却因为用力过猛,令得秦系非孙可望核心的众将,也都备感危机重重,而四王子系的旁系将领,同样也在被打压的范围之内。   为了自保,两系将领纷纷投靠向西营之中另一个大腿,蜀王刘文秀麾下,以求保得身家性命。   随着投靠的人越来越多,刘文秀势力顺理成章的越来越庞大,眼见刘文秀越来越难以被控制住,担心刘文秀再次成为另一个孙可望的情况下,疑心大起的李定国软禁圈死了蜀王刘文秀,这个骚操作一下子将西营其他三大派系全部得罪到死,最终令西营完全被折腾的离心离德,这才给了投降满清的孙可望以机会。   因此孙可望才可以轻松的劝降无数旧部,在这些带路党的带领和告密下,清军处处料敌机先,处处打在李定国的软肋上,在不断增多的带路党充当先锋,贵州整个防线事实上已经彻底崩溃的情况下,只有嫡系可用的李定国,只能黯然的退出贵州,集中兵力守卫云南。   但大势在手的满清,却是再也没给李定国任何翻身的机会,依靠着压倒性的钱粮,军队,成功的将李定国一步步的从云南挤出,令其一生再不敢履故土半步。   眼下的朱聿鐭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若是李定国有意自立,自然会对西营进行一场大清洗,那就是他的机会。   若是李定国无意自立,那贸贸然打过去,只会成为西营再次团结一致的催化剂。   因此明军的姿态就很重要,既给西营压力,又表现出不主动进攻的态势,令西营内部可以有时间选择方向,无论哪一个选择,对于朱聿鐭来说,都是好的。   因此他的策略就是,保持防御,静待时机。   绍武二年十一月,大明使者终于抵达贵阳城,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贵阳城中。   但是一连十数日,他们都没有等到李定国招见他们的消息,许多人都觉得此等怕是难有结果,但在没有得到准确的拒绝后,他们依旧只能停留在贵阳城。   不过大明使者广西巡抚陈际泰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快,相当沉的住气,甚至还觉得此行会大不同之前数批使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出来。   毕竟之前数批使者虽然都是被礼送出境,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在西营地盘上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虽然李定国这态度似乎有些怠慢之嫌,但是陈际泰也是明白,如今的西营内部事务多如牛毛,李定国抽不出身来见他,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的功夫,在陈际泰都已经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之时,这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晋王会在一天后召见他们,并且私下单独一唔。   翌日一大早,陈际泰便即沐浴更衣,更是在随从的服侍下,仔细的穿戴起大红官袍,这才气定神闲的在驿馆之中坐定,思索着即将到来的会面之中的说辞,等待着李定国派人来请。   但是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了临近中午时分,这才有西营的将领急匆匆前来,告知李定国已经在府邸等待着他的到来。   见到李定国的第一面,陈际泰就是心中一阵感叹。心底中不由的冒起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如今李定国正当盛年,更是久居上位之辈,刚刚以弱击强打败了孙可望,一举统一整个西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在陈际泰的眼中,此时的李定国虽然因为事务繁多而略显憔悴,穿着亦是极为简单朴素,但顾盼之间,英姿勃发,英武之气逼人。   “大明广西巡抚陈际泰,奉大明皇帝诏令,添为大明全权特使,特来会见李将军。”   陈际泰入内后,并没有行礼,只是观察了一下李定国后,便即昂首挺胸,直接报出了家门。   这话虽然是自报家门,但却隐隐含着一层意思,那便是李定国需要先承认绍武皇帝的合法性,只有先行奉绍武皇帝为正朔,才是双方会谈的基础。   若是李定国依旧打着永历的旗号,那双方就根本不需要再谈了,直接各回各家,甚至直接将绍武皇帝使者一刀砍了,双方各自准备开战便是。   “不知大明皇帝派你来,是有何事?”   这个意思李定国显然也听的出来,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躬身行礼道。   这种流程是必须的,双方问答完毕,都大为松了口气。   “大明皇帝要本官前来问询一句,将军打算何去何从?”   陈际泰向着李定国行了一礼,心中松了口气,深吸了口气,这才扬声回应道。   “本王也想问一句话,不知大明皇帝调遣众多军队于贵州边疆,又是意欲何为?”   李定国并没有回答陈际泰的话语,而是直接反问道。   “陛下曾言,将军世之英雄也,若不能为朕所用,当竭尽全力防之,万勿令其得脱牢笼!”   出乎李定国的预料,陈际泰不仅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还是引用了绍武皇帝的原话来回应。   毕竟这个朕字,可不是臣下敢自用的。 第354章 快节奏   虽然朱聿鐭没有言明招安之意,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已经清楚的表明了出来。   无法为自己所用,便要全力围堵剿杀,这就是朱聿鐭的态度。   而李定国并没有愤怒,这在与使者接触之前,他便已经想的到这个结果了。   毕竟西营出身的他们,对于大明正统,绝对算不上什么忠臣孝子,被皇帝堤防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句话却也是极高的赞赏和重视,毕竟全力防备他这么一个,只是在西营之中有名气的后起之秀,无不说明了皇帝对他本人能力的极其看重。   李定国是有抱负的,虽然他还没有显露出他的军事才华,他也是极有自信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提前被人慧眼识中,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定国对于绍武皇帝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在大明无能的弘光天子,逃跑成瘾的永历皇帝珠玉在前,隆武、绍武这两位勇毅的唐王系天子,则是更加符合李定国这种武将的胃口。   而唐王系与西营并无仇怨,甚至隆武皇帝时期还力排众议的接纳了逼死崇祯皇帝的闯营,更是让李定国看到了希望。   到了绍武皇帝这里,更是天运眷顾,不仅自己迎难而上,在风雨飘摇的广东成功立足,更是遇到金声恒与李成栋二位满清封疆大吏接连反正,让其一夜之间,便即坐得两省之地。   而在金声恒被围攻之时,朱聿鐭不避斧钺、御驾亲征,全力向江西支援的态度,更是让李定国对其极其心折。   江西、湖广、南京一连串的胜利,直接让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大明,逆天的翻盘,一跃而成与可以与满清平等对视的存在,让如今的局势,俨然已经成了南北朝。   更重要的是,在闯营归顺之后,并没有因为闯营的过往而有所苛责,甚至更是明诏天下,绍武朝之前种种概不追究的态度,也令李定国对绍武朝廷的抵触下降了不少。   而绍武皇帝对于士绅的不断打压,也更令李定国在备感解气之余,对于绍武皇帝好感更增。   这样一位既有武勇,又有容人之量,而且懂得民间疾苦的大明天子在位,那既然自己并不想自立,那投降绍武皇帝麾下,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不知我等归顺大明之后,陛下可有什么安排?”   既然委实无法拒绝这么一位大明天子,李定国沉默片刻后,便即开门见山的问道。   眼见李定国对于皇帝的称呼,由‘大明皇帝’改为符合臣子礼仪的‘陛下’,陈际泰人老成精,哪能不明白这本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将军若能重回大明旗下,朝廷自然有恩赏落下!”   陈际泰心中更喜,再次行了一礼,快速的说道。   “本王只想知道,陛下会如何安置我等?”   李定国对于大明朝廷显然是不信任的,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也变冷了许多。   “这个……”陈际泰本来想搪塞过去,但是看到李定国有些冰冷的眼色,外加不耐烦的表情,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将朱聿鐭的原话说了出来,“陛下有言,如今朝中只有国公数人,并无王爵,将军若是归顺,只能从公爷做起。而且……而且陛下只能给予李将军与刘将军两人公爵,外加三个侯爵,以及不超过十人的伯爵……”   陈际泰越说越是底气不足,心中都有些埋怨皇帝委实太过于小家子气,人家好好的一字并肩王,你想招安过来,却反而要给别人连降两三级,这哪里是有诚意招安的样子?   原本自己还想糊弄过去,在慢慢给李定国做水磨工夫掩饰一二,但如今直接全泡汤了。   这话说完,不仅是心虚的陈际泰再不言语,连李定国也皱着眉头坐在椅中,沉默不言。   坦白说,绍武皇帝这条件十分苛刻,但是正因为苛刻,反而更是显得诚意十足,所谓丑话先说前面,许下这些爵位,那绝对都是真金白银的,这些名额显然是不会是用来暂时安定人心,而最后再秋后算帐的。   对于李定国而言,只要自己在绍武朝中爵位不低于其他人,那李定国对于自己的公爵位置,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抵触,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新朝气象,象永历那种一字王乱封的局面,怎么看怎么象是灭亡之前的最后疯狂。   虽然李定国并没有不满,而且也有自信能够说服刘文秀同意此事,但他却是不一定能够说服军中,那之前被永历朝廷所大肆册封之下,如同过江之鲫一般的各种公、候、伯们。   想让这许多人放弃自己的爵位,估计会引起乱子,但若是就让这些人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号投降过去,别说绍武皇帝这边肯定行不通,就算李定国自己也会觉得丢人现眼。   毕竟人家绍武皇帝那边的勋贵们,是实打实的军功册封出来的,而他们西营的这些‘勋贵’们,是孙可望绑架了皇帝这才创出来的。   军中向来以力为尊,这样的勋贵显然走到的哪里都会被人以白眼相待。   “将军莫要误会,这并不是陛下故意怠慢贵部,只要立下功劳,爵位依旧会源源不断而来,而且还拿的更理直气壮不是?”   似乎觉得自己这使者做的委实有些失败,只是交谈了数句而已,大半回答还是出自于皇帝的话语,令陈际泰感慨自己委实过于丢了能说会道的士大夫的颜面,上前说道。   李定国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根本不接这话茬,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索之中。   “陛下这许诺,可是会明诏天下?”   正在李定国与陈际泰二人再次陷入尴尬沉默之中时,一个声音却是突然在一旁响起,随着声音的传出,一个人慢慢从屏风之后踱步而出。   “回刘将军,这个自然。”   陈际泰虽然没见过刘文秀,但只看对方在李定国书房中,却能这般从容不迫,就能明白,这必定是与李定国一个等级的刘文秀。   “请陈巡抚暂且回偏房休息片刻,我与二哥商谈一番。”   刘文秀点点头,没有再问,客气的向陈际泰拱手道。   今天的谈判节奏,快的委实令陈际泰都有些预料不到,原本心中幻想着可能需要数天,甚至十数天都能取得的共识,却是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即达成。   如今的局面更是令他有些看不懂了,刘文秀也已经现身,这说明西营已经准备做出决定了!   虽然明白这是双方已经各自亮出了底牌,但这节奏依旧快的让陈际泰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如今,不仅他们西营两个主事人需要单独商议一番,陈际泰更觉得需要好好静一静理一下思路,稳定一下自己有些不好控制的情绪,便即痛快的拱拱手,离开了书房。 第355章 归顺   在陈际泰离去后,没有外人在场的李定国也收起了之前的严肃,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文秀,你觉得这条件如何?这话虽然是皇帝所说的,但显然也还没说死,还有可谈的空间,不过估计能谈的也有限。”   李定国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椅子扶手,将他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二哥,咱们难道就真的要投降大明么?老话说的好,宁为鸡首,不做牛尾。而且咱们跟大明打了几十年的仗,双方的仇恨岂是说放下就放的下?眼下云贵在手,咱们手中还有雄兵二十万,为何不自己闯一番事业出来?”   刘文秀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一咬牙,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孙可望在胜境关下所说也不无道理,虽然咱们不可能与虎谋皮和他合作,但你我兄弟联手,也不是不能实现他当时所说的盛况!”   对此李定国却是长叹一声,直接摇摇头,说道,“你我兄弟,是没有什么嫌隙,也能够做到精诚合作。但是你别忘了,这云贵二地,极为贫瘠,短时间内压迫治下百姓,也许能够支持大军征战,但若是受阻,战事成胶着状态,咱们逃不了败亡的局面!   四川虽为天府之国,但义父入川时杀了一批,鞑清攻入四川后,双是大肆屠戮,如今四川还有多少丁口,孰未可知。   但可以想的到,丁口不在,田地抛荒必定极众,大军就算突入四川,没个几年工夫,也难以恢复四川元气,依旧是处于钱粮难济的地步。至于陕西,实在太远了,靠咱们自己,难……   最重要的是,你我二人接手贵州已经半月有余了,你敢说你能如同大哥那般将地方治理的妥当,你我都不是内政之才,手下更都是些厮杀汉,让他们提刀砍人,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但让他们抓着笔杆子去治理地方,估计迟早会出大乱子。   再说咱们手底下这点兵力,更是成分极杂,派系丛生。靠你我二人联手,这才勉强压制的住大哥派系的将领,若没有外力进入,想要彻底消化掉大哥派系的众将,没个几年的水磨工夫,怕是难以济事。   一旦与大明开战,不能速胜,一旦陷入胶着之中,这些将领你敢担保不会有几个大哥的死忠份子,到时直接投降大明,或者将云贵的虚实尽数泄露出来,你我二人就算再善战,又能有几分胜算?”   李定国这话根本就没有停顿,显然是早就思索过这方面的事情了,全盘考虑过后,令他明白,只要依旧偏居于西南边陲之地,那等待西营的就只能是慢慢的消亡。   “那咱们真的就这一条路了?”刘文秀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盯着李定国说道,“若是真的归顺大明,一旦大明皇帝鼎定天下,再来寻咱们算总帐,那时又当如何?”   “官府的信用,自古以来都不能相信,你的这个顾虑为兄自然明白,不过如今也有了解决办法。”   李定国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给刘文秀递了过去。   刘文秀有些疑惑的接过书信,委实有些不相信这一封书信就能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将信将疑的打开书信,快速的读了起来。   但片刻间,他的神色便即不断的变幻着,脸上的惊讶之色也越来越浓,最后便是一种既向往又迷茫的神色。   “二哥,这条路虽然足以保证我等兄弟生路,但却不啻于是流放我等啊!”   刘文秀指着信中的一句‘凡不愿留大明者,概不强求,除大明故土外,天下之地择其一以置尔等安居,尔可依朝鲜制,称臣于大明,自成藩国。’,语气复杂的说道。   “这道书信之言为兄是相信的,因为陛下不仅仅对我等许诺如此,对郑成功、李成栋等亦有效,若是真个颁行天下而不遵从,那必然会失信于天下,甚至再一次令天下大敌起来。若是到时陛下能让大伙儿安心,那自然不必远离故土,若是大伙儿觉得还是自己开国舒心自在一些,那咱们便远赴海外,再建一国,也是一件快事!   现在,为兄就问你一句话,你何去何从?”   李定国这话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刘文秀,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二哥都已经想的这么明白了,大明皇帝诚意小弟也看到了,小弟没什么意见,一切听任二哥吩咐便是。至于那帮子夯货,就更不需要担心,我二人都连降数级,难不成他们还想与咱们平起平坐不成?!”   刘文秀小心的收好那封盖了印玺的书信,十分痛快的说道。   西营刚刚经过一场内讧,还没完全平息之时,又是在与绍武这个狗皇帝的军队,在湖广、广西一代对峙,这个消息很快便即传遍了整个江南。   许多被收拾的敢怒不敢言的士绅们,纷纷在家欢呼,许多人都因此多喝了几杯小酒,兴高采烈的等待着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集团,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最后打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尤其是从某些渠道得到了狗皇帝给西营开出的条件后,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余,更是十分肯定的觉得,这种羞辱性的条件一出现,那双方之间必然会立即大打出手!   但可惜的是,这些士绅高兴的委实太过于早了,就在士绅们都搬好了小板凳,只等吃着小食,喝着小酒看戏之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却是骤然出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江南。   在一片不能置信的声音中,西营李定国、刘文秀在贵阳城,向着天下宣布西营上下决议归顺大明,接受大明派遣而来的文官接管云贵二省,更是接受大明方面的整编。   如此的局面,直接让众多的士绅咒骂连连,小吃被一脚踢翻,美酒被砸个粉碎,整个人都陷入了怀疑人生的负面情绪之中。   这个狗皇帝为何气运如此之隆,难道真的是老天瞎了眼么?一路行来,招降纳叛兵力已经几近百万,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哪里还有出头的一天?   与被打压的士绅不同的是,消息传到南京后,整个南京城一片欢腾,无论是朝廷百官,还是底层的士兵,纷纷狂呼‘万岁’不止。   西营的归顺,不仅仅是江南的彻底一统,更是代表着绍武朝廷如今再无后顾之忧,绍武朝廷的根基已成!他们这些绍武朝廷的支持者,保卫者,也必将成为这片大地的受益者与统治者。   而对于朱聿鐭来说,西营的归顺,更是将一个超格的大军统帅送至他的身边,剑指北地之机已经到来。 第356章 扑空   在西营之事底定之后,登州的战事也已经结束。   在连续坚守一个多月后,满清终于选择了退兵,放弃攻下登州坚城的想法。   十数万大军在被屠戮大半的登莱二府空耗近两月,每日间的钱粮损耗可谓不计其数,尽管此时登州明军已经伤亡大半,但是阿济格依旧看不到拿下城池的那一天。   他头一次发现在火器的巨大威力,在明军火器拉开与清军的距离后,攻城战就成了清军的最大软肋,尤其是有着海路补给之下,明军那似乎无穷无尽的震天雷,完全成了清军的噩梦。   也因为这一次对登莱二府的血腥屠杀,清军甚至都无法留下足够的军队驻扎防备明军,而是大军尽数折返济南就食。   不过济南以东也根本没有防守的必要了,这里要人没人,田地里的庄稼也被清军无数的战马啃的一干二净,没有防守的价值。   这一战清军看似大胜,将明军在山东的主力一扫而空,更是将原本几近席卷山东的明军再次赶至一隅之地,军威之盛谁敢不称赞一二。   起码济南的山东文武,对于摄政王阿济格他老人家的武功,就是不断的唱着赞歌,更是拿出府库大半钱粮,买酒买肉,为摄政王凯旋而归的大军摆出流水席,共贺大捷。   在大捷的威名下,所有人都忘了山东最精华的登莱二府,如今已经千里无人烟,无数良田全部抛荒,未来山东的赋税必定出现巨大的缺口,或者说想到了,但却没有人敢在这个当口多说什么。   阿济格对于不能彻底消灭明军在山东的存在,显然是十分耿耿于怀的,只看其在酒宴之中,很少露出笑容就能看的出来。   而且这一战后,清军主力就需要立即回师京城,坐镇大本营之中,以震慑在关外已经越来越不安分的蒙古人。   依最近收到的情报来看,在关外征调蒙古人入关配合作战的行动,已经越来越不容易了,应征的蒙古部落越来越少,向北迁徙的部落却是越来越多。   这自然与大清一连串大战战果寥寥有着密切的关系,近年来清军在各条战线上要么大败,要么就是啃硬骨头,蒙古人损失极大,但能够被分到的油水却是越来越少。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让蒙古人如同大清入关前,和刚刚入关那会一般,一道军令征调便即一呼百应的盛况,自然是痴心妄想。   许多蒙古部落好处没得到,族中的青壮倒是死了近一半,他们又怎么肯再跟随大清征战四方,没有直接造反就已经很是给了大清面子了。   最令阿济格愤怒的是,郑成功对于大清派去的,拿着其父亲笔劝降书的使者,向来的答复就是焚其书,斩其使,连一个字都不带看的。   而大清渗透入郑家水师之中的奸细,同样努力了两年多了,却是点滴成果也无,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归顺于大清的。   虽然大清给的价格着实不低,只要过去就会给连升三级,总兵之类的还会直接给爵位等等。   但是却没有人是傻子,只要投降过去的人不是成群结队的规模,那任何叛逃的人都将成郑家水师往死里揍的家伙,海上战争比的可不仅仅是士兵的意志力,更比的是船只多少和大小规模。   因为如此,更是无人愿意叛逃,毕竟一逃过去,打又打不过,逃的了人,也逃不了船,一旦座下船队被毁个净光,满清还养着他们这些陆战不行的人有何用?   到时候别说升官发财了,能不落个被卸磨杀驴的下场就不错了。   天津卫、山东两战,让阿济格完全明白了一件事,在大清没有水师防卫的情况下,整个沿海地区都不是大清所能牢牢掌握之地了,在靠海的地方与明军争锋,那完全就是自己找虐。   不过在明军绝对优势的水师面前,想要自己发展水师,更是死路一条,水师需要投入的钱粮是海量的,只是稍稍估算了一下,就让满清朝廷都为之侧目。   更不要说北方根本不擅长水战,重新征募水手等这些士兵能够熟悉水性,再加上训练之类的,没个几年工夫是不可能成行的,最有可能的是,估计还看不到能够有实际战斗力的那天,就会被对方连船带船厂一起给砸了。   既然无法在水战上占便宜,那沿海的地盘就成了一个鸡肋,想在明军水师的威胁下守住根本不现实,但若是放弃又有些舍不得。   在阿济格出兵之前,大清内部对于此事也进行过一番争论。   但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不过阿济格却是听出了一些名堂来了。   既然这些地方处处人被袭击,而且因为兵力单薄又守不住,那这些沿海地带的城镇对于明军就不是阻力,而更象是对方的补给站,与其这般不断的被明军牵着鼻子走,被动应付。   那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转劣势为优势。   大清的优势在于金戈铁马,骑射无敌,既然无法与明军水师争锋,那索性让出沿海地带,将沿海之地的百姓全部迁入内陆五十里内,让明军无法就地得到补给。   而且五十里的距离,若是明军敢于深入,那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我大清无双的铁骑!   这个历史上十年后才会出现的迁民禁海令,如今却是在明军不断的跨海袭击下,提前出现。   不过这还只是阿济格的一个思路而已,如今的他还没有多尔衮时代那么说一不二的地位,究竟能不能施行的了,还需要看保皇派们的会不会出现强烈反对的局面。   但是有一件事,阿济格却是不打算再与保皇派们再多纠缠了,他已经派出了最后一波使者前去天津卫会见郑成功,而且带上了自己的最后通牒,若是彼不能幡然醒悟,重回朝廷温暖的怀抱之中,那等他阿济格回京之日,就是他郑家满门人头落地之时!   虽然对于郑成功会因此投降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这也是他没有办法之后的最后尝试了,毕竟郑成功的舰队对于大清万世之基阻碍实在太过于巨大了,就算不能令郑成功来降,也要让郑成功背上逼死父亲以及全族的罪名!   阿济格觉得自己杀郑芝龙一家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毕竟郑芝龙不能约束自己的手下以及儿子,给大清造成了这么重的伤害,以这样的罪名杀他绝对绰绰有余。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使者向着天津卫而去时,郑成功此时却在半月前便即收到绍武皇帝的诏书,已经带着大部分的舰队,正飘扬在大海之上,向着南方回归而去,他注定是会扑一场空。 第357章 利己者   在郑成功离开天津卫之时,荷兰国派遣来大明的使者,正好也从台湾据点赤嵌城离开。   大明强硬的态度,委实令荷兰使者备感‘羞辱’,在离开大陆之后,荷兰人便即直接顺路而至台湾岛,这里距离大明最近,若是能够立即出兵的话,一定能够给大明一个印象最深刻的教训。   但是在这里荷兰使者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侵占台湾的荷兰台湾总督马里奥虽然畏惧于巴达维亚,但是对于大明事实上的南海王郑家,却是忌惮极深。   之前数次与大明的海战,荷兰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尤其是与海盗刘香相互勾结对付大明的一役,声势浩大的联军,依旧是被郑家打的怀疑人生。   为了推卸责任,马里奥没有拒绝使者的要求,但是以台湾驻守兵力不足为借口,要求召开在台湾全部荷兰人与会,共组一支强大的舰队,才能攻伐大明。   心知肚明荷兰人在台湾只有千人不到的驻守部队的情况下,这个要求当然是合理的,使者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在召开台湾简易议会后,将巴达维亚的要求惩治大明的要求传达后,却是遭到了大部分议员的反对。   虽然愤怒于这些商人完全不拿国家利益当回事,但是使者依旧十分有礼貌的将目前大明的政策,以及对价位商人的影响和盘托出,并表示若是不能制止大明如今贪婪的胃口,日后大伙儿的利益必将会被更为被触动,日后的损失必然更加的惨重。   这种说辞确实打动了在场的所有商人,在利益遭受损失之后,他们自然是对大明极为的敌视的,但这却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因此而与大明翻脸。   毕竟利益只是受损,他们还可以通过加价将这部分损失给弥补回来,但若是真的与大明开战,完全杜绝了贸易,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末日到来。   因此无论使者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但是这些武装商人们,依旧没有任何兴趣与大明独自开战。   不过他们都表示,若是巴达维亚决定与大明开战,倾全国之力来与大明一争长短,作为荷兰国的一分子,他们愿意尾随在侧,与大明决一死战。   但若是让他们自己去挑衅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他们却是直接敬谢不敏的。   毕竟之前几次海战,这里的人大多都参与过,对于自己能够战胜大明南洋王郑家,都已经信心严重不足,更何况对上郑家都要俯首听命的大明帝国,那不是开玩笑么?   若是大家伙有这个自信,那别说到如今还要给郑家交什么过路费,直接就会将郑家直接抢个干净不更省事儿?   一场大会开了数日,但是油盐不进的荷兰商人们,却是死不松口,根本不愿意拿自己的本钱去为国家搏一个未来。   虽然这些人都是些混蛋,而且使者手中的权力还是很大,但却根本无法奈何这些人。   毕竟这些人在国内议会中可都是有代理人或者靠山的,没有确凿的证据之下,就算巴达维亚总督想动这些人,那也是风险极高的。就更不用他一个小小的使者,根本就拿这些人没办法。   既然这些人不顶用,使者也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选择乘船返回巴达维亚,向总督汇报此行的一切,等候总督阁下的最终决断。   在荷兰国使者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踏上回归之路时,已经再无任何掣肘,整个江南完全一统之下的朱聿鐭,又一次开始了他的骚操作了。   所谓过了腊八便是年,在腊月初十这日,一众已经在扳着手指算着放假日期的官僚们,却是接到了一张令人心绪复杂的圣旨。   圣旨是公开颁行天下的,内容也很简单,那便是绍武四年,也就是后年的固定科举期时,不再象之前那般只考制艺,而是增加律法、算学等科目。   同时录取数量也有改变,除却制艺的三百人名额不变外,律法、算学两科再各增加一百五十名的名额。   唯一令这些官僚们还算认可的是,另两科考核资格也是举人起步,虽然考中亦会成为进士,但却是三甲的同进士,还不算彻底辱没斯文。而且这般多取了近三百人,倒还算是给了更多读书人一个出路,应该算是这狗皇帝为数不多的善政了。   但明眼人却是看的出来,这只是狗皇帝的一个突破口而已,目的和用心也极为简单,通过增加更多的入仕渠道,令得读书人本就派系林立的内部,更加的四分五裂。   这种用心不可谓不恶毒,而且这种最简单的算计反而却是最难破解的。   毕竟若是有人真的跳出来反对,那些屡试不中的读书人,眼见新的生路出现,却被人恶意阻碍,又会将其恨到何等的程度上去?   更重要的是,这类人反而还是如今大明的绝大部分,谁敢反对多取仕,那便几乎是与大半个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狗皇帝这操作看似是为读书人着想,但真实目的就是想要打击程朱理学在大明的统治地位,甚至可以说是在根基上直接动摇儒家在大明的统治地位!   毕竟律法与算学只要从儒家之中再次独立出来,那便是法家与墨家重新死灰复燃的开始!   法家与墨家眼看着就要重新出世了,那其他的百家还会远吗?真的到了百家齐鸣之时,那儒家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届时就算再有媲美大汉时期董仲舒的大儒存在,却也不可能让大明再次回归到之前的正规了。   毕竟如今的大明这个狗皇帝,是绝对不肯事事都听从他们这些道德君子们的。   虽然有明眼人看的出来,但是却没有人直接跳出来反对。   儒家是讲究中庸的,所谓的中庸,在朱聿鐭理解中,说好听点就是低调内敛,外表谦逊而内踞傲骨。   说难听点,就是怂货一个,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坚决不做出头鸟,事事等别人先出头,自己在后面捡便宜。   但儒家发展到了大明的如今,尤其是经历过满清到江南一趟征服战之后,剩下的都几乎是犬儒了,他们已经彻底将好听点的内涵全部扔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精致的利己者。   在大明出现朱聿鐭这样一个,动不动就翻脸咬人的狗皇帝面前,这些利己者们更是不会拿着身家性命去奔走呐喊,而是个个都在等着出头鸟出现,然后他们再一拥而上去哭诉。   人同此心之下,这道旨意根本没有任何人去反对,十分顺利的直接传达于全江南。 第358章 财政   朱聿鐭等到临近除夕,也始终没有等来地方上反弹的声音。   根本就没有人对此多说什么,下面也没有敢于糊弄他旨意的官员,该张贴皇榜的都开始张贴在城池最显眼处,也使得这个消息快速的在整个江南传播发酵着。   这帮孙子这么的配合,让朱聿鐭安心之余,也深深的对这些官吏士绅们的鄙视更加上了一层。   他不相信他的用意这帮孙子看不出来,这么简单清晰的分化,只要稍稍用点心,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的出来,他的这种行动针对的便是整个儒家体系。   毕竟在朱聿鐭看来,极具排他性的儒家,完全就是科技进步最大的绊脚石,若不能先将其打翻在地,任何的科技进步都会被其无情抹杀,通通被归为奇巧淫技一类之中去。   大明已经在大航海时代落后了不少,如今需要的是奋起直追,而不是放任这些犬儒继续唯我独尊的玩下去。   但是在朱聿鐭全神贯注的注视和戒备下,下面却是一片诡异的沉寂,根本无人对他这种挖儒家根基的行为有任何的反对。   可能是被杀怕了,也可能是觉得反对也无用,因此就这般听之任之。   对此朱聿鐭是表示欢迎的,他并不是一个杀人狂,也不想每一项政策都需要人头滚滚来开路。   但是朱聿鐭却是明白守旧派的固执,这种固执不仅仅是在心理上排斥改变,更因为任何改革都会触及到这些既得利益者们的蛋糕。   利益受损之下,自然而然便会反对者重重。   朱聿鐭也曾想过通过慢慢引导来完成社会转型,但是只是在福建逃亡广东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便已经彻底将这个想法扔在了脑后。   指望通过引导,让这帮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士绅们,让出自己的利益,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毕竟一路上所见,这些士绅们宁可被饥饿的流民打破村堡,将其钱粮全部掳掠一空,也没有人愿意主动的给这些流民们一条活路,委实是做到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因此朱聿鐭就彻底明白该如何跟这些人打交道了,让出部分利益与他们交换利益,站稳脚后再一副嘴脸和他们讲道理便是了。   毕竟在明军节节壮大之下,无论是军功赏赐还是战亡抚恤,所需要的钱粮数目都是越来越庞大了。   而跟这些人讲道理,让他们多少出点钱粮入税维持国家,朱聿鐭却发现根本讲不过这些一辈子都在玩嘴的士绅们。   讲道理讲不过,那只有官府只拿手的裁脏陷害,不,应该叫做灵活的政治手腕了,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冤枉的,毕竟他们与满清眉来眼去的黑历史还没有被清算呢。   为了获得钱粮,朱聿鐭一次次的用人头开路,硬是在无数的反对声中,将一项项改革坚定不移的推动下来。   朱聿鐭却是不得不这么做,他这半个马上皇帝若是都没有胆气向士绅挥刀,彻底将固化的阶级砸个粉碎,打开社会各阶层重新流通的道路,那后面继任的皇帝,就更加没有这个胆量。   甚至他的种种改革政策,都会在未来继任皇帝一朝便即全部被打回原形。   砸碎所有旧秩序,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制定游戏规则,引导新的利益集团代替旧势力,转变整个大明之前的自守心态,让他们不再温和,让他们重新恢复血勇,参与到这个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   既然注定要成为一个暴君,既然已经注定要触碰到这些士绅的根本利益,那便索性高调的进行到底!   弄死所有不服气的士绅,然后让他们的田地分发给有功将士,再通过赡养有功将士子嗣,用新的理念与体系来影响这批子弟们,培养起理念相同的未来官僚们。   当然这个事情是长远才能看到效果,如今唯一能与这些文人集团抗衡的,便是在战争中脱颖而出的新一批的勋贵们,若句话说,只要钢刀还在手中,就不怕有人敢跳出来闹事。   税务部推行的改革以及追缴欠税行动,就是一个最为明显的例子。   虽然直接逼反了十数地士绅,其中不乏席卷起数万之众的枭雄,但在经历过战争的明军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坐大的机会,基本上都是一击便即覆没的下场。   尤其是朱聿鐭那种顺昌逆亡的态度,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一场内部动乱之中,死去的不仅仅是一些小鱼小虾,甚至就算江南境内十数家已经传承数百年,甚至近千年的世家,只要参与进来,就根本不给任何的活路和赎罪机会,直接就被连根拔起!   在知道,这些的世家可不是几十上百人这种缙绅家族,而是盘根错节,纠连甚广,数百,甚至数千的族人,但在朱聿鐭这里,就根本没有任何不忍的态度,说灭就灭,不可谓不狠辣。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跳出来与皇帝理论的好汉,已经不多了。   而如今加开的律法与算学,除了分化瓦解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外,也有尝试司法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打算。   至于算学,朱聿鐭倒没有想那么深入,纯粹只是因为税务部的不断扩大,再加上海关以及四海贸易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经营范围以及波及的行业越来越多,之前还算充足的人手,已经越来越入不敷出,需要更多的专业人士填补之前的空当。   如今的海关每月的税银数量,都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两之多,再算上四海商贸的盈利分红,一年下来,单单凭这海贸相差的事宜,朱聿鐭就能得到近五百两万之多。   而且这还是刚刚开始,更因为大明对所有货物大肆提价的行径,令得四海商贸公司与西洋商人的交易量大大减少的情况下得到的,而一旦西方商人支撑不住,不得不低头时,朱聿鐭估计两者相加,每年给他带来的收益,应该不下千万两之数。   若再加上税务部对整个江南重新划分和稽查后,在最传统的土地税方面,已经比绍武元年一共所得区区数十万两银,翻上了数翻不止。   若是再加上日后再推出的士绅一体纳粮政策,朱聿鐭觉得大明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因为财政危机,而导致江山倾覆的可能了。   “皇爷,渝国公(刘文秀封号)到了。”   在朱聿鐭还在畅想之中时,王大用却是进来小声禀报道。 第359章 信任   虽然朱聿鐭已经派遣了官员过去接收云贵两地,并且已经将册封的旨意明发天下,但西营与朱聿鐭之间的信任却远远没有建立起来。   李定国虽然接受了宁国公这个爵位,但是却没有一点来南京觐见皇帝的意思,虽然改换了旗帜,西营更是更名为丹心营,但其本部兵马依旧把持着贵州各个要道,并没有打算入明军入境的意思。   好在朱聿鐭也知道双方还没有信任基础,没有过分相逼的意思,更是主动将湖广、广西的明军主力分批撤回各地,但几个重点城池之路的驻军却是得到进一步的加强,以免出现一些措手不及之事。   到了这个位置上,任何事都不能再以个人情感好恶来行事,尽管朱聿鐭十分确信只要李定国肯低头奉自己为主,那便不会再有背叛之事,但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的,这与人品无关,与猜疑无关,完全就是一个成熟政治人物所必须具备的态度。   而李定国在明军主力逐步撤围,已经表示出来诚意之后,同样没有贸贸物离开贵州,而是开始全力整顿西营内部势力,同时派出西营二号人物刘文秀代表自己赶赴南京,向大明皇帝表示西营归顺的诚意。   就在刘文秀向南京跋涉的一个月里,西营秦系人马已经被整顿开始全面展开,虽然没有进行大清洗,但却是将其中的不合格兵员剔除了数万之多。   这些不合格只是因为他们训练不足,而不是因为他们身体条件不够,这些大多还是孙可望时期被抓来的壮丁们,训练上一段时间后,便可成为合格的士兵。   但是李定国却不得不将他们遣散,毕竟他不是孙可望,他不仅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同样也没有那么强的内政才能,根本不可能养活的了这么多的人马。   一番整编之后,西营保留了近十万的军队,也正式形成了以李定国为核心,刘文秀与冯双礼为辅的军事格局。   虽然军队整顿的已经差不多了,但是一番内讧之后,想要再恢复到之前的亲密无间,没有几场大仗硬仗的磨合建立互信,还是难以做到。   尤其是之前的秦系兵马,许多人为了自保,都已经开始与新上任的云贵总督、贵州巡抚勾勾搭搭,希望能够搭上大明这架大车,能够让李定国收拾起他们时,能够多一些顾忌。   不过这些人显然都失望了,云贵总督、贵州巡抚对于这些找上门来的秦系将官,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毕竟他们在上任之前便被朱聿鐭特意交待过,云贵二省的政务他们都可自决,但任何关于西营军务之事,都不得插手,全部送至李定国处任其处理。   若是因为他们的缘故,令得李定国及西营再次叛乱,那他们九族的命就全部要随之陪葬了。   这个时代早就不是崇祯初年时,文官个个不通军务,一打起仗来全凭祖宗保佑。如今的他们大多数都经历过战火的洗历,也明白在这个当口插手军务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既然皇帝已经表现出来对李定国惊人的信任,准许不派遣监军而来,同时西营一应升迁处置皆操李定国之手,让他们不得插手,那他们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做这个损人不利己的恶人。   而且只带着数百督标、抚标在身边,又是深入兵力足有数十万的西营内部,这些文官们在切身体会到深深的恐惧,那生死完全在对方一念间的处境后,对于李定国委实是分外客气,但有所求,无不尽心竭力。   有强大的军队作为震慑,又有尽忠职守、几乎可称之谓青天老爷一般的官僚们奋力的工作着,云贵两地很快便即重新平静下来,受到战争破坏的经济也开始缓慢的恢复着。   在李定国已经基本整顿完西营后,原本忐忑难安,一直担心会被打压清算的秦系将领们,也纷纷的松了口气,开始慢慢向着李定国身边靠拢而来,西营的团结也在与日俱增着。   一切都在好转,包括朱聿鐭与李定国之间的信任也在缓慢的增长着,云贵瞬间安定下来的场面,也给人一种太平盛世即将来临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几乎就没有人还能记得孙可望与永历皇帝,这两个之前还统治着这片山地的傀儡皇帝和权臣,似乎一夜之间便即退出了人们的记忆,被人慢慢的遗忘了。   在云南,沐天波是为数不多还记得永历皇帝的人,不过沐天波也只是在这除夕之夜,给永历皇帝的牌位上了一柱香便即长叹一声,再无其他言语。   毕竟大明皇室之间的征战,就一如当年的永乐大帝靖难,他们沐家管不到也参与不起,只要这皇帝位置上坐的是朱家人,那他们沐家就会向胜利者低头称臣,继续效忠。   而永历皇帝这个逃跑天子,虽然其的正统性更强,但是从内心深处,沐天波觉得还是如今雄才大略的绍武皇帝,相比于这个只懂逃跑的永历皇帝,更加适合如今大明的局势。   在正式改名为宁国公府的原秦王府中,李定国此时难得的的露出笑脸,与一家人坐于一桌吃着绍武二年最后一顿团圆饭。   这些年来李定国的生活还从来没有象今日这般轻松,没有时刻要提防的敌人,没有与义兄相互提防,没有处理不完的军事政务,而是可以这样简单轻松的,只是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吃个饭。   看着已经开始蹒跚学步的儿子李溥兴,看着在旁边一直微笑守护着的妻子,李定国心中也充满了暖意。   虽然这是他最想过的日子,但是李定国却是明白他现在根本得不到,因为皇帝的旨意已经来到了贵州,而且内容他还真的无法拒绝。   虽然旨意明确的要求他,在即将到来的绍武三年春夏之际,离开云贵二省,开始着手对四川的攻略!但是在旨意中也明确告诉于他,届时湖广方面为为其供应钱粮,同时四川明军也全归其节制。   而绍武皇帝的命令并不是单纯的命令,还有着大军所需要的钱粮装备补给,其中六千套盔甲,三千杆火铳,外加二十门火炮,再在刘文秀的押解下,向着云贵而来。   以一降军将领,刚刚投降便即能够得到皇帝的军械物资的补充,这种信任委实令李定国大感意外之余,心中也充满着感激。 第360章 大战来临前的宁静   对于皇帝派遣李定国离开老巢,攻略四川,以窥陕西的旨意。   朝中文武百官是没有多少意见的,大多都是比较乐观其成,毕竟由四川攻入陕西的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至于李定国成功攻入陕西,再次将川陕云贵连成一线,继而坐大的担心,则根本没有人表示太大的担忧。   君不见以诸葛武候经天纬地之材,又拥有着汉中这个进攻陕西的跳板,六出祁山依旧劳而无功,被困于巴蜀也难以撼动陕西分毫。   更别说如今的陕西,驻守的清军不仅仅有绿营,还有吴三桂的数万关宁军,外加汉八旗一万余人,绝对是壁垒重重。   对于朝中的文武官员来说,这绝对是坐看李定国与鞑清相互消耗的最好局面,两者打的越激烈越好,最好同归于尽,这样大家都能更加的省心。   在这样的利好面前,支援些许的武器装备以及粮草,反而都不算什么事了。   毕竟如今的绍武朝可不比崇祯朝了,在绍武皇帝不要脸的操作下,钱粮储备已经屡创新高,对比之下,绝对算的上大土豪了。   就算李定国真的比较逆天,拿下了陕西也无所谓,毕竟自陕西到云南,这完全就呈一条长线,到时李定国真敢做乱,朝廷大军随时可以逆长江而上,直接将其地盘一分为二,让其首尾不得相顾。   在失去四川这个钱粮基地后,西营就算再精锐善战,在陕西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也迟早会被拖死饿死。   手下小弟们没有丝毫的反对同意此事,对于他们的心思,朱聿鐭当然是猜的到的,但是他却不打算解释什么。   也不会将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讲出来,毕竟他对李定国的这种信任,完全是基于后世的历史所知,是真正的放心再加安心。   历史上的李定国自从归顺了大明之后,就再没有过二心,哪怕经历三王内讧的大溃败,他也没有放弃大明。   在昆明保卫战时,李定国本已经安排妥当,但是一切战略部署在永历皇帝仓皇逃向腾冲之后,便即全部付诸流水。   即便因为永历皇帝的胆小怯懦,极大的打击了明军士气,他也没有采用孙可望的政策,控制皇帝,以此约束逃跑成性的永历皇帝。   虽然永历皇帝用雄辩的事实,不仅证明了他做为大明军队士气头号粉碎机的高大形象,也证明了孙可望对其严加控制的办法的无比正确性,但李定国终其一生,都只是做臣子,而不是权臣。   甚至在永历被缅甸当局控制,李定国尽管已经被吴三桂依靠雄厚的兵力和钱粮逼的只有招架之力,但依旧咬牙派出精锐的近千军队,尝试去解救永历。   只不过永历永远是那个胆小的废物,这些精锐在李定国麾下悍将白文选的率领下势如破竹,连破数万缅军,都已经打到缅甸都城下了,却在永历皇帝的一纸自己安好,令其退军的旨意打发回了云南。   及至终于逃无可逃的永历被逮入云南,最终被吴三桂绞死后,李定国气郁交加,最终病死异国他乡,却是全了与大明共始终的信念。   对于这样一个一直坚持到势穷力竭,被大明皇帝深深伤透了心,却依旧不曾与大明翻脸的撑天玉柱,除非亲眼见到对方举起反旗,否则朱聿鐭自觉根本无法怀疑其分毫。   而且他不仅仅打算武装李定国,给予钱粮方面的倾斜,更准备效仿汉唐,为其登台拜将,重塑民族精神。   朱聿鐭觉得,在如今的大明除了李定国能称之谓名将外,已经寻不出能够与其并肩者了。   毕竟历史上的李定国,就算面对着被吹嘘为天下无敌的满清八旗,也依旧没有在野战之中失利过,他的几次挫折都是攻坚,这也是农民军的短板。   不过只要自己出手相助,相信李定国就不会再有这种止步于坚城之前的情况发生了。   唯一可惜的是,虽然自己是完全信任李定国的,但是李定国却不会信任于自己,没有办法去实现这个登台拜将的盛况。   不过朱聿鐭相信,只要自己不断的拿出诚意来,要不了多久,双方之间的隔阂就能快速的消融。   如今已经成功的收服李定国,朱聿鐭觉得北伐之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如今钱粮堆积如山,明军各部更是经过两年的休养补充兵员,更是处于士气高昂的状态之中。   要钱有钱,要兵有兵,更有不世名将在手,北伐几乎已经再无什么障碍了。   但可惜的是,北伐这个想法,如今还是不能完全成行,因为在利益受损极大的情况下,荷兰人、西班牙人已经暂时达成了联盟,准备组织联合舰队,前来寻自己的麻烦。   对于荷兰人会联合西班牙人,朱聿鐭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两者中单独任何一个殖民地的总督力量,在大明面前都不够看,而西班牙人一方面是因为利益受损巨大,另一方面也是提前对大明动手,毕竟之前的数次屠华事件,导致双方必然会有一战。   而两者会联手而来的消息,则是葡萄牙这个二五仔偷偷通传大明的,作为与大明合作最愉快的葡萄牙,他们的利益损失虽然有,但却并不算大。   毕竟他们久居大明澳门,与大明的关系最为密切,货物渠道又不是通过海贸,而是大部分来自陆路,虽然这货物在大明禁令下有所提高,但却并不同于海贸那般离谱。   相反,因为海贸货物成本的迅速提升,导致葡萄牙的货物在价格方面,反而更加有竞争力。   因此为了更好与大明合作,葡萄牙还是主动给大明递出橄榄枝,以换取大明的好感,对他们走私贸易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这个时候虽然平静,甚至连平常常见的前来大明交易的外国商船,如今也看不到几艘,整个大明南海平静的让人不安。   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到来临前的短暂宁静,而且这个宁静的时间越长,暴风雨来临的程度就更加的猛烈。   当然,这场大战注定是以海战为主,基本上可以说是郑家与各路已经归顺大明的前海盗为主力,陆军能够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   但是朱聿鐭却不愿冒险,在这个大战胜负未分之前的节骨眼上大军北伐。   毕竟万一因为海战失败,再加上自己内部空虚,被西方强盗们偷袭之下损失惨重,那自己这打生打死的,又是图什么? 第361章 帷幕   绍武三年三月初七,返回南京休息不足一月的郑成功,便即踏上了前往澎湖的征途。   十数日传来的情况显示,在大员(今台南市)外海,出现了大量打着荷兰、西班牙国旗的船只,共计有大小船只不下百艘,其中更是有着盖帆船近三十艘。   不过数百艘战船并非是一伙的,而是分为两股,相距着不近的距离,一先一后进入大员港口。   这一次与之前的海战不同,崇祯年间的海战大明根本没有预料到荷兰人敢于悍然动手,这才被偷袭到。   而这一次,大明对于对方的到来,从上到下都已经有了心理和实质准备,主力舰队已经开始向澎湖列岛集结,外海的巡逻船,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台湾岛的监测。   在接到预警之后,澎湖列岛便即全面进入戒严状态,最前线的柑桔岛,大屿岛更是处于临战之中,只等大战爆发。   郑成功到达澎湖的时间刚刚好,正好是荷兰与西班牙人递交国书而来之时。   看着国书中要求拥有在漳州河、安海、大员、巴达维亚,马尼拉自由贸易的权利,并在泉州建立贸易据点,可派遣代表至大明泉州,温州,广州等沿海城市收购商品,船只可在大明沿海自由停泊,不允许大明四海贸易公司船只私自出外海,并且立即解除对于货物的垄断定价权,立即恢复一年前的价格,日后任何货物价格涨幅都需要与荷、西二国商议共同允准方可实行,西班牙人、荷兰人在大明享有与大明人同等法律权利。   这份国书,也可以称之谓最后通牒的东西,郑成功笑呵呵的接受了过来,并且当着使者的面保证一定派遣快舟送回南京,将由皇帝定夺。   但在使者回转后,郑成功直接将之撕成粉碎,目光的中杀意已经是再也无可扼止。   这种视大明如无物,凭着几条快船加利炮,就想逼迫大明帝国签下这等奇耻大辱的条约,在郑成功看来,委实是这些蛮夷活腻歪了。   如今的他拥有的实力,可不是崇祯六年时的郑芝龙能够比拟的,在崇祯末年到如今,失去控制的郑芝龙势力的扩展速度是极其可怕的,原本大小船只百多艘的规模,在如今垄断大明对外贸易的十数年间,已经悄然的扩大的数倍不止。   而且经过当年的海战,郑家已经认识到与西方巨舰之间的差距,虽然受限于大明的造船工艺落后的制约,但是郑家水师无论吨位还是数量,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十数年前,再也不是当年那般对上西方人时,只能采用人海战术的地步了。   而之所以没有当着使者的面撕毁国书,并不是郑成功有所畏惧,相反是因为他已经决意一战了,而有这些条件的国书,也根本无须再去请求皇帝,郑成功觉得根本就没有任何谈的必要了。   经过北方两场大败,郑成功原本傲气的性格,已经被打磨的收敛了许多,按照原本性格的他,必然会直接毁书斩使,而不是这般懂得了隐忍。   不过若是能够轻松获得胜利,那一时的隐忍,就是完全值得的。   当夜,郑家水师便即倾巢而出,借着满天星斗,在黑夜之中恍然的奔向了大员。   但在距离大员还有数十里的距离,郑家舰队便即暴露在了荷兰人的巡逻舰视野之中。   当明军来袭的消息,被巡逻舰以火炮轰鸣声向后传递而去,后方更远处也响起一声声的火炮轰鸣声。   如同接替的火炬一般,一连串的炮声很快将大员港口中的荷兰、西班牙人从睡梦中惊醒,在军号声中,无数的船员开始快速奔赴向各自的战斗岗位,开始点燃灯火,与旗舰快速的对着旗语。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水手素质极高的西荷海军便即完成了集结和整备,开始陆续从港口驰出,奔向火炮声声传来的战场。   对于偷袭的不成功,郑成功早就有所预料,比较两军就在交战的状态之中,根本不可能不做防备,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没有想到,远在数十里外就已经被人发现,这一下虽然抢占了先手,但是局面却远远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明军的船只大多都是中小型的海船,在内河中欺负一下更弱的内陆水师绝对没问题,但是面对着西方人的蠓虫巨舰,明军能够做的便是拼命拉近距离,用火攻,用跳帮战来解决敌人。   比较无数船只吨位还是火炮的威力和射程,明军都落后不少,大海上更是纵横八达,根本无法做到迂回进攻,对方依靠射程远,威力大的火炮,只要弹药充足,就是用放风筝的战术,也能将明军拖跨,拖死。   这也是郑成功选择夜间进攻的原因之一,在夜晚对方的火炮威力就会打一个巨大的折扣,而且更兼聚集在港口处,也方便明军进攻,不用追在屁股后面赶鸭子。   “点起火把,打旗号给郑泰,令其莫要理会这些巡逻船,将他们交给后续的船只,前锋继续以冲锋速度前进,与蛮夷的战船搅在一起!纵火船准备好!跳帮手准备!”   看着前锋有些船只依旧在与对方的巡逻船纠缠,郑成功眉头一皱,快速的下令道。   如今偷袭的优势已经不在,那隐蔽前行也就没有了意义,那不如索性打起火把,亮明身份,同时也方便指挥和发现周边的友军。   当郑成功的旗舰首先亮起火光,并且开始不断的打出旗号后,明军的船只一艘接一艘的亮起了火光,片刻之间,周边海域便已经是火光一片,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本还在拼命纠缠的巡逻般,二话不说便即直接转向调头而逃。   这么多的明军船只,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够纠缠的住了的,再稍耽误片刻,被明军的战船围上来,那可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在巡逻船转向加速逃离时,港口方向也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光点,正朝着这里快速接近着。   但是一看到明军如此多的火光,原本急速而来的西方战船,明显速度放缓了少许,同一时间阵形也开始慢慢拉开,完全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同一时间,郑成功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发现情报委实错误的离谱,西方人的战船并不是情报之中的百多艘,而是至少有大小船只两三百艘的模样!   大明与荷兰、西班牙人的海上决战,就在这个夜晚,在双方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轰然拉开了帷幕…… 第362章 围攻   虽然惊讶于荷西两国的船只数量之多,但是已经箭在弦上的郑成功,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坚定的挥舞着令旗,号令全军继续向前突进。   “这些该死的大明人,难道就没有一点骑士风度吗?竟然和卑劣的英国人一般,同样不宣而战,而且还是更令人发指的夜晚偷袭而来!上帝啊,咒骂这些喜欢夜晚的异教徒!”   同样震惊的还有从来没有与大明交过手的西班牙人,只看远方星星点点就有数百上千处,他们无不瞠目结舌,完全没有预料到大明船只数量竟然有如此之多。   这种数量,已经完全可以直接堆死他们了,甚至有些老军伍都开始联想到当年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覆没时的场景了。   当时的无敌舰队何等的庞大,对比英国人那些小帆船,完全可以说是碾压级的。   但好虎架不住群狼,依旧是在英国人那似乎无穷无尽的帆船面前,一艘艘的被围攻俘获,或者击沉烧毁。   辉煌的无敌舰队,在那一场海战之中,就这样直接被群狼撕成了碎片,也令得西班牙人海军从此一蹶不振。   荷兰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作为与大明交手不止一次的老对手,他们对于大明这些海盗们的战术十分的清楚。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好心的将这些告知于西班牙人,这一次他们是来联手威胁大明的,若是能够打赢这场海战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不能打赢,那也最好能捎带着将西班牙人给坑了,只西班牙人损失惨重,那荷兰人就可以垄断这条贸易航线,那大明就算定价再高一些,他们也完全有办法将这部分利润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传令下去,各船注意船只四周,多树挡板与撑杆,提防明军纵火船。   各船继续散开,保持火炮射程距离,二线船只随时做好攻击准备!   各船士兵检查武器,随时做好肉搏战准备!”   虽然四周平静无波,只有远处大明舰队不断的接近,但是出于本能,荷兰海军统帅亚尔曼依旧直接下令道。   对比于荷兰人快速而连续的命令,西班牙人的反应就慢的多了,西班牙人统帅勒斯男爵,只是心情烦燥的不断的用千里镜观察着四周,但鬼知道他在这般漆黑的夜晚,能够通过千里镜看到什么东西。   当明军行驰至十里之内时,明军战船上的灯火却是一艘接一艘的快速熄灭,就如同一头头幽灵融入黑暗之中,如同狼群进入攻击范围内,开始悄无声息的进行最后的冲锋。   “澎……”   就在西班牙人全神贯注等待之时,一艘艘轻便的纵火船早已经越过明军主力舰队,一艘艘撞上了依旧灯火通明,如同灯塔一般耀眼的西班牙人的战船之上。   这些纵火般前端都有着金属打制,打磨的极为锐利的撞角,一撞之下,直接将纵火船连在了西班牙人的战船之上。   然后便是在西班牙人的惊呼声中,一艘艘上面装满了火油与硫磺等助燃物的纵火船纷纷冒起火头,烈焰直接腾空而起。   而艘上之前操纵纵火船的明军水手,已经一个个划入水中,开始贴近战船,掏出特别打制的勾爪挂在战船上,开始在水面之下凿船。   不过在西班牙人火铳齐发之下,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水手纷纷中弹身亡,但这种猛烈的火焰却不是铳炮所能够立即熄灭的,十数艘大小船只立即腾起黑烟,往来救火的士兵络绎不绝,却是一时间难以将火势压制下去。   西班牙人也是老牌海军,军中士兵的素质极高,在前锋十数艘战船冒起火头之后,便即纷纷行动起来,无数士兵在战船附近放下一个个点燃着的小舟,将战船四周照的通亮,任何纵火船再想悄无声息的靠近,都变得困难重重。   同一时间,整个舰队开始以‘z’字型航线开始机动躲避,同样密集的火炮也开始了发言,无数的炮弹向着前面漆黑一片的大海呼啸而去,完全不在乎会不会击中目标,只是为了安定己方军心士气。   而前方十数艘战船的火光,也将前方景象完全照亮,透过冲天的火光,西班牙人看着密密麻麻的明军纵火船,二线的西班牙人在头皮发麻之际,也在火力全开,数不清的火炮不断的轰鸣着。   只不过这个时代火炮的精准度实在太差,火炮虽然数量众多,但大多都是落入海中。在明军纵火船四周,炮弹入海时激起密集的水柱,一道连着一道,蔚为壮观。   不时有一艘艘纵火船被炮弹击中,偶尔有些倒霉的家伙,更是在被火器击中后,直接在大海上绽放出熊熊的烈火,于冲锋的半路之中化为冲天火炬。   但是数量极多的纵火船,显然不可能被全部拦截,陆续之间又是数十艘战船,在这些亡命之徒操纵下的纵火船攻击下,冒起滚滚黑烟。   而就在此时,郑成功的大军也已经随后杀至,虽然没有信号指挥,但在进入射程之后,火炮轰鸣着的火焰便在漆黑的夜空中不断的绽放着,将整个形势搅的更加的混乱。   明军水师并没有远距离炮轰,而是一边开火,一边冒着对方火炮发射的密集的炮弹向前猛冲而来。   郑成功的战法很简单,那便是撞入对方舰队之中,依靠数量优势与对方展开混战。   毕竟明军船只无论吨位还是火炮射程,数量,都要不及对方,正规的海战打下来,只会被揍的满头包,既然武器不如人,那便只能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一句话,质量上的不对等,那就以数量优势来平衡。   乱战向来是郑家的拿手好戏,在这一场海战中也是这样,郑家这次几乎是主力齐出,每一条西方战船旁边,至少都有数艘明军战船参与围攻。   而更多的大明战船还在不断的突进着,冒着炮火与西班牙人的第二梯队舰队撞在一起,然后展开激烈的炮战与接舷战!   各个方向都有大明的战船不断的突进而来,西班牙人的战船无论避向哪个方向,都会有大明的战船围拢而来,任何就是一场乱战。   根本没有阵形,也根本没有固定的攻击目标,所有西班牙人方向的战船,全部都被围攻着,炮声连绵,火光冲天…… 第363章 撤退   西方人向来不讲究战术,他们的作战方式大多是正面硬刚。   而其中的代表自然便是大航海时第一个霸主,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无论是征服美洲土著时,还是在亚洲建立据点时,都是采用了这种硬刚的作法。   但是只凭蛮力不讲技巧,注定是不可能长久的,虽然西班牙人吃到了大航海时代的第一桶金,但是他们很快便在荷兰人与英国人的挑战下,快速的衰败了下来。   荷兰人部分继承了这种战法,于是又很快被更加阴险,更加不要脸,不按套路出牌的英国人所取代。   头脑灵活,手段众多的大英帝国,则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两任霸主,靠着一手玩的极顺溜的分化瓦解办法,不仅一路击败了众多的欧洲传统强国,更是将自己的旗帜插遍了全世界,成功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更将这个记录保持了数百年之久。   在战术方面,更加倾向于列队而战的西班牙人,显然是不能适应明军这种快速穿插,分割包围的流氓战术,在一波波明军战船的攻击下,只能不断的节节败退。   这次所带来的百多艘大小战舰,一个个的在明军面前不断的被烧毁或者夺取。   尤其是在接舷战中,明军悍不畏死以及对于更适合于狭窄究竟作战的冷兵器的娴熟运用,令得西班牙人人根本无法招架,只能看着一艘艘战舰不断的被明军拿下,并且换上了大明的旗帜。   先行拿下西班牙人,是郑成功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虽然和这些西班牙人从来没有交过手,但是郑成功却是敏锐的看出来,西班牙人战术极为呆板,缺乏与大明交手的经验。   从其一系列的表现来看,荷兰人显然对这个盟友藏了私,并没有详细的介绍过大明水师的战法,绝对是可以出奇制胜的突破口。   因此,从一开始明军便即放弃了同时对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挑战,而是集中主力先行围攻西班牙人。   也许这也是荷兰人最想看到的结果,毕竟无论明军与西班牙人哪个获胜,势必都会损失惨重,这也就是荷兰人的机会。   毕竟荷兰人攻击大明是为了生意,若是单独前来,就算击败了大明水师,也势必会损失惨重,有可能被西班牙人最后渔翁得利。   在这样的认知之下,拉上西班牙人并且坑对方一把,那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郑成功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虽然不得不主动配合荷兰人的如意算盘,但是却并不代表他就会坐看荷兰人最后渔翁得利。   这次大海战毕竟发生在大明家门口,拥有主场作战优势的郑成功可以倾巢而出,他带来的水师力量已经足够同时挑战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联军。   若是荷兰人坐看西班牙人败北,他们就会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尤其是连续拿下西班牙人数艘完好的巨舰后,郑成功的嘴角嘲弄的笑容就更加的明显起来。   不过荷兰人显然并不是傻子,会这般坐看西班牙人被明军集中主力覆灭,然后再调转枪口对向自己。   在大明与西班牙人纠缠在一起时,荷兰人已经全军出动,向着激烈的战场全速而来。   荷兰人的舰队排列的极为讲究,各船之间的距离并不大,相互成为犄角之势,一船遇到攻击,附近的船只都能直接给予支援。   毕竟面对着群狼,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集中,用群虎的力量,将狼群撕的粉碎。   在强大的虎群面前,外围的狼群根本抵挡不住,大明不断有战舰被击伤失去战斗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势若破竹一般不断的挺进着。   但是当荷兰人来到战场最激烈的中心处时,却是愕然的发现,西班牙人已经渐渐稳住阵脚,并且开始结成与荷兰人大致相同的阵势,与明军的距离也已经慢慢拉开。   而纵帆而来的荷兰人,反而因为速度太快,黑夜之上难以判断距离,战舰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已经拉开极远,已经变为了与之前西班牙人一般无二的模样。   只是看了一眼西班牙人与大明水师之间的距离,荷兰人气的差点鼻子都歪了,他们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耍了,明军的真正目标不是西班牙人,而是自己。   与之前西班牙人遭遇的一样,甚至这一次是因为荷兰人自己送上门来,遭遇的欢迎更加的猛烈。   因为有预警,纵火船早早便守候在荷兰战舰的必经之道上,一时间碰撞声不绝于耳,荷兰战舰一艘艘的窜起巨大的火苗,四周原本故意闪避开来的明军战舰再一次围拢而来。   荷兰人的水手不可谓不英勇,火炮不可谓不犀利,但是在数量极多,并且已经冲到面前的明军水师面前,他们数量劣势却是如此的明显。   因为准备极为充分,荷兰人第一波遭受的损失极大,几乎一半的战舰都在纵火船的攻击下冒着黑烟,更是在不断突前的明军战舰面前,显然如此的力不从心。   这个时代的海战,因为没有高爆火药,舰炮对轰之时伤害并没有影视剧之中那般的恐怖,一颗颗被实心弹打出的窟窿,只要不是在吃水线以下,对于船只的伤害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而开花弹,虽然威力稍大了些,但也只是针对人员杀伤而已,对于船只本身并无大碍。   除非运气极为逆天的击中对方船只上的火药库,否则根本就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唯一在海战之中称上是利器的,便只有造价昂贵的链弹,这种炮弹只要命中船只桅杆,就能让直接将其绞断,使对方船只失去机动力,只能停在原地实地挨打。   这种链弹地于明军而言,也是十分恐怖的大杀器,不过却算不上可以左右战场局势的终极武器。   毕竟以极低的命中率对上数量惊人的明军战舰,荷兰人的链弹就算百发百中,也完全照顾不过来。   激烈的战斗不断的进行着,在明军水师围攻之中,战斗逐渐从火炮转为接舷战。   而拥有震天雷开路,并且操持着冷兵器的郑家士兵,在这种环境下却是如鱼得水,荷兰人根本做不到太大的抵抗,一艘艘战舰不断的被明军夺取到手。   眼见西班牙人已经边打边撤,同样损失惨重的荷兰人也顾不得骂对方不讲意气,荷兰海军统帅亚尔曼只能选择撤退。   毕竟在这种漆黑混乱的环境之中,明军占据的优势实在太过于巨大,再拼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荷兰、西班牙人的主力舰队快速的脱离战场远去,而还停留在战场之中的两国战舰,就成了恶狼獠牙下的猎物,再无生还之理…… 第364章 不知死活   荷兰人一路向北,完全放弃大员港,向着台北的基隆港逃去。   而西班牙人更是直接,感觉被荷兰人坑了的他们,直接选择扬帆而归,回转马尼拉,准备向总督汇报此行种种,人人咬牙切齿,个个诅咒发誓一定要让卑鄙无耻的荷兰人好看。   大胜之下的郑成功并没有追击,毕竟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追击敌人的可能性极低,性价比委实太低。   当朝阳重新普照大员附近海域之时,此地便再也没有了西方人的战舰,全部都挂上了大明的旗帜。   这一战,郑家损失并不小,一次性的纵火船至少没了数百艘,而大小战舰被击毁,重伤的不下百艘,人数伤亡虽然还没统计,但估计绝对不会少,至少伤亡也在数千上下。   而收获却也是极大的,之前郑成功最为看重,千方百计购买都无果的西方三角帆盖帆般,得到了完好的有四艘,轻伤的足有八艘之多,而重创无法修理的有六艘。   这些被重创的帆船,只看其进水的速度,估计在被拖回港口之前,就会全部沉入大海之中。   不过抱着废物利用的想法,虽然这些船只受损严重,郑成功依旧派遣不少的水手操纵着这些船只,分出部分战舰将之拖着返航,试图将之拖回港口之中。   这些战舰都是好东西,就算不能大修一番重新投入使用,也可以直接让匠工们将之肢解,研究一下它的内部建造,了解这种大船的制作工艺。   当然,这些船只上的火炮在海战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郑成功组织水手彻夜工作,直接吊装回其他船只之上。   这些大口径火炮可都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哪怕只是其材质黄铜,都是十分值钱的玩意。   遥望着不远处已经被自己军队拿下的大员,郑成功目光有些复杂,他是真的有一种冲动,直接挥军登上台湾岛,将所有荷兰人全部逐出台湾。   虽然他没有历史上那般,急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根据地,但是这种事情,怎么也是开疆拓土,足以青史留名的事件。   不过他却也只能想想,毕竟如今大明的大敌是满清,而他的舰队对于大军北伐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就算不能参与到陆战,单单只是通过海运输送物资人员。   或者另行开辟侧后战场,都对大明军队有着极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锤定音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荷兰人的打击,自然需要向后更加的靠靠。   不过虽然不不能对荷兰人进行全方位的战争,但必要的警告和打击还是必须要有的,尤其是这种挟大胜之威的情况下,若是就这么退兵,绝对会被荷兰人看轻。   大胜自然是让人喜悦的,但是唯一令郑成功不爽的是,被俘虏的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却是让人极其厌恶。   他们中官阶最高的是一个西班牙人,自称什么子爵少将的家伙,来到自己面前时,竟然不主动行跪礼,反而极其傲气的要求给予其身份等同的俘虏待遇,并要求自己不得受到劳役等虐待对待,因为西班牙人王国会派遣使者前来交付赎金为自己赎身。   而他的护卫们,其中有三个更是极为嚣张,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望向大明方面之人时,眼中没有任何的畏惧,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就如同在看一群低等动物一般,完全不像是俘虏,更像是当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大爷一般。   对于这样的人,郑成功并没有驳斥,而是直接将之用绳索绑了,手脚各被割上一刀,拴在船尾然后丢进海里,要不了多久,大海之中的鲨鱼就会教会他们,或者说教会其他西方人如何正确的与大明相处。   至于这位还算值钱的少将,虽然同样被绑了扔进海里,但郑成功并没有在其身上割伤口,只是让其好好清醒清醒,用行动告诉他,在大明的地界中,大明的规矩才是真正的规矩!   在被灌了一肚子海水然后被打捞上来后,这位少将在船尾亲眼目睹了那几个护卫在群鲨的啃噬之下,快速的成为海中一团团血雾后,直接面孔煞白,从此闭口不提任何待遇问题。   而其他的俘虏们,在海中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中,立即变得极为听话,他们原本高傲的头颅,眼底收敛不少的鄙夷神色,从此立即变成了畏惧,再无人敢于反抗明军的安排。   将这些已经老实下来的俘虏,全部扔进舱底关押起来后,郑成功的舰队再次折而向北,向着台北的基隆港浩荡而来。   这一次向北,再不是夜晚偷袭,而是准备堂堂正正的与荷兰人开战,如今手中同样有盖帆般的郑成功底气十足,已经不惮与对方正面硬刚。   在大军前面,则是数艘快艇在前,他们充当的是信使的工作,负责将郑成功重新拟定的国书交给荷兰人。   里面林林总总十数条,大到赔偿战争损失,开放巴达维亚给大明商人自由往来,小到大明商人享有同等国民待遇等等,几乎是将荷兰人提的条件全部重新还了回去。   送出这些国书,使者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但是郑家并不缺乏死士,接到命令的几队使者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领命离开大队,快速向台湾基隆港而去。   换作历史上的郑成功,未必敢这样直接挑衅荷兰人,毕竟他对荷兰的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单单在亚洲海运的荷兰人,实力就已经如此强大,其本土之强大更是可想一斑。   但是如今却是完全不同了,一来他如今背靠着已经重新站起来的大明,二来皇帝朱聿鐭却是对荷兰人极为知根知底。   更是在出征前就明确告诉过郑成功,对于荷兰人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忌惮,尽量将其打痛打残,并且榨出最多的油水来。因为荷兰国只是一个撮尔小国,国土甚至只有一个台湾岛大小,人口更是只有数百万而已,荷兰如今在亚洲的力量存在,已经是他们所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而且要不了多久,英荷战争、英法联军攻打荷兰的战争就会连续打响,本土遭受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下,荷兰人更加没有力量东顾,甚至还有可能从东方抽调部分军力回本土增援。   此等跳梁小丑,竟然也敢来捋大明虎须,委实是不知死活。   望着碧波万里的海洋,这是此时胸怀大畅的郑成功唯一的想法。 第365章 苦涩   这个时代的所谓快艇,其实速度上比之大帆船快不了多少。   在郑成功大军距离基隆港还有数十里海路之时,打着白旗的快艇这才靠近基隆港,并在荷兰人的押解下被送至荷兰远征军统帅伯爵亚尔曼面前。   而这个效果也确实令郑成功极为满意,在自己的最后通牒到达荷兰统帅手中时,对方恰好也能看到自己遮天蔽海的庞大舰队的到来。   郑成功很满意,但面对着这种下马威的亚尔曼,自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愉悦。   也许是在巴达维亚见惯了一看到自己,便即下跪行礼的大明商人和侨民,眼下见到使者面对自己竟然只是拱拱手便算了事,亚尔曼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冲天而起。   “跪下!”   亚尔曼声音虽然威严,但结结巴巴的大明话却是让这个效果大打折扣。   “我代表我家大帅,大明靖海公爷而来,你一介蛮夷小邦之臣,有何资格要我跪下?!莫要来这套吓人的把戏,有种就直接将某砍了,公爷自会为某讨一个公道!”   使者却是哂然一笑,直接回怼了回去,斜着眼看着对方,一副置生死于外的滚刀肉模样。   不过他确实是不惧死,毕竟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种差事委实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既然接了这随时掉脑袋的差事,就由不得他害怕,就算死也得死的象个汉子。   “你是勇士,这样在我的军营之中杀了你,不是我们荷兰人的待客之道。回去告知你的公爷,这些条件我做不了主,需要回巴达维亚将之交于总督阁下定夺。”   亚尔曼眼中的凶芒转了几转,这才勉强将杀人的念头按捺了下去,平静的对来使说道。   “来时公爷已经说过,其他事暂且可以不论,但对我大明一百万两银子,十艘盖帆船的战争赔款必须给出回应。我家公爷只给了你们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过时即认为尔等拒绝我等好意!”   虽然对方没有杀他,而且还表现出来和善的模样,但使者却是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扔下冷冰冰的一句,便即转向而行。   就算只是以他的见识,也能明白这个荷兰人说的虽然好听,但明显还是打着拖延时间的目的,而郑成功的大军到达这里也需要大半个时辰功夫,给他们这点考虑时间,完全不耽误办事。   亚尔曼这一次却是并没有喝斥,战败者是没有资格乱发脾气的,尤其是这种生死只在对方一念间之时,更是没有任何的底气去耍横。   “安斯艾尔,你代表我出使一趟大明军营,和他们谈一谈赔偿的问题,我的底线是二十万荷兰盾,三艘盖帆船,只要明军答应不攻打台湾,愿意签订休战条约即可。”   望着明军使者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亚尔曼沉默了片刻,这才艰难的开口道。   “伯爵阁下,这是否太过于示弱了,更有损国体,议会哪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对您是极为不利的!”   安斯艾尔内心是极为不服气的,输在这群卑鄙无耻的土著手中就已经够憋屈的了,这般送上赔偿物资,更委实令他难以接受。   “安斯艾尔,你别忘了荷兰如今的处境,卑劣的英国人如今正对我们虎视眈眈,战争随时都会爆发。而这台湾更是对大明、对日本贸易的中转点,绝对不容有失!   甚至我们都不能与明国完全翻脸,否则我们就会失去一个巨大的贸易源地,这对于荷兰绝对是灾难性的打击!而这次所谓的惩戒明国,更是那帮议会老爷们异想天开的烂主意!   安斯艾尔,千万不要再小看明国了,他们可不是菲律宾的一群树猴子,他们是与我们一样有着璀璨文明的国度,你需要做的,是平等的和他们接触,而不是再以如今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亚尔曼如今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利弊得失,叹了口气,拍拍安斯艾尔的肩膀,有些疲惫但却语重心长的说道。   “但是伯爵阁下,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明国并不一定知道我们的处境,甚至对我们都算不上了解,说不定我们强硬一些,他们就会更多一些顾忌。”   年纪尚轻的安斯艾尔,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再次行礼说道。   “不,安斯艾尔,你错了,明国之人虽然向来便是谦恭有礼,但并不代表着他们软弱,事实上,他们对外却从来就没有软弱过。之前的几次海战,哪怕我们都已经打到对方本土,甚至洗劫了厦门周边,但哪一次大明退缩过?   安斯艾尔,你要明白,他们看我们的态度,与我们看他们的态度并无二致,都是高高在上。之所以不了解我们,并不是他们真的愚昧,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我们放在眼中。   事实上,只要他们想要了解,在这大明周边可不仅仅是我们荷兰一国,他们随时可以从别国商人处了解到我荷兰的一切。唔,就比如乖巧的如同小狗一般的葡萄牙商人,就是最好的向导。   去吧,安斯艾尔,放正你的位置,代表我与他们谈一谈,只要他们肯让步不打台湾的主意,那就什么都可以谈。”   亚尔曼最后叹息了一声,便即离开坐舰甲板,回到他的舱室。   做这个决定之后,亚尔曼知道等他回到巴达维亚,必然会遭到巴达维亚议会的连续攻击。   但亚尔曼更知道,他想要率领舰队离开是十分容易的,但是失去了防护的台湾又该何去何从?   而且一旦断绝东方贸易,那荷兰国做为‘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贸易大国地位,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动摇,对于荷兰国未来的命运影响之大,自然是可想而知。   这一次本来是以战促和,用武力压迫明国低头,让他们尊重自由贸易精神,不再以强大的政权影响货物终端的价格。   这一战打胜之后,荷兰人反而不会再象之前那般提出种种苛刻要求,而是会进一步将条件完全放低,只要求贸易权便可。   本来拉着西班牙人前来,是因为担心与明国大战损失过大,给西班牙人机会在亚洲坐大,准备借明国之力大大削弱一番西班牙人在亚洲的力量,却是没想到最后落得个一地鸡毛,甚至回去之后,荷兰本土与英国的战争还没打响,自己就得先与西班牙人先决一个生死出来。   “这一仗,打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全无意义!”   看着安斯艾尔已经登上小船,向着天边那大明庞大的舰队行去,亚尔曼心中苦涩的想着。 第366章 战争气息   郑成功大军到达外海二十里处后,便即慢慢的停了下来,因为在他们前面,荷兰人的海军已经出港,并且在外海摆出阵势。   正面会战不同于偷袭,乱战,在视野开阔之下,有指挥的军队作战能力是要远远强过一群乌合之众,虽然对方只剩下百多艘战舰,但郑成功也没有大意,令旗不断挥舞之际,明军慢慢向两翼展开,慢慢展开扇形阵形,摆出攻击的态势出来。   在阵形慢慢展开之际,郑成功对于同样打着白旗而来的荷兰使者,倒也没有攻击,而是命人将其带入旗舰之中。   “我名字为安斯艾尔,是代表我荷兰国亚尔曼伯爵阁下,前来向明国靖海公致以崇高的敬意,并为我两国带来和平之请求……”   安斯艾尔很是优雅的抚胸鞠躬致礼,相当健谈的他,见礼之后便即送上一大堆的恭维之语。   但不等他说完,郑成功便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平静的说道,“使者先生,你还有一刻钟时间。”   似乎看出对方没有听明白一刻钟是多久,郑成功挥手令人点上一根细香,解释道,“在这根香烧完之后,若是还没有贵方对本公的答复,本公就会直接发起进攻,贵使还是节约一些时间吧。”   “贵我双方虽然发生过冲突,但是似乎还是贵国占了便宜,这般巨额的战争赔偿,怕是与贵国礼仪之邦的名头不符吧!”   眼见这香烧的极快,最多十多二十分钟就会烧完,安斯艾尔再不敢卖弄他的口才,直接进入正题说道。   “继续啊,还有时间。”   让安斯艾尔愤怒的是,郑成功在他说话之时,甚至很没礼貌的微闭着双眼,靠在软椅上一言不发,直至安斯艾尔耐心的等待了近一分钟,这才察觉到对方似乎在等自己回答,便即懒洋洋的回答了这一句。   “公爵阁下,我方认为双方都有过错,虽然是我方挑起战争,我方愿意承担部分责任,为了两国友好往来,也愿意对贵国进行赔偿,但这赔偿还请酌情减免些许。另外,我方还有一个要求……”   安斯艾尔快速的说完,然后便即急切的看着那个不紧不慢翻译着的通译官,恨不得上前踢打对方一顿,揪着对方的头发,要求他能够快一点翻译。   好不容易等对方翻译完,安斯艾尔再看向郑成功时,顿时愤怒之情再也无可压制。   因为郑成功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打算睁开,只是伸手再次向那柱香指了指。   “公爵阁下,你这般岂是待客之礼,我荷兰国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国,但也有战士数十万,舰船数万,若是大家真的全面开战,对两国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安斯艾尔深吸了口气,语气再次恢复正常,但话语中却是锋芒毕露,威胁的意味谁都听的出来。   “那还谈什么谈,你这便回去吧,反正开战的时间也就这会儿了,不用在这浪费口舌了!”   郑成功闻言反而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挥挥手说道。   “公爵阁下,我是代表荷兰国前来谈判,也请公爵阁下能够给我基本的礼节待遇……”   郑成功这话一出口,安斯艾尔顿时有些进退两难,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这才放缓语气说道。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信使传话桶而已,根本没有与大明翻脸的资格,尤其是在国内问题重重之时,否则第一个收拾他的便是派他出来的亚尔曼。   “不威胁本公了么?”   眼见已经将对方的气焰基本上打掉了,郑成功便不再在这个小人物身上耍威风,毕竟这实在有些太没品了。   “你荷兰国区区数百万人,也敢说带甲数十万,战舰数万?想吓本公,还是先去把英吉利人打退再说吧!   本公此来是带着和平的诚意而来,不是来与你们谈价钱的,你们只有两条选择,一是战败被赶回巴达维亚,二是立即答应大明所立的条件,没有其他的可能。”   郑成功坐直了身体,看着这个已经有些局促不安的安斯艾尔,语气坚决的说道。   “公爵阁下,你的条件委实太过于苛刻了。我们若是交出这些东西来,特别是那十艘战舰后,我们回到巴达维亚,又当如何面对西班牙人的贪婪爪子?明国与荷兰向来是友好的贸易对象,您这般做只会逼迫我国与大明对立,不仅会失去一个友好的贸易对象,更是会增加一个强大的敌人,对贵国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郑成功的强硬态度,让安斯艾尔彻底打消了其他的多余想法,硬着头皮劝说道。   “这是你荷兰人挑衅在前,我大明惩戒在后。至于你们回到巴达维亚如何,这关我们大明什么事,没有你们主动挑起战争,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至于你所说的贸易对象,呵呵,想跟我大明做生意的,何其之多,少你一个荷兰国,也会有葡萄牙国,西班牙王国,英吉利国,法兰西国排着队而来,生意跟谁都是做,对我大明并无什么不同。   使者,抓紧最后的时间回去吧,跟你们伯爵说明本公的态度!本公再多给你两柱香的时间,应该足够你回到军中并且讲明本公的态度了,两柱香再没有答复,本公就认为你们选择了战争!”   说完这句话,郑成功再不理会这个使者还想多想什么,直接挥手令左右将之轰了出去。   如今的大明并不需要给谁面子,更不用如我大清面对列强一般,用仁义道德来掩盖自己打不过别人的事实。   郑成功十分清楚绍武皇帝对于台湾那几乎毫不掩饰的欲望,以及十分勉强才压制住立即拿下的冲动,虽然不明白这种强烈拿下台湾的冲动从何而来,但是对于郑成功来说,皇帝所想就是他必须要去完全的事情,这和吃饱喝水一般天经地义。   这个使者在郑成功面前时还极力挣扎想要多说几句,但被赶下旗舰后,反而再没任何费话,在看到明军船头立着的两根细香后,更是如同疯了一般的不断催促着侍从死命的划着快艇,恨不得立即回到亚尔曼身边,身他说明明国的态度,并提醒他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事实上,根本不用安斯艾尔去提醒什么,随着明军舰队中几艘缴获的盖帆船从舰队之中越前,而两翼不断的有明军船只展开攻击阵形后,亚尔曼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那浓烈无比的战争气息…… 第367章 倒计时   受到明军舰队已经展开的攻击阵形所刺激,荷兰人的舰队也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调动。   不同的是,他们摆出的不是进攻阵形,也不是防御阵形,反而是给人一种事态不妙便即撤退就跑的模样。   不过大明舰队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荷兰人也没有我大清那般遇敌方逃为上勇的废物模样,而是静静的保持着戒备,等待自家使者回来禀报谈判情况。   但是这不听比听了更加的让人郁气,大明的强硬态度,差点直接让亚尔曼直接暴走。   好在残存的理智,让他并没有将进攻二字说出口,而是慢慢将愤怒压制了下来,开始快速的厘定得失。   对于亚尔曼来说,银子并不重要,甚至船只也不是无法割舍的东西,毕竟与继续保持与大明的贸易,以及可以停留在这台湾岛的现状来说,这两样并非不能付出。   最大的问题也不是面子问题,而是若荷兰人这次认了栽,会不会让其他列强觉得荷兰人已经开始衰落了,进而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才是亚尔曼最忌惮的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是,他如今根本没有这么一大笔的钱财,肯定还会从其他方面给出利益来弥补这笔赔款。   而十艘盖帆船送出去,那他的舰队就不仅仅是被创,而是直接元气大伤,完全只有自保之力了。   以这样的舰队去面对实力还保存大部分的西班牙人舰队,亚尔曼委实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应付的过来。   但若是激怒大明,再次爆发一场大战,那自己的损失就太大了,不仅会让如今的舰队再次受创。   虽然大明方面大概率不会一直追击至巴达维亚,但是台湾却近在大明咫尺之内,没有了舰队的掩护,荷兰人会直接失去台湾岛,更会失去东亚这条贸易航线,未来任何一艘挂着荷兰旗帜的船只,都不可避免的成为大明直接打击的对象。   这一方面,亚尔曼相信海盗世家出身的郑家,依靠台湾岛这个基地,是完全可以将整条贸易航线完全置于控制之下的。   不过亚尔曼如今已经没有多少考虑时间了,明国那边冲天的战鼓声与号角声,已经连绵响起,所有船只的风帆已经开始校正方向。   在亚洲已经待了数年,对大明了解极深的亚尔曼知道,这是明军战争前的前奏,他们的一通鼓声敲完,接下来的便是进攻了。   看的出来,大明方面并不是虚文恫吓,而是实打实的已经开始做起战前准备,根本不打算再多给他一丝一毫的多余时间。   亚尔曼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比起东亚贸易与贸易咽喉点台湾岛来说,这点损失并不算什么。   荷兰国缺的不是钱,也不是船,而是受限于人口数量不足,极为缺乏有经验的水手来操纵这些船只。   眼见大明舰队已经风帆鼓动,舰队已经开始向着自己航行而来,亚尔曼再没了拖延的机会,直接下令在船头挂起之前约定好的三色灯笼,表示全盘同意明国的条件。   在基隆港,大明代表长乐伯甘辉,与荷兰代表亚尔曼伯爵签订了明荷《基隆条约》,条约大概内容包括战争赔款,大明在荷兰所属领地享受的特别待遇等待。   至于亚尔曼最希望得到的,大明对于荷兰拥有台湾的合法权,大明方面却是根本没有提到。   条约生效,双方之间再次恢复和平。   荷兰方面需要在三天内筹集至少五十万两的战争赔款,以及交付十艘盖帆船。   对于船只,亚尔曼十分痛快的在条约签订后的当天,便即全部交付了过来。   这些船只虽然都是中型船只,最多只有两层甲板,甚至船上的火炮等都被卸了个干净。   但是郑成功依旧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火炮这东西,他之前缴获的就有不少,而且以大明的工匠技术,只要有实际火炮可以参考,自行铸造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对于荷兰人提出一时无法筹集到如此巨款,需要分批筹集银两的说法,郑成功却是表现的极为慷慨,只是要求三天之内必须拿到一半的赔款,其他的可以分批偿还,但却是需要计算利息。   之所以这般慷慨,也是有郑成功的小算盘在内。   毕竟以他对这些西方人的了解,这些只重视拳头,只尊重强者的家伙们,一旦时间过长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只要自己不断的示弱之下,估计荷兰人事后必定会找出种种理由,不断的拖延款项的交付,甚至若是形势有变,他们会很乐意的将这笔款项给直接赖掉。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毕竟日后台湾是必须要拿下来的,华夏人打仗向来讲究一个师出有名,那借口对方赖帐而发起收复台湾的战争,那便合情合理了。   在基隆港外徘徊了数日,拿到第一笔五十万两的战争赔款之后,郑成功十分干脆的直接下令返航。   因为他怕拖的时间越长,自己就越会忍耐不住,直接撕毁条约打上台湾岛上去。   在郑成功在外海与荷兰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之时,国内的全面大战已经开始拉开帷幕。   绍武三年五月,接收到了绍武皇帝承诺而来的军事物资后,李定国留刘文秀镇守贵阳,自己带领数万西营精锐,越过赤水卫,直接杀入了四川叙州府境内。   川人向来排外,更兼连续遭受过数次兵灾,因此无论是对于打着明清还是大西旗号的人,都没有任何好感。   几乎所有还幸存的百姓,一听到有大军过境,立即就会消散于大山之间,根本不理会这些军队到底是为何而来,属于哪一个阵营。   虽然没有从百姓中征召的夫子军的辅助,大军繁重的后勤保障就成了行军的巨大障碍。   但是叙州府却是有长江之利,并且可以从两岸征调到足够多的船只辅助运输,反而让李定国可以将在贵州征调而来的众多青壮,大部分遣返回贵州,减轻后勤的巨大压力。   到达大明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的统治叙州府城,李定国大军终于可以在知府组织起来的民夫帮助下,将千里跋涉而来的军队在此好好休整了一番。   虽然叙州府依旧还在重建之中,但是自下游湖广运来,屯集于此的粮草却数量不菲,不仅可以给大军以补给,更是有多余的粮食可以用于当地的重建工作。   在李定国已经跃入四川,南京的朱聿鐭也没有闲着,开始动员整个江南的兵力物力,缓缓向着南京汇聚而来,北伐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之中。 第368章 立后   这次集结的大军数量极大,江南的新军出动了大半,而各个反正而来的将领麾下,更是一个不落的全部在征调之内。   毕竟对外作战,最忌讳的便是内部出现乱子,而这些反正的家伙们,并不是能让朱聿鐭完全放心,还是直接带在身边比较放心一些。   这一次,朱聿鐭依旧是决定御驾亲征,毕竟这么多的军队,无论是交给谁,他都不放心,临敌总指挥可以选出来一人,但军队的指挥权还是需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此次北伐,朱聿鐭更是从广州书院,南京书院这两个自己直营的学院之中,选出了百多名选择军事学业的半大小子随军而行,毕竟书上得知终觉浅,实践方能出真知。   书院之中军事课,教的并不是笼统的兵法书,而是将古往今来的一些有详细经过的著名战例集中在一起,更是将朱聿鐭一路征战之时的战役也加入其中,这倒不是朱聿鐭想要炫耀,相反他这些仗,大部分都是运气成份居多。   他真正想要教这些学生的,不是如何套用兵法,而是通过当事人的心理活动,大战前后对于战场的判断,以及临阵之时,将领们对于形势的变化是如何判断和把握机会,以及一些总结战场失误的心得体会。   说白了,朱聿鐭培养的不是如同霍去病这样自带导航系统、自带攻击加成,自带武勇、果断、敏锐嗅觉天赋等等如同开了无敌挂的军事天才,而是培养一群合格的军事参谋人员。   未来的战争必然会多样化,大规模化,与其指望大明永远不断层的出现一个个军事天才,还不如将希望寄托在建立一个完善的参谋系统,用来辅助一批经过军事学习,能力强过一般人,有天份的将领比较现实一些。   而这些人就是种子,朱聿鐭将他们带在身边,既可以让他们直观的感受到战争的氛围,也可以十分自然的从这批开国元勋们身上,学到最宝贵的战争经验。   不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尤其是他这个皇帝也要出生,那大规模的准备工作,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至少也要数月时间才能完成。   这不仅仅是朱聿鐭给李定国时间表现自己,也是因为郑成功那一边如今还没有传来消息,不知道海战结果如何。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选秀已经接近尾声,数月时间内,数万有资格进入选秀女子,已经被锦衣卫、东厂联合甄别了身份背景,大部分都已经被刷了下去。   如今到达京城的秀女,只有三千人上下,这些都是在美女中百里挑一的佳人,眼看着美人已经近在咫尺,光棍了好几年的朱聿鐭,如今哪里还能走的动道。   不过大明的规矩是朱聿鐭只能在最后,才会有他上场选择的机会,那便是从数万人中被严格挑选出来的三名秀女之中,选出一宫之主,与两位贵妃。   但这一次却不同,许多人都猜测,如今皇城使唤的宫女都严重不足,这次被选中入宫的人,绝对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只是朱聿鐭却是不打算选出多少来,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全部照顾过来,若是霸占着这么多美人却不用,那绝对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另外从安全的角度来看,也不应该选出来太多的秀女,毕竟他朱聿鐭在大明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而且个个都是有钱有权的人物,毕竟穷鬼朱聿鐭是不屑去收割的,不仅仅是个人思想道德问题,更因为崇祯皇帝的例子在前,这些人既榨不出来油水,而且一个不好,还会将自己逼死在歪脖子树上。   虽然大明皇室联姻的对象向来是普通人家,但是这些有权有势的仇人,想要在其中动手脚,那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这一点连后世那么发达的即时数据通信,都免不了被人顶替的事件发生,就更别说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读基本靠吼的年代了,更别说皇家忠犬、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内部也不可能没有蛀虫,更不可能完全杜绝这种现象。   因此一旦人多了,甄别自然无从做起,为了不让自己未来意外‘落水’,朱聿鐭觉得自己还是量力而行,宁可后宫佳丽不多,也要让每一个佳丽的背景和来历都能得到准确无误的核实。   绍武三年四月十九,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对大明来说,却是一点也不普通,因为今日,大明皇宫将会迎来她的女主人。   摆在朱聿鐭面前的三个名字,便是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留下的三人。   张梦月,万彩霁,曹俞语。   看着这三个名字,朱聿鐭也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大明皇室似乎与张姓,万姓特别有缘。   自大明开国以来,张姓皇后就有数位之多,万姓贵妃更是不少。而且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情况,一般立了张姓为后的皇帝,一般都是比较有为的,朝政方面都做的有声有色,而张姓皇后都基本上十分的贤良,而且也会十分的强势,让皇帝都不得不让其三分,这巧合委实令人有些啧舌。   更巧合的是,只要有姓万的贵妃入皇宫,就必然会上位于后宫之中,在万姓贵妃面前,那一朝的皇后就会直接变得黯然失色,要么早亡,要么就是性格软弱,无法统御后宫。   朱聿鐭有的时候也在心中吐槽,崇祯皇帝娶了个周皇后,两人的姓氏合在一起便是朱周,然后终崇祯一朝,大明都乱的如同一锅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名字犯冲的原因。   而朱聿鐭如今再看到张、万二姓同时入册,心中也不禁的不断打鼓,不知道未来自己的后宫会变成什么样子。   强势的张姓皇后,必定上位的万氏贵妃,这一界的后宫让朱聿鐭觉得,委实是有些不好带,还不知道究竟会生出什么样的后宫戏来。   但是朱聿鐭却并没有什么犹豫,在他看到张月梦这个名字之后,他就已经决定立其为皇后,不为别的,单单是那个让他到了如今也无法忘记的‘月’字,就已经将其他一切都压了下去。   前世之事不可追,但此情却是永远难以忘记。 第369章 两难   朱聿鐭已经有了决定,那事情就再也无可更改。   在收到朱聿鐭朱笔圈中的名字后,已经明确知道该拍谁马屁的内监们,立即就一拥而上,向着后宫的女主人表达他们无限的忠诚之心。   之后的册封大典只是走一个过场,C位出道的张梦月,在另外两名贵妃的左右相伴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落大方的步上了谨身殿,拜领了朱聿鐭的册封诏书。   在朱聿鐭亲自为其戴上凤冠之后,张梦月正式成为大明的女主人,基本上再无更改的可能性。   毕竟按照大明的惯例,朱聿鐭就算在下一刻后悔,在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时,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废后。   另外两女虽然脸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但低垂下目光中,却是带着明显的妒忌和不甘,但却也再无可奈何。   朱聿鐭仔细的打量着这三位未来的大小老婆,不得不说,万中选一的标准下,这三人的容貌都是无可挑衅的美丽,而且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更是让她们充斥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少女的娇羞再加上精致到无可挑衅的容貌,委实令朱聿鐭食指大动,心中不得不吐嘈这万恶的旧社会,委实是太过于令人陶醉了。   今日皇宫之中,万千荣耀与光环无不尽聚集于张梦月一人之身,甚至连在其旁边挽着其手的朱聿鐭,都有些失去光彩了。   册封典礼之后,朱聿鐭便即携着张梦月光滑柔嫩的小手,并肩前往太庙,告祭列祖列宗知晓,朱家这一代的女主人已经就位。   接着便是诏告天下,册封张氏为后宫之主,并且降下中旨,封张氏之父胡信德为建平候(张梦月籍贯南直隶广德府建平县),并且按照规矩大赦天下。   不过朱聿鐭这种大赦却不是如同过往的小罪释放,大罪减刑,死罪改无期,而是该砍头照旧砍头,犯大罪者遇赦不赦,只有小罪能够从中受惠,可以酌情减刑。   因为朱聿鐭是后世人的灵魂,他觉得有罪之人,特别是大罪之人,并不应该因为皇家有喜事,就能得到宽宥,这不仅是对守法良民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法制精神的极大践踏。   犯错就得受罚,敢奸淫掳掠就得做好被砍头的准备,这是朱聿鐭底线所在。   好在如今的朱聿鐭几近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基本上就是言出法随,别说内阁已经完全成了背书党,只要皇帝的决定就无条件招待,就连崇祯一朝跳的最欢的言官们,也没有任何不开眼的,再敢拿着祖制来给朱聿鐭上眼药。   按照大明选后的‘八级考核’制度,在皇帝钦定下皇后之后,前三之中的另外两人便自动进为贵妃,然后再按照名单顺序,取前四十七人为嫔妃。   但是在朱聿鐭这里,却是没有完全按照规矩,而是只取前十五为嫔妃,剩余之人便即每人赏银二十两至五十两不等,全部打发其回乡。   在皇后之位已定,并且祭拜列祖列宗之后,朱聿鐭便即携着张梦月入奉天殿,开始接受朝中文武百官的朝贺。   这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过了午时,虽然张梦月已经回宫开始正式开始她的女主人生涯。   朱聿鐭却是不可能回去白日宣淫,而是在华盖殿大摆宴席,宴请朝中文武百官,让大家都沾沾皇家的喜气。   宴席之中,心情舒畅的朱聿鐭虽然全程带着笑意,但心底还是有一些忧愁。   这份忧愁便是来自于这具身体所留下来的子嗣,如今绍武皇帝唯一的儿子朱琳洛。   按照大明的规矩,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但是这会儿自己刚刚娶了老婆,这个儿子的地位和未来就有些尴尬起来了。   无论是从私心还是公心来说,若是未来再有了儿子,朱聿鐭显然是更加偏向于自己努力耕耘所带来的儿子,但是眼前的这个儿子却是极为聪慧,而且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朱聿鐭对其也已经有了亲情,就更加难以取舍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皇位只有一个,无论给谁都令朱聿鐭觉得不太妥当。   若立这个儿子为太子,那未来老婆那里的那关先不说,如今朝中的文武百官,估计都不会同意。   虽然这帮子家伙们,在自己还在之时,还不敢跳出来弹劾自己不立嫡立长的做法,但是这却是为自己后世子孙开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头。   若是这具身体再年轻个十年,朱聿鐭自然不会有什么犹豫,肯定会立之后的嫡子为太子,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寿命可不似后世那般的长,尤其是当皇帝的,特别是大明朝的皇帝,基本上就更加的短命。   十年之后,大儿子就已经可以长大成人,而且经过自己言传身教十年,他必定可以全盘了解并且接受自己的理念,可以让眼下这个已经不太一样的大明,在自己驾鹤西去之后,继续沿着自己所设想的方向延续下去。   但是立长子为太子,会带来一个严重的后果,那便是彻底破坏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这对于未来大明的影响,绝对称的上是极大的。   毕竟在这个规矩前,皇室子孙一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了他的未来,只要嫡长子不是一个低能儿,那谁都能看的出来他与那个位置有没有关系。   而且就算嫡长子是一个低能儿,也会遵从顺位继承的原则,那个位置该属于谁,依旧可以让人一眼看的出来。   这种策略虽然极为简单粗暴,但却是最大程度的减轻了皇室内部的倾轧和内耗,可以避免未来大明皇子之间杀个血流成河的人间惨剧。   但若是自己执意立这个长子为太子,那就说明这个大明立国以来的规矩彻底被颠覆了,未来的皇帝已经不是顺位继承,而是充满了偶然性。   既然充满偶然性,那最有希望的几个皇子之间,必定会刀光剑影,而且一些胆大的文武官员,更是会开始选边站,为未来家族的辉煌冒死搏上一搏。   如果只是文臣倒还好办,若是有武将牵连进来,那说不定每次皇位继承,都将是一场规模巨大的内讧,这个代价没有人能够负担的起,起码朱聿鐭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未来自己的子孙相互之间会去打生打死。   但这却是个两难的问题,一方面是自己的寿元还有多久,另一方面则是恐惧没有经过自己长久教导下,对自己理念不认同,却继承皇位的子孙,会将自己的所有改革全部推翻重来,再次让大明回到崇祯年代的激烈内耗之中。 第370章 努力活着   这并非不可能之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必然有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推翻前任皇帝的一切,也只在对方一念之间而已。   一时间,朱聿鐭觉得也许培养一个与自己理念一致的利益集团,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毕竟有这个利益集团还在,那继任皇帝不摆平他们之前,是无法全部推倒重来的。   但是这个利益集团,却只能是商人和胆子大一些的士绅,若是真的将他们培养起来了,朱聿鐭觉得自己还是不用考虑立嫡这方面的事情了,未来自己的子孙肯定会被他们一网打尽完事。   唯一的道路便是自己活的更长些了,不仅可以培养出合适的继承人,还能在书院之中将一大批拥护自己理念的文武人材培养起来,建立类似于后世精英掌权,辅于法治的制度。   毕竟比起如同宇宙第一棒子国那般被资本控制国家,朱聿鐭宁可选择效率更低的皇帝独断制。   听着下面文武百官的笑闹声音越来越小,朱聿鐭愕然看去时,发现人人都在看向自己,显然是有人对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却因为走神没有听到,让场面有些尴尬起来。   朱聿鐭有些自嘲的笑笑,来到这个时代他习惯了勾心斗角,凡事都要提前筹划布置的心理,委实是有些要不得。   比较这个时代与他所知的历史已经开始大不相同了,再想如同之前那般作弊一般的未雨绸缪,显然是有些行不通了。   毕竟他的才能最多算是中等,在厅内这帮人之中,除了一帮子武夫外,他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帮子文人的对手,只是占着穿越者的先见之明,这才处处将他们压制住而已。   好在王大用十分的尽职尽责,朱聿鐭没有听到的话语,王大用却是尽数听在耳中,便在朱聿鐭后面压低声音大概解释了一边。   这阵的冷场,是因为苏观生代表文武官员向自己贺喜,自己没有回答而导致的。   知道原因后,朱聿鐭并无尴尬之色,举杯向苏观生遥遥致意,口中随意回复了几句。   不过这个时候,朱聿鐭已经知道了苏观生话语中的潜台词,那便是皇帝陪坐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得了,你要不赶紧滚蛋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在这里干坐着,大家都不敢太过于放浪,这样的宴会就太没意思了。   一句‘朕有些不胜酒力,先去歇息了’之类的鬼话后,朱聿鐭就发现这帮孙子这次恭送陛下的回应,就显得诚意十足,显然早就想让自己滚蛋了。   不过朱聿鐭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十分施施然的离开华盖殿,向着谨身殿行去。   比起看自己美丽的新媳妇,这帮子糙汉和坏胚子们,确实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   虽然同时娶了一二十个大小老婆,但是朱聿鐭却是不可能将她们全部叫到一起办事,而是只能先到皇后处报道,而且还必须是至少一个星期的天天报道后,才能去别的老婆处。   红烛柔和的光芒令人觉得有些耀眼,而眼前那婀娜身姿的美人更是令人迷醉,一切的一切,都让朱聿鐭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伸手拿过玉如意,轻轻挑开那将美人容貌遮挡的若隐若现的玉珠帘,一个美的令人窒息的俏脸出现在眼前,有些娇羞,也有些像一只对接下来所发生之事,有些忐忑难安的惊恐小鹿。   夜如此的深邃,也如此的迷人。   翌日清晨,昨晚运动量过大的朱聿鐭虽然觉得整个人有些发飘,但却依旧还是准点从这个令他有些迷醉的床上睁开眼,准备开始他每日间的例行的锻炼。   但是看着床上依旧在紧皱着眉头,似乎依旧有些难以承受的皇后,朱聿鐭心中没来由的有一些自责。   也许是单身的久了,需求比较大,根本没有这种经历的皇后自然难以承受的了。   虽然朱聿鐭已经很放轻身体,但他刚一坐起身,张皇后便即惊醒过来,眼见皇帝已经醒来并坐起,她刚想起来服侍,但却是一声痛哼,刚刚坐起的身体,又一次倒了下来。   朱聿鐭伸手制止了还要挣扎着起来的皇后,自己穿上了一套紧身的劲服,虽然来这个时代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是朱聿鐭依旧有些难以适应别人服侍着穿衣服。   一些穿着复杂的衣物也就算了,这种按照自己所画的式样,轻便而且简单的衣服,他还是坚持着自己动手。   这倒不是他朱聿鐭故意装清高,而是他觉得人只有多活动,事事多亲自动手,这样才能更加的健康。   没办法,为了能够活的更久一些,多享受一下这人间帝王的日子,朱聿鐭连懒觉都戒掉了,如今每日都在坚持着晨跑,并且下午时分还会在皇城之中策马奔驰一会儿。   皇帝的营养摄入是绝对足够的,不够长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种种糟心事,每天有无数给你气受,却无可奈何的人,或者天灾人祸不断的发生,以及各地那些地方官吏、士绅不断给你找事等等。   但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皇帝基本上都是出个门都坐轿的主,严重缺乏锻炼的身体,所有机能都是很差的,再加上大明朝御医都是一些治个感冒都能把人治没的,令根本无法信任的东西,也就难怪大明皇帝个顶个的短命。   大明朝也只有开国之初的两位武皇帝,与根本不吃药,生病什么的全靠自己所炼的‘仙丹’治病的嘉靖,还有深居后宫数十年不上朝,不信任文官集团,信任太监并且重用太监,要钱不要脸的万历皇帝两人了还算活的久了。   除了这四位之外,其他的大明皇帝基本上都没超过四十岁的,这个现象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皇帝留下的子嗣在皇帝挂的时候,都是小孩子或者半大孩子,这样的心志都不完全的孩子继位后,自然难免被太后与充当帝师的文臣们把持着。   连续被这样的孩子当了皇帝后,文官集团就如同开了挂一般,不断的膨胀着,开始横扫一切。   不仅将原本开国之时地位要比他们高一些的武勋集团完全压制住,更是连皇帝都开始被他们层层束缚,任何离经叛道的皇帝,都难逃落水的下场。   朱聿鐭既不想被落水,也不想被束缚,更不想继位的儿子,会被文臣们把控在手,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健自己的身体,努力活的更长更久,一直活到儿子长大成人,并且被塑造好三观为止。 第371章 试探   朱聿鐭原本觉得自己会过上一两个月乐不思蜀的生活,但是这情况刚过了半个月,朱聿鐭就觉得有些过不下去了。   揉着已经开始酸痛的老腰,朱聿鐭再次开始以工作为重的生活了,虽然其她还没有被一亲芳泽的嫔妃们幽怨的眼光,让他有些芒刺在背,但为了老命,他还是觉得要好好收敛一下了。   不过这些时日来,他还没有昏庸到完全不理朝政的地步,大明的政务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依旧运转的极为舒畅。   毕竟如今内阁以及文官集团已经彻底被打服气了,在皇帝是一个动不动就杀人的狗东西,而且更会累及子孙三代不得为仕惩罚的威胁情况下,再没有了扯皮推诿踢皮球的情况发生,任何政令都可以顺畅的下达下去。   唯一的问题是,在他开始调集大军,准备北伐之时,原本被压制的死死的士绅们,心思又一次开始活泛起来。   不过敢于公然或者私下串连造反的,已经不存在了,事实证明这些读书人造反,就是一个笑话而已,甚至连流寇都不如。   绍武二年此起彼伏的造反浪潮之中,一个个都已经打出反旗的士绅,面对着优势官兵的进剿,却是连最基本的避实击虚都做不到,一个两个都舍不得家里那点坛坛罐罐,竟然作死的选择以乌合之众与精锐的官军正面硬刚,或者在各自一亩三分田处选择死守,但死守一个个坞堡的下场,那便是全族尽灭而已。   在一波波的屠杀下来,士绅们中敢于再无视朝廷权威之人,已经彻底不复存在,再面对着朝廷时,他们却是愕然的发现,在彻底不要脸的绍武皇帝面前,之前两百余年行之有效的经验已经全部不管用。   这一年多来,是大明士绅们除了朱元璋时代之外,最为老实的一段时间,不仅官府各项政令再无人阻挠,甚至连之前那般将损失转嫁在百姓头上,都没有几个人再敢了。   眼下狗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补缴漏税,所有人都乖乖的打开家中的地窖,取出无数年积累来的财富,还要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自己贴上路上的损耗,足额给送至那个狗屁的税务部去。   土地兼并的过程更是彻底被打断,在这个当口还敢大肆收购田地的,基本上都是脑子有泡的存在,而这些人大多下场都很惨,不仅会将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下场好一点的拿出大半的家产,也许就能将这事情给对付过去。   吃相难看,或者不太配合的,基本上就不用拿什么钱财了,人家会带人上门,随便找一个罪名,或者什么罪名也不找,直接帮你将家财全部搬走,一家老小全部发配充军。   这一年多,是大明自中叶之后,财政数字首次扭亏为盈,而且还是数据最为好看的时段,更是政通人和,阶级对立情况相对最低之时。   无数被杀头抄家的大士绅们,他们遗留下来的田地,精华部分被用来作为军功田或分封,或者保留在手以待来日,其他中下田产,则是被已经遍地开花的皇家钱庄接手,然后再让极低的价格卖给无田的佃户、流民,从中收取利息,并用以推广大明新币。   而如今的士绅们,他们想要的已经不再是造反,而是用一种比较缓和,比较隐晦的手法开始了抗争。   那便是将主意打在了后一任皇帝的身上,或者可以说,任何不是朱聿鐭的皇帝,哪怕是满清的皇帝,他们都能接受。   这些时日来,以寻亲访友为名义的各地串连情况极多,尤其是皇后以及两位贵妃之家,更是被一波波各地慕名而来的士绅,差点将门槛给踏坏了。   胆子小一点的士绅,只是前来送上贺礼,只为在这些新贵皇亲国戚面前露个脸,只求能混一个脸熟就可以了。   而胆子大一点,或者自觉得与这些新贵们交情尚可的,更是三天一礼,五天一请,不断的加深着双方之间的关系。   大明历来的规矩便是皇室结亲的只是小门小户,而仇家太多的朱聿鐭更是尤其注意这一点,别说官宦之家,就算是世代的耕读世家,他也决不从中选秀。   这些绝对是小户人家出身的新贵们,哪里经历过这种门庭若市的场面,尤其是各个社会名流,以及一些原本高高在上,只能远远仰望的进士老爷,如今都极为客气折节下交,这种一觉醒来直接成为世界主角的状况,让人怎么可能不飘飘然起来。   尤其是皇后出身的张家,绝对是各路士绅官僚争相巴结的对象,半个多月来,收到的昂贵礼物与各类字画之类的奢侈品,已经足够撑起后世一个省级博物馆绰绰有余。   而田地方面,更是如气球一般快速的膨胀起来,原本举家只有十数亩田产的张家,在张氏被册立为皇后的那一天开始,十天不到十亩便成为了数十顷(明时一顷五十亩)!   没过数日,因为各地陆续赶到的大士绅们不断到来,这些人出手更是豪阔,在当地连阡累陌的买下田地直接送给张家,只是为了给张家人一个深刻的印象。   更要命的是,这种人还不是单独一两个,而是数量极多,随着到来的重量级人物越来越多,张家田产的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着,连带着令当地的田地价格也步步升高,一个月不到便即在数十顷的基础上,直接翻了数番不止。   当然更多的是直接拿出礼金来贺,这让张家的家产,几乎以一种最牛牛市的股票一般,昂首挺胸的不断向着高峰不断突破着,根本就看不到箭头向下的那一天。   这种异常或者说是热闹,自然逃不过散在各地的锦衣卫的眼睛,虽然报上来之时用的并不是加急,但建平距离南京只有这短短数百里,数日之后还是到了朱聿鐭手中。   只是朱聿鐭却并不会将之当成一场热闹来看,而是拿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即开始警惕了起来。   张家出了一个皇后,前来庆贺的士人多一些,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原本是极为正常的现象。   但是这般高规格,极高调的送田送地,而且各地士绅全部疯了一般涌来道贺的情形,就有些不对头了。   “通知锦衣卫,立即去查一下建平县的田地买卖情况,以及张家具体收到多少田地,所购买的土地,有多少是自愿卖出,有多少是被逼迫的,全部给朕查清楚!”   由不得朱聿鐭不警惕,毕竟大明历代皇后之家,送礼送物的多不计数,但是各地涌来的士绅贺礼如此多送田地的,却是只有这一次。   他有些怀疑这是士绅们在利用张家开一个口子,用来试探自己对此事的反应如何。 第372章 消息   在朱聿鐭已经眯着眼睛,下旨令锦衣卫彻查此事,准备杀鸡给猴看之时,坤宁宫中,张梦月也得到了消息。   一听到居然事关自家娘家,更是皇帝亲自下令彻查后,她顿时顾不得入宫之前,便被所有人叮嘱后宫不得干政的嘱托,立即向着皇帝此时办公的华盖殿偏殿而来。   在与皇帝见礼后,张梦月虽然聪慧,但是毕竟年纪尚小,这番更因为关心则乱,到了跟前,反而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方是。   “皇后是为了你父兄之事而来的吧。”   朱聿鐭却是主动开了口,一边批阅着内阁送上来的奏章,一边平静的问道。   “求陛下宽宏,家父若是一时间做了什么不该之事,也只是一时糊涂,请陛下看在臣妾之面,莫要责罚过甚。”   张梦月盈盈下拜,楚楚可怜的求情道。   清纯美丽的脸庞,外加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对于男人的杀伤力绝对是巨大的,但这却并不包括在后世便即见多了的朱聿鐭,在那个时代,会演戏的可不仅仅是演员,生活中能演的你怀疑人生的,更是不知凡几,眼前张皇后这点张力的表演,还真的算不了什么。   “皇后的面子,朕是要给的。你父兄贵为我朝候爵,一众贺喜之金银钱财收着便收着了,朕不会觊觎这点东西。   但这般巧取豪夺兼并田地,朕却断然不能容忍。   朕出身于民间,虽然没有看到这收地的过程,但也猜的到大概,又有几人真个自愿卖出可传家之祖田,有又几人被百般凌辱逼迫,其中究竟逼死了多少人,多少家?   朕可以给你们以富贵,但你们也莫要触及朕的底线,田地乃小民之立命之本,只要朕还在,就容不得有人肆意妄为,动摇国本!”   朱聿鐭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言语之中那股子肃杀,却是让皇后听的清清楚楚,底线不容触及。   “臣妾这便去信,要父兄立即退回田地,决不令陛下为难。”   张梦月盈盈一礼,便要立即回去写信。   “记得,退田时莫要再弄出什么乱子,国丈这些时日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了,莫要让朕再听到如同贺嫔一般的消息,否则就莫怪朕了。”   张梦月听的有些糊里糊涂,但是却是十分乖巧的点头应是,便即退回自己宫内。   三日后,听得婉嫔暴毙而亡的消息后,张梦月这才脸色发白的明白了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婉嫔之父兄全家,更是直接被锦衣卫以杀官谋逆之罪名逮拿回京处死。   在婉嫔之家乡和县,贺家这个新晋的权贵,还没有得意一个月,便即直接轰然倒地。   贺家之女在嫔妃之位排列第三,受封的更是距离贵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婉字封号,绝对是后、妃之下众人巴结的热门人物之一。   唯一遗憾的是,在婉嫔还没来的及受宠之前,贺家父子便即直接得意的有些忘形了,不仅在地方上强买强卖,大肆侵吞田地,原本暗地的生意,如今立即直接摆在了明面上操作,更是对于任何敢于阻拦他们的人全部大打出手。   贺家在地方上本就是豪强,如今更有这个皇亲的身份,更加的无法无天。在大街收保护费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一言不合将人打伤甚至打死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因为有一个有能耐的女儿在宫中,贺家在和县的行径根本就无人敢管,矛盾爆发在数日前,贺家小儿子贺光恩当街强抢民女,更是将阻拦的女方父母当街打死,一下子犯了众怒。   女方家族在和县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却也不是普通人家,百多号宗族抬着两具尸体前来县衙呜鼓喊冤,让一直装看不见的县令也坐不住了,只能出来坐堂。   好不容易才被请来的贺家小公子,对于县令好言相劝,让他拿出银子私结此事的想法,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而且更为难堪的是,他当堂将自己的罪名全部应了下来,一副事就是老子干的,就看你个小小县令能拿我如何的模样,鼻孔朝天,根本就不曾理会县官那已经愤怒的铁青的脸庞。   尊严被严重挑衅的县令,愤怒的当场给了贺小公子三十记杀威棍,直打的贺小公子差点直接翻白眼往生。   听说儿子被打,贺家家主便即直接带人冲击县衙,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儿子抢了回来,更是愤怒的指挥着家丁对着县衙便是乱打乱砸,自己更是亲自上前痛揍了县令一番。   打的兴起时,贺家家主不仅痛打了县令不说,更将前来护卫的捕头打成重伤,最后医治无果而亡。   若死的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捕头,那贺家倒也可以通过影响力,给予死者家属足够的赔偿银,便能将此事压下来。   但偏偏这死的并不是普通的捕头,而是和县锦衣卫小旗官,而锦衣卫,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贺家能够压制的住的?   作为朱聿鐭的心腹,帮朱聿鐭做了不少隐秘事的锦衣卫指挥使许长语,绝对是当今之世最了解皇帝的几人之一。   在了解过贺家的情况后,根本就没有再想任何的裁脏陷害,就这般以锦衣卫少有的公正态度,将事情经过全部如实道来,其中殴打官员,打死捕头也是同样客观记录,并没有因为死的是皇帝亲卫,就显得情况波动太大。   虽然他的情绪反应不大,但是朱聿鐭的反应却是极大,当天便即下结果严惩贺家,而且还是锦衣卫与东厂联手而前。   但是这个旨意刚刚下达,不知是锦衣卫故意还是刻意,这个消息也被送入婉嫔宫中,然后便是许长语最喜闻乐见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已经彻底被封建思想毒害了朱聿鐭,最后也完全如许长语所愿,最后让婉嫔暴毙而亡。   在最后的报复可能被皇帝掐灭后,东厂锦衣卫再无任何顾忌,大队人马直接扑入和县,任何敢于反抗者皆杀无赦,在连续当场斩杀十数个家丁后,贺氏上下终于明白这并不是空言恫吓,而是真的在抓捕!   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些锦衣卫这般胆大,但是在明白依旧抵抗就会被当作谋逆之罪后,贺氏上下选择束手就擒,贺氏满门虽然成擒,但他们却并不慌张,只是等待日后皇宫中的女儿从中斡旋。   不过很显然,他们是等不到了,而且皇帝也不是很想见他们,贺家父子及十数个为恶最劣之人,直接便即在和县就在被审讯会斩杀。   听闻贺家轰然倒下,无数人奔走相告,和县上下如同过年一般,鞭炮声不绝于耳。   在和县的鞭炮声中,郑成功的报捷使者终于到达南京,将大员海战大捷,外加基隆条约等一众胜利消息带了回来。   最近状态实在不好,卡文的很严重,今天一天时间也没有码出来什么,看看明天的状态了,若是高调整不过来的话,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第373章 不值得   建平县。   张信德在接到自己女儿动用驿站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之后,原本得意洋洋有些飘飘然的心情,顿时便如同被一桶三冬冰水淋透全身一般,一瞬间便即清醒过来。   再一想到这些时日来自己的所做所为,顿时直接惊起一身的冷汗。在自己家中进行士绅大串连,大肆收受士绅官吏的钱财书画,甚至连田地这种最让当今重视的东西,也全然来之不拒。   之前还不觉得什么,毕竟以皇后娘家的名义,接受一些田地又能如何,但却是忽略了当今这个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自己这般乱来,怕是已经让这位皇帝起了杀心了吧,也难怪女儿会六百里加急送来家信,要自己收敛,并且着重点出要退回土地一事!   女儿在皇宫之中都已经这般急切了,想必皇帝对自己一家的耐心基本上都会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若再不赶紧改正过来,别说女儿皇后的位置,只怕一家子都难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张家毕竟是小门小户,清贫乍富之下,让他们痛快的将吃进肚中的东西吐出来,那明显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在这种心态之下,他们虽然立即开始行动了起来,虽然没有直接闭门谢客,但不是本乡本土的来客,却并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概不论的全部接待,而是开始有选择的接待,对于客人明显有些过重的礼物,开始直接予以婉拒。   至于还在送田地而来的,则是直接被张家给记在了小本本上面,等待着日后再行清算。   不过金银字画一类的东西,既然收了张家人也不打算再退还回去了,唯一不能多留的便是最为烫手的田地,张家人直接将绝大部分田产挂进牙行,以低于如今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出售。   但是如今的建平县的田地价格,已经因为外来炒地客们给炒的翻了数翻,就算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对地方上的百姓们来说,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可言。   尤其是张府传出已经不再接受田地为贺礼的消息传出后,除了张家那依旧固定着的价格外,其他虚高的田价直接应声而跌,更是不断的跌跌不休。   本来这事就是一个姿态问题而已,虽然收到了皇后的信件,但是张家人依旧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就被训斥一顿罢了,大明朝还从来没有对皇后家族出手的前例,甚至连后宫其他嫔妃的家族,也还没有被皇家出手过的例子。   就在张家人施施然的不断‘出售’着田产之时,皇后的第二道家信以大明最高的传递速度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张家,信中只有一句话,陛下已经日渐冷落于她,问张家是否想让她步婉嫔后尘?   张家人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婉嫔到底是谁,步什么后尘之时,和县之事快速的向着整个江南传播开来。   当了解清楚婉嫔暴毙之后,整个家族直接被连根拔起的故事后,张家人还有些将信将疑,觉得皇帝也许并不敢这般强硬,成为第一个收拾皇后家族的皇帝。   但是当这个消息伴随着建平县县令,直接被锦衣卫以贪赃枉法,官绅勾结谋夺百姓祖田的消息传来后,整个张家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立即象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彻底的疯狂了起来。   如果这还看不出来,皇帝已经开始动了收拾张家的心思,那张家上下就都全是白痴了。   之前挂在牙行之中的田价,直接从十数两一步到位,到达白菜一般的一两银子一亩田的地步。   同时也取消了整块大田打包卖的限制,只要人们愿意在这个当口买下田地,为张家解忧,他们哪怕只拿一两银子出来,也可以指到哪里就给哪里的田地。   一时间,整个建平县的百姓彻底疯狂了,纷纷涌向牙行,只为抢得一块好田以留后世子孙。   普通百姓买田是肆无忌惮,但是建平县的士绅们,却是集体的沉默了下来,没有一人敢于参与到这场盛宴之中。   毕竟这是连顶级皇亲国戚张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他们这些人若是敢沾上身,若是被贪婪冲毁理智,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直接有杀身之祸,哪怕是众人齐齐出动,也不会有任何的例外,毕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个狗皇帝不敢干,或者不好意思干的事情。   除却发疯一般的处理田产,张家老大更是带着一本厚厚的礼单,向着南京急急而来,他要将张家所收取的大部分金银物什,都拿给狗皇帝以示忠心,当然,这需要打着以给皇后作为陪嫁的借口。   不仅仅是张家,在消息向着整个江南席卷而来之时,一个个刚刚成为皇家亲戚的家伙们,还没来的及在地方上抖够威风,就全部被吓的再次老实了起来。   而此时,朱聿鐭也已经慢慢锁定了目标。   这一次张家之事,果然是有预谋有策划的一场事端。   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无论再如何精妙的计划,只要是人在执行,那就一定会有破绽留下。   朱聿鐭虽然没有后世那般发达的,无处不在的天网系统辅助,但是他也有后世没有的优势,那便是根本不需要有充足的证据来锁定真凶,只要足够怀疑,那便已经足够了。   锦衣卫通过抽丝剥茧,虽然依旧没有找到最终的指使人,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与徽商关系极大,起码这些人完全逃不脱关联。   对于锦衣卫来说,只要皇帝发了话,在大明统治的范围内,就没有他们无法突破,或者说无法缉拿的对象。   不到十日,徽商商会大多数骨干便即相继落网,有几个甚至已经逃进了满清控制区,但却依旧被强悍的锦衣卫追上拿下。   随着这些人的落网,真相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果然是一场阴谋或者说是试探,而且也不是为了颠覆什么,只是为了在大坝上开一个小口子而已,这也是文人们最拿手的来日方长系列了。   只要皇帝容忍了这些皇亲们乱搞,那就会有一个口子留下,未来可以不断的试探,不断的扩大这个口子,总有一天,某些坚固的防线,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轰然崩塌。   看着名单上长长的一串,杨廷枢、杨彝、顾梦麟、朱隗、文震孟等一系列在江南可称儒学大师的人物,朱聿鐭嘴角的冷笑更加的寒冷起来,这种大师,根本就不值得留下,更不值得将他们的学问传承下去。 第374章 回应   这些人大多都是东林党中的后起之秀,其中以复社中坚居多。   对于这些文化流氓,朱聿鐭虽然很想收拾,但是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   这些人是给这些士绅和商人出过主意,但教人如何送礼并不违法,虽然造成了田地价格飞涨,已经属于哄抬物价,其心可诛,但是这诛的是那些全部一拥而上买田地的士绅商贾,与事情发起者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大明读书人的惯例了,他们习惯于躲在后面不露头,论起玩阴的,这帮孙子与太监们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点是,太监专权之时,裁脏陷害时都是明着来的。   而这些读书人裁脏陷害之时,却是可以在背后玩的贼溜,无论何时都可以将自己这个操纵才给从中摘除而出,大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可惜的是,这些读书人却是没有诗仙李太白敢于提刀子砍人的本事,靠的只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算计。   虽然这种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如同毛毛雨一般,但是对朱聿鐭来说,这却是一种耻辱,是被这些人活活的恶心一顿,却没有办法出气的事情。   毕竟之前一直都是他在恶心人,如今被人恶心了,肯定是极度不甘,并且还必须找回场子。   同时,对于复社这个已经基本上成了过去式的玩意,他也开始警惕了起来。   复社是一群高考失败者组成的联盟,复社的本来面目也只是一群准备复考的士子集合在一起,大家共同探讨制艺,文章,相互点评文章得失,打鸡血的玩意。   但大明科举考试本就是千军万马共抢一条独木桥,失败才是正常事,因此这个旗号一打出来,众多失意的士子便即慢慢汇聚而来,这个团队以极快的速度不断的膨胀起来。   不过这些落第的士子可不是什么渣渣,很多人都是学问极深的极品人渣,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而且数量极多之后,便即会出现很多的问题。   比如说规模已经大的比肩当年东林党后,自然需要一个自己的政治纲领,但是你一个为了复考而组建的失败者联盟,定太高的政治纲领显然是不合适的。   创始人张溥立下‘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虽然与孔子的复周礼,没多大区别,但总算是复社的一个政治口号了。   但是对于这些落第生来说,这种空泛和沉闷的口号,自然不适合于他们,不久后,便有人提出一个更响亮的口号‘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   这个口号显然更加受年轻人的欢迎,减免众多的赋税,将之前党争之时被打压的正人君子们恢复名誉,停止派遣太监外出收税,重用正人君子,罢免阉竖之辈,进而停止内部的内讧损耗。   若说这个纲领,这帮落第生们,显然是不可能把握的住的,甚至就算张溥这个已经名满大明南北的复社组建者也把握不住。   但是口号都已经定下了,不做出点事情来,岂不是对不起这名激动人心的口号?   然后苏州数次抗税,常州,松江等府数次抗税,殴打税吏,甚至有一次直接将县衙给烧了,这一切无不雄辩的证明,如今的复社已经从失败者联盟,成功晋级为极具社会活力的友善团体。   明清交替之际,清军大举过江南下,复社做为一个活力团体的历史就此落幕,其中有一些人不服满清,如陈子龙、夏允彝等,辖出一切与满清死磕到了最后。   但更多的人,则是头发一剃,就此成了我大清之秀民,继续享受着他们高人一等的地位,直至满清三大案、文字狱等接连发动,这才与江南士大夫们一起,走向了最后的灭亡。   在朱聿鐭这会儿,这帮子人大多还在,虽然之前他们都投降了,但是却不代表他们会有什么羞愧。   清来了大家剃头,明来了大家最多再次蓄发而已,生活依旧是如此,并没有多大改变。   他们之中胆子够大的如陈子龙、夏允彝等,除了陈子龙是被朱聿鐭镇压的之外,其他的大多都已经上死在了满清的铁腕镇压之下,剩下的基本上就是一些磕头虫,除了背地里玩一些小动作,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任何出息。   对于这样的对手,朱聿鐭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这些在武艺没武艺,要胆子没胆子的怂货们,除了时不时说说怪话之后,也没有其他的任何本事了。   毕竟朱聿鐭连黄宗曦这种著书,讲学“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主张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从而限制君权,保证人民的基本权利,对这个家伙都能容忍,其他人说些酸话,那根本就不是事。   虽然老黄说的民是士民,也就是读书人,但朱聿鐭觉得总算如此,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当然不会去过多的干涉对方,只当没有看到这些狗屁事。   毕竟学术思想上的事情,朱聿鐭不想管,也懒的管,只要不是无中生有的骂自己,那他对于学术开放性是抱以支持的态度的。   但是事情一轮到自己身上时,朱聿鐭便立即转换为一个比较小气的人,如今既然被人恶心到了,他自然要立即恶心回去,哪怕为此将脸也不要了,那也无所谓。   想到就去做,这是朱聿鐭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了,此时心中不爽之下,行动更是积极。   “你手底下应该有擅长模仿他人笔谈的人吧,以吴昌时的名义,给朝廷上一个折子,将这个提议写进去。记得多看看这厮的文章,注意用他写文的风格,要做就要做的最像,莫要露了破绽!”   朱聿鐭将一个早就写好的提议拿给了王大用,更是仔细的叮嘱道。   “皇爷放心,此事奴婢定当办的妥妥当当的!”   一看到纸张上写的开头一句,王大用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但却不敢再深入看下来,接过之后,便即十分恭敬的回复道。   “等这折子在朝中传扬开来后,你再以陆世仪,顾炎武,文震孟等人名义,再写几封奏章上来,赞同吴昌时的建议,勿必将这事做成铁案,让人看不出来任何的破绽!”   朱聿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平淡的说道。   王大用再次平静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当然明白这东西一出现后,会引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第375章 升官   绍武三年五月中,一则惊天的消息一下子将整个朝堂完全撼动了。   不知道江南名士吴昌时究竟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向朝廷提了一个惊人的建议,士绅一体纳粮!   原本许多人都觉得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使坏,想要诬陷于这位名士,但是当其在京城之中的好友,拿到对方的家信之后,却愕然的发现,在这封双方之间的书信中,吴昌时依旧提起了这个政策。   吴昌时在信中表示,之前大明军队屡战屡败,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官兵粮饷不足,甚至可以说拖欠数月数年之久,这样的军队哪里会有什么战意,一触即溃,望风景降,也委实属于正常。   士绅读书人做为国家基石,也需要负担起国家基石的责任来,而主动纳税缴粮,既是全了君臣忠孝礼仪,同时也可避免甲申之难的再次出现,使我大明可以万年长青。   这信并不是伪造的,毕竟信中也回答了自己上封信中的几个问题,遣词造句也完全就是吴昌时的风格,双方往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这封家信一出,整个舆论彻底哗然,人人都是不断的咒骂着这个为入仕,已经完全顾不上脸面的妖艳贱货,简直一瞬间便在南直隶直接变得人人喊打。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无论是谁,将口袋里的钱主动拿出来缴税,都是会有强烈的抵触心理的。   尤其是如今狗皇帝在位,种种摊牌和赋税政策众多转变,早就让大伙利益损失巨大,如今若是再这般拿出土地赋税,那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大伙儿以后就只能自家人天天吃肉了,给心腹家奴们的肉,给乡里乡亲们救济钱粮,显然只能是不断的削减的了,这还让大伙如何在家乡过上体面,并受人尊敬的日子?   你吴昌时这是将所有人都卖了,只会博得你一个国士无双的名头吧?!怎么之前没有看出来,你吴昌时竟然这般的会拍马屁?   在一片暗地里臭骂声中,朱聿鐭却是高度的赞扬了这种为国不惜己身的精神,并且十分真诚的为吴昌时的表态而感动,更当着众文武的面表示,大明若是再多一些这些的人,那绝对是国家之幸,祖宗之幸。   也许是因为皇帝言出法随,在天下都在咒骂吴昌时之时,陆世仪,文震孟等人,却是在数日后接连上书,对于吴昌时之议,这些人纷纷为之呐喊叫好,表示这才是一个士大夫真正的担代所在。   这些人虽然在朝中并无职,但是一个个在民间都是呼风唤雨一般的存在,等闲一句话,就能让士林震动的。   但是这次说话,却是不仅士林震动,而是直接把士林震成了火山带,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无数的士人纷纷群起而攻,直接将这几人完全骂成了当世秦桧、操、莽之流,恨不得立即杀之而后快。   这股风暴形成之前,吴昌时便即已经公开站出来辟谣,言称根本没有此事,自己也根本没有提议过士绅一体纳粮,这完全就是有人从中陷害。   但是当他给京城之中友人的书信被爆光后,吴昌时在瞠目结舌之余,也立即觉得遍体生寒,再不敢多发一言,直接回府,自此闭门谢客,再不参与任何集会。   这天下间,有能耐将他的信件调换并且数个时辰内,再次写就一封与自己一模一样信件的势力,并不是太多,而只看自己这封书信公开之后,对谁的利益最大,就能明白是谁在摆这种阵势对付他。   当明白隐于幕后收拾他的竟然是这个狗皇帝,吴昌时便再无任何辩解的心思,而是一门心思的盘算着该如何从大明治下逃走,哪怕逃至鞑子治下再次剃头当顺民,也总好过被这狗皇帝盯上,全家都难有好下场的场景。   数日后当吴昌时打听到,与他交好的十几位知交好友,纷纷上书赞同此议后,吴昌时已经彻底的心凉了,皇帝这一次明显是要收拾一大片儿,如今连目标都已经全部锁定了。   他这时不由的后悔,当初若是不那么嘴欠,在自己被税务部敲诈勒索了大半家产之后,心中愤慨之余,这才起了以后族挑衅皇族的想法,并且还窃以为喜的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暴露,就算追查到自己头上,也根本不违背任何一条大明律。   明明恶心到了对方,对方却完全拿自己毫无办法,这种成就感,数日前还是让他有些飘飘然,但到了现在,他发现他真的好想哭,不是为自己,而是哭所有人都太单纯了,完全想象不到这狗皇帝根本不是节操碎了一地,而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节操可言。   在忐忑之中又度过了数日,五月下旬,绍武皇帝对于吴昌时的嘉奖终于到了,奖励其五十两银子,以及一个户部员外郎的官身。   这么一点奖励,却是派了一个百户的锦衣卫前来宣读旨意,更是令吴昌时彻底明白了皇帝的决心,要么今天配合将这戏完全演下去,要么这批锦衣卫就会在其家中‘搜出’点东西来。   就算是裁脏陷害,以如今吴昌时已经臭大街的名声,也根本无人愿意为其喊冤了吧,估计还会纷纷拍手称快,一些不厚道的人,甚至都会爆竹声声助兴。   眼见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吴昌时立即拉了官服衣帽,并且立即取出一本厚厚的奏章,让带队的锦衣卫代为呈递给皇帝。   不同于朱聿鐭这个只能高屋建瓴提出框架的半吊子,在这十数日间,已经彻底将自己未来想清楚的吴昌时,却是可以十分轻松的将这个框架给血肉化。   在这数日里,吴昌时在经历过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惧死的心情还是压制住了一死以证清白的想法后,他这数日内的工作便完全转到了该如何实现士绅一体纳粮,这个由他‘最先’提出的政策上来。   事实证明,只要大明的读书人将目光放在正确的事情上,他们的个人能力还是极强的,起码在朱聿鐭拿到这份详细的规划方案后,对于吴昌时的评价,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   更是直接拍板,令其升任都察院御史大夫,挂刑部左侍郎衔,全权主持士绅一体纳粮的改革事宜。 第376章 一体纳粮   令绍武皇帝有些意外的是,在他导演的剧本之外,竟然还有一人自主的高举旗帜,大肆赞同士绅一体纳粮政策。   这种人委实令绍武皇帝在大感吾道不寡之余,也对这个人产生了深厚了兴趣。   顾炎武、夏允彝等几人在大明的官场、士林场绝对算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别人抗清大多停留在嘴上喊喊口号,别说真正出手了,就算是肯支援一些钱粮军饷都少之又少。   而这几人却是真正做到了舍家为国,与大明共始终,虽然顾炎武最终没有殉国,但却是始终拒绝满清不断的许下的高官显职,终其一生没有仕清。   顾炎武之所以会赞同这个政策,事实上也是因为他在抗清之时的工作分配所决定的,作为大明义勇军的后勤筹措者,顾炎武显然对于向士绅征集粮草有着极深的负面印象。   甚至可以说,当时那些士绅之所以肯拿出些许钱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已经名满江南的自己,不得不给的面子,而不是大明的号召力。   而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负担的起这么得的赋税,尤其是江南的百姓,大多已经成为无产者,只能在各个士绅之间靠佃田、做工维生,根本征无可征。   也许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士绅们的推诿和冷落的嘴脸,顾炎武才会在那个时代喊出了空前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响亮口号,这个口号决不会是给普通百姓的,而是给这些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家族利益,根本没有家国情怀的士大夫们的。   但是这口号虽然响亮,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三观早就牢牢稳固,在不能大肆屠戮的前提下,士绅们别说被这口号感动了,甚至再看顾炎武时,就已经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受到士绅们的反感,再加上满清在战场上节节胜利,顾炎武在筹措粮饷道路上,也越来越困难,甚至顾炎武的好友朱瞬水,都开始打算东渡日本,在日本筹措粮饷了。   因为经历过这些,所以才明白士绅们在乱世之时,有多么的可恶。没有了粮饷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却只能看着军队不断的瓦解着。   在这种情况下,顾炎武对于士绅一体纳粮政策的拥护性,显然是极高的,而且是发自内心对敢为天下倡的吴昌时,产生了深深的崇敬,佩服之情。   不过这些朱聿鐭都是不知道的,他只是知道这是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一个名人,本来心中就颇有好感,眼下见对方这般上道,连政治观点都与自己不谋而合,更是感觉到此情此景,委实是知己难求。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次提出这项政策决策的不是自己,而是吴昌时,这个知己怕是难以洽谈了,只能先给升个官,看看后续老顾的表现如何。   所谓天下真理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除了朱聿鐭安排的赞同者外,整个天下之间也就一个顾炎武是真正赞同于他,除却这些之外,整个天下都是一片的反对声音。   好在经过朱聿鐭老师几次三番的教育后,天下的官僚士绅们,再也没有头铁的还敢拿着祖制说事,更没有二傻子以道德问题而弹劾吴昌时,有的只是纷纷上书,言称大明向来优抚士人,还请陛下能够多多体恤民力,莫要受小人的蛊惑。   虽然这道理都已经被讲烂了,但是烂货多了,良品自然会被淹没,大明读书人向来有以数量赢质量的良好传统,雪花一般的奏章飞入京城,只是为了告诉皇帝,有这个想法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毕竟士人们也不是傻子,朱聿鐭这做法虽然隐蔽,但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的透彻。   毕竟吴昌时在常州也算是一方巨绅了,家中田产数以千顷,绝对不会主动提这么一个损己利人的主意,很明显其中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存在着一个幕后黑手。   而且只要看看这个提议谁是最大的受益人,那幕后黑手就会一目了然。   不过虽然是皇帝不要脸的来掺合一脚,故意在这里恶心人,但是大家都是在他手底下混饭吃的,看透不说透,免得这狗皇帝恼羞成怒,直接撕破脸皮,亲自动手,反而更加的难看。   但是当吴昌时抵京接受官职,更是拿出一份可行性极高的政策规划书后,整个天下的士人们,都开始震惊了。   他们这才发现,原本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想到这份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还‘真的’是这吴昌时主动提出来的!   毕竟若不是早早便有这预谋,怎么会这么快就拿出来一份切实可行的规划书出来?   众人再看向这吴昌时之时,都有一处后世陈佩思看老搭档朱茂时一般无二的感觉,好你一个老吴,看你浓眉大眼的,想不到你竟然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吴昌时确实是有备而来,不仅给士绅一体纳粮设立了细则,从户均田地数量多少,以阶梯式的赋税规格来炮制税制,田地越是众多者,所负担的赋税就越是高昂。   其中千亩以上田地者,赋税就会高达亩地的五成以上,这个数字绝对是惊人的!   更不要脸的是,朱聿鐭还规定了佃田租佃最多只得亩地的五成,任何高于这个程度的佃租,都是违法的,只要一经查实,就会直接没收其地!   这个法案看似严酷,但却是一种另类的推恩令,比如五十亩以下的田地,每年的赋税,就只是大明惯例的赋税,没有增派。   只要士绅们不得不将田地分给族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划分了出去,朱聿鐭也会认可这事。   毕竟那拿到田地的族人们,心思迟早也会出现变化,就算没有朱聿鐭在后推波助澜,这些人迟早也会与原本的大家族分隔开来,成为一个个单独的个体。   士绅一体纳粮,并不是朱聿鐭的终极目标,他的目标是彻底在基础上将地方上大宗族瓦解,令之破碎为一个个小个体。   大宗族越是紧密团结,那他们对国家的依赖、认同感就会越低,国家出事了,只要他们宗族的利益不受损失,那他们就不会在乎这个国家最后如何。   而朱聿鐭就是要一个个将这些大宗族慢慢的毁灭掉,当一个个松散的个体不得不依附于国家,并且开始对这个能够保护他们的国家产生认同感之后,便是民族主义到来之时。 第377章 瓦解   当士绅一体纳粮的细则,在南直隶率先试点之后,整个江南的士绅们便再一次沉默了。   这狗皇帝,每次都觉得这已经是他的道德底线了,但每一次,他都能让人发现,原来不要脸还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人们都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狗皇帝先是来一波比较骚的操作,让大家勃然大怒,然后头铁的开始硬撕,然后便被狗皇帝杀鸡儆猴给宰了,等众多的人觉得庆幸之时,这狗皇帝就会再一次弄出更骚的操作,再引出一批不服之人宰掉。   这么来了几轮之后,谁都明白狗皇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力是视的屠夫,他根本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也根本不在乎士绅们这个国家基石,以及其代表的民心,会不会与他背道而驰!   他要的只是自己的政策一定要推行下来,无论是谁挡在前面,无论多少人挡在前面,他都毫不理会的将其碾的粉碎!   与这种手中刀子雪亮的狗东西讲道理,那是完全讲不通的,打又打不过,大家在看着那些已经尸骨都烂了的前驱者们后,大多都选择了沉默以对,决不当这个出头鸟。   好在这一次狗皇帝并没有立即选择执行,还给了大家一个活命的机会,细则虽然公布了出来,但是却是一个月后再全面执行。   于是大宗族们也很快发现了漏洞所在,或者说看到了狗皇帝险恶用心之所在,但刀就架在脖子上,根本由不得他们有所选择。   每个大宗族,都会有一个主脉,再外加一批旁系血脉,或者更远的支脉,共同组成一个大宗族,雄厚的财力,外加众多的人数,这些大宗族在地方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敌手,可谓是地方上的土皇帝,等闲无人能招惹于他们。   但这一次,这些大宗族却不得不自我解体,毕竟再将田地集中起来,代价就太大了,超过田产一半的收成要充税,再加上佃租不得超过五成的律法,那他们就不仅从田地之中赚不来差价,甚至还得自己另外掏腰包去填补其中的空缺!   这种摆明了针对于他们的律法,他们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去抗衡,只要不想全族尽灭的下场,那就只能默默的咬牙默认了下来。   自掏腰包补空缺这种傻事,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干,头铁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都是人精,他们都清楚,狗皇帝所要的东西,那就一定要成行,否则决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有人头铁的愿意自掏腰包对着干,估计这狗皇帝也会有后续的东西在等着大伙儿,虽然不清楚会是什么手段,但从之前的教训来看,这肯定不会是大伙儿想要看到的。   万事集中容易,但想要重新公平分配,那过程绝对不会有任何顺利可言。   因为分配不均而产生的内讧,几乎在各个大宗族之中都有发生,许多宗族之内,自这一日起,甚至开始变得水火不容,相互仇视。   除了宗族之中乱七八糟之外,南直隶各地的衙门,这数日来工作强度立即以直线向上飙升着,让很多人都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自从绍武皇帝坐稳南京之后,绍武朝廷内的事情便从来没有消停过,一件接着一件。   许多地方官吏都觉得,这大半辈子宦海沉浮、操劳,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年多来这般苦累。   近日来,大多数都是重新厘定田地,或者说是来重新更改地方黄册,重新登记大伙儿田产。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不仅仅需要牙行的人前来交割,还有地方上的地保,里正之类的芝麻小吏前来做为陪正,最后签字画押表示地契更改完成,从此易主。   这种工作从早到晚,就没一刻消停过,许多小吏将毛笔都给写秃了,但却依旧只能咬牙苦苦坚持,毕竟没了世袭制之后,刀笔小吏,以及衙役捕头,个个危机感都是十足,连带着精神状态,个个提高了一个层次不止。   田产登记足足进行了小半个月,这才慢慢在各地平息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的小吏们,再一次出发之时,他们将负责对下辖的地盘上的田地,对照黄册重新登记一遍,避免出现错漏之数。   在南直隶的小吏们,各个在心中不断咒骂着这种高温天,还要他们出门干活的狗皇帝,但却不得不串行于乡里田间之时。   消息已经开始扩散至周边数省,经再三确认确实是已经定下来之后,各地的士绅们表现的各不一样。   在广东,士绅们的表现是最好的,在议会成立之初,朱聿鐭便即对大缙绅,大宗族来过一次犁庭扫穴,大肆镇杀了一批。   后来守规矩的大宗族,却是发现在议会之中,靠的并不是谁的底蕴最深厚,谁的人脉更广大,所比较的只是单单的数量问题。   而大宗族一个家族只有一个代表的存在,显然是与其身份不符合的。但是绍武皇帝又不接受同家族出现第三名议员的提议,同时在同样都是乡里乡亲其他议员面前,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鱼目混珠。   无可奈何之下,这些大宗族只好自我解体,分出数个,或者十数个大小不一的个体,财产田地同样按比分发出来。同时向所有乡亲们公开宣示,他们已经脱离主家,自立门户。   以这种几乎是自毁的方式,广东地界为了进入议会之中,而选择这条路的士绅根本不知凡几,明面上现在还能存在着的大宗族,是已经看不到多少了。   虽然这些宗族成功分裂出来多股,但是也许最开始的数月内,他们这些同源者还能做到亲如一家,但时间一长,双方之间利益冲突就会越来越多,在没了权威压制之下,这些分裂出来的非嫡系派系,在各自利益为上的立场下,只会和本家越行越远。   广东的议会,根本就没有朱聿鐭一开始忽悠的那么好,虽然他们确实不再畏惧官府,但象朱聿鐭说的那般,想要罢免一地官员,却是从来也没做到过。   这些士绅们相互之间的利益是冲突的,更因进这议会需要进行剧烈的竞争,关系根本不会好到哪里去,完全就不可能形成一个真正的利益同盟,各自为战之下,任何提议在急于表态自己态度的其他议员面前,都将是一场空。   一片乱哄哄之际,广东保持千年之久的宗族势力,就在这种软刀子之下,不断的瓦解着。 第378章 头疼   士绅一体纳粮,在福建、浙江都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福建地少山多,更兼数经战乱,无论百姓还是士绅,死伤都是极为的惨重,眼下根本就没有能屯集田地的大势力。   再加上福建之地,中间的胆子大的,比较狠的,大多都下海从事海贸,也就是亦海盗亦海商的路子,挣的也是血肉钱,不太看的上这些田地。   而留下的士绅们,要么就是海商们的总基地,要么就是比较老实,只守着这一亩三分田的老实孩子,这些人前者比较忌惮皇帝,不愿意为这点小钱得罪皇帝。   而后者则是没有胆子与皇帝对抗,因此也根本无人愿意为此而扯旗选择,毕竟这种政策并没有伤及到他们各自的根本,还在各自忍耐范围之内。   而浙江的士绅就简单的多了,完全是被杀怕了,绍武二年全年,几乎所有的内乱全部都集中在浙江地界,各路镇压者几乎是从年头杀到年尾,根本就不顾忌事后该如何善后。   尤其是绍兴府那两位聚众近十万的家伙,更是将方圆百里的乡亲全部都带进沟里了,这一战根本就没有之前大明处理民变时,只诛主恶,赦免协从的惯例。   而是以战场上执兵之人杀无赦为标准,一场大战下来,整个绍兴府几乎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浙江在这场抗争之中损失最为惨重,绍兴、宁波二府的士绅阶层几乎被一扫而空,这两府在满清南下时投降的最快,对满清从来都是服服帖帖,无论对方是征粮征丁征女人,从来就没有过二话。   但是这次却是敢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朱聿鐭收他们的税,满清的孝子孝孙,到了自己这儿便立即变成了谁也说不得的二大爷,这种货色委实让朱聿鐭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这才痛下辣手。   一番杀戮之后,整个浙江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再有任何的政策下达,浙江从此都是完成效率最高,牢骚非议声最小的地区,没有之一。   这次同样也不例外,在收到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士绅可以联合的浙江,根本不顾虑这政策只是在南直隶试推行的现状,直接选择在浙江同步推行。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对声音存在,偶尔会有一些喝酒哭闹的士人,但是他们很快便即被各自家人带走,再没有任何的嘈杂之音。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对的,一个社会不能只有一个声音,容不得丝毫其他的不和谐声音,但是浙江却是如此的沉默,也只能一个原因了,那便是浙江士绅阶层,与朱聿鐭的绍武朝廷,已经完全是离心离德了。   不过朱聿鐭对此并不在乎,士人是否和自己一条心,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宁可多一个明面上的敌人,也不愿意要一群名为自己人,实际上全是扯后腿的猪队友存在。   浙江巡抚蒋灵枫原本可以说是士人出身,绝对是士人们的自己人,但是自打来了这浙江,他就没有一日享受过众星捧月般的场面,反而受尽了浙江士人一副看仇寇一般的目光。   既然浙江士人无论如何都会看自己不顺眼,那本来就与绍武皇帝更亲近一些的北方出身的蒋巡抚便再没有犹豫,事事都以南京为准,任何政策以及要求,全部不打丝毫折扣的推行整个浙江。   这一次也是一样,从南京快马加鞭的取得了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细则之后,根本就不管朝廷还没有安排浙江试行,他便一面上了一道奏章,言称浙江已经做好在杭州府试点的准备,同时便立即开始在杭州、湖州、嘉兴等省城附近数府的试点。   一切都在沉默之中进行,在杭州的云和候纪光霁已经开始集结军队,准备镇压叛乱之后,各府根本就没有反对声音出现,完全一副听之之任之的模样。   浙江上下的配合,让浙江的试点工作远比南直隶更加的顺畅,这也是蒋巡抚为官多年以来,碰到的事情最大,阻力最小,且最容易出政绩的活儿,委实让他心怀大畅。   在发去南京的奏章之中,蒋巡抚除了将自己迎难而上,为国无暇谋身的高尚情操重复了几遍之后,也同时对纪光霁这个皇帝的心腹重将,也极尽夸耀之事,言称纪将军在杭州就如同定海神针。   虽然自己的一番辛苦极为不易,但若是没有纪将军给自己这一片安宁局面,那他是万万完不成这种重任之类的云云。   反正这种高帽子,只是多写几笔,又不会分了自己的功劳分毫,还会给自己多找一个盟友出来,这种利人利己之事,谁也不会嫌多。   与蒋巡抚畅快的心情相比,朱聿鐭的心情却是算不得有多好。   这项政策在广东不会有阻挠,因为那里因为那个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议会,事实上早就达到了这一切,给议会交的钱粮,就已经足够这些士绅们完成这一体纳粮了。   福建、广西这些地方,都是山多地少,两地的民风虽然剽悍,但是却正因为民风比较剽悍,反而士绅数量并不多,这项新政损害到的人群数量并不占太多,就算想要闹腾,也根本闹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而江西则是不同,田地数量不少,更是产粮大省之一,这里的阻力就比较大了,但是却并不是不能克服的,毕竟江西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强悍民风,文弱书生,想要抵制朱聿鐭这臭不要脸的,还差的远了。   真正的坚固抵制堡垒来自于湖广,这里的民风虽然与江西差不多,但是湖广田地数量却是比之江西高出了一个等级,而且因为长年与满清拉据战,这里的士绅们不仅仅保留着耕读传家,更是已经突破自己,开始打发一些子侄辈参军入伍,为家族多谋一条活路。   而湖广的士绅们,不同于江南各地的士绅,他们从来没有旗帜鲜明的倒向满清,或者说支持大明的缙绅从来都是压倒支持满清的缙绅,这才能让明军在湖广一直支撑了数年而不倒。   眼下绍武朝廷推行的这种士绅一体纳粮,也是让许多湖广士绅觉得自己遭遇到了背叛,他们之前或自愿,或被迫的拿出钱粮支持大明,到了如今论功行赏之时,却是出现了利益被损害的场面,这哪里能让人信服的了?   这些士绅的牢骚还不算什么,他们在军中的子侄族人,却是一件令朱聿鐭都要头疼之事。 第379章 炼钢   当然,这并不是朱聿鐭已经没有办法,或者不敢清洗军队。   而是朱聿鐭在得到湖广士绅方面的怨言之后,他是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无论他们支持明军在湖广作战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但事实上对方确实这般做了,而且一直没有出现带路党,这种觉悟在后世完全不值一提,但在这大明,确实就是士绅们中最上得了台面的一批人了。   正所谓为国付出者,国家当以礼相对。   但是这士绅一体纳粮,却是不能专门优惠湖广一地士绅,还是需要全国性的推行的,并不能因为一地的士绅需要补偿,就停下来不前,这是原则问题,不容许任何的退缩。   政策上面不能优惠,但是其他方面却是可以优惠的,毕竟朱聿鐭最喜欢干的就是慨他人之慷,以安抚手底下的小弟们。   比如说如今还在满清控制下的河南,山西等地,他可以给那些曾经支持过朝廷的湖广士绅们一些补偿。   譬如说山西的矿产,可以用矿产资源抵之前湖广士绅所付出的代价,一年内允许他们拉出来比他们当年付出的钱粮多一倍的矿产等等,或者说邀请他们入股这些矿产,只要肯拿出真金白银,那就什么都好说。   当然这指的只是当年能够寻的到的,由何腾蛟在湖广征税时下发的凭证持有人,并不是说是个人说一声自己交了税,就能有这种补偿的。   朱聿鐭下一步的发展方向,必然是引导大明工业化革命,而想要工业化进程顺利,资源和资金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到时山西这个矿省就必须要大放异彩。   而山西如今最大的困境不是金钱,也不是人力,更不是矿藏,而是交通,没有一个合适的载体,将这些资源从山西运出来,一切都只是想象而已。   最合适的运输载具,自然是吃的少,拉的多的火车无疑。事实上无论是拉货还是拉人,更放大到国家层面上,只要将火车研究出来,将农耕民族资源极其丰富的优点完全发挥出来,那单靠拼人力,拼物资,农耕民族就能吊打一切的游牧民族。   历史上的农耕民族之所以攻少守多,并不是说农耕民族真的是热爱和平,而是攻击游牧民族对国家的压力委实太过于巨大了,尤其是自宋以降,农耕民族不断的被游牧民族压着打,并不是农耕民族真的弱,而是代价太过于高昂了。   自宋以来,只从物产上来说,北方已经被南方以碾压的姿态压了下来,若只是单靠北方的产出,想要组织一只大军向北,那最多数年就会将整个北方的经济彻底压跨。   但是南方虽然钱粮都极其丰富,但是从江南一直到北地数千里的距离上,物资的消耗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十石粮食,到达北京就算路上处处被‘漂没’,但至少还会有个七八成,但若是从北京到达陕西,甘肃,就算路上没有漂没,十石粮食能有个两石到达,就已经是各地官吏奉公守法,责任感爆棚了。   更大的可能是,十石粮食到了最外面的边关时,能剩下个半成就不错了。靠着这点粮食,你别说进攻了,能守住就已经是可以告慰祖宗之灵了。   但是一旦成功建成了铁路,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朱聿鐭只要一想到,从江南到达明帝国边关之地,只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粮食还能维持着原有数量的八成以上,他就对于任何游牧民族没有任何的惧意。   甚至还可以45度看天,送他们一句早就想说的话,哥不是针对谁,哥是说,在坐的各位都是垃圾!   当然做为一个工科生,从事的还是机械专业,朱聿鐭自己就有自信能够弄出来蒸汽机,毕竟第一代蒸汽机的原理并不复杂,需要的种种零部件都算不上多复杂。   如今唯一的制约并不是蒸汽机的发明问题,毕竟图纸什么的,在接触机械这一行第一年,他便牢牢记得了。因为这可是引领世界工业化的巨擘,别说在机械行当了,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极其耀眼的一幕,足以铭记在历史之中。   限制他造蒸汽机的最大问题是材料问题,首先一个密封的气缸,就不是如今大明这种劣质钢铁能够承担的起的,露气还是小事,万一直接炸缸,那乐子可就大了。   自打他有了这个想法开始,便将图纸先行画好,却是只进行过一次气缸试验,在所有侥幸心理被彻底打碎后,朱聿鐭便开始无何止的开展了烧钱模式。   而朱聿鐭又不是一个材料学科的,他对于材料最大的认知便是合成,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但后世种种什么铝合金,钛合金,等等,似乎都是融合在一起后,才性能开始优良起来。   不过这显然是有些远了,虽然对于材料学极为小白,但朱聿鐭还是多少听过铁里碳含量比例多少,才是决定铁料是否能够变为柔韧性更好的钢材的原因。   只是这个比例,他却是根本不知道多少为上,而且除炭也是一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的活计,完全只能靠着别人去不断的尝试。   于是请来最好的治铁师傅,然后给上不同的金属,让他们不断的尝试看能不能炼出比例最好的钢出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尝试已经不再是靠大师傅们的眼力和个人判断,而是有着小吏在旁精确的记录,每次所用铁料多少斤两,所加入的炭份多少,铁炉温度几许(靠火焰颜色推断),全部都有详细的记载,根本不怕出现试验成功,却是不记得分量,还需要多次尝试的老路。   虽然这种改革只是多了一个不起眼的记录员,但却是将科技不断向前推进的巨大一步,那么多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最后都落得一个失传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没有留下可以传承的文字,只要传人出了意外,那这门手艺就会随着他而消逝。   有方向的闭门造车,虽然既笨又废钱,但却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而同时,朱聿鐭也向天下匠人悬赏制造优良钢材的方法,更是拿出了千两银子的高价。   虽然应声来的极多,但是所带的样品根本就没有一个合格的,或者说有些合格的,也是因为通过锻打术,不断的磨去铁中的杂质,然后百炼成钢。   这种办法虽然有用,而且效果是必然的,但对于朱聿鐭来说,却完全就是鸡肋,这种东西别说造蒸汽机了,就算只是用来造枪,那代价也会高的让人绝望。   说到底,朱聿鐭要的是一种多快好省的炼钢办法,而不是打制一把宝剑,毕竟大宝剑这方面的人材,皇宫里面又啥时候缺过? 第380章 琢磨   当然材料这事,朱聿鐭也明白这事急不来。   后世我华夏泱泱大国,已经成功晋级到五大流,流动武器贩卖商的地位了,但材料学却依旧是进展缓慢,就更不要说这个时代了。   也许明天一个大师傅喝多了扔错了比例,或者说出现了一些意外,就能让钢铁材料达到朱聿鐭的要求,但也有可能一年甚至数年,都会劳而无功,只能日复一日的坚持着。   最令朱聿鐭感觉到气愤的是,歪果仁中的很多的有钱人子弟,因为不缺钱花,人生无聊无趣之极时,将兴趣投入到了各种行业的科学研究之中,在其中倒是出现了许多有名的各种学家。   而大明朝的有钱人,却个个都是欢场的高手,宁可举办一场场酸掉人大牙的诗会、书会,却是没有几个人会对这些不是孔孟之道的东西感兴趣之人。   倒是生活并不算好的,甚至许多是落魄的文人,却是愿意将时间花费在这些事物上面,但却因为得不到太多物资支持,最后大多不了了之,偶尔有做出成绩的人,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漫天的‘之乎者也’声中。   虽然朱聿鐭也明白这是因为之乎者也这东西,把控着上升通道的缘故,但是没有办法立即去改变的朱聿鐭,还是十分的不爽这玩意。   朱聿鐭并不是对儒学反感,而是对如今已经被这些无耻玩意彻底玩坏了的儒学极其反感。   凭心而论,儒学做为国人的国学,数千年来已经是深入人心,也渐渐形成了我们民族如今的性格,她所讲述的核心观‘仁义礼智信’,就算在后世也不会过时。   但是因为近千年来,作为社会阶层跃升的唯一通道和敲门砖,儒学开始慢慢被一般读书人给神话。   而官场是肮脏的地方,充满着尔虞我诈、背叛、血腥,这地方与儒学完全挂上钩,产生了无缝对接,儒学自然而然就会被改的面目全非。   一切与政治挂钩,就再也没了仁义,一旦化身为官场中人,就再没了礼与信,剩下唯一的智,却依旧存在,不过这智用在这里面,其起到的作用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自宋以来,一代代文人,尤其是程朱‘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念,以及后续‘三纳五常’渐渐发扬光大之后,就变成了一代代读书人无耻的开始。   读书人对自己的限制越来越低,对别人的要求越来越高,自己身上的缺点完全看不到,对于身居高位者动辄便是骂人私欲、**、贪欲等加身,要求别人这些欲望一定要革除!   再通过三纲五常,将女人、孩子的人身依附仅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对于妻子、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一切在明朝时达到顶峰,甚至在万历初年,文官体系一度都成功做到了让‘圣天子垂躬而治’的地步,若不是万历显然不是一个软柿子,而文官集团内部也是山头林立,被万历借力打力狠狠收拾了一批,重新夺回大权,只怕文官集团已经膨胀至大明都装不下的地步了。   但就算万历借着三大征,成功将武勋集团增加了不少新鲜血液,并且将明军三军的血气重新调动了起来,但在一场萨尔浒大败,明军三大征所涌现出来的一批将星覆没大半,三百余文武官吏役于此役。   而好玩的是,当时杨镐并没有急着出兵的意思,原本的打算是三军齐聚之后再整军而前,但是有人却是不愿意,史书记载‘大学士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等皆以大兵驻久则粮饷缺乏,频发令旗,催镐进兵。’。   当然,并不是说这些文臣催促出兵才导致的失败,而是杨镐这家伙本就没啥本事,其在朝鲜战场上就相当的猥琐,一场大胜仗,硬是能被他祸祸成了大败。   但这人关系是真的硬,这种败仗都只是听墈(类似于每日报备行止,随时接受组织核查),这种审查更是最后不了了之,数月后便即再次官任一级,成为了辽东巡府。   朱聿鐭有时都不无恶意的猜想,这种从来没有单独打过胜仗的货色,又是在朝鲜战场上表现的如此不堪的玩意,又是如何被运作至统帅大明最精锐的十数万大军,与满清展开这么一场生死大决战的?   难道当时万历朝廷上下都是蠢货么?就算当时是因为看不起努尔哈赤这个叛乱的小部落酋长,也不至于将十多万大军交给这么一个完全不合格的统帅吧!   排除所有不可能,那再离谱的答案也是正确的,在朱聿鐭看来,这恐怕又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败仗,目的也很简单,将已经开始渐渐与文官集团平起平坐的武勋们再玩死个七七八八,不能让这些粗鄙的武夫有与他们齐平的那一天。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毕竟辽东李如松在朝鲜之战后,坐镇山西大同时,就已经不再居于文官之下,而是开始与文官体系平起平坐,丝毫没有文尊武卑的认知。   这样的武勋,自然是文官集团最不喜欢的类型,但偏偏这家伙极得皇帝的信任,虽然暗恨却是无法在官场之中将之扳倒。   最后在文官们的群起而攻后,万历皇帝了不得不将之调离山西,重回辽东充当总兵官。   当然,这种刺头而且还是喜欢冲锋陷阵的莽夫,虽然大家明面上奈何不得他,但老天却是能够将之收走。   在辽东当总兵官没有多长时间,便遇到了蒙古部落联合前来洗劫地方,兵力不足的李如松在收到一个情报后,亲率三千亲卫突袭蒙古人老巢,但却最后被数万蒙古骑兵团团围住,最后力战而亡。   这一战败的莫名其妙,自小在辽东长大的李如松,却被蒙古强盗在自家地盘上设了这么一个包围圈而不自知,委实也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更可怕的是,一盘散沙的蒙古人竟然有这样的英雄可以联络十数个部落共同出兵,还能立排众议设立伏击圈,最后还能成功将李如松诱入包围圈,并且一战而灭之!   这样的英雄居然在史书上籍籍无名,委实让人扼腕叹息,实在是天妒人杰,一战击杀李如松这员悍将之后,居然立即变得泯然众人矣。   “也许是该办一个皇家科技院了,让所有有志于科学研究的人,都能有一个出路。”   朱聿鐭停下了胡思乱想,开始认真的琢磨这个学院的可行性。 第381章 急报   皇家科院听起来不错,但是想要选拔合格的人选,却是有些困难。   毕竟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考核制度,朱聿鐭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为方方面面的人材制定考核标准,所有一切都需要他一个个亲自面试的话,累死他也选不出几个合格的。   不过朱聿鐭倒是有一个好办法,那便是他可以以实际要求来征募人才。   朱聿鐭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然后不断的苦思冥想,将他需要的东西全部罗列出来。   水力轧床,机床,炼钢人才,更高温度的高炉,军队需要的破甲能力更强,射程更远的火铳,以及性能更高,同时更加轻便的火炮,还有更新进的船只建造技术,总而言之,只要是能提升大明科技力量的,他都需要。   这些东西他朱聿鐭做不出来,但是土豪从来都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他可以用钱将这一切全部砸出一条道路来,实在不行的话,除了钱之外,他还可以拿出官位和爵位出来!   如果这个时代有人已经将这些东西弄出来了,那朱聿鐭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家伙定为皇家科院第一任院长,然后再给这货配个助手(监军),便将一切都扔给他打理,无论招生还是选人,都任其作主。   想到就去做,朱聿鐭当天便下达了明诏,只要能够解决他上面所说的任何一样东西,就可以通知各地官府,由当地官府护送南京。   一旦被确认东西符合标准,则会有巨额的银子甚至官职赐下。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传说中的那个连珠枪,朱聿鐭的兴趣却是并不高,因为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出现,哪个国家大规模的装备过这种燧发连珠枪给军队,这一点无论中外都概莫如是。   若是说满清的康麻子是没眼力劲,不识货,或者说是觉得这东西对满清八旗威胁太大,因而弃之不用。   那欧洲那帮子几乎将人脑子打成猪脑子的国家,个个打的国家都破产了,也没有出现过装备这种武器的国家,那就说明这东西肯定是有或多或少的设计缺陷,根本不适合战争需要。   毕竟朱聿鐭是不相信,已经打了一两百年战争的欧洲人,会没有人想过连发燧发枪的创意,会没有人制作出来这种武器,但这东西确实没有出现过,这就说明其中肯定有一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严重缺憾。   因此对于朱聿鐭来说,在害怕步子跨的太大,会扯到蛋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不是连珠铳,而是生不逢时的米尼铳。   这款设计简单,制作并不比燧发枪复杂太多的武器,刚刚一出现,就以其超远的射程,已经可以人为调整、操控射击精度的优点,几乎立即就将之前的燧发枪全部送入垃圾堆之中。   但是最气人的是,这款枪出现没多久,还没等到各国开始考虑大规模换装之时,已经解决了气密性的后膛枪却是横空出世,一下子将这款前膛枪中的王者无情淘汰入历史的尘埃之中。   无法解决后膛枪气密性问题,同样无法解决后膛枪子弹引火雷汞的朱聿鐭,自然而然的便将目光投向了射程米尼铳。   这玩意说起来简单,除了枪铳内壁被车以螺纹以外,铳弹也会被改制为更加类似于后世的圆锥子弹造型,唯一不同的是铳弹底部是空心的,内篏着软木料。   射击时,火药气体冲击软木,软木受瞬间冲击后猛然撑大子弹。由于子弹被撑大,所以在发射瞬间就可以依靠枪弹本身完成膛室的密封而不会泄露火药气体导致枪弹的动能丧失。   这样就解决了前装枪的膛室密闭问题,大大增强了枪支的射速,射程和安全性。   据传这种步枪可以达到惊人的九百米有杀伤效果,五百米内有射击精度,这甚至都已经超过后世诸多步枪数百米的杀伤范围,两百米内射击精度了。   对于朱聿鐭来说,他不需要这么远的射程,只要能够达到一半,他就十分的满意了。   毕竟就算打个对折,这玩意也有三百米左右的射程了,三百米就是两百步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的军队对着汹涌而来的骑兵招待个几次了,若是再能算上火炮的配合,敌军的骑兵估计还没到近前,就得先吃上一个大亏。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最为理想的局面之上,而且还得是他的米尼铳能够制造出来才行。   这东西需要的就更多了,不仅仅是需要足够好的钢料,还需要东西将铳壁上的膛线给做出来,这就有些让人抓瞎了。   当然这些都是可以交给别人研究的,他负责给这些愿意在这方面研究的人以物质保障。   科学发展从来没有单一发展的,向来都是系统性的改变,需要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强力的领导者就能解决的,还需要全社会共同的参与,而若是想让整个社会开始对科技进步感兴趣,那就又要回到之前的老问题上了。   若是不能将儒家把持上升通道的特权砸碎,就不可能会有科技进步的土壤。   儒学适合修身养性,适合教化万民,适合陶治情操,适合人生哲学,适合无数方面,唯一不适合的就是被当做为统治思想控制百姓来使用,因为作为最会跪舔的学问,一代代传承下来,就会形成惯性和奴性,继而对一切新事务都极度的排斥。   让好好的儒学思想,弄到如今就如同宗教一般,对于任何‘异端邪说’都二话不说便即选择镇压。   西方人是在打倒了天主教的权威后,这才迎来了文艺复兴与大航海,更因为大航海巨大的利益无法分配平均,大家争成一团,大打出手数百年下来,这才让整个西方的科技水平在连绵不断的战争这个催化剂作用下,不断的腾越着!   而反观东方,一直以来儒家都不曾被动摇过。   紧接着儒家新奉的主子满清,为了自身的统治,开始疯狂的毁灭东方自身的文化,通过文字狱,更为严苛的八股取仕制度,让这个东方大国国内的思想彻底被禁锢起来。   再通过比大明严厉的片帆不得下海的禁海制度,成功让这个国家从世界一流水平,向着黑暗的深渊一去不回头,与西方的差距拉的越来越远。   “皇爷,陕西急报!”   正在朱聿鐭在心底筹算着如何不断算计儒家之时,王大用却是一脸喜色的拿着一份奏章,来到他身边轻声禀报道。 第382章 报备   绍武三年四月间,陕西的吴三桂已经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这并不是说吴三桂的野心已经无法按捺住了,而是他愤怒的发现,北京朝廷拨付给他的钱粮,这两年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绍武元年之时,朝廷基本还能给他九成以上的粮饷来维持他的关宁军。但自打绍武元年下半年,一连串的大败之后,北京朝廷给他拨付的钱粮数量,就一次少过一次。   绍武二年时,他还可以勉强拿的到七成左右的粮饷,再加上他巧立一些名目搜刮驻地,倒也还能维持的住,只要朝廷方面不寻他滋扰地方的晦气,那他就可以与朝廷相安无事。   但是绍武三年以来,他的粮饷数量已经越来越低了,自年初的近六成,才数月时间,便即已经到了额定数量的四成,这让吴三桂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他搜刮地方,最多也只能保障军队所需粮饷的两成左右的口子,如今口子一下子变成了六成,这上哪里堵这个窟窿去?   你想让平西王自掏腰包填上这个窟窿,你怕是没睡醒吧?   崇祯皇帝把钱包都翻过来倒空了,勉强凑出来几万两让吴三桂勤王,但他吴三桂却是因为价钱没给够,根本就没有向北京跨出一步。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怎么说也是吴三桂一二十年的老领导了,但这种老领导吴三桂都懒得多理会,就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外族皇帝,以及一个对他根本没有多大震慑力的摄政王阿济格了。   若是多尔衮还在世,吴三桂说不定还不敢多造次,但是如今满清上一辈能打的,代善去年便已经挂了,还有一个快要老死的济尔哈朗还在强撑,最后剩下的就这一个阿济格了。   更重要的是,在满清连续的失败境况下,吴三桂对于满八旗那深深的畏惧感,正在慢慢消散着,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想要明着与满清八旗掰手腕挑战一番的胆量,但是和对方在暗地里踢上几脚试探一番的气魄,却还是有的。   不过吴三桂昂然不可能直接拿满八旗开刀,甚至连汉八旗开刀的勇气也没有,不过对于明军开刀,他却是还有把握的。   绍武三年五月,吴三桂直接同派出女婿夏国相带兵经略汉中,开始窥视天府之国四川,六月间,吴三桂主力已经移师汉中,做好了攻伐四川的准备。   对于吴三桂的动作,阿济格当然看在眼中,但是如今处在焦头烂额之中的他,根本就无法对吴三桂展开任何的约束,甚至连申斥一番都有些不敢。   限制对方占领地盘,让其始终无法有一个安稳的地盘让麾下军队可以自给自足,然后再以满八旗武力威慑,是收拾吴三桂最为合适的策略,只要对方无法自给自足,那吴三桂庞大的军队,就完全形不成威慑。   毕竟吴三桂手握雄兵,并且独立于满清的统驭范围之外,这种限制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之前满八旗足以压的对方不敢动弹,但在连续的失败之下,满八旗的威摄力已经严重下降,根本无法再如从前一般,对吴三桂产生巨大的震慑作用。   若是一个不慎将吴三桂逼反,那对满清的统治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了。   在无法奈何对方的情况下,阿济格只能对吴三桂的动作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对方不打出反旗出来,那就一切任他折腾。   在阿济格犹豫之际,满清统治下的北地,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有变化。起码原本指哪打哪的吴三桂,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开始付诸于行动。   在轻松进入汉中之后,吴三桂也展开了对四川的渗透工作,希望能够拿下四川,从此粮饷可以自给自足。   虽然不愿意,但是阿济格却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选择对吴三桂敲打一番。   毕竟四川的地形,委实太过于险恶了,只要能够守稳关卡,数万,十数万大军都不一定能够攻入四川,更加不适合满八旗骑兵纵横驰骋。   若是让吴三桂彻底在四川站稳脚根,那是绝对不符合满清的想法,毕竟有四川为依托,再拿下陕西精兵地,那吴三桂完全有能力直接割据一方,这明显是在给满清制造一个新的敌人。   因此,阿济格虽然刚刚在山东将明军的势头给打压了下来,还没来的及喘口气,便即再次率领大军向着陕西而来。   这一次,他决定以势相压,避免吴三桂坐大或者脱离满清的掌控。不过明面上并不是打着压制吴三桂的旗号,而是借口套胡蒙古人滋扰地方,需要惩治一番为理由,行文吴三桂,要求其配合自己所率领的镇压大军共同出兵。   为了不给吴三桂任何侥幸的心理,这一次依旧是两黄、两白四旗主力齐动,以刚刚大捷的威武之师浩浩荡荡再临山西,让吴三桂明白这天下,依旧还是我大清之天下,还轮不到他吴三桂躲在一边摘桃子。   不得不说,四旗齐动浩浩荡荡向着山西而来的旨意,给吴三桂的压力就不用说了,绝对是震憾级的,甚至都有些让吴三桂草木皆兵了。   以四旗出征,配合其作战的蒙八旗数量必须不会比满八旗少,若再外加陕西的汉八旗,北京的三顺王汉八旗,外加陕、山兵力,这种阵势两年前山西地头蛇,起事之时在整个山西还一呼百应的姜瓖都抗不住,他吴三桂只是一介降将,而且还是自辽东而来的客将,他又哪里抗的住。   但是这场面不抗怕是不行了,毕竟人家阿济格已经这般大张旗鼓的直奔山西而来,没个合理的交待肯定不算完,但问题是吴三桂是任何交待都不愿意给的,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交几个人头出来就可以平事了。   因为不同于其他降军,吴军的团结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同一个地方而来,又都是背井离乡,不得不抱团取暖,另一方面就是吴三桂很懂得的做人,在利益均分这一方面,确实是做的比一般人都到位的多。   更兼吴三桂是一个比较护短之人,别说手下没有罪名,就算有罪,他也经常性的护短,这才让其在军中保持着极高的威信,就算不断的东征西战,依旧能扰住军心不散。   但这一次吴三桂虽然恐惧,但却是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在阿济格在京城之中准备西征的钱粮之时,吴三桂已经连续派出数波使者前来南京,而他们的任务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将吴三桂愿意在陕西反正回大明的态度向大明朝廷先行报备!   而如今在朱聿鐭手上的情报,也正是吴三桂要反正的情报。 第383章 态度   这种大事,朱聿鐭并没有直接下决断,而是请苏观生、莫修伟、曾国维,许门泽等一众文武心腹叫了过来。   不同于之前的皇帝对于锦衣卫还遮遮掩掩,每次开小会时最多只是通报人员,在绍武朝,锦衣卫指挥使许门泽,这位大明国家安全局局长,直接就是与会者,在会议中是有自己的坐位的。   向着内阁传递下去吴三桂请降的情报后,在对于吴三桂的问题上,让朱聿鐭意外的是,朝中上下对于其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   “陛下,老臣觉得可以接纳蓟国公反正(弘光朝时,马士英叙吴三桂功,封吴三桂蓟国公),毕竟吴总兵大体还算尚可,而且一直心向大明,更抱了君父之仇,只是向来被满清挟持而已。”   苏观生第一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对于苏老头说出来的‘被挟持’,更是让朱聿鐭都想打开这老头脑袋看看,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陛下,蓟国公反正回来,对我大明是有利的,更是会激励天下误从鞑清的北方文武!只要这事做成了,待王师北伐之日,北方必定望风景从!”   莫修伟同样对此事十分赞同,同样十分振奋的说道。   虽然这有些书生意气,起码朱聿鐭觉得在实力没有达到一定地步之前,是不可能有什么望风景从的,但是却不妨碍文人们想象这种场面的思维。   两位内阁正副手大佬已经表达了态度,就基本上代表了文臣方面的态度了,然后朱聿鐭的目光便转向了军方代表曾国维。   “陛下,臣虽然赞同两位阁老之见。但是如今官军短期内想要增援蓟国公,却是极为困难,甚至可以说几无可能。唯一能够短时间内增援蓟国公,只有宁国公。但宁国公,会不会增援蓟国公,委实难说。”   曾国维眼看皇帝看向自己,再不似之前与会时战战兢兢的模样,如今他已经能在这种会议上从容的代表军方表达意见。   文武方面都已经发表过意见,朱聿鐭并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情报部门,想听听安全局的意见。   “陛下见谅,臣在陕西的暗卫,并没有发现吴部集聚钱粮,收拢兵力的情报……”   许门泽没有迟疑,直接站起身来,向着皇帝快速的说道。   做为情报人员,他习惯性的不对情报发表自己的看法,但这话语之中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子觉得吴三桂不可信,若是任着一封信,就信其要倒向大明的诚意,甚至为此出兵助战,这委实太过儿戏了些。   但是这意思比较比较含糊,也算是偏向反对的中立,人人都已经表明态度,只是要皇帝做最后的决断。   综合起来,起码内阁、军方,情报部门等,虽然对于吴三桂投降诚意还有人怀疑,但对其喊打喊杀的却是没有一个。   朱聿鐭都有些怀疑,这后世家喻户晓的大汉奸吴三桂,如今在民间的名声,估计比他这个狗皇帝都还要好上一些。   朱聿鐭几次清洗之下,文官们敢于没事找事杠着玩的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这个房间里面都是资深的保皇党,绝对是有资格代表外面那群已经学会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唯一不表态反对的反对者许长语,却是只是怀疑吴三桂的诚意,并没有反对招降吴三桂。不过不反对就已经是一种倾向了,那便是对吴三桂请降的认可。   这倒是让朱聿鐭有些迟疑不定了起来,原本他还以后世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后世普遍的观点便是吴三桂绝对是个汉奸,而且还是明清两方都讨嫌的货色。   这种人要投降,不,是反正,朱聿鐭原本的想法是朝中文武群起反对之下,他也顺水推舟的直接予以拒绝,但眼下朝中上下都是偏向于接纳,那这种拒绝就需要手段更隐蔽一些,多绕上一绕了。   在认真了解了一番这个时代之人对于吴三桂的看法,朱聿鐭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因为这个时代之中,吴三桂的名声是出乎意料的好。   桃花扇之中,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解释,并没有被这个时代的人所接纳。   人们始终相信,吴三桂献出山海关,引清兵入关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什么家仇,而是国恨。   因为吴三桂自知不是李自成对手,为了报君父之仇,只能向满清借兵复仇。   而且吴三桂一路上都只是追着李闯痛揍,还从来没有与大明官军打过一次,无论是清军南下江南攻灭弘光政权,还是东进灭亡隆武朝廷,吴三桂都一次没有参与过,始终在陕西、甘肃与闯营余孽征战不休。   你绍武皇帝既然气量大的连攻灭隆武朝廷、出身流寇、曾经血杀江南无数生命、甚至若非你绍武在分水关留有的后手纪光霁足够惊艳,差点连你也被一锅端的李成栋都能容纳。   那容纳一个始终不曾背叛大明,更为大明报了崇祯君父之仇的吴三桂,又算的了什么。   但可惜的是,朱聿鐭并不是真正的朱聿鐭,他更不是只盯在老朱家一亩三分田的人。   在他的心目中,皇帝可以轮流坐,为了自己利益,出卖民族利益的吴三桂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收容。   毕竟他麾下的几个反正回来的军阀,又有哪一个有民族气节,又有哪一个以国家利益为重,所思所想的无不是自己的小算盘而已。   不过他们与吴三桂不同的是,他们是以实际行动表示了反正的决心,各自对满清下了杀手,金声恒屠江西满清文武,杀戮成性的李成栋更是灭了福建所有不服的地方文武外加地方士绅。   这种绝然的手段,在让他们得到了朱聿鐭的信任之余,也基本断绝了再降满清的可能,这才是朱聿鐭放心的收容他们至麾下的根本原因。   但对于吴三桂这种一封书信,就想让自己当这个冤大头的行为,朱聿鐭当然是不可能接受的。   但是他却也不能就此直接选择拒绝,在思索一番后,他便顺着眼前两位心腹的面表示了对吴三桂请降的赞同和欣赏,并且希望他能够起事,共襄王业,就可以将皮球踢回去了。   综合来说,那便是你赶紧反了吧,我会对你这种行为点赞,并且会对你进行精神上的支持,至于行动上的支持也已经在准备了。   陕西虽然腾远,但大明王师已经开始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发前往救援,只要他吴三桂打出反旗后,占据陕西,迎李定国入陕,双方就此重回过去,共同抗击满清,挽神游陆沉之厄。   另外要给书友张煌言徒弟道个歉,这些天破事太多了,第一天看到您的打赏就想要感谢的,但是工作的事情太繁杂了,再加上晚上下班写小说真心太累,写完一章后就直接忘的死死的,对不住,对不住。   为了表示歉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多写一章,当作小小的补偿,抱歉。 第384章 回答   朱聿鐭估计吴三桂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救援’的,毕竟这种救援是需要吴三桂先率本部与满清血战连连,一直坚持到明军救援大军的到来。   而以吴三桂的尿性,只要没有到殊死一搏之时,估计是难以做到单独与满清将本钱拼个净光,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无论吴三桂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救援,朱聿鐭都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若老吴将自己的力量拼光了,他收拾起这老小子就会更容易一些。   若是老吴不愿意旗帜鲜明的倒向大明,那朱聿鐭收拾起他来,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就在朱聿鐭已经慢慢有了决议之时,曾国维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便是吴三桂若真的反正之后,他的爵位问题又该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朱聿鐭与两位文臣全部笑了起来,根本没有人当回事。   毕竟之前李定国也是顶着一个晋王的封号,这个还是大明另一个皇位竞争者封的,虽然只是一个草台班子,但毕竟是大明正统性更高的桂王。   但绍武朝廷连这个正统性更高的永历朝廷都不承认,就更不用说满清这个大明之前的奴才所建立的朝廷了,没看到到了现在绍武朝廷对外称满清,依旧还是鞑清。   这种朝廷所封的王爵又怎么可能被认可,之前苏观生与莫修伟发言之时,所引用的弘光朝所授的蓟国公,就是他们对吴三桂未来反正之后所承认的爵位。   至于吴三桂会不会同意,这两位内阁大佬显然都不在意,他们虽然对吴三桂没有恶感,但更谈不上有多少好感和交情,对吴三桂的投诚之事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基于这个态度,这次小会议的问题解决起来十分顺畅,当朱聿鐭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后,两个内阁阁老并没有任何诧异之色,显然两人也早想到了这点,并且也知道他们的皇帝一定会选择这个答复。   这样的选择才是最为符合绍武朝廷利益的,至于吴三桂会如何想,那关他们什么事?   吴三桂就算顺顺利利的投降过来,也是武勋集团的一份子,至于保障武将的利益,那应该是曾国维这种武勋代表所考虑的事情,关他们个屁事。   就在朱聿鐭决定明日便即专门下旨给吴三桂,告知朝廷对此事的态度,并且宣布散会之时。   莫修伟却是欠了欠身,向朱聿鐭拱手道,“陛下,如今开始准备北伐事宜,是否太过于仓促了一些,江南刚刚安定下来,各地依旧有些不稳,若是将大军派遣北上,地方上失去了压制,恐会有祸起萧墙之虞。”   对此,朱聿鐭却是沉默了下来,莫修伟说的是正理,若是北伐,这么多的军队北上,无论是谁作为统帅,他都不会太过于放心。   为了稳妥起见,自己势必要亲自御驾亲征,而失去了自己压制的江南,有些不安分之人,势必会有所动作。   朱聿鐭也听的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更可虑的是如今自己的继承人,只有一个七八岁的朱琳洛,这兵凶战危的,自己也不可能保证战事顺利,若是自己有个闪失,难免会出现主少国疑之相。   就算自己的嫡系们,能够护着这小家伙坐稳位置,但是没了自己的引导,大明势必会重新回到之前的模式,那自己疯狂折腾了这么多事情,又有多少能够继续完成下去?   更别说,失去了自己的压制,李成栋、金声恒之流,还想让他们如现在这般听话,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自己的嫡系,估计也不会这般听从一个受人摆布的小皇帝的话语,更别说这个小皇帝连后族的支持也没有,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权臣的傀儡,进而引发南明一场大规模的内讧,让满清在最后捡了个现成全家,而这恰恰是朱聿鐭所最不想见到的。   但是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不能早早将国内平定下来,向外开拓的事宜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所谓成大事者,不仅仅需要手段,更需要运气和魄力,不可能因为害怕危险便即止步不前,那就什么也不要做了,直接回家老婆孩子热坑头最安全。   如今江南明军野战军,已经由之前绍武元年的八万余,增加到如今的二十余万的规模,其中属于编练而来的明军数量有十六万之多,而收编而来的降军经过甄别挑选之后,重新打散混入新军之中,则有四五万之多。   自绍武二年,江南再无大战事之后,便即开始一场大规模的军制改革。   基层的伍长取消,直接以一什十人为基本单位,设什长一名,副什二人,三什为一队,设队正一人、队副二人,三队为一连,设连长一人,副连三人,三连一曲,设曲将一名,牙将三人,三曲为一团,设游击一人,曲将三人,并配以一曲骑兵五十骑。   三部则为一旅,设副将一人,除本部三千步兵外,并辖直属旅部一团五百骑兵,直属炮营五百人,二十余门大小火炮,额定总人数在四千五百人左右。   不过如今江南骑兵数量不足,各部实际上只有一个空架子,除了一些斥候和传令兵外,根本没有配备骑兵。   三旅则为一师,设总兵一人,副将若干,外加独立于军官之外的镇抚官体系与监军系统,一师规模在一万六千到八千左右。   这个架子并没有延袭了大明的军制,而是将大明原本的四进制,改为三进制,更是改了名字,更方便朱聿鐭的认知而已。   不过更改最大的是军衔制,自什长开始,副什为下士,什长为上士,士官盔插白羽。   队官则为少尉衔,头插红羽,连官为中尉衔,盔插两根红羽,曲官为上尉,盔插三根红羽,以为标示。   而团级则是不再插羽,而是以甲后红披风为标志,军衔为少校官。   旅级为中校衔,在其部已经是人人尽识的人物,无需标记为自己标识,在朱聿鐭的想法中,旅级单位,将是大明日后作战的基本序列,调动之时也是以旅为单位。   而师级则为大校,同样无须标识。毕竟标识只是为了让下层士兵明白,一旦混乱之时,他们该当如何分辨军官,可以快速的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重新成为整体。   而当混乱已经达到旅师级单位,那说明战场上已经是兵败如山倒,这个时候也根本无须再去分辨军官了,大家还是能逃多远逃多远的吧。   及至绍武五月初,全军一共编为近五十个步兵旅,三个骑兵旅,外加六个炮兵旅。   “岂有不行险便可得天下者乎?”   手中的力量强大了,朱聿鐭的信心也就强大了许多,这也是他对莫修伟问题的最终回答。 第385章 北伐开始(为书友张煌言徒弟加更)   眼下,是大明最有利的机会之一了。   如今大明江南各地已经被连续的收拾服气了,南海又将不能全力而来的欧洲航海强国给痛揍了一顿,短时间内海路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而满清的主力军队,尽管这几个月来连战连捷,但是很明显的,来回这么折腾,别说一直在打仗,就算只是游玩,这几千里下来,估计也疲惫不堪了。   而天津与登州的明军先遣队,却是将满清众多有生力量死死的牵制在周边,令其形不成合力对付大明。   更重要的是,满清连续两次大败之后,对于内部降军的威慑力已经降低了太多,再想让这些降军不要命的向大明进攻,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极为巨大。   这样的情况下,不去痛打对方一顿,朱聿鐭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一年多来的辛苦布局。   尽管他眼下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最为关键的材料学和理、化进步,他还没有等到那个英国海盗头子将人送来,导致如今的研究严重滞后,他最想看到的火车出现的时间,依旧是遥遥无期。   不过这一切对于统一华夏之后的好处相比,都是不值得一提,起码将满清打个半死不活之后,就算没有了自己,这一切依旧还有希望,只要没了满清对于国人全方位的禁锢和文化毁灭,就不会出现后世被人打的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自己老祖宗,怀疑自己种族文化的程度。   绍武三年九月底,一切准备工作全部进入尾声,一船船的粮草物资已经开始向着北方而行,一个个作战旅已经开始越过长江,进入扬州府内。   在他们之前,李成栋的军队已经开始为先驱,先一步向着山东推进。   与历史上朱元璋北伐基本相同,以南统北之时,朱聿鐭选择的也是自沿海地区向内陆席卷的策略,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最大长处,以应对清军的优势骑兵。   湖广方向,已经无需再防御西营的闯营,也在朱聿鐭的命令下,开始向北移动,他们将与湖广的金声恒联手,自湖南方向向陕西、山西进兵,牵制满清部分兵力于中原大地上。   虽然这支人数已经高达数十万之多,极其庞大的联军,收到的只是佯攻的旨意,但是毕竟数量摆在这里,而且无论是闯营还是金声恒,都不是易于之辈,他们麾下的军队战力都不容小窥,无论是谁都不会真的掉以轻心,因为一个不好被其突破防线,数十万人足以让满清大半江山直接变了颜色。   在江南,朱聿鐭留下了心腹大将纪光霁、赵士元、尚士杰等及其本部数万人坐镇南京,浙江、江西等地镇压江南气运。   以皇后张梦月携幼子朱琳洛监国,苏观生、莫修伟等一干心腹为辅助,以税务部尚书黄濮存为钱粮总调度,负责大军后勤。   再以酷吏刑部尚书彭温韦为维稳官,派遣众多酷吏巡视江南,防止有人借机生乱,更是给了‘宁错勿枉’的大权,只要是怀疑对象,皆可先行拿下,若是有动乱的征兆,亦可持令旨直接调动地方驻军平叛,可谓极力极大。   在安置好了留守人员权限之后,朱聿鐭是在十月中这才渡过了长江,在他过江之时,北伐大军已经大半过江,加上李成栋在前突进的大军,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五万,号称八十万大军,如今正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整个扬州府与淮安府,所过之处,根本没有任何抵抗。   这一点朱聿鐭倒是不出意料之外,毕竟满清的强项是骑兵,而数次与明军在靠水之地大战,都是吃了大亏之后,满清怎么还会蠢到在这种地方与明军展开决战?   想要与明军决战,最早也要等到明军深入山东境内之时,尤其是明军达到济南府,东昌府一带平坦有利于骑兵突破的地形,这才有可能出现大战。   这一路朱聿鐭走的极为轻松,甚至还有心思,给自己所带着的一大帮军校挑选出来的半大小子讲解着这一切,并且在地形图上标记着地形,让这些出生牛犊们在地图上指出自己觉得可能出现大决战的几处地方。   这些可都是一些好苗子,也是朱聿鐭未来的希望所在,毕竟武勋世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基本上只要和平了数代,这些武勋们的后代就会大半变成富贵、纨绔子弟。   想要一代代的有能吃苦耐劳,驰骋于疆场之中的将领,那自军校之中不断流淌而来的军校生,就是一个最好的替代所在。   这些半大孩子在朱聿鐭的鼓励下,甚至已经开始制造朱聿鐭所讲述的沙盘,通过对无数斥候不断哨探而来的地形加以总结,已经陆续在行程之中建立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沙盘。   虽然这些沙盘在朱聿鐭看来还是极其的简陋,山川、河流完全就是一个比例,但这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对于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的朱聿鐭来说,这已经超过了他无数倍了。   每得到一个沙盘,朱聿鐭都让曾国维给这些小子们讲解,依照这种沙盘,告诉他们该如何在这种地形上排兵布阵,如何应对敌人可能的进攻,如何在关键的时候突袭敌军的后面。   一路十数日不断的被曾国维上课之后,这些半大小子对于战争的理解也在快速的增长着。   有了这种沙盘,兵棋推演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在朱聿鐭的提议下,双方很快兴致勃勃的制作出简陋的兵棋,开始进行兵棋推演。   也许是一切都在眼底,双方之间的攻伐进行的很激烈,不过这种推演,基本上都是以这些小子们的失败而告终。   毕竟论起兵种推进之时对于军队速度的把控,以及对地形的利用上,这些小子们根本就不是真正在战场上指挥过大军的曾国维的对手。   不是因为忽略了军队推进速度,因而导致一子落空,满盘皆输的地步。   就是在大局上完全被曾国维牵着鼻子走,最后东奔西走,被曾国维拖的‘兵疲力竭’而被全歼收场。   “小子们,想赢本候,你们还太嫩了!再多跟着学个十几年再说吧!”   曾国维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觉悟,反而十分得意洋洋的看着这些半大小子一个个败北下场,口中更是不住的打击道。   终于完成了,好累,睡觉。 第386章 就序(二合一)   看着这帮小子一个个不服,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曾国维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候爷,我们还想再来一次!”   轮流作战之下败的溃不成军情况下,这帮少年中年纪最大的尚恒睿,却是突然之间开了口,十分坚定的说道。   “手下败将,岂敢言勇!还来什么,你根本就不是我对手!”   曾国维却是撇撇嘴,不以为意的拒绝道。   虽然这帮子少年勇气可嘉,而且这兵棋推演委实也让他极为喜欢,但是自己却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他们练手,如今大军已经过了高邮湖,前锋已经到达山阳,再向前便要进入沿河而上徐州,而徐州是山东的门户,李成栋大军已经徐州与清军交手,推进至此时,已经不是这般轻松自在了,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了。   “候爷,你只是单独战胜了我们,还没有战胜我们合力。要知道,单独的我们容易战胜,一旦合力,你就难以取胜了!”   尚恒睿却是却不服气,依旧选择再战。   “那就再来最后一次了,过了山阳本候便要向前了,就在今日最后教你们一次!”   曾国维看了看一帮子少年,终于还是耐不住这次新事物的诱惑,答应再战最后一次。   而这一次,尚恒睿为执棋手,他身后的少年则是变成了庞大的参谋团,一场真正的对决这才拉开序幕。   在这场真正的对战开始不久,朱聿鐭也正好步入大帐之中,一见到双方这场面,顿时也来了兴趣,挥手制止了双方的见礼,兴致勃勃的在一边观战。   有了朱聿鐭在旁观战,双方心中的压力顿时倍增,言语之间收敛了许多,就象两个剑客决战,已经开始拼起了内力,言语什么的已经是外物了。   双方选择的战场是刚刚路过的宝应一带,这里水网遍布,但却大多只是小河流,同时地形极为平坦,属于大平原地带,极为适合骑兵突击。在斥候的探查下,一切都被还原为沙盘,地形和双方兵力部署一眼便尽收眼底。   曾国维选择的是明军,在这样的地势下,兵力偏重于步兵的明军,虽然有着优势的火力配置,但显然劣势更大。   而尚恒睿所选择的清军一方,则是有着骑兵的优势,双方的兵力相同,但明显在战场效应上讲,尚恒睿一方更占上风。   战争围绕着宝应城展开,清军守城,明军攻城。   一开始,曾国维便即在水师的掩护下,将军队快速沿运河展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方阵阵列为一个浩大的战场,形成一个半圆弧阵形,从三个方向包夹向宝应城。   而尚部则是自北而来,同样在距离城池不足十数里之地排列好阵势,不过这却是一个突击的阵形,显然是打着主动进攻的模样。   宝应城在中,左侧是沿河列阵的明军大军,东北方向是清军救援而来的大军,双方开始缓缓接近。   在棋盘上,规则则是骑兵速度要快于步兵两倍,而步兵则是具有近战两倍杀伤力。   战争一开始,曾国维就觉得自己再不复之前的轻松,开始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他的每一次动作,后续的发展都会被眼前的少年看穿,不,不应该说是被眼前的这个少年看穿,而是被其后一群人一番分析之后识破,然后立即予以回应。   尚恒睿先用绿营兵,与明军左翼纠缠,再利用骑兵快速突击,猛攻明军左翼,几乎一瞬间,尚部的兵马便即开始了数十处的大调动,从四面八方向着明军压迫而来。   这显然不是个人的智慧,而是整体的合力完成的部署,虽然兵棋推演之中,曾国维是有数分钟的思索时间,但是一个人面对着如此多的变化,也难免会出现疏忽,难以大局在握。   在曾国维竭尽全力的处处应对之后,他却是有些愕然的发现,只是这一波攻击,他就已经将自己的阵形弄的有些散乱了。   更可气的是,一时半会儿之间,他还是无法看透对方的攻击重点在哪个方向,究竟主攻何方。   但令曾国维脸色凝重的是,尚部一旦开始攻击,立即便是十数处,甚至数十处兵力齐动,似乎压根就没有打算从战略上调整,而完全是从战术上分化瓦解打击。   只是这种办法,曾国维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应对如此多的挑战,若是还是如之前一般处处针锋相对,估计只会被处处蚕食。   在不得要领之下,曾国维只得选择保守防御,不断的收回一个个棋子,形成严密的防守阵形,以不变应万变。   虽然看似乱七八糟的进攻,但是曾国维指挥下的明军却是处处被动,虽然尚部在自己步兵与水师的联合攻击下损失惨重,但是自己的损失也在不断的加剧着。   这种仗他曾国维还从来没有打过,完全就是被人压着打,只有招架之力,完全没有任何还击的办法。与他之前指挥的战斗中,双方有攻有守的战场形势完全不同,只能不断的退守,再退守。   当明军收缩到一定地步之时,尚部也再也无法占到丝毫便宜,在阵形严密的步兵面前,骑兵显然得不到丝毫的便宜。   但是这仗打到这个份上,曾国维显然是已经输了,他的目的是攻打城池,但战旗推演到了这个地步,他却是寸步未进。   更可气的是,对方只是动用了部分骑兵而已,对方的步兵主力至此还未出动过,而看家的满八旗,甚至都还没有出动过。   但他却还没办法说对方耍赖,毕竟对方可是以参谋团的形式参战的,真正的战场上,也不可能限制对方决策层究竟有几人。   不过曾国维显然是不愿意轻易认输的,以步对骑,要么借助地形,要么就需要行险一搏。   但曾国维却是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人设置的陷阱,在双方兵力部署尽在眼中之时,完全就逃不过一群人的眼睛。   在曾国维故意空门大露,引诱尚部轻敌突进后,尚部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先以蒙古八旗大举右翼突破,在付出巨大的损失之后,成功让明军中央战线薄弱起来,原本在蒙汉八旗后担当督战队的满八旗猛攻已经陷入苦战之中的明军左翼。   对此,曾国维早就有所准备,一直做为预备队的中军骑兵开始运动起来,准备在尚部合力攻打左翼,无法脱身之际,自背后给尚部来一记狠的。   但在他的骑兵自中军驰出之时,在明军中军暂时处于阵列高速的空当,却是迎面撞上了原本看似前往支援尚部右翼的尚部步兵拦截,一场近战,明军骑兵几乎损失殆尽。   而原本猛攻明军左翼的满八旗,已经调头而下,直击中军,在曾国维铁青的脸色下,连踹数营,直接杀至他的中军旗下。   随着满八旗前赴后继的冲击下,中军在‘击杀’无数满八旗之后,终于陷落,整个大战就此落下帷幕。   当然,对于这场兵棋推演,曾国维是极不服气的。   毕竟在没有解决战场无延迟的通信问题,以及将敌我双方全部军队都置于统帅眼底之下,再加上部队忍受惨重的伤亡仍能继续作战的前提下,这种推演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除了能够锻炼出来指挥官临机决断的能力外,只能算是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而已,不能完全当真的。   他十分的自信,若是换在了真正的战场之上,哪怕这些少年依旧联手对他,他依旧能够轻松的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再通过兵棋推演找回场子的想法,曾国维已经是半点也无了,这种一人面对数十人的工作量,他根本不可能赢的了对方。   在曾国维灰头土脸的不愿意再面对沙盘之时,徐州的李成栋大军,也同样面对着巨大的难题。   李军数量足有数万,但是在面对着万余蒙、汉八旗骑兵时,却是束手束脚,根本难以越雷池一步。   李部骑兵只有数千,面对着过万的蒙汉八旗骑兵,根本就不够看,空有数万大军,却是在他们的威慑下,寸步难行。   徐州地形平坦,大平原的环境,让骑兵的威力更是提上了一个大层次,纵横驰骋,难以进行任何的制约。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明军主力大军先头部队浩浩荡荡而来后,明军的骑兵数量也开始快速的膨胀着,当明军终于集结出一支近万的大军后,清军骑兵没有选择硬憾,而是全军快速脱离接触,向北滚滚而去。   绍武三年十一月初,李成栋军与明军主力会师于徐州,大军浩浩荡荡沿着运河两岸,推进入山东地界。   进入山东地界后,斥候与锦衣卫暗桩的情报便即连续不断的送将过来。   阿济格所率领的满清主力大军,在北京城休整了数月后,已经开始再次大举南下,如今已经过了东昌府,正沿运河南下,按照双方军队的行程,大决战的地点估计将会在济宁府一带。   这一次的满清军队数量极多,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单单阿济格一路军队,就多达近二十万,其中骑兵数量至少在五万以上,步兵十万以上。   不过按照暗桩的情报,这些步军大多都是新征召而来的青壮,战力估计不会太强。   但就算如此,清军的可用于野战的兵力,也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七万以上,已经与明军少不了多少了。   明军虽然与李成栋合军之外,大军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万,但是真正的甲兵,也就是八万多点,其他的大多都是辅兵,上不得战场,只是为战兵提供辅助而已。   可以说,这一次大决战,绝对是明清双方的倾力一战,谁也承担不了失败的后果,清军败了,下场自然可想而知是主体民族覆灭,而明军败了,虽然不至于就此覆灭,但是下次再想有这般心气昂扬的北伐,估计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因为一旦战败的严重性,朱聿鐭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防守反击战略,依靠着江南源源不断的人力物力,与对方展开一场消耗战。   毕竟在这地形平坦的济宁府,骑兵不强的明军,想要与满清野战争锋,明显是自讨苦吃。   这个时代的步兵武器,还不足以对骑兵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甚至可以说再向后推一百年,就算后膛枪的全面普及之下,也做不到对骑兵的压制。   只有一战之时发明出来的重机枪,才彻底的让几千年来一直是战场主角地位的骑兵彻底动摇,最后无奈的退出历史舞台,沦为落后国家传递信息的工具。   所谓以步克骑的战术,之所以少之又少,一方面是因为这种遭遇战,又恰好与到这样的地形,委实需要步兵统帅有极强的军事筹谋能力,二是那些脑子有坑的骑兵统帅数量更是少之又少。   朱聿鐭是不会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更不相信自己这次的对手,在战场上征战了二十余年,大小战争经历无数的阿济格,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陛下,依臣来看,官军当加快速度,抢占济宁城,以济宁城为防御点,东边则是运河,有官军水师守护。大军向西延绵而出数里,便即可以与马集镇连成一线,侧面背靠小金山、孟良山,足以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在此阻住鞑子前进道路。”   在这次召集而来的明军战前会议上,曾国维对于朱聿鐭的持久消耗战,同样十分赞成,更是直接给出了大军最适合驻防的地段出来。   李成栋等将领是头一次见到朱聿鐭大帐之中的沙盘,在看着等比例缩小的沙盘,再配合着曾国维的讲解,所有人都头一次觉得,战场形势居然还可以这般被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布置,鞑子想要越过我军南下,几无可能。若是在此与我军阵战,那更是求之不得。”   曾国维用一根直木棍轻轻敲着沙盘,指向运河另一岸,十分自信的说道,“如果鞑子肯从这里突袭我军侧后,那就更是取死之道,我军占据运河水运优势,粮道无虞。若是鞑子以偏师欲断我粮道,那只是取死之道。   若是鞑子大军绕过我军防线,想要直插我军侧后,那就任他去便是,我们亦可分兵先断了他们粮道,让他们生死两难!   若是他们想要长期与我们对耗在这济宁府,更是自寻死路。我军大可分出数万战兵,于海路直插天津,与任将军合兵一处,沿运河直捣京师!令其大军进退两难!   若是鞑子最终退兵,那他们不仅仅是损了士气,更会直接令官兵席卷整个山东,据山东虎视北京,进而步步蚕食,寻机而战,主动永在我等手中!   这一战,无论鞑子如何应对,只要我等能坚守此防线,以不变应万变,他们就必败无疑!中兴大明,只在此役!”   曾国维最后以坚决自信的语气,对这一战直接下了定论,理由充足,所有将领们脸上的凝重之色,都为之消减了许多。   “中兴大明,只在此役!”   所有将领闻言,都立即整齐回应,精神为之振奋起来。   “诸君当自强!功成之日,朕自当不吝封赏!”   朱聿鐭抚掌称赞,十分满意的说道。   “天佑皇明!愿为大明而战!”   又是一轮标准的对答之后,诸将个个挺胸昂首鱼贯而出。   “人准备好了么?”   待所有人走出后,朱聿鐭的目光却是阴鸷了下来,向着空无一人的大帐低声问道。   “回陛下,一切皆已准备就序!”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帐之中,许长语应声而出,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不过这回答,却是带着略微的轻颤之音,显然这一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令他极为忌惮之事,后果之严重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数月前永历自缢。 第387章 济宁城   阿济格这一次出战,满清上下是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这一次满清几乎是倾巢而出,陕西、山西的兵力开始不断向北京汇聚而来,不仅如此,更多的兵力也在两地开始编练。   半年来形势变幻,受限于本族人数实在太少,满清虽然已经开始将十四岁以上的族人全部开始集训,但是统共兵力也只有八万余人,这点力量在大明已经近百万的兵力面前,已经是微不足道。   也许在绍武朝廷没有崛起之前,明军的战力根本就不足看,这不足十万的兵力,依旧可以在明军过百万的腐朽军队之中,来一个七进七出,无往而不利。   但在闯营、西营、李成栋之流反正之后,明军已经有了一大批可堪野战的军队。   而绍武皇帝的本部嫡系,在江西一战时,也已经证明了其强悍的战斗力,这么多的军队不断的汇聚于三个方向,随时开始北伐的情况下,满清就完全感觉到了生死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这次明军大举北伐,生死危机之下,满清上下再没了之前的内讧,连孝庄都没有再做小动作,所有人力物力全部都已经运转了起来。   除了集结所有能够集结的人,满清也开始向与他们合作的汉人放权,陕西的吴三桂便是在阿济格的恩威并用之下,并在两蓝旗的督战下,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小心思,不得不选择出兵汉中,开始与步步开近的西营李定国集团,展开了军事对峙。   三顺王以及汉八旗大部分兵马,则是在两红旗及部分蒙古八旗的压阵下,带着京畿之地扩充了十数倍的军队,全面压向河南之地,在洛阳、开封一线集结军队,与大明湖广军团、闯营全面接触,已经开始试探性的接战。   金声恒部则是自湖广战场向东北挺进,大军攻入凤阳府,作为偏师掩护明军中央集团在山东战场的侧翼,并且威胁着满清中央军团的侧翼。   而满清的中央集团,两白旗、两黄旗除却损失过大的镶黄旗及汉八旗上三旗部分兵力留守北京外,其他能打的军队,包括蒙八旗主力,已经倾师南下,向着山东而来。   可以说,这一次,明清双方集结了超过了一百万的大军,在大明广阔的领土之上,展开了全面性的大决战。   对于大明而言,这一次主攻的方向自然是山东方向,突破口亦是山东方向。   河南久经战乱、天灾,万物荒废,百里无人烟,任何大军团想要在这里通过,所需要的钱粮与配合的辅兵数量,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不能速胜,连绵的拉据战所带来的后勤压力,就足以拖跨任何的进攻方。   而汉中战场,更是崎岖难行,李定国想要在兵强马壮的吴三桂大军前杀开一条血路,自己必然也会鲜血流干。   当然这些困难对大明是如此,对满清方面同样如此,这两个战场之中,无论是哪一方,想要快速打开局面,都将是一次极为冒险的赌局。   唯一不同的是,大明的筹码明显要比满清要多上不少,可以承担起数次赌输的代价,而满清方向却是受限于钱粮,是一次也输不起。   因此,在这两个方向上,满清采取的都是防御的策略,只能选择坚守,以等满清中央军团的胜负。   这一点,在山东方向坐镇的朱聿鐭自然也是极为明白。   在他看来,不主动向北进攻,保持军事压力等待满清财政崩溃之日,才是最有利的办法,可以收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但唯一的问题是,满清虽然如今财源枯竭,并且穷兵黩武,但是在极尽搜刮之下,再维持个数年,甚至十年,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而他是绝对不可能选择对耗个十年,然后去收复一个成了一个人间地狱,需要休养数十,上百年才能恢复过来的北地,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可言。   既然是施加压力,再最好的办法就是军队全面压将上来,让对方再没有从容应对的办法,只能以超负额的消耗速度来应对巨大的挑战,加速对方崩溃的速度。   这样的选择如今看来,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尽管多给了满清几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可以多组建了数十万的军队,但是这几个月时间对方的钱粮消耗,估计都要超过过往数年之多。   在明军先锋加快行军速度,直扑济宁而来时,阿济格的军队也在快马加鞭,向着济宁府扑来。   阿济格对于济宁府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之所以选择兖州府作为战场,正是因为这里一马平川,最为适合满清骑兵发挥。   想要击败装备精良,火器众多,且以步兵为主的明军,地形是极为重要的,最理想的战场便在山东境内。   虽然京畿地区也较为适合,但是一旦战火烧到了京畿腹地,那无论最后是否能将明军击退,满清的损失都是巨大的,不仅仅是物资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对无敌八旗名誉上的重创。   比较自萨尔浒之战后,满清的根本要地,除了毛文龙这个游击战专家,能趁着努尔哈赤带兵外出抢劫时,大肆出兵来抢劫自己以外,就再也没有明军能够打到他们腹地方圆百里之内。   不过毛文龙的军队人数虽然极多,但大部分军队战力极其低下,只要清军回师,他就会早早的逃之夭夭,虽然城外的地方连只老鼠都没有给努尔哈赤留下,但是城寨之内,毛文龙却是并没有任何的进展和收获的。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明军是可以沿着运河而进,无论是军队战力还是军队规模,都不是毛文龙能比的,甚至比萨尔浒之时的明军更加的强大。   更可怕的是,这一次领军的再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文官,而是皇帝亲自领军而来,中间并没有文官指挥,完全就是皇帝指挥将领,将领指挥军队。   这种军队,势必要比文官带兵要难缠的多,而且也不会犯文官那种遇弱敌则一往无前,遇强敌便会谨小慎微的毛病。   除却大明之前根本没经历过战争的英宗之外,大明皇帝亲征,向来都是大胜而归,就算偶尔出现小挫,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大败。   就在阿济格越过东昌府一路南下之时,明军先锋也已经到达济宁城下,开始了明军北伐的第一战。 第388章 投降   当明军先锋部队到达时,济宁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城投降,甚至已经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工作,准备与明军来一场硬撼。   这倒不是说满清统治下的地方文武,真的对满清有多大的忠心,能够为其舍生忘死。   而是这些文武官员的家眷,基本上都是在满清的统治区域之内,被各地清军的看押之下,一旦他们投降,那满清严苛的问责制度,就会令他们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明军先锋是马有功部,这是继任良朋之后,绍武皇帝麾下嫡系之中第二支纯骑兵队伍,虽然人数只有五千余,但是却也是明军之中极为难得的骑兵攻击集团了。   若非江西一战缴获了众多的良马,朱聿鐭还组建不出这么一只数量的骑兵队伍。   “区区一座小城,也敢撄大军兵锋!向城头喊话,要他们莫要自误,一旦城破,惟扬可鉴!”   在绕着济宁城转了一圈后,打量着这座高不过三丈,城头守军稀稀拉拉的济宁城,马有功十分不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目光森寒的下令道。   “立即开城投降!莫要自误!打破城池,惟扬可鉴!”   “立即开城投降!莫要自误!打破城池,惟扬可鉴!”   “立即开城投降!莫要自误!打破城池,惟扬可鉴!”   命令传下后,十数骑便即快速离队而出,行至城外一箭之地,便即不断的齐声喝吼道。   但是回应他们的是,突然从城头涌出的无数弓箭手,与他们射出的无数的箭雨。   明军骑兵拉马便退远少许,然后再次沿着城池不断的叫嚷了数遍,这才施施然的拉马回营。   在射程之外的箭雨,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的损伤。   “果然有藏着的伏兵,不过就算有个几千人守城,也不够看!传令下去,退兵五里立营!立即派出斥候哨探四方,将警戒范围拉至百里,不得放过一丝一毫的可异之处!”   马有功默默的看着例行向城池喊话,要求对方立即开城投降无果后,便不再多作无用功。   开始在城下立营戒备,并且向各个方向派出众多斥候为大军耳目,在城下等待主力军队的到达。   尽管马有功已经足够的高估济宁城中的兵力,但他却还是将对手想的过于弱了,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济宁城中,不仅有两千余绿营驻守,更有组建的近万青壮协助守城。   更可怕的是,当时在徐州战场中消失在北方的过万满清骑兵,如今也正集结在济宁城中。   在当夜,清军便即三门齐出,一万余骑兵从三个方向对明军发起了夜袭。   虽然马有功布下了哨探警戒城中清军突袭,但这一次清军根本就没打算以夜色为掩护偷袭,而是堂堂正正的以人数占优的骑兵数量,发起正面挑战!   虽然哨骑及时发出了警报,明军也有足够的时间来集结队伍对敌,但是黑夜之中,明军赖以成名的墙骑兵根本就来不及列阵,更加不可能在这种黑夜以这种阵形对敌。   面对着数个方向攻击而来的清军骑兵,明军骑兵孱弱的单兵作战能力直接暴露无疑。   一场混战只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明军骑兵尽管有简陋的营地防护,依旧被蒙汉八旗骑兵打的满地找牙,眼见形势根本不能挽回,马有功尽管目眦欲裂,但却也不得不带着明军亡命突围而去。   这一战的损失极为惨重,明军先锋几乎直接被打残,五千骑兵仓皇逃回的人数甚至还不足千骑,虽然后续还陆续有骑兵归队,但是精华却是几乎直接被一战而一扫而空。   先锋受挫的消息传回后,朱聿鐭虽然明白这是非战之罪,但是毕竟信赏必罚是治军之道,若是人人战败都可以不被处理,那军纪军心就会荡然无存。   再一想到好不容易组建的这一万多的骑兵,一战直接损失近半,更是心疼的手都有些哆嗦了,差点直接将马有功斩首示众。   虽然在众将的求情下,令马有功戴罪立功,但却是直接将之爵位剥夺,并且连降三级,从总兵直接贬为游击。   这么做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马有功这个皇帝的嫡系爱将,战败差点被处死的处罚传达三军后,整个明军之中那股子,因为屡战屡胜之下,积累起来的骄横气息立即降下了许多。   两日后,沿河而进的李成栋的主力率先到达济宁城下,根本就没有打制攻城器械,做好攻城之前的准备,而是第一时间便开始就此修筑坚固工事,做好应对清军逆袭的准备。   数万大军围聚于小小的济宁城下,铺天盖地,似乎视线之内的所有田野,都被乌泱泱的明军给填满,军旗林立,队伍严整,一股子肃然之气不断的扩散而出,军威极盛。   城中的清军根本没有任何出城逆袭的想法,就算刚刚取得大胜,狠挫明军锋锐的蒙汉八旗骑兵,也只是在城外立营,不断的佯攻以迟缓明军修筑工事的进度,却没有任何强攻的打算。   不过李成栋并没有打制攻城器械,并不代表他没有进攻济宁城的想法,在大肆修筑工事的掩护下,他也在不断的挖掘着地道,仗着人多势众,十数条地道同时开掘,不断的向着济宁城延伸而去。   同一时间,陆续到来的明军主力,并没有在济宁城下下船,而是沿着运河不断向前,大军从运河而进,开始绕行于这批骑兵背后,不断的选择地方反复试探,一副从背后包围蒙汉骑兵的模样。   在明军在数里外登陆,并且开始在水师的掩护下,开始向内陆延伸而来后,蒙汉骑兵很没有义气的直接抛弃了济宁城,全军拔营向北,让开了通道,避免被两面夹击之局。   没了蒙汉骑兵的袭扰,李成栋大军修筑工事的速度立即加快不少,依照着之前的部署,开始向西不断的蔓延开来,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御线。   而在蒙汉骑兵远去之后,济宁城在看到越来越多明军军队到达之后,不等明军开始攻城,城内便即烽火处处,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内讧。   城内士绅可不象是守城的地方文武,家人全部在满清的控制之中,相反他们的家人如今更象是明军的肉票,为了避免城破之后家破人亡的下场,他们只能选择让济宁城的文武家破人亡。   没用一个时辰,在城内众多士绅们联合之下,绿营内部便即直接分裂内讧,受士绅们控制的部分绿营兵,纷纷打开城门迎明军入城,十分痛快的选择了开城投降。 第389章 清理   济宁城中的清军本就是半斤对八两的战斗力,在城门洞开,明军大举涌入之后,立即便即分出了胜负。   还在济宁城参将控制下的绿营在大势已去之后,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被逼入死角的参将直接选择拔剑自刎,而在他之前,济宁知府也已经杀掉爱妾,用一根麻绳结果了自己。   对于这两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本来就不是好东西的朱聿鐭,自然早就对此有所准备。当然不会让他们死的如此安详,也断然不会让他们的家眷因为他们之死而有活命的机会。   在封锁这两人自刎的消息的同时,也在军中找出与二人相貌相像的士兵,然后让这二人代表这两个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上官印和兵符,当众痛哭流涕,表示愿意重回大明这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重新做人。   这个消息根本不需要朱聿鐭去扩散,只要这两人在万众瞩目之下公开投降,就会被城内满清的细作所看到,只要他之后用济宁立马成为战场为借口,将城中百姓疏散,这些细作自然会将他们看到的一切禀告给满清朝廷,到时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的家眷。   对此,朱聿鐭是没有半分的良心不安的,这些汉奸家眷仗着这些汉奸亲人当权之时,自然是受了不知多少的优待,如今他们的受益来源倒霉了,他们这些受益者,连带着被收拾,也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别说这个时代这下场合情合理,就算在后世,对于汉奸的家眷,除了一些圣母婊以外,大多数人对其都不会有什么同情心的。   虽然计划出了点意外,但依旧还是在朱聿鐭的掌控之中。   骑兵虽然重要,但也只是在追击之时才有作用,在数万骑兵大战之时,他的骑兵就算个个是铁人,估计也得被数万满清铁骑碾成齑粉。   数千对数万战而胜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对方要么是乌合之众,要么就是自身的装备对对方是呈碾压式的代差,否则数千骑兵对上数万骑兵,就是一切屠杀。   而满清骑兵显然既不是乌合之众,也不会缺乏铁甲,更不会没有犀利的兵器,这种情况下,骑兵的最大作用,也只有步兵击败清军主力之后,然后放出骑兵扩大战果而已。   济宁城已下,明军的部署便即全面展开,这些都不需要朱聿鐭去操刀,而是有曾国维这个明军实际统帅负责部署。   朱聿鐭要做的并不是军事安排,而是政治清洗。   济宁城投降之时,并不是所有的士绅都参与其中的,有部分人是选择观望,不过朱聿鐭并不打算对这些人全部动手,毕竟这会将所有中立派全部逼到满清一方去。   这当然不是害怕引起什么事端,虽然这些中立派都是属于墙头草,合在一起的力量却也是不容小窥,但却都只是些无胆鼠辈,根本不被朱聿鐭放在眼中。   这些人被留着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是无胆鼠辈,是朱聿鐭最好的征税对象而已。   朱聿鐭真正要清洗的是曾经与满清合作过的士绅,这些士绅无论有没有参与倒戈一击,都是朱聿鐭的打击对象。   没参与过的肯定是满清铁杆支持者,也就是既得利益者,根本没有任何宽宥的可能。   而参与过倒戈一击的,更是要打击的对象,因为这些人都是果决之辈,今日明军势大,他们就能下定决心直接倒戈,他日清军势大,这些人也必将成为内部的定时炸弹!   现在做起这种事来,朱聿鐭已经是轻车熟路,济宁城中锦衣卫的暗桩,更是将所有士绅底细早就摸的清清楚楚,毕竟这些与满清合作的士绅,个个都是往日间在城中最为活跃的存在,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这些人一个个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按照名单破门捉拿而来,在一众战战兢兢的济宁士绅恐惧之中,直接就被朱聿鐭以谋逆叛国罪全部收拾一空,家产全部充公处理。   一日之间,济宁城有头有脸的大士绅就少了一大半,整个济宁城的财富,近半都落入了朱聿鐭口袋之中,连同着的还有士绅们对朱聿鐭的印象,再次极大的升级,觉得他的残暴程度,已经不下于满清,甚至还尤有过之!   至少满清对于不投降的城池,从来都是连根拔起,但对于已经投降的城池,就算其中有与大明藕断丝连的士绅,也向来睁只眼闭只眼,还从来没有象朱聿鐭这般,会特意将与满清合作者找出来斩草除根。   这已经有些不符合王朝争霸的惯例了,残暴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满清,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简直是专门与士大夫为难。   对于士绅们的想法,朱聿鐭是没有丝毫的在意的,在起兵之初,这些士绅的力量,还会让朱聿鐭有所顾忌,但到了如今,一切都是以实力说了算了。   就算这些士绅们铁了心偏帮或者死保满清,他也有信心一城城的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对于叛国者,朱聿鐭前世今生都是最为痛恨的,而且还是投降充当异族走狗的,更是深恶痛绝。   普通士兵身不由己还可以原谅,平民百姓无可抵抗逆来顺受也能理解,但是这些被大明优待了数百年,同时手中握着大明大半财富的士绅阶级,直接投降充当异族走狗,那就完全是如同臭虫一般了,让人见了就恨不得直接碾死在鞋底。   既然这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那朱聿鐭就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什么,这一头头肥猪不趁着如今膘肥体壮之际杀了,给手底下的军队吃肉下酒,难道还等着这些士绅们成精了不成?   拿这些士绅们的钱粮收买军心,再用军队收拾一头头肥猪,这才是最为合理的可持续发展。   士绅这东西是杀不绝的,杀了一批,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一批成长起来,然后重新成为一群群的吸血鬼,将王朝的血肉啃食一空,重复着一次次的治乱循环,永无止息。   在朱聿鐭收拾济宁的士绅之时,阿济格的大军已经越过了东平州,大军在汶上与撤退而来的蒙汉八旗汇合。   在得知明军已经大举攻至济宁城后,阿济格反而将军队速度放慢了许多,开始谨慎的保存马力,同时斥候齐出,为大军前哨。 第390章 分兵击虚   绍武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明清双方斥候在义桥镇张庄遭遇。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明清斥候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是双方一接触到,却是同样不死不休。   小小的张庄,双方本来只是一小队斥候相遇,但是因为双方都在弊着一股子气势,都想要压倒对方,压缩对方的斥候哨探范围,侦察到对方更多的信息,所以一相遇,便即直接刀刀见血。   明军的斥候向来是十人一队,相互之间并不分散,遇敌便即快速汇合而来。这也是因为明军骑兵单兵素质不如人的原因,需要借助集体的力量来战胜敌人。   相比而言,明军占据着火器的优势,往往可以在清军还未近前便即一轮火铳打倒一两人。   当对方满腔怒火的冒着明军斥候火铳的轰击杀至近前时,却是往往要面对着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近战之时,更是有着两三柄短火铳,可以让他们在近战之时,突施杀手,双方只有十数步的距离,没有提前防备的情况下,几乎就没有人能够避开这种专门阴人的短火铳。   清军的斥候向来是七八人一起行动,这种规模的斥候在明军斥候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连番的攻击下来,能够躲开攻击的清军斥候,最后只多一两人。   然后便是明军斥候最喜欢的群殴时刻了,十人痛揍二人,大家都是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相互之间就算有差距,但也不可能差距巨大到一对五还是打不过的地步。   因此,在斥候战一开始阶段,明军斥候几乎是所向无敌,在小规模的斥候战中,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直打的满清斥候怀疑人生,不断的被揍的满地找牙。   但是当满清开始调整斥候规模,派出更多的斥候后,明军渐渐开始吃力起来。   双方的斥候战,慢慢的从一开始的数十人规模,慢慢增加到百十人规模,最后扩展至数百人,近千人在广阔的田野中大规模的混战,已经有点象是一场小规模的骑兵战了。   这样的情况下,明军斥候渐渐支撑不住,损失的数量开始不断的上升。   数日过去,当清军已经不要脸的直接以百人队列为单位进行斥候战时,明军斥候的伤亡已经达到统帅能够容忍的上限值,只能选择认输全面收缩而回,将战场上的侦察权全面让出。   不过满清方面胜利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在取得全面战场观察权之后,不足半个时辰,各个数据已经全面汇聚在阿济格面前,顿时让他脸色难看起来。   从运河到济宁城,从济宁城再到山边小镇马集镇,这一整条路线上,明军处处都是壕沟与工事,大小火炮只是粗略统计一番,就会直接让人头皮发麻。   只是斥候看的到的旗号,已经足有总兵十数位,副将、参将等根本数不过来。   在这里与明军决战,那只会是脑子被驴踢了,必定损失极大却难有寸尺之功,但若是留在此地,更是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毕竟此来是寻明军决战的,他的后勤补给也根本无法做到长期相持的程度,对于大清而言,最有利的自然是速战速决,最好的战场并不是正面会战,而是断敌粮道。   之前与大明的数场大决战,赢的最轻松的自然便是断了大明粮道的松山之战,赢的最艰难的无过于正面硬撼的浑河之战。   但这一次想要断明军粮道却也不易,毕竟明军后勤全部由运河而来,不是满清想要撼动就能撼的动的。   但是再一琢磨运河这两字,阿济格也是有了一些灵感。   既然是后勤通道,那就必然会有他的薄弱之处,明军的水师虽然强大,但却也不可能在运河的每一处河面都有他们的舰队,只要绕过这个乌龟阵,绕到明军后方去,就不怕没有机会!   想到就做是阿济格的好性格,在亲眼观察了一番明军的防御线后,阿济格便即直接放弃了硬攻的想法,开始兵分两路,每路都有两万骑开始从东西两个方向绕过济宁,向明军的后方急驰而去。   自西边绕过去的清军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阻拦,很快便即向着明军后面奔驰而去,而东边的清军却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已经树起大明旗帜的兖州城,在兖州城头上轰鸣的火炮声中,不得不再次向东绕行,自更东的曲阜县向南而行,寻找着破敌的良机。   这也是满清自持骑兵军力强大,并不怕被明军围歼,才能做出来的举措。   东边向南突破的满清统帅是正黄旗索尼,这是一个经验老道,并且为人谨慎的家伙,不仅仅有野狼一样的勇猛,还有狐狸一样的狡猾,也是满清朝廷之中为数不多的,敢于和阿济格叫板的人物。   这一次被派向南搜索,伺机破坏明军的危险任务,索尼虽然不满,但却并没有反驳什么,毕竟对于大清铁骑的信心,他还是从来没有动摇过的。   唯一令他腹诽的是,阿济格并没有给他多少的军粮,大军轻装简从,除了战马上所带的三日干粮外,再无任何的后勤补给。   这样执行无后方的战斗,显然是阿济格已经觉得明军后方的土地,已经不再属于大清,无论他们如何折腾,都是不会被追究的。   索尼当然不会同情大明的百姓,他之所以心中有些不认可,是因为这样一搞的话,就算大清最终击退了明军的进攻,那山东之地的民心,也会被弄的离心离德,对于大清的统治并不是什么好事。   更可气的是,这一次明军竟然抢占了兖州城,更是在兖州城外险要处布置了不少兵力,而且随着他不断的试探,后方的明军更是不断的加强兖州府周边的防御,硬生生的将他的军队逼迫的不断的向东延伸而去。   他当然明白明军的意图是什么,这必然是明军想要将自己赶到曲阜县,让自己从曲阜县过境!   这曲阜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那孔老夫子的故乡,历朝历代受优待的衍圣公孔家就坐落于此,虽然索尼对这个老夫子,更准确的说,对于这老夫子传承下来的子孙打心眼底里看不起,但并不代表他就敢于真的得罪了这孔家,毕竟这就是一个马蜂窝,一个不慎,就会让全天下读书人对自己群起而攻。   那明军逼自己过去的龌龊想法,那就更简单了,自己所带的这些满蒙汉八旗骑兵,军纪可从来就不是多好过,他们就等着自己在曲阜犯下错误!   但是我索尼,真的会如你们意么? 第391章 冲阵   自曲阜县南下,必经之地便是邹城。   索尼沿路极为谨慎,不仅仅不断的派遣斥候在大军四方警戒,更是行军速度并不快。   毕竟明军已经分散占领整个兖州府的情况下,他的大军任何动作,都需要慎之又慎,不能有任何操之过急的情况,避免被明军以优势兵力给设下口袋,陷入重围之中。   若是之前所经历过的明军,索尼自然不会如此谨慎,但是如今的明军已经不同往日了,他们的战斗力提升的速度委实惊人。   更可恨的是,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入关以后,满八旗确定已经被中原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睛,已经再不复入关之前那般嗜血悍勇。   从这次与大明决战的情况便能看的出来,以往每次大清攻打大明,八旗上下都是踊跃参战,无数的八旗子弟用尽所有的关系,哪怕是绕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也要向各个满清重臣府中请安,只为得到一个入寇大明的名额。   如今这个请安的局面还在,不过用处却是反了过来,无数人开始以自家男丁只剩下一个,或者自家男丁往年作战受伤一直未愈等等借口,开始将满清大臣的门槛都给踏烂了,只为了不让自家男人随军出征。   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哪个八旗男丁真的这般不要脸,上门要求自己不出战,但是这种厌战,畏战的苗头已经出来了,势必会影响到未来的大清尚武精神。   甚至如今八旗内部也有了一种声音,那便是有北便有南,既然汉人已经变的不太好惹了,那南北分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南边愿意给大清上贡,那承认南北朝也不是不能商量之事。   毕竟大家祖父,阿玛两代人在战场上冒死拼杀,不就是为了给后代一个锦衣玉食的生活么,如今八旗子弟已经入关坐了北京城,该有的富贵生活都已经有了,又何必非要跟南蛮子打生打死?   好在这种声音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十分清醒的明白,明国可是从来没有过和亲、纳贡、称臣的主,只要不将他们彻底打死,那未来就不可能有太平日子,只会是连年累牍的战争!   而索尼更明白,这一次是大清唯一能够存活下来的机会,若是不能将明国的这股势头打下去,那等等大清的最好结局,也只会是再次退入白山黑水,莽莽林海雪原之中。   这种与野兽殊死相搏,才能有一个活下去机会的日子,别说其他的八旗子弟不愿意,就算是索尼也是不愿意的,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   “主子,前面十里便是邹城!城外有三万明军,已经在城外列阵以待!”   正在思索之中,一个斥候快速的打马而近,向着索尼禀报道。   “知道了,再探!”   索尼心中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面上却是依旧云淡风轻,平静的挥挥手,令其退下去。   明军出城而战,这是多少年没有碰到过的事了,似乎自从沈阳之战中在浑河惨胜川军与浙江兵联军后,明国就再也没有过出城而战的军队了,数次在北京周边扫荡,明国各路勤王军都是远远跟随,根本就没有敢于上前挑战者。   斥候很快便将消息再次传来,出城而列的明军以邹城为中心,左军约万人,在邹城西方岗山下当道而立营,与邹城互为犄角,右军近两万人,于朱家山与前八里沟依托矮山立营,挡在清军前进的道路前面。   索尼没有说话,快速策马而出,带着百多个白甲兵来到明军两里外,开始绕着明军的阵势不断的观察着。   明军左军人数不仅少,所处之地更多为平缓之地,虽然城头上火炮数量极多,但相对而言,也十分有利于大清铁骑冲锋作战。但在背后还有两万明军虎视眈眈之下,索尼显然是没有任何心情去硬撼的。   而朱家山在北,八里沟在南,明军右翼更是人多势众,又兼地形复杂,一南一北,对任何试图自此而过的军队,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   更要命的是,就算能突破右翼明军的封锁而过,他也要面对着邹城东南连绵的山脉,委实不是一个好去处。   但是索尼显然也没有在此硬撼一场的想法,虽然他这次带来的大半是蒙汉八旗,但是如今大清的局势已经如此,每一个人丁都是富贵的财富,尤其是蒙古人,连续战败之下,蒙古人每次都是损失最大的冤大头,因此本就有些离心离德,若是还要这般不惜人力的攻打明军坚固的大阵,估计就会直接造反了。   但若是不从这里跨过去,再行绕路的话,索尼估计这场仗他也不需要打了,毕竟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粮可以挥霍。   但他却是没有选择,只有强闯邹城防线这一条路,毕竟越过邹城便即一马平川,无论是大战还是劫掠,都十分的轻松惬意。   反之,若是就此退却,在不能劫掠曲阜以免引起天下骚然的情况下,他只有杀马以解军粮匮乏一条路可选了。   而且他接受的军令是破坏明军后勤线,也就是堵塞运河的任务,若是在这邹城停滞不前,回去后显然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可吃。   虽然如今满清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但是索尼还是相信,阿济格估计还会脸上悲痛,内心灿烂的以畏战不前的罪名将自己给喀嚓了。   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明军的阵势,索尼也下定了决心,要从明军结合部位置突破而过,只要付出一定的伤亡,他还是可以将大部分大清勇士从这条防线给带过去。   只要过去了这一段最难走的道路,就是海阔凭鱼跃了!   “邵本德,带你的人先行冲击,自这个方向突破!莫要恋战,快速突破而过,自后攻击岗山脚下的南蛮子,掩护大军通过!”   索尼将汉八旗统领邵本德叫了过来,在地上画了一片简易的地图,指着右翼明军岗山与邹城之间数百步的缺口,直接下令道。   “喳!”   虽然这个命令,摆明就是让自己去充当炮灰,但是邵本德却是没有选择,做为一个好狗奴才,在主子需要之时,这只狗不先行出去咬人,那就只有被杀了做成狗肉火锅的命。   不多时,清军中号角声声响起,邵本德带着汉军旗数千骑兵,在冲天的号角声中,放开马缰,向前急驰而去。 第392章 死地   在他们正面,已经做好准备的明军却是寂静一片,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急速而来的满清骑兵,并没有什么嘈杂之音。   奔行了数百步,邵本德眼望着前面地面上,那密密麻麻的陷马坑后,不仅没有任何惧意,相反嘴角还露出一缕冷笑。   明军的这种布置显然是为了限制骑兵奔驰而设,根本不需要看,明军大阵正面,必然也会处处都是这种陷马坑,甚至还会有三角钉一类克制骑兵的物什。   不过这些都在索尼的预料之内,尽管没有给出解决方案,但单单只是这种心理上的安全感,就已经足以让邵本德及其麾下的汉八旗不至于出现慌乱。   在看到陷马坑的第一时间,邵本德便即下令以小分队分散减速而行,冒着明军不断的火炮,小分队的骑兵不断的交互向前,将拴在马上的一个个泥口袋扔入陷马坑上,不断的填平着大军前行的道路。   这个过程中,明军不是没有试图阻止,但是每当明军分兵而出时,满清主力就会立即压上前来,将明军逼退而回。   在满清主力的掩护下,虽然伤亡了近百骑,但是邵本德却是成功的将大军清理出来一条前进的道路,汉八旗一骑绝尘,在漫天的火炮弹中呼啸而来。   眼见汉八旗已经成功越过,索尼不再犹豫,立即下令全军分批快速沿通道冲过。   在索尼率领最后的五千正黄旗骑兵,在凶狠了几乎一倍以上的火炮中穿行而过后,整支清军已经越过了明军防线,虽然损失了近千骑,但是前路却是再无障碍了。   损失最大的是邵本德的汉八旗,他越过明军防线之后,还负责着牵制岗山之上明军火力的责任,虽然都只是佯攻,但十数次佯攻下来,还是损失了一两百骑,他的汉八旗承担了满清偏师近三分之一的伤亡。   就在索尼觉得已经脱离牢笼之时,岗山与邹城的明军却是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又是一支过万的军队,自邹城之内开出,在清军后方不断的运动着,数百步的距离两军相向而行,快速合拢为一,就似一条钢铁洪流,将索尼后退之中彻底切断!   这情况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不等索尼想明白这些明军打什么鬼主意,他到底是该撤退还是冲锋,在他的前方,三个方向都传来激昂的战鼓声,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汹涌而来!   下一刻,数骑斥候就飞奔而来,如同被狗撵了一般,亡命的飞窜而来。   “报主子,西南方向出现明军大军,人数至少在万人以上!”   “报主子,东南方向出现明军大军,人数至少在万人以上!”   “报主子,正南方向出现明军骑兵,人数至少在万骑以上!”   几个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马,一个个快速的说道。   “什么?!”   索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显然明军在这里布置完全就是一个圈套,什么正面拦截,统统都是虚的,在不可能之中,布置一个大包围圈,这才是真的!   对方完全将他算的死死的,明白他必定会心存侥幸突破,而且布置的也委实以假乱真,直至现在他都觉得对方是真的打算将他拦截在邹城以北,这才被直接打了这么一个闷棍。   这种地方完全不是人待的地方了,再迟疑片刻,就会被直接包了饺子!   索尼并没有心存侥幸向南硬撼,虽然突破的可能性是有,但是更大的可能会是一场空。明军这般费工费时布置,就绝对不会让他能够轻松而过。   尤其是明军中还有过万的骑兵,就让他最后一份侥幸彻底破灭,想要突围,就得被这些明军骑兵自后追着砍杀,与其这般憋屈被弄死,他觉得全军突击还未成型的明军右翼拦截线更加容易一些,就算打不过,这些步兵也追他不上。   索尼也不是什么束手就擒之辈,计较已定,索尼再不犹豫,立即发布命令,全军折而向东,准备冒险自护驾山方向突破向北。   后方的明军追击的兵马速度并不快,但是那隆隆直冲向天的烟尘,却是在快速的接连着,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冲天烟尘似乎就已经连成一片!   索尼打了个哆嗦,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选择向南方这平原地区突围,否则这一刻他就要面对着刚刚合拢的明军的铁桶包围!   不过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在明军已经合拢为一之后,明军中还有一股烟尘却是快速脱离明军主力而来,只看那腾起的烟尘范围,索尼觉得这至少也是近万的骑兵才有的气象。   “加快速度!”   索尼不断的催促着麾下军队提高速度,用号角声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军队向前。   但当他绕过邹城向东之后,却是心都有些拔凉拔凉的。   显然明军又一次猜到了他的突围方向,在护驾山方向,明军又是一支近万的兵马,在他的前方列阵以待。   索尼脸色发白,心中更是剧烈的跳动着,似乎都要直接跳将出来。只看这几处兵马的数量,索尼就有些想要骂娘的冲动。   为了对付他这一路偏师,明军至少出去了十万规模以上的军队,明军统帅更是已经将他所思所想看的清清楚楚,每一记都狠狠击在他的必经之道上,让他在愤怒之余,同时也极为恐惧起来。   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正黄旗都统,对方为何会这般的兴师动众的对付自己,老朱家的祖坟是张献忠刨的,与他并无任何关系啊!   而北京那边昌平的明军祖坟,大清可是给保护的好好的,并没有刨啊!   我大清是来征服中原的,又不是来当盗墓贼的,至于你们这般往死里祸害么?   “主子,该怎么办?”   眼见明军已经开始剑拔弩张,只等清军上前冲阵,索尼身边的心腹奴才在穷途末路之际,同时双眼也开始冒起了寒光,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还能怎么样?冲不破这些南蛮子的阻拦,大家伙都得死!邵本德,带你的人先行冲阵,不破这些尼堪,你就不要回来了!”   索尼猛的拔出佩剑,一指邵本德,厉声喝道。   “喳!”   邵本德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的应命而下。 第393章 调戏   护驾山这一段路,并不算太难走。   毕竟这里虽然有山,但是从邹城至护驾山,只有一条唐王河还算是障碍。   不过因为小冰河时代的影响,唐王河河水已经几近枯竭,也就这几年小冰河时代渐渐消失,这才开始重新有水流过,因此唐王河水流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时断时续,有些水流小的地方,甚至完全可以骑马直接淌过。   唯一的障碍,便是沿河而立的丘士诚部。   从邹城到西苇湖这十数里的宽度上,一万兵力防守之下,兵力不可能处处防守的到,也只能分为三路,守卫着最容易越过的三处河段。   丘士诚部就是改编之后的师级单位,只不这他这个师却是不满编,不是因为不受重视,而是因为配属于他的骑兵旅,被朱聿鐭征调了。毕竟明军骑兵数量少,想要打一场歼灭战,必须将分散的兵力组成拳头打出去,才能有力。   虽然骑兵旅被征调走了,但是丘士诚部其他配备却并没有被削弱,其部火炮营,步兵旅则是齐装满员,如今按旅级部队为单位,驻守三个地段。   不过漫长的河道,并不是仅仅只有这三处可以横渡,至少还有数处适合过河,但是只要丘士诚还守在这儿,索尼想要安稳的过河,就是一场奢望。   不过索尼却并不是想要在这种环境下与丘士诚硬碰硬,在下令邵本德率军冲阵后,大队兵马缓缓跟随在后,果然在邵本德部与明军激战之时,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明军阵中数朵梅花一般的烟火信号冲天而起。   明军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形成一个包围圈,但显然明军是不可能对每一支部队实施精确指挥的,他们必然会有一种远距离联络方式,而最有可能的便是烽火。   之前在邹城左翼明军处,他便看到了这种烽火,在他的军队刚刚越过明军阵线,明军便即点起数道烽烟,向着远方示警,然后明军就立即伏兵四起,从数个方向包围而来。   既然那里的明军有这烽火示警的手段,这里的明军不可能没有,而索尼之所以率军到达这里,就是要给这里守军一个他选择这里突围的假象!   这里的地形并不适合突围,索尼是明白的,但是若不将明军调动起来,他就根本没有机会向更适合突围的方向出击!   尤其是明军的机动骑兵,一旦被其纠缠住,明军再四面一围,那动辄就是全军覆没之危!   而护驾山这一块,并不适合明军骑兵追击,索尼也是在赌,他赌自己故意选择这里突围,那明军骑兵必定不会去兜一个圈子,去选择平坦的地面追击,而是会选择最近的路线贴着护驾山追击而来。   若是明军骑兵真的这么做了,那索尼逃脱的可能性就会立即上了一个台阶。   此时眼见邵本德部在明军的火器攻击之下,立即哀嚎声一片,数千不占任何地利的汉八旗骑兵,只是一个照面,便即在步兵密集的火力打击下损失数百骑。   但索尼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直接下令全军再次折而向西北方向,直接扔下依旧在奋战的汉八旗,全速向邹城方向急驰而去。   这一波操作,直接让邵本德部坐了腊,原本就硬着头皮向前冲击的邵部,在发现自己的抛弃后,邵本德尽管不断的喝斥着兵马进攻,但是他的部下却是再也无人理会于他,直接兵败如山倒,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但是丘士诚却是鼻子差点都被气歪了,他也醒悟过来,索尼之所以过来,就是要兴师动众让他给主力发出信号向这边进攻,从而调动明军主力,给对方选择突破口创造机会。   一想到自己被人当了枪使,丘士诚大怒之下,亲自带着一旅兵马,向着乱成一团的邵部冲击而来,拿着已经被当作替罪羊的邵部士兵出气。   好在尽管愤怒,他还是有一些理智的,并没有全线压上,否则再被清军杀一个回马枪,那就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数千汉八旗,在近千火铳兵与千余长枪兵的攻击下,却是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除却跑的足够快的,其他乱成一团的骑兵,失去了速度后,在步兵面前就是一盘菜,不断的被分割包围着,如同剥洋葱一般,不断的被挑落马下。   一战下来,邵部汉八旗损失了两千余骑,大半都是混乱之中无法动弹之下,被步兵轻松拿下。   若非想要俘获马匹,更忌惮着已经溜走的清军主力回身,估计汉八旗的损失会更加大一些。   这一次索尼赌对了,心急而来的明军骑兵确实是沿着护驾山而来,有些崎岖不平的道路,确实让明军骑兵的速度大为降低。   当邹城方向再次出现烽烟后,明军骑兵统帅已经是开始破口大骂了,不仅是骂满清骑兵,连同自己人也一并骂了进去。   只看两处都是最高级别的五道烽烟示警的信号,他哪里会不明白,自己的这些同僚是被满清给耍了,对方在唐王河虚晃一枪,又一次转头杀向了别处。   若是自己刚刚绕一下路,这个时候估计刚刚好能将满清骑兵给堵个正着。但是若是绕路,势必会影响到达的时间,若清军攻打的是唐王河,那如今依山而前,速度虽然降了许多,但却绝对要比绕路到达的更早一些。   但眼下,再向烽烟方向突进,这就是自己多绕了个圈子,并且还选择了最难行的道路,凭白给对方多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真是让人分外憋屈!   “看来鞑子的偏师的统帅,是个老于军伍之辈,只是不知道会是谁领军?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你如何智计百出,这次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朱聿鐭策马于距离战场不足二十里的地方,看着左右方向接连烽烟冲天,也明白明军骑兵肯定是被调戏了。   毕竟对方就是骑兵起家的,对于骑兵的运用,肯定要强于明军多多,不过他却并不担心,眼下包围已成,只要各个方向的明军将领稳扎稳打,清军依旧还是在包围圈之内,想要突破出去,单靠智谋还是不行的,还是要以实力来说话。   而自从收到情况满清分兵南下之后,朱聿鐭是实打实的准备先坑杀一批满清骑兵,不求全歼,但至少也要重创其一部! 第394章 混战   接近腊月,北地的寒风吹来,已经是有些森寒入骨。   在西北风的呼啸下,明清双方十数万大军正在为了生存,在方圆两百里的巨大地域之中,奋力的挣扎着。   “陛下所言极是,这部鞑子跑不了!”   虽然因为战场形势的变幻,曾国维不断的打着旗号,但是听到朱聿鐭的感慨,他还是铿锵有力的赞同道。   “报陛下!已经从俘虏的鞑子斥候问出,鞑子总兵力在两万上下,其中满八旗四千余,蒙八旗六千,其余则是汉八旗,其领兵主将乃是一个叫索尼的都统!”   朱聿鐭微微一笑,这时一个亲卫行了过来,在他面前快速的说道。   “索尼?”   朱聿鐭微微一惊,倒是真没想到,还竟然还是一条不小的鱼。   不过除了朱聿鐭外,其他人对于这个名字显然都不怎么看重,这人虽然是鞑子太后身边的心腹奴才,但是却是籍籍无名之辈,除了当年在洪太身边充当近卫外,并无多少带兵经验。   这个索尼在后世可是名声极响的四大辅政大臣之首,历史上曾随谨亲王尼堪征讨李定国,在尼堪兵败身死的情况下,他所带领的军队却是保存了大半实力,安然撤回,足以看出其带兵的能耐。   这家伙到死,也一直是四大辅臣之首,这么高的位置却可以安然老死于床,死后更是被追授一等世袭公爵,要知道四大辅臣,两人横死,另一个向来打酱油的遏必隆都差点横死,此人却是一直四平八稳,还能得一个善终,可见其人手段谋略都是不错的,委实是满清后起一代的翘楚人物。   因为了解索尼的未来,朱聿鐭就更加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家伙,头一次郑重起来,开始在沙盘上仔细的琢磨着,想要全力将这个满清的后起之秀留在这里。   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来,索尼突围的路线也开始清晰起来,自邹城东南虚晃一枪,然后直奔西北。   最新的消息传来,索尼部趁着明军调动之际,以骑兵之利,突袭了立功心切,急行军而来阵脚不稳的林可喻部,三千明军一战而殁,林可喻战死沙场。   清军趁胜急进,险些直接突破明军包围圈,直接西遁而去。   好在,明军人数委实太多,在林部兵败身死之后,葛飞扬、段兴展却是在看到骑兵奔驰之中带动的漫天尘土之时,便即在林部后方重新构筑了防线,虽然两部仓促之间无法修筑工事,但在阵列严密二部面前,索尼部向西突围的道路再次被堵死,只能再次折而向北,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包围圈也是越缩越小,在明军骑兵已经快要追上来之时,索尼终于放弃了侥幸心理,开始全力冲击正北方钱可雄部,试图打开一道缺口。   这也是清军唯一的生路所在,经过一连串快速的试探,索尼也已经清楚,钱可雄部因为之前丘士诚部所发的信号,军队近半都已经增援而去,如今实力已经大减,是最好的突破口。   六千余明军与两万余清军,双方围绕着岗山这处他们进入的口袋处,明清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大战。   没有退路的清军,连续发动了数次大规模的冲锋,硬是用尸体在无数的陷马坑之中填出来了一条通途,向着钱部而来。   以骑兵攻击密集的步兵阵列,这是一种损耗极大的赔本买卖,而且效率极低。   不过清军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在交换比与全军覆没之间选择一样,在满八旗的逼迫下,汉八旗打先锋,以血肉之躯为大军挡住明军犀利的火器,蒙八旗在两翼以骑射牵制明军火力。   而满八旗这一次则没有在后督战,而是在汉八旗以血肉为代价的将距离接近后,来到明军战前数十步便即翻身下马步战。   虽然钱可雄部已经尽了全力,但是数千兵力想要用火器将数倍于自己的骑兵阻挡在外,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当身披数层重甲的清军死士猛的扑上前来,撞向明军的盾阵时,惨烈的肉搏战立即开始。   不过明军却也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怂货,长枪兵后面,投弹手开始不断的点燃着震天雷,一个助跑,便即远远的投掷了过去。   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一个个身披重甲行动不便的死士不断的在爆炸声中惨叫着倒下,他们身上的盔甲能将他们的要害保护的极好,但是腿部、面部、喉咙这些没有被保护到的地方,一旦被爆炸的铁片伤到,便即就是一个前后贯穿伤。   被震天雷过滤了一遍的清军死士,还能顺利冲至明军前面的已经不多,但迎接他们的是无数从盾牌之中伸出的长枪。   长枪如闪电一般的突刺而出,若是直接命中对方咽喉,面部,或者腿部这些盔甲照顾不到的地方,立即就会让其或死或残。但是更多的长枪则是撞在了对方盔甲最厚的胸部,却是无法破开数层铁甲,最多将人向后撞开。面对着三层铁甲的死士,这些长枪也失去了往日间无物不破的强悍。   这些死士在长枪收回的瞬间,再次发力疾奔,沉重的盔甲不仅令其行动受限,更是带来无以伦比的巨力,可以直接将盾牌直接撞开,然后便是如同杀人机器一般,和身扑入明军长枪兵的人群之中,乱砍乱杀起来。   当盾墙不断的被撞开,满八旗死士冲至近前时,明军的损失便即一下子激增起来,尤其是随后的那些步弓手,在没有了刀盾手的遮挡,开始直瞄之后,明军的损失进一步的扩大,数十步的距离,简直可以说一箭就能放倒一人。   这些死士虽然个个悍勇,但是毕竟双拳难抵四手,更别说明军之中还有专门在长枪下面阴人的火铳兵们,这些火铳兵手中的火铳,可不是长枪,这么近的距离下,再多披三层铁甲,也会被铳弹给直接震的内脏碎裂!   许多打出一发铳弹后的火铳兵,便会直接扔掉火铳,抽出长匕首,直接在长枪兵下方偷袭对方下三路,这些死士很多都是先腿部受伤倒地,然后被数杆长枪直接捅成蜂窝煤。   但是虽然这些死士一个个变成死人,但是他们却是成功的打开了缺口,在步弓手的掩护之下,无数锐士冒着漫天的震天雷,在死士打开的缺口跟进,开始与明军展开更大规模的混战。   感谢书友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打赏。 第395章 突破   岗山。   这里的战斗极为激烈,双方根本没有任何试探,直接便即进入最惨烈的对攻模式。   对于明军来说,只要守住了这里,清军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可选,对于清军来说,这就更加不用多说,要么踏着明军的尸体自此活命,要么就是被明军割了脑袋前去邀功!   没有了退路的清军的攻击是极为疯狂的,几乎一瞬间便即将自己近半的兵力全部压了上去。   若不是这地方太过于狭窄,无法展开更多的兵力,索尼都恨不得全军压上,一瞬间将明军压成肉饼!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是寸步不让,就如同一道堤坝,无论汹涌而来的清军如何拍打,始终巍然不动。   不过索尼却是无法沉的住气,虽然他的一系列漂亮的声东击西,成功为他夺来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这富贵的时间却是在当面明军的顽强抵抗下,正在飞快的消逝着。   最多再有一刻钟的时间,明军的骑兵就会大举杀至,若是到时还不能杀开一条血路,那大清这两万大军就彻底完了。   “拜尹图,带你的人上去,一柱香之内一定要击跨明军,为大军打开一条生路!”   索尼目光中的焦虑越来越盛,看着远方那腾起的烟尘,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转头对着拜尹图喝道。   “喳!”   拜尹图没有二话,眼中甚至还闪烁着野兽一般的神采,轰然应命,便即带着身边数百骑飞速而去。   看着拜尹图的背影,索尼却是叹息一声,若是但凡有其他选择,他都不会让拜尹图出战。   因为拜尹图所带领的是,是正黄旗精锐中的精锐,白甲兵。   尽管正黄旗之前是满八旗中的第一大旗,人数最庞大之时,甚至都已经接近两万之多,但是白甲兵数量也一直没有超过千人,入关后的这些年,更是因为战争、水土不服或者疾病等各种原因,已经损失了三成之多。   如今剩下的只有这四五百人,这是一旗的精华,只要有这些人在,哪怕正黄旗被打残打废了,他们也能很快重新培养出一批合格的战士,重新令正黄旗站起来。   可以说,这些人都是种子和薪火传承者,随便损失一个都会令人心痛。   但如今却是没了办法,只能让这些战力最强悍的白甲兵为大军前驱,杀出一条血路来!   白甲兵攻击的是明军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右翼,这些在无数战斗中磨砺出来的杀人机器一登场,立即就让明军有些吃不住了。   他们分工明确,配合更是极为默契,重甲冲锋在前,步弓掩护在后,所过之处明军无人可挡,被压迫的步步后退。   “娘的,跟老子上!”   因为右翼一直处于劣势,一直观注着右翼的钱可雄一把拉下头盔上的面罩,一甩披风,带着亲卫便即赶向右翼。   虽然钱可雄心知肚明就算这些清军突破自己的防线,与大局也是无碍,但是这却是会让自己极为的丢脸。   这个口袋阵并不是仅仅清军所看到的这些人,在钱可雄后方,还有两个旅的机动兵力在等候着,目的就是做到万无一失,彻底将清军围死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   不过这两个旅要到达指定位置,还是需要时间的,而他所要做的,就是争取这一点时间!   不过白甲兵的确是犀利异常,面对着明军的长枪阵,白甲兵数人一级,一人持盾直接撞了上来,一人地滚而来,还有数人在后拉弓直瞄,为进攻的人扫除障碍。   明军不断的倒下,但是却是始终没有溃乱,基层军官战死,便立即有人接替而来,这次军改的军衔制,也让所有士兵都能一眼认出什长、队长,无论是不是自己这队的军官,只要插着白羽的人上前,就会立即服从于上官的指挥。   不过这种拉风的装束,自然也是最为吸引清军的弓箭,尽管这些小军官都是披有重甲,但是在清军重点观照下,伤亡依旧极为惨重。   不同于普通清军,白甲兵们的心理素质极高,对于伤亡的忍耐力也更强,他们可以冒着满天的震天雷快速推进,甚至还会捡起未爆炸的震天雷直接反扔回去,将明军阵势直接炸倒一片。   当钱可雄带人到来时,右翼明军已经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只有招架之力,被打的步步后退,伤亡惨重。   “卧!”   就在战况最激烈之际,一连串急促的哨子声却是骤然响起,听到这哨子声,右翼的明军军官几乎同一时间直接下令道。   正在激战之中的明军,闻令几乎条件反射的下蹲下来。   这种激烈交战之中突然下达的战术动作,一瞬间便让明军倒下许多将士,但是下一刻,炒豆子一般的火铳声便开始响成一片,正在突飞猛进的白甲兵们,一个个就象是被铁锤撞到一般,猛的向后倒了下去,个别距离实在太近的,甚至直接被轰的倒飞而回。   这么近的距离下,火铳的威力已经大的不可思议,只是一轮射击,数百白甲兵便即少了三分之一。   不等清军反应过来,钱可雄便即已经带着亲卫扑了上去。   这轮火铳打击的都是最精擅于突破的锐士,在后面拉弓射箭的白甲兵只是一个楞神间,明军精锐便即扑杀到了眼前。   同样的士气高昂,同样的训练有素,唯一欠缺的也许只是战场经验,明清双方最精锐的军队立即碰撞在了一起,立即激起了满天的血浪。   但清军人数毕竟众多,尤其是双方已经纠缠在一起后,明军远距离杀伤的火器便即沦为无用,无法再起到阻拦作用。   占据人数优势的清军源源不断的涌将上来,在明军右翼上清军人数达到五千以上后,久战之后本就泛力的明军,就算有钱可雄亲自带人救援的情况下,也坚持不下来了,战线多处被密集的清军突破,为了避免被分割包围,右翼明军只能不断的向着中线靠拢,寻求袍泽们的帮助。   在打开口子之后,索尼根本来不及心疼损失巨大的白甲兵,令旗挥舞间,号角声大作,无数清军翻身上马,从这个缺口处,滚滚向北而遁,急急如丧家之犬。   短短一刻钟不到,原本还在与明军纠缠的左翼,中线清军便即快速脱离接触,纷纷翻身上马,追着索尼的大旗落荒而逃…… 第396章 追击   钱可雄是在死人堆里被扒出来的,原本兼顾华丽与防御的盔甲,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全身上下都是污血,也不知道是清军的还是他自己所留的,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而且他带来的三百亲卫,如今还剩下的已经不足百人。   他在这里近六千部下,如今还能站立着的已经不足两千,而且还基本上个个带伤,这场大战若是再持续个半个时辰,估计钱部就要全军覆没于此。   不过清军也不好受,汉八旗冒着密集的火炮与火铳,以血肉冲阵虽然成功的越过火线,与明军纠缠大战到一起,但其部损失却是极其惨重,数千骑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委实不知。   而后续的蒙八旗与满八旗在混战之中,少说也留下了千多具尸体和伤员,虽然钱部已经被打残了,但是索尼的大军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伤筋动骨。   但是纯步兵的钱部,却是根本没有任何追击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呼啸而去,只能徒呼奈何。   眼见清军越奔越远,许多已经大战至脱力的明军将士,直接瘫坐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庆幸自己还能在这样的大战中幸存下来。   在索尼大军越过钱部不到半刻钟,滚滚而来的明军骑兵这才火急火燎的到达,但却是已经为时已晚,清军已经突破防线冲了出去。   根本来不及多说,问明白清军远去的方向,还处在戴罪立功位置上的马有功便即直接挥鞭,一马当先的向北追击而去。   索尼扬鞭驱马,还未走的太远,前方却又出现了一支明军的步兵,只看其列阵的规模,兵力就远比之前的明军雄厚。   但令索尼比较安心的是,这里的地形已经不如之前的岗山处,明军自北而来,只是将自己左侧的道路完全封住,但自己右侧正东方向数里都是开阔地,只要清军一心想要脱逃,这些明军是根本拦不住自己的。   但这个想法刚刚浮现,正东方却是突然出现数面大旗,接着无数的明军便即在索尼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这正是自朱家山移防而来的明军,两路明军一左一右而来,最多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近三万大军会师一块,就能立即将这十数里的道路完全堵上,再想要突破,就不是那么容易之事了。   但越是到了这种关头,索尼却是完全放开了,硬拼是不可能了,之前数千明军当道拦截,他近两万骑就已经损失惨重,再加上之前诱敌之时的损失,他如今手中兵力已经只有万骑出头,这样的数量下,想要和明军步兵硬碰硬,那只是在寻死!   “冲!全军突围!不要接战,只要突破出去就可!”   索尼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号角声声中,索尼带着的满八旗这一次再也不是在后督战,而是一马当先,冲在全军最前,不断的快马加鞭,只想在明军封住口子之前突破而出。   仓促而来的明军,火炮根本就没有就位,虽然极力向前,但是在清军已经到达中线之际,左右两军之间还是有着两三百步的距离,无法形成合拢之势。   不过这场景,却是极为适合明军火铳兵的发挥。   眼见已经无法完成拦截,左右两军的明军不约而同的下令止步,火铳兵出列,分为数队,开始轮番交替向前开火。   冲在中间的索尼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在两侧的清军却是如坠地狱,在无法还手的情况下,明军的火铳兵完全形成了连绵的弹幕,数队火铳兵不断的交替向前,密集的统弹几乎就没有止歇过。   一轮轮的齐射,让清军外围的骑兵不断的惨叫着倒撞下马,随着战马倒地数量越来越多,地面上的障碍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向中心扩展而去,令清军能够急驰的道路也越来越狭窄,最后面的骑兵只能拥挤于一块,彻底失去马速的清军骑兵,更成了最完美的靶子。   在火铳兵一轮轮的齐射之中,清军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快速的消融着。   当明军骑兵赶到战场之时,除了逃的最快、最早的清军骑兵,剩下猬集于一块的清骑,已经彻底被明军步兵团团包围,无数长枪不断的攒刺之下,就如同剥洋葱一般,体积不断的缩小着。   “早降!早降!”   无数明军齐声欢呼着,向着敌人呐喊着,这一仗赢的极为轻松,根本就没有人想要花费更大的代价,彻底屠灭这些清军,不断的劝降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彻底绝望的清军骑兵,不断有人扔掉武器下马投降,这些人立即会被绑了,然后和众多无主战马从人群之中被带出,清军原本还能维持的防御圈,就如同不断泄气的皮球,快速的缩小着规模。   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包围圈之内,已经只剩下了数百依旧不肯投降的骑兵。   通过俘虏的指认,这些骑兵都是满八旗的人,这些人之所以依旧不肯投降,是因为明军从来抓到一个满人,就弄死一个下场,因此没有人愿意投降。   不过这么点人投不投降,已经无关于大局,一层层的长枪兵不断的汹涌而前,数百满兵尽管亡命搏杀,但是却是只能一个个的被刺下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当最后一个满兵被十数杆长枪直接捅成蜂窝煤后,这场围杀终于落下了帷幕。   虽然这场大战击杀的清军还在统计之中,但从明军包围圈之中脱身的清军,目测只有两千余骑,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全军覆没。   在收到前线的消息后,曾国维便即开始收兵,转移向运河西岸,显然吃掉一支清军偏师,明显让他觉得还意犹未尽。   而且他一直都疑惑不解的是,运河东岸明显不是一个打围歼战的好地方,动员这么多的兵力,更是极其浪费的行径,同样的兵力,不,只需要这里兵力的一半,在地形更为复杂的运河西岸,曾国维觉得都可以将另一路偏师整个吞下了。   但是曾国维觉得这两年来,他进步最大的不是调兵遣将的本事,而是政治头脑更加上了一层楼,皇帝坚持的事情,不管理不理解,只要不是明显错的离谱,那按照旨意执行就行了,没必要当一个强项令,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曾国维不知道的是,在清军突破防线后不久,明军骑兵也尾随在后一路追杀,不过大部分骑兵都停留在了兖州不前,而一支近千人的明军骑兵却是脱离了主力,孤独的追了下去…… 第397章 当诛   这支骑兵的统领正是还在戴罪立功的马有功,不同的是,他的队伍之中除了本部人马外,还有两三百蒙古从骑,更有一队人数在百人左右,身份不明的家伙隐藏在内。   更离谱的是,这支军队在消失在兖州城头明军的视线中后,便即找了个地方,全体换上了清军甲衣,更是相互帮助扎上了金钱鼠尾。   这一切,马有功都是在沉默着看着,同时也一样换上了清军甲衣,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扎小辫子,只是换上了一顶带着避雷针的铁盔以及护颈,将他一头长发给严密遮挡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这支原本还盔甲鲜明的骑兵队伍,就彻底变了一副模样,不仅灰头土脸,更是甲胄破破烂烂,令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支已经战败了的军队。   再次奔行数十里,远处一座城池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这里便是曲阜城。   这里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策马驰骋的马有功沉默的看向远方的低矮城池,心中却是无法平静。   这一次骑兵追杀是假的,甚至这一次十数万大军一场大战也都只是一个幌子,全部都是为了掩护他这次的行动,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执行绍武皇帝的秘令,彻底铲平曲阜孔家。   事实上,马有功对于孔家也没有多少敬意,若说从军之前孔家做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对于他这种大老粗来说,绝对是敬若神灵一般的存在。   但在军中待的时间长了,尤其是听到孔家闯贼势大便上表劝进,鞑子占据北京同样上表劝进的奴才嘴脸,尤其是听说蒙古人坐天下时,孔家也是第一个投降的后,孔家的光辉形象便即在他心中轰然崩蹋。   这样一个不知忠孝为何物,不知廉耻为那般,毫无气节可言的玩意,竟然还能自信的称自己为圣人子弟,道貌岸然的将曲阜变为读书人的圣地,安心接纳历朝所给予的衍圣公头衔,享受着历朝历代的民脂民膏,在地方一手遮天,数百年下来,曲阜已经没有几个外姓之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完全靠吸食国家元气和迫害百姓的寄生虫,有何理由苟活于这个世界之上?   而将这样的无耻家族作为圣地的读书人,又该无耻到何等地步?都说读书明志,圣人之道修身养性,按照道理讲,他们应该看的比自己这大老粗更清楚才是,但为何天下读书人对于这种无耻的家族,却从来没有哪个站出来,说两句不是?   哪怕是暗藏讥讽的嘲笑之人,都一个也无,这天下的读书人,也难怪皇帝动不动就大杀特杀,委实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是就算马有功觉得孔家活该被灭族,但是他也同样明白,这事情一旦做了后果可是会捅翻天的,一旦事泄,他的下场肯定会很难看。   唯一让他觉得安心的是,如今的皇帝看起来不象是一个卸磨杀驴的主,毕竟眼前就有一个例子,那个已经再无人提起的永历皇帝,死的那般不声不响,而转头就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之前从来不曾听到任何的战功,却是突然被封为国公,这事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其中有猫腻。   但大家都是场面人,根本就没有一人点破此事,毕竟一个宁可自己会被人非议,也不肯过河拆桥的老大,总是会让人在震惊之余,也会更加的敬服。   再加上锦衣卫指挥使许长语,这个为皇帝干脏活的家伙,在永历皇帝死去的那个时间,也消失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便即被加封为永城候,就更加让人对皇帝敬服了。   种种情况显示,马有功并不觉得自己小命会有什么意外,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皇帝也许会给自己换个身份,再找一个替死鬼,将这件事平息下去,或者就如同那几个被承诺可以在海外建藩的大佬,将自己送出去。   虽然远离故土令人难受,但是比起全家的性命来说,这个安排就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正思索间,他们这支快马加鞭的队伍便即来到了曲阜城下,马有功收拾了心中复杂的情绪,老老实实的躲在了军队内部,那两三骑蒙古人统领便即打马上前,开始呜哩哇啦的对着城头叫嚷了起来。   满清入关已经数年,蒙八旗做为二主子,在中原大地上也横行了数年之久,北地之人但凡身份显贵之人,都能觉得几句蒙古话,当然更抢手的自然是满语。   曲阜城如今城门紧闭,城头上也有一些值守的兵丁,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这样士兵都只是装样子而已。   安然承平了千年,曲阜城的这些兵丁大多都是一些废物点心,吓吓普通老百姓绝对如狼似虎,但在真正的军队面前,他们连一盘菜都算不上,最多算是一些调料而已。   听到下面喊话的人说的是蒙古语,面对着这些二大爷,曲阜城的兵丁虽然听不懂,但却也不敢耽误,一边赔着笑脸,一边立即向上禀报了上去。   不过从他们神情看的出来,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恐惧之情,毕竟孔家的地位可是不一般,经历过这么多的王朝更迭,却从来没有被攻伐过,他们有底气,城下这支‘蒙古’败兵,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很快便有主事之人匆匆来到城头,一番对答下来后,也弄明白这些蒙古二大爷的意思,是要他们提供一些钱粮补给,并且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休息片刻。   看着城下打着花花绿绿旗帜的军队,再验证过货真价实的蒙八旗腰牌,对于城下蒙古人的要求的钱粮什么的,孔家并不缺,立即便即答应了下来。   但是入城休息之事,孔家却是并没有答应,而是语带警惕的告诉城下的蒙古人,明军距离此地委实太过近了,如今还要在曲阜休息怕是会自取祸事!   毕竟一看这些人,就知道是大败而归,明军的追兵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还敢待在这里,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但是这个蒙古人似乎就是一个一根筋,在城下暴跳如雷,一定要入城休息片刻。   不仅仅是他,数百蒙古人也齐齐鼓噪起来,纷纷要求入城休息。   眼见这么多的蒙古人齐声呐喊,也让孔家最后的怀疑消失一空,毕竟明军之中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蒙古人的。   但孔家却是说什么也不同意蒙古人入城,倒不是怕他们敢在城中闹事,而是怕这事传出去后,对势头正劲的大明朝没法交待。   “孔家反了!对抗王师,当诛!儿郎们,给我攻城!”   眼见孔家果然不同意自己的要求,蒙古统领目光中冷芒一闪,立即下令道。   感谢书友年华逝水情谊存、总旗官的打赏,多谢。 第398章 灰烬   这攻城的命令一出,整个曲阜城头的孔家人都直接傻眼了,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这些蒙古人胆子竟然大到这个地步!   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城池,而是整个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他们怎么敢于攻打这里,难道不怕被天下读书人群起而攻吗?   再一想到满清军队,向来有不投降便屠城的前科,孔家人更加的胆战心惊了。   虽然心中自信这些蒙古人不敢屠了这曲阜城,但是却是无人敢打这个保票。   眼见城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分散开来,以一百骑堵一门,将整个曲阜堵的水泄不通后,孔家人更加的恐惧了。这分明就是准备破城之后洗城的节奏,难道这些蒙古人大败之后,想要将这口怨气发在孔家身上吗?   这种异动,甚至连孔家当代家主,刚刚继承衍圣公不足两年的孔兴燮也被惊动了,再也顾不得泰山崩于前,而君子‘安步’而前的礼仪,一路‘疾趋’而来城头。   眼见城外‘蒙八旗’已经开始伐木制作攻城器械,孔兴燮也完全坐不住了,立即派人出城,一队人是向清廷申诉,要求清廷将这支败军撤回去,另一队则是准备南下向明军求援,想召来明军击退这支蒙八旗败兵。   但是孔家承平已久,更兼彻底的崇文贬武,根本就没有勇士能够完成这种高难度动作,战战兢兢出城的两队人,根本就没能跑出去多远,便即被拦截了下来,这些人甚至连抵抗也没有,一被拦住,立即就跪在地上投降求饶。   眼见外援难求,孔兴燮只是思索了几秒钟,便立即令人打开城门,迎接这些蒙古二大爷入城,毕竟这些野蛮人可是不读诗书的,孔圣人的名头吓不倒对方的情况下,那老老实实的听凭处置,才是对孔家最好的举措。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选择自然是最优解,哪怕让外军入城,最多也只会拿些钱粮,基本上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曲阜大肆抢掳,并不会对孔这有统治有什么影响。   但这次面对着要孔家命来的马有功部来说,这就是孔家丧钟敲响的开始。   在城头上孔兴燮高声要求蒙古二大爷稍安勿躁声中,曲阜城的吊城被放下,同一时间南城门也被洞开,一帮子身穿儒衫纶巾的中老年自城里行出,分列两排,向着这些蒙古二大爷们微微鞠躬,表示欢迎。   但是他们欢迎的对象却是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回应这些老夫子的,是一柄柄雪亮的弯刀!   百多骑呼啸而来,根本不需要劈砍,只是高速奔驰而过之时,让弯刀放平,单单依靠马速就足以让这些人直接人头落地了。   百多骑疾冲而过后,原本迎出来的孔家人,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还能站立的,这惊变委实出乎所有孔家人的预料,但这个时候再想关门拉起吊桥,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只能看着这些如野兽一般的蒙古人直冲入城,给全城带来毁灭!   数百骑尾随而入,在那百骑开路之下,数百骑一入城便即化为数股,朝着各个方向砍杀而去,见人就杀,见房屋就直接点燃,一副完全不打算放过一人的模样。   因为明清大战,曲阜孔家的主脉,以及比较近的支脉全部都聚集于这千年以来最为安全的曲阜城之中,虽然曲阜城小墙矮,但在衍圣公的名头照耀下,根本就不需要太过于坚固,历来还从来没有受到任何势力的攻击。   这一次,却是直接倒了大霉,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人真的敢于在曲阜城中大开杀戒,整族都被堵在了这小小的曲阜城中,被人如同杀猪宰羊一般的大肆杀戮。   城池之中原本的守卫,更是跑的比这些孔家宗祖们还要快一些。   整个曲阜城住的基本上都是姓孔的,而为了纯洁城中的血脉,连守城的兵丁,也是孔家远支的人员充当。   这些完全躺在祖宗功劳薄上舒服了千年之久的家族,别说最顶层的孔家主脉人物看不上粗鄙不堪的武人,就算这些充当守卫的远支,也同样看不上这种职业,若非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愿意干这个,平时站个岗更象是在混日子,真正认真训练的更是几乎没有一个。   这样的军队碰上了百战沙场的蒙古人,就完全是羔羊碰到了恶狼,别说象样的抵抗,在这些骑兵面前,还能够拿稳武器的,都已经可以称的上是难得的壮士了。   有这样的守卫,整个曲阜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随着一处处火头不断的腾起,在丝毫没有人去灭火与干涉的情况下,还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曲阜一大半都已经被烈火吞噬。   无数原本还躲在自家地窖之中的孔家人,无不发疯一般的离开这已经快要成烤炉的地窖,根本不管不顾外面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发疯一般的向外便冲。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带着一身的火焰冲出各自的房舍,然后便在剧烈的痛苦之中倒在地上。   朱聿鐭这一次本身就没有打算要钱粮,他要的只是将孔家覆灭,让他即将展开的重新恢复百家争鸣做准备,毕竟如今的大明,是儒家一统天下,想要重新恢复百家争鸣,必然会被天下儒学读书人群起而攻,若这个时候还有一个让所有读书人都信服的精神领袖出现,那必然进而形成一个极为庞大的政治群体,必然会让自己的计划变得困难重重。   粮食烧了就烧了,反正这东西江南多的是,至于银子,这东西自己不长腿,也跑了不了。   只要自己打着为孔家收尸的旗号,将废墟重新挖上一遍,还不是照旧要进自己的口袋。   到时随便拿出部分来打发一下孔家还遗留的后人,就足以堵住天下人之口,毕竟孔家可是积善人家,这样的圣人家族,又怎么可能积累起巨额的钱财,任何怀疑自己拿出来的钱财少的人,都是在亵渎圣人子孙的操守和人品!   朱聿鐭觉得这套逻辑绝对是讲的通的,他的态度也很明确,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烈火熊熊燃烧,一直烧了足足三天之久,最终将整个曲阜城全部吞噬,一日后,终于被‘惊动’的明军快速到达之后,却是对于这座燃烧着的城池,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在火场外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孔家也随着曲阜城大火,全部变为了灰烬…… 第399章 东进   孔家的覆灭,这个消息如同原子弹爆炸一般,快速的向着整个大明席卷而去。   这样的大火,数十里外都能清晰的看到,更不要说依附于孔家,就在曲阜周边定居的无数孔家佃户们了。   无数的人亲眼看到,打着花花绿绿旗帜的清军进了城,没过多久便即火头四起,然后整座城都开始燃烧了起来,所有试图逃出城的孔家人都被截杀于半路,没有放过一人。   在整个曲阜城全部燃烧起来后,这些清军又等待了半个时辰,最后再无人从城中逃出,这才全部打马向北飞奔而去,再无踪迹。然后便是各路明军不断的到达,无数兵马围着曲阜城,却也毫无办法。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清兵,但是这种乡野小民的话,虽然言之凿凿,却并不被人完全信服。   毕竟满清虽然残暴,但也是有脑子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对孔家下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各方都还在等待着更准确的消息。   许多人甚至开始怀疑到明军头上,毕竟明军到达的时间也太晚了一些,一日后才到达,怎么看都象是有猫腻一般。   但是这种怀疑在数日后,曲阜孔家一个亲历惨剧的幸亏者的出现后,便即嘎然而止。   这位孔家的嫡系血脉,虽然被人发现时,已经是重试烧伤的垂死状态之中,但是却还是能将当时的情况全部讲述了一遍,当听到是蒙八旗下的手后,所有人再无怀疑,所有人都相信这必定是清军下的毒手。   虽然绍武皇帝也俘虏了不少蒙古人,但是这些蒙古人一个也没有被编入军中,如今还都在江南各地的矿洞之中做着苦役,更不要说数百蒙八旗成群结队了,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只要各个矿洞稍一清查,就能清楚这是不是绍武这个不要脸做的。   许多觉得满清朝廷不可能这般无智的人,立即就开始行动了起来,开始向各地的同窗,同年打听各个矿洞之事,调查这会不会是朱聿鐭这个从来不要面皮之人干的好事。   当然这个过程注定要很久,而且最后也会将朱聿鐭的嫌疑彻底洗清,因为朱聿鐭为了这个目标,已经筹划了数月之久,他通过看管的锦衣卫,做好可用之人的调查,然后派专人一个个矿调人,当然是以矿难的名义,将这些人的名字划去。   这个时代的矿洞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安全管理,这些俘虏充当的苦力,更是谈不上任何的保护措施,完全就是属于消耗品,谁也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因此有了这么一条生路之后,积极向明军靠拢的一批人,再让他们手上沾点满八旗俘虏的血,就能有限度的使用这些蒙古人了。   不过灭口还是要灭口的,虽然朱聿鐭对于自己人十分的宽容,天大的事情只要抗的下来,就会硬抗下来,实在抗不住,也会找个替死鬼,然后让其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   但是对于外族,朱聿鐭就没这个心胸了,这些一次性用品,绝对是一批定时炸蛋,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说漏嘴,就会将他牵连进来。   至于其他的自己人,就如同负责此事的马有功,就算说漏嘴也没啥大不了的,一来他们不知道这些蒙古人从何而来,二来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蒙古人,这些汉人说了也没人相信。   至于少数特别忠于我大清的,想要拿这种事做文章,那朱聿鐭是不介意,将他们送去和孔家人团聚,都是些不要脸的玩意,大家死在一块也是志同道合嘛!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并没有让朱聿鐭过于分心,他如今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另一路清军偏师身上,不过这一支清军南下之时,却是极其倒霉的直接撞在了金声恒大军怀里。   这一次清军无论人数还是地形,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在朱聿鐭这边将孔家的活都干完了之后,那边依旧还在僵持之中。   若非另一路统帅是冷僧机与鳌拜这两个猛男,而是索尼这个满脑子坏水的货,估计早就撤军而去了。   不过朱聿鐭没有打算再去给这俩货来记狠的,因为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自己这边大军一有动作,那俩现在还表现的极为风骚的猛男,到时肯定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运河这边无事,朱聿鐭也没有心情全军都在这里与满清久持,留下李成栋与阿济格继续对峙,水师再次扬帆北上,同时明军主力也沿运河东侧而进,向着北方大踏步前进。   不过与预料中一样,再向北时,行走的便极不顺畅,行至数十里,整个运河河道,就已经出现堵塞物,根本不用多想,再向北去时,运河之中必然会有更多的障碍等待着明军。   好在朱聿鐭也没有完全指望运河中的水师,事实上明军大半的物资都是经由海路而来,直接送抵天津。   在水师受阻之后,朱聿鐭便即果断放弃水师协同而前,毕竟破坏容易建设难,清军想要破坏航道,实在太过于轻松,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对方破坏的速度,若是一路这般捞将过去,那自己这路大军也什么都不用做了。   沿河而进,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给阿济格的大军极大的压力,让对方时刻要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否则明军突然自后过河,那阿济格的后路就会被切断,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这一路走的并不累,虽然水师的大型战舰无法通行,但是小型船只还是可以绕过障碍物而行,倒是不需要明军自己携带后勤物资,行军速度并不受影响。   这一次朱聿鐭也吸取了之前郑成功的教训,不断的战略欺骗清军,不断的派出骑兵沿河搜寻适合渡河的区域,并不断的摆出渡河西进,意图自后切断清军后勤补给线的架式,令得清军斥候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对明军的警惕,数千清军骑兵始终与明军隔河而对,警惕着明军可能的渡河行动。   数日后,明军先锋已经到达马蹄湖,这里三湖林立,其形如一个巨大的战马马蹄踏出的马蹄印,明军在对岸清军戒备的目光中,突然便即全军折而向东,船队自此折了个方向,沿着大河扬帆东进,骑兵更是万马齐动,急行军向着济南杀了过去。 第400章 战意   河南。   再次进入河南大地的闯营,全军都似乎重新复苏了一般。   闯营自起兵以来,数次遭遇灭顶之灾,但每一次都是在河南大地上重新浴火重生,河南这块广袤的大地,带给闯营的不仅仅是辉煌,还有那永不言败的坚定信念。   自入河南以来,闯营已经连克邓州、南阳、南召,叶县,大军已经准备杀开封府。   不同于湖广明军对于后勤补给要求极高,闯营自入了河南,完全就象是回到了自己家的后花园,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进攻态势,连败开归总兵高第,河南府洛阳总兵更是直接收缩兵力,伊阳,临汝,全力防守,阻挡闯营进入河南府境内。   不过高第虽然在鲁山败退,但其主力损失并不大,与其说是败退,还不如说是保存实力,主动后撤更形容一些。   但是当闯营的矛头放过河南府,直指开封府后,高第却也是坐不住了,重兵驻于襄城,许昌一线,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式,同时紧急向洛阳的三顺王求援。   不过闯营并没有攻打依伏牛山脉,据险而守的高第,而是在叶县沿昆水向东,出其不意直接拿下偃师(漯河),自黄淮平原向北推进,直接兵逼临颖,许昌。   高第于许昌集结兵马,与闯营李过部隔梁水对峙,但闯营却是四面开花,西华、陈州、太康、商水、扶沟等兵力空虚的府县,接连被收复,刘体纯甚至折而向南,兵逼汝阳府,与明军湖广军团汇合,将汝宁府整个一口吞下。   绍武三年腊月间,在朱聿鐭提兵北进兵逼济南之时,闯营各部汇合于许昌,自三个方向压迫向高第部,袁宗第部更是一马当先,自扶沟沿水水北上,直扑开封而去。   许昌会战并没有打响,手中兵力只有不足两万人的高第,面对着十数万的闯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意,直接选择向开封突围。   但是他明显小窥了闯营的老本行,在逃跑和追击方面,闯营向来都是大明军队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高第临阵退兵,下场也就只有一个,那便是直接被闯营追击的溃不成军,高第最后只带着三千余骑兵狼狈逃回开封城,直接选择闭门不出。   在闯营高歌猛进,准备直捣开封之时,河南府的军队终于开始有了动作,洛阳总兵率兵南下南召,对南阳虎视眈眈,威胁明军后路,而三顺王大军则是折而向东,全力救援开封。   毕竟开封作为河南腹地一个重要支撑点,是连接数省的战略要地,特别是如今清军统帅阿济格正在山东与明军主力会战,一旦开封有失,明军就可以自开封东进或者北上,直接切断阿济格大军的后路,而这个责任,是三顺王所无法承担的。   因此虽然趁着明军主力在河南东部南部大肆攻略的时机,全军南下攻入已经兵力空虚的湖广之地,才是上上之选,但是在明军随时可能拿下开封并且威胁到山东战局的情况下,开封城却是由不得三顺王不立即提兵来救。   事实上,对于习惯了无后方流窜作案的闯营来说,后路什么的他们上下都不是太在乎,更别说如今汝宁府已经拿下,已经与凤阳府、湖广连成一片,南阳府的重要性已经大为下降,更别说这里还有闯营郝摇旗部镇守,洛阳总兵想要拿下这里,估计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更别说,这孙子根本就不是在打仗,作戏的成分更足一些。   摆在他们面前的障碍,已经只剩下清廷三顺王的大军,只要击败了这支大军,没有了满清中央军的压制,本就首鼠两端的河南省两大总兵,估计就会直接向大明请降,整个河南可以传缴而定。   在中牟县东,一直恭候着清军到来的闯营与三顺王大军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如今的三顺王手底下的军队,已经有六万余之众,虽然大半都是新召募的青壮,但是却也是得到了数月训练,在三顺王嫡系作为骨干支撑下,他们的战力也是不容小窥的。   而闯营在这几年不断连续作战之下,通过残酷的自然淘汰,全军上下亦是焕然一新,虽然还达不到当年闯营巅峰时的状态,但也已经摆脱了初至湖广时残兵败将的凄惨模样,士气高昂,斗志昂扬。   在战场上,只要敢玩命,哪怕是杂兵都能创造奇迹,更别说锐兵数量已经极为惊人的闯营了。   若说之前闯营还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才打着大明的旗帜征战,但如今在朱聿鐭明诏天下,愿意给他们海外封王建藩之后,现在他们就是为自己的未来而战了。   虽然闯营是坚定的反清派,但是他们却也不得不考虑,当满清倒下后,大明会对他们进行追责的可能性。   大明皇帝一向是宽容的,对造反者从来就没有说赶尽杀绝的,万历、天启年间山东闻香教,被官兵揍趴下后,除了领头的徐鸿儒,其他头目都只是让他们立下字据,不再立社结香众,就此了事。   就算最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在崇祯十年杀的李自成只剩下十八骑后,大明各地的反贼个个遭到重创的当口,也同样没有穷追刨了他祖坟、已经穷途末路的张献忠的债,依然接受了张献忠的投降,并没有趁机赶尽杀绝。   虽然这最后被证明是放虎归山,但确实是历来的皇帝都没有过份逼迫大明百姓。   若是崇祯手底下的文官集团以及地方士绅们,在崇祯十年后不再横征暴敛,不再将赋税转架在普通百姓身上,不再骚主意一个多过一个,剿饷、练饷、辽饷就此停止下来,说不定大明还真能借这个机会,再续个十几年的命。   按照大明朝那帮子官僚们的脾性,这个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十成的。毕竟闯营自起兵以来,弄死的文官士绅已经不计其数,他们与士大夫阶级,是完全的对立状态的。   如今有了这个出路,闯营上下都放心了许多,就连最排斥大明的党守素、贺珍等,如今的作战心态都悄悄发生了改变,变得更加积极主动,往日的抱怨声也少了许多。   “叔伯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拿下当面这些数典忘祖的驴球子,咱们就能回陕西了!”   如今的李过已经一扫往日的阴郁之色,策马奔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闯营阵营之前,不断的发出高呼声。   “必胜!”   李过每过一营,迎接他的都是直冲云霄的回应。   尤其是闯营之中的老将们,个个都是有些眼眶湿润,胸中豪情万丈,双目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清军,炽烈的战意不断的腾跃着。 第401章 选择   济南城下。   这座城池在大明的历史上,是有着极其浓墨重彩的数段历史。   明初大将军徐达拿下济南城,标志着大明北伐之路的全面展开。成祖朱棣之时,更是差点直接饮恨于济南城门处。   明末,济南更是见证了王朝的衰亡,多尔衮、岳托入寇山东,济南府人口十去其九,数十万青壮男女,如同牛羊一般被绑缚双手,成群结队的被掳去辽东。   如今,朱聿鐭再次带领着大军到达城下,就似乎是一个轮回,当年老朱北伐第一战打的是山东,而他北伐也同样如此。   不同于徐达是硬碰硬,以武力击败山东元军,最后才拿下的济南,朱聿鐭就轻松的多了,清军主力被牵制在济宁,又被运河阻挡,就算想要救援济南,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的到的。   虽然如今的济南已经得到过满清的加强,城中守军数量至少有六七千人,但这点人马,在朱聿鐭所带着十多万大军面前,依旧脆弱的如同纸片一般。   不过此时的朱聿鐭却并没有志得意满的模样,相反完全是被济南城的清廷文武给气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次济南城在被朱聿鐭例行公事的劝降后,竟然给了回信,他们的要求竟然是宽限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更是给出了解释,只要他们能守住济南城一月,满清就不会追究他们在清廷手中家人的责任。   别说这个借口朱聿鐭一听就知道是从三国演义中学来的,就算满清最近真的补了这条规矩,朱聿鐭也不会放在心上,一群汉奸走狗的后代会如何,管他屁事。   不过朱聿鐭显然也不是个东西,尽管明知对方是假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但朱聿鐭还是十分大度的表示接受他们的要求,毕竟他挖掘地道,等待攻城火炮的到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同意归同意,明军的进攻却是不能停的,他不会让大军屯于坚城之下毫不作为,这是兵家大忌。   比如说趁着这个机会,先把济南城的护城河给填了,将城外的梅花桩全部清理干净,为大军进攻扫平道路等待工作,他可没有答应停止下来。   果然,在明军开始进行这些工作后,济南城根本就没有再派人来送死,而是直接选择开炮,放箭对明军施工人员进行打压。   而朱聿鐭也顺理成章的直接用可以跟随军队行进的火炮开始还击,一天的时间,便在双方相互的炮击声中度过。   明军人多势众,在火炮的掩护下,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即将济南城外与齐河相连的护城河切断,并且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填出了一条数百步,足以让大军畅通无阻通过的坦途。   靠着火炮对轰的巨大噪音,地道的挖掘工作进行的也极为顺利,夜晚时分便即挖到了济南城的墙基下方。   但是还不等明军向里面运送火药,早就设了大瓮监听地道挖掘,等候已久的清军,便即直接反向挖出一条地道,直接向里面灌水,彻底瓦解这一攻城利器。   数年下来,清廷也不是没有能人,虽然他们还无法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明白火药是在密闭的环境之中,才会剧烈爆炸的原理,但是破解办法,却是现成的,直接反挖洞,然后灌水就齐活了。   毕竟我大中华,上下五千年,真正和平的时期都不长,而不断的战争才是永恒的旋律,种种战争的方法,都已经被经历过总结过,这反地道的技术,更是已经流传了两千多年。   之前不断的被明军得手,并不是清军统帅都是白痴,而是他们全都是被故有的经验给误导了,毕竟挖掘地道的工程,可不是挖一条一两人并排而行的道路就可以了。   地道太小的话,根本不可能动摇城基分毫,地道若是比较宽阔,倒是可以自下让城基蹋陷下去,但是如此宽阔的通道,不用木料支撑,根本就维持不住。   一路挖到城基下方,还需要先用木料支撑着城基,然后在内战火烧毁木料,使其断裂然后带动城基陷落,而木料燃烧又是需要空气的,因此又需要众多的中空竹筒为地道内换气。   这些工作是极为繁琐的,所以一般对付挖掘地道,有经验的将领更是可以看一眼插在地里的竹筒数量,观察敌方运入地道之中木料的多少,就能判定出来地道挖掘的进程。   自古以来,这么大的工程,没个十天半月都是无法成行的。   守军将领也是因为这个常识,才会在前期明军开挖之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却是想不到明军需要的地道,就只是几人并排就可的规模,而且也不需要木料,更不需要换气。   因此才会一次次的被明军得手,直接爆破掉了城墙,化天堑为坦途,以极小的代价一次次拿下坚城雄关。   但是济南城的文武还是小看了明军,也小看了朱聿鐭这个来自未来的怪胎,这种应对方法早就在朱聿鐭的意料之内。   明军挖掘地道,并不是惯例的直线,而是在到达城墙边缘之下后,便即转了一个弯,再横向挖上一段距离。   而且明军这次挖地道并不仅仅是在地下挖,在地下埋好了火药后,更是再转一个方向,向上挖掘,直至碰到城基位置,这才再次放上特制的巨钟。   这种可以称的上是巨型的震天雷,甚至连引线都是在铁皮上方,根本不怕被人用水浇灌。   所谓人多势众,在朱聿鐭这里的表现就是根本不要脸皮的,短短一天之内,他硬是挖掘出了一百余条地道,虚虚实实,任君自选。   若是守军每个地道都反挖地道,那根本就不需要明军挖掘地道了,守军自己就会将城墙挖蹋,但若是有一个没猜对,那这城墙就注定还是保不住。   “都已经安排好了么?”   随着一个个负责挖掘地道的将领不断的前来汇报,朱聿鐭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盛,淡笑着询问道。   “回陛下,已经全部完工,只等一个时辰后引爆!”   已经忙碌了大半夜的各个将领尽管疲惫异常,但还是抖擞着精神的回答道。   “一个时辰后就天亮了,到时就要全面进攻了。都说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选择,有的只是我全要。这回老子倒要看看,你们会不会全要!”   此时的朱聿鐭,一口一个果脯,舒服的斜靠在软蹋之上,目光似乎越过了厚厚的大帐,心中亦是愉快的等待着济南城文武的选择。 第402章 噩耗   济南城的告破,是在意料之中之事。   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济南城的城墙被连续开了十几个口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本坚城的模样,满天的碎石纷飞,处处都是被震的七晕八素的守军。   当数个旅的明军从数个方向突入时,更是看不到丝毫的抵抗,面对着如潮水一般涌入的明军,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守军,纷纷十分明智的选择放下兵器投降。   唯一的抵抗也许就是满城的士绅们,这些士绅们一看到明军入城,纷纷哭喊着向明军哭诉,不是他们不降,而是被巡抚与总兵这些外乡人逼迫在家,敢无令外出者皆杀无赦,这才没有与王师里应外合,共破国贼。   但是他们这次真的是秀才遇上兵了,这些士兵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这些士绅们在说什么,只要是阻挡他们前路的人,无论是谁都会直接被格杀勿论。   至于这些士绅之前是什么地位,有着什么样的功名,官兵们的刀子面前,都不值一提,就如同杀猪宰羊一般,直接横杀而过。   巡抚衙门,还有知府、知县衙门,此时除了还挂在梁上的几个主官外,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连总兵府都不例外,在快速的接手了府库、武库、粮库之后。   有组织的清算便即立即展开,一户户朱门,不断的被撞开大门,面对着无数哭喊着冤枉的士绅们,官兵们没有一个手软的,这不仅仅是皇帝的命令,更是他们捞取外快的营生,至于士绅们怎么想,这些官兵们根本就管不着,也懒得理会。   对于济南城冲天的哭喊声,朱聿鐭也两样不在乎。   皇帝的权威来自于杀戮,更来自于言出必行,只要这个规矩定下了,那就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贯彻下去,更别说,他对于这些士绅们,本就没有丝毫的同情。   明末时代,朱家宗室看似每年的钱粮极多,但是实际上,除了那些有封地的王爵们,其他镇国将军之类的旁支,可能十数年都没有领过俸禄了。   毕竟每年大明收上来的赋税才多少,若是这些人全部都有俸禄可领,那别说支撑起九边的军队了,收上来的赋税还不够这些人分的,还需要皇帝再自掏腰包补贴大半进去。   宗室藩王们虽然横行无忌,但却全部被限制于一地,为祸也就数十处,根本不可能弄的天下大乱的程度。   真正让整个天下一地鸡毛的,就是眼前这些士绅、官僚们,他们如今这般凄惨的哭嚎哀求,想必当年他们转嫁赋税,逼的无数百姓家无粒米,家破人亡之时,也曾有百姓这般苦求于他们赏口吃食的吧。   既然他们可以无视那些百姓,坐看他们哭嚎着冻饿而死,或是自此沦为流寇盗贼,那做为食物链最高级别的自己,坐看他们家破人亡,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吧。   轻松拿下济南城后,朱聿鐭也没有耽误,立即传缴整个山东,要求地方文武立即做出选择,半个月内必须前来济南见驾,否则便以谋逆罪论处。   想必这最后通牒伴随着济南城士绅被扫荡一空的消息,估计会让所有人明白,他们该何去何从。   半个月不到,山东各地已经全部倒戈而降,每日间匆匆向着济南的车马络绎不绝于道,盛况空前。   对于山东各地的文武,朱聿鐭为了安全起见,在集中见了一面后,便即打发他们回府,不过却是将原本的治所全部打乱南北对调,并且各府城均派驻一队锦衣卫,以及数量不等的明军驻守。   至于各地的原清军,则是全部召来济南听调,暂时充当大军辅兵,以确保山东在他离开后,不会再生出什么乱子。   至于肃清山东的汉奸走狗,朱聿鐭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而且这个任务,他觉得交给对山东士绅苦大仇深的郑成功来处理,应该更加的合适。   探马来报,阿济格已经自济宁退兵,虽然在李成栋的追击中损失不少兵马,但是主力依旧无损,如今已经大踏步退至临清州,随时有东进而来的可能。   被动应对,不是朱聿鐭的作风。   在探知阿济格已经到达临清之后,朱聿鐭没有多耽误,留下受伤严重,已经返回南京休养的钱可雄副将郭慧,率其部剩余八千人驻守济南后,主力开始沿大河向西,主动迎击阿济格的主力大军。   经过邹城一战,缴获众多的明军如今骑兵数量已经近两万,虽然大多是骑马步兵,论起骑战也许不是清军对手,但是若是组成骑墙阵,却也不会弱于清军分毫。   两万骑兵,七万余步兵,这是朱聿鐭如今手中的力量,虽然与满清军队数量已经稍居劣势,但是朱聿鐭却是丝毫不怵,主动迎击而来。   但行至高唐,朱聿鐭却是停了下来,因为一个令他揪心的消息传了过来。   绍武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满清以‘阳为顺清,阴为助明’的罪名,将郑芝龙及其族弟、妻儿百多人全部斩于菜市口,并且将一干人等首级快马送至天津。   刚刚到达天津还没多久的郑成功,直接被满清送来的百多颗亲族的首级,给激的连吐数口鲜血,整个人直接昏迷不醒。   对于这个情况,朱聿鐭是真的被惊到了。   他印象之中,历史上的郑成功就是在长子郑经私通乳母,并且生下一个儿子,他下令斩杀逆子被其族兄郑泰拦下,急怒攻心之下,又突然接到父亲及一干亲族被斩于京城后,直接气的一病不起,进而药石无用,英年早逝。   朱聿鐭是真的怕了,他害怕郑成功就如同历史上一般,就此一病不起,那这个乐子就大了。   郑成功麾下的水师,是他能够稳居江南,从来不担忧满清能够过江的重要凭仗,更是他敢于远距离跨海登陆北方,在天津安排一个钉子户的依仗所在。   一旦失去了郑成功的约束,郑家庞大的水师势必会群龙无首,分裂内讧就成为必然。   若是十年之后才出现这种事,那朱聿鐭还有自信凭借积累起来的威望,让郑家水师不敢有所异志,或者已经弄出另一支船队平衡郑家水师,不至于彻底的依赖于郑家水师。   但如今,郑成功是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一旦郑家水师有变,那这次北伐就立即会变数多多。   在心中彷徨之际,朱聿鐭也只能暂时停止向前,停留在高唐,等待着天津方面接下来的消息。 第403章 掩杀   在朱聿鐭为郑成功的安危揪心不已之时,远在开封府的闯营与三顺王的大战,也已经全面展开。   三顺王指的是孔有德为恭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三人,历史上他们三人还曾被改封为三南王,孔有德后改定南王、尚可喜为后改定平南王、耿仲明为后改靖南王。   只是这个时空中,他们已经没有了南下的机会,这三南王便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孔有德与耿仲明交好,但是与尚可喜却是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三人都是辽东人,又都是在东江毛文龙麾下听调,又同是毛文龙义子军出身,更巧的是,三人父辈都是被满清斩尽杀绝的,最后却是全部归降于满清,委实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孔、耿二人擅陆战,尚可喜擅水战,这三人在毛文龙死后,尚可喜居于东江,孔、耿二人则是跨海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最终孔有德叛乱出逃辽东的途中,在海上很是被尚可喜好一顿收拾。   后来连续数次攻打东江,都被尚可喜用水军好好教育了一番如何做人,但当尚可喜登陆后,却是无论他带兵几许,如何筹谋战事,却每次都没有任何意外,均被孔有德打的怀疑人生。   三人可谓是欢喜冤家,这辈子就没有真个好好相处过,就算全部投降了满清后,依旧是处处明争暗斗。   不过对于他们三人这种争斗,满清方面是极为乐意看到的,向来不曾有过任何的约束。   这种争斗如今到了战场上,也依旧是如此,三顺王相互之间根本就不服对方,谁也不会听从对方的指挥。   而这一次统率三顺王的是已经被严重削弱的两红旗,更可怕的是,两红旗原本的核心代善已经于去年病死,如今上位的是满达海这个三十岁不到,便即一身痨病的家伙。   只看他病怏怏的,连日行军下来已经面无人色,一天到晚大半时间都在闭着眼睛回气的模样就能知道,这指挥大军作战的重任,他是根本不可能挑的起来的。   不过阿济格显然也明白满达海这家伙的状态,到达洛阳后满达海便即一直在府邸休养,指挥大权已经全部落在了阿济格心腹巴哈纳,与积极向他靠拢而来的多尔衮心腹谭泰手中。   这两人都是满清的后起之秀,虽然不似父辈一辈子都厮杀在战场上的能力,但有着皇族身份的他们,还是可以稳稳的压制着三顺王,进而完成在战场上的协调。   在清军援军到来之后,闯营便放开对中牟城的攻击,坐看清军辎重入城,大军后退数里,静待即将到来的决战。   两军在中牟城东列开了阵势,北起官渡古战场,南跨韩寺镇,直抵姚家镇的数十里宽阔战场上,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口血盆大口,从三个方面围向清军以及中牟城,场面蔚为壮观。   清军的兵马在六万上下,只有闯营的三成不到,但是却近半都是骑兵,战场机动优势极大,数量不多的步兵,则是驻守于中牟县城之外,背靠城墙列阵,与闯营遥遥相对。   骑兵本就不是防守的兵种,在闯营数个方向压迫而来时,清军骑兵军团已经开始全面运动起来。   粮草辎重全部放在中牟城中的清军,奔袭游走之际,没有丝毫的滞涩,让开闯军正面,不断的在两翼反复的佯攻。   尤其是蒙古骑兵,更是将骑射发挥到了极限,一波波的箭雨不断的借着马速呼啸而下,令得闯营将士一片片的倒下。   不过倒下的大多都是刚刚聚拢而来的杂兵,这些杂兵的作用也只是在消耗对方的军力与精力而已,虽然不断的有杂兵崩溃而逃,但是在后方督战队的刀子面前,这些杂兵却是没有退路,只能不断的在清军与闯营锐兵之间,来回的乱窜,哭喊声响彻天际。   虽然有督战队在后面维持,但杂兵对于伤亡的忍耐力是极低的,只是半个时辰不到,闯营左翼的杂兵便即兵败如山倒,在蒙古骑兵反复的冲击中,化为冲天的海浪,直接倒卷而回。   大军一旦溃败,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够阻挡的,督战队也失去了作用,被败兵直接冲散,被动的被他们席卷着,身不由已的随着人流冲向四面八方。   如此轻易的就击溃数倍于自己的闯营,蒙古骑兵士气大振,最擅长打追击战的他们,立即便开始了全面追杀。   左翼的大败,但因为距离的缘故,并没有引起连锁反应,中军虽然开始有些不稳起来,不断的出现骚动。但是右翼闯营,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在稳步的前进着。   中军的这些骚乱,很快便被闯营锐兵给压制了下来,但是左翼崩溃的情况下,中军只能原地维持秩序,只余下右翼因为有地形的优势,清军骑兵不能发挥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进步的步伐,不断的向着中牟城靠近而来。   无数的败兵在距离他们一两里之外的地方,如同洪水一般的席卷着大地,几乎将整个大地完全填满,蒙古骑兵呼啸自后追杀,原本整齐的队伍,也因为不断的分兵追向四面八方,而变得越来越分散。   “还真是杀的欢啊。”   李来亨此时正立于一处庄子之中,透过残垣断壁,观看着庄外那一幕幕人间惨剧,眼中的寒光却是越来越盛。   左翼的溃败,是必然之事,也是闯营事先便已经商量出来的结果,自然也是有所准备。   不同于绍武皇帝酷喜精兵的策略,闯营军中上下依旧还保持着杂兵、锐兵、老营三层阶梯构造,在需要的时候,牺牲杂兵换取胜利,对于闯营来说,完全就是吃饭呼吸一般的正常。   溃逃之时的人群,跑起来的速度是惊人的,只是半刻钟时间不到,无数的败兵已经呼啸着自远方掠过,不是没有人想过进村,只是逃跑之时,人们往往都是随大流的,很少有人还能脑子灵光的脱离大队躲避追杀。   偶尔有敢于脱离大队进村的,也立即被老营骑兵给按翻在地,若有人敢于大呼的,都会被直接就地斩杀。   滚滚的人流呼啸而过,后面便是狂笑着策马徐徐跟随在后的蒙古骑兵,他们不断的交替冲锋而前,将落后的杂兵一个个砍翻在地,不断的逼迫这些败兵玩命的奔逃,直到将这些人的体力全部耗光,那才是真正大屠杀的开始!   只不过他们这次却是打错了算盘,在蒙古人正嘻嘻哈哈的追击之时,数个村落之中都有闯营骑兵冒出头来。   然后在蒙古骑兵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数百骑为一队的骑兵快速的横过田野,向着早就不成队形的蒙古骑兵掩杀而来…… 第404章 出击   这些蒙古人,从来没有与闯营交过手,更不会清楚,闯营之中的骑兵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闯营自从被北方赶至湖广后,便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不仅军中之前百万‘雄师’变成残兵败将,更是连引以为傲的骑兵亦损失大半,尤其是李自成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三堵墙’骑兵,更是只剩下了两千骑不到。   在湖广征战数年,这两千骑也快速萎缩着,在与朱聿鐭勾搭上之前,闯营上下剩下的骑兵已经不足五千,王牌三堵墙骑兵更是已经不足千,潦倒之极。   好在朱聿鐭这个皇帝足够争气,连战连捷之下,将明军整体的气势都带动了起来,尤其是江西会战大败满清南征大军后,更是赐下近千战马以及三倍于此的挽马。   对于闯营来说,这些不适合战场的挽马也是极其富贵的军事力量,其中大半在朱聿鐭看来不合格的马匹,也被闯营当作战马使用,加上自己的缴获,闯营在这次北伐之时,才有了万骑规模,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气象。   而这一次,本就是闯营最拿手的败退诱敌之计,当蒙古人纵马追杀杂兵之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   以李来亨亲率的三堵墙为先驱,以整击零,直冲入蒙古骑兵之中,势如破竹!   更多的闯营骑兵不断的从各个村落之中跃出,不断的汇合向前,如同一股飓风,侧击横扫整支蒙古骑兵军团。   这才是闯营最擅长的战法,以杂兵崩溃进而诱敌,然后突出奇兵重创敌人。   这并不是诈败,而是真败,但败的只是杂兵,闯营主力受损并不大,而且还可以从这些杂兵之中,挑选出来足够多的青壮补充主力损耗,这也是闯营虽然屡战屡败,但最后却是势不可挡的根由之一。   不过蒙古人终究也是世世代代的强盗出身,一见势头不对,他们逃跑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闯营,在接连击溃数支蒙古骑兵后,其他风势不妙的蒙古骑兵,已经一溜烟的逃回主力方向寻求庇护。   但是这一仗,闯营也是取得了极大的成果,斩首杀伤至少数百蒙古骑兵,俘获战马更是过千,更重要的是,一战将闯营的精气神彻底给激发了出来。   尤其是三堵墙的骑兵们,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似乎已经将他们胸中那已经熄灭大半的热血再次点燃了起来,无数呐喊咆哮的声音,不断的在闯营骑兵之中响起,似乎想要将心中的憋屈彻底的发泄出来。   闯营并不缺乏合适的骑手,缺乏的只是战马,在俘虏众多的战马之后,闯营的骑兵数量不仅没有因为这一场短促的突袭战而减少,反而数量更上了一层楼,一万余骑的骑兵军团汇聚而来,更是让三军都开始欢呼起来,士气大振。   闯营骑兵的出现,也是让清军方面立即开始警惕了起来,再也不敢似方才那般如入无人之境。   在战场上,配合步兵作战的骑兵数量并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他们的存在,对方骑兵就不能横行无忌,为所欲为。   因为只要被对方的骑兵给纠缠住,那等对方的步兵围将上来,那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就完全是步兵面前的一盘菜,由不得他们还能任性妄为下去。   战争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进入第二阶段,那便是闯营真正发力开始攻城。   对于闯营来说,歼灭多少敌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取得足够的物资以养活他们庞大的军队。   而清军援军带入中牟城的大量钱粮物资,就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只要有足够的钱粮,闯营就无惧任何的挑战,他们不仅擅长野战,同时也擅长逃跑。   只要物资足够,他们能将任何敌人拖死拖疲,直至敌人虚弱不堪之时,就是他们反戈一击之时!   这就如同下棋,攻敌之不得不救之地,只要拿下中牟城,不仅可以解决闯营的后勤问题,还能让清军成为无根之萍。   毕竟没有了粮草物资的支撑,清军就算战力盖世,只要不能一击将闯营彻底打跨,那他们就只有火速退兵向后方就食一条路可选。   唯一的遗憾是,这次被闯营坑到的是最擅长逃跑的蒙古人,而不是满八旗或者汉八旗,否则这一次的战果必然更加的大,对敌人产生的威慑也必将更加的大。   如今蒙古人虽然被抽了一记闷棍,但是因为逃跑的足够快,损失却并不大,相比而下,闯营损失却还是在蒙古人之上,更是被击破大军左翼,战略、战术目的均没有达到。   不过在闯营骑兵接替左翼位置后,闯营的进攻也顺畅了不少,虽然中军与右翼被清军骑兵来回的袭扰,不断的有将士倒伏沙场,但是清军大规模的进攻,却是被扼止住了。   只能坐看闯营不断的接近着中牟县城,却是没有太多办法。   “两红旗出击,蒙八旗、汉八旗辅助,务必尽快击溃明军骑兵!事关我大清万世之基,此战务必全力向前,有敢推诿不前,擅自后退者,皆杀无赦!”   谭泰目光阴冷的看向所有将领人,话语中也已经变得杀气腾腾。   已经被闯营打中七寸的清军,也没了太多选择,只能全力击溃明军骑兵,否则大军被牵制之下,根本无法击破闯营对中牟城的攻击浪潮。一旦物资被抢或被焚,清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们是来剿灭明军的,不是为对方送补给的。   在谭泰的严令下,清军各部将领却是悚然而领命,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有任何的迟疑。   在闯营不断缓慢的接近中牟城之时,数万清军骑兵也已经开始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   以两红旗为锋矢,左为蒙古人万骑,右为汉八旗近万的的骑兵,三倍于闯营的兵力优势之下,所有清军骑兵都是战意高昂,人人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号角声声中,清军骑兵开始缓慢的策马而前,在缓步行过里许后,两红旗首先打马加速,片刻间马速便即已经提到了最高,向着距离自己只有数百步的闯营骑兵飞扑而去。   在他们左右,蒙汉八旗骑兵也开始加速,自天空向下看去,无边无际的骑兵奔涌着,人如虎,马如龙。带着势不可挡的无匹气势,向着闯营骑兵席卷而来! 第405章 对冲   闯营骑兵并没有退意,事实上,一看到两红旗的旗帜,许多三堵墙以及闯营的老兵的眼眶都开始红了起来。   这并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   一片石之战,是闯营永远的痛,但是不同于北方明军对于满八旗骨子里的畏惧,闯营对于满八旗并没有太多的畏惧,更多的是深如大海般的仇恨。   闯营上下并不觉得自己是败于清军手中的,他们觉得他们之所以在一片石战败,是因为被满清钻了空子,在闯营与吴三桂已经打到白热化,即将彻底击败吴三桂的这个时候,被满清给偷袭了。   而且就算没有缓过这口气,但在山西数次与满清的大战,闯营都没有处于明显的下风,甚至田见秀甚至在自己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正面击败过满八旗!   若不是姜瓖这个杂碎在关键时候扯旗选择,闯营与满清在地形复杂的山西也许就会成为拉据战,而不是再次被姜瓖背后捅了一刀,再次惨败于山西,然后直接一蹶不振。   因此,许多闯营将领的心底,是不太看的上满清的,认为这些鞑子除了偷袭之外,并没有传闻之中那般的三头六臂不可战胜。   只是历史上的闯营始终处于粮饷不足,装备奇缺,并且被大明进行上下猜疑,被地方士绅完全孤立的环境中,始终没有能再次积聚到足够的力量,与满清真正的再来一战决战证明自己。   如今虽然面对的不是满清主力,但闯营也远远没有恢复到之前的鼎盛时期,但是骑兵的盔甲武器,在这个时空中,却是并没有被大明朝廷百般限制,经过数场大胜的战斗,已经通过缴获得到了大部分的补充。在实力恢复了些许后,这一战却也勉强算的上是再一次的正面决战,但他们却不愿意低头认输!   “报仇!雪恨!”   在呼啸的清军袭来之时,闯营同样也是号角声大作,骑兵开始加速,以攻对攻,哪怕敌众我寡,也誓要再次大战一场!   双方骑兵轰然撞于一起,立即血雨纷飞,残肢断臂落的到处都是,无数来不及躲避的骑兵轰然撞于一起,然后摔的骨断筋折,最后被无数后续的战马不断践踏,化为肉泥。   战争是一个残酷的丛林法则,单靠一腔血勇却没有技巧的话,也注定难以久远。   闯营骑兵军团虽然不断的膨胀着,但是其中的新兵毕竟占了多数,这些只有一腔血勇的士兵,尽管不断的奋力冲杀,但是所能取得的战果却是并不多,反之自身的损失却还要更大一些。   但是两红旗也已经不是皇太极时期的两红旗了,有一个墙头草左右倒的旗主代善,两红旗上下也已经适应了这种左右逢源的生活,再加上北京的优渥生活,更是将两红旗的作战意志,以及身体都腐化了许多,很多时候他们的动作都跟不上他们的本能反应,只是突破了数列闯营骑兵后,便即维持不住高速进攻的态势,无法形成谭泰原本所设想的凿穿战术,双方开始陷入了混战之中。   紧接着蒙汉八旗的到来,却是出乎意料的进展顺利。   蒙八旗尽管也因为满清的厚待而战力有所腐化,但是比起满八旗,他们因为生活在多灾多难,需要与天地争命的草原上,反而战力并没有退化多少,正面相搏之时,完成将闯营新兵给压制住,不断的向前推进着。   而汉八旗表现同样不俗,在闯营左翼也已经取得了优势,不断的挤压着闯营骑兵的空间,更是有余力分出部分军力,绕向闯营侧后,对闯营完成半包围的态势。   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出于一种不服输的劲头,精气神已经提上来的闯营骑兵,却是人人奋战,一时间整个战局处于胶着状态,短时间内,清军想要彻底击溃闯营,却是没有可能。   在明清双方骑兵大举混战于一起时,处于中军的李过并没有干看着,令旗挥舞之下,在中军之后押阵的刘体纯、贺珍部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大军大踏步的向着战场而来。   眼看着明军步兵已经参与进来,居后指挥全军的巴哈纳,也同样发出号令,命处于最外围,正向明军骑兵侧后迂回的孔有德、耿仲明部掉转方向,拦截明军步兵,给骑兵争取时间。   孔、耿二部应令而转,数千骑叩击着大地,呼啸着向过万的明军步兵呼啸而来。   刘、贺二部并没有理会,麾下千余骑兵护卫在侧,步兵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向着孔有德部迎击而来。   到达明军阵前一箭之地外,孔有德与耿仲明部直接划过一个半圆,让开正面,自侧翼向刘贺二部席卷而来。   但是这一次,明军骑兵却是动了,丝毫没有畏惧,尽管人数处于极端的劣势,但却依旧毫无畏惧的冲锋而前。   而刘、贺二部,却是似乎没有发现这支骑兵已经快要与数倍与自己的清军激战,向前的步伐根本没有停滞,对这支骑兵似乎有着十足的信心!   孔有德此时脸上已经充满狞笑,区区千余骑兵也敢挡他的去路,他似乎已经看到一次冲击之后,对方已经溃败而逃,自己全速冲入毫无防备的明军步兵之中的场景了。   但是这一交手,却是令孔有德差点直接饮恨。   对面的明军骑兵相互之间的配合极其的默契,数人一组联手而来,孔有德刚刚一刀劈翻一员明骑,但是转眼间两枪一刀同时而至,孔有德勉力抽刀挡开一枪,矮身让开当面一刀,但侧面的长枪已经刺入肋下,若非关键时候,孔有德猛的一扭老腰,让开些许空当,长枪估计就不是擦破皮肤,而是贯体而过了!   惊魂未定的孔有德,在接下来数列明军的冲锋之下,不断的左支右挡,最后身披数创,这才与这千余骑明军交错而过,但冷汗却是已经浸湿后背,目光中再没了张狂,而是多了许多忌惮。   双方交错而过,孔有德堪堪组织好部下重新列阵,对面的明军却是先一步再次排列好骑阵,于沉默中,再一次向前冲锋而来。   孔有德目光顿时有些收缩了,因为他发现对面的明军骑兵损失似乎并不大,最多也就一两百骑的模样,面对数倍于己的敌骑,这么少的损失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了!   但眼下根本不容他多想,只能再次号令全军,继续冲锋而来。 第406章 追击   再一次对冲而过后,孔有德已经不需要再多想了,但另一个还清醒着的耿仲明,心中却已经是一片的哇凉。   根本不用去统计,只看自己麾下已经稀疏了许多的队列,他就明白这一轮对冲,他部下的损失,绝对数倍于对方。   更凄惨的是他大哥孔有德,此时的孔有德,右臂此时已经软绵绵的垂于身侧,整个人如今软绵绵的趴在马背上,已经昏撅了过去。   之前的二次对冲时,孔有德再次大发神威,又一次阵斩一员明军骑将,外加两名明军骑兵,但他也同样被一刀斩在右臂上。   尽管有护壁的阻挡,但手臂依旧被划开一个血肉翻卷的大口子,鲜血更是止不住的流淌而出,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柄马刀又一次当面而来,兵力不继的孔有德,仗着马术快速的向前一趴,但躲开了刀刃,却没有躲开刀背,那个明骑反应极快,在劈砍落空的一瞬间,便即变砍为砸,重重的一记刀背敲在了孔有德头盔之上。   孔有德当场便即天旋地转,最后的潜意识便是顺势死死抱着马脖子,这才没有落得个坠马而死的下场。   瞄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孔有德,再眼看着对方还有六七百骑的明军,耿仲明已经再不报任何希望击败对方了,按照这节奏,再来个几次对冲,虽然最后能将这些明军全部磨死在这里,但估计他的本钱就要全部交待在这里了。   “撤!”   孔有德既然昏迷不能理事,耿仲明便十分自然的接过指挥权,根本不理会谭泰的死命令,直接下达撤退令。   众人闻令无不如释重负,以远超平日间的马术,疯狂的打马逃窜,快速的后退而去。   而耿仲明却是在撤退途中,抽出佩剑,照着自己胳膊便是一剑,然后扔掉宝剑,整个人也如同孔有德一般,倒伏在战马之上,任由左右牵着自己战马缰线而回。   两位叫不醒的主帅同样昏迷,再加上本部损失惨重,孔、耿二部的骑兵撤退的理直气壮,丝毫不惧谭泰的命令在先,毕竟这并不是畏敌而退,而是主帅发生了意外,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孔、耿二人输的并不冤枉,因为这千余骑骑兵,不是普通的骑兵,而是当年真正的三堵墙骑兵,这可是在巅峰时期击败过数倍于已的虎狼之师!   如今其部真正的老兵全在于此,向来是闯营继承人李过的护卫军,这次战场鏖战,收拾如孔有德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骑兵,根本不在话下。   眼见孔、耿二部败退而归,巴哈纳在愤怒之余,却也没办法立即收拾这两个废物,如今全力阻止明军步兵上前,才是最为重要之事。令旗转动之际,数千蒙古骑兵呼啸而出,向着明军便即席卷而来。   不过令巴哈纳失望的是,蒙古骑兵虽然冲的比较嚣张,但是却是并没有敢真个和明军接战。   之间孔有德部被打成那副德性,只要不瞎,都会明白这支明军骑兵并不好惹。   而蒙古人又只是仆从军,虽然在大清地位仅次于满人,但毕竟还是被奴役的,而且臣服的时间也只有这十多年,还远没有做到已经自认为满清奴才的地步。   因此大清是否危亡,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大,平时打打顺风仗,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一旦情况有变,指望蒙古人为大清拼命,那就有些过于高估蒙古人的忠诚了。   更别说这两三年来,蒙古人个个战场都损失惨重的情况了,满清虽然将一切非本族的军队全部看做炮灰,但蒙古人显然不这样看自己,在生死关头,大家还是比较珍惜各自的小命。   眼见蒙古人不断的冲锋再退开,一直不曾冲阵,只是不断用弓箭袭扰明军,根本无法阻止明军步兵的不断逼近,不得已之下,尽管明知道风险极大,但巴哈纳只能选择吹号退兵,避免被明军步骑夹击。   但在这个当口再想撤军,那是风险极大的,尤其是连续抽调兵力去阻挡明军步兵之下,让主攻的清军骑兵数量大幅下降,双方兵力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悬殊,更是形成了胶着状态。   拼杀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是凭着一股子气势在争斗着,一旦退却,那后果不堪设想。   清军方面比较有优势的是,在两翼有着刚刚分理出来的骑兵在侧,可以侧击明军,让明军骑兵无法扩大胜果。   而明军则是有着众多的后援,只要坚持到后援到达,清军骑兵势必会遭到重创,双方拼的就是忍耐力。   当万余闯营精锐已经开近两军交战的战场后,谭泰知道决断的时候到了。   汉八旗已经战败,不足言勇,而蒙古人显然是首鼠两端,完全靠不住的猪队友。   眼下也只能选择壮士断臂,牺牲部分兵力原地牵制明军骑兵,掩护主力撤退一条路可选。   虽然不愿意,但是他却不得不将一个正红旗甲喇扔在战场上,同时还有两个甲喇近两千汉八旗也不得不选择放弃,以掩护两红旗主力撤退。   好在汉八旗是完全依附于满清而存活的,面对着满清方面的命令,他们没有任何抗拒的可能,在两红旗开始后撤之时,留在最前线厮杀的三个甲喇的满汉八旗却是全线发起冲击,死死的挡住闯营骑兵的不断攻杀。   当两红旗已经撤退大半后,谭泰十分恼火的发现,在汉八旗还在苦苦支撑之时,正红旗那一个甲喇,却是先行败退下来,而且还是全线崩溃!   这根本就不符合满清八旗誓死不退的性格,但他却是真实的在眼前所发生了。   随着这一个甲喇的败退,已经士气大振的闯营猛的爆发开来,还剩下的七八千骑兵自侧翼突破而来,直击汉八旗的侧后。   在三面夹击之下,汉八旗毫无悬念的快速崩溃,转身后退的他们,更是成了闯营骑兵痛打落水狗的最好对象,一片片的被人自后砍死,快速的消融着。   不过此时的谭泰已经完全救不了他们了,失去了士气,蒙八旗又先一步逃离的情况下,再加上断后的数千兵马惨败之下,他的兵力如今也不占优势,只能选择带着还剩下的两红旗骑兵,快速的后退。   以少击多击败了满清骑兵的闯营,士气已经高涨到了顶点,虽然损失惨重,但却多了一股子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势,根本不在乎剩下的清军数量依旧是他们的两倍以上,全速追击而来! 第407章 两难的士绅   在骑兵战已经分出胜负的情况下,明清双方的步兵也同样开始了接点,并且已经渐渐处于白热化。   一波波杂兵不断的呐喊着前来,冒着漫天的箭雨,忍受着伤亡,汹涌的撞击在队列严密的清军步兵阵列上。   然后片刻间,就被清军步兵给击的粉碎,然后狼狈不堪的溃退下来。   但是闯营的杂兵却是多的令人发指,虽然一波波攻击被不断的击溃,但更多的杂兵却是如同海浪一般永无止歇,不断的汹涌而来。   传承于明军的清军步兵,对敌时的战术相差并不大。   同样是先行箭雨抛射覆盖,然后十数步内便即短枪、手斧一类近战武器齐掷,然后便是刀盾手冲撞向前,展开肉搏。   这种套路,闯营经历过已经不知道多少,虽然杂兵一如既往的表现的极其猥琐,大部分时间还没冲至近前,便即被清军的远程火力覆盖下,这些杂兵根本就撑不过三轮箭雨,便即轰然而散。   但是闯营上下却是根本不在乎这些杂兵的表现,对于他们而言,指望杂兵一拥而上取胜,那简直是在做梦。   这些杂兵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对峙时充个人数,决战之时疲惫敌军,消耗敌军的远程火力,仅此而已。   若是个别悍勇的,能够杀至清军阵前,就算没有取得首级战功,这些脱颖而出之人也会被挑入锐兵之中,在待遇提升一大截的同时,也摆脱了炮灰的命运。   而如今的河南大地,就如同他们数年前在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入河南时一样,各地已经没有了活路的农民纷纷加入,给他们带来了充足的炮灰资源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后勤压力。   在两年前满清失去对江南的控制后,满清的财政便即立即失去了最大的源头,但是要支撑的军队数量依旧是那么多,这就似乎一下子到了崇祯初登基之时一般无二。   崇祯皇帝靠着爷爷与大哥积攒下来的家底,才能十分豪横的直接答应袁嘴炮漫天要价的一年六百万辽饷,直接掉进了这个坑里,再也无法从中全身而退。   毕竟这个坑里可不仅仅是辽东那帮子武夫,还有满朝上下无数可以从中分润一二的官僚们,因此尽管第二年袁嘴炮就被千刀万脶了,但是辽饷这个坑却依旧是无数官员的推动下,一直持续了下来,哪怕还没几年崇祯就将之前的家底耗个净光,他却也无法撼动如此巨大的利益集团,只能向普通百姓加税派饷,最后官逼民反,自己挂在树上。   而满清做为小族临大国,本身就有极强的危机意识,不可能如同崇祯皇帝那般屁事不懂,崽花爷钱不心疼,一直到没钱了这才去想该如何挣钱。   满清显然不是崇祯初登基时那个小毛孩能比的,在多尔衮时代时,便即开始未雨绸缪,虽然结果与朱聿鐭干的差不多,但手段却比朱聿鐭温和的多。   满清在节节胜利之时,对于首鼠两端的士绅是亲善拉拢的,在失败之后也没有太过于为难于他们。   对于心向大明的士绅,胜利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着以事实说话,让这些士绅慢慢对大明死心。   但是到了江南尽失之后,多尔衮便立即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对于这些原本亲善大明的士绅,在朱聿鐭在江南‘倒行逆施’之下,已经开始陆续粉转黑的情况视而不见,全部都选择抄家灭门,而且还是将之前已经采集到的证据全部公示出来,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是死得其所。   这种比较温和的专门针对,并没有动摇江北士绅对于满清的支持,很多支持满清的士绅甚至因为从中获得,而变得对满清更加的死心蹋地。   再通过对于满八旗铁杆庄稼削减,以及对八旗内贵族们的赏赐减免等种种措施节流,却也能勉强维持住满清局面不崩盘,将江南财赋地丢失的影响减到最低,并维持财政缺口不进一步扩大。   但是多尔衮病亡,阿济格上位后,这位爷可不似多尔衮那般有远见和政治智慧,或者说为了让满清内部对他上位广泛支持,他很快推翻了多尔衮时的温和态度。   在全面了解如此满清的困境之后,他开始全方位的对所有士绅、百姓开始极限压榨,以保障满八旗的赏赐照格发放,以及对于汉奸军队的狗粮供给。   这种种措施,确实让阿济格很快在八旗内部人气飙升,位置一天比一天稳当,而代价则是清廷统治下民心快速的消散着。   不过民心这种东西,对于阿济格这种相信拳头大于一切的家伙,根本就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坚信只要军队还在手中,就不怕一切的魑魅魍魉作祟!   尤其是与大明直面相连的河南、淮南、凤阳等地,觉得自己不大可能守的住这些地方的阿济格,更是已经丧心病狂的将赋税已经征收到了顺治十年!   只是苦了这些地方的士绅百姓们,普通百姓也许还能期盼着明军再次打过来,解放他们的苦难,但士绅们却是明白,这朱聿鐭却也不是个好东西!   尤其是夹在这两个杀千刀中间,更是一件让他们想想都要落泪的处境,这两混蛋,无论哪一个来统治他们,都不是他们苦难的结束,只能是脱离狼窝,又入虎穴!   但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这天下不是叫清,便是叫明。   若是助清,按如今大明这个要命的皇帝定下的毫无人性的破城规矩来看,明来了他们势必家破人亡!   而助明的话,更是立即就有家破人亡之险!   但两不两帮的话,估计会被两方联手给灭了,一想到眼前的困境,许多士绅都有些潸然泪下了,为啥这日子就这般难呢?   不过大明士绅作为华夏有史以来,最为精明的士绅群体,他们很快便找出了解决办法。   换一种思维来看,就立即有了办法。   毕竟两难的情况,其实也是两好的局面,无法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清来了助清,明来了助明,大家逆来顺受着便是。   虽然逆来顺受对于这些横行了两百年的士绅来说,是极为可笑的事情,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就是这般的戏剧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就是一群可怜虫而已,在天下大势之间,就如同狂风暴雨之中左右倒伏的花草,只能听天由命。   这也是为何闯营再入河南,所过之地,无不望见景降,迅速膨胀起来的原因。 第408章 靠拢   在连续击溃数股杂兵攻击之后,清军的锐气也被打消了大半。   就算敌人再无能,拉弓开箭,投掷近程武器,也都是一件极耗力气的活计。   十数轮箭雨射出,许多弓手的胳膊都已经有些酸涩难当,射箭的动作都已经开始有些变形,攻击的准确度与力道都已经萎靡了下来。   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已经打老了仗,快要成精的闯营将领的观察,眼见清军已经开始疲惫,闯营上下请战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   对此,李过不可能阻拦,闯营上下都弊着一口气,想要跟满清算算总帐,眼下虽然算不了总帐,拿这中牟城下的清军讨些利息,却是无法阻挡的。   再一次杂兵败退之后,闯营锐兵终于开始出击,除了李过本部在中军压阵外,其他闯营诸将基本上全体出动,向着清军便即压了过去。   清军与闯营的战术差不多,都是到了一定距离后,便即开始相互抛射,甚至闯营还拖了几门火炮出来乱轰了一通。   不过闯营对于火炮向来有些排斥,这并不是他们看不起火炮的威力,而是闯营上下根本没有多少技术人材,对于火炮的运用基本上是看运气的,不炸膛那就炸敌人,炸膛就炸自己人。   好在孔有德的火炮在湖广一次性全送给朱聿鐭了,最后被看不上眼的朱聿鐭全部回炉铸铜币了。   因此虽然清军有这方面的人材,但却没有火炮来给他们使用,这让清军与闯营之间都基本回到了冷兵器时代,一切都要靠刺刀见红来判定胜负。   在与清军一箭之地距离下,闯营便即纷纷停下脚步,然后便是大批弓箭手蜂涌而出,一轮轮箭雨不断的抛射而出。   这个时代弓箭是很重要的攻击武器,若是运用的好,对方足够的弱的话,只是几轮弓箭,就能让敌军直接原地崩溃。   但是显然对于清军与闯营来说,他们都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被击溃,弓箭覆盖最大的作用,也只是相互之间消耗对方的锐气与士气而已。   几轮相互对射的箭雨过后,双方便开始大步向对方逼迫而来,在双方距离还有数十步之时,种种投射武器便即先后投掷了过来。   不同于远距离的弓箭杀伤力比较弱,这种近程投掷武器,不但势大力沉,更是破甲能力极强,双方军中不断的有人被标枪贯穿身体,被手斧劈中要害,然后便是惨叫着倒地不起。   陆续倒下的同袍并没有影响双方的接近,在距离只有最后二十步时,闯营上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猛然加速,向着清军大阵便即撞了过去。   双方的刀盾手先行撞在了一起,毫无花假的力量对拼,力弱一方直接被会被撞的向后倒去,内脏都会受到极大的震荡。   只是一个碰撞,双方的阵势便即立即出现了犬牙交错,撞开对方刀盾手的士兵,一边用盾牌抵挡袭来的各种武器,一边操起腰刀,乱劈秘砍起来。   双方后续的士兵纷纷跟进,在刀盾手撞出的缺口处,向前扑杀而入,双方直接乱战成了一团。   不这闯营有着兵力的绝对优势,两翼可以从正、侧两个方向同时进攻,攻击势头更是不可抵挡,甚至部分闯营已经开始尝试迂回至清军阵后,更是让清军上下雪上加霜。   虽然清军依旧在坚持着,但谁也看的出来,在双方战力半斤八两的情况下,最后不支的一定会是清军!   步军的劣势,自然也在清军统帅巴哈纳的眼中,但是如今的他却是没有多余时间去考虑步兵了,因为满清最为根本的骑兵,如今也是已经处于劣势之中。   趁胜攻来的明军骑兵士气正旺,清军骑兵虽然人数多于对方,但因为被闯营步骑联合给逼退,士气方面却是有些不振,若不尽快调整过来,更是会全军被动。   但是之前围在身边巴结奉承的蒙八旗统领们,如今却是个个离他远远的,全部躲入本部之中,生怕会被巴哈纳给问责。   而汉八旗的旗帜人物孔有德,耿仲明,却是一个重伤晕迷不醒,一个腹部、右臂中箭,失去了战斗力,至于另一个顺智王尚可喜,这货如今正在步军之中坐镇,也根本指望不上。   甚至满八旗,更是人人都有些气沮,满八旗出战,向来都是摧枯拉朽,今日一战打成了僵持,然后被对方步兵反包围过来,最后不得不引兵而退,更是赔上一个甲喇的战兵,委实是一种耻辱!   眼见着闯营骑兵竟然不依不饶的扑上来,许多两红旗的将领都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巴哈纳却是一概没有允许出战。   不能摧枯拉朽一般击败对方的骑兵,那对于蒙汉八旗的震慑就十分的有限了,汉八旗还好说,尤其是蒙八旗,只看他们站立的距离,就能明白这帮墙头草,已经做好了坐山观虎斗的心理准备了。   单凭双红旗向前,就算最终能够上下奋勇击败明军骑兵,但两红旗最后也肯定会被废的差不多了,这并不符合大清的利益。   不死心的巴哈纳打了几次旗语命令蒙八旗先行出战,自侧翼攻打明军骑兵左翼,但是蒙八旗的回应却是让巴哈纳差点气炸了肺。   蒙古人是应旗而动了,但是却并没有等待的选择冲锋,而是不断在明军侧翼弯弓射箭,丝毫没有冲上前去肉搏的意思,应付差事的态度再也明显不过。   在无法驱动蒙八旗向前的情况下,任何单独行动都是危险且没有意义的,巴哈纳再看向蒙八旗方向时,眼中已经出现了寒光。   他知道这是满八旗威慑力大举下降,而且他这个领军统帅也没太多威信的原因,让蒙古人再不似之前那般乖巧听话,若非这是在战场上,巴哈纳都有一股子冲动,先行将这些蒙古人打服气再说。   但是如今这局面,若是再起内讧,自己带来的这批大军,更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撤!先与步军汇合!”   内部已经开始不稳,巴哈纳自然不会冲动的与闯营骑兵决一死战,只是思索了瞬间,便即下达命令,向着步兵靠拢而去。 第409章 投降   不过巴哈纳想法虽好,但是却是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那便是骑兵避战对于步兵的重大影响,两倍于明军的骑兵居然不战而退,甚至退向步兵之后寻求保护。   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一下子将步兵的斗志给击的粉碎。   尤其是汉八旗,做为满清统治阶级的中上层力量,满清的干儿子序列,在满清入关以来,他们的地位急速的提升着,除了满八旗外,他们的地位已经隐隐可以与蒙古二大爷相提并论。   地位的提高待遇的不断提升,这让他们腐化的速度一点也不比满八旗差,甚至更胜一筹。   安逸的生活,每战大多充当督战队角色的他们,不仅是汉八旗上下战斗欲望的极剧下降,更是让他们的战斗意志,瓦解的不象样子。   眼下看到主子都已经败北,他们哪里还能坚持的下去,在满清八旗退回后,他们第一时间出现了动摇。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就如一群乌合之众,在闯营猛烈的进攻下,快速的一触而溃。   而他们的崩溃,也快速的带动着其他清军绿营的战斗,原本就已经是苦苦挣扎着的绿营,也开始以左翼为起点,如同在平静的池塘之中投下一块石头,一圈圈混乱的涟渏不断的扩散,向着整个清军步兵大阵荡漾而去。   左翼的大崩溃,在满八旗骑兵退回后半个时辰不到,便即产生了。   哪怕满八旗骑兵极力的压制,但是失去了士气的士兵,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了的,一旦形成了浪潮,只要不能远距离将他们阻拦恐吓住,那他们就能冲毁一切的阻挡。   更别说这种崩溃的场面下,连阻拦他们的骑兵都在心中打鼓,毕竟这些骑兵也是失败者,如今再面对闯营的大军时,心中同样有着巨大的阴影存在。   左翼的崩溃,连带着中军方向也开始出现急剧的混乱,当闯营得胜大军向着左翼败兵追杀而后,面对着三个方向进攻中军也完全无法收拾了,快速的冰消瓦解着!   巴哈纳此时已经再没了侥幸之心,在步兵已经开始产生崩溃的局面后,他知道这一战已经再无幸理,再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一拉马缰,带着骑兵转身就跑。   主帅的逃跑,更是让清军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的粉碎,全方位的崩溃彻底发生。   ‘败了!败了!’   在清军无数人的哭喊声中,大阵轰然瓦解,无数的清军装饰武器装备扔的满地都是,向着清军骑兵撤退的方向,哭喊着追了上去。   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除了最外围的士兵能够清楚的看到正确的逃离方向外,被拥挤在人群之中的士兵,混乱之中甚至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就更加不用说正确的路线了。   无数欢呼着的闯营将士,士气一下子提升到了极点,对于这种已经溃败的对手,再无一丝一毫的畏惧,所有人都明白,胜利已经到来,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各自的战果多少而已,人人奋勇向前冲杀,再无怯战畏惧之辈。   闯营骑兵不曾参与到步兵的战斗之中,正面迎击步兵的崩溃可不是一个好主意,骑兵的最大作用是追杀,而不是拦截。   而他们不有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追杀满清的骑兵,以获得更多的战马与军功!   因此,闯营骑兵自始而终目光紧盯着的,都只有满清的骑兵,眼见这个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更加肆无忌惮的开始自后追击,将一个个逃的慢的,后背留给自己的清军挑落马下,自后穷追不舍。   自中牟撤向荥阳这一路平原地带,清军的损失就没有停止过,骑兵逃的虽快,战马的质量也胜过闯营骑兵一筹,但在熟悉地理的闯营的追击之下,依旧损失惨重,至少数千骑被闯营拿下。   直至荥阳附近,地形开始变得险峻起来之后,为了避免被伏击,闯营这才悻悻的停止了追击,让满清骑兵自眼前消失不见。   不过清军的步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中牟城在清军主力大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拉起吊桥,再不接受败兵入城,除了怕激怒明军外,也怕这些败兵会在大败之后,在城中烧杀抢掳,无恶不作之下令城池化为一座废墟。   无法入城的情况下,清军步兵有的选择投降,大多数不肯投降的则是一路西遁,毕竟他们的家眷都在北地,如果有丁点的希望,他们还是希望能够逃回北方,与自己的家人团聚。   但他们这些不熟悉地形的家伙们,逃起命来哪里逃的过闯营的追击?闯营中的老将,在李自成时代,就已经连续攻打开封三次之多了,对于这里的一山一水,都是烂熟于心,哪个小路可以让军队抄近路,哪里可以隐蔽兵马,都是一清二楚。   一百多里的道路上,在闯营不断的抄近路的攻击之下,仓皇沿着大道逃命的绿营兵,更是疲于奔命,往往刚刚觉得安全了,就会立即有闯营自侧面杀出,然后便是新一轮的奔逃竞赛,他们的尸体连绵了一路,数十里不到,绿营兵已经被衔尾追杀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远远没有进入荥阳山区之前,就已经彻底的走投无路。   一战而下,绿营中除了少数飞毛腿在明军追击到达之前窜入了周边山区外,大部分都或死或降,庞大的军队就此灰飞烟灭。   但是遁入大山之中的清军绿营兵,也不一定就真的是找到了一条活路,入冬之后,茫茫的大山想要找到食物,恐怕没有那么的容易。   就算找到了,也因为要躲避追捕的搜查而不敢生火,这种情况下,还能在山地中填饱肚子,并且找到正确方向一直逃下去的人,就不是普通人了,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山地生存地专家了,这些人肯定不会多,而闯营也是永远不可能抓的到他们的。   满清主力的溃败,令中牟城吓破胆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欲望,直接选择了开门投降。没有人敢于抵抗和破坏,却是让闯营直接得到了大批的补给物资,个个精神振奋无比。   当闯营拿着满清无数花花绿绿旗帜到达开封城下后,开封城同样也被吓破了胆,不远的中牟城出现大战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眼下闯营公然拿着无数八旗旗帜出现在开封城下,那满清救援大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绍武三年腊月初四,开封城高第暴起袭杀不肯投降的河南巡府、开封知府、知县等十数位满清铁杆,率领大军开城投降。 第410章 震惊   在闯营快速推进的局面下,湖广明军集团的进展也不慢。   虽然一路上并没有打过任何硬仗,但是湖广明军集团却是如同一个懂得保养的中年人,虽然吃相文雅,但所过之地,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其咬碎吞下并消化。   湖广明军一路进入汝宁府,在闯营的配合下拿下全境,并且在督师堵胤锡的坐镇之下,对整个汝宁府展开了大调整。   除了留下部分军队坐镇以外,对于地方实力派也开始进行对换,以湖广文武对调汝宁府文武,彻底的扫清地方实力派可能的反复行径,稳固地方统治。   在闯营北上与清军援军决战之后,堵胤锡并没有北上支援,而是在稳固了闯营后方的局势,重新安排地方文武百官留守后,大军折而向西,进入南阳府,大军一路向西北,兵锋直指洛阳府。   湖广是重兵集团,所辖兵力为绍武朝廷各省之首,除却闯营沿路征收而来,快速膨胀而至十数万的规模之外,湖广明军原本的数量,就有十数万之多。   眼下旗帜密集如雨,大军铺天盖地而来,洛阳总兵原本在伊阳,临汝等地的军队,也全面收缩回地形更为复杂,险要众多的伊川固守,再没了南下的意愿。   湖广明军兵分两路,一路在伊阳与洛阳总兵展开攻防战,一路向北快速攻下登封,自侧面迂回攻向偃师。   偃师是一个咽喉之地,若是被明军拿下偃师,那尚在东方与闯营激战的满清主力,就会被明军切断归路,后果完全不可想象!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洛阳总兵只能率主力折而向东,与湖广明军决战于偃师。   只是洛阳总兵明显兵力处于劣势,而且质量也比不上有朱聿鐭数支精锐在内的湖广明军。   鲁庄一战,率兵万余的洛阳总兵,直接被兵力相当的郭重阳一个师打的溃不成军,狼狈逃回洛阳城死守,再不敢向东一步。   绍武三年腊月初一,自开封府败退而归的巴哈纳部,在偃师与郭重阳、阎应杰部展开了一场遭遇战,但是面对着明军成体系的火器,清军损失颇重,却是尺寸未进。   毕竟攻打阵线严密的步兵,骑兵的作用本就不大,明军远程火力密集,清军就算想要袭扰,也是折损比完全不成比例。   眼看冒险越过偃师冲回洛阳的作用也不大,一败再败的巴哈纳,也完全失去了救援洛阳的想法,再次引兵退回巩县,并且趁着黄河入冬后水流变小的良机,连夜搭起浮桥直接撤出河南。   等到明军骑兵陆续赶至时,清军早已经退出河南这个已经彻底被明军优势兵力塞满的古老大地,在河北遥遥相对。   没了后顾之忧,明军沿河树立起无数的烽火台,为数不多只有三千骑不到的骑兵,则是充当战略预备队,在已经开城投降的偃师驻扎,再留下阎应杰部协同驻守后,明军主力开始西向洛阳,准备拿下这河南省最后一处重镇,彻底将河南之地收复。   绍武三年腊月十四,明军主力已经越过被洛阳总兵弃守的伊川、宜阳、大谷关等地,自东、南两个方向包围向洛阳城。   十数万大军会师于城下,根本没有任何的劝降动作,城中的洛阳总兵朱运便即直接开门投降。   虽然洛阳城的物资,依旧可以坚守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朱运却是明白,他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先不谈满清援军兵败的消息,并且已经撤过黄河,彻底的放弃了河南的现实。   单单想想连南京城都可以数日而下的旧例,他就对坚固的洛阳城墙没有丝毫信心,与其城破之时被屠尽满门,那还不如投降以保存自身,毕竟指望这些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们完全尽忠职守,那还不如去相信老猫会不去偷咸鱼。   河南府的快速光复,消息极大震动了满清上下。   尤其是高第的投降,令得归德府兵不血刃的复归大明旗下,在凤阳府与河南府联成一片后,一直在凤阳与依托复杂地形纠缠的归德府金声恒部,也终于解放了双手,后路无忧的情况下,与闯营先后出兵,大军全面开始北上增援山东府的双方主力决战。   而此时与明军隔着运河对峙了半月之久的阿济格,只觉得脑门都在嗡嗡作响,明军的进展之快,形势变幻之速,委实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闯营与金部都不是软柿子,尤其是闯营最擅长的便是裹纳流民,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的壮大。   当自西南而来的闯营与金部数十万人浩浩荡荡而来后,阿济格终于开始变得进退两难,但是他却还能退到哪里去?   大名府南方,一连串的城池,都在大明闯营与金部的兵锋下,一座座的选择投降,他周边的城池之所以还能坚持,就因为有他这路大军的存在。   若是他就这般退兵,估计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明军,兵锋所及之地,所有城池人口都将被他们吞噬的干干净净。   大清还剩下几个省?还有几座城池?   照这样的节奏下去,要不了几个月,满清北方土地,估计就只剩下北京城及其周边寥寥数城了,那大清还是一个国吗?   更可怕的是,一旦京畿地区都已经开始被蚕食,那山西、陕西等地,立即就会出现不稳的局面,到时就不再是山河震动,而是乾坤重塑了,觉得满清已经不行了的地方实力派,势必会快速的反水,那大清就彻底陷入八面围攻的处境之中了!   但是如今他却是没有太多的办法,单靠他这一路大军,只是应对绍武皇帝亲率的大军,都已经是五五开,若是再加上闯营与金部的数十万军队,他估计自己若是再强撑,估计会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难道真的如老十四所说,大清彻底退回龙兴之地,才能保得全族平安?可是,本王真的不甘啊!我大清就差那么一点,就能一统天下,成万世不拔之基啊!为何会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阿济格愤懑欲死,不断的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人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充满了不甘和不忿。   在阿济格愤懑之时,远在陕西但却一直紧密的观察着河南局势的吴三桂,却是完全被明军这般摧枯拉朽的攻势给震惊到了,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满清的真正战斗力究竟还剩下了多少…… 第411章 撤退   明军的不断胜利,让吴三桂的小心思更加的多了。   但是如今的他却是没有办法去实行了,咄咄逼人的李定国部,已经沿着嘉陵江而北进入保宁府,正在攻打他重兵守卫下的广元城,只要拿下此城,西营就能突入汉中,与其展开了大决战。   虽然吴三桂多次暗中遣使李定国,表明已经与大明商讨反正,但是李定国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对其部的进攻,从来就没有松懈过。   对于李定国而言,隆武二年吴三桂与豪格和兵进攻四川,与满清一样,都是害死张献忠的侩子手,如今既然狭路相逢,那必然要讨一个说法出来。   别说吴三桂只是在与大明商讨反正的可能,并没有真正反正,就算真的已经打出反旗站在大明这边,只要没有收到绍武朝廷的明确命令,他依旧可以装作不知道,先行灭了吴三桂再说。   广元城的城防如今是岌岌可危,小小的广元城驻扎不了太多军队,而面对着数量惊人的西营两个多月的围攻,已经渐渐露出败相。   更令吴三桂暴跳如雷的是,一个月前,他派去增援夏国相部近两万人,竟然在朝天关遭到西营的埋伏,一番激战之后,夏国相狼狈逃回,所部十不存一。   从这方面可以看的出来,李定国对于广元城的攻击,并不是真的久攻不下,而是在围点打援,之后先后数批增援军队,都是还没看到广元城,就被优势兵力的西营直接在半路击退。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有了夏国相的教训后,吴军再也没有中过伏,就算打不过,却也还是可以保存实力而退回汉中的。   在连续受挫之后,所有人都明白,李定国这次倾师而来,除非远在西安的吴三桂能够亲率主力而来,否则是不可能挡的住西营的进攻,只要援军迟迟不到,在李定国确定清军不会再来送死后,广元城必然会在短时间内陷落。   当广元陷落后,西营就能直接进入汉中,依靠夏国相在汉中的数万派系林立的军队,是根本挡不住西营的不断突进的。   但是吴三桂却是根本没有大举进兵与西营决战的意思,深知有兵才是草头王的吴三桂,显然是没有拿自己所有本钱,去替满清当个忠臣孝子的心情的。   绍武三年十月二十六,李定国在确认清军已经明白自己围点打援的企图后,广元城当日便即陷落,在此接受完一批补给之后,西营于十一月初十,开始大举进入汉中府。   但此时的李定国,遇到的便是与吴军增援部队一样的难题,那便是狭窄的山路,与无处不在可能的埋伏,以及当道而立的无数的堡垒阻拦!   不过这些当道而立的堡垒都是些简易的土木结构,若换在之前的时代也许足以将人耗死,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因为如今有了火器,特别是极为重视造炮技术绍武朝廷,曾经拨给给西营一批火炮的情况下,这些堡垒更是不堪一击。   虽然需要不断的派出军队来侦察伏兵,西营的脚步自然不可能太过于快速,但是堡垒却是并没有起到多大的迟滞效果,至少没有做到夏国相所想的那般在这山川林立的汉中耗死西营。   在没有强大的军队做为支撑的情况下,想要阻挡士气如虹的西营的攻伐,根本就是不一个不现实的情况。   沔县。   一路横冲直撞的西营,在这里终于停了下来,过了沔县,前方就是汉中府的平原地带,再无险可守。   但是这里不同于之前的堡垒,这是一座城池雄关,整个沔县内外,驻扎的清军数量已经超过两万,是一个极其难啃的骨头。   西营被阻挡在些已经有半个多月,无论西营上下如何勇猛,面对着地形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清军,西营的兵力依旧是难以展开,甚至都没有一次攻上过城头。   单单只是清扫城外据险而守的清军,就花了李定国七八日的时间,并且付出的代价也极为的高昂。   随着攻势的不断进行,清军所承担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绍武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清军汉八旗与汉中绿营所驻守的镇川镇被李定国重点兵力围攻之下,先行告破,镇川镇一破,整个沔县的防御就立即产生了严重动摇。   在源源不断的西营自镇川镇涌出,大举向新街口镇进攻之后,在后路已经被事实威胁到之后,沔县守军不得不选择放弃坚固的城防,开始大踏步后退。   但是任何当面撤退的军事行动,都是有极高的风险的,更别说是当着李定国这种名将的面进行撤退行为,更是一项风险高的吓人的事情。   擅用伏兵的李定国,再次在周家山镇,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这些清军,你们最好的办法不是撤退,而是死战。   一万余清军于此战或死或降,能够透过伏兵逃回南郑的寥寥可数,就连清军统军将领李本深也被生擒活捉,所部大军十不存一。   对于逃入山岭间的残兵败将,李定国没有丝毫追杀的想法,在沔县短暂的休整后,全军再次挺进,向着汉中治府南郑浩浩荡荡而来。   而此时的南郑城,战退两派已经吵的不可开交,汉八旗统领李之纲等人坚持主战,想要死守南郑城,等待援军到来。绿营将领张勇、马进宝等绿营将领中立不言,而吴三桂麾下将领,却是打着撤退的主意。   毕竟汉中并没有受到小冰河时代的影响,这里土地肥沃粮草充盈,就算依城坚守个年余也不会有任何的物资短缺,根本不是远道而来,粮道千里碾转而来的西营所能够长久停留的。   就算是耗,也能将西营这十数万大军活活耗死在这汉中平原之上。   但是反对派却是理由很简单,全军猬集于城,那就是将广袤的汉中平原拱手让给对方,对方只要咬牙坚持过数月时间,那汉中平原所产,就能让对方就地取食,清军反而成为瓮中之鳖。   双方相互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但是夏国相却是明白,主战派并非是真的想死战,而是想消耗吴军的实力,毕竟在这汉中南郑城,如今兵力最多的便是他夏国相所带的近三万吴军嫡系。   而其他汉八旗与绿营兵,只有数千而已。   深深明白吴三桂所想的夏国相,压根就没有与西营死磕的想法,因此撤退派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在李定国大军滚滚而来之前,夏国相就先一步烧毁了汉中的粮仓,然后毫不理踩暴跳如雷的汉八旗将领的威胁,直接带着大军便即向陕西方向撤退而去。   写了一章这才发现,居然只是保存,并没有发布,也真是佩服自己这马虎劲,好吧,两章一起发了,我再写一章就去睡觉了。 第412章 会师   夏国相的撤兵,也代表着汉中府彻底的光复。   没有费多大力气,李定国便即将原本还盘居在褒城镇的汉八旗给击破,并且穷追其军于光明村一带,若非地形过于险峻,直接就能将汉八旗余部留在汉中府。   在拿下整个汉中之后,李定国并没有以汉中为据点,越过莽莽秦岭而进攻陕西,而是留下冯双礼,马宝等悍将率兵五万镇守汉中,堵死陕西来犯之敌的道路。   绍武三年十二月十九,经过半个多月的休整,李定国率领主力沿汉江东进,所过之地,汉中平原各城镇无不开城纳降。   绍武三年底,李定国部大军入安康城,开始最后一次长时间的休整,然后便要借道湖广郧阳府,进入河南境内,自河南府进攻陕西。   短短数月间,李定国部便即转战数省,陆续收复四川、汉中,兵锋所指,概无所阻,西营的名头也因为李定国的战无不胜的消息,快速的向着华夏大地席卷而去。   在李定国高歌猛进之时,远在山东的绍武皇帝朱聿鐭,也终于等到了郑成功的消息。   不同于历史上的郑成功,这个时代的郑成功并没有历史上时处处受挫,心中积郁成疾最后沧然而浙的境地。   虽然其族在北京被满清尽灭,但是这个时代的郑成功却是取得了历史上的他所没有的成就,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国仇家恨没有将他击倒,反而让他在度过最初的悲愤后,更加坚定了对满清复仇的想法。   在收到朱聿鐭要其镇守山东,并且清理山东地方投降派的旨意后,郑成功病情好转之后,便即马不停蹄的渡海而来,他确实需要一场杀戮,来平息他内心的伤痛。   而对于之前将他坑个半死的山东士绅,郑成功动起手来,更是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   在收到郑成功无恙的消息后,朱聿鐭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没有立即出兵与阿济格决战。   毕竟这些天收到的情报来看,明军在各条战线上进展都极为顺利,尤其是闯营与金声恒部已经荡平河南府与凤阳府后,大军已经北上的消息传来后,朱聿鐭就更加的耐的住性子了。   主力不断的汇聚而来,时间是站在朱聿鐭这一边的,他完全有时间和阿济格所率领的主力对峙下去,静待压倒骆驼的两大巨山的到来。   只要明军三路大军会师,兵力数十万的明军,只要不自己作死,哪怕阿济格所带的这些军队个个以一挡十,朱聿鐭也有信心,将对方的兵力全部留在这里!   不过阿济格显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在闯营与金部北上之时,阿济格的数万骑兵便即南下,试图来一个各个击破。   但是这并不是萨尔浒,他阿济格也不是当年的努尔哈赤,明军更不是杨镐那个蠢货在统领,而且每一路大军都不是区区数万骑兵能够快速击破的。   南下的清军骑兵,很快接触到了滚滚而来的明军,但是清军的骑兵先锋,却是在看到那无边无际闯营大军的队伍后,便即沉默的远远观望,根本没有上前一战的心思。   在清军骑兵主力到达后,同样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的闯军阵列前,数万骑兵尽管已经是比较骇人的存在了,但相比于他们,却又有些微不足道。   谁也不知道数万骑兵真个冲入闯营之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也许是势如破竹,也许就是深陷其中,再也无可脱身。   而闯营侧翼,则是数量足有近两万的骑兵,虽然这些闯营骑兵看起来并不象是精锐的样子,但数量却是摆在那里,只要还要战斗的勇气,清军就不可能一战而拿下。   若是再与骑兵纠缠之时,被步兵一个反卷,那清军最后的家底,就会彻底交待在了这里。   观察良久之后,阿济格依旧是选择了后退,与巴哈纳的心思差不多,阿济格也不会拿着宝贵的满八旗主力,与闯营这种流寇军拼个两败俱伤。   因为就算一战打赢了闯营,只要对方老营跑了,他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和伤亡,就会变得毫无意义,要不了多长时间,闯营就会重新卷土重来,通过一次次的消耗战,让清军慢慢的被消耗殆尽。   对付闯营,只有一个办法,正面击破他们,然后全力追杀围剿,不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就会如同崇祯皇帝那般,只能无奈的看着闯营一次比一次强大,一次次的浴火重生。   当然,若是崇祯不改变他的官僚体系和税收政策,就无法从根本上瓦解闯军的基础,没了李自成,必然还会有王自成,张自成,刘自成等等,最终的下场依旧是国破家亡,自己挂在树上。   阿济格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不准备与闯营拼个你死我活,因为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更要命的是,他还不能离开大营太长时间,否则被各个击破的就不是明军,而是清军了。   在明军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阿济格只能悻悻的选择后退,在运动之中另寻战机,大清的本钱如今已经不多了,分散在各个战场上的兵力必须全面集中起来,与明军来一战真正的大决战。   当明军沿着运河陆续北上后,阿济格封锁运河的企图便即成了一个笑话,在无数的明军面前,任何阻塞河道的行动,都注定是一场空。   运河恢复通畅,也表明着明清双方的战争也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源源不断的物资正从南方不断的装船运来,明军的后勤已经全面恢复,朱聿鐭本部嫡系、闯营、金部、李成栋部四路大军合流之后,庞大至五十万兵力,明军的势头已经再也无法扼制。   阿济格根本没有独自挑战四路明军的底气,不仅让开了临清这个运河枢纽位置,更是直接大踏步的后退,一直退至永清、东安、武清一线,开始征召京畿所有清军集结于通州,视情况前来增援,或者在通州一线,与明军展开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决战!   而明军方面,根本不受清军的影响,各路大军扫荡式的前行,所过之地,兵力已经空虚的各个城池,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明军前哨方至,城头便即立即变幻大王旗,久违的鲜红血明军旗帜,在事隔多年后,再一次飘扬在京畿数府之中。 第413章 挺进   沿运河而进的明军,到达天津时,与孤军奋战了一年有余的天津明军会合后,数量已经庞大到了无法撼动的地步。   虽然兵力空前,但是明军并没有立即沿河而上,与清军决一死战。在天津周边,明军主力开始战前的最后一次总休整,养精蓄锐,准备以最巅峰的状态,去迎接接下来注定撼动华夏历史进程的一战。   而天津的明军,却是在陆续登船之中,他们并不会参与到这场大战之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直插山海关,堵住满清撤退最方便的路线。   按照朱聿鐭的想法,这一战要么大明被满清来一场流星雨大招给击败,要么战败的一定是满清一方,毕竟一方是为了光复故土,一方只是来中原抢劫的,双方的动机和决心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统一势在必行,明军没有后路可言,有的只是不断卷土重来。但清军却是有,因此一旦清军战败,先行堵上山海关这个口子,对满清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毕竟这些年来,蒙古人一直充当着满清的打手和仆从,数次大战损失惨重的都是他们,心中必然会有着深深的怨言。   若是满清主力在关内战败,必然会被明军乘胜追击,兵无战心的满清败兵又必须经过蒙古人的地盘才能回归。   这种种条件促使下,朱聿鐭觉得蒙古人只要还能剩下一些血勇,那面对着大败之下的落水狗,他们就一定会嗷嗷叫着扑上来报仇的。   看着任良朋、王得仁等将领的部下陆续踏上战舰,准备向北航行,朱聿鐭心中难得有些不忍,这些将士们一直游离于主力,孤独的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   如今更是刚刚过完了大年,他们就没有太长时间的休息,需要再次踏上征程。   “愿诸位将军马到成功,待大破鞑虏之日,朕与尔等相聚于京城,朕当不吝公爵以待壮士!”   不过这丝不忍,也只是片刻时间,朱聿鐭收拾了心情,举起洒碗,最后祝福道。   “谢陛下!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诸将饮下这杯壮行酒,纷纷单膝跪在大声的回应道。   任良朋等人却是并没有朱聿鐭那种负面情绪,甚至任良朋都还有些跃跃欲试,跟随主力虽然安全,但却不是扬名天下之路,独领一师截断满清退路,若是能够让清廷覆没于山海关,这才是史书上必然大书特书之事。   大丈夫生于世,原当纵横沙场,轰轰烈烈的走上一回,不能封狼居胥,也当封妻荫子!   王侯将相,没有投一个好胎出来,就需要拿命去搏上一搏,未来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在朱聿鐭的目送下,任良朋等将领开始陆续登船,在悠长的海螺号声中,风帆慢慢升起,船队开始陆续驶离大沽口,向北慢慢消失在海上。   这几日来,北方大地上的消息的不断的传来,河南大地上已经没有了满清的势力盘踞,整个河南都已经重新处于明廷的管辖之内。   但是堵胤锡却并不轻松,毕竟河南的明军主力只有他麾下良莠不刘的十数万人,但是面对着的却是陕西、山西、京畿三个方向清军的威胁,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唯一一个好消息是,已经证实了李定国已经拿下汉中,如今再沿汉水东进,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与堵胤锡会师于河南,只要西营能够及时到达河南,那河南局势,朱聿鐭就无需太过操心了。   李定国的本事,朱聿鐭是绝对放心的,就算面对围攻,明军不支,也不会出现什么大败的情况,最多也就是互有胜负,双方在河南来一场拉据战而已。   如今明清双方的战略重点都在京畿地区,这里的战斗关乎着双方的霸业所在,在自己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之下,满清能够抽调出来,向河南而来的军队数量,必然不会太多。   绍武四年正月十七,在大军休整了大半个月后,明军开始拔营,尚着运河西进,兵分三路,向着卢沟河,风河,大运河,向着永清、固安、香河挺进。   对朱聿鐭而言,他在天津休整的时间,既是让军队养精蓄锐,也是给了满清调集陕、山二地军队入京畿的时间,既然要决战,那就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决战,一战彻底葬灭满清的机动兵力,让随后收复陕西、山西的行动,不再有那么多的阻力。   绍武四年二月初,武清城下的战斗最先展开,金声恒与李成栋部联军十数万人,一战击溃蒙八旗及绿营一部,迫使其部收缩向京城方向退却。   另一路闯营大军,则是一路与满清游骑不断的进行反袭扰作战,只是如今的闯营骑兵已经极大的膨胀起来,清军少量的骑兵根本起不到太大的牵制作用,闯营势不可挡的不断前进,并于正月底到达固安县城之下。   固安城的清军依旧没有死守的意思,在闯营主力到达之前,便即引兵后退,留给闯营的只是一片熊熊燃烧着的城池。   在朱聿鐭的主力方向,更是一片的风平浪静,沿河而进,根本就没有清军阻拦,似乎一夜之间,清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武清,河西、香河等城皆是人去城空,不仅没有给明军留下任何的物资,更是连百姓都被完全带走,留下的都是一片残垣断壁。   明军的意图很明显,那便是三路齐进,扫荡清军在京畿外围的所有的军队,然后三路合击于北京城下,与满清来一场最终的大决战。   对于清军的意图,朱聿鐭与曾国维达成了统一的意见,那便是清军的策略就是坚壁清野,拉长明军的补给线的同时,也让三支明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方便清军集中兵力,先行击破一路。   不过对于清军的目标是哪一路明军,朱聿鐭却是并没有准备的判断,除了加派斥候不断的探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虽然因为激烈的斥候战依旧在进行,受到清军全力战场遮蔽的影响,明军斥候无法突破斥候拦截圈,并不清楚清军的动向,但是各路明军相互之间的联系却是并没有什么影响,三路大军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地挺进的脚步并没有任何迟滞。   “良乡、大兴、通州。朕三路大军最多再有五日,就可到达各自预定位置,朕知道你的目标肯定是朕,朕看你阿济格能忍到几时?”   朱聿鐭静静的看着地图,心中冷笑,静等着阿济格露出他的獠牙之时。 第414章 退意   朱聿鐭等待的阿济格,此时正处于通州城外的张家湾。   他的目标自然是朱聿鐭,虽然另外两路明军看起来更好欺负一些,但问题是就算他击败另外两路明军的任何一路,对于明清的形势也没有一点的好转。   唯有击破大明皇帝亲领的嫡系,甚至活捉或者阵斩大明的皇帝,才能让这原本坚不可摧的大明,瞬间四分五裂。   在阿济格看来,大明朝如今也只有这个绍武皇帝,有这个能力和魄力,可以真正的统合各路明军,让各路明军都为之而战,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明宗室登上皇位,都不可能再让其他各路明军个个服气。   只要朱聿鐭一死,那原本团结一致的明军,势必会再次出现严重的相互怀疑与堤防,届时大清就有了从中分化拉拢打击的可能,只要大明内讧一起,无论之前多强大的军队,立马就会变成一个个的软脚虾!   甚至根本不需要击杀朱聿鐭,只要能让其嫡系大败,那威名扫地的绍武皇帝,就失去了压制各路明军的资本,在重新恢复实力之前,堤防、打压各路明军坐大,就变成了绍武皇帝的首要之务。   这无关于信任与否,而是必然的政治需要,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压住各个派系的野心家,那大明就算击败大清,最后也会落得一个军阀割据,甚至将皇帝当成傀儡的局面。   这个想法是美好的,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却是极为的困难。   这个困难并不是来自于大明方面,而是来自于清廷方面。   尽管阿济格已经下达了命令,征调陕、山二地精兵入京会战,但是应征而来的二地军队数量却是并不多。   一来是这数年来,二地的精兵损失过大,各地现有的军队数量本就不多。   二来就是如今大清明显处于劣势,地方的实力派心思已经开始动摇,依旧愿意无条件服从于大清的将领,如今已经不是很多了。   三来是清廷内部的原因,尽管阿济格已经向孝庄这个老婆娘解释了许多次,大清兴衰荣辱在此一战。   但是这老婆娘,却是始终不肯配合他,集中全力于一役,与大明来一场生死大决战。   不仅没有完全配合他的行动,反而下令两黄旗回归京畿,全力护卫皇室安全。   阿济格当然明白这婆娘在想什么,因为这婆娘同样已经不止一次的暗示他,大清当保存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大明如今再次强起来了,为了避免全族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一番的可怕后果,实在不行的话,大家干脆收拾收拾回老家算了。   在辽东那地方,大家起码熟门熟路,还有那么宽阔的天地可以休养生息,静待大明内部再次出现问题,大伙再卷土重来便是。   这种退却主义思绪,在阿济格看来完全就是女人的短视。   如今大清与大明早已经成了死仇,重新强大起来的大明,又怎么会放过大清安安稳稳的在辽东过活?   之前大清之所以能在辽东屡战屡胜,除却因为努尔哈赤这个军事天才,以及皇太极这个手腕过人的不世枭雄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大明内部的混乱和内讧。   这婆娘怎么完全就不明白,退向辽东并不是一条生路,而是彻底的死路,如今在这京城里坐镇,陕西、山西的降军还能被他们调动,为他们而战。   一旦离开这京城,二省的降军至少也得直接倒戈投降一半以上!   而失去了中原之地,满清能够用来威胁、拉拢蒙古人的利益筹码,立即就会消失大半!   失去中原之地的大清,就再一次变回一个局促一隅之地的叛乱部落,那里还会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权威?   到时只要大明不犯糊涂,以其目前强大的实力,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了。只要学习大清的政策,适当的拉拢一下蒙古人,到时就算大明不出兵讨伐,单单用银子物资收买,就能蒙古人出死力气攻打大清,根本就过不了安稳日子!   这些原因,阿济格并不是没有告诉孝庄,但是在济尔哈朗死后,能够影响到孝庄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这婆娘也是够犟,或者说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已经拿定主意后,就根本不为他人所动。   反正无论阿济格如何劝说,孝庄就是油盐不进,根本没有再派出两黄旗参与进来的意思。   没有了孝庄的支持,阿济格此时就变得极为尴尬,手中的两白旗虽然强大,但是他却并不是真正的满清统治者,更没有多尔衮在位时的威望,别说号令满八旗齐齐听令,就算让京畿附近所有绿营俯首听命,都不可能办的到。   在通州集结军队近一个月来,不仅没有集结到足够与朱聿鐭这一路军队大战的力量,相反还在孝庄这婆娘的掣肘下,各路清军都有些猥琐不前,前线兵力反而缩水了少部分。   这样的力量别说一战击败活捉绍武皇帝,哪怕单单自保,不被对方击败就得花费很多心思。   眼看这仗是根本打不下去了,阿济格带着对孝庄太后的无限愤怒,却也只能放弃自己的计划,带着大军不断的后退,再后退,直至退到京城郊外,这才作罢。   阿济格根本没有入城晋见孝庄与小皇帝的想法,他心中恨的都想提兵杀入京城,直接将这两个蠢货剁成肉泥了。   更是极为后悔,为何当初没有果断一点,直接将这女人与那碍眼的小屁孩直接弄死,否则也不会让自己处于如今这种境地之中。   阿济格退兵至京城之外的消息,很快便即传至北京皇宫之中。   其实对于孝庄来说,这场仗无论胜负都与她无关。她也不是听不进去阿济格的意见,毕竟她手底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具体的利害索尼就可以给她刨析明白。   但是这又能如何?   大明胜,本钱赔光的满清皇室,自然是难逃被追杀至死的命运。   但阿济格胜,只怕更会是满清皇帝和她生命的尽头!   毕竟阿济格一旦胜得这场辉煌的大决战,那他挟大胜之威,八旗之内还能谁能与之抗衡?   到时八旗全部俯首称臣,那还要她这个太后与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皇帝又有何用?   让两黄旗拼死拼活的打赢这场仗,难道就是为了顺利的让阿济格上位不成?   这个结果绝对不能接受!   从这个方面来看,大明胜或者对她娘俩的好处或许还更多一些,虽然不得不退回辽东苟延残喘,但却不会立即有性命之忧,也不会立即有杀身之祸加身!   为了大清的未来,赔上自己和儿子的小命,这个买卖根本就划不来,更谈不上任何的好处可言!   毕竟大清在她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大型的抢劫团伙,既然是拦路打劫的,那去哪里打劫不是打劫?   因此,孝庄在不断的敷衍阿济格的同时,也在加紧收拾着金银宝物,既然选择退回辽东保命娘俩性命,那就更加不能亏待了自己,更别说这些东西还可以用来收买八旗与蒙古人,让她娘俩的小命可以保命的更加稳当一些。 第415章 吴三桂反正   尽管已经决定撤出中原,但给阿济格必要的安抚还是需要的。   探知阿济格已经回京之后,孝庄也借小皇帝之手发布了一道诏令,传令全军立阿济格为征南大将军,统合率领全大清除两黄旗的兵力对敌决战。   但是这道旨意到底还有多大效果,还有多少人愿意听从,孝庄根本就不去想,也不愿意去多想。   既然阿济格想战,那就让他去碰碰运气呗。   在下了这道诏书之后,孝庄也不与阿济格打招呼,又是一道旨意传下,大清局势艰难,身为皇帝忧虑在心,特意移驾向北,前往大清列祖列宗龙兴之地虔诚祈祷,为大清求得天心国运!   这个烂到家的逃跑理由,自然让阿济格暴跳如雷,但是无论阿济格如何愤怒,如何几次三番的要求皇帝留在京城,坐看他与明军决一死战的结果再走也不迟。   但是孝庄太后却是毫不理会,打包的速度一点也没耽误。   有两黄旗在手的她,笃定阿济格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翻脸,让满八旗先一步内讧,然后便宜明军,因此她是一点也不慌,更加不会停止她的动作。   孝庄太后这道旨意一下,整个八旗已经不可避免的全面动摇起来。不仅仅是满八旗,甚至汉八旗都开始燥动难安起来,谁都明白,在皇帝都开始逃跑的情况下,北京城是不可能守的住的。   至于蒙八旗,根本就不需要满八旗多考虑,在河南府兵败的消息传回后,蒙古八旗早就已经策马马北,直冲塞外而去。   在他们看来,满清这艘破船马上就要沉了,他们犯不着为了满清而陪葬。   就在孝庄紧锣密鼓的准备转移之时,一个噩耗先一步传了过来,山海关遭到突袭。   山海关如今远在后方,留守兵力并不多,只有正蓝旗一个不满编的老弱留守,猝不及防之下,被浮海而来的明军一个冲锋便即直接拿下,据败兵传回的消息,至少有数万的明军浮海而来,如今已经将山海关的后路彻底断绝!   这是满清回辽东最方便的一条路线,山海关一失,也意味着清军必须穿越茫茫草原,绕上一个大圈才能回归辽东。   这对于已经有些风雨飘摇的满清自然是一个极大的噩耗,甚至孝庄都有些怀疑自己一意孤行撤退,到底可不可行了。   出身蒙古部落的孝庄比起满清,更加了解自己的族人,这些墙头草,从来只崇拜强者,对于弱者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的。   满清如今形势危急,指挥蒙古人同舟共济,那还不如指望天兵天将下凡解救满清来的现实一些。   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力保障,他们想要越过草原,那简直就是如同羊羔落入狼窝之中,会被贪婪又残暴的蒙古人直接撕成碎片!   到了这个时候,孝庄也顾不得之前对阿济格的旨意了,派人传旨各旗,要求其与自己一同行动,合兵撤向辽东。   因为对于这场战事的不看好,包括两白旗在内的满八旗上下对于撤退回辽东,都是没有什么异议,甚至包括阿济格在内,都已经对胜利失去了信心。   毕竟孝庄表态撤退在前,士气早就已经泄了,这个时候强行要求决战,失败的可能性至少七八成以上,至少阿济格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重新让军心士气振奋起来。   同样的陕、山绿营也是一片的慌乱,若是满清还能坚守住北京城,那这些人也许会听从调遣,与远道而来的明军决一死战。   毕竟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叛国了,除了死保着大清与大明一战外,他们能选择的并不多,一旦投降,等待他们的就是完全未知的命运,只能等待大明朝廷的发落。   尽管知道如今撤退是最好的选择,但阿济格之前喝的震天响的决一死战的言语,还是让他拉不下脸来选择撤退。   在阿济格两白旗虎视眈眈之下,满八旗的集结和整编都有些缓慢,各旗之间的使者往来于道,希望能够安抚好阿济格,大家认命撤回辽东。   最终一锤定音的是远在陕西的吴三桂,大半个月前,吴三桂收到大明已经全部光复山东,四路大军会师,大军数十万直指阿济格的满清主力后。   吴三桂再结合河南大战的结果,已经断定满清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再一次冲冠一怒为大明,彻底的反正而归大明。   因为阿济格不断的催促吴三桂率兵往援京畿,所以也给了吴三桂最佳的机会。   在答应下来入卫京师之日,吴三桂在誓师出兵的当日,便即将一众随军观礼的汉八旗满清铁杆尽数拿下,当众宣布反清归明!   孙思克等汉八旗重要将领,虽然防着吴三桂没有列席,但是他们的能力相比于统兵多年的吴三桂而言,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没有了满清在其后站台,吴三桂收拾起孙思克等一众辽东叛将之后来,完全就是探囊取物一般的简单。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发起突袭的吴军便彻底击溃了汉八旗大营,活捉了以木茂庚为首的驻防八旗、孙思克为首的汉八旗大小将领数十名,直接当众斩首祭旗,以表明反正的决心。   既然已经下了手,吴三桂更不会有丝毫留情,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部绑了,男女老幼一个也没有放过,全部斩杀一空。   一番大肆清洗之后,吴三桂在西安舍弃满清所封之平西王位,以大明山海关总兵的名义传缴天下,宣布自己反正。   吴三桂的动作,直接让陕西全面响应了起来,手握十万大军的平西王都反了,这满清还能什么前路,一时间应之云集!   消息所到之处,陕西各地立即扔了满清的绿旗,重新打起明军的红旗,似乎一夜之间,整个陕西便又一次回到多年之前。   满清统治北方,也只有数年而已,大明的记忆还根本不曾被抹去,易服剃发对于本就极有血性的陕西人来说,本就是一种侮辱,如今有机会摆脱,怎么会有丝毫的犹豫。   陕西剧变,消息也快速扩散至山西,刚刚经历过一场屠杀的山西反应明显慢了一拍,各地虽然看着平静无波,但底下却是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出一场大变乱来。   这消息传至京畿时,已经是明军距离京城不足数日路程之时。 第416章 骑兵动   这个消息传至北京时,对于满清朝廷的震憾,完全不亚于一场超级地震。   吴三桂是何许人?   那是多尔衮都有些忌惮,并且给出封国许愿,并且开大清之先例,特许授封亲王爵位的存在。   要知道他的封国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正儿八经的藩国,他的藩国一切皆以他的意志而存在,满清是等闲不能插手其中的!   这样的人物反了,而且还是在满清绿营精兵产地陕西,只要吴三桂愿意,他要不了多久,就能在陕西再次征募起十万大军!   大清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大明,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若是再面对着陕、山二地数十万的军队,那再坚守北京,或者与这么多的汉人军队接连决战,那完全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吴三桂的反正,还有一个极大的影响,那便是还在京畿的陕西绿营兵,这些人的根都在陕西,家人亲族全在陕西,如今陕西全面倒戈,他们的军心能稳定的住才是怪事。   对此,阿济格甚至都不敢大肆弹压,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引起陕西绿营全部反扑,若是在明军到来之前先来一场大内讧,那满清的末日就更加的迫近了。   但是他又不敢放任这些绿营兵不断骚乱,若是在明军到来之后,这些绿营兵横下一条心,阵前倒戈,那反而更加凶险。   陕西兵的骚乱,也引起了山西兵的不安。   如今虽然吴三桂并没有出陕,而是集中兵力与榆林地区赵良栋死磕,以全面夺取陕西。   但谁都明白,只有数千兵力的赵良栋,虽然其比较骁勇善战,但面对着十万之众的平西王,只要没有援兵,他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甚至在这个当口,赵良栋都已经被吴三桂剁死了喂狗也未可知。   一旦吴三桂全部拿下陕西,那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山西,毕竟吴三桂虽然高喊着反正,但不拿出一个投名状出来,那绝对是不可能取信于大明朝廷的。   在不愿意拿出经营已久的陕西,那将山西做为礼物送给大明朝廷,便是最优解。   这些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绿营将领,都明白消息传递会有延迟的情况,如今收到的消息是吴三桂在攻打赵良栋,但这至少也是数日之前的消息了。   说不定现在吴三桂已经挺进山西,开始席卷整个山西了,毕竟如今的山西已经是有些真空了。   绍武元年山西姜瓖叛乱,山西精兵已经自相残杀少了一大半,如今虽然勉强恢复了一些元气,但是除了驻守过境防御蒙古人的兵力外,机动兵力大部分都被抽调至了京畿地区。   这样空心状态的山西,是绝对挡不住兵强马壮的吴三桂大军,可以说,只要吴三桂踏出陕西进入山西,那等待山西的就是一场望风景降的场面。   也许太原还有一些驻防八旗,能够抵抗一下,但是却也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在这种情况下,陕、山二地的绿营,又哪里能够坐的住,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即杀回故地,无论是战是降,总归是可以保住自己的家人老小安全。   军心士气如此,再多留也无他用。   阿济格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一开始的隐约拒绝,变得比孝庄还要主动。   一声令下,两白旗无不欢呼雀跃,纷纷涌入北京城,开始到处打砸抢,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不再是满清的治都所在,与其便宜了大明,还不如大家先抢个痛快,路上也好过一些。   两白旗先动手,其他各旗哪里还会忍耐的住,一时间整个北京城处处哭喊震天。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只要不是满人,无不是抢劫的对象,抢钱抢粮抢女人,这才是八旗子弟该干的事情,收割铁杆庄稼,哪有动手抢来的痛快,来的过瘾?   烧杀劫掠,这几个字自古以来,都向来是连在一起的,大规模的抢劫开始没多久,北京城便处处火头四起,滚滚的浓烟不断的升腾而起,黑烟处处都是,几乎连成一片。   这种变故自然也惊动了正在行进路上的明军,望着远处那滚滚直上云霄的巨大黑烟,所有将士无人瞠目结舌,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紧急派出大规模的斥候向前攻击侦查之后,消息随后也被传递到了朱聿鐭这里。   朱聿鐭只是看了片刻,便即沉默了下来,根本无须斥候的禀报,他也明白,这火头是出现在何处,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自从到达通州城不足四十里,距离北京城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下,依旧没有看到拦路的满清军团后,朱聿鐭就已经明白,满清已经没有决战的意思,大概率要溜回老家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满清还有一战之力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撤退的原因,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相信,原本所想的艰难苦战才能取得的胜利,如今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尽管已经明白这是北京大火,他若是依旧按部就班的谨慎前进,只会让北京成为一片白地,但是朱聿鐭依旧没有冒险急行军而前。   他听过一句话,他觉得十分有道理,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要小心谨慎,防止最后关头被人掀了盘。   而且看这火头,整个北京城估计都在燃烧着,一般情况下,入城抢劫时军队的组织力是最弱的,这个时候发起突袭,势必事半功倍!   有这么大的便宜可占,虽然主力军团不能横行无忌惮,但行动迅速,进退自如的骑兵军团却不在此列。   在震天的号角声中,原本防卫两翼的明军骑兵军团开始松开缰绳,在一杆‘明’字大旗的指引下,快速的越过步兵军团,向前疾行而去。   如今朱聿鐭麾下的骑兵军团数量已经超过两万,三个师的骑兵军团,如同席卷过大地的滚滚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隆向前,直冲北京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他两路明军将领也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将,三路大军的骑兵几乎同时出动,滚滚而前,向着北京城疾扑而去。 第417章 追击   通州方向,当道而立的是陕西绿营兵。   这些绿营兵并没有参与到洗城的行列之中,并不是他们不想去洗城,而是满清根本不打算带他们一起玩。   在满八旗依旧具有极大威慑力的情况下,绿营兵尽管个个不忿,却也没有人敢于当着这些大太君的面造次,只能依旧依令驻扎于各个防御点,担当起阻滞明军进攻的桥头堡。   但是当大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时,只要从斥候口中听到那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不知数量何等庞大的滚滚骑兵,陕西绿营将领本就不多的战意,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发财的时候没自己,拼命的时候却要让自己顶在最前,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难道自己是后娘养的不成?若是你鞑子凶焰最盛之时倒也罢了,如今都已经快要覆灭之时,却还这般蛮横霸道欺负人,老子还能再惯着你?!   眼见明军骑兵冲锋的势头极快,几乎是全速而来,陕西绿营前锋的将领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将绿旗直接甩在地上,直接拿出一面红旗挂上旗杆上,直接就地倒戈。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转眼之中,两万余的陕西绿营兵,在明军骑兵奔来的数分钟时间之中,便即全部弃了绿旗,重新换上了大明的红旗,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多的红布,不过由此可见也是已经蓄谋已久了。   在尴尬的相互观察一番后,眼下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的时间,各军将领联手陕西绿营的两位总兵官,派出了使者,直接迎着明军而去,向明军传达他们将主决心投降的意图。   好在时间还是有的,在收到当面清军已经决定投降的消息后,明军统帅曾国维直接命令他们将领出营,全军离开阵地让开道路,方便明军骑兵通过。   当明军骑兵到达时,绿营,不,已经下定决心反正的大明忠诚的将军们,已经全部按照命令来到道边,跪了一地,高呼着投降。   不仅仅是他们,连同他们的士兵,全部离开修筑完善的阵地,列于道边,更是十分贴心的趁着明军未至之前,前地面紧急修葺了一番,避免明军通过时马失前蹄。   对于这些阵前倒戈、并且表现的极为乖巧的家伙们,明军骑兵统帅曾国维并没有为难他们,不过也没有接受他们的投降,毕竟皇帝就在后面,就算受降也不是他能够作主的。   不过就算不能受降,但命令他们调转枪口攻击清军,以实际行动表明投降诚意,却还是有这个权限的。   曾国维的要求,很符合这个时代的规矩,降兵想要被人取信,就必须拿出投名状出来,而眼前的清军就是他们最好的投名状!   曾国维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在留下两千骑兵警戒这些降兵动向后,大队根本没有停留,直直的向着北京城扑来。   明军骑兵的到来,以及绿营兵毫不作为的场面,自然也被清军斥候尽收眼底。   虽然对于明军这么快便即杀至北京城下,让阿济格有些不敢置信,但却并没有多少惊惧之意。   事实上,在明军骑兵刚刚出动时,阿济格就已经得到了烽火传信,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就已经开始吹号收兵。   在明军到达通州城绿营拦截阵地之时,清军各部早已经聚拢完,并且已经开始动身向着密云方向远去了十数里了,只是原本还等着看明军与绿营兵厮杀起来,掩护己方大军撤退的满八旗,却是愕然被斥候带来的消息击的当场楞住,绿营兵竟然直接选择了阵前倒戈,并且直接调转枪口,向着北京城而来!   但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不多时,宛城方向、大兴方向相继传来警报,两路明军骑兵正快速接近,一路兵力两万,一路兵力近万,全部都是骑兵。   更可怕的是,两路明军都是如入无人之境,这两个方向上的绿营兵尽皆投降,唯有大兴方向的汉八旗进行了抵抗,但是他们的抵抗没有多大作用,只是迟滞了明军骑兵半个时辰不到,便即全线崩溃。   阿济格明白,这是因为撤退令下达后,整个满清军队都无战心的缘故,因此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虽然阿济格很想要在此衡量一下明军骑兵的战斗力如何,但是如今的形势,却是根本不可能让他成行。   人心惶惶之下,稍有不慎,必定会是一场大败。   而且八旗上下,人人都抢的盆满钵满,更加不可能剩下有多少的战意。   “撤!加快速度,向密云方向撤退!”   阿济格看着行动缓慢的队伍,不断的来回奔驰着,催促着。   如今的满清,入关不仅仅是满八旗士兵,还有他们的家眷子女,以及这些年搜刮来的无数珍宝。这样一只带着无数财帛子女的队伍,想要走快,根本就不现实。   当时他入寇之时,兵锋所向,明军无不星散而逃,他押解着掳掠而来的钱粮子女施施然的退回草原时,明军只是敢在后面远远尾随着,无人敢上前挑衅或者攻打。   他却忘了,或者固有的傲气使然,令他在心底看不上明军。   但是这根本不是他之前入寇大明时,明军兵无战心,将无战意的场景,而是已经敢与满清野战争锋的军队,这般带着众多的物资和族人迁涉,这无疑是一场大灾难!   中原民族一旦开始强盛起来之时,就会主动寻找游牧民族决战,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找不到对方,而不是无法与之野战!   如今阿济格带着如今多的丁口与物资,那简直就如同夜空之中闪烁着的火堆一般,令人不可能看不到。   很快,三路明军骑兵便即会师于京城之下,面对着处处冒着黑烟的城池,曾国维并没有入城救火,因为这并不是骑兵所擅长和应该去做的,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便是正在撤退之中的清军!   好在曾国维也不是无人可用,在朱聿鐭大开宗室禁锢之门后,周王后后朱绍焜这位没有王位可以继承的宗室,便即投身入军,并且加入到了骑兵之中,也在此次出兵之列。   如今虽然只是一个曲将,但是他的宗室身份却是实打实的,留下他辅助参将刘国运及两千骑兵看管这些降兵灭火,并且维持秩序,却是合适之至。   稍稍安排之后,会师一块的明军骑兵便即再次呼啸而去,沿着清军撤退所留的痕迹向北急急追击而来。 第418章 骑兵战   清军搬迁队伍刚刚渡过榆河,后面斥候便即快马加鞭的赶了上来,急切的向阿济格汇报,明军已经追至二十里外。   二十里,这对于骑兵来说,如果全速前进,也只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而已。   但是大部分将领会在强敌就在前方,敌我双方难明的情况下,选择不惜马力的全速而来,都会在接近战场之时慢慢降低马速,给战马恢复体力的时间,准备接下来的一场大战。   不过对于明军而言,休息并不是什么好选择,曾国维就是这样选择的,在他看来,既然是追击,就需要有追击的样子,想要大胜,不冒险是不可能的。   在明军骑兵毫不停滞的冲锋而来时,在他们前方已经有四个旗,三万余骑兵的满八旗迎击而来。   无数的箭矢呼啸而出,打前的明军骑兵接连中箭倒下,转眼之意便即数百骑消失在人群之中。   但是明军却是没有丝毫停留,更没有任何的畏惧,如同决堤之水,呼啸而前!   根本没有二话,明清双方在号角声中,便即猛烈的撞在一起。   数万骑兵厮杀在一起,整个天地间除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外,再无他物,任何喊杀以及兵器撞击、双方将士的惨叫声,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隆隆马蹄声所掩盖!   毫无花假的猛烈撞击之下,双方近千骑躲避不及的骑兵瞬间坐骑被撞的骨断筋折,战马身上的骑兵直接飞将而出,然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滚滚马蹄之下。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花哨架式,更没有装逼的姿势,只有刀刀见血,枪枪见肉。   高速相对而过的战马,根本就不需要劈砍,只需要锁定各自当面之敌,然后将武器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仅仅凭借马速,就足以令对方非伤即残。   这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迎面撞向雪亮的兵器,胆子小一点都不可能坚定的下来。   曾国维统率的中央军位于大军中军,不同于两翼闯营与金、李二部骑兵个人英雄主义,中军是以骑墙阵出战。   在这个战场上,是最为适合明军骑墙阵的战场,因为满八旗必须以强硬的姿态击败明军,只要他们敢于让开道路,或者选择游战,那等待他们族人的,就只能是一场大屠杀!   但是经历过骑墙阵的人都会明白,这伙整齐如一人的骑阵杀伤力是何等的巨大。   阿济格之前没有经历过,但是如今真正面临着这骑墙阵之时,他才明白有些痛,真的是痛入骨髓!   滚滚而来的骑兵墙阵,阿济格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骑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老兵占比估计还不足三成,而且那些所谓的老兵,在阿济格看来,最多也只是与他手底下的普通旗丁相当,远不及白甲兵精锐。   在这种认知之下,阿济格对于和这明军中军硬碰硬充满了信心,甚至他觉得这一战若是打的好,甚至可以重创明军骑兵,然后挟大胜之势,再去偷一波明军步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真的到面对骑墙阵时,带着数百白甲兵坐镇中军押阵的阿济格却是发现,过往的经验根本就在他们面前无法成行。   这股子骑兵处处都透着邪乎,不仅是动作整齐划一,而且装备也是统一的!   之前面对的骑兵无论是精锐还是鱼腩,用的武器都是五花八门,轻重武器全看个人爱好。   虽然邪乎,但是阿济格还是充满着胜利的信心,这一次带领正白旗作为锋矢冲锋的是他的心腹悍将拜尹图,这人可是曾经带着百多骑,就敢在明军万人之中横冲直撞,最后一举击败百倍于已的悍将!   冲锋之时,拜尹图与阿济格的看法差不多,都觉得这一战根本没有任何的悬念。靠着出色的武艺,刚一接触拜尹图便即闪电一枪捅翻一名明军骑兵,眼角余光便即察觉一道寒光自侧而至。   这是明军骑兵统一的制式马刀,那种又窄又长,但却却为适合于群战的武器,只是一个碰面,就让拜尹图吃了大亏!   经验丰富的拜尹图虽惊却不乱,将头稍稍倾斜,那柄马刀便即劈空,只是将他的头盔上劈雷针一刀斩断。   本身无损的拜尹图顺势长枪一个横扫,再次扫落两名明军骑兵,但是还没等他冷笑出声,却是突觉牵着马缰的左手一凉,然后便是巨痛传来。   但不等拜尹图看清左手情况,两柄马刀又是迎面而来,这一次阿济格终于看清,除了这两柄马刀之外,左右两侧还各有两刀向着自己腰部袭来。   正想用左手取出侧面的圆盾防御,但是拜尹图却是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齐腕而断,左手向下探时只能抓了个空。   望着涸涸而流的鲜血,拜尹图一个愣神,但瞬间便即反应过来,狂吼一声,举枪便直刺向一名明军骑兵,不过这势在必得的一枪,却是被斜刺出来的一柄马刀直接劈飞而出,失了准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建功,紧接着,空门大开的拜尹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柄马刀先后斩下,一代悍将就此魂归地府。   这伙明军是如何做到,让骑兵变得与步兵一般相互配合,联手攻击的?   这是悍将拜尹图落马之后最后一个念头,但转眼间无边的剧痛不断的袭来,那是无数战马奔腾而过落下的蹄子,只是片刻间,这人便即直接成了一团看不出来形状的血肉。   滚滚而前的骑墙阵,正面肉搏的威力大的令人心寒,不断汹涌向前的正白旗,在其面前就如同烈阳下的雪花,快速的消融着。   只是一个对冲而过,近万的两白旗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两三千人更是几乎人人带伤,相互看着身边寥寥的袍泽,根本没有再次上前挑战的勇气,正白旗直接原地崩溃,四散而逃!   眼见明军中军骑兵并没有停止步伐,更是直直冲着自己而来,早就看的满头冷汗的阿济格,再没了之前的从容和自信,直接一拉马缰,带着镶白旗掉头就跑。   这一刻什么族人,什么财帛子女的,都成了过眼云烟,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老命重要。   他可不是拜尹图那种悍将,就算是他也不打算冲阵了,拿自己万金之躯换几个明军小卒,那是要蠢到什么地步? 第419章 袭击   正白旗的大败,令得右翼的汉军旗与两红旗快速的失去斗志。   在闯营的猛攻下,很快便即溃不成军。左翼的镶白旗与不多还忠于大清的蒙古骑兵,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原本还稳占上风的右翼军队,在两翼开始崩溃混乱,阿济格已经开始跑路之时,已经顾不得再行突破李成栋与金声恒的联军,开始快速脱离接触,追着阿济格的脚步而去。   明军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呼啸而前。   开始跃入已经开始散乱逃跑的满清族人,以及其所携带的众多钱财物资的车辆之中,开始了大屠杀。   没有了军队的护卫,多是老弱病残的入关满人,完全就是被屠宰的牛羊,无数人奔走呼号,却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救援他们。   有些上了年纪退下来的老不死的侩子手们,还试图反抗,但是在成建制下的军队面前,尤其还是这种大胜下的军队面前,他们的反抗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只要被发现了,就必定难逃一死的下场。   这一幕似乎是辽东的努尔哈赤时代时汉人的翻版,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被屠杀的对象已经对换了个身份。   除了闯营对于骑兵对于满清军队痛彻心扉的恨意下,主力部队没有留下屠杀外,只留下一部参与分脏,主力紧咬着满清败退的军队穷追不舍外。   其他明军全部参与了进来,对于这连绵近百里长的队伍,就没有丝毫的怜悯,只要是在方圆百里之内,任何人都是他们屠杀的对象。   许多汉军旗的人,还在试图表明自己的身份是汉人,不是满人,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即斩下来的屠刀。   明军根本无法判断谁是被迫向北,谁是主动参与向北的,但是只要人在这队伍之中,那就必然是满清的嫡系人马,否则不会被满清带着向北而去,因此不可能有杀错的可能!   自顺义至怀柔城这段数十里的距离内,尸体已经将大路堵的无法行走,放眼放去,只有一具接一具的尸体不断的蔓延向远方,似乎整个大地都被铺满了。   鲜血顺着路面不断的汇聚而来,就如同小溪一般的不断的流淌着,到处都是濒死前的惨叫呻吟声,到处都是如同疯子一般不断的四处乱窜的人群。   在怀柔北面的祝家庄,闯营再次咬住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两红旗,再一次交手之后,已经毫无斗志的正红旗,眼睁睁的看着数千镶红旗、汉八旗被闯营团团围困,却是丝毫没有解救的意思,与汉八旗一道,疯狂的打马而前,直直的向着关外而逃,再不回头。   后卫部队大败的消息很快便即传到了打头而逃的孝庄手中,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孝庄立即下令全军放弃不必要的笨重物资,轻骑全速向关外撤退而去。   两黄旗的速度之过,甚至都已经赶上了为大军先锋的两蓝旗后队人马,在得知了顺义大败的消息后,两蓝旗同样开始焦躁起来,但是两蓝旗却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因为在草原上,如今再也不是满清一句话就可以号令天下的时代了,兀尔良,喀尔喀等本就不怎么恭顺的漠北蒙古人,已经开始零星的偷袭满清老巢所在。   虽然还没有大规模的兵戎相见,但是只看这些部落丝毫不对部众加以限制,就已经能够说明了一切——他们不会臣服于满清了。   而漠南蒙古人则是态度变得暧昧起来,不仅没有如往常满八旗入草原时,纷纷前来效劳的盛况,甚至连送补给的部落已经不多见了,只有一些恰好处在满八旗前进道路上的,而且还没有及时逃跑的部落,不得不赔着笑脸上来送上少量的牲畜以表示臣服。   但是这些都是些小部落,对于满清而言,他们那点补给根本就是聊胜于无,最多也只是表个态度而已。   若是换了之前,满八旗自有自己的补给,根本不会在乎这些部落送上来的东西有多少,要的只是这个臣服的态度。   但是如今的满清却是不一样了,在后卫军队被明军击溃的情况下,物资粮草自然也不可能保存的下来,必定被明军抢的一干二净。   在这种情况下,两蓝旗因为是大军开路先锋,自己带有行军干粮,倒也还并不着急。   但是两黄旗却是淡定不下来了,入关已有数年,两黄旗及其护卫的贵人们,都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让他们因为粮草被抢,而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那已经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在有这些小部落提供的牲畜,虽然行军途中做不了太过精细的饮食,但总还算是能有比较体面的食材。   唯一可惜的是,这东西相对于数量已经变得很庞大的贵人来说,分量实在太少了,少到大家就算已经够节省了,但也却只够几顿吃的而已。   但是苦什么,也不能苦主子不是,大家们不约而同的对沿路的小部落不断的勒索强抢,等两蓝旗与两黄旗过去之后,这些小部落基本上已经只剩下羊崽子了。   许多蒙古牧人,看着自己还剩下的几十只,甚至十几只小羊崽子,都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如今本来就是牧民们最难捱的冬季,又遭了这些强盗们的抢劫,许多人都明白,若是再不想想办法,他们一家老小便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蒙古牧民们,他们用他们朴素的世界观想了很长时间,得出的唯一结论,那便是抢劫,无论是抢谁,只要不抢到足够多的物资,他们就只能看着一家老小冻饿而死。   在生存的直面威胁下,往日令他们恐惧不已的满洲人,如今也失去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虎倒架不散,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真正行动起来,还是让人不得不踌躇难决。   还不等这些小部落行动起来,败退下来的三旗及汉八旗再次蜂涌而至,这些已经没了补给,基本上都只剩下马上数日干粮的败兵们,更是将他们看到的一切东西全部抢掳一空!   看着仅有的小羊崽子连根毛也没剩下来,已经再没有任何选择的蒙古人,终于爆发出了怒吼声。   无数的小部落开始转移老弱妇孺,只要还拿的动武器的牧民,都再次跨上战马,开始展开对满清零散军队的袭击。 第420章 杂鱼   冬天不是一个适合战斗的季节,因为牲畜需要消耗掉战马体内用以熬过漫漫冬季时所需要的肥膘。   一旦损失过大,瘦下来的战马就会难以熬过这个冬季。   蒙古人虽然不缺马,但是真正能够用于战场上的战马数量,还是不多的,更是他们宝贵的财产,损失一匹,就能让他们心疼不已。   但在生死存亡的逼迫下,已经没有蒙古人再顾的上这个了,不抢到粮食,他们的妻儿老小就会冻饿而死,那保存这些战马来,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本来入关抢劫是最安全,收获也是最大的。   但是如今一来距离太远,等他们大半个月一来回之后,估计族人们都要全部饿死了,二来连原本高不可攀的满洲八旗,都被打的这般狼狈退出中原,他们虽然人不聪明,但还没到愚蠢到判断不了形势的地步,明显这是汉人又一次强盛起来的征兆,这个时候再向南抢汉人的行当,已经变得极其危险起来了!   柿子捡软的捏,既然汉人已经再次变得可怕了,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打不过汉人的满人的晦气,毕竟他们距离自己最近,更重要的是,他们个个都不是穷人!   一瞬间,整个朵颜草原马贼数量变多了十数倍,只要清军不是抱团行动,就立即会被熟悉地形的蒙古人偷袭!   随着蒙古人屡屡得手,马贼们也开始愈加的猖獗起来,从一开始的十数骑小规模的伏杀,慢慢的形成了一股股人数都在数百人左右的大型马贼抢劫团伙。   这些马贼相比于之前的蒙古人,明显剽悍了许多,虽然武器依旧极为简陋,但是那股子无惧生死的亡命搏杀,还是令得满八旗小股部队不断的遭到毒手。   进入草原数日后,屋漏偏逢连阴雨,草原上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情况下,连方向都难以辨认的出来,更令满清撤退的速度雪上加霜!   满八旗早就不是努尔哈赤时代那支可以爬冰卧雪的强军,入关数年就连满八旗最低的旗丁,享受的生活都已经赶上了在辽东时的牛录额真的待遇,甚至可以说,以中原的物产,他们的待遇都已经超过了当年的牛录额真们了。   想毁掉一支军队,最快的办法就是给予锦衣玉食,纸迷金醉的生活,更别说入关以后,大部分的战斗都已经被蒙汉八旗及绿营所代劳,满八旗大多时候起到的都只是督战队的作用而已。   生活优渥,又不用上战场,满八旗无论是作战意志,还是作战技巧,都已经严重的退化,虽然还因为大批老兵还在,并没有沦落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但是比起入关前,他们坠落的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对于这些可恶的马贼,担任后卫的汉八旗已经出去过不止一次了,但是面对着凛冽、刮面如刀的寒风,以及在草原上逃跑功夫天下第一的蒙古人,汉八旗数次都无功而返,甚至有一次追击过远,先锋直接掉入埋伏圈,一个活着回来的也没有。   令蒙古人士气大振的是承德西北一战,数千汉八旗与正红旗残部,成功的找到蒙古马贼的聚集地,想要一战而彻底剿灭这伙如牛皮糖一般的马贼。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令人大跌眼珠。   没有退路的马贼们,居然在这一次正面会战之中,击溃了满清前来围剿的正红旗残部!   尽管自己的损失比满清要大的多,而且还只是击溃战,杀伤数量并不算太多,但是这种胜利却是极大的鼓舞了所有蒙古人的斗志。   受到这次会战胜利的影响,周边刚刚被搜刮的底裤朝天的小部落,不断有青壮选择加入这支马贼,不知不觉之意,虽然刚刚损失了近千兵力,但短短十数日间,这支马贼的数量已经突破三千,膨胀至五千以上!   这样规模的马贼,已经不能再称之谓马贼了,完全就是一个中型部落的规模了,已经足以和满八旗单独一旗过上几招了。   人数规模的膨胀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上的膨胀,还有心理上的越加膨胀。   绍武四年二月初,插汉河套草原之上,蒙古马贼再次粘上满清后卫部队,并且不断的发起一连串的袭击。   从各个方向不断袭击的马贼们,进展都极为顺利,士气极为低落的满清军队,甚至在人数稍稍占优之时,都已经有些不是对手,被蒙古马贼一次次的洗劫一空。   连战连胜之下,蒙古人已经有些不将满八旗放在眼中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怀疑,之前对于满八旗无敌天下的传闻,究竟是不是人们的胡编乱造出来的。   眼下的满人,一对一的情况下,都能被自己打的灰头土脸,哪一点配的上传闻中的以一当十、满万不可敌?   不过蒙古人委实是过于自大了,满八旗虽然已经腐化,但是在老兵还拿的动刀兵之时,依旧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就在蒙古人连战连胜,连续攻破清军后卫数个营地,并且个个收获满满之时,冲天的号角声不断的响起。   无数早就埋伏在周边区域的镶白旗已经开始打马疾冲而来,不同于之前遇伏便即立即撤退就跑,这一次蒙古人反而狞笑着,向着镶白旗发起了反冲锋!   然后蒙古人就惊愕的发现,镶白旗骑兵完全不同于之前对战过的正红旗,他们的战力完全就象是两支不同的军队!   若说两红旗在皇太极时代,就被皇太极以创立前锋营的名义,不断的被剥离出精锐力量加强两黄旗,更在多尔衮时代,又一次的被剥离精锐力量加强于两白旗,如今完全就是一把又锈又钝的刀鞘,那甲坚兵利,老兵云集的镶白旗就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摄人之极,大军还未近前,那滚滚的压迫感直接扑面而来!   灵泉一战,近万蒙古马贼对战数量只有五千左右的镶白旗,却是在正面骑战之时损失就超过两成,被镶白旗追击之时更是不知死伤几许,绝对可以说是大败而归。   更重要的是,这一战一下子将蒙古人刚刚膨胀起来,老子天下无敌的气势又直接给打的灰飞烟灭,让这些蒙古人又一次明白,满清不是他们这些聚集的数量多了后,就开始迷失自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杂鱼,所能轻易挑衅的! 第421章 考量   虽然并没有命令不可追至关外,但明军的追击及至关墙,便即停了下来。   并不是说明军不敢出关追击,而是他们此次只是急袭北京,本来带着的粮草便不多,根本没有做好出关的准备。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满清后卫的四旗,真正冲出关墙的数量最多只有六成,还剩下众多的散兵游勇,还需要他们进行清剿工作。   当然,最重要的是,是搜刮战利品,以及皇帝即将到来的大封!   满清已经遁出关外,也代表着满人所建立的大清已经彻底垮蹋,大明已经再次站了起来,日月重新照亮山河,天下重新一统!   这个时候不赶紧恭迎皇帝回归神京,还在外面浪荡,那才是脑子出了问题。   等到朱聿鐭到达北京城时,北京城昔日的辉煌已经不在,虽然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过半建筑被焚毁,还是让这座大明曾经的心脏已经显得破败不堪。   好在皇城满清没有敢于肆虐破坏,或者说在鞑清皇帝还在的时候没敢祸害,而明军又来的太过迅速,让他们没有时间进行破坏。   但就算如此,皇城还是有近五分之一的建筑受到波及,损失也是极为惨重。   更可惜的是,其中无数的珍宝更是被孝庄打包了大半,只留下一些笨重的无法携带的,还能留在宫中。   这样的北京城,朱聿鐭是没有兴趣进去溜达的,更令他头疼的是,这一次兵灾过后,北京城中至少有数十万的百姓轮为流民,所有财产和口粮被抢劫一空后,只剩下嗷嗷待哺的一张张嘴巴。   城中如今已经没有多少粮食,清军第一时间抢劫的就是各个粮店,征用了粮食不说,更是一把火将个个米铺烧了个干净,让这些商人就算想要隐蔽粮食都做不到,只能剩下满地的灰烬。   不过北京城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毕竟江南被大明统一之后,运河粮船断绝,南粮更是只有少量走私。而北方刚刚结束战乱,生产刚刚处于恢复之中,但却并没有给他们恢复的时间,两年多来从来没有间断的战争,更是将整个北方给耗的七七八八了。   这两年多来,北地基本上都是在吃老本,尤其是粮商们,更是将粮价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价,比起绍武元年时,粮食已经涨了数倍不止,而随着绍武三年,明军北伐的开始,大军不断攻城陷地和渡海登陆,粮价更是一天一个样。   如今的北京城,黑市的粮价已经高达二十两斗米,但是却依旧是有价无市,少许的粮食一拿出来,立即就会被抢购一空。   若是明军主力来的再晚一些,估计大规模的冻饿而死就会出现在朱聿鐭的眼前。   不过朱聿鐭所带的粮食极多,根本不用担心赈济的问题,虽然朱聿鐭对于北京城众多的二五仔们,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但是在这些灾民面前,这杀意还要先行收收。   不先将这些人的肚子给安抚住,那只要有心人一煽动,转眼间就会是一片的大乱出现。   如今明军集中在京城的军队数量委实太多,朱聿鐭在下令赈济灾民之后,便开始打发军队向着蓟州、山西而云,以重整整个大明的九边重镇,先将基本盘给安定下来。   赈济之事,并不需要朱聿鐭太多参与,不要说北京城原本就有数个衙门系统,就他随军而来的百多个学生兵,就能在军队的配合下,开展对于灾民们的赈济。   不过做为一个从来不当人的玩意,朱聿鐭赈灾从来不是无偿的,第一天给予了免费的稠粥,并且将灾民们以户为单位登记在册后,第二日便即男女、老弱分营。   小脚女人这种残疾人,十岁以下的孩童,上了年纪的老人,这些都是可以免除劳役,不过他们所能够获得的食物,也仅仅只是能够维持住生命所需,并不可能有多大的份量。   青壮年、以及半大孩子们,他们每日都被赶到北京城中清理残垣断壁,谁若是敢不服从,或者消极怠工对抗命令,立即便会被以细作的名义抓捕然后丢入苦力营。   苦力营就完全是一个地狱一般的存在了,吃的甚至比老弱还差,但是干的却一点不比其他人少,甚至干的活比别人都更加的危险,毕竟有鞭子与刀子的威慑下,只要还想活下去,就必须去做牛做马。   这一条诏令针对的是所有人,无论之前是做什么的,无论是不是读书人或者达官贵人,只要你来吃这碗饭,就必须拿起工具前去清理城池,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的优待。   好在敢于闹事的并不多,除了一些脑子一根筋的,觉得这是有辱斯文的夯货外,其他士绅官僚们倒是十分的识相,毕竟朱聿鐭藐视读书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杀的读书人甚至都不比一场大战斩杀的敌人少到哪里去。   面对这么一个暴君,最好的选择就是按照对方的意志去行事,而不是自命不凡的选择对抗,这必定是没有任何的好下场的。   接下来的十数日,许多人觉得这一辈子干的活,也没有这数日干的多,许多人都是满含热泪看着自己这辈子只抓过笔杆子的双手,大泡小泡相叠,都在无声的哭泣着。   在这个暴君面前,他们之前的任何地位与功名,都全部变成了浮云,但却没有人敢大骂昏君无道,因为这暴君可是真的会残害‘忠良’的,而且残害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更别说他们这些已经臣服在鞑清膝下数年的士绅、商贾们,估计这个暴君动起手来,根本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但是他们却没有别的办法,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听从安排。   他们之所以沦落到需要被赈济,是因为他们是满清抢劫的首选对象,在满清奸淫掳掠之后,又是一把火将他们的家宅烧为一片白地,让他们彻底变得一无所有。   更因为满清前脚刚跑,明军后脚便至,明军一到便即开始封锁城池周边,任何逃跑之人都被赶了回来,这才让他们投奔亲友的打算彻底落空,只能在这京城周边当了灾民,进而忍受这狗皇帝的盘剥羞辱。   对于朱聿鐭而言,这些士绅们的怨气,他自然看在眼中。不过他却并不在乎,真正有骨气的士绅,早就要么南下,要么殉国了,剩下这些磕头虫,就算再羞辱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不过是一群断脊之犬而已,连犬吠都不敢的货色,先放你们几天活路,来日再行清算!”   对于这些人的拦截,自然是朱聿鐭的意思,对他来说,清算这些汉奸走狗的重要性,甚至比击败满清还要重要一些。   不过眼下朱聿鐭却没有时间去办这些,因为他必须要考量对于吴三桂的处理问题了。 第422章 龌龊   在绍武三年底,朱聿鐭率军在天津休整之时,西营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向山西、陕西进攻而来。   彼时满八旗依旧坐镇于北京,陕西方面清军的抵抗意志还是比较顽强,尤其在潼关一线,西营连攻十数日,却是毫无寸进。   李定国在慎重考虑之后,并没有再硬撼潼关,而是挥军向北,越过黄河,大举进入山西境内。   山西境内的清军已经是空心状态,西营进入山西后,不足数日便即连克平陆、安邑、解州,兵锋锐不可挡!   但是西营的进攻,在永济城被拿下后,便不得不停滞了下来。   并不是西营遇到坚城或者清军强军,而是受限于后勤保障越来越艰难的情况下,只能全军在距离陕西境内一步之遥的地方,悻悻然的停止了步伐。   李定国没有觉得这是绍武朝廷在断他后路,事实上在与湖广堵胤锡会师于洛阳之时,对方就已经向他说明了军粮转动艰难的现况,并且要求他先行停止进攻,静等后一批粮草到达之后,再行向前推进。   这个意见,李定国并没有采纳,对于粮草补给西营也有自己的‘办法’,他觉得这个并不是无法克服的问题,因此才执意向北推进,想要进入山西赌赌运气。   但很明显的是,李定国并没有赌赢。   虽然平阳府靠近河南的南部地区,是山西不多的平原较多的地方,也是山西重要的产粮地之一,但是经历过姜瓖之乱,再加上这两年来战事不断,越是产粮地,受到的压榨就越是酷厉。   李定国拿下这些防守空虚的城池时,并没有花费多大力气,但是他的收获也只能以聊胜于无来形容。   李定国甚至发了狠,直接以通鞑的罪名很是勒索了一批大户,但取得的成果依旧比李定国期望值相差极大。   弄明白山西如今已经彻底的被搜刮干净后,西营屡试不爽的筹粮于敌的办法,已经全然用不上,只能留下少量部队驻守山西数城,主力黯然撤回河南,以方便就食。   不过西营并没有等待多久,便即传来了四路明军逼退满清中央军主力阿济格大军,并且三路大举进攻北京的消息。   西营本来还想趁机以小规模进攻,给陕西清军施加更大的压力,但却是惊闻吴三桂再次易帜反正,大肆屠杀陕西满汉八旗的消息。   好几次,李定国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大举攻入陕西,趁吴三桂的反正还没有被绍武皇帝接纳之前,先行攻破吴三桂军,甚至倒打对方一耙,哪怕说其诈降袭击明军也再所不惜。   闯营对于吴三桂的恨还没那么大,毕竟击败他们的偷袭占了便宜的满清,吴三桂在满清大军偷袭之前,一直被他们打的惨兮兮的,就算之后一路被吴三桂追打,但是吴三桂给闯营造成的损失并不大,毕竟闯营忌惮的是满八旗,对于吴军却是有心理优势的。   但西营却是不一样,西营的张献忠是列在满清手中的,但是追击战却是吴三桂给完成的,当年崩溃的西营大军被吴三桂给杀的血流成河,西营之中几乎人人都与吴三桂血仇累累,又怎么能看着这家伙摇身一变,再次成为新朝之臣,与大家日日相对,这简直是不可忍受的!   不过如今的西营却是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去进攻,在没有充足后勤保障的情况下,贸然攻入陕西与吴三桂火拼,一个不慎就是大败的下场,哪怕只是对耗,吴三桂也能将西营给耗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大的是政治问题,毕竟如何处置吴三桂,接不接受对方投降,这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若是他李定国敢于抢在皇帝之前做出极端之事,必然会引起皇帝的极大愤怒,这根本无需太多的政治智慧就能得出的结论。   毕竟皇帝的权威不允许挑衅,任何想要挑战皇帝政令,想要代皇帝越庖代俎的行径,都会让皇权受到极大的挑战。这事一旦做了,无论皇帝本人愿不愿意,只要他还有这个能力,就必然要对这种行径严惩不怠,否则人人效仿之下,皇帝的威严何在?   凭心而论,李定国觉得绍武皇帝对西营已经很是关照了,若是因此与皇帝兵戎相见,他是有些愧疚于心的。但是要让他坐看吴三桂安然老死,那无疑会让西营上下都气炸了肺的事情。   西营的异动,自然也在堵胤锡的目光之内。   对于西营与吴部的恩怨,他自然不会不清楚,但在皇帝北伐进行到最关键的当口,堵胤锡也不敢过度的刺激李定国,一边让湖广明军暗中戒备,一边派人相邀李定国会面。   对于堵胤锡的邀约,李定国并没有拒绝,一番细谈之后,李定国却是就此消停了下来,再没了挥军西进与吴三桂一决生死的冲动。   堵胤锡告诉李定国的道理很简单,那便是绍武皇帝对于叛徒向来没有手软过,而吴三桂这个开山海关迎满清入关的叛徒,更是称之谓大明第一叛将也不为过,绍武皇帝又岂会让他安然老死于世,那岂不是对他之前狠辣杀戮叛徒行径的打脸?   并劝他莫要心急,不要做出冲动之事,令得皇帝就算想要收拾吴三桂,也会因为他的鲁莽举动,而不得不站到吴三桂那一边去。   已经安下心来静等的李定国,更是极为沉的住气。   接下来等待粮草运抵的空当,哪怕是吴三桂已经空巢而出,攻打陕北的赵良栋之时,李定国也没有尝试出兵包抄吴三桂的后路,而是静等着吴三桂打生打死,损失数千大军才艰难拿下赵良栋,完全可以称之谓一场惨胜。   吴三桂这边刚刚解决掉榆林,还没来的及向朱聿鐭发出贺电,庆祝陕西彻底光复,李定国便即收到满清主力已经放弃北京城逃遁出关的消息,眼见大明已经基本上可以说再次一统天下之际,李定国也开始密切的关注着朱聿鐭的动作,等待着朱聿鐭对于吴三桂的最终裁决。   不过李定国也并没有闲着,虽然大军主力因为粮草不继,只能停留在洛阳动弹不得,但却不妨碍他与同样看吴三桂不顺眼的堵胤锡,派出小股军队进入山西接收城池的行动。   这不仅仅是在与吴三桂抢功,更是因为出兵的早,将吴三桂军队全部堵在了陕西无法入山西。   一座座城池最多只有数百人的守卫军队,却是让手握十万大军的吴三桂寸步难行,这委实是极为恶心人的事情。   对此,吴三桂虽然暴跳如雷,但却拿这两个龌龊的家伙丝毫没有办法,作为锦上添花的最后反正的他,更不敢轻易发起对西营的攻击,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万劫不复。 第423章 怨气   对于吴三桂几次三番派人前来洽谈,诚恳的表明愿意为山西光复出一份力的想法,李定国二人毫不客气的便予以拒绝。   开玩笑,这本来就是抢功劳的事情,怎么可能允许吴三桂将手伸过来,别说双方之意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就算真的有好感,这种轻松摘桃子的事情,也不可能轻易的送将出去。   吴三桂从来都不是一个肯自带干粮的主,如今被困在陕西无法向外扩展,那坐吃山空显然不是吴三桂的性格。   无法向外扩张,那就向内张嘴,吴三桂表示自己军粮紧张,行文堵胤锡,要求明军提供一批协饷,用以稳定军心、人心。   这是一个很正当的请求,尤其是堵胤锡一身兼湖广、川陕、豫四海总督一职,更是找到了能够作主之人。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直接给了吴三桂当头一棒,堵胤锡回了一封措辞极为温和的回文,通篇除了对吴三桂反正的称赞之外,概无其他,只是信件最后,这才稍稍提了一句,贵部反正朝廷尚未确认,等待皇帝确认之后,才能拨付钱粮云云。   这个答复自然让吴三桂直接骂娘了,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毕竟堵胤锡这是按照规矩办事,他根本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了。   在愤怒之余,吴三桂也有些心凉。   毕竟按照千年以来,默认的游戏规则来看,只要他反正,上面必然会第一时间给予回应,甚至象他这种手握重兵,一动便即可以一省震动的实力派,更是会受到最大限度的优待。   别说等朝廷回复了,估计只要跟这事沾边的人,都会极力的拉拢于他,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要最后功劳薄上有一句自己也曾参与劝降就可了。   但是如今堵胤锡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并不看重吴三桂的反正,甚至隐隐之意还有一些不屑之意,根本就没有打算过多安抚,他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吴三桂不知道,这究竟只是堵胤锡的一人看法,还是整个绍武朝廷对他的观感皆是如此。   吴三桂头一次后悔自己这反正实在有些晚了,这个时候反正的效果,看起来更象是形势绝望之后的无奈投降,反正归明的效果已经差了极多极多。   他应该在清军开始大批抽调兵力之时,便即果断的选择反正,那个时候绍武皇帝还在山东与阿济格于济宁对峙,这个时候反正的效果是最好的,可以将满清整个战略部署全部打乱!   更妙的是,满清还根本抽不出身来对付自己。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只是稍一犹豫之间,河南清军大败而归,绍武皇帝又席卷了整个山东,战略形势已经彻底大变,阿济格被明军三路围攻,只能撤向京城,大局已定。   吴三桂甚至都恨恨的想到,在朱聿鐭到达京畿附近之时,也是他刚刚收到自己反正消息之时,这就很让人牙酸了。   北京城都已经近在眼前,那他这反正还有个屁的意义?   虽然他毫不犹豫的将陕西的满汉八旗尽数屠灭,但是陕西的满汉八旗拢共剩下的数量也只有一两千,就算再加上剿灭一个名不显经传的赵良栋部这个功劳,也根本不算什么。   这种小功劳怕是根本难以入了连战连捷,一举扫平整个北方的绍武皇帝的眼中吧。   在陕西是一条死路,但是向外扩张更是十死无生,逃出大明的疆土进入草原当个草头王,更是让人连想想都觉得扯蛋的道路。   如今满清已经远窜回辽东,国内的军事力量已经以绍武朝廷一家独大,一旦他敢于做出不理智之事,那整个大明的军事力量全部压将过来,他吴三桂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能被斩成一个人彘。   在吴三桂焦急的等待之中,却是听到闯营已经大举进入山西的消息,宣府、大同镇、山西镇相继易帜投降,整个山西几乎是一枪未放便即整体投降了过来。   当听到西营、闯营这两个自己的老冤家,已经全部到达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山西后,吴三桂甚至都认为,这是绍武皇帝准备对他下死手的前奏了。   好在吴三桂总算还是极有忍耐力,并没有鲁莽行事,因为他这种类似降将的身份,也是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为北方众多的降军做一个表率,那便是皇帝将如何安置这些降兵降将。   绍武四年二月中,就在吴三桂都已经有些焦虑难安之时,他终于接到了朱聿鐭的安排旨意。   皇帝要求他立即拔营离开陕西,依旧返回辽东地界驻守,毕竟他在大明时的位置是山海关总兵,他反正时上书用的名义也是这个称谓,皇帝依据这个名义要求他重返信地,完全是合情合理。   不过这一次他的驻地已经不是山海关,而是更加靠近满清核心区域的锦州,完全成为征讨满清的最前沿。   这道旨意,吴三桂用了好大的克制力,这才没有当众将之撕得粉碎,传旨太监刚一消失在视线中,吴三桂就气的将面前所有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这旨意对他的蔑视已经是足以说明了问题,让他放弃陕西一省之地,依旧回故地,甚至充当抵挡满清的桥头堡,无一不说明了绍武朝廷对于他充满了恶意。   但是吴三桂大发了一通雷霆之怒后,却是不敢不听,甚至连提出拨付开拨银的想法都不敢,他深信只要他敢于提出要求,那早看他不顺眼的狗皇帝,肯定会立即命令西营、闯营这两部兵马进攻陕西。   西营、闯营与他都是仇怨颇深的仇家,哪怕明知与自己火拼是损己利人,但他们依旧会很乐意充当朱聿鐭的刀子,嗷嗷叫着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更可气的是这狗皇帝甚至还可以倒打一耙,向天下宣称自己反正是诈降,乐呵呵的坐于一边看自己与西营、闯营打的不死不休,自己却是双赢。   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吴三桂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先谈好条件再行反正了,而且为了将事情作绝,他更是将陕西的满汉八旗全部屠了个干净,彻底将满清也给得罪了,再想和满清眉来眼去,也变成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吴三桂却是只能动作麻利的集结完大军,按照着朱聿鐭这狗皇帝的要求,全军向东开进,向着已经离开多年的辽东这个大坑回返而去。 第424章 好消息   吴三桂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起码在朱聿鐭看来是这样。   对于如何收拾他,朱聿鐭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思索,之所以让西营、闯营进入山西,同时又这么久才回复吴三桂,主要也是敲打一番吴三桂,若是他就此反了,那朱聿鐭就更加乐意,这种货色若是能够提早消灭,那更是早去一桩心事。   不过若是吴三桂老老实实的充当大明的马前卒,为大明彻底剿灭满清立下汗马功劳,那朱聿鐭也不是不能在战场上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从而放过他后人一马。   但是朱聿鐭觉得这个可能性会很低,吴三桂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想要让他彻底的选择以国为重,当一个忠字当头的忠臣,估计比山贼窝出来一个状元郎概率还要低一些。   既然注定是这个结果,那朱聿鐭所有方针都是如何剿灭吴三桂部而展开的,无论他到了辽东是保守防御,还是迫不得已的以攻来明心,想要找他的毛病,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就算朱聿鐭一时还做不到彻底不要脸的地步,那些最擅长整治出来莫须有的文臣们,估计就能让吴三桂吃不了兜着走。   真正令朱聿鐭头疼的是,如何对北方进行生产恢复。   在拿下北京的当日,朱聿鐭已经下达了旨意,投降者既往不咎,顽抗者夷其九族。   对于北方这些已经投降或者为了一口饭吃,加入了满清战车的绿营兵及其家属们,虽然朱聿鐭同样恨这些人投降异族,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正在让他们不得不低头投降异族的,最大的原因却是当年的大明统治阶级。   百姓为了一口吃的,选择投降,根本无可厚非,他们本来就没有本钱,崇祯年间的大明朝,对于百姓带来的只有伤害,而没有任何的恩情可言。   反正都是要交皇粮的,与其受大明年复一年的压榨,还不如换一个朝廷来试试,毕竟无论是谁当这个国家的主,与他们都没多大区别,他们该交的一样也从来没少过。   虽然朱明是同文同种,但事实上对于百姓们来说,却没有丝毫的向心力可言,既然你老朱家守不住这江山,那大家也没必要给你老朱家讨一个说法。   作为一个王朝来说,大明的崇祯朝是极为失败的,崇祯皇帝几乎将所有的阶层全部得罪了个遍,从完全听信于文官,到之后乱杀一气,完全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至于武将,因为文官的瞎指挥,还有崇祯皇帝发不出来工资却还要人卖命,好用的往死里用,遇到比较跋扈的则是选择退让,追究责任时往往收拾的都是卖力作战将本钱赔光了的武将,这样一个既不发工资,又赏罚不明的老大,在军队中众叛亲离,自然也没有什么意外。   至于百姓,那就更不用了,崇祯一朝所立的税收名目,已经多的让人算不清楚了,多少百姓被逼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全部范围内的农民起义,就是百姓对崇祯皇帝的最好回答。   这样的大明,甚至若非满清多尔衮入关后比较膨胀了,竟然强行推行剃发易服的民族政策,引起了士大夫阶层的强烈排斥,估计都没有几个人会怀念之前的大明朝。   在这种局面下,朱聿鐭对于北方的安抚工作就变得极为谨慎,无论如何行事,都需要慎之又慎,唯恐再次引起祸患,让整个北方再次打成一锅粥,彻底将整个北方打废掉。   朱聿鐭在安抚好降军的同时,也宣布对北方诸省无差别的免税三年,并且开始大规模的开始进行均田政策。只要你够勤快,只要能开垦一亩地,就可以到官府报备,登记后便会发予田契,变为可以传承后世子孙之田。   在鼓励百姓们开垦荒地的同时,朱聿鐭更是大开军队方便之门,大量的抛荒田地被充公当作军功田,每个士兵都能分到三十亩上下的军功田。而且因为北方实在是久经战乱,田地抛荒严重,如今财大气粗、甚至连军功田都多的数不过来的朱聿鐭,也不会去小气这点东西,这些军功田地不仅仅三年免税,更都是在地方上属于上等田地。   至于阵亡的士兵则是至少五十亩田地起步,外加三十两的抚恤银子,他们的家眷更是享受十年的免税期,每年更可从官府之中领取五石的抚恤口粮,这个期限同样也是十年时间。   至于伤残的军士,只是在抚恤金上比阵亡士兵少了十两银子,其他的待遇都是参照阵亡士兵家属。   说实施,如今的朱聿鐭已经有些看不上北方这点土地赋税了,有了大明四海商贸公司,靠垄断商业活动,他每年的收入都已经不下于之前大明的两京十三省的正税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钱庄的生意,这东西看似利润低微,但来自后世的朱聿鐭却不会这么看,当然明白这东西是个躺着赚钱的东西,尤其是商业贷款开始陆续开放之后,钱庄的收入已经越来越成为一个重要的税收支柱。   在江南,钱庄因为提供极其低微的利息,以用于普通百姓购置田地贷后,已经开始慢慢家喻户晓,已经彻底在地方站稳了脚跟。   虽然这些老百姓每人所贷的金额都是不多,但却是架不住人多,综合下来,利润也是颇为丰厚,至于支持着钱庄不断扩展的规模却是绰绰有余。   尤其是朱聿鐭节节连胜之下,钱庄已经成功以国家信用为保证,地位一天比一天稳定下来。   自从开始推出存钱付利息的业务后,钱庄的辉煌日子终于开始了,这种存钱还有利息的事情,很是吸引了大批的有钱人的目光,银子埋在院子里也是埋着,哪里比的上有人免费保管还能生钱来的痛快?   虽然目前大部分有钱人,都是拿出少部分钱财存放钱庄,而且大多选择的都是随存随取的业务。   但是朱聿鐭相信,只要钱庄的信用一直维持着,总有一天,会让这些土财主心甘情愿的将全部积蓄存入银行之中。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全国财富大半入国家之时,也是朱聿鐭真的敢于放开手脚去行事之事。   当然这个过程会有些久,但朱聿鐭却是有加速的办法,比如说钱庄推行天下各个城镇之时,就是他废除金银交易,改用金、银、铜币为市场流通物之时!   那个时候不信这些土财主们,还能坐看自己家的金银全部砸在手中,而且这个过程也要不了几年时间。   在不断催促江南运送更多米粮以加速恢复北方生产的同时,朱聿鐭也终于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终于有人调配出来适合他造蒸汽机的钢材了。 第425章 不爱虚名   在火速命令这人入京的同时,朱聿鐭并没有宣布迁都北京,虽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一掷而就,而且需要大量的时间,足够他将北京城清理出来。   如今的朱聿鐭的家底是在南方,江南可谓是他的基业所在,而且北方如此残破,就算迁都过来才算的上是名正言顺,但是朱聿鐭却并不想再以北京为都。   在看朱聿鐭看来,随着自己的介入,大明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蒸气机的即将诞生,只要稳守个数年,让铁路动脉连接九边数省之后。   以大明充足的财力物力人力,游牧民族再想威胁到大明的生死,就变得极为困难起来了。   真正的敌人已经不再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了,而是来自于大海之上。   要想大明不落后于世界,那大规模的参与于大航海时代来,就变成了当务之急。   只要参与到世界的争夺之中来,大明才能在不同文明的碰撞之中,不断的前进和修正自己的错误,革新自己的武器和战法,变得越来越强大,直至某天量变引起质变,冒蓝火的加特林横空出世,学习游牧民族用屠刀同化的先进经验,彻底将游牧民族纳入大华夏圈子里来。   大航海时代,北方对于海军的发展,显然不可能象是南方那般敏感,尤其是后世成长于皇宫妇人之手的皇帝,更不可能象自己这般清楚的认识到制海权对于后世意味着什么。   定都北京,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虽然听着提气,但是对付已经不成气候的蒙古人与苟延残喘的满清残部,显然是一种浪费。   至于定都江南可能会出现的靡靡之风,让后世子孙身沉万丈红尘之中的场面,朱聿鐭觉得更加不是什么事情,毕竟就算定都北京,难道就不会出现奢靡之风了么?   皇城,向来便是各路三教九流最终的汇聚地,无论你定都哪里,以大明的体量,都会出现繁华盛世。   只要意志不坚,无论定都哪里都不可能会少了享乐之君。   朱聿鐭从来不会去奢求什么万世之基,看看朱元璋定下的万世不移的祖训,最终的下场是个什么样子?   筹划万千也抵不过一个败家儿孙,在老朱在时无比正确的政策,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成为恶政,苛政,甚至严重扼止住了后世子孙的手脚,无论做什么事,祖制都会让他们处处都受掣肘。   既然谁也不是神,无法望穿古今,那真正需要他做的,就只是让大明在他还在之时,走上正确的轨道,至于未来大明如何,他管不到,也懒的多操心。   绍武四年三月底,大明整个北方已经再无战火,明军所过之地,根本无一人敢起刀兵相抗,毕竟这些人已经畏死投降过一次,再投降回来,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在天下一统之时,朱聿鐭的目光也开始投向了辽东,虽然彻底灭掉满人注定是一个艰难且时间跨度极长的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会坐看满清再一次休养生息恢复过来。   他要的是将满清打个半死,将其主力消灭大半,最起码也要将整个辽东大半收回,然后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蒙古人去做了。   这两个月来,前来归队的蒙古人已经是络绎不绝,无数草原大汉赌咒发誓,他们并非敢与大明为敌,只是被满清胁迫之下,不得不为其提供青壮,但他们内心是永远忠诚于大明的。   对于这些人的鬼话,朱聿鐭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但却不妨碍他对这些蒙古使者赞赏有加,表示相信他们的忠诚与日月同存。   不过对于这些使者们提出的,希望大明能够救助他们在草原上受灾部众的要求,朱聿鐭想也不想的便即直接婉绝。   眼见蒙古人失望的目光中藏着那一丝丝疯狂,朱聿鐭玩味的看了这些蒙古人片刻,直到看的对方身体都开始颤抖之时,这才告知他们,大明朝廷可以体谅他们的苦楚,也愿意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给他们。   具体的方式便是战争,只要他们拿到一个满人的脑袋,就可以得到粮食的补助,妇人孩童五石,成年满人男丁,一个十石粮食,老弱首级一概不要。   说实话,这个赏格比起崇祯时代都要低上不少,但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大明北方粮食极缺,更不要说草原上刚刚被祸害过的蒙古部落了,这个时候一石粮食外加野菜,就能保全一户牧民的生存繁衍,几百石的粮食,甚至都可以让一个小部落起死回生。   至于入关抢劫,这更是一个风险极高的选项,不是没有已经断绝希望的蒙古部落入关抢劫,但是在近百万的明军大胜之师的面前,别说抢到东西了,能够再次回到草原上的也是寥寥无几。   这些能够充当使者的蒙古人,在各自部落都是头脑聪明过人的,眼见这事有眉目,立即彩虹屁如潮而来,更是表现的忠心不二,哀求、赌咒表忠心、甚至有些不要脸的连天可汗都给弄了出来,可谓十八般武艺齐齐涌上,只为了让朱聿鐭将收货价再向上提提。   如果用一个名义,就能不打仗还得到援助,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朱聿鐭对于这种称呼根本就不稀罕,对于他们所说的万世臣服,以及草原儿郎也是大皇帝子民这种说辞,更是嗤之以鼻。   如果这个时候已经有冒蓝火的大杀器在,那朱聿鐭就真的相信中原、草原一家亲的说法,但眼下的局面下,大明虽然重新强势了起来,但论起真正实力,距离朱棣时代都不一定比的上,更别说让草原各部俯首听命了。   对于任何讨价还价的行为,朱聿鐭都是一概予以拒绝,这就是垄断的好处,我不仅拥有采购货物的定价权,还有出售货物的定价权,我根本就不用在乎你怎么想,反正你没有选择权,迟早要在我这里买卖货物。   面对这么一个不好虚名的皇帝,蒙古人趁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但却拿这个狗皇帝没有丝毫办法。   明知道去攻打满清,势必会死伤惨重,但是来攻打大明,同样是一件有死无生的事情,这种两难的事情,委实令人极为头疼。   不过还好他们只是来回带话而已,具体如何选择,还需要部落头人决断。 第426章 奖励   在打发走了蒙古人后,朱聿鐭的目光再次回到北方地图上。   如今各路明军已经开始对境内所有的土匪、山贼们开始全方位,无死角的清理之中,毕竟这么多的军队,放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就是浪费,还不如用这种不太激烈的战斗,让军队的斗志始终保持着。   以主动下山开垦田地,便即既往不咎,并且同样享受三年免税政策的诱导下,再辅以强大武力地毯式的镇压而过,北方各地的积年老匪数量,开始以雪崩一般的速度,不断的消亡着。   数个月的严打之下,曾经横行地方的各种霸们,直接消失了九成以上,大批为躲避战乱而上山的丁口从山中走出,长年战乱的北方处处都是开垦田地的百姓,这处苦难已久的大地上,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生机和气象。   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对满清主力最后一击之时,朱聿鐭也等来了他想要见的人,以及一个已经制造出来的蒸汽机模型。   见到这个显然被保护的极好的模型,朱聿鐭对于自己先一步将图纸留下的先见之明,也有些得意。   不过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个模型看似十分的精良,但是朱聿鐭做为专业人士,还是看的出来,这东西的零部件都是纯手工打磨而出的。   换句话说,这东西制造起来十分的麻烦,基本上可以说是艺术品来形容,而不是能够量产的东西。   而且从细节上也可以看出,处处都有人工打磨过后的痕迹,虽然这手艺让朱聿鐭看了都叹为观止,感叹老师傅手艺人的精湛技艺。   但花费这么久,代价这么大才制造出来这东西,却是令朱聿鐭显然是不满的。   不过朱聿鐭也没有见怪的意思,这个时代别说大明没有精准的记量工具,已经开始有工业革命苗头的西方,也还没有出现精准的度量衡,而且这也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精准的度量衡对于别人或许是个难事,还需要总结经验教训,在实践中摸索理论。   但对于朱聿鐭来说,一切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他将理论模型定出来,然后再划分好单位长度,一切都可以得到解决。   至于会不会与后世的单位有所偏差,那更是算不了什么,身为‘第一个’提出并制定单位长度的人,他理所应当拥有解释权,并且还是独家的。   不过眼下不是弄这个的时候,心思早就被这台比较笨重的模型给吸引了过去的朱聿鐭,如今满心想要看的就是这东西究竟能不能运行的起来。   在吩咐人加水并且开始烧水后,朱聿鐭离的远远的开始观察起来,这年头搞这样的新玩意,绝对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行当。   尤其是他朱聿鐭,作为一个科技事业先锋人物,更是已经被之前连续十数个炸炉的气缸给炸出了心理阴影,根本就不敢太过于靠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箱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气缸之中的蒸汽也开始不断的被挤压进来,远远看着气缸上的简易气压表,已经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向上攀升,朱聿鐭的心也开始提到了嗓子眼中。   委实是害怕,这东西再一次的炸缸,让他再次失望。   眼看着气压已经超过了之前最高的一次,依旧还在慢慢的上升着,朱聿鐭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更加的忐忑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躲的远远的朱聿鐭拿着千里镜,死死的盯着那气压表一步步的指向朱聿鐭所规定的气压值时,整双手都在略微的颤抖着,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终于达到足够强大的气压,经主汽阀和节流阀进入滑阀室,受滑阀控制交替地进入汽缸的左侧或右侧,进而推动活塞运动。   蒸汽在汽缸内推动活塞做功,便会消耗掉巨大的热量开始冷却,而冷却的蒸汽通过管道被引入冷凝器重新凝结为水。   这个过程在蒸汽机运动时不断重复着,便即形成了蒸汽机所带动的轴承不断的往复来回,在经过齿轮组的带动和放大,形成巨大的力量,带动整个火车开始移动。   当然,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是不可能有这般大的力气的,不过不要紧,只要钢材合格,距离造出能够带动一列车厢满世界跑的蒸汽机,就会不远了。   一旦火车被研发出来,对于大明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最起码对于偏远地方的控制力,立即上了数个台阶,农耕民族之所以被游牧民族压着打了这么多年,归根结底也就是一个后勤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游牧民族的好日子,就可以到头了。   “你名字叫什么?这钢材是你琢磨出来的么?”   对于这个模型,朱聿鐭是越看越喜欢,对着身边的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问题。   “回陛下,草民名为何康平,这钢材是草民弄出来的,所用的配方是……”   这人显然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一向被人看不上,被视作不务正业的瞎琢磨,竟然得到了皇帝如此的认可,但他诚惶诚恐的刚刚要将自己的配方说出来,却是直接被朱聿鐭打断了。   “不必告诉朕,这是你的专利,也是你未来的衣食所在。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将这配方打包卖给朕,朕给你五万两的专利费,二是专利分红的形式,可以长久的吃这个红利。   这个钢材配方专利期暂时定为五十年,只要五十年内,没有人配出更好的钢材出来,这个专利费你就可以一直拿着。至于专利费吗?以后你这种钢材每炼出十斤,就有一斤是你的专利费!   而且无论你如何选择,朕也都会再给你一个工部右侍郎的虚衔,让你自今而后,有个官身傍身。   不要急着做决定,也不要说一切听朕的安排,朕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君无戏言,你可以慎重考虑后,选择其一。”   片刻后,朱聿鐭终于将目光从这个模型上收了回来,再次回转到何康平身上,十分郑重的说道。   这倒不是故作大方,而是朱聿鐭需要这么一个榜样出来,告诉全天下的聪明才智之辈,让更多的人从皓首穷经这种变态的人生中解脱出来,让他们明白,除了这一条路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而这条路甚至比前一条路更好,不仅可以有合理合法的巨额收入,更有官身可得,鼓励更多人的目光向创新方向发展,变相扭转宋明以来,读书人全部成了酸丁的社会现状。   两个选择,对朱聿鐭的未来方针都没有影响,甚至可以说,第一种选择的影响力,显然更加的立杆见影。   而另一个选项,虽然见效慢,但产生的激励效果,却是可以源源不断,胜在长远。 第427章 舒畅   人群之中嗡嗡之声大作,听到皇帝的赏赐竟然如此之厚,人人再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显得有些落魄和寒酸的中年人,眼中除了羡慕外,也只能剩下了嫉妒。   “草民敢问陛下,若是选择专利,此钢材每年可产多少?”   犹豫了半晌,何康平还是忍耐不住,咬着牙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哈哈……能问出这个问题,何卿果然是聪明人!”   朱聿鐭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相反十分畅快的笑了起来,指着那个蒸汽机模型说道。   “今年怕是不成了,不过只要这东西能够制造出来十倍于此大小的实物来,这种钢材,朕起码每年都炼出百万斤出来,而这只是朕暂时预估的最低目标。所以,贺喜你何卿,你未来已经可以什么也不用做,坐在家中数钱就可以了。”   对于专利权,朱聿鐭是十分大方的,毕竟这个时代想要完全杜绝抄袭与隐瞒是不可能的,这势必会给专利人带来损失。   为了鼓励大家发明创新,那势必要下重利以吸引人才,同时给予官衔以保其财富不被随意掠夺。   毕竟这个时代是没有人权的,至于公民权更是完全谈不上,这个社会是有明显的阶级的,上层阶级收拾单个下层阶级时,对方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看着对方欢天喜地的离去,只要这个消息传扬出去,那朱聿鐭对于蒸汽车头的发明,便多了更多的信心。   不过眼下这东西还根本无法成型,什么时候能够造的出来,还需要技术的不断积累,不过方向已经有了,再加上自己时不时的提点和纠正方向,估计这东西,未来几年就能成功制出。   如今朱聿鐭的重点工作依旧只有一个,那便是彻底将满清打成残废。   这不同于刚刚结束的平定北方的战斗,因为对方是满清,是那一个骨子里从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大型盗贼集团,所以只要还有退路,对方就不会真的选择轰轰烈烈的来场决战。   但是如今逼迫到对方老巢,那战斗的烈度势必完全不同,在生死存亡之下,朱聿鐭觉得就算满清再废材,也不会让明军舒服到哪里去。   这一战势必损失极大,而且死的多半还是最敢战的老兵,这种买卖朱聿鐭显然是不愿意接受的。   如果自己不想死人,那死别人,尤其是死吴三桂以及其手下原本守土有责的辽东兵,他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在不断的积累作战物资之时,朱聿鐭也在等待着吴三桂的到来。   虽然这老小子一路上行动的十分惫懒,尤其是进入京畿地区后,更是因为没了西营、闯营那如芒在背的仇视目光,行动速度更加的缓慢和拖延。   对此,朱聿鐭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与满清打了十多年仗的吴三桂及其部下,是因为畏惧满清也好,是不想再去啃硬骨头也好,反正有无数的理由让他们行动缓慢。   而沿途供给的粮草比较充沛,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人一吃的太饱,就会多出太多的事情来,既然有吃有喝,自己的前方又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满清,那在路上拖延,自然是情理之中之事,并不是故意给朱聿鐭找不自在。   对此,朱聿鐭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依旧是恨的牙痒痒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辈,向来是你咬我一口,我至少打断你一条腿的作风,自然不会惯着吴三桂这种拿着自己工资,吃着喝着自己的东西,却不愿意给自己老老实实打工的家伙。   老板觉得不爽了,自然有的是办法,给下面的员工穿小鞋。   在吴军还在紫荆关悠哉悠哉的前进一天,休息两天之时,朱聿鐭的旨意也传入吴军营中,要求吴三桂在五天之内觐见,因为皇帝要与他商议辽东地形人文,以完善即将展开的对辽东满清的进战。   这个理由是十分的光明正大并合情合理的,但是受邀的吴三桂却是牙都快被膈应掉了,更是愤怒的老脸都有些铁青起来。   虽然皇帝说的客气,但是吴三桂却是明白,事情根本不可能这般的轻松惬意,甚至他都一种鸿门宴的气氛扑面而来的感觉了。   毕竟如今他刚刚反正回大明,说好听点他如今还寸功未立,说难听点,双方之间的互信根本就没有多少,根本不适合这么快就见面,朱聿鐭这道旨意完全就是强人所难。   毕竟除了已经在湖广与明军合流坚持抗清数年的闯营李过外,无论是金声恒、还是李成栋,都没有一个是第一时间觐见皇帝的,更别说刚刚投降过来的李定国,更是到了如今也没有觐见过皇帝一次。   这些人皇帝一直就当看不见,根本就没有想过找什么理由见他们,怎么一轮到了他,就什么规矩都坏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但是若是不应诏而去面见皇帝,到时一顶抗旨不尊的罪名压下来,那刚刚还拿自己半点脾气也没有的西营、闯营,估计会狂笑着汇攻而来,与朱聿鐭本部配合,三面夹击,将自己彻底灭杀。   思来想去,吴三桂却是没有任何办法拒绝这道旨意,毕竟皇帝这个狗东西这旨意里说的极为客气,是要向他咨询辽东情况,而他作为镇守辽东十数年的老人,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就算想找理由拒绝也不行甚至还不能摆出一副我信不过你的模样出来,否则撕破脸皮,他的下场会更加的难看。   不得已之下,吴三桂只能带着家丁先一步出发,同时命令副手夏国相带领大军随后而来,为他壮声势。   虽然明知道这作用不大,但是吴三桂却是觉得总比手中一点牌也没有,也强上不少。   不过他却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过去报备,朱聿鐭就没有任何理由找他的麻烦。   毕竟他不仅仅是有反正的功劳,还有将整个陕西献给大明的功劳,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朱聿鐭这个狗皇帝,却还是无法真的拿自己怎么样的。   在朱聿鐭的这道旨意中,虽然只字未提吴三桂行动缓慢的话语,但却起到了令吴军速度骤然加快的作用,而且还小小的警告了一番吴三桂,让其认识到如今的形势,莫要再打着崇祯朝时,援兵自重的主意。   对此,朱聿鐭是十分的舒畅的,尤其是一想到吴三桂满心怨愤,却不得快马加鞭而来,他心情就更加的舒畅了。 第428章 感兴趣   在等待吴三桂入京的这几天,朱聿鐭不仅一次对于后勤供给能力,感到极为的头疼。   江南的粮草到达京城,已经不再如同崇祯朝时一般,运河之中都能漂没个两成以上,而是数量保持在九五成以上。   但是头疼的是,从京城向山西、陕西以及更加遥远的甘肃转运的过程,这不仅仅是路途遥远,更是损耗极其惊人。   到达近在咫尺的山西,路上就要损耗超过两成,到达陕西的粮草,更是会少近五成,至于甘肃之地,十成能到一两成就已经是极为顺利的一趟买卖了。   看着这些签收回来的奏章,朱聿鐭在牙疼之余,更是明白了为何大明在如日中天的永乐朝时,就开始收缩兵力,放弃遥远的新疆地盘,甚至连河套之地,也开始陆续放弃,几乎将势力彻底退回了玉门关内,这完全就是后勤直接将国家拖跨的节奏啊!   天山南北、河套之地虽然都是产粮地,如果开发的好,基本上大部分粮草都可以就地筹集齐备,但这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坐镇这些地方的,必须是名将,能够稳守地方,不被游牧民族祸害。   没有名将坐镇,无论你种多少庄稼,你驻扎多少兵力,都会被游牧民族给祸害的不成样子,所有种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只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而朱元璋时代,因为太子早夭,再加上淮西诸将嚣张跋扈,为了稳固皇权,朱元璋在晚年时候大肆清洗了一批骄兵悍将,以至于明军中能打仗的高级将领,几乎被一扫而空。   毕竟越是有能耐的,越是擅长进攻和打硬仗的勋贵,就越是飞扬跋扈之辈,为了让自己的嫡孙不被反噬,这些人被收拾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却造就了一个极大的问题,那便是能独当一面的基本不剩下啥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擅守或者能力不是太强,上了战场就只知道猛冲猛打的猛将,帅才是一个也无了。   这种局面,虽然让朱棣靖难过程变得轻松许多,但也让朱棣成功坐上那把椅子后,同样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局面。   鞑靼叛明,斩明使,朱棣大怒派兵征讨,更是直接点了在朱棣麾下听命之时,往往可以摧锋执锋,横扫千军,良将邱福的名字,显然在其心中,邱福的军事能力绝对是他麾下让他比较认可的。   这邱福也并不是庸人,在朱棣麾下也算的上是方面之才,在白河沟、夹河、沧州等地的战斗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靖难之后更是被封为淇国公,而这样的公爵,靖难成功之后,朱棣一共也只封了五位而已,由此可见此人军事能力,绝对算是永乐朝之时,顶尖的几人之一。   但当他为主帅征讨鞑靼之时,却是轻敌冒进,甚至身先士卒,却是一头扎入鞑靼的包围圈,最后力屈战死沙场,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朱棣五征草原虽然听着提气,但未尝不是因为无人可用的结果,以皇帝之尊,一而再,再二三的亲征,甚至直至年岁渐大,以至于花甲之年,病死在征途之中。   常年打仗的永乐朝,武功赫赫打的蒙古人数十年不敢犯边的永乐帝,却还要忍气吞声的撤回哈密卫,退守甘肃、宁夏之地。朱棣可是连从来谁也不怵的存在,除了对方觉得这地方代价太大,根本不值得驻守的原因,就只能是实在找不出一两个合适的名将坐镇边关了。   到了正统年间,虽然人口已经开始恢复过来,明军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更是不可能驻守这两大边关,西北之地基本上再无明军到达过这里了。   如今的朱聿鐭接手的是比崇祯初年烂的多的烂摊子,自然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若是火车被发明出来,他根本不会有太多顾忌,也能够咬着牙支撑着两大边关几年,让他们在地方站稳脚跟,然后不断向西拓展大明百姓的生存空间。   但是如今,也只是想想罢了,只是兼顾到大明固有地盘甘肃,就已经让朱聿鐭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今的大明工作重点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先稳固住基本盘,先将挑事的满清给打残废,若是有可能,直接将这个种族灭绝掉,自然是最好的震慑之法。   而这个目标,朱聿鐭是有很大信心的。   这件事处理好了,下次再有想入主中原的游牧民族,就会惦量一下这种事的风险,问问自己有没有做好全族被灭的赌注,而孤注一掷的选择兵发中原。   不过令朱聿鐭比较心烦的是,当他透露出这次辽东之战的全军统帅是李定国的想法后,却是遭到了嫡系本部的一致反对。   虽然在朱聿鐭明诏任何人不得提老帐的情况下,还无人敢于翻旧账,拿李定国的出身说事,甚至鼓动清算过往,但是要他们服从于一个曾经的叛贼统领,却是依旧无人愿意。   虽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对李定国的资历以及对其能力的不信服。但实际上的原因,无论谁都可以看的出来。   毕竟李定国无论怎么说都是外人,要他们啃骨头他们不怕,但他们害怕被外人拿着当了炮灰,拼死拼活却得不到多少的功劳,分战利品更是要靠后安排。   眼见众人很是不服李定国,因此虽然朱聿鐭比较怕死,但是一来,他却是觉得在万军的围绕下会更加安全一些,二来他自己也需要给李定国站台。   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次出去的兵力太多了,全部集中在某一人手中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此直接宣布自己这一次依旧会御驾亲征。   眼见皇帝是御驾亲征,那李定国充当统帅,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之事了。   毕竟跟着皇帝打仗从来没输过,大家都比较迷信皇帝的‘统兵’能力,以及那一直以来,就从来没间断过的,让大家一次次的轻松获胜的各种骚操作。   既然皇帝明确表明要亲自上战场,大家在不担心被李定国当做炮灰使用的情况下,再接受这事就变得容易多了。   毕竟连战连胜之下,人人对于对战满八旗已经有了心理优势,他们不怕战争,但却是希望在自己人的指挥下,完成这一次复仇之战。   对此,朱聿鐭心知肚明,说实话他也是这种心态,不可能将军队全部交给一个人,特别是自己的嫡系,更是不能轻易让别人操纵在手。   接下来,当朱聿鐭宣布本部将组成西路军,李成栋、金声恒部为右路军,李定国率本部为中军,为三军统帅时,反对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大家也都默认了这种安排。   在挥退了这些武将之后,朱聿鐭有些疲惫的坐于椅中,却是得到了吴三桂已经入京的消息,朱聿鐭双眸立即亮了起来,对于这个家伙,他十分的感兴趣。 第429章 吴三桂   当朱聿鐭第一眼看到吴三桂之时,却是怎么也无法与他印象中那尖嘴猴腮,留着八字胡,一副奸人相一般汉奸形象相重合。   说实话,但从卖相来看,吴三桂长的还算是颇为英俊,一张威严的国字脸,英气逼人,镇定自若、颇有名门之风,若非那头盔都无法完全遮住,剃发后露出的有些发青的头皮,怎么看怎么都像良将多于象走狗汉奸。   “臣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恭请圣躬安!”   吴三桂声音洪亮,姿态恭敬有礼,但却没有做作,行大礼于地,整套礼仪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朕安。起来吧。”   对于这样一个吴三桂,朱聿鐭第一印象竟然觉得还不错,挥挥手令其起身。   “这次召卿前来,是朕想了解一下平辽当用何策?”   朱聿鐭很快将这一欣赏一脚踢飞,再看向吴三桂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问道。   “陛下神威盖世,武功赫赫,鞑清些许跳梁小丑,何足道哉,只需要大军往剿,则必有凯歌而归!”   这种问题可不好回答,在没有摸清朱聿鐭为人之前,吴三桂依旧谨慎的回答道。   “朕叫你来,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   朱聿鐭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说道。   “陛下明见,臣这是由衷之言!”   吴三桂一拍胸膛,正准备拿出一些干货来时,却是偷眼看到朱聿鐭脸上的不悦更加多了几分后,顿时将所有小心思全部收了起来。   他明白创业之君,对于马屁是没有太大的喜好的,这些人都是最注重实际利益的,当下立即改口,神情也郑重了起来,“陛下,微臣在辽东多年,虽无多大建数,却对辽东甚为了解。   辽东用兵,首在骑兵。鞑清多骑兵,纵横往来,以专击散,往往令我以步兵为主的大明军队疲于奔命,往救不及。及至临近,却已经是疲惫之师,彼以养精蓄锐之师攻我远道而来之疲师,故无不可也,辽阳、沈阳陷落皆如是。   另外鞑清擅治铁,甲坚兵利,我大明军队多有不如,也是一理。   彼兵长年征战,皆是锐士,而我军壬辰倭乱之时,精锐损失过大,更兼宁夏、播州之乱,辽东精锐西进东下,留下皆老弱之兵,委实难挡鞑清锐士。   如今我大明兵强马壮,钱粮充足,陛下之英武几可直追太祖高皇帝,取辽必可易如反掌。”   吴三桂侃侃而谈,最后还不忘了拍了一记皇帝的马屁。   朱聿鐭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吴三桂,对方说了这么一大通,看似说的头头是道,但是说了之后与没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别说这是十多年前满清的情况,与如今不同,更是没有任何可以帮助明军进军的路线以及人文地理,通篇都是假大空,而偏偏最气人的是,你还不能说对方在糊弄你。   朱聿鐭这会儿有点理解,历史上的皇帝就没几个能长寿的了,碰上这么一群天天放嘴炮,你还没有半点发火由头的货色,有几个人是能够一天天的积蓄着无处发泄的戾气,年年月月这么积累下来,能长剑才是奇迹。   也只有我大清糖稀、乾隆这些动不动就是抓你写错,或者说错一个字,就满门抄斩的家伙,估计才能时时都神清气爽,这才活得了一个比较高寿的年纪。   辽东兵败的原因很多,但吴三桂说的这些都不是什么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人,大明朝堂之上坐着的那些人,就已经注定了辽东注定大败的下场。   杨镐誓师出征之时,想要宰杀牛羊祭天,用了一把普通的明军佩刀,竟然连砍三次,都无法斩下牛头,最后不得不请出尚方宝剑,这才宰杀成功祭天,这明军的装备之粗略,自然可想而知。   更不要说杨镐这个朝堂之上激烈斗争之后,产生的明军统帅,这人的能力也就不用说了,萨尔浒一战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萨尔浒一战后,明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大明并非是再无还手之力,起码万历皇帝看重的能臣熊廷弼的上台再无阻力。   熊廷弼只用了两年不到,便即将快要失控的辽东形势再次稳住,虽然战略上依旧被动挨打,但是明军已经又一次可以在野战中露面,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攻击态势,却也代表着明军已经从萨尔浒这巨大的失败中,慢慢走了出来。   但好境不长,万历皇帝很快便即死去,失去了靠山的熊廷弼,再也压制不住辽东巡抚王化贞,在朝堂之中东林党的支持下,王化贞的权力很快便膨胀了起来。   天无二日,军无二帅,在辽东督师熊廷弼与辽东巡抚王化贞两个实力派面前,辽东居然直接产生了两个说了算的人物。   这也是著名的‘督抚之争’,而后果也十分明显,那便是沙岭惨败,刚刚恢复起来元气的辽东明军,再一次遭遇了灭顶之灾。   当熊廷弼急怒上头,冲动之中下达的数百里堡垒尽焚,全军撤回山海关内的命令后,整个辽东的局面已经彻底无可挽救。   虽然天启皇帝很快便即宣布放弃辽东的命令无效,并且再次组织军队出山海关,誓与当时的后金兵死磕,但是辽东的军心、民心已经基本上被毁的差不多了,与扶不起的阿斗也没什么两样了。   按照朱聿鐭的看法,熊廷弼撤回山海关的举措,或许也是一个好主意,将已经没多少人烟的荒芜辽东扔给后金,全力固守大明九边,坐看后金与蒙古人打生打死,对大明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双方打的两败俱伤,或者说后金还是如历史上一般,将蒙古诸部诸个打服,那大明估计也休养生息的差不多了,无论是拼消耗,还是主动出关作战,大明都有能力与他们耗下去,直至游牧民族将他们仅有的那点资源全部耗光,就是他们末日到来之时。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这是要放弃祖宗的土地一段时间,但因为故宋的教训太深刻了,因此一旦牵制到割地、议和这种词眼,这个想法就是大逆不道的,无论是朝野都是无法通过的。   “吴卿,朕不是听这些空话的,朕想知道想要快速解决鞑清,当如何行之?”   当时今日不同往日,朱聿鐭是不可能再有这种想法了,如今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兵逼沈阳,彻底跟满清来一个了结,当然,这件事也不可能让吴三桂就站在旁边看着。 第430章 不负君命   对于吴三桂,朱聿鐭主要的想法就是去其势,扫其羽翼,至于最后如何处置他,还要看其的表现。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容他蒙混过关,不拿出令朱聿鐭觉得满意的答案,朱聿鐭甚至都有想法,直接给他封一个虚职,令其与军队分隔开来,再找个由头直接将他给办了。   当然如果他麾下军队想要反叛,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他可以趁着如今大军云集于北京之时,彻底将这支叛军连根拔起。   毕竟在战场上,若是时刻堤防一支军队会发起叛乱,那代价比多了两支同等规模的敌军,代价还要大上许多。   但是若是将这支军队放在内地,朱聿鐭却是更加不能放心,在主力大军劳师以远之时,内部出现问题,那就真的会要人老命了。   对付其他的将领,办法倒是很多,要么给以高官厚禄,要么接纳其家人入京城养居以为质子,要么给以美色财物,反正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只要一方面待人以诚,一方面满足其欲望所在,那基本上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吴三桂这货就是一个例外,起兵反顺之时,连老爹、兄弟都可以扔给李自成随意烹炸,可见其‘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何等可笑的说法。   这种人不缺钱,不缺美色,而且还家族概念淡漠,也许唯一重视的也只有其本人而已。   这样的人是最危险的,因为他绝对没有什么道德仁义的想法,有的只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一旦利益受损,或者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就会直接反咬一口。   而从山海关、陕西两次反叛来看,这家伙机会找的都是极好的,只要反了,就会是你最要命之时,让你连找他报仇都只能是一个奢望之事,只能怀着无尽的怨恨于地下。   “臣觉得盘山是一个重要节点,广宁卫是反攻的最好跳板。只要稳守盘山,鞑清想要自由挪腾,就是痴心妄想。   广宁之地,距离辽阳、辽阳均只有两百余里,进可直指辽阳,退则向北则可隔断漠南草原与辽东的联系,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盘山则是广宁卫的大门,只要盘山不失,鞑清就无法动摇广宁卫分毫!只要我军稳居广宁,就不愁鞑清不主动前来决战!”   眼见朱聿鐭那目光已经有些不怀好意了,被逼无奈之下,吴三桂也只能拿出一些干货出来。   “嗯。你继续说,我军当如何占据广宁之地?”   朱聿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个意见在与曾国维讨论辽东局势时,便已经有了这个认知,这是显而易见之事,还算不得什么。   “陛下说笑了,我大明水师天下无敌,之前南京、天津、营口、登州数次登陆,皆是令人叹为观止,浮海而来,直插营口、锦州,挥军向北,拿下广宁是易事尔!   只是想要彻底平灭鞑清,当先肃清彼在草原之中的盟友,如其走狗科尔沁部,若是能够降服蒙古人共同进剿,必然事半功倍!”   吴三桂继续说道,他是打心底佩服,这种登陆作战,似乎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大军浮海而来,绕过防守严密的地带,直插敌后要害位置,委实是犀利之极。   再配合明军强大的火器,以及那至今也让人无法理解的爆破城墙的技术,任何坚城在他们面前都如纸糊的一般,更是解决了登陆之后,难以打开局面的最后一道短板,成为明军作战的利器。   “吴卿所言甚合朕意,既然吴卿熟悉辽东地形人文,不如为大军先锋,为大军先取广宁卫,如何?”   朱聿鐭点点头,这个吴三桂确实是一个打仗的好手,这与曾国维与参谋本部的看法并无二致,让朱聿鐭觉得他委实是个人才。   当然这样的人才是不能浪费的,尤其是这家伙只讲好的,却提也不提鞑清方面会不会猜到明军的这种攻击意图,更没有对于这种情况应该如何防备有只言片语的关心,那参谋本部的意见也就不用跟他多说了,让他带着自己的大军在前趟雷,也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   此话一出,吴三桂立即如遭雷击,当场呆立,有些难以相信的看向朱聿鐭,但却是发现对方正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笑的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这尼玛的还能给我拒绝的路吗?这不是摆明要拿自己当炮灰吗?   吴三桂只觉得胸口一股无名业火直接直冲九重天,他吴三桂啥时候这般被人欺负过?啥时候做过这种连裤头都快赔掉的买卖?!   眼见吴三桂表情不对,朱聿鐭身后一队护卫的锦衣卫立即闪身向前,将朱聿鐭挡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向吴三桂,只等对方稍有异动,便即立即拿下。   说是单独会见,但对自己武力值相当有自知之明的朱聿鐭,却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吴三桂不会翻脸,根本不会真个单独相见,自然有自己的护卫力量。   “陛下见谅,是微臣太过于欣喜了。刚刚反正回来,陛下就给了这么一件大功劳于微臣,一时间欢喜的过了头,以致于君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好在吴三桂也是枭雄,只是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直接下拜行礼,快速的说道。   “无妨,吴卿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我朱家老臣子了,机会还是需要多给予一些,照顾多一些的。”朱聿鐭笑眯眯的向后稍稍靠了靠,这才话锋一转道,“那吴卿是答应了?”   “陛下给予微臣立功的机会,微臣感激不尽!”   尽管在心中已经将朱聿鐭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个遍,但吴三桂脸上还是带着感激涕零的表情,十分真诚的感谢道。   “那好,朕定于一月后御驾亲征,最多再有一个月便即到达锦州。不过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朕给你两个半月的时间,咱们于锦州汇合,届时由你部为大军先锋,攻打广宁卫,你可敢立这军令状?!”   朱聿鐭哈哈一笑,一拍手掌,依旧微笑着说道。   吴三桂内心快速计算了一下行军速度,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若是全速而行,一个半月就可抵达锦州城下,就算是路上被阻击,也最多是小规模的拦截,清军主力肯定会在辽阳、广宁一代,那最晚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也能到达锦州。   “臣定当不负君命!”   心中痛骂的同时,吴三桂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第431章 地产发财梦   看着极力忍受着心中的愤怒,赶路都稍稍有些哆嗦的吴三桂行礼而去,朱聿鐭原本微笑着的眼眸,也慢慢转为冰寒。   这个时间,自然是参谋本部分析出来的时间,也是为了锁死吴三桂这货不让他在路上悠哉悠哉赶路,给他定下的。   吴三桂如何想他不在意,反正他始终都没有相信过这家伙的忠心,朱聿鐭从未觉得他能够收服吴三桂之心,在他看来,这货对任何人的忠心,都不会比真空中环境内的气体更加多一些。   虽然这样相逼,很可能会让吴军投降满清,但是对于朱聿鐭来说,如今军队的规模,已经让他有些吃力了。   若是他觉得可以掌握这支军队,那还可以咬咬牙坚持,但是以辽军的尿性,他觉得这可能怀并不大,他可不想再多养小十万随时会对自己下口的军队。   就算吴三桂再次反叛投降满清,也好过这颗不定时爆炸的炸弹突然在内部爆破,若是在与满清主力决战之时,吴三桂给自己来这么一下,那他哭都哭不出来。   因此,削弱吴军的实力是摆在面前最头等的大事,或者将吴三桂留在身边听令,让其本部一盘散水,然后再打散其军,并入明军内部,是最保险的策略。   只是这都需要时间,而且还要冒着吴三桂反噬的风险,哪里比的上这种赤果果的阳谋来的痛快。   只要你拼命,有了战功,老子该给的一样不少,但是你跟我玩两面三刀,有令不尊,那就对不起了,先行将你这伙隐藏的第五纵队解决了,也一了百了。   在送走了吴三桂后,朱聿鐭也得到了另一个让他感兴趣的消息,那便是李定国已经接旨,正带领大军向京城返回,估计最多十日之内就能到达京城。   相比于吴三桂,朱聿鐭对于李定国的兴趣明显更加的大一些。   在对待李定国上面,朱聿鐭表现出的诚意要远远大于吴三桂,虽然同样是诏令其入京。   但是为了释其心中不该有的疑虑,这次前往传旨的是新任周王朱绍埬,并且以监军的名义留其于军中,与李定国一同返京。   这当然是一个名义,事实上谁都明白这周王就是一人质。而且从效果上来看,西营对于这个人质十分的满意,李定国带领着的西营根本就没有吴军的拖拉,行军速度是之前吴军的数倍都不止。   周王系在大明是诸王中的另类,向来就有贤王的名声,在开封封地很少会有祸害百姓之事,在大明危亡之际,并没有与其他藩王那样,哪怕城破后全家老小死绝,家产被抢劫一空,也对大明的死活毫不理会的模样。   周王府在开封之时,几乎是散尽家财组织青壮和犒劳军队,这才让开封城不多的军队,硬是挡住百万闯军三次进攻,始终巍然不动。   若非最后候恂决堤水淹闯军,让开封城成了一片泽国,闯营依旧拿坚固的开封没有丝毫办法。   这样的一个王爷的后人,被皇帝送来当人质,以表明皇帝的态度,自然是令人心服,不会怀疑其他。   尤其是当京城内部传来消息,李定国很有可能成为灭清一战的大明总统帅后,西营的士气更是高至顶点,人人摩拳擦掌,行军速度根本无须李定国催促,却是始终保持在高效率之下。   与李定国同来的,还有闯营的一支偏师,闯营大部如今散在陕西、山西九边,负责镇守边关,但是事关与满清的决战,同样受过满清伤害的闯营,又怎么会放过这场决战!   虽然这支部队人数并不多,只有两万余人,但却全部是骑兵!在集中了闯营各部的精华,尤其是带兵而来的是李过的继承人李来亨,就更加说明了闯营的态度。   如今李过的身体已经有些大不如前,基本上全靠一口气在撑着而已,就在新老交替之际,却是依旧派出了下一代领导人李来亨,就已经说明了闯营报仇的决心。   而这一次,朱聿鐭嫡系也是精锐尽出,除却近半人马留守京畿以及蓟州地界外,其他人马悉数出动,再加上已经在山海关的任良朋等人,这次出兵的规模已经接近五万!   金声恒与李成栋两部兵马,也抽调出最精锐的军队,组成东路军,人马合共近四万,他二人并不是直接参与到决战,而是东渡至朝鲜,先行扫灭在朝鲜的满清驻军,自侧后牵制满清大军。   而中路军,则是西营本部精锐六万人,外加闯营两万人,是最为强大的中路军,他们将与皇帝的本部五万人合兵一处,于天津外海登船,直接兵进锦州!   进攻辽东与北伐中原不同,超远距离的征战,对于后勤的压力可谓极大,虽然有海路运输这个大杀器,但是在没有众多辅兵的配合,再加上无法就地取食减轻后勤压力,一旦军队数量过多的话,还是会让大明如今这脆弱的后勤崩溃。   而之所以选择一个月后出兵,除了让各路集结的军队有个休整的机会外,也是为了防还在京畿地区赶路的吴军一手,防止吴军再次反叛,趁着大军外出,兵力空虚之际,在腹心给自己来一下狠的。   在等待各路大军汇聚之时,朱聿鐭主要的心思也在清理北京城之中,他瞪着大眼以清理为理由,将北京城内一片废墟之地处处挖地过三尺之外,同时也组织军队亲自动手,开挖北城区域的权贵所在地,将所有可能隐藏钱粮的地窖一个不落的全部找出来。   随着清理工作的不断开展,越来越多的地窖被发掘出来,对于这些被发现的藏宝之地,朱聿鐭是一个也没有放过,几日间的收获,更是让朱聿鐭的脸都笑的有些歪了。   不仅仅是钱财,权贵区的地契以及地皮,朱聿鐭也没有打算放过,不管是不是有主之地,全部被收归国有,除了手中要有些宅地赏给有功之臣外,朱聿鐭也打算在这大明当一回万恶的地产商,将他之前受过的委屈,让未来有志于京城发展的大明有钱人也全部尝一遍。   毕竟在未来的北京,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怕是六环外的房价,依旧是一个一般人望而却步的天文数字。   这样的地方,随便卖一条街出去,估计几万人的军费就到手了,不好好留着给自己赚钱,难道还要装什么君子不成?   毕竟钢筋这东西,朱聿鐭虽然现在还做不来,但不代表未来做不出来,至于混凝土这种简单易上手的东西,朱聿鐭觉得也该是时候让他发光发热了。   就在朱聿鐭做着他的地产商和发财梦之时,王大用快速来报,李定国已经到了。 第432章 胆大的李定国   李定国的到来,要比朱聿鐭预料之中的时间,快上了四五天。   只看这个速度,朱聿鐭就明白,这绝对是李定国脱离了军队,只带着家丁护卫,全速而来才能做的到。   显然朱聿鐭留周王于军的珠玉在前,李定国这是效仿在后,表示自己对于皇帝旨意的服从,以及对皇帝本人的放心态度。   李定国长的并不算帅气,但一副坚毅的表情,以及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却是最符合朱聿鐭认知之中军中的模样。   这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也是一个天生的统帅,这是朱聿鐭对于李定国的第一印象。   李定国对于朱聿鐭的第一印象,却是有些诧异,甚至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总是挂着笑脸的中年人,到底是不是皇帝本人了。   在他的印象之中,皇帝应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保持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物种。   就算是永历这个傀儡皇帝,也同样给了他这样一种感觉。只要你没有拨刀子,没有大声喝斥出来,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死人脸,平时相见之时,别说笑容了,就算是话语也没有几句,一副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模样。   但是一旦带刀的声音稍大一些,这个死人脸立即就会转换成惊恐脸,唯一相同的是,这家伙就算吓的要死,也依旧是沉默着,还是没什么话。   眼前的皇帝,有些颠覆他心中的固有印象,让他都有些疑惑了。   “李卿无须多礼,大用,给李卿搬个椅子来!说起来这还是朕与你第一次相见,不过却是神交已久了。”   笑着亲自将李定国扶起,吩咐王大用搬来椅子,这才笑吟吟的说道。   听到这个‘朕’字,李定国所有怀疑全部消散一空,在这天下,只要没疯,都不会这般自然的说出这个字来。   换句话说,只要敢在人前说这个字,还没有人喝斥,那他就是这个字的专属之人。   双方一阵客套之后,朱聿鐭便将话题引上了辽东最后决战的事情之上来。再将参谋本部的分析与意图与李定国解释了一番,便即收了声,静等李定国思索,然后听对方的意见。   “陛下,平辽怕是难以一战而定。”   出乎朱聿鐭预料的是,李定国在思索片刻后,却是直接说出了这么一句。   看着朱聿鐭不解并且疑惑的目光,李定国解释道,“臣并非是说无法在决战中战胜鞑清,而是辽东地形太过于复杂,击溃他们容易,想将他们全部消灭,却是千难万难。辽东雪原茫茫,几万人躲入其中,一如大海捞针,再多的军队往剿,也无济于事。”   听到这个答案,朱聿鐭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这个朕自然明白,也不奢望一战而定辽东。只要能够将鞑清主力击败,迫其不能再成建制为军,那鞑子就再无翻身之力了。”   “响鼓无人动,破鼓万人锤。只要鞑清主力一败,无论是分化瓦解,还是借刀杀人,都足以令其主体民族彻底消亡。”   眼见李定国有些不懂,朱聿鐭也稍稍解释了一下,这种政治操作,是朱聿鐭最擅长的地方,一如李定国于军事上。   “只是如何最大限制消失鞑清有生力量,还需要爱卿劳心,有教于朕知。”   对于如何取得最大的战果,朱聿鐭是心里没底的,他向来打的是击溃战与心理战,大规模的歼灭战,也只有江西一战而已,但那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一身,这种条件可一不可再,这也是朱聿鐭考量李定国的问题,试试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陛下言重了,这是臣的本份。”   李定国行了一礼,便即再次仔细的盯着这份已经可以说十分完善的作战计划,开始思索起来。   “敢问陛下,若是吴三桂部有险,该如何处置?”   片刻之后,李定国这才抬起头,向着朱聿鐭抱拳问询道。   “你别问朕,你是全军统帅,这是你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朱聿鐭却是根本不正面回答这问题,直接将球一脚踢飞。   有的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起码对于李定国来说就是如此,因为皇帝这话另一个意思就是,老子都将你扶到了全军统帅的位置上了,那与你不对付的吴三桂的死活,老子怎么可能会关心。   “陛下,臣建议在广宁城打上一两个败仗,将满清主力全部吸引过来。”   眼见皇帝这个态度,李定国立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然后呢?”   不过朱聿鐭却没有惊讶,他知道李定国肯定会有后续的安排,平静的问道。   眼见皇帝没有直接一口否决,李定国顿时来了底气,继续说道,“广宁城战略地位极好,鞑清自然也看的到,势必会全力争取,在这里决战,只会打成拉据战,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击溃战,收益不大。   若是将鞑清不断的吸引向南,在锦州以南为主战场,那只要有一路大军自盘山横切广宁中左所,切断鞑清后路,这一仗就能直接打成歼灭战!”   朱聿鐭同样盯着这副已经有些脱离抽象画,正朝着后世军用地图慢慢靠拢的新地图,用手指着一旁的朵颜草原,摇摇头道,“这里向朵颜草原的可用道路虽然不多,但是鞑清对这边极为熟悉,怕是难以合围并歼灭他们。另外鞑清也并非不识兵,他们哪里肯这般冒险大肆向南,进入辽西走廊这处死地?一两场败仗,就算有几万的溃兵,也根本不足以令他们冒险的。”   “但是防线如果出现漏洞,又有一个非常值得全力投入的目标呢?而且还是能够快速拿下的情况下呢?”   李定国却是站起身来,沉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朱聿鐭眼眸突然冒出一缕精光,平静的盯着李定国,他当然听的出来,这个目标人物会是谁。   朱聿鐭还没有说话,身边的王大用却是踏前一步,冷冷的盯着李定国问道,“好胆!宁国公这是何意,可是要置陛下于危境之中么?”   “臣不敢,只是借用陛下旗帜于宁元城,绝不会让陛下身处危境之中!”   对于这个问题,李定国立即予以了回答,非常的干脆利落。就算政治嗅觉再差,这种忌讳他也是十分明白的。   既然自己的安危没有问题,那这个提议,朱聿鐭就不得不开始慎重考虑起来。   他当然明白这并不是李定国一人的能力,就能超越他麾下的整个参谋部,而是这话,没有人敢象李定国这般直接提出来而已。   “叫曾国维,及参谋长过来!”   这种军事问题,朱聿鐭还是觉得好好听听军方的意见,才好下最后的结论。 第433章 怨恨   听了李定国这个方案,所有人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与朱聿鐭所想的一样,这个方案不是说他们做不出来,而是没有人敢于这么直接的提出来,毕竟这是一个政治立场问题,并不是说你出发点是好的就能说的出来。   他们这些嫡系的人都不敢提,偏偏一个外系的武将却是主动提了出来,这也分外让他们觉得李定国委实是胆大包天,或者也可以说是完全不知死活。   但转念一想,却也是能够明白的过来,李定国这些人大概率会建国海外,这就能够解释的过去了,毕竟日后不在老大下面混饭吃,忌讳也会少一些。   当然,他们这些在朱聿鐭手底下混饭吃的,或者说还没有达到这个级别的,顾忌自然就会多一些,也就更加‘忠心’一些,这样的提议他们是不会赞同的,至少不会公开赞同。   但是朱聿鐭这次问的不是赞不赞同,而是这计划的可行性究竟有多高,一番不断刨除有关于政治因素影响的讨论后,这个计划也被顺利的通过。   这个计划通过,也就意味着明军的部署要进行一番大的改动,同时这个计划利益最受损的自然是吴三桂军。   因此,众人在讨论之后,对于吴三桂反叛的可能性,所有人都觉得危险性已经变得极高,必须防这个三姓家奴一手。   对于这般算计吴三桂,李定国是举双手造成,闯营想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参谋长尚恒睿对吴三桂无感,既然老大想坑吴三桂,他就没有任何意见。   唯一还算有些职业道德的,或者像个有底线的军人,也许就只有曾国维了,在心底他是对这种坑队友的行为是不赞成的,尤其是这种在战场上坑队友的行径,是十分不耻的。   不过这个对象是吴三桂麾下的辽军时,曾国维就觉得没有太大的负罪感了,毕竟自从鞑清崛起于辽东开始,辽军都已经不知道坑了多少大明的队友,这次被人坑回去,他觉得完全合情合理。   吴三桂这次出关的军队,只有三万出头,在强军云集的辽东战场,就算他反了,众人也都不怕他能够翻出多大的浪花。   毕竟其麾下大部分的军队都是入关以后,在陕西、山西招募而来的,朱聿鐭有理由有借口,将这些人全部扣下,让他们在自己故乡守边,而不用劳师以远。   这个政策也得到了这些军队的响应,这也是吴三桂一路怨气冲天,行动缓慢的一个理由。   吴三桂的怨气再重,朱聿鐭也根本不想鸟他,他本部也就出去五万多,吴三桂想要全军北进,朱聿鐭肯定不会乐意掏出这多出来的额外钱粮军饷,拿这些钱多造几门火炮出来,它不香吗?   在朱聿鐭算计吴三桂之时,吴三桂本部已经冒着连绵数天的雨水,再次行至永平府境内,看着这十分熟悉的道路,吴军上下都有些感慨万千。   当然,这感慨大多都是负面的。   崇祯十七年,吴军在此反复叛降李自成三次,先后两次诈降,并且突然回师袭破唐通、白广恩以及同来的顺军,最后再冲冠一怒为红颜,彻底打出反旗,与远道而来的李自成大战于山海关。   可笑李自成还妄想在山海关以北,同时完成击破吴三桂与阻隔清军的壮举,最后却是在清军与吴三桂的两面夹击之下,精锐几乎被一扫而空。   自从被迫交出山海关,吴军上下就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还能回到山海关。   他们的目标早已经转变了过来,因为满清答应过给吴三桂建立藩国,在他们看来,无论在哪里立藩国,都要比苦守这危机四伏的山海关要舒服的多。   但是命运弄人,满清答应的藩国眼看越来越近,但是大明突然死灰复燃,而且几年时间内便即重新席卷全国,眼看就要到手的藩国,最后却变成了镜花水月。   这种万丈悬崖一脚踏空的感觉,委实不是人能够承受的,所有人都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心绪看着浴火重生的大明,没有人愿意看到他再一次站起来。   但是形势比人强,谁能想到看似强大的不可一世的满八旗,竟然在大明已经开始兵逼北京城时,还在进行着内讧,甚至连太后都不愿意坚守都城,数月间不断的有消息传来,太后要带小皇帝回辽东,坚决不同意与明军在北京城下决一死战。   当吴军全面反正的半个月前,吴军已经收到宫中确切的消息,太后要携小皇帝回辽东祭祖,为满清国运祈福的消息后,任谁也看的出来,满八旗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已经出现分裂和退缩的势头了。   然后的事情便十分顺理成章了,一旦满清放弃北京远遁,那就会立即失去天下共主的身份,吴三桂再在陕西坚持,也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趁着明军还在向前推进,最后的胜利消息未传来之前,吴三桂便果断的宣布反正,趁着这最后的机会交上了投名状。   但吴三桂显然没有想到,皇帝对他的成见是如此之大,尽管他已经反正了,尽管死对头西营已经进入河南、山西境内,对自己虎视眈眈,但是皇帝依旧没有选择安抚他,而是第一时间让闯营也进入山西,完全就是一副一言不合便开战的模样。   而随后而来的圣旨,更是让吴军上下人人愤怒,皇帝不仅没有任何的封赏,反而要求他们留下陕、山二地籍贯的将士,率领原辽东将士再次回归山海关!   但是形势比人强,在湖广明军集团以及闯西二营共计数十万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吴三桂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不听旨意,立即就会被三路大军围攻,只能依令而行。   令吴军上下更愤懑的是,他们都已经这般听话了,却依旧被狗皇帝不当人看,直接令他们在两个月时间内到达锦州,并且承担起先锋之职,拿下广宁府,为大军打开攻伐满清最有利的地势。   根本就不用想,满清对于广宁的防卫力量肯定不会弱到哪里去,吴军想要拿下广宁,不大出一番血是不可能之事,甚至一个弄不好,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危机重重,却又看不到有绍武朝廷的丝毫善意,这让吴军上下都弊着一股子怨气,军中的负面情绪极重。   “这他娘的哪是人过的日子?!岳丈!到了辽东,不如直接反他娘的!”   做为吴三桂心腹悍将,在一天艰难行军结束之时,胡国柱第一个爆发了,猛的将头盔摔在地上,愤怒的说道。 第434章 惹不起   这一句‘反他娘的’,似乎是一个信号,众多已经忍无可忍的吴军将领,纷纷鼓噪起来,群起响应。   似乎一场兵变就在眼前,但在劈啪作响的篝火旁的吴三桂却是嘴角一抽,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根本就没看到吴军就快要出现营啸一般。   “反了容易,但你们能保证,大清能善待我等么?莫要到时亦是被逼着来攻打大明,那又何苦来哉?”   眼见吴三桂不回答,吴三桂第一心腹,文武双全的夏国相只能叹口气,代替吴三桂做了回答,但语气却是颇有些萧索。   “那咱们就只能这般,一点好处也没有,完全被狗皇帝当杂兵用,拿儿郎们的性命,为他作马前卒不成?”   胡国柱还有些不服气,恨恨的说道。   “如今世道已经变了,咱们不再是可以左右局势的势力,在大明与大清之间,作用已经没那么大了,再有待价而沽的想法,就是自取灭亡了。”   吴三桂终于开了口,但是嗓音却是有些沙哑,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是却是实际情况,吴军已经不是崇祯年间,朝廷不哄着就闹乱子的地位了,更不是大顺攻下北京,投顺则满清局促一隅,投清则大顺永无宁日,败日可期的地位。   如今的他们,虽然实力甚至比清顺之争时还要强大,但是却再也不是那个放在哪边,就会让哪边天平立即倾斜的砝码了。   虽然对吴三桂来说,大清占据天下,要比大明掌握天下更自在一些,但是这大势却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如今只能选择其中一路,然后咬牙不断向前,以争取一条活路。   在大清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之际,倒向大清注定是一场空,吴三桂极其的确信,若是自己真的投降了满清,那等待自己的,最好的下场便是成为炮灰这一条路可选。   更大的可能是,满清直接拿了他的人头祭奠陕西族人的亡魂,然后再将他的军队严密控制,作为满清的炮灰使用。   再投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若从此给大明卖命,说不定还能换取一条生路,毕竟朱聿鐭虽然不是一个东西,但只看当时没有选择将他扣在京城,就已经是给了他一条生路了。   政治嗅觉方面,吴三桂比李定国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自然可以看的出来这其中隐藏的暗示。   那便是绍武皇帝对他降清并献出山海关,迎清军入关的做法极为愤怒,但却是因为他最后反正的及时,也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但最后他的下场如何,还要看他之后的行事。   朱聿鐭的意思,吴三桂都明白,但却无法制止他的怨恨之心。   他觉得比起李成栋、金声恒之流,他的名声明显应该更好一些,至少他还没有攻打明军,也没有俘虏过大明皇帝,他一直战斗的对象都是西营、闯营这些大明的死敌。   虽然这些流寇最后统统归顺了大明,但毕竟是曾经的谋逆者,与他这种根红苗正的大明将帅比起来,注定要矮上一头。   但反正以来,他从来就没有在绍武皇帝那里得到过,如同西营、闯营一般的信任和待遇,相反处处都能看的出来,绍武皇帝对于自己的堤防与忌惮。   尤其是这一次,绍武皇帝令他为先锋攻打满清,怎么看都是充满了浓浓的恶意,就差直接指着鼻子告诉他,你要么去攻打满清与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要么你就等着我连你带着满清一块收拾掉了。   正因为大家都看的出来,吴三桂这才觉得相当的愤懑,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手握重兵,却混的最差的投降将领了。   虽然这个记录未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但只算如今,他完全可以称的上是空前了。   不过虽然吴三桂极为愤怒,但他却是一个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人,穿过层层迷雾,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朱聿鐭这个狗皇帝的打算,那便是那狗皇帝是要他拿自己无数儿郎为自己正名。   至于兔死狗烹,吴三桂倒还不害怕,毕竟这个狗皇帝的性格与崇祯皇帝完全是两个极端。   朱聿鐭从来不会畏惧于下面的将领兵强马壮,他不会因为某位将领手握重兵便能够忍气吞声,只要犯了他的逆鳞,无论是谁,他都敢于直接撕破脸,哪怕直接将一个太平盛世打成安史之乱,他也再所不惜。   这种性格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无论你武将实力损失有多大,只要不是自己作到这一步,而是听命行事,那无论你损失多少,他都会给你补上,而不是趁你没了兵权,便即拿你顶罪。   这方面还是有先例的,无论是闯营还是西营这两个大明系统之外的曾经叛逆者,只要立了功,朱聿鐭也没有故意怠慢,而是给钱给战马给武器,就差给女人了。   而一旦出了错,那就算是他麾下的嫡系,也照罚不误,马有功就曾直接被剥夺了爵位,从总兵直接降为游击。   说实话,碰上这么一个赏罚分明的老大,那无数未出头的小弟弟们,绝对是满心的拥戴,但是已经出头的那些大佬们,却个个都要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   而轮到他吴三桂,情况依旧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他吴三桂敢不听命而前,他相信朱聿鐭是真的敢先放弃已经筹备已久的伐清大计,先行集中兵力将他剿了。   但若是他老老实实的听话,甚至将自己老本拼光了,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拿去顶罪,毕竟为了他这一人,而破坏自己已经成功建立起来的信赏制度,那完全是得不偿失。   正在吴三桂暗生闷气之时,一个斥候却是快速入营禀报道,山海关有使前来相询,问大军几时到达山海关,何时过关而出,并询问我军所需要钱粮几何,他们好预先作好安排。   这个消息让原本怨气冲天的军营,变得稍稍恢复正常了少许。   大军粮饷从不拖欠,客军过境所需双倍钱粮,更是从来没有等客军自己问起,均会提前妥善安置好,钱粮充足,善待官兵,这也许是绍武朝廷唯一的好处了。   这消息虽然令人十分的欣慰,但是山海关这一个词一出现,整个吴军还是集体沉默了下来。   “这狗皇帝,还真是有钱啊!”   没过多久,依旧是胡国柱第一个小声嘀咕道。   “告诉来使,我部预估七日内抵达山海关!时间紧迫,我部不会在关内停留,接收物资后便会立即开拔锦州!”   这一句话却是象一道惊雷一下子将吴三桂给惊醒了,这一次却是再没了任何不甘和愤懑,立即下令道。   有无数钱粮可用的狗皇帝,也意味着对方有无数可以对赌的筹码,这样的人又岂是他吴三桂所能够招惹的起的? 第435章 登台拜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送向辽东粮草物资,是便捷的方式便是海运。   眼下七八月分,正是炎炎夏日即将过去,秋高气爽之时,正即便主力为南方人的大明军队。   郑成功在十日前便即到达天津,这一次郑家几乎将所有主力战舰全部集中于天津,不仅仅要运送钱粮,还要运送十数万的大军,以及随军而行十数万的辅兵和夫子军。   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就算是雄霸南海的郑家舰队,亦是觉得有些吃力。   这种规模的大调动,别说郑成功没有经历过,就算朱聿鐭在后世听过也看过纪录片,更知道有比这个更加巨大的登陆行动,但是真的亲眼看到了海上风帆密布,战舰铺满视线中的整片大海,还是觉得内心一阵阵的震憾。   这是大明如今能够集结到的最强大的主力部队,无论陆军还是海军,都是大明最精华的部分,说句难听的话,若是这支部队覆没了,大明可能几年时间都缓不过来。   这一次再看到郑成功,朱聿鐭明显可以看的出来,郑成功之前那积郁的模样,已经基本上消失不见,整个人如今更是似乎全身都带着煞气一般,就如同一把出鞘并沾着鲜血的利剑一般,望之便令人后背发凉发寒。   虽然以杀戮发泄心中愤懑是朱聿鐭给郑成功安排的,但是当朱聿鐭听说几乎整个山东的士绅都被屠戮一空后,朱聿鐭还是对郑成功心理状态有些担心起来。   国仇加家恨,外加之前被山东士绅们坑个半死的经历,郑成功对于山东士绅的仇视自然是极强的,只是朱聿鐭没有想到,同样是这个阶级出身的郑成功,真的狠起来时,却是不比被这个阶级压迫的妻离子散的农民军宽容。   简单跟郑成功聊了几句,朱聿鐭确定郑成功并没有真的变为一个杀戮机器,但是却也看的出来,郑成功心中的积愤还是没有完全宣泄,一提到满清就立即失去了从容,整张脸都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朱聿鐭绝对相信,如果明军在辽东会战之中取胜,这位国姓爷,估计同样会在辽东再来一次大杀戮。   对此,朱聿鐭并没有试图改变郑成功的想法。   要怪也只能怪这个该死的乱世,生生将一个希望成为一个儒雅文人的郑大木,给逼迫成了这样一个满心仇恨的屠夫。   在没有将他心中这股子仇恨宣泄出来之前,任何劝阻的话语,都只能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譬如说李定国在入京之后,除了觐见皇帝,商讨明军下一步战略之后,同样也对满清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不过这报复却是对死人的。   多尔衮、多铎、豪格等一众满清显贵的坟墓,全部被李定国带着自己的家丁一一掘开,将这些尸骨挖出来鞭尸,尤其是张献忠之死的直接负责人豪格,最后更是凄惨的被挫骨扬灰,这仇虽然报的不地道,但却可见其仇恨之深。   这看着可没有颁布文物保护法,或者就算颁布了,对于李定国这种大明顶级勋贵的意义也不是很大,朱聿鐭听说这事后,虽然觉得李定国干的这事情有些幼稚,但却不会真的去为几个死人多说一个字。   好在李定国还有理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给张献忠招魂,告诉其在天之灵大仇人已经被收拾了,否则朱聿鐭就算再想装袭作哑,也无法面对万千的讨伐之音。   八月十一,已经集结完毕的大明军队,在京城之外列为整齐的军阵,等待着皇帝的检阅,并且举行誓师大典。   当看到一座高高的土台立于三军之前,众军看到之时都有些讶异,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用。   但是当朱聿鐭带着李定国上了高台之后,台下文臣们已经个个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们隐隐觉得这可能要出现大事了。   当皇帝及一批锦衣卫步上高台,双手下压,三军立即整肃,人人目光遥望着高台,只等皇帝开口。   “绍武四年八月,越十上日,皇帝文,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我大明有天下,历数无疆。囊者,蒙元氏篡盗,洪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披荆斩棘,始有大明。   及至崇祯一朝,天灾人祸,不一而足。又建奴努尔哈赤,蛮兵残忍,戳杀汉民,罪恶滔天;千里辽东,汉家子弟,竟无立锥之地!   奴子皇太极,载肆凶逆,窃据神器。狼子将兵,以为明祀堕废,兴兵寇边,屠戮无数!及至奴子福临,悍然入关,狡诈百出,巧操一时,窃居天下。   朕不才,畏天明命,又惧太祖高皇帝之业,将坠于地,奋而聚兵,以保祖祠,数年征战,终宜延之,嗣武二祖,躬行天罚。   朕无惧无德添帝位,询于庶民,外及遐荒君长,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天下归心。   然建奴元凶巨擎,逍遥关外,国仇家恨,不可不察,今谨择吉日,登坛告祭,皇天后土,以朕之名,登台拜将,痛击凶寇!惟告列祖列宗,永护汉家,番国蛮夷,永绥宾服!”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檄文,在朱聿鐭身后那几十个特别选出来的大嗓门的锦衣卫同声宣读之下,远近可闻。   唯一可惜的是,大明将士基本上没几个听懂的,但是登台拜将,却是人人都听的清楚,一下子所有人都呆楞当场,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便是这一次,再也不是文臣主导战争,而是统帅之权,重回武将手中!   而文臣们的反应与明军将士差不多,虽然这檄文从头到尾他们都听的懂,但是当听到登台拜将的檄文后,却是如同大军将士没有二致,几乎全部都呆楞当场。   与武夫们的振奋之情不一样的是,文臣们却是看的更加的远,他们敏锐的发现,这一次似乎完全不一样了,绍武皇帝这做法已经不再是放权于武将,更是将中断千年之久,大将军受封拜将出征的规矩再次拾了回来。   这不仅仅代表着武夫们开始崛起,更代表着社会形态的急剧变化!   自大宋而来数百年的文贵武贱的局面,到了如今已经彻底破碎,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重新启用大唐之时的出将入相制度,如果真的全盘恢复起来,那文人数百年来的所有努力,就将彻底化为乌有!   再一想到这狗皇帝之前的唐王爵位,所有文臣都觉得如同滚滚惊雷自心田划过,难道那个已经埋在遥远故纸堆里,以武立国的大唐,竟然借尸还魂了不成?! 第436章 分封   在看到李定国接过象征着权力的‘斧钺’,正式成为大明征讨辽东的统帅之时,基本上所有文臣的心都在滴血。   虽然心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但是敢主动站出来,让皇帝停止倒行逆施的文臣,还是一个也没有。   这些视冲动为幼稚,热血为鲁莽,舞刀弄枪为野蛮粗鄙的文臣们,永远不可能出现豪杰之辈,他们最常用的应对办法,就是来日方长。   说白了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任何与他们不一样的人,都无法融入他们的圈子之中,文臣之中也不是没有喜好舞刀弄枪的,但这些另类,他们都将之视为异端,从来不曾真正接纳过他们。   他们掌握着社会最多的资源,可以编织出来最广大的关系网,他们从来都是表现的温文尔雅,自认高贵,看不上所有不是同类之人,甚至在全盛之时,连皇帝都可以不放在眼中。   但是他们却是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件事,那便是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毛毛雨,在失去了武力支撑之后,他们什么也不是。毕竟尊严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存在大炮射程之内!   正式接管了大军的李定国,立即成了所有人的关注焦点。   面对着数十万人的注视,李定国表现出了他身为顶级帅才的真实水准,一道道命令不断的下发而出。   数十万大军在震天的战鼓声中,有条不紊的开始不断的应令而动,一支支军队丝毫不间断的离开校场,整个场面却是并无任何的忙乱,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井井有条。   窥一斑而见全豹,曾国维等一众原本并不服气的将领们,在看到这种场面后,也开始从心中对李定国产生了认可。   毕竟他们之前每次调动大军,都不可能这种毫无滞涩,运转自如。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一支军队开远,这才让另一支军队跟进,而且不可能象今日这般,数支军队齐头并进,却依旧可以做到运转自如。   三军开动后不久,朱聿鐭也登上了自己的龙撵,不过他并不是开向天津卫大沽口,而是带着数千护卫,自香河而至山海关,而他的旅程终点,便是之前商议妥当的宁远城。   在明军主力浩浩荡荡扬帆出海之时,先一步出发的李成栋、金声恒大军,已经抵达朝鲜南浦,开始在水师的掩护下,迅速登陆整队。   在朝鲜,满清驻军只有一个甲喇不满千的兵力,驻扎地就在朝鲜王京平壤城。   南浦距离平壤只有短短的百十里距离,但也许是明军水师的规模实在太大,单看数量,就已经让清军失去了进攻的欲望,从明军登陆直到整军完毕,平壤城内的清军依旧没有出现在视线之中。   但是他们不来,却不代表明军会停留在地等候,金、李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分两路,直扑平壤城。   沿途的各个村镇之中,朝鲜人见到打着大明旗号的明军,根本没有任何人选择抵抗,在漫天的欢呼声中,明军毫无阻碍的快速向前推进,直逼平壤城。   令李成栋他们失望的是,驻扎平壤的这个甲喇的清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战斗的念头,在明军斥候还未到达平壤之前,这些建奴便即已经大肆抢劫掳掠了平壤,带着大包小包,直接向西奔逃而去。   对于这些跑了的建奴,明军虽然也派出了军队追击,但这些建奴在朝鲜已久,地理形势都要远比明军熟悉。无论金声恒,还是李成栋都明白,能够追上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虽然无法追上建奴,但扫荡整个朝鲜,打一个灭国之仗,他们却是十分有把握的。   依照出征之前绍武皇帝的交代,任何以清军仆从军身份到过大明的朝鲜将官,都在抹杀的范围之内,李成栋也以大明远征军统帅的身份,要求刚刚恢复自由身的朝鲜国王立即交出这些人。   出乎李成栋的预料,当代朝鲜王李淏竟然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在李成栋看来,对方竟然还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对于李淏来说,交出这些人他真的是迫不及待,因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满清提拔起来的军官,对他个人的威胁自然是不言自明。   能够借助明军之手,清除这些不稳定份子,对他来说,自然是上上之选。   甚至李淏交出的名单之中,还有一些他自己的私货,对于一些曾经对他有过侮辱的将官,甚至朝鲜的一些文臣,他都加在了里面。   若真的按照这个名单全部过一遍,那整个朝鲜估计就直接少了小半的人,更是再没有任何掣肘李淏之人了,这般行事显然是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好在大明在朝鲜也是有锦衣卫的存在,虽然人数已经不多,而且也没几个能混到高位的,但却是能够给李成栋一份更加‘合理’的清除名单。   眼看锦衣卫这份名单之中,人数比李淏提供的少了近半,李成栋再看向李淏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浓浓的服气。   这家伙,这是准备将朝鲜人杀绝种啊!   不过对于李成栋来说,杀人从来都不是什么抹不开脸面之事,连本族他都能杀个人头滚滚,就更不要说是异族了。   在水师开始封锁鸭绿江之时,铁血的杀戮也开始席卷整个朝鲜国内。   对于皇帝的吩咐,李成栋完成的极为出色,他真正保证到了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人的地步,所有到过大明的朝鲜火铳手,无论是其本人,还是胆敢窝藏着,全部都是横杀而过。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李成栋在朝鲜的名声已经是可以止小儿夜啼,这完全就是一个残暴的侩子手,只要是在名单之上,无论是送钱送女人,还是似乎能够感动上天的泣血哀求,都没有让他有过丝毫动摇,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可言。   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朝鲜已经彻底底定,唯一不同的是,之前驻扎于平壤的外族军队,从建奴换成了大明。   而这里,从此之后,将会成为李成栋攻伐自己封地的跳板,因为在海的另一边,朱聿鐭已经许诺辽东决战胜利后,日本国就是李成栋未来的封国所在,并且会在后勤与武器上面全力支持李成栋渡海征讨。   至于能不能取到手,成为新的日本天皇,就只能看李成栋自己的本事了。 第437章 序幕   虽然海的另一面就是自己的封国,但是李成栋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任何眺望的想法。   毕竟这一切是建立在辽东决战胜利的基础上,只要大明官军败北,那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因此李成栋全军上下对于这次决战,是抱着一万个热心和希望。   镇平朝鲜之后,李成栋与金声恒已经移师朝鲜边境,兵分两路,向着宽甸、凤城推进而来。   与李成栋更为迫切的是,金声恒同样得到了他的封国,不过却是在更为遥远的瓜哇之地,也就是后世的苏门答腊岛。   当然在朱聿鐭凭着记忆划出的世界地图上,这个岛屿的面积,并不比日本岛要小,而且还因为皇帝说过,这个岛屿上都是一些不开化的蛮子,最重要的是还是这些蛮子战斗力极其低微,因此这个岛屿也是受到另外几方的争夺,不在这最终的大决战之中,立下足够的功劳,金声恒部是没有太有竞争力的。   而郑成功,则是被朱聿鐭封在了吕宋岛,这个地方是最适合郑成功的地方,只要他的舰队横在这里,任何想要越过吕宋到达大明的西方殖民者,都需要先过这一关。   同时,因为他的舰队在,也可以就近支援,分封在吕宋周边的其他几位诸候,让他们可以在当地快速立足。   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李成栋等人拿的是未来几年封国近半的赋税,来补偿大明海军以及郑成功舰队的付出,至于是多少年,还要看舰队具体的损失。   至于李定国,则是缅甸,至于他能不能顺着缅甸一直打到印度,全军升级做一批高贵的婆罗门贵族,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至于闯营,这支人数最多的军队,朱聿鐭打算把他们扔到印尼,既有屠戮将军,又有良将,更具备凝聚力的闯营,无疑是一个全能型的选手,占领这最大的地盘,也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印尼西南方向的澳州,朱聿鐭并没有画在地图上,而是叫来一直没有融入绍武朝廷之中的鲁王君臣们,将这块蕴含着巨大的矿产资源,并且没有什么竞争对手的广阔之地,给了他们。   看到这样一块在地图上比大明还要巨大的岛屿,鲁王君臣几乎都有些瞠目结舌,下意识就觉得朱聿鐭是在说笑,但是朱聿鐭表情中却是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却是让他们都有些将信将疑。   对此,朱聿鐭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让他们考虑一番,而且已经被朱聿鐭重新命名为新明洲的澳洲,也不是现在就能前往之地,需要几个藩王先行开拓周边诸岛屿,才能让鲁王君臣以及他们的大军前行。   对于新明洲,朱聿鐭虽然是有些舍不得,但是却不能不放手,因为留给儿子的话,也是一种奢望,就算他能再活个几十年,没有经历过多少磨难,并且也没有聚集到一大批死忠粉的儿子,就算成年了,也不一定能够经营的好新明洲。   而鲁王系就不一样了,他们文武都不缺乏,而且基本上个个都是死忠粉,留在国内就这般黯然至死,对他们对大明的扩张,都是一个巨大的浪费,还不如让他们去新明洲试试。   不仅是鲁王系要过去,朱聿鐭也打算从江南迁至少二十万户士绅百姓过去,虽然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年时间,但是没有子民存在,这新明洲就算拿下了,也只是无根之水,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枯竭。   至于更加遥远的美洲,朱聿鐭觉得以目前大明的实力,在西方人的家门口,根本不可能在美洲站稳脚跟,就算想要和西方抢夺美洲,也必须要在大明工业革命之后,以倾国之力东进,与西方展开一场大决战方可。   毕竟大明届时面对的,就不再是单一的西方国家,而必定会是联合起来的西方联盟!   毕竟在东方的殖民地尽数破灭之后,西方国家想要与大明这个巨无霸展开竞争,任何单一的国家都远远不是对手,联手是必然之事。   甚至在爪哇被大明攻下之后,西方估计就会出现联军了,只是规模有多大还不好说,反正实力肯定不会小。   好在还有时间,大明的造船业正在恢复,在俘虏了数艘盖帆船之后,大明的三桅战舰,也在一艘受创极重的盖帆船被彻底肢解之后,被快速的仿制之中,第一艘试用的船只已经初居规模,能不能成功,还需要进行检验。   一旦船只仿制成功,那依大明的人力物力,这种船只就会如同下饺子一般不断的入水,再加上大明本就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并不缺乏水手,大明的海军必定会快速的膨胀起来,哪怕质量不如西方已经横行了百多年的列强们,但数量上绝对能够将对方给压死,有着源源不断的补充,大明海军必然会横扫所有竞争者,直至放眼四海无对手。   有朱聿鐭在,未来蒸汽机上船,也不是一件无法实现之事,一旦有了这个强劲的动力心脏,那大明的船只性能更是会远远超越西方,数量上有优势,速度上更是远远超越,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只要来个几次海战,就绝对能让对方遇到大明舰队就会打哆嗦。   当然,一切的设想,都是建立在彻底瓦解满清这个前提之下,只有北方再无边患的存在方可。   而了却北方诸事,一在于立威,二在于火车的出现,而当前最重要的便是击败并且穷追满清漏网之鱼不放,灭其民族主体,宁杀错不放过,让所有外族知道惹到大明的后果。   而这一步,已经到了拉开序幕之时。   一个月的时间到达宁远,朱聿鐭所带领的军队,走的并不快,完全就是游山玩水的模样。   甚至到了山海关,朱聿鐭还微服带着几十个锦衣卫,来到了一片石战场,观看那块决定了华夏历史走向的战场遗迹,默默的体会着当年那一场大战的惨烈。   不过再长的旅途也有终点,在朱聿鐭到达宁远没多长时间,便即收到了大明军队已经在盘山强行登陆的消息。   十数万精锐大军强渡渤海,终于踏上了辽东半岛,拉开了最后决战的序幕。 第438章 难以善了   大军登陆盘山,虽然人多势众,但是真正能够战斗的却并不多。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晕船的人实在太多,朱聿鐭的本部军队还好一些,大部分都是经历过海运,因此还能维持住大半战斗力。   但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海运的闯、西二营军队,基本上都是内陆的士兵,这些人基本都处于半残的状态,许多人下船之后,再次看向大海之时,目光中充斥的都是浓浓的畏惧。   这当然也是参谋部的考量之内,有皇帝嫡系的掩护,大军安全的在盘山周边休整了数日,这才将精神调养了过来。   在大军还在休整之时,李定国已经传令先一步到达锦州的吴三桂部,按照计划为大军先锋攻打广宁。   盛京,满清皇宫。   自北京撤退之后,如今还能有如此多的皇族安坐于此,绝对是这小半年来的头一次。   在北京被孝庄摆了一道的阿济格已经彻底的不听调不听宣了,若非明军强大的压力在外,双方早就开始不死不休的征战了。虽然双方如今没有爆发剧烈的内讧,但是彼此之间早已经形同陌路。   受到阿济格的影响,两白旗中的皇族及将领,更是与皇室离的远远的,围聚在阿济格身边,似乎都有另立朝廷的模样了。   更要命的是一向中立的两红旗,这一次撤退时因为被安排断后而损失惨重,本就孱弱的实力进一步受到损伤,如今两旗人马还不足全胜之时的一旗之数,他们对孝庄母子的怨气更盛,如今也站在阿济格一边,再加上因为物质保障远不如关内之时的影响,同样彻底慢慢变成中立的两蓝旗,让已经孤立的皇室的力量更加的虚弱,对两白旗的影响已经降低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程度。   如今虽然两黄旗还在孝庄母子掌握之中,但是两黄旗之中同样不是铁板一块,谭泰、赫穆尔等原本就唯多尔衮马首是瞻的两黄旗将领,更是一直与阿济格眉来眼去,更是让孝庄忧心不已。   但她如今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制止八旗内部这种不稳,小皇帝虽然已经登位数年,变为半大孩子,但在军中,却是点滴威信也无,根本无法同他老子皇太极一般,一人就可震慑全军。   而屋漏偏逢连阴雨,在收到明军已经浮海而来,直抵盘山防线的消息时,朝鲜的惊变也快速送入宫中,李成栋与金声恒两路军队,实力虽然不算太强,但是孝庄却是也依旧没有丝毫办法,因为她能指挥的动的,只有手中用来保命的两黄旗。   这次聚集满清高层前来,孝庄是觉得极为耻辱的,因为皇宫之中的护卫,除了两黄旗之外,还有同等数量的两白旗。   虽然她也明白这是因为阿济格对她的不信任的原因,但是自己的宫中出现不属于她统辖的力量,这不仅是对她权威的践踏,更是对她本人赤果果的打脸。   但是她却只能忍气吞声,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出现。   在孝庄代替小皇帝说了几句大清兴亡在此一举,希望各位携手同心,共渡时艰之类的废话后,今日这一轮满清高层会议正式开始。   “太后所言差矣,若说如何击败明军,最好的机会便在于北京城下,集中我大清数十万大军,未必不能与明军一战。然太后一箭不放便即放弃京城,以致北方数省倒戈而降,令明军声势更盛,如今以辽东残破之地,又如何与百万明军周旋?!”   第一个发言的便是袭封豫亲王的多尼,对于如何抵抗明军他根本提也未提,开口便是直接炮轰孝庄母子。   “豫亲王!注意你的言辞!太后与陛下乾纲独断,无论有何决断,臣下都当遵令,而不是你这般,公然咆哮朝堂,你可知罪?!”   这话一出口,资深保皇党鳌拜第一个站了出来,声色俱厉的喝斥道。   鳌拜本人极是粗豪,发怒之时,更是威风凛凛。眼看鳌拜这般如同要吃人一般的看向自己,多尼这个同样是半大孩子的家伙,顿时就有些怂了,忍不住连连后退。   “鳌拜,你好大的威风!多尼只是说了想说的话而已,难道你还想以下犯上,对豫亲王动手不成?!别说多尼只是说几句话,哪怕他就是指着鼻子骂了,那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家奴多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阿济格一把扶住正在后退的多尼,冷眼扫了一眼鳌拜,同样声色俱厉的喝斥道。   “你!”   鳌拜怒极,猛的向前踏了一步,手就要摸到佩剑之上。   “怎么,你想动手么?!”   阿济格更是干脆,直接一把抽出佩刀,直指鳌拜眉心,恶狠狠的回应道。   随着阿济格的拔刀,殿内甲士抽刀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一瞬间似乎内讧就要出现在眼前。   “咳!鳌拜你又犯混了!这是朝堂之上,怎可对主子不敬?!”   紧张的局势中,索尼赶紧踏出一步,拉住了就要发狂的鳌拜,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眼见鳌拜似乎还不服气,忙低声喝斥道,“你想害死主子不成?如今咱们两黄旗能够打的赢四旗联手么?”   “奴才孟浪了,请主子责罚!”   这句话让一向忠心耿耿的鳌拜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虽然依旧是愤怒的喘着粗气,却是不得不跪下请罪,但却不是向阿济格,而是向孝庄母子跪下道。   “你这奴才,就是容易冲动!罚你纹银百两,马两匹,不可再在君前失仪!”   孝庄心中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对着鳌拜佯怒喝斥道。   这点小惩罚对鳌拜来说,与其说是惩罚,还不如说是保护,他心中感动,领罚之后,再次叩了几个头,这才默默退回班列之中,再不说话。   随着鳌拜的后退,有了台阶可下的阿济格也见好就收,并没有借题发挥,一场剑拔弩张的内讧也随着阿济格兵器入鞘声中,再次恢复到了平静。   “如今大明大军压境,摄政王为我大清竑骨之臣,大清柱石,不知摄政王有何见解?”   孝庄压制了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再次看向阿济格,柔声询问道。   “既然太后能够乾纲独断,太后自行定夺军略便是,那还询问叔王做甚?”   阿济格并没有回答,已经镇定了心神的多尼,再次向前一步,盯着孝庄,挑衅的问道。   眼见多尼亲非只是出口气便了事,而是继续挑衅,所有人都心中一懔,明白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第439章 逼宫   “豫亲王,你几次三番阻挠朝议,究竟意欲何为?”   闻听多尼继续大放蹶词,孝庄的眼神也开始犀利了起来,看了一眼依旧老神在在的阿济格,目光锁定在多尼身上,冷冷的问道。   “太后这话说的侄儿可就不懂了,既然皇上可以乾纲独断,那寻我们来商议什么?太后直接给出退兵策略,大家按照旨意出兵作战便是了,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只是大家伙都有些担心,若是按照太后的意思去战了,太后却再次放弃盛京,导致军心大乱,各部必将再次损失惨重,这后果大家伙谁也承担不起第二次了!”   多尼虽然惧怕鳌拜这种粗人,但对于孝庄这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女人,却是并不惧怕的,更别说这女人还是大概率害死自己阿玛与伯父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分外眼红。   “摄政王,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孝庄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安定下心神,却是再也不看多尼,目光死死的盯着阿济格,一字一句的问道。   “太后莫要误会,豫亲王虽是本王照拂,但其也是豫亲王,正白旗之主,所说之话自然代表他本人,与本王无关!”   阿济格却是呵呵一笑,根本没有约束多尼的意思,阴阳怪气的直接一推四五六。   但是从他将照拂二字加重的说出来,谁都听的出来他真实的意思,这绝对是向所有人宣布,多尼的话绝对就是他阿济格的意思,现在,你们就准备在这里站队吧!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痛快点说出来吧。”   眼见事情已经临头,孝庄反而冷静了下来,转而再次看向多尼,冷冷的说道。   “很简单,太后要么继续乾纲独断,要么就将八旗全部指挥权让出来,这样大家无论战守,都能不被战场后方所影响!”   直到了关键时刻,多尼忍不住再次看向阿济格,眼见对方轻轻点了下头,多尼终于下定决心,头一昂,直接图穷匕现。   “哈哈……”   这句话孝庄已经想到了,但却没想到多尼真的敢在这朝堂之中公然讲出,忍不住直接怒极反笑了起来。   这笑声慢慢的转为冰寒,孝庄看也不看多尼,直接看向阿济格,目光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柔弱,而是变得冰冷坚定起来。   “摄政王,你这是要逼宫么?你确定你有这个实力?你还当你的两白旗还是一年前么?!凭你,还不够!”   孝庄一甩裙摆,猛的站起身来,向阿济格横指,语气冰冷的问道。   “太后言重了,这都是豫亲王提出来看,本王可没有逼宫。”阿济格略略拱手,就在多尼听的脸色煞白之时,阿济格声音同样开始转冷,毫不示弱的瞪眼而回,“不过!本王觉得豫亲王所言,极为有理!”   “请太后三思!”   阿济格这话一出口,其后十数位将领同声开口道。   “放肆!”   这一次鳌拜终于忍耐不住了,直接拔刀出鞘,直指阿济格,双目更是瞪的滚圆,已经做好了护主死战的准备。   而这一次,索尼再也没有阻拦,同样抽出腰刀,带着一大帮两黄旗的将领,目光森森的盯着一众两白旗将领,凝神待战。   不过不同于半年前,两白旗在北京撤退战之中,损伤极大,如今已经难以对两黄旗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双方之间人数已经相差不大,基本上已经是势均力敌。   “请太后三思!”   这时,两红旗竟然也放弃了万年中立的嘴脸,开始公然站队两白旗,虽然这一股实力并不大,但却也代表了两旗的态度,让两黄旗的声势立即被压下去了许多。   “请太后三思,请摄政王三思!”   这个时候,无论愿不愿意趟这道浑水,两蓝旗都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再不干涉的话,眼看一场大内讧就要出现在眼前。   但是两蓝旗只是出声,却没有动作,相反眼见双方拔刀相向,反而还向后退了几退,甚至有一些两蓝旗的将领还站在了阿济格这一方,让形势变得对皇室更加不利起来。   如今的形势是两白旗打算逼宫,两蓝旗不旗帜鲜明的维护皇帝这个共主,反而保持着这种中立,这已经不吝于站队阿济格了,这种局面下,两黄旗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嘿嘿嘿……哈哈哈哈……好大的阵势!不过若是觉得这样就能压倒我鳌拜,逼宫皇上和太后,那就先踩着我鳌拜的尸体过去吧!”   虽然局势恶劣,但是鳌拜却依旧丝毫无惧,相反还有些跃跃欲试,目光死死的盯着阿济格,只等孝庄开口,便即要直接杀将过去。   被鳌拜这只凶兽死死盯着,戎马一生的阿济格竟然也有丝丝的冷意在后背攀爬着,但理智却是死死的将这股不安压制着,让他没有丝毫的退缩。   “阿济格,你可要想清楚,你这是公然违背祖训,自家相残!”   孝庄稳定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安抚了一下都快要吓哭的福临小皇帝,看向阿济格,冷冷的说道。   “祖训也没有女人当家这一条!更没有遇敌先退的这一条!我八旗自父汗创立之日起,从来便是遇强愈强!何曾遇敌而退过?”   阿济格同样横眉以对,再不假借多尼这个同样吓的不轻的小孩子,直接回应道。   “阿济格,你确定要八旗兵权?”   孝庄沉默了片刻,这才幽幽的说道。   “是!”   阿济格却是毫不犹豫,直接以最简洁,最有力的话语回应道。   “好!哀家成全你!只要你当着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不会害我母子二人,那你就拿去吧!从今日起,除了乌真超哈营外,我八旗包括两黄旗在内所有子弟全归你阿济格统领!”   谁也没有想到,孝庄最后竟然主动退让,并没有选择死扛到底。   “太后,不能啊!没了兵权,没了两黄旗护卫,任何誓言都不能保证皇上的安全啊!”   鳌拜闻言大惊,急忙向孝庄劝解道。   “逆贼!我宰了你!”   话落,根本不等孝庄的回答,便即挥刀向前,准备先行袭杀阿济格,只要杀了阿济格,这场逼宫就会直接以闹剧收场。   “啊!”   一声惨叫声,猛然的响彻整个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柄长刀却是从鳌拜胸前突出!   不等鳌拜反应过来,又是数刀齐捅,‘呛啷’一声,在鳌拜不甘又愤怒的眼神中,手中长刀落地,整个人死死的盯着自后偷袭他的数名正黄旗将领,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第440章 夺权   这一变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甚至孝庄在看到鳌拜横死当场之时,也是忍不住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呆立当场不能动弹。   谁也没有想到,两黄旗都已经被阿济格渗透的如此之深,不,也许应该说是多尔衮时代渗透进去的,一直等到这个关口,这才引爆开来而已。   “太后留下乌真超哈营,莫非还是打着继续后退的主意?要知道,我大清只有向前的皇帝,还没有遇敌而退的皇帝!这一战关乎全族存亡,无论是谁,都务必戮力向前,皇上身为我大清国本,自然也不能例外!请皇上御驾亲征!”   在成功收拾了碍眼的鳌拜后,阿济格只觉得全身轻松,再次看向孝庄时,已经再没了忌惮,变得从容自信了起来。   “请皇上御驾亲征!”   这个时候,连两蓝旗都再没了犹豫,跟随着两白,两红旗之后,轰然请命道。   而两黄旗内部,更是有近半的将领,同样跪倒于地,同样附和着请命道。   只有索尼等寥寥十数人还护卫在孝庄身前,但在这股浪潮之前,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小木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孝庄怎么也没有想到,形势会突然逆转至此。   阿济格回到盛京也已经有半年了,但却始终没有发难,甚至连私下的大串连都没有进行过。   这一点不用怀疑,毕竟蛮子城这支谍报力量,还是掌握在皇家手中的,毕竟如果蛮子城都靠不住了,那她娘俩的脑袋估计这会儿早就离体而去了。   通过蛮子成对于阿济格的暗中监视,孝庄能确信阿济格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拉拢和游说。   但是目前这种大规模的倒向阿济格的场面,与几年前皇太极暴毙,多尔衮上位何其相似?!   而这才是最可怕的,毕竟这是自发性的,也意味着皇家的威望已经严重被动摇了,人心已经不再依附于皇家!   孝庄明白,这是她之前的一退再退,令得皇家威严扫地,进而人心大失。   而满清与蒙古人一样,都是崇拜强者的,既然皇帝无法带领他们走向胜利,那重新选一个强势的首领,就是再所难免之事了。   “摄政王,你当真要这般逼人太甚?”   孝庄努力的稳定住情绪,再次看向阿济格,不由得将姿态降低了下来,平静的问道。   “若是有选择,本王也不愿如此。诚如太后言,大清已经到了危亡之际,这是不得已下的办法!”   阿济格并没有胜利者的高姿态,长叹一声,拱手回礼说道。   “难道没有皇上亲征,我大清就打不赢了么?哀家可以将前锋营也交给你,我大清全部兵马皆在你手上!这样的话,皇上上不上战场,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吧!”   孝庄却是不肯放弃,眼下只能将最后一个筹码押上,希望对方能够看在自己母子已经无兵无权的情况下,可以放过小皇帝一马。   因为孝庄始终不看好这场大战的结果,战场不同于别处,一旦兵败,无论你身份多么显贵,都有可能被已经被恐惧冲晕头脑的败兵,直接推倒踩死,小皇帝生来就锦衣玉食,根本就没有正经练习过骑术,别说在兵慌马乱的战场,就算是平地之上,也是难以策马远遁。   “回太后,皇上在,众将士的心气就在,皇上就是我大清的一面旗帜,在我大清生死存亡之际,我族上下自当人人死战,而皇上也当效仿列祖列宗,必须让这面旗帜飘扬在战场之上,鼓舞人心!”   阿济格却是并不理会,十分坚决的说道。   孝庄明白阿济格这话,半真半假,皇帝的旗帜飘扬在战场上,对士气的鼓舞自然不言而明,但阿济格还有另外一层隐晦的意思,那便是这战无论胜败,皇帝都必须参与其中,他阿济格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要拉着小皇帝一起!   “阿济格,你当真要这般么?要知道这般置皇上于险境之中,八旗内也不会任你肆意妄为!另外……哀家娘家科尔沁部,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孝庄这次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身体都开始有些哆嗦了,戟指着阿济格,尖声的叫嚷道。   “太后大可放心,科心沁部老王爷却是十分的明事理,如今已经全族尽出,只等与大明决一死战了!”   阿济格却是嘴角露出一缕冷笑,十分淡漠的回答道。   “什么?!”   孝庄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科尔沁部居然全族尽出,而她居然还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这委实也太令人震慑了。   “太后明见,科尔沁部与我大清纠缠太过深入,我大清若是万劫不复,科尔沁部同样在劫难逃,互帮互助,这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对于孝庄的反应,阿济格感觉到极为快意,不咸不淡的补刀道。   看着颓然坐于帘后的孝庄,阿济格也失去了戏弄的心思,毕竟再对一个女人玩这种把戏来说,已经有些失身份了,阿济格向前跨了一步,向着小皇帝大礼于地道,“请皇上立即下旨,全族能战之男丁,尽数集结,传旨八旗各部,皆归本王节制,全军集结,与明军决一死战!”   阿济格这话说的极是铿锵有力,威风凛凛,福临顿时被吓的一个机灵,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额娘,却是发现如今已经是被科尔沁部落抛弃后的孝庄,完全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能够给他任何的建议和提醒。   但是阿济格的逼迫就在眼前,小福临也不敢耽误,颤声回应道,“朕准奏,八旗军务任凭皇叔定夺便是!”   “谢皇上!”   阿济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但规矩还是要走的,叩头应是道。   “欲保盛京,必先稳固广宁!谭泰、赫穆尔何在?令你二人暂摄两黄旗固山额真衔,率两黄旗为先锋,立即兵发广宁,两天内必须到达广宁城下!若有误,提头来见!”   阿济格接令后,根本不给两黄旗诸将任何心理准备,便即直接下令道。   “喳!”   谭泰二人极为痛快的出班应令,直接将孝庄与索尼那如同实质般杀人的目光忽略掉,铿声应命道。   “格尔木、喀尔泰,你二人为两红旗、两蓝旗固山额真,汇合黑龙江将军拜尹图部、为两黄旗后援!两白旗留后,护送皇上!同时传令我大清各地子民,两户抽一丁,限十日内于盛京集结!此战,事关全族生死,任何违逆者,皆杀无赦!”   这一刻,阿济格连串的命令不断的落下,整个满清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超负荷的运转起来。 第441章 意外   广宁后屯卫,义县城下。   已经到达城下的吴军,面对着出战迎战的三千满八旗正蓝旗与汉军旗近五千余的骑兵,人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与朱聿鐭重新组建的新军不同,亲眼见证十数年间,无数大明军队魂归辽东,满八旗向来战无不胜的直观印象下,吴军对于满八旗的畏惧,几乎是深入骨髓之中。   尽管吴军人数是对方的数倍之多,但是表现的依旧极为猥琐,全军猬集在一起,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   反观这数千满汉八旗兵,则是人人耀武扬威,在距离吴军火炮极限两百步外之地,小股骑兵不断的往来奔驰,嬉笑辱骂声不绝于耳。   在这些小股清军的调戏下,数量高达近四万的吴军,却是一片寂静,人人看着这些来去如风般的满八旗,许多人眼中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畏惧和慌乱。   看着手下人这副窝囊相,已经彻底断绝投降满清或者自立心思的吴三桂,却是完全气不打一出来。   “胡国柱,带本镇的家丁出战,为大军鼓舞一下士气。给老子用心点,如果打不出个样子来,就别回来了!”   吴三桂拿出令符,直接扔给一旁的悍将兼未来女婿胡国柱,声色俱厉的喝道。   “遵命!”   胡国柱虽然心中有些发怵,但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虎吼一声,大声应命道。   不多时,吴军中响起震天的战鼓声,近五千的骑兵开始在胡国柱的调度下缓缓策马而出,在步兵的掩护下,缓缓的列阵。   眼见吴军竟然敢于出战,满汉八旗也开始收拢阵形,在数百步外同样开始整队。   “杀!”   出乎胡国柱意料的是,吴军骑兵整队的速度竟然要稍稍快于满清方面,这让胡国柱惊奇之余,心中自信也是大增,扬起马刀,暴喝一声,一马当先向前冲击而来!   虽然整队速度的快慢,并不能绝对代表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但是向来被满八旗压一头的吴军,却是头一次觉得,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不可战胜!   数千骑狂奔之际,卷起漫天尘沙,骑兵之间的间距远远超过于步兵,这数千骑兵完全排列开来,从占地面积上来看,已经不输于十倍于己的步兵,声势更是湟湟大气,似乎能将人视线全部占据!   虽然后发,但是满汉骑兵的战马质量明显更强少许,相向奔驰之中,反而是满汉八旗的骑兵先一步达到极速,带着踏碎一切的气势,飞扑而来。   双方很快便即冲撞在了一起,短兵相接在这一刻,任何胆怯都会直接召至自身死亡的局面,双方都是以最快的反应,最精准的动作劈杀或者格挡正面的敌人。   双方高速相向的马速下,除却一些极其精锐的个体外,大部分人的攻击机会都只有一次,一次不中,就会空手对冲而过,或者失手被斩于马下。   急速交错而过后,胡国柱信心更加多了一些。   这一次对冲之中,他连续斩杀了两名清兵,一个是新兵蛋子,一个虽然是老手,但看的出来这个老手已经太久没上战场了,手上的速度明显跟不上脑子的反应,虽然动作老辣,但速度太慢,直接被胡国柱轻松斩杀!   当胡国柱喝令中,开始重新整队完毕的吴军骑兵出现在他面前后,他的信心却是更加的足了。   虽然大概的损失是数百骑,但是这损失却是与满清不相上下,再一对比双方的兵力,这明显就是吴军已经占了上风!   更重要的是,数年之前,若是有人能够在骑兵对冲之际,与满清杀个五五开,那在大明军中,绝对可以说是封神般的存在!毕竟这是建奴崛起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盛况了!   而如今,他胡国柱,却是做到了,而且还是这般的轻松写意!   “儿郎们!这就是满八旗么?也不过如此而已!今日定要尽灭此朝食!以扬我军威!”   胡国柱在阵前狂笑着,带着溅起一身的污血,大声的喝吼着,鼓舞着军心士气。   “杀!”   “杀!”   “杀!”   事实上,已经看到这种场面的士兵们,已经无需他再鼓舞什么士气了,一战过后,所有人都已经看清了满汉八旗的水准,虽然损失不少,但士气却明显比初战时,强盛了数倍不止!   “冲!”   胡国柱满意的听着这满含信心的回应声,大吼一声,再次一马当先冲击而来。   这一次对冲而过,吴军悍勇更胜往昔,在敬畏一扫而空后,战斗力更是强的吓人,直杀的清军横尸一地,杀出了近乎一比二的战损比,而自身的损失与之前却没有太多区别。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满清入关之后,有了大批绿营充当炮灰和马前卒,满汉八旗大多作为督战队存在于战场之上。   这虽然极其有效的令满汉八旗的损失降低了下来,但却也有一个巨大的负作用,那便是满清嫡系能够出战的机会并不多,无论曾经再强的技艺,骁勇的勇士,一旦数年间都不曾经历磨练,那他们退化的速度就快的令人啧舌。   而清军如今的状态就是如此,曾经那噬血残忍的满八旗,在数年的太平日子,爪牙已经严重退化,虽然还没有退化为后世历史的八旗少爷兵,但是面对着吴军这样的沙场常备军,他们的优势已经不再。   当第三次冲锋再次结束后,八千清军剩下的已经不足五千,而他们的对手,吴军竟然还保留着近四千的规模,这场骑兵硬憾,满清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第四次对冲根本没有发生,眼见局势不妙,清军统帅立即呜号退兵,已经心胆皆寒的清军骑兵顿时如蒙大赦,勒马转身就逃。   胡国柱又哪里肯放过他们,穷追败兵,痛打落水狗,向来便是关宁军出身的吴军,最为擅长的手段和最喜欢的节目,根本不需要胡国柱下令,无数骑兵在无数‘万胜’的欢呼声中,汹涌而前,向着清军骑兵猛扑而去。   此时吴军士气之高,估计哪怕吴三桂亲自下令退兵,都不一定能有什么效果可言,不扑上去狠狠厮咬一块肉下来,根本就无法阻止的了这么一支士气如虹的大军。   “野战正面击破满八旗!此战足以震慑并动摇义县守军!义县城虽在,但人心已破矣!”   眼见士气可用,吴三桂再不犹豫,立即挥动令旗,全军开始向前稳步推进,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抵达至城下数里扎营,并且开始组织士兵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   正在吴三桂已经觉得广宁城唾手可得之时,战场上的局势,却是突然发生了逆转,一支规模庞大的令吴三桂瞠目结舌的骑兵集团,突然之间便从两侧杀将出来,正撞向追的兴起,毫无防备的吴军骑兵…… 第442章 打闷棍   这虽然是出人意料,但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之前的吴军,实在太过于猥琐,数万人猬集一块,斥候也只是在大军四周围绕,根本不敢离开大队人马太远,没有发现偃旗息鼓,暗中躲藏在太康堡、万佛堂堡里面的大队骑兵也是必然之事。   当两万余骑兵呼啸而出,直击已经阵形散乱的吴军骑兵时,吴军骑兵第一时间便即开始了骚乱。   但是吴军不愧是地头蛇外加逃跑能手,在这批骑兵刚一出现时,便即纷纷停止追击,开始快速后撤。   除却追击的兴起,根本没有听到不远处号角声一些二楞子外,绝大多数骑兵在这批埋伏着的骑兵堪堪达到封锁路线之时,便即汇聚成河,在胡国柱的带领下,快速突破伏兵的包围圈,数千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脱钩绝尘而去。   看着自己麾下家丁主力及时的脱离包围而出,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吴三桂终于长出一口气,开始仔细的观察依旧在后穷追不舍的骑兵来历。   只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番,对于塞外形势极为熟悉的吴三桂,便即已经判断出来,这并不是满八旗骑兵,而是蒙古骑兵!   而眼下既能组建这般庞大规模的骑兵,又肯出死力保卫满清的蒙古部落,也只有就在辽河套草原上独大的满清铁杆科尔沁部了。   蒙古人的战力,在北元覆灭后,便即每况愈下,在满清崛起之前,更是已经光辉不在,经常被辽东明军按在地上摩擦。   而十多年前蒙古黄金后裔林丹汗,虽然表现的不可一世,号称坐拥控弦之士十数万,但实际战斗力也就是那个样,数万骑兵时常被满八旗不足万的骑兵按在地上用力摩擦。   虽然满清崛起后,辽东明军经常被满八旗蹂躏,但是对上蒙古人,明军却是从来没有落过下风,尤其是这科尔沁部,更是杂鱼中的鱼腩,吴三桂在辽东为大明效力时,就没有少揍过科尔沁人,他们的战斗力也就是吓吓小孩子罢了。   但眼下,吴三桂却是没有丝毫的放心,蒙古人虽然正面战斗力已经不怎么样了,但是在追击上,却是天下无出其右者。   虽然科尔沁部正面作战不怎么样,但是论起追击来,还是要强过满清不少,根本没有可比性。   果然,在科尔沁人的追击下,吴军的损失开始不断上升着,但好在骑兵追击出去的距离并不远,虽然比较狼狈,但主力还是损失不大,仓皇的逃归步兵的掩护距离之内,这才慢慢收集脚步,开始再一次的整理队形。   蒙古骑兵在距离两三步的距离后,便即慢慢收集脚步,不再追击,只是围绕着明军开始慢慢旋转迂回,两万余骑分散开来,从三个方向对吴军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   “大帅,请大帅开恩,让末将出战戴罪立功,愿率三千铁骑再战,再去会一会这些科尔沁鼠辈,一雪前耻!若不胜,提头来见!”   杀的正起劲之时,突然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胡国柱的心情别提有多窝火了,这会儿沉下心来,终于认出了这批骑兵的来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向着吴三桂行礼请求道。   “不急!仗还有的打。有你报仇的机会!”   眼看着自己花费巨大,付出无数钱粮心血的五千家丁,如今损失高达近四成,吴三桂心都在滴血,但这事明显怪不到已经打出军心士气的胡国柱头上,轻责不能解气,重责则人心不服,索性提也不提,一把拉起了胡国柱,好言安抚道。   “谢大帅。”   尽管明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大的处罚,但听到吴三桂一句不提损兵折将之事,胡国柱心中还是十分的感动,恭敬的谢恩道。   四周的将领对此,显然已经司空见惯,吴三桂虽然对外吝啬,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但对内却是十分的宽宏大度,向来不会迁怒于麾下,这也造就了吴军内部的极其团结,等闲外人难以离间其部。   “大帅,眼下该能如何处置?”   王辅臣策马上前一步,打量着三面围攻上来的科尔沁蒙古骑兵,轻声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开打,大家是都不怕的,只要吴三桂一声令下,各部骑兵全部集结起来,还是能凑出七八千的骑兵出来,并不畏惧于科尔沁人。   “怎么办?嗤……咱们不需要怎么办。咱们的粮草还足以支持半月有余,援军就在数日行程之内,旦夕可至。现在难办的是鞑子,辽东残破,他们的钱粮不知道能不能支撑这么久!   各将各归本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鞑子进攻,就将他们打回去。一旦发现鞑子后撤,那就给我死死的咬住他们,不将他们打残了,咱们绝不收兵!”   吴三桂嗤笑一声,看向不远处的科尔沁部骑兵,脸上全是不屑,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诺!”   众将齐齐应命,再不多话,纷纷一勒马缰,快速而回。   “大帅,官兵真的会支援咱们么?”   各路将军已经离去,辅佐吴三桂统率中军的夏国相却是第一次开了口,有些忧虑的询问道。   “他们不会不来的。只要咱们死钉在这里,无论是直接前来救援,还是大军挥师北进,直攻辽阳、沈阳,咱们眼前的鞑子,都只有撤退一条路可走!当然,若是明清两军会战于此,那就更加的妙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吴三桂对于这个问题,却是一点也不担心。   只要朱聿鐭想要维持住军心士气,那自己他就不得不救,否则未来就不可能会有愿意充当先锋,而这还是其次,一旦开这个见死不救的先例,那以后大明的军队的战力,就再也无法收拾了。   近十万的双方军队会战,只要交战双方还有士气,与战斗欲望,那想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根本就不可能。   因此,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吴三桂依旧毫不慌乱,步兵在骑兵的掩护下,开始疯狂的就在修筑工事,虽然没有砍伐足够数量的木材修筑营垒,但是错综复杂的壕沟,以及陷马坑还是可以完成的。   依托地形而守,区区三万不到的骑兵,还是根本无法对近四万的步骑混合军队产生什么威胁的。   不过吴三桂想的虽好,但是蒙古人却是不会让他这般轻松自在。 第443章 交战   若论起骑兵破袭与追击,蒙古人绝对是这天下第一的,满八旗都要远远不如。   毕竟这是蒙古人的看家本事,虽然数百年来蒙古人的战术一直没得到有力的发展,但在保持着自己固有战术方面,却是从来没有断了他们祖宗留下来的传承。   一队队蒙古骑兵不断的纵横往来,数量不大,但是波次却是极密,虽然在火炮轰鸣声中,不断的倒下,但是因为目标小,损失却一直不算大。   但是只要越过火炮的微笑,突入吴军一箭之地内,那他们借着超高马速骑射而出的箭矢,却是战果颇丰,一波波的箭雨不断的抛洒而下,正在奋力挖掘的吴军士兵,不断的应声倒下。   这种情况下,土木作业的效率自然可想而知。   虽然吴军的骑兵不断的奋力拦截厮杀,但是骑术、人数明显高过一筹的蒙古人,总是能够找到吴军防御的缺口,快速突破而入,然后一通捣乱后,在吴军骑兵追杀过来之前轻松脱逃。   蒙古人的破袭,吴军步兵也不是没有试图还击,虽然军中的弓箭手数量不少,但是面对着只是在一箭之地来去如风的骑兵,步兵弓箭手显然有些鸡肋。   步弓射程虽然略强于骑弓,但想对高速移动的目标射击,那简直是白费力气,你箭雨还未落地,对方已经呼啸则过,根本就起不到丝毫的迟滞和攻击效果。   而吴军的火器,更是鸡肋一般的存在。   关宁军出身的吴军,向来不喜鸟铳,独爱三眼铳这种射程极近,可以连发的火器,而以吴军的作风,三眼铳当做火器全胜的频率极低,被挡作大棒用于冷兵器劈砸,倒是常态。   没有有力的远攻武器的情况下,仅靠着不及对方一半的骑兵,吴军修筑工事的效率和质量自然可想而知。   面对着手下将领不断的请战声,吴三桂却是一概全部按下,只是拿着步兵的人命不断的向里面填,却始终不肯主动出击,为步兵修筑营垒争取时间。   蒙古人的这场破袭战,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频率与波次这才慢慢的降低下来。   但是蒙古人刚刚一收手,早已经集结好的吴军骑兵,却是在冲天的号角声中,呼啸而出,向着蒙古大军便即展开决死冲锋!   蒙古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老奸巨滑的吴三桂等待了良久的机会,在人数与战马质量都不及蒙古人的情况下,消耗对方的马力与士兵的精力!   龟缩不出是假的,拿步兵的命向上填也是候的,他要的就是这个要命的关口而已!   等到蒙古人马皆疲之时,再以养精蓄锐已久,并且带着一肚子怨气的本部骑兵突袭,一战而溃灭对手!   吴军近八千骑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的汹涌而出,人马皆疲刚刚准备休整一番的蒙古人,立即尝到了大意的后果。   在汹涌的吴军面前,蒙古骑兵不断的倒撞下马,八千铁骑纵横于两万骑之间,势如破竹,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   只是一个回合,原本袭扰吴军立营的近万蒙古骑兵,便即被打的崩溃四散而逃。   当吴军迎面撞上紧急前来增援的蒙古生力军时,一场真正的参战这才骤然展开。   面对着老对手蒙古人,刚刚战胜满汉八旗,士气正旺的吴军根本就不是这些数量相近的蒙古可以抵挡的,不足两个回合,惨重的损失就已经让蒙古人的士气直接跌到了裤裆里。   面对着吴军再一次的对冲而来,科尔沁人震惊的看到,原本立于不远处掠战的满汉八旗,不仅没有上前支援的意思,甚至已经开始前队变后队,已经选择了掉头就跑。   “这些蠢货,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我太祖太宗之威名,今日被你们这些蠢货尽数丧尽了!”   科尔沁部贝勒彰吉伦双目尽赤,看着远远逃开的满汉八旗,直气的胸口剧痛,破口大骂着道。   同时他也对这次的军事行动,内心充满了后悔。   毕竟这一次他是带着本族绝大部分的青壮,外加扎责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三个部落联军而来,这不仅仅是增援的态度,更是站队的立场。   毕竟他们这三部与满清纠缠的实在太深了,在顺治元年,科尔沁部便偕扎赛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兵随睿亲王多尔衮入山海关,参与一片石击败流贼李自成,并且率军追至望都。   顺治二年,随豫亲王多锋定江南。   三年,又随多铎在江南大败苏尼特部叛乱首领腾机思,并且击败漠北喀尔喀土谢图汗、车臣汗救援腾机思的援兵。   而科尔沁更是不一样,几乎满清崛起的整个过程,他们都在参与着。在满清初创之时,便是科尔沁部忍着牙关,宁可自己族人缺马,也优先供给满八旗使用。   也正因为这铁杆科尔沁部的帮助,努尔哈赤才得以快速壮大,骑兵的规模几乎一年一个样,数年时间,便即拥有了一支全骑兵的满八旗,机动性大增的满八旗,这才能在辽东四战之地,纵横东西南北,不断的主动出击。   这种关系下,科尔沁当然明白,大明放过谁也不会放过他们,因此在其他漠南蒙古部落还在观望之际,他们已经主动站出来,表达了他们与满清共进退的决心。   能下这么大的决心,不仅仅是因为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因为科尔沁部始终相信,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满八旗就是无敌的存在,大明军队看似声势浩大,但一个弄不好,便会是又一场萨尔浒式的大败!   但如今摆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种尴尬的场面,人数占优的八旗先败于劣势的吴军,然后竟然一战而吓破了胆,在蒙古人与吴军激战之时,只敢远远观望,连上前助战的勇气也无。   之前清军不助战,彰吉伦还可以自我安慰,这可能是满八旗不屑于偷袭夹击,但眼前那千骑绝尘而去的场面,却是一下子将他所有的希望全部击碎,让他只剩下满心的愤怒和绝望。   他绝望的不是失去了满清这根救命稻草,事实上在满八旗绝尘离去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满清这一仗是怎么也打不赢了,根本就再也指望不上他们了。   他怕的更不是大明军队,毕竟在草原上,只要科尔沁部提早撤退,在茫茫草原上与明军捉迷藏,那最后坚持不住的肯定是大明军队。   真正令他绝望的是,眼下的这场大战,肯定有无数蒙古部落或明或暗的在战场附近观战,而满清这种拙劣的表演,肯定会被各个部落使者给带回,那才是科尔沁部的末日!   一旦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全部认定满清必败之后,那必然有无数蠢蠢欲动的蒙古部落会忍不住出手,不过他们的目标不会是满清,而必然是占据着辽河套上最丰美草场的科尔沁部!   这些部落可不是大明,跟他们玩捉迷藏,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若是遭到他们围攻的话,那未来科尔沁部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但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前不断的横冲直撞的吴军,距离他的汗旗已经越来越近,眼下也是到了该决断之时了。   “可汗,出去汗廷铁卫吧!儿郎们已经挡不住了!”   就在彰吉伦犹豫之时,身边的心腹格里忽图忍不住的催促道。   彰吉伦没有立即回应这个问题,并不是说他对铁卫没有信心,虽然吴军骁勇异常,但是他自信他的铁卫不会弱于吴军铁骑。   科尔沁与满清走的最近,得到的照顾也是最多的,不仅拥有着草原各部都没有的全铁头的箭矢,还有数千铁盔武装起来的汗廷铁卫!装备精良,又都是族中精选的勇士,这支铁卫的战力,彰吉伦甚至觉得不弱于鼎盛时期的满八旗!   他所担心的是,如果出动了铁卫后,一旦损失过重,回到草原上之时,面对那批对着自己部族流着哈喇子群狼时,就会更加的困难,甚至会因为实力大跌,而导致科尔沁部连转移部族老小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汗,不能再犹豫了。若是不出动铁卫的话,就要立即撤退了。将后背留给敌人,可不是长生天护佑下的勇士所为之事。而且,眼下也是一个绝佳的立威机会,毕竟满清已经不敌败退,只要我们能够正面击败这批明寇,必将扬名于草原,一扫我科尔沁部战力不强的名头!有这个名头在,还怕回去那些墙头草敢联合起来觊觎我科尔沁部么?   另外,咱们之前破袭的族人,只是人困马乏之下被击败。若是铁卫能够将他们挡住,给这些族人以喘息的机会,我军依旧可以有绝对的优势兵力,无论是彻底歼灭还是击败这批明寇,都有极大的机会!”   似乎猜到了彰吉伦的想法,格里忽图快速的劝解道。   “格里忽图,你说的对!去吧,我最骁勇的勇士,带上本汗的铁卫,去给南蛮子一个血的教训吧!”   彰吉伦闻言心头一震,这个想法是极具可行性的,只要战胜了这支击败过满清八旗的明军,那科尔沁还真不用再担心草原上那群豺狼们的觊觎之心了!   “遵命!铁卫!随我冲击!”   格里忽图没有丝毫犹豫,一踢马腹,一声呼哨,便即一马当先的冲锋而去。 第444章 激战   在战场上反复冲击的胡国柱,身上的鲜血已经开始顺着盔甲不断的滴落,杀的兴起时,他兴奋的吼叫声,甚至能将身周的喊杀声给直接掩盖下去。   这次冲击,是胡国柱杀的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   以数千对两万,他的骑兵却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往来冲击之下,蒙古人的骑阵一个个的在他面前被瓦解,无数的蒙古人,在他的军队面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断的被扫落马下。   正当杀的兴起之时,一个巨大的狼牙棒突兀的自正前方出现,直直的朝着他的脑袋轰然落下。   胡国柱爆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粗重的斩马刀直直的迎了上去。   一声震颤百丈的金属撞击声轰然响起,胡国柱虎口一阵阵的发麻,手中斩马刀险些就此脱手而飞。   单论力量而言,两人半斤八两。   但胡国柱显然吃亏在武器上,虽然斩马刀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的上是重兵器了,但对上实力相仿,却是拿着狼牙棒的对手,却明显有些不够看。   斩马刀虽然让这把狼牙棒在半空中顿了一顿,但却并没有将之阻挡而回,两马交错之时,狼牙棒顺势一个横击,直接打在胡国柱后背之上,令之一口鲜血猛的喷出,都开始满眼冒金星,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但这毕竟是战场,根本没有给胡国柱缓一口气的机会,在与这名蒙古将领交错而过后,眼冒金星的胡国柱,却是敏锐的发现一道寒光快速逼来。   收管没有看清这是什么东西,但长久的战场经验,还是让他的动作直接超过了大脑的思考,毫不犹豫的直接横臂挡在头前。   一连串剧烈的火花闪过,一柄弯刀硬生生的擦着他坚固的护臂划过,虽然有护甲的保护,胡国柱并没有被伤到,但巨大的力道,还是将他身体直接带的向后猛的一倾。   之前一棒砸的胡国柱向前猛扑,猛扑的姿势还未消解,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又是直接将他击的后倾,两股巨力几乎同样横过,胡国柱终于听到体内骨髓声脆响,整个人眼前一黑,便即倒伏在马上,被战马带着向前不断的狂奔着。   格里忽图一击便即将之前战场上,那个最耀眼的明军将领打的生死不知,这种悍勇立即让跟随他身后而前的蒙古铁卫喝彩声连连,士气大振,正面迎上锋锐正盛的明军。   这一次碰撞,明军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势如破竹,面对着同样装备精良的对手,不仅突击的速度快速下降,而且伤亡速度也一下子加快了许多。   但是这点压力,还不足以令吴军失去信心,毕竟吴军并不缺乏悍将,虽然没了胡国柱,但却还有王辅臣,王屏藩,还有比胡国柱更胜一筹的悍将高得节。   在这些将领的带领下,吴军的攻势依旧十分的猛烈,针锋相对的与铁卫打的难解难分,一时间甚至在大局上,将铁卫压的步步后退,苦苦支撑。   不过因为铁卫的介入,战场上原本已经被打消的蒙古骑兵,开始在号角与其部将领的收拢下,再次抱成一团,从四面八方向着吴军包围而来。   号角声声中,吴军的压力开始越来越大,尽管这些外围的蒙古骑兵,根本难挡吴军铁甲骑兵的锋锐,但这些蒙古骑兵,却如同牛皮糖一般,无论如何也难以甩脱。   虽然不断的被击退,但是却不断的围聚过来,不断的抽冷子从侧面袭击,然后在吴军反击到来前,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快速的跳开到了一旁,继续寻找着机会。   有了这些蒙古骑兵的策应,科尔沁铁卫的压力顿时大为减轻,开始发力向前,与吴军骑兵展开更激烈的肉搏作战,死死咬住吴军主力,令他们难以分神他处。   双方之间的战斗极为激烈,同样的铁甲森森,同样的刀兵犀利,同样的老于战阵,他们之间的拼杀,更多的是拼消耗,谁也形不成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在局部,高得节却是依旧高歌猛进,任何挡在他面前的铁卫,都难在他大斧之下逃得性命。   就算坚固的铁甲,也是直接被砍的稀烂,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敌的存在。   但是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勇无法改变整个大局的变迁,虽然高得节杀的蒙古骑兵人仰马翻,但也只是在一角不断的胜利而已。   整体局势上,蒙古人却是仗着人多的优势,开始慢慢的累积起胜势,开始压迫着吴军骑兵的活动范围,让他们越来越难以奔驰起来。   眼看形势不利,吴三桂也只能选择呜金收兵,并且驱动主力向战场靠拢,接应本部骑兵突围。   骑兵袭扰步兵时,步兵是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是当骑兵试图正面阻止步军推进时,双方的处境却是换了个位置,变成骑兵开始承受起步兵密集的攻击锋锐。   在步军连绵的箭雨开路下,挡路的蒙古骑兵不断的在缓慢但却无从下口的步兵面前败下阵来,在付出近千人的代价后,吴军主力终于成功移动到了战场。   在强弓劲弩的压制下,成功打开了一个缺口,将骑兵主力安全接引出了混乱的战场。   狼狈不堪退出战场的吴军骑兵,虽然士气仍在,但是人数损失却是高达两千余,尤其是胡国柱部,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主将,更是差点被打的全军覆没。   看着如今只剩下四千出头的骑兵,吴三桂委实有些欲哭无泪,更要命的是,悍将胡国柱始终下落不明,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失踪往往也就意味着死亡。   而几个出战的将领,更是人人带伤,尤其是王屏藩,更是身披十数创,艰难的坚持到了本军之中,便即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这一战,吴三桂损失了大小战将数十,已经可谓是伤筋动骨了。   受创颇重的吴军,以弓箭在后掩护下,骑兵轮番出击殿后,终于慢慢熬到了天黑,趁夜色摆脱了蒙古人的纠缠,再次回到了出发前的阵地之中。   这一夜,整个吴军都在高度戒备与疯狂的土木工程之中度过,到了天明时分,整个防御阵地这才堪堪完工,松了口气的吴军上下,在即将可以睡个安稳觉之前,遥遥的观望了不远处的蒙古人营地。   他们愕然的发现,不知何时,蒙古人的营地已经人去营空,微风袭过,只余下一地的杂乱…… 第445章 求援   收到消息的吴三桂,不可置信的出了大帐,不死心的连续派出数波斥候探查,最后得到的消息,都是蒙古人已经连夜远去。   白白忙活了一夜的吴三桂,直接气的破口大骂,这次他损失惨重,但收获却是点滴也无。   昨日一场大战,虽然损失不小,但他的军心士气却是成功的树立了起来。只要今日蒙古人不退,吴三桂有把握在士兵恢复好精力后,在这里打上一场步骑协同的歼灭战,就算不能歼灭全部的蒙古人,至少也得将他们留在这里三成以上。   但是蒙古人的连夜撤退,却是让吴三桂的一番筹谋全部落了空,只剩下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眼看着敌人已经全部撤退,吴三桂只能收拾好心情,将斥候探查的范围向外扩大,先行建立一个完全区域,让全军能有个好的休息环境,用以接下来的攻打义县的行动。   但是令吴三桂喜悦的是,不久后斥候回来汇报,整个义县已经是一府空城,城内被破坏的极其严重,里面半个守军也无。   尽管听到城内被破坏过,但是对于吴三桂来说,有一座城池可以占据,有高大的城墙保护,怎么也比这荒郊野外,餐风露饮也强的多。   在吴三桂的号令下,忙碌了一晚上的吴军士兵,倒也都明白入城后更加安全这个道理,尽管疲惫欲死,但却人人打起精神,跟随着号令大举入城。   刚一进城,安排好各军的休息区域后,整个义县便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打酣声,可见委实是累的不轻。   一天的时间就这般过去了,整个吴军基本上都在睡梦中度过。   而满清也确实够体贴,一整个白天都没有清军前来骚扰,甚至连斥候都看不到几个。   安然的过完一天一夜,恢复精气神的吴军,难得的积极了起来,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辎重粮草,准备向广宁卫城开进,拿下平辽第一功。   但是不等吴军准备妥当,远远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如同疯了一般的打马而回,带回了一个令吴军上下都极为震惊的消息。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斥候多说什么了,跟着斥候屁股后面不足十里的清军大军,早就已经被城头上瞭望的哨兵发现,斥候还没进城,城头上的铜锣示警声便即直接响成一片。   闻听急促的铜锣声,向来注重仪表的吴三桂,此时也顾不得头盔还戴的歪歪斜斜,大步如流星一般的向着城头赶来,只是看了一眼,吴三桂脑门上的汗水便即不断的滴落而下,呆立在原地。   无处的大军人数起码也有数万骑的规模,极为了解满清军制的吴三桂,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便即认出了两红、两蓝、两黄旗等,虽然两白旗还未出现,但是却也根本不是他吴三桂所能够抵挡的住的。   看着满八旗六旗齐至,吴三桂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要溜走。   但再看看满八旗的冲锋速度,吴三桂就将这个念头踢开,这个时候选择逃跑,那只能是成为满八旗的追杀对象,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自后而来的满八旗给弄个全军覆没。   好在吴三桂还有城池可守,虽然这种小城在崇祯朝时根本没法守,毕竟连锦州那样的坚城都根本没法守,一旦被围了,哪怕沦落到祖大寿那般靠吃人肉度日,都根本坚持不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老老实实的打开城门投降,争取一条活路。   但眼下的吴三桂,却是心中有着七八成的希望,所以完全稳的住,不会再操着直接投降保命的打算。   ……   在吴三桂被层层围困于小小的义县之时,北伐大军也已经开始陆续从昏天昏地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   在大军还在恢复之时,阎应杰与蒋承光已经各率一个旅,先行攻打盘山城。   盘山城的抵抗极其的顽强,但是在明军的爆破攻势面前,依旧是脆弱的不成样子,只是数日间便即光复,并且歼灭、俘虏城中汉八旗数千人。   但是再向东推进时,就开始变得极其困难起来。   辽阳多山,地形极其复杂,有六山三田一分水之说。   在盘山汉八旗被打的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军覆没之下,各地已经明白城墙对于明军完全无用的汉八旗,已经再没了据城死守的想法。   既然阵地战不如明军,那便据险而守,扼守着各个交通要点,布下一连串的钉子户,却是轻易而举,这种分散性,隐藏性极强的作战,倒也颇有后世游击战的风范。   虽然汉八旗似乎无处不在,几乎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对明军进行骚扰攻击,但因为双方军队的素质与武器完全没有可比性。   以弓箭和数十年没有改进过的鸟铳来偷袭明军,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远远逊色于明军的新式火铳、火炮,汉八旗打的有多热闹,他们的损失就有多大。   尽管这些苍蝇打之不尽,但在稳步推进,绝不冒进的明军面前,汉八旗的损失却是要远远高过于明军。   但是不断的受到骚扰,对于军队的士气,却也是有着一定的影响的,尤其是那些扼守着交道要道,据险而守的清军,更是一块块难啃的硬骨头,令得明军的推进速度始终快不起来。   这种复杂的地形,也难怪当年占据主场优势的努尔哈赤,可以留下小规模精锐部队阻击明军前进速度,主力四面出击,对十数万明军进行各个击破的战术,进而产生萨尔浒这种六万破十数万的辉煌战线,一战将明军脊梁骨都差点直接给打折了。   不过好在盘山已经到手,只要广宁卫被全面恢复,那整个辽南的局势已经在明军的掌握之中。   只要给明军从容的在盘山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大军就可以向东顺着辽阳平原直插辽阳城。   这也是原本参谋本部商讨出来的战略,决不犯之前杨镐四路分进合击的错误,集中主力压向辽阳。   这战略坏处是,如果明军力量实在太强,那清军也许会选择避而不战,让明军不能一战而定乾坤,被逼在林海雪原之间与清军展开拉拢战与消耗战。   这种战争自然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甚至绵延个十年二十年,也完全是意料之中之事。   十年二十年,对于朱聿鐭来说实在是太长了,长的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既然不愿意被绑在这辽东这么久的时间,那李定国提出的伏击计划,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让朱聿鐭大感兴趣。   因此当收到吴三桂第一时间派出来的求援使者消息后,李定国在松了口气之余,也开始对本就被当做弃子诱饵扔到广宁的吴三桂,心底隐隐开始同情起来。   抱歉各位,我明明已经点了上传,但却不知道为啥没有发布出来,这会儿写完第二章 才看到,就一起发了。 第446章 入瓮   盘州的陷落,自然是在阿济格的预料之中。   在十数万明军面前,区区六七千人的盘州守军,根本不可能挡的住明军的攻击势头。   因此这一次明军再次犯了‘分进合击’的错误后,阿济格同样选择了他老子的战术,那便是集中兵力,先行灭了一路军队,给明军以震慑,重新树立军心士气。   而吴三桂这支数万人的‘偏师’,自然就是阿济格最好的动手对象了。   为了达到战略的突然性,清军并没有走辽阳平原这条快捷的道路,而是从自沈阳城穿越辽河套、大黑山突然而进,直接自东北方向突然杀至。   让吴三桂没想到的方向上,突然奇兵突出,在吴三桂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即将之团团围困在了这小小的义县城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阿济格却是不急着解决吴三桂,而是开始分兵南下,开始沿路布置,只等明军援军到来,来一场围点打援。   若是明军不来救援,也可以先行解决吴三桂一军,令得被绍武皇帝强行凝聚在一起的明军,自此离心离德,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就更容易让大清各个击破。   最不济,拿下广宁后,明军就将进退两退,主力若敢北进,就会被满清自广宁南下,切断锦州、盘州退路,一旦明军在辽阳、沈阳城下受阻,那迎接明军的,就将是大清的前后夹击,说不定可以一战而重新定乾坤,令明军十数年不敢北望辽东!   这个想法是不错的,毕竟明军如今的统帅,是被大明皇帝登台拜将的李定国这个西贼,本身就没有什么资历和地位,属于被火箭升级至统帅的位置上的。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会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只要他露出破绽,就会被无限放大。   更令阿济格激动的是,在蛮子城付出巨大的代价后,他也搞清楚了大明皇帝的位置,那便是锦州以南不远的宁远堡内。   更妙的是,这狗皇帝身边如今只有区区数千护卫在身。   虽然锦州还横着近两万的皇帝嫡系兵马,但多是步兵,只要大清速度够快,完全可以抢在锦州明军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兵至宁远堡。   只要不惜代价拿下宁远,取了那狗皇帝的首级,那看似湟湟不可逼视的大明,就可能一瞬间轰然倒蹋,变成军阀割据的混乱状态。   这个想法美妙的令阿济格全身都有些颤抖,但是他同样怀疑这是大明那位狗皇帝的陷阱,专门引诱他入瓮的手段。   但若是真的是这狗皇帝觉得宁远是完全的,可以在大后方遥控指挥大军北伐,却会失去这大清唯一翻身的机会。而且这机会只有一次,甚至只要出兵,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否则这狗皇帝只要提前得到消息逃跑,那就会让他们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因为宁远城的全面封锁之下,蛮子城的报告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但传来的消息却是一致的,但是除了第一天之时这狗皇帝露面入城之外,一连几天都没有狗皇帝的任何消息,只有宁远堡的临时行营上,还低调的飘着皇旗,从来没有移动过。   这情报虽然没有发现皇帝的遗迹,不过反而让阿济格相信大明皇帝就在宁远的情报了。   若是陷阱,这狗皇帝必定要大肆宣扬自己的行踪,而不是这般生怕别人发现他。   这也符合这狗皇帝的性格,虽然这狗皇帝喜欢御驾亲征,但从其崛起开始,就从来没有真的拿着刀枪上阵搏杀,从来都是躲在最安全的后军,坐看别人为自己拼命。   而这一次,显然也不例外。   更因为身边的护卫太少,没有大军在四面环围,甚至都开始大肆封锁消息,全城戒严,准进不准出。   又等了两日,始终没有看到明军大举来援的迹象,明军主力依旧在向东推进,甚至还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侧后登陆,拿下了兵力空虚的营口,从东西两个方向西宁堡,东昌堡。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那便是在盘山建立稳固的防线,然后主力东进辽阳平原,直攻辽阳。   而相比于明军主力不断的向东攻伐,义县的战斗,就显得有些诡异了,一连数日,城内的吴军与城外的清军,都在大眼瞪小眼。   阿济格派出的数波劝降使者,都被强经硬弩给直接射了回来,但是吴军表现的虽然硬气,但显然还是没有出战野战的胆量,只是不断的加固城防,打着固守待援的主意。   这般相持了数日,阿济格终是耐不住了。   因为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送了过来,驻扎近万汉八旗与一个甲喇正白旗的海州,已经在明军的围攻下,岌岌可危。   在使者出城求援之时,明军已经再一次神速的挖蹋了城墙,已经突入城内,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但就形势来看,近十万精锐的明军就在城外,失去了城墙的守护,城中的清军无论如何也坚持了不多久。   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阿济格也只能移师南下,准备进行殊死一搏!对于吴三桂的大军,阿济格根本就没有留下牵制的兵力,他自信吴三桂是不敢单独向他发起挑战。   既然如此,那这里留太多兵力也就没有意义,留少数兵力也只是给吴三桂送菜,索性一个不留,全军南下。   不过老奸巨滑的阿济格,根本就没有立即全军直接南下宁远,而是尽移主力向锦州,一副定要逼迫明军回援的态势。   在略微试探了数次后,阿济格对于大明狗皇帝就在宁远的消息已经彻底确信了。   毕竟无论他派出千骑,还是数千骑的军队试图向南迂回,锦州都会有烽烟升起,而视线尽头,同样的有烽烟回应,显然这条路上有大鱼,令得沿路烽火台都不敢大意,哪怕只是小股骑兵,他们也一样点燃烽火以确保无误。   在确定了视线心头数处的烽火台后,当晚时分,清军主力开始给战马马蹄包上棉布,人衔枚,马带嚼,当夜悄悄拔营向南,以最谨慎的行军方式,朝着宁远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而大军前方,则是十数股最为精锐且先于大军一两个时辰便即出发了的白甲兵,这些擅长山地作战的白甲兵,将会为大军向前扫清障碍,也就是林立于各个山头的烽火台…… 第447章 怂货   阿济格不知道的是,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明军的监控之中。   若是他肯多耐心的等待几日,他就会惊讶的收到海州城依旧没有被攻破的消息。   海州城外的明军数量确实是有十多万,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辅兵和水手,虽然顶盔带甲的列队于城外,看起来像模像样,但是论起真正的战斗力,他们还是要远逊于这次北伐,在各个军中所精心挑选出来的主力军队。   这次海州城外明军主力其实只有一个师,一万三千人上下,虽然这点兵力足以应对海州城内的满汉八旗兵,但是若是单靠他们进攻,损失一定不会小到哪里去。   若是挥动城外近十万,没有受过多少军事训练的二线兵进攻,那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打出个什么样子出来,也许会神勇无敌,也许会一触即溃,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因此,在阿济格举兵南下之时,海州城依旧还在‘激烈’的交战之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看出胜负来。   而明军的主力,近六万的骑兵,则是早就已经聚集于锦州周边数十里外盘山城内,一连数日都在观看着阿济格的卖力表演,无论他是佯攻锦州,还是不断的派出军队试探南下的可能性,全部都尽数落入明军斥候眼中。   在阿济格自以为得手之时,一直聚精会神观察着清军动身的锦州守军,在发现清军人去营空之后的第一时间,锦州城的烽火便即立即点燃,一道又一道巨大的烽火照亮夜空,顺着早就准备好的烽火台,连绵的向着盘山城等待已久的明军主力发送信号。   同一时间,锦州城明军主力开始开出城池,按照参谋部提前设好的作战方案,开始抢占各个早就标定好的交通要道,并且开始紧急挖掘工事,作好了独自阻拦清军撤退的准备。   但因为将沿路的烽火台全部清理个遍的缘故,阿济格却是根本没有看到北边的烽火信号,事实上还有一些没有暴露的烽火台,在看到这早就敲定好的信号,也不会去掺和进去。   仗着地形熟悉,一夜之间,阿济格便即强行军了数十里,在天亮之前,便即悄无声息的将宁远围的水泄不通。   在他面前的宁远城,似乎毫无防备一般,城墙上只是星星点点的火把照明,偶尔可以看见来回巡视的明军,虽然这些明军巡视的密度,几乎是连成一片,似乎没有间隙的存在,但对于阿济格来说,这已经是十分理想的偷袭机会了。   夜色之中,很不方便军队的调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阿济格也是下了血本,直接将身边的白甲兵护卫给充当了先锋,令他们先偷袭拿下一块城墙,掩护大军全面攻城。   好在为了这一次偷袭,清军方面准备的极为充足,因为清楚宁远城城墙的高度,这一次甚至随军还带着数十架可以快速组装起来的云梯,倒也方便。   在几乎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清军便即摸到了宁远城下,轻手轻脚的将云梯搭上城头,精锐的白甲兵便即鱼贯而上,开始登上城头。   他们的进攻处,正好是明军巡视最为松散的城墙汇合夹角之地,无数的白甲兵毫无阻拦的登上城头,这才骇然的发现,在城墙弩墙之下,无数明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看这模样,似乎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   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刚刚登上城头的白甲兵们,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怒吼,两个方向上的火铳就开始轰鸣起来,这些第一批登城而上,数十个武艺精湛的白甲兵,就在一轮火铳下,全部愤怒的倒在了火铳之下。   “中计了!”   哪怕阿济格没有亲眼看到准备就序的明军,但只看城头这般快速的做出反应,阿济格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明白自己中计了。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自己一路行来,根本没有遇到过明军在城外的斥候,更发出任何声响,沿途的烽火台也没有示警,而城中的蛮子城谍子,也没有发出任何的示警,显然是一切正常的,但这狗皇帝是如何知道自己前来偷袭的呢?   难道这狗皇帝能掐会算不成?还是说,这狗皇帝天天都在摆着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究竟是将错就错,一鼓作气,全力拿下宁远城,赌一把这狗皇帝还在城中,还是立即选择撤退,先行跳出这个包围圈?   在阿济格心中七上八下,但心中也隐隐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诫他,这不可能是狗皇帝天天拿着人在耍,一定是提前得到了情报,甚至这会儿工夫,这狗皇帝说不定早就跑的人影也看不到了,他就算拿下宁远,也只能是彼损兵力,白费工夫。   在阿济格脸色难看,难以诀择之时,他心心念念的狗皇帝朱聿鐭,如今确实早就已经不在城中,而是在一个时辰前便即出城,登上了靠在不远处的战舰之上。   如今的朱聿鐭,正立于战舰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城头火光四起,喊杀声快速响成一片,更是似乎猜到了阿济格此时,估计不仅仅在跳脚大骂,更是不断的天人交战。   而事实上,朱聿鐭的办法也很简单,那便是在城外数里外,再设立数个隐蔽的暗哨,他们的位置每天都不一样,但目的却是一样的,那便是每天夜晚点起一堆篝火,向城内传达安全的信号。   这种篝火目标小,而且方向也是朝着宁远城,并不容易被发现。甚至最远的地方,还需要望远镜才能看的到。   这个办法最妙的是,白天一切正常,到了晚上才会出现篝火,而夜晚是严禁宁远城居民外出的,就算有探子想要探明这个情报,也根本不可能。   偶尔有探子可能会夜间以城内地道外出报信,看到这几处篝火,也只会认为是一些猎人在山中打猎过夜,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处暗哨。   而大军想要搜索这些暗哨出来并不容易,但是暗哨在夜深人静之时监听到大军行军的动静,却是轻易而举。   一旦篝火熄灭,那便说明是出了情况,一处篝火熄灭,也许是意外,但处处都熄灭了,那就肯定是出了状况了。   因此,在阿济格小心翼翼的向着宁远城逼近之时,朱聿鐭便即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不过这消息是他在船上得到的,因为朱聿鐭这怂货,自打知道自己充当诱饵之后,那是从来不在城中过夜的…… 第448章 兵败如山倒   阿济格犹豫的时间并不长,就在朱聿鐭被吵醒出来观看之时,阿济格已经拿定了主意。   根本没有挣扎,阿济格便即下令点起火把,火速后撤。   不管这狗皇帝在不在这城池之中,他都没有进攻的欲望了,宁远城可是一块硬骨头,在守军有备的情况下,想要快速拿下此城,那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顿兵于坚城之下,若是让人将后路一封,那满清的精华就要彻底葬送在这辽南之地了。   阿济格相信,自始而终他都在明军的算计之中,如今的明军肯定已经展开了调动,他需要争分夺秒的后撤,在明军仓促之间无法完成阻截防线之前,突出重围!   来的时候偃旗息鼓,回去之时,则是火把耀红半边天,全速向北方而逃。   看着一条条火龙向北飞驰而去,朱聿鐭也有些傻眼,完全没有料到清军来的数量是如此之多,看这火把的声势,前来的清军数量至少也在七万以上,再想想宁远城的守军只有不足五千,朱聿鐭就庆幸自己幸亏有先见之明,没有为了装面子在宁远留宿,否则一旦被清军成功偷袭,那还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阿济格快速奔逃之时,他却是愕然的发现,原本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烽火台,此时竟然突然又一次冒了出来,在他的前方,一个个烽火台不断的骤然响起,一个接一个快速的向北方而去。   “该死的尼堪!果然诡计多端!”   阿济格破口大骂,却也只能咒骂着,根本没有工夫分兵去攻击那些杀不干净的烽火台士兵,不断的催促着大军前进。   但是原本走了一夜的清军,又这黑灯瞎火的夜晚,更是人人明白中计的情况下,想要顺畅的前进,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这里已经有备,再看到那开始陆续向远方的烽火,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后路如今已经正在被封锁当中。   为了抢时间,争取那渺茫的突围机会,无数满汉八旗争先恐后,谁也不肯在这个当口礼让他人,将生存的机会拱手相让。   阿济格眼见形势不妙,立即派出自己的亲兵四处镇压,若是放任各旗各牛录之间彻底混乱起来,那是谁也控制不了的。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阿济格的威严也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混乱一旦开始蔓延,将领的权威性就会受到极大的挑战。   派出去的亲卫,一开始还只是训斥各路将领,要求他们约束好部众,不要让混乱扩大。   但是很快,在恐慌不断的蔓延下,将领们对于手下的士兵也开始失去控制,无数的心腹奴才下到军队正面弹压,但是大多都是一去不复返,最后已经彻底不可收拾,连将领都无法找到各自奋勇逃命的部下,就更不用谈弹压了。   眼见情形危急,阿济格的亲卫开始直接动刀子,试图以血淋淋的人头来维持军纪,这手段也确实好用。   阿济格的亲卫代表着阿济格本人,他的威严还没有多少人敢于冒犯,被打杀一通后,这些亲卫散布的区域,混乱的秩序总算开始有所好转,但下一刻,所有一切努力便即全部化为乌有。   眼见清军的混乱不似作伪,再加上不用担着在城中护卫皇帝的重责,仙灵寺堡与黑庄窝堡任良朋与王得仁,又更是两个从来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悍将。   因此根本没有多少犹豫,西、南两处堡垒堡门轰然打开,近万早就蓄势以待的铁骑呼啸着从堡内杀出,自两个方向,带着决然的气势直扑近十倍于已的清军。   事实上,清军对于宁远城的军力情报还是小窥了,胆小的朱聿鐭怎么可能只带数千近卫充当这个诱饵。   在路过山海关时,更是令任良朋与王得仁合共近万的精锐骑兵分批入驻宁远城周边的仙灵寺堡与黑庄窝堡,在侧翼护卫宁远。   为的就是防止清军神不知,鬼不觉的真的潜行而至,只要这两部骑兵还在,怎么都能给朱聿鐭争取一缕逃跑的机会。   如今的宁远城及周边,明军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五,而且还都是精兵强将。   这两股骑兵可是满清的老朋友了,在朱聿鐭没有大举北伐之前,他们与满清军队已经大战了近年之久,绝对算是明军中对满清最没有畏惧感的军队了。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着最难缠的老对手,满清外围的军队本就没有什么战意,这时在两大悍将的冲击下,更是节节败退。   在黑暗之中,又根本看不到明军的数量,这就更加的要命,喊杀声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人数更是多的令人头皮发麻。   这支装备精良,战阵经验丰富,再加上悍将所率领的强军,面对着已经阵脚大乱的对手,完全就是碾压式的推进,不断的有清军落马斩杀,喊杀声推进的速度快的惊人,这更令内圈的清军人人心中胆寒,更是拼命的向前推挤。   这个当口,阿济格的亲卫已经完全没有了威严,别说他们,就算阿济格站在他们面前,为了一条生路,他们也敢对亲王直接挥刀子。   随着第一个被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以及阿济格亲卫命令他们调头应战给逼的半疯的士兵,赤红着双眼,咆哮着向阿济格亲卫挥动刀子后,整个局面已经彻底维持不住了。   数百个亲卫,一瞬间便被红了双眼的士兵们斩杀了百多个,其他亲卫则是拼命杀开一道道路,再也不敢挡在这些已经处于恐惧之中士兵的面前,只能任由他们胡乱行动。   随着‘万胜’、“杀奴”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高昂,以及连绵不绝的惨叫声的刺激下,清军原本还稍有组织的撤退,也直接变成了彻底的崩溃。   无数的人哭喊着,丢掉一切可以减轻负担的武器、盔甲,拼命的抽打着马腹,努力的向前拥挤着,这个时候,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只要碰到拦路的,不管是不是熟人,直接便即挥刀砍将过去。   在混乱的狂潮到达后,清军发出震天般的嚎叫声,无数人马自相践踏,任何人只要一不小心落马,就会在无数拥挤而过的战马蹄下,彻底的与大地融为一体。   眼见局势已经彻底不可控制,阿济格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在残破的亲兵的护卫下,同样同也不回的踏上北逃的道路,仗着地形熟悉,阿济格甚至逃的比普通清兵还要快上许多。 第449章 循环   兵败如山倒,别说一个阿济格了,就算是努尔哈赤再次生活,也根本挽救不了。   虽然这不是朱聿鐭第一次看到大军溃败的场面,但是这一次朱聿鐭却是看的心旷神怡,连连叫好。   这不仅仅是辽东局势大定的前兆,更是明军心理上的一次巨大的转变!满八旗倾巢而出,却败的如此彻底,原本如山一般压在明军心头的威严感,已经不复存在!   从今日起,明军对上满八旗时的心理阴影,就将一去不复返,再次面对满八旗,他们将不再是之前的受气包模样,而是以战胜者的姿态出现,这种姿态,会更加强化明军的战斗力,令他们更加难以战胜!   看着已经彻底变得乱七八糟的清军火把,朱聿鐭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不再去观望那两条明军追击的火龙,而是施施然的回到了舱内。   他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心思上岸一探究竟,眼下兵慌马乱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败兵就躲在暗处,若是这个当口给他来一记狠的,那明军的一切胜利,都会直接化为乌有。   一个皇帝,大军的最高统帅,却不敢上战场,听起来虽然有些怂,但是朱聿鐭却是十分的自在,毫无丢人的感觉。   眼下只要他安然无事,那辽东局势就稳如泰山,他才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去装逼,然后被雷,不,被人劈。   在朱聿鐭躺在床上激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任良朋、王得仁二部,均是在不断的高歌猛进,不断的砍杀逃跑速度不够快的败兵,并没有贸贸然的直冲败兵之中。   而是如同一道犀利的手术刀,不断的在外层将清军一层层的剥去外壳,逼迫着他们更加仓皇的逃命,却不着急着直接给他们封喉一刀。   一追一逃之间,时间很快的流逝着,当天空出现鱼肚白里,已经可以彻底看清双方模样之时,明军终于开始了最犀利的攻击。   号角声声中,任良朋带着本部,如同苍龙入海,直接在混乱的清军之间纵横冲撞,直接将清军的右翼给撕的支离破碎,引起更大的混乱和骚动。   在西侧,冲击力比不上任良朋的王得仁部,则是连绵不断的冲击百多步,在陷入混战之前便即又退回,来回往复之中,左翼产生的混乱,甚至比右翼还要强烈许多。   混战了这一个多时辰,已经陷入混乱之战的清军,再加上任良朋、王得仁部不断的在侧后方突击骚扰,清军主力事实上撤退的距离,还只有十数里而已,距离出发地锦州还有一大半的路程。   不过虽然如今已经天亮,也可以辨认出路线来,但是在任、王两部的不断冲击下,清军的速度依旧快不起来,两翼拼命向中间靠拢寻找保护,更拼的清军中央的部队就象沙丁鱼一般的密集,这种情况下,想要快速前进,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无人阻拦的前军,行军速度就快的惊人了,在逃命的心理下,清军的撤退速度,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快速的记录。   前军的快速脱离,也让后面挤成一团的清军寻找到了正确的路线,于是新一轮的赛跑便即再次拉开序幕。   面对着人数还有数万的清军,就算任良朋胆大包天,也是不敢抄近路前去拦截的,在滚滚的铁流面前,他这几千人还真不一定够这些一心逃命,神挡杀神的清军塞牙缝的。   一路自后追击,任、王两部都斩获极丰,虽然没有功夫砍首级就,但几乎人身马身上都带着腥红的鲜血,这些都是敌人溅上来的,战果最丰厚的,几乎整个身体与战马,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可见战况之激烈,收获之丰盛。   对于投降的,任王二部都没有收容,近的直接挥刀斩杀,远的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些散兵游勇。   全力追击之下,带着这些累赘根本就不现实,这些败兵只要天一亮,后面的步兵追上来,也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一路追杀,道路上铺满遗尸,当近一个时辰过后,清军好不容易到达锦州之地时,却是愕然的发现,眼前的锦州城内外,已经变得不认识了。   大地上处处都是曲折的壕沟,大批的三角钉更是被扔的漫山遍野,看着都觉得无法下脚。   唯一令他们觉得安慰的是,这些地方防御的明军步兵数量并不多,撑死也就一万五千人上下。   虽然这个数字听起来依旧不少,但是一旦分散在数十里的范围内,这兵力就有些太单薄了,单薄的几乎一捅就破。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兵仓促之间投入修筑工事,此时一个个都是疲惫之身,这种军队对于清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障碍。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地上的障碍物,该如何处理才行?若是时间足够,他们大可以下马,直接从地上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但是如今他们最缺的便是时间!   “耻辱啊!后面的明军只有数千而已,竟然可以赶着我大清十万铁骑仓皇逃命!这是奇耻大辱!谁愿意与我一起回头一战,先灭了这股不知死活的明骑?!”   正在前军人人面色难看之时,一个中年人却是突然悲啸起来,大声的吼叫道。   这话虽然听着提气,但回应他的却只是寥寥数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兵,其他人都是冷漠的看着他们数人,就如同看几个死人一般。   谁不知道后面要命的阎王人数并不多,大军一个反卷就能将他们彻底淹没,但如今建制混乱的一蹋糊涂之下,谁有这个本事重新组建起来军队?   军队没了组织,还叫军队么?一群乌合之众,也许能够迟滞一番明军的进攻,但想打赢战力并不他们之下的明军骑兵,估计也只有神仙办的到了。   因此谁也不愿意做好人,回头对战追杀的明军,为他人争取时间,当然更加不愿意停在这里等死。   虽然前面的清军还没想好该如何行事,这几个老兵的悲啸声还似乎隐隐回响着,但后面的清军却是已经给出了答案。   数万人席卷而来,一拥而上,便即将这些苦思策略的清兵们以及那些愿意回头一战的老兵们,全部推向了前方。   然后便是连串的战马悲呜声响起,无数被扎破马蹄的战马吃痛倒在地上,但是立即便有更多的三角钉直接贯入马身,剧烈的疼痛,更是令得战马不断的垂死悲鸣。   但是它们的悲鸣声并没有太久,后面更多的战马呼啸而至,将它们生生踩死于地,然后新到的战马再次重复之前战马的命运,不断的循环向前…… 第450章 围歼战   清军这种骇人听闻的‘悲壮’冲锋,却是令原本还在庆幸终于在清军到来前,建立起一条还算坚固防线的明军,顿时人人傻眼。   看着这条以同袍生命为代价贯通而来的生命通道,明军几乎被直接给逼疯了。   三角钉很快便被一层战马尸体给掩盖住了,曲折的壕沟、以及处处的半人高胸墙,虽然看起来数量不少,但是无论数量还是深度,其实都是削减版的,用来迟滞敌人进攻还行,要说到坚固,却是根本没它表现出来的那般。   虽然明军的远程攻击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火炮更是因为极其密集的频率,直接打的炮膛通红,无法再行射击。   但如此密度的攻击之下,清军竟然硬生生的拿人命顶着,尽管损失已经有些触目惊心,但是前进的速度却是从来没有降低过。   一刻钟时间不到,明军便目瞪口呆的看着拿着生命生生填出一条通道的清军,已经开始向着明军步兵阵地呼啸而来。   “这还是人么?他们怎么丝毫不惧怕死亡?”   眼见当前的清军如此悍勇,前部虽然疯狂咆哮着,不断的有残肢断臂飞舞,却是丝毫不停的前进,以血肉之躯不计代价的为后续同袍争取一线生机的举动,驻守锦州的明军,自总兵何穆至每一个小兵,人人脸上都是充满着凝重。   虽然从心底佩服这些清军的作战勇气,但是军令在身的他们,许多人虽然身体颤抖,但在绍武朝严厉的军令面前,却也只能选择亡命一搏,不管愿不愿意,既然阵地是交给他们的,那他们就必须做好身死于此的准备!   很快,激烈的肉搏战便即到来。   据守着交通要道的明军,根本不可能这般轻易放清军过去,哪怕明知不敌,也必须与敌人一战!   但当这些清军近前时,明军上下顿时察觉出来不对了,这些清军哪里是什么悍勇之军,许多人甚至连盔甲都没有,最可笑的是打头的数百骑,竟然近半都没有武器在手!   这哪里是什么举世强军,这完全就是丢盔弃甲狼狈逃命而来的败兵吧!   只是之前他们表现出来的强横,以及不计代价的决死冲锋,究竟是错觉,还是之前那帮狠人,其实与这些清军并不是一伙的?   这样慢的冲锋速度,也想与队列严密的步兵硬刚正面,这伙清军的脑子该不会是抽风坏掉了?   已经无用的火炮被快速的拉了回去,火铳兵开始一轮轮的射击,火铳不比火炮,不会打的残肢断臂乱飞,但却是会打出一道尸体叠成的尸墙。   一轮轮火铳响起,当面的清军不断的惨叫着倒下,很快便在地上立起了一米多高、长达十数米的尸墙,在这层障碍物后面,清军后军再也推动不了前军,再次挤成一团。   不过明军的战线明显不可能将整个战场完全封锁住,在明军兵力薄弱的口子上,清军已经仗着人数优势,将明军战线撕出一个个巨大的豁口,无数的清军开始汹涌而过。   根本就没有人追击已经落荒而逃的明军步兵,头也不回的向着更北方呼啸而去。   就在此时,战场远方也响起了连绵的号角声,无数骑兵自东方而来,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破入战场之中。   这是盘山紧急增援而来的明军骑兵,终于在这要命的当口,赶到了战场之上。   虽然之前的清军溃兵已经策马远去,根本追之不及,但剩下的清军还想突破这道防线,已经是再不可能了。   看到援军终于到达,何穆在松了口气之余,也立即下令收缩兵力,集中守御几处比较宽阔的道路,让开小路,任清军越过防线,在侧面不断的以火铳攻击,削弱着逃离清军的数量。   在步兵之后,数万明军骑兵已经严阵以待,虽然不远百里而来,将士们已经十分疲惫,但是在大胜可期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亢奋的态度。   无论是大军统帅李定国的西营,还是闯营小将李来亨的闯营,所有人看向无比狼狈的满清时,目光中露出的都是如同恶狼一般凶残狰狞的眼神。   根本无需李定国再多做什么战前动员,眼前痛打落水狗的场面,就是最大的动员令,在号角声声中,明军骑兵整齐的欢呼着‘万胜’,如同泄闸的洪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向着清军疾冲而来。   不同于任良朋二人实力不足,只能从侧面和后方不断的撕咬下一块块肉来,兵力不弱于满清的明军主力骑兵,根本没有任何的迂回和侧击,而是直接正面撞向了正在飞速逃遁的满清骑兵阵中。   无边的血浪,随着明清两军骑兵的接触,而绽放在大地之上,丢盔弃甲,甚至连趁手武器都没有清军,在甲坚兵利的明军主力攻击下,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般,一片片的倒下。   而西营与闯营,更是如同两条恶龙,毫无顾忌的直冲满清骑兵腹心,所过之处,顿时残肢断臂齐飞,鲜血与升天一色。   三顺王中的两个,尚可喜与耿仲明在第一波的冲击之中,便即毫无尊严和排场的死在了敌军之中,唯有一个孔有德因为上次会战之时伤势过重,一直在辽阳养伤,反倒是逃过一劫。   实力最弱,又不擅长逃跑的两红旗,更兼处于外围这个最险恶的区域之中,他们消亡的速度是最快的,在明军快速推进过后,便再也看不到还能成建制的两红旗的存在,甚至连他们的固山旗帜,也变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除却在中心位置的两黄旗,两蓝旗的数量是最多的,他们处于比较靠前的位置上,这里虽然方便逃跑,但却也方便明军远距离射杀,连续十数波的两蓝旗士兵,在明军龙骑兵的火铳下损失惨重,能够冲至龙骑兵身前的,更是十不存一。   这些士兵瞬间便即消失在了龙骑兵们的马刀之下,向北的道路已经完全被这些兼备机动力与火力与近战格斗能力,号称朱聿鐭麾下最精锐的骑兵给完全封死。   这个时候,战场的形势已经很明了了。   闯西二营的骑兵不断的进攻,不断的切断吃掉一块块被分割出来的清军,而明军嫡系骑兵军团则是保持着机动力,处于外围拦截,保证不令大股清军脱逃。   这一场围歼战,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的时候,西北方向,却是响起了连绵号角声。 第451章 打援   远方隐隐的号角声,一下子便将正在厮杀正酣的明清双方给惊动了。   极目望去,远方地平线上奔腾而来一条银色的细条,不多时便在万众瞩目之下,快速的变大,然后汇聚成流,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正是满清方面最后一批出发的两白旗大军,正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快速增援而来。   两白旗几经大战,尤其是北京撤退一役,损失的更是颇为严重,原本鼎盛时期两万余骑的规模,如今已经只有一万出头。   不过就算只有这一万骑,对于战局的威胁也是极大的,若是任由他们冲击而来,说不定能让明军这场围歼战最后落的个鸡飞蛋打。   在斥候发现清军援军到来的那一刻,五千龙骑兵便开始应令集体转向,汇合李定国亲率的三千铁卫,闯营三千三堵墙骑兵,向着两白旗迎击而去。   万余汉家骑兵,面对着人数更多的两白旗,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畏惧,正面迎击上来。   五千龙骑兵已经全部收起火铳,整齐的拨出马刀,他们的骑墙阵,最为适合的便是这种正面硬碰硬的骑战。   而刘文秀则是率领着李定国的三千铁卫,与闯营骑兵,则是一左一右稍稍落在侧后,他们更擅长这个时代最常规的骑战,只要满清敢于不正面迎战,那六千两翼骑兵,就会让他们明白,让开正面,被人从侧面攻击的痛楚。   这也是李定国认真研究过明军骑墙阵之后,补充而来的战术。   望着五千缓缓加速正面而来的龙骑兵,吃过大亏的两白旗顿时人人倒吸冷气。   北京郊外那一战,打掉的不仅仅是正白旗数千骑兵,更是将他们对战骑墙阵的勇气,彻底给打废了。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两白旗号角声声,令旗挥舞中,大军一分为二,让开骑墙阵正面,向两翼扩展开来。   但是让开正面,也就意味着两白旗高层已经承认失败,不敢与明军正面迎战,这对两白旗士气的打击可谓巨大。   两白旗的来援,令被围的满汉八旗上下军心士气大振,但是很快,这种士兵便即再次消沉了下来。   明军犀利的攻势没有丝毫的停滞,攻击节奏也没有因为敌军援兵到来,而有所提升,依旧是固有节奏,并不显得有任何的慌乱。   显而易见,战局的主动权依旧是在明军的手中,明军甚至都没有因为敌人的援军而有所变化,显然有信心压制住敌人的援军,令他们难以寸进。   “居然是鞑清伪皇亲征?!”   两白旗让开正面之时,也是让明军上下都已经看到,原本被保护在中军位置中的满清龙旗。   虽然这旗帜一闪而逝,再次消失在两白旗的旗帜之下,但是却是让所有看到的明军将领都如同打了鸡血,全身血液都开始加速流动起来。   若是能够阵斩或者说是生擒鞑清小皇帝,那未来的富贵自然不用说,更重要的是,哪怕取得这个战果的是一个小兵,那也必定青史上能够留名!   转眼之间,在左右两翼的闯、西二营骑兵,轰然的开始加速,越过龙骑兵,爆发出一声声怒吼声中,一左一右的爆发而前,生生的将正在向两翼分流,试图避开龙骑兵正面冲撞的两白旗截住,双方骑兵便即轰然撞在一起。   对于满清方面来说,不能打通封锁线,接引满汉八旗主力逃离包围圈,满清的国运自然就彻底终结。   而对于闯、西二营来说,那完全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都不愿意有丝毫退缩的双方,一旦接触便是不死不休。   只是一个接触的时间,双方前锋的士兵就几乎是一扫而空,无论再悍勇的将士,在这种万人规模的骑战中,都不可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或战死。   而西营将士,更是如同疯子,几乎刀刀都是奔着同归于尽而去,不仅不给别人机会,连自己的机会也不给。   完全就是一招分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一场骑兵战,格外的惨烈,每一秒都有双方无数的骑兵惨叫着落马,每一秒都有无数的人怒吼痛呼着。   就在双方纠缠于一起时,排列整齐,如同一堵铁墙横过的龙骑兵终于杀至,无数耀眼的马刀在烈阳的照耀下,如同一片钢铁之林,带着摧毁一切的杀伐,轰然撞入已经开始有些拥挤的两白旗之中。   配合默契,数人攻击一人的战术,无论在何时都是大占便宜。   尤其是对上已经有心理阴影的两白旗来说,更是无往不利,战马汹涌而前,无论是再悍勇的清兵,也无法同时面对数把齐齐斩下的马刀,就算亡命拼死一人,也避免不了自己被乱刃分尸的下场。   铁骑滚滚而过,所过之处无不一片残破,许多两白旗的将兵,甚至战马在面对这么多密集冲撞过来的同类,都畏惧着不敢应战,战马不自觉的为明军让开道路,悲嘶着向两翼逃开,或者直接载着主人转身向后便逃。   几乎没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龙骑兵便即在滚滚骑流之中杀出了一条坦途,在两翼还在胶着之时,便即杀透中军,出现在了两白旗之后。   眼见龙骑兵要不了多久便会调整过来,他们这些救人者,反而就要成为被救者了,这种情况下,两白旗哪里还敢多呆,上至小皇帝,下至小兵,人人都已经有了退却之心。   但是如今这种两军胶着的情况下,就算想要全身而退,也是千难万难。   好在两军都是骑兵,不存在被死死挡住去路的问题,在双方两翼的骑兵相互对冲而过后,两白旗并没有选择再次调整阵形,而是一分为二,再次向着闯、西二营冲击而来。   这一次,他们已经不再奢望击败明军拦截,为主力杀出一条血路,而是先行保住两白旗元气为重。   至于其他族人,他们已经尽力了,这些人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在两白旗疾冲而来之时,他们却是愕然的发现,明军中军的龙骑兵们,居然开始下马列阵,而且以他们所不可理解的速度,快速的形成了攻击面朝向侧翼的六个空心方阵。   在两白旗上下难以相信的目光中,龙骑兵们已经收回了依旧滴血的马刀,变戏法一般的取出一杆杆火铳,已经做好了列队射击的准备。 第452章 围歼   这一次,前出的依旧是龙骑兵,不同的是,龙骑兵已经不再是骑兵,而是变成了步兵。   但是两白旗的进攻方向却是已经朝向两翼,这个时候再合击龙骑兵,那必然会造成队伍混乱,甚至还会因为军队集中向中部,若是不能一击而溃灭龙骑兵的话,更会被明军两翼的骑兵正好打在侧面软肋,直接被打的元气大伤。   再看看龙骑兵身后那排列的极为整齐的战马,两白旗已经彻底放弃了攻打龙骑兵的想法,毕竟这么多的战马,他们是不可能完全撇开的,一旦陷入马群之中失去了速度,那更是自取灭亡。   没有其他的选择之下,两白旗只能硬着头皮,冒着龙骑兵侧翼火力攻击的威胁,硬撼明军两翼,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在清军冲击的道路上,龙骑兵的攻击连绵不绝的响起,已经全部换装燧发火铳的龙骑兵,通过三段击,已经形成连绵的火力网,让满清冲锋的道路上,不断的人仰马翻。   当明清两方的骑兵再次纠缠在一起后,龙骑兵们只能停止了射击,坐看着局势的发展。   在又一轮激烈的搏杀过后,对冲而过的两白旗,便再一次受到了龙骑兵们火铳的热烈照顾,在向北奔逃的道路上,不断的遗尸道旁,如同指路明灯,蔚为壮观。   唯一可惜的是,明军远道而来,连续征战之时,战马马力不济,想要追击两白旗,却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不断的拉开距离,远窜而去。   更可惜的是,鞑清的龙旗只是在战前偶然得见,但连绵两轮冲锋,都没有看到旗帜再次出现,似乎这旗号只是虚设,鞑清的小皇帝根本就没有同来军中。   两白旗来援的速度很快,但败退的速度更快,在丢下数千具伤亡人员后,再次消失在明军的视线之中,只余下漫天的烟尘指引着他们逃窜的方向。   当远方震天的杀喊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明军震耳欲聋的‘万胜’声后,被包围已经快一个时辰的清军终于开始绝望了。   率先投降的是汉八旗,彻底失去信心的汉八旗陆续有人开始投降,在明军杀至前,便即跳下战马,跪倒于地,祈求活命。   这些人大多都第一时间被满八旗所射杀,但是随着局势越来越坏,更多的汉八旗不断的逃出满清本部,哭喊着向明军直接投降。   在绝望的情绪下,满八旗已经完全约束不了汉八旗的溃败,投降的人数从零星,开始迅速扩大,甚至出现还有编制的汉八旗集体投降的例子。   老话说的好,船要沉了,最先逃的一定是老鼠。这话换到汉八旗身上却是有些不对,因为汉八旗不是老鼠,而是随时会反咬主子一口的毒蛇。   明军在接受这些汉八旗投降之后,便即要求他们向满八旗发起进攻,以人头换人头,只要杀一个满八旗旗人,便即可以一命换一命,若是杀两个,则是可以抵去劳役。   至于杀三个及以上的,这种兼备实力与运气于一身的家伙几乎不存在,若真有了,再订赏格也不迟。   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汉八旗降兵二话不说便即再次操起刀子上了战场,这年头这种投名状是必须之物,也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服从命令杀伐或许九死一生,但不服从就是十死无生一条路。   大战已经进行了快两个时辰,但是肯投降的满八旗旗人,还是少之又少,虽然已经被围的死死的,残部更是已经被明军分割成数个互不联系的小块,但尽管盔甲武器不全,但却依旧不断的做着困兽之斗。   毕竟自努尔哈赤起兵之日算起,无论是不是自愿与否,满八旗旗人被俘后,就没有一个得到过善终的!   既然左右都是个死,因此哪怕局势再恶劣,也少有投降的旗人,死斗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投降谁都知道那只是死路一条!   不过明军显然也没有劝降的意思,在骑兵将之围的死死的同时,已经扫荡完周边满八旗零星散兵之后。   何穆已经再次集结起步兵,向着这几处硬骨头开来。   对付集结在一起,如同刺猬一般的骑兵,用骑兵硬撼显然是一个极其糟糕的主意,用步兵来收拾他们,却是最专业的解决方案。   所谓专业人士做专业之事,何穆这个专业人士只是拉开十几门火炮,连续射击了数轮,就成功将一处数千被围的八旗骑兵乌龟壳敲的粉碎,然后再以数次火铳齐射打掉敢冒头冲击的骑兵,最后便是长枪兵出击,将之一个个直接捅下马来。   如法泡制,整个战场上十数处还在抱团抵抗的八旗骑兵纷纷败下阵来,战场之上再也没有抱团的旗兵,而星散而逃的八旗兵,在数量众多如狼似虎的明军骑兵的拦截打击下,能够逃出生天的委实寥寥可数。   只有靠近战场边缘山脉的八旗兵,那些弃马奔入山中的才能侥幸逃过战场这一劫,不过他们能否穿越过山脉,绕道返回辽东祖居地,那就真的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天色近晚,战场上的厮杀声已经再不可闻,锦州防线上的满八旗已经大部全歼,尸体与俘虏数量更是多的无可计数。   虽然一整天都没有吃喝,但是这种辉煌大胜下的亢奋感,却是依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不断的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拼命的宣泄着心中的激动。   自大明中叶起,已经很少再有这种辉煌的胜利了。   尤其是努尔哈赤起兵之后,明军从来都是一败再败,败的精锐尽丧,败的信心尽失,甚至还让大半国土沦丧,人人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改变祖宗的衣冠服饰,剃下头发,带着屈辱的金钱鼠尾!   任何有骨气的人,都不可能忍受的了这种屈辱,谁也不愿意带着这样的自己去地下见自己的祖宗。   今日,他们一雪前耻,击断鞑清脊梁,重新找回衣冠与祖宗传承,怎不让他们个个扬眉吐气,这种辉煌胜利,甚至可以十分自豪的对自己的子孙们吹嘘一辈子!   在指挥着俘虏干苦力修筑营垒,无数的明军开始围着篝火,吃着烤马肉,唯一有些不尽兴的是,这里并没有美酒,无法痛快的饮酒吃肉,向着同伴夸耀自己的武功。   在锦州内外一片欢腾之时,自朝鲜西进的李成栋、金声恒部,也已经快速的在辽东打响了自己的名声……   加油,我的家乡!加油,我们的大河南! 第453章 奔袭   因为满清主力南进的原因,李成栋、金声恒二人进展,完全可以用如入无人之境来形容。   镇江城,近千满人驻守的这座小城池,根本无法抵抗李、金二人数万大军的狂攻,几乎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即突破城防,突入城中。   这一次,李成栋再一次发挥出了他屠夫的本色,只要是不会说汉话的,全城之中连一只耗子也没有放过,全部斩尽杀绝。   不仅如此,李成栋还骑兵尽出,向着四面八方搜索而去,只要是满人,那就无分老幼,尽数屠灭。   之所以在镇江搜索的这般仔细,也是李成栋为了试探满清的反应,看其会不会出动大军而来。   但是等了十数日,直至将周边数十里方圆内,所有满人的居住地全部犁了一遍,也没有见到赶来报复的满清大军。   虽然没有等到满清的报复大军,但在斥候四出之下,却是探听到满清主力已经奔着广宁而去的消息。   既然碰不到满清主力,李部便即开始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大军并没有沿着大道向辽阳开进,而是拿下凤城空城便即转而向北,一路血杀而前,自宽甸直奔赫图阿拉,这个满清起家的老巢而去。   在阿济格于广宁城下与吴三桂大眼瞪小眼之时,李成栋已经杀到赫图阿拉城下。   说是城池,还不如说只是一个小堡垒,这里在满清崛起之后,便即慢慢荒废下来,再次变得人烟罕至。   只是到了如今,满清步步败退之下,不少对时局不再看好的满人,便再次迁回故居,再次恢复起当初渔猎的生活。   这些人以老人孩子居多,或许这是阿济格故意为之,以满八旗在正面吸引火力,暗中留下种族的延续和未来。   毕竟赫图阿拉的环境极为恶劣,地处大山环绕,耕地更是屈指可数,在这里生活,只能与天地争,与自然争,与野兽争,无论你是多么的强壮,一旦入山狩猎,就得做好猎人和猎物之间转换的准备。   这里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基本上没有任何占领的价值,出兵少了难以在这里渔猎民族的偷袭下取得战果,若是出兵多了,又会得不偿失,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但这一切对于李成栋而言,则是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首先他的物资供应充足,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粮,其次他也不是来占领这里的,更不用搞什么送钱送粮,民族和谐一家亲。   他这一次是来杀人的,要的只是在大明内外扬名而已,美名他是不用想了,在大明干的屠城事情已经不少了,来到辽东他这老本行依旧没有停止过,任何他经过的地方,哪怕是不开眼的小耗子都会被其麾下的军队给活活摔死。   这是一只禽兽之军,不让他们血杀,他们就会出问题,也只有不断的用鲜血喂养他们,他们才能一直强悍下去。   赫图阿拉对于他们的到来,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   无论怎么看,这里别说与满清的盛京沈阳相比,就算与辽阳城相比,都完全可以称的上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谁都觉得明军在拿下辽沈二城之前,是不会对这里感兴趣的。   但偏偏李成栋对此却是极感兴趣,一路带着大军走小道,翻山越岭而来,所过之处不配合的居民全部被扫荡一空,等到达赫图阿拉之时,全军不仅没有减员多少,甚至还多了数千生女真,充当全军的先锋。   这些生女真虽然也号称女真族,但与满清之间的关系却是十分遥远,甚至有些部落与满清皇族爱新觉罗氏,还有着深仇大恨。   就算双方之间也有积怨,但是李成栋想轻而易举收服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这些生女真生性悍勇,性格暴烈,击败这些还处于原始社会,没有什么组织力的生女真容易,但让他们俯首听命,却是千难万难。   一开始,李成栋抓了一批生女真,尝试着按中原的方式,给他们武器,让他们为王师前驱,为大军充当炮灰,以减轻自己麾下军队的伤亡数字。   但是无论是将他们散编入明军之中,还是单独列成一军,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们,只要一旦摆脱了看押模式,要不了多久就会集体造反,然后再被明军集中兵力再次剿杀打服。   既然无法将之融入明军,李成栋暴脾气上来之后,也就不再试图一昧安抚,而是不再给他们武器,而是将他们当作杂兵使用,为大军开山修路,铺桥,并且谁作乱,就直接选择当众砍杀。   来回数次之后,造反的人少了,但是一入夜逃跑的人,却是多了许多。   对此,李成栋并没有太多办法,也没有足够时间去追剿于他们。   但事情的改变在于数日后,又一次摸到一个生女真部落,并且合围将之灭掉之后。   看着寨内一堆的破烂,还有那些满身邋遢、长的连化妆都不用,直接可以演恐怖片的女人,看不上眼的李军上下,直接将之赏给了军中只剩下数百的生女真杂兵,却是意外得到了这些生女真的欢呼庆祝。   当夜又逃了数十生女真,李军上下已经不再有什么想法了,反正赫图阿拉的位置他们也都清楚,有这些苦力做事当然好,没有似乎也没多大问题,反而还能省些军粮,也就听之任之了。   谁知第二天,便有一部生女真部落前来归附,而且愿意为明军征战,唯一的要求,便是那些破烂的战利品和女人。   这个要求,让李成栋意外之余,也是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有了这些土著的帮助,大军四出打粮,寻觅其他生女真部落时,便即轻松了许多。   在明军压倒性的武器优势下,大军前路上的生女真部落完全不堪一击,在合作者赚的盆满钵满,对抗者身死族灭的压力下,越来越多的生女真开始参与进来,让李成栋大军的实力也不断的扩大着。   更重要的是,有这些生女真的引路,沿途的生女真部落往往都是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偷袭,一路上甚至连能够跑出去送信的人都没有几个。   当赫图阿拉发现敌人踪迹之时,潮水一般的明军与生女真组成的联军已经杀至堡外,大军一分为三,将这座小小的堡垒半包围了赶来。 第454章 困境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赫图阿拉却并不是空虚的。   在将老弱迁来此地时,也同时跟随着拜尹图这个黑龙江将军,麾下的三个齐装满员的甲喇,同时驻扎于此。   一直守护着满清龙兴之地的黑龙江将军麾下的满八旗,虽然也久疏战阵,但是在这条件比较恶劣的东北地区,强悍的体魄却是依旧维持了下来,战斗力也不容小窥。   小小的赫图阿拉根本无法可守,而满清的军队向来也不以防守为长,进攻才是他们战术第一选择。   赫图阿拉守卫将军兀雅特也正是这样选择的,虽然明军数量极多,只是粗略的观察一番,就在自己的数倍之上,但在明军大举逼近之时,他依旧是主动吹响号角,召唤所有的将士全部出城列阵,准备野战与明军分个高下。   在明军距离城池还有数里,正在缓慢的整队之时,五千余八旗骑兵便即列好阵势,并且毫不犹豫的直接冲锋而来。   对于明军的人数,兀雅特是从来没有想过太多的,作为一个在努尔哈赤时代便即从军的老兵,对于明军的蔑视,那是根深蒂固的,虽然明军这数年来节节连胜。   但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他依旧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这近三十年来,明军是一茬不如一茬,崇祯末年之时的明军,更是完全就是放羊的存在,只要大清兵冲锋,他们就只有逃的漫山遍野一条路而已。   因此眼前的明军人数虽多,但兀雅特却依旧毫不畏惧,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不能披坚执锐,但是他的儿孙辈却是已经成长了赶来,而且经过他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以及十数年来,与明军大小数十次的战斗,他们的武力也不是当年初次上阵时的他能够比拟的,完全可以代替巅峰时期的自己在战场上蹂躏明军!   五千骑兵的冲锋,在这狭小的战场上,可谓是惊天动地,铺盖满人的整个视线。   在他们面前,明军的阵列还在缓慢的组合之中,带军冲锋的兀雅特长子扎木哈,看着眼前明军缓慢的动作,嗜血的目光已经开始微眯了赶来,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这十多年来,在战场上杀的明军血流成河,溃不成军的模样了。   “列拒马!”   与扎木哈一样,在他正面的明军将领大吼道,同样满眼嗜血的死死盯着越奔越近的清军,眼中的凶残狼戾更是一点也不逊色于对方。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一层层的传递下去,前排的明军长枪兵快速的奔到刀盾兵之后,一杆杆长枪从盾牌之后伸出,斜斜指向天空。长枪的尾端则是顿入地上,长枪兵双手紧握长枪,一只脚顶在尾部,将之牢牢固定。   第二排长枪兵则是透过第一排长枪兵的缝隙,将长枪端平,直指正前方,只等敌军撞将上来。   清军越奔越近,明军这副阵势,扎木哈已经见怪不怪,完全没有任何的惧意。   在临近明军百步外,第一波箭雨已经随着激昂的号角声呼啸而出,带着战马高速的作用力下,向着明军笼罩而下。   这种满八旗专用的破甲箭,虽然射程不远,抛射的箭雨大部分都落空了,但穿透力却是可怕的吓人,虽然少量的箭矢落入明军军阵之中,但只要命中,普通的皮甲与铁甲都难以防护的住,一声声惨叫声不断的在明军军阵之中响起,长枪阵一时也开始出现一处处缝隙。   第二波箭雨几乎没有间隔,连绵的呼啸而来,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因此落入军阵的箭雨也更加的多,不仅长枪兵们哀嚎一片,弓箭兵们也同样不少中箭倒地。   受到这样的重创,与扎木哈想象中的一样,当面的明军阵地立即一阵骚动和不稳,虽然很快在军官们的喝斥下重新稳固了下来,但是扎木哈的心情却是再一次放松了不少。   这些明军虽然有所长进,但看赶来长进的并不多,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下一步,便是在数十步内下马步战,先以强弓劲弩射开阵角,然后以重甲兵破入阵中,接下来估计就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重甲兵杀散明军阵形,然后轻骑兵跟进冲跨敌阵。   虽然这次明军的人数稍多了些,但并不要紧,只要不断的逼迫败兵倒卷其他明军方阵,就可以轻松的跟随在后,不断的重复上面的操作,直至明军整路大军崩溃,最后就是再一次的追亡逐北了。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完美,抛射命令下达时,同样也是告诉全军开始适当放缓马速,准备步战的信号。   等到三轮箭一射完,明军阵脚开始混乱之时,八旗也已经到达数十步之内,而马速也刚刚好降低到足以直接跃马而下的程度,一切的配合都是那么默契,就如同之前无数次战斗一样。   不过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不等他在奔行这最后一段路程,将最后一轮箭矢抛射而出,明军的反击也同样到来了。   在刀盾兵之后,一直矮着身影的弩兵,这时却是突然探头出来,一具具已经装填好的弩机,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在机构声中,尖啸着破空而出。   五六十步的距离内,面对着依旧保持着一定速度的满清骑兵,这些弩箭可谓躲无可躲,马嘶人叫的场面立即响起。   最前的百多骑,在密集弩箭的呼啸声中,几乎一个不剩的全部栽倒于地,顿时让清军的冲锋直接陷入一片的混乱,接连倒地的骑兵络绎不绝。   几乎与他们同时,两翼方阵内的弩兵也开始陆续反击,虽然距离稍远,但侧面的打击却依旧令清军不断的惨叫倒地。   与弩兵一起的,还有明军的弓箭兵们,虽然这并不是弓箭的最佳射程,但是比起弩箭来说,弓箭兵们的射击频率更高,虽然只有数百人,但是却依旧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群,几乎一刻不停的向着抛射而来。   几乎一瞬间,原本一切顺利的扎木哈便即直接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之中,狭小的战场空间,根本不能让他这支五千余骑的大军从容挪腾,另寻战机。   “冲上去!重甲兵下马步战,将这些南蛮子全部斩尽杀绝!”   到了绝境,人的选择都是不一样的,而扎木哈的选择,便是放弃一切的幻想,以进攻来破开困境! 第455章 难觅希望   在精良的盔甲保护下,重甲兵冒着漫天的箭雨,绕过地上倒毙的人马尸体,再次向次飞扑而来。   这些大多身披两层,甚至三层铁甲的锐兵,普通的弓箭射在他们身上,只能是丁当作响,根本无法破开其坚固的防御。   这些重甲兵只要战马能坚持住的,都拼尽全力的冲至明军阵前,然后抽出匕首猛的刺入战马马腹,自己却是一个纵跃飞扑下马。   落地后一个翻滚,便即跟着已经痛的快要发疯的战马后面,在发狂的战马撞开明军长枪兵之后,随后便即杀入明军阵列之内。   这些锐兵都是体格强健之辈,不仅身上披着重甲,所使用的武器也大多是开山斧,狼牙棒一类的重兵器,他们是负责破开明军坚固的外壳的第一序列,如果战马不能冲开明军阵势,那手执重武器的他们,就会以蛮力强行破开明军的阵形。   在接连的战马悲鸣声中,当面明军的阵列也被冲开一个个豁口,虽然战马无法单靠自身突破长枪阵,但将长枪阵直接撞的东倒西歪,却是游刃有余。   而这些重甲兵,要的也仅仅是这个机会而已。   落地选择的最为老道的重甲兵,大多都能把握的住这个机会,纵身一跃,跟随在战马之后,冲入豁口之中,便即对着贴身战能力几乎为零的长枪兵,开始大肆屠杀赶来。   虽然只有数十个重甲兵把握住机会,杀入明军阵形之中,但是他们所产生的破坏力,却是令得这个方阵的明军前排,立即开始剧烈的不稳之中。   在他们之后,便是下马的步弓手,这些步弓手有的比重甲兵还想落地,身披轻甲的他们,动作更不是重甲兵所能够比拟的,根本不用翻滚减去冲击力,稳稳落地之后,便即取弓在手,几乎不用瞄准,便即开始拉弓开箭,闪电般的重箭向着明军最前排的刀盾手们,呼啸而去。   这些明军刀盾手,是明军抵挡重甲兵肆虐的最大依仗,因此也是步弓手们优先选择攻击的目标。   在数十步距离内,这些本就是猎人出身,箭术高超的步弓手们,根本就没有失手之时,有些箭术特别高明的,甚至箭箭都直奔着明军的面门而去,中箭者无不立即倒毙。   以步弓手在后掩护,重甲兵在前不断的斩杀明军,这杀伐的效率极高,只是片刻工夫,明军的阵形便即一片大乱,整个方阵都开始动摇赶来。   而此时的重骑兵根本不用统帅下令,战场上配合默契的他们,立即策马前冲,向着已经失去了长枪兵保护的明军方阵,发起了正面突击。   在重骑兵之后,轻骑兵则是在其后缓缓加速着,等待着重骑兵破开明军阵形,便即立即全军出动,除了压迫败兵逃向他们需要的方向之外,还要尽可能的收取军功。   正在清军的形势开始好转之时,满清骑兵统帅扎木哈却是再没了之前的狂傲,手中死死的扣着三四千的轻骑兵,只是不断的移动着,控制着两翼明军的增援速度。   而扎木哈并没有轻举妄动,试图攻打正在移动之中的明军步兵,而是目光不断的移动着,等待着明军接下来的杀招。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一次再与明军交手,明军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或者战斗意志,都已经刷新了扎木哈对于印象之中明军的固有印象。   若是在数年前,明军别说在这样的打击还在苦苦坚持,恐怕前两轮箭雨之下,对方的明军便即兵败如山倒了。   而眼下的明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却依旧在咬牙坚持,长枪兵们被近身后,许多人甚至还抽出匕首,与满清重甲兵殊死搏斗,这一切都如梦中一般的不真实,这还是他印象之中的明军么?   估计也只有天启初年,明军最后的辉煌,浙兵与四川白杆兵有这等气势和勇气吧!   此时明军的反应也到了,骑兵自侧翼呼啸而出,直奔清军主力而来。   这一路骑兵人数虽然只有三千余,但面对着数量更加多的清军,却是没有犹豫,直接扑了上来。   有了本部骑兵的增援和牵制,清军对于步兵的压制力立即下降了两个层次两翼步兵的速度立即加快了不少。   在更远处的明军,则是大踏步的向前,已经隐隐有将清军骑兵主力合围的趋势。   明军的胃口很大,打的更是一口将清军彻底吞下的主意,这一点无论明清两方都看的出来。   清军正前面的明军依旧还在抵抗着,只看明军的亡命架式,就能看出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崩溃的样子。   不仅如此,扎木哈还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当面明军背后,两股尘土正在快速接近,显然这是明军的增援军队,已经很靠近这一路倒霉的明军了。   这种情况下,明军的抵抗势必更加顽强,更加难以短时间内被收拾掉。   真正令扎木哈彻底打消一战破明军的是,明军是有统一的指挥的,而且各部之间也根本没有之前明军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作风,虽然那些喜欢占便宜,保存实力的蠢货,最后的下场,都不会比奋力抵抗的明军好到哪里去,但扎木哈之前碰到的明军,却是从来都没有长进过。   而眼前的明军,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有统一的指挥,却没有各自为战,将帅之间相互牵制和消弱的旧习,这样组织力强,只有一个头脑的明军,就算单兵战斗力与之前的明军相同,但想要以少胜多,打一个辉煌胜利,就将变得极为困难。   更别说这些明军的战斗力远强于之前的明军,人数又是自己数倍之多,再想如之前那般快速战胜他们,那是半点可能也无。   明军骑兵开来之时,扎木哈便即直接吹号选择退兵,虽然只要这个时候他肯选择全军压上,那他便有十成的把握在明军援兵到来之前,击溃当面的敌人,但是这又有能有什么意义,他可以击败这两千人,但后面还有十数个两千人等着他,就算他全身是铁,又能碾的了几根钉?   既然无法快速在野战中击败明军主力,那击破其中一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撤兵而回,重新寻找战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心中却是明白,想要重新寻找到战机,估计也是一件希望极其渺茫之事,这一战,他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   更让他心中发寒的是,大明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军队,大清未来的希望又是在何处?   感谢年华逝水情谊存等书友的打赏,谢谢。 第456章 攻城   虽然未来艰难,但路还是要走的。   同样心凉的不仅仅是扎木哈,还有立于堡头凝视着战场的兀雅特这只老狼,虽然不愿意承认大清铁骑已经不再是无敌,但是他心中却是明白,选择撤退而回的扎木哈的决定才是对的。   既然失败已经不可避免,那尽可能减少损失也就成了首要之事。   在扎木哈选择撤退的时候,兀雅特也同时下令堡内外的族人立即离堡,逃向深山老林之中,避开明军的围杀。   这种仓促的撤退,肯定无法带上足够的食物和生活用品,谁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人,能够在重新适应恶劣环境之后活下来。   虽然可以预见的是,肯定会有大批的族人会倒毙在这穷山恶水之间,但是相比于在这堡内被人屠杀,总是希望更大一些。   只要还有族人能够存活下来,他们就还有重新强大起来的那一天,汉人王朝兴盛期从来没有超过两百年,只要他们好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繁衍下去,就必然能够等到汉人再次衰弱之时,一定能够等到数十年前他们的首领,努尔哈赤那一类战无不胜的人物,再次带着他们强大赶来,重新找回这个场子!   只要族人们能够全部撤退而出,那赫图阿拉已经没有守御的必要了,而他们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族人们退回山林争取时间,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些人大多都是女人孩子,青壮年男丁没有多少,他们不仅仅是满人未来的希望,身份更是大多都不凡,其中不泛王公贵族的子嗣,甚至还有一些皇族位于其中。   由不得兀雅特不留在后面拼死断后,保护这些人先行进行深山老林之中。   不过这任务并不困难,因为赫图阿拉本就依山而建,进入山林中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只要小半个时辰左右,这些人就能成功窜入深山老林,那时就是他们逃命之时了。   看着满人老弱妇孺开始在赫图阿拉北门快速逃离,一直立于不远处矮山上的李成栋,却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根本没有任何追击或者两翼包抄的意思。   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扎木哈所率领的这数千骑兵身上,至于那些满清老弱,自然有比明军更熟悉山林作战的生女真去执行。   李成栋不知道或者故意不去理会的是,他如今正在走当年努尔哈赤的道路,不断的用敌人的物资赏赐下去用以招降纳叛,然后用新招募的人丁,继续向前推进和进攻,而他的嫡系本部,则是只负责解决最棘手的对象。   只要这种趋势达到一定规模,他嫡系手下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再多出手了,只要将这些已经慢慢锻炼出来的杂牌推上去就可,本部嫡系只要适当的在旁协助他们打赢个几场,那这种滚雪球一般的情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如今的李成栋已经开始了第一步,与努尔哈赤唯一不同的是,他还没有用八旗制度将女真部落,这种社会、政治、军事组织架构几乎处于原始社会的部落制,压榨出最高效率的军政一体制度出来。   “传令郝尚久,给他一柱香的时间,给我攻入赫图阿拉城内,切断鞑子遁归山林的道路!”   “传令罗承耀部,向赫图阿拉靠拢,策应郝尚久部,切断鞑子向北道路,杨承甫、马光安二部于侧翼策应罗承耀!”   “黄先昌、邓先义二部自西南压迫向北,莫要急进,不要给鞑子可乘之机!”   “告诉张定策,骑兵给我全部压上,不惜代价给我咬住鞑清骑兵主力,莫要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李成栋快速的下着命令,指挥着明军三面齐进,收缩战场面积,继续压迫清军,并不急于立即动手。   在战场上的明军开始应旗而行时,许多已经步入深山之中的满人老弱所行的方向,却是响起震天的杀喊声,以及数不清的惨叫声。   这一惊变差点将兀雅特吓的掉落城头,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却是看到原本已经步入山林之中的族人们,竟然快速的逃出山林,似乎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们女真人怎么会怕野兽,更别说护送他们入山的还有一队八旗兵,人群中的半大小子更是不少,这些人也都是可以上战场的野狼崽子,怎么会惧怕野兽。   但是无论兀雅特如何推想,都不得要领之时,一声声吼叫声却是从山林之中传出,听那语调,却是与他们满人的语调颇为相似,应该也是女真一脉的人。   只是看这光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来相助于他们的,果然很快丛林中便窜出无数身上披着五花八门兽皮的野人们,他们手中的武器大多简陋不堪,但却是极为剽悍,冲击的声势也远远超过那些护卫与人群中的半大孩子们。   这些野人追出山林后,并没有停步,相反一个个健步如飞,在山林之中如履平地,显然是长期在山林之中生活的部落,极其擅长这种山林战。   这些人远程攻击武器,便是一把把极为原始的猎弓,虽然大多数人用的都是些石箭头或者骨箭头,但也有少部分人已经用上了铁质箭头。   这些杀人凶器,在这些一辈子在山林打猎的猎人手中,绝对是恐怖的杀戮之器。   在这些野人不断的奔行中,他们的弓箭准头依旧极高,一个个还敢抵抗的满人,不断的被射杀于地。   这些人对一切东西都不肯放过,无论是死人的武器、盔甲,还是身上的金银饰品,甚至连衣服也没有放过,所过之地,地上除了不能吃的尸体外,什么也剩不下。   对于满人的男丁,这些人却是没有丝毫同族的情谊可言,根本不会理会他们的苦苦哀求,直接一棒打成脑袋桃花朵朵开。   事实上,在努尔哈赤创新的发明八旗制度之前,受到蒙古人的极大影响的女真人之间的战争,从来都如草原上的民族一般,从来都是灭族战争。   对方族中的壮年男子,老人,以及半大孩子,必须全部杀掉,部落战争之中,只接受女人和低龄孩子,因为其他人不仅都属于隐患的存在,更是会极大消耗部落之中本就不多的粮食。   虽然对于这些野人竟然倒戈帮助明人,兀雅特目眦欲烈,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郝尚久部所吸引过去,因为明军已经冲至城下,已经开始徒手攀爬只有两三米高的赫图阿拉‘城墙’了! 第457章 全灭   虽然赫图阿拉是满清的龙兴之地,祖宗繁衍的开始地,但是没有太大战略价值的这地方,也一直没有被投入多少力量加固开扩。   虽然原本只是为了防止野兽突袭而修筑的木墙,在满清不断的胜利,物资开始慢慢充盈之下,已经换上了砖墙结构,但是高度却是并没有增加多少。   毕竟在这里浪费太多银子,那完全是得不偿失,最后在多尔衮率八旗大举入关,满清的战略中心开始全面南倾之后,就更加想不赶来在辽东的这一旮旯地。   这样的城墙,虽然在这方圆百里之地的穷亲戚面前,绝对算是体面的地主人家排场了,但真正面对着军队之时,却是显得那么的单薄和脆弱。   兀雅特不止一次的想要想要拉开他年轻时,轻松就能拉个满月的宝弓,但却是身体剧烈颤抖之下,无奈的选择放弃。   不过他还是幸运的,毕竟还能拉开弓的守城老家伙们,大多因为年岁渐大,反应迟钝,还没有寻到目标,就会被城下的明军直接反杀,在一声声悲凉的惨叫声中,跌下城头。   年轻时这样的高度,也许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满清老兵,如今却是一摔下来,就会直接摔断不少骨头,根本动弹不得,严重一些的甚至就会直接摔死过去。   面对着青壮尽数跨马出城野战的赫图阿拉城,郝尚久觉得这是他当兵之后,拿下的最轻松的一座‘城池’了。   里面的老不死的,许多连站都站不稳,几个锐兵窜上城头,就能如万人敌一般神勇,直接在这些老不死之中,杀他个七进七出。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郝尚久并不在乎,毕竟这些满清老兵早年屠杀起手无寸铁的汉人平民百姓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叫武德,如今轮到他们自己头上,也就怪不得别人心狠手辣。   城头上的满清老兵几乎没能给郝尚久造成任何损失,便即被快速的肃清一空。   当大明的旗帜数十年后,再次插上这座小城城头时,扎木哈却是已经顾不上小小的赫图阿拉了。   因为明军的骑兵再次刷新了他对明军的认知,数量少于自己的明军骑兵,竟然敢主动扑上来求战,虽然明显不敌他的麾下精锐,但却是依旧死战不退,尽管损失惨重,也死死的咬住他的骑兵不放。   眼前的骑兵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依旧可以将之全部收拾掉,但眼下他最缺的便是时间了。   在明军骑兵的纠缠下,明军步兵围拢上来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着,小小的赫图阿拉战场,根本无法给他提供足够大的迂回环境,也无法阻止四面合拢而来的明军步兵大军。   这个时候分兵去击破明军步兵攻势,为全军打开一条生路的想法,已经十分的危险了。因为战场不断的缩小下,明军单位面积下的兵力已经越来越雄厚,这个时候就算全军冲锋,也不一定能够打开一个口子,若是一旦失去速度,那骑兵在步兵面前,就完全成了一盘菜。   随着战场被步兵不断的压缩下,扎木哈部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最后被步兵三个方向压向赫图阿拉城墙方向,数万军队完成合围,扎木哈部已经插翅难逃。   在这种绝境下,清军已经开始下马步战,将战马放在外面,士兵立于圈内,不断的以箭矢长枪应对明军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   因为明军极度缺乏战马,在无法覆盖性射击之下,明军的攻势并不顺利,轻兵而前,往往却是损失惨重,却是难有进展。   这种僵局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不多时已经彻底肃清整个赫图阿拉城池的郝尚久部,打开了东、西堡门,将众多在外明军引入城中。   在无数弓箭手居高临下的精准射击下,原本还勉强防御的清军开始大片大片的倒下,面对着赫图阿拉城头上那无数的士兵,以及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箭矢不断飞来,躲无可躲,连还击都已经开始软弱无力的清军,终于开始了大崩溃。   但是这个时候,就算崩溃,逃也根本无处可逃,到处都是明军,就算损失惨重的明军骑兵,也足以让这些溃兵根本无路可逃。   此时的扎木哈,已经再没有任何的嚣狂,双眼已经严重充血,变得有些赤红,完全不象是人类的眼睛,看着到处都是大片大片倒下的麾下士兵,他就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却是发不出任何的悲鸣声。   “全军突围!跟我来!”   扎木哈振奋了一下精神,举起自己的斩马刀,在心腹奴才的护卫下,终于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吼啸声。   他的突围方向是向西,向北虽然更加容易,但是很明显的是,全是骑兵的清兵,想要在北方崎岖的道路上跑赢明军步兵,那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更别说正北方传来的震天杀喊声也不停的提醒着他,北方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正西方向,虽然明军的兵力不少,但是道路却是平坦的多,只拼死杀开一条血路,还是能够成功突围出去一些人马的,哪怕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强的多。   不过此时的清军已经失去了马速,面对着围拢上来的明军步兵,扎木哈留下数百人在后拼命厮杀断后,领着还能控制的千余人,直接下马步战,向明军发起了决死反击!   扎木哈的确是一员悍将,他麾下还能控制在手的千余人,也都对的起精锐这个称呼,但是大势以去的情况下,这千余人想要正面击败拦路的明军,那委实是千难万难。   一波波冲击而来的清军,在明军密集如林的长枪兵面前,不断的消亡着,偶尔有数个能够劈开长枪阵,冲入明军之中的悍卒,他们的下场也是被蜂涌而来的刀盾手直接砍成碎片的下场,根本就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千余清军的闷死攻击虽然慷慨悲壮,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不过是扑火飞蛾而已,在明军四面八方的攻击接踵而来后,只是坚持了不足一刻钟,便即彻底消亡不见。   扎木哈本人更是没有任何的侥幸,身上明亮的白甲,就如同黑夜之中的萤火虫一般,最为吸引仇恨值。   在第一波冲锋之时,便即直接被乱箭射成了刺猬,死在他最擅长的武器之下。   是日,赫图阿拉在欢天喜地的生女真将东西彻底搬空后,便即被一把火直接烧了个干净。   而在城北,则是无数的妇孺尸首横尸在地,但却根本无人理会…… 第458章 出动   在李成栋于赫图阿拉极其顺利之时,在连山关下的金声恒却是遭到了小小的麻烦。   金声恒与李成栋分兵两路后,不比李成栋对赫图阿拉的念念不忘,金声恒显然对辽阳更加感兴趣,分兵之后便即马不停蹄的向着辽阳而进。   与李成栋一样,金声恒麾下军队军纪更加的松散,李成栋还能约束麾下,不对辽东的汉人动手,但是金声恒部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一路行来,彻底将宁枉勿纵这一原则贯彻的极为彻底。   根本无分老幼妇孺,也无论他是哪个民族,立场如何,只要碰到,就会全部斩杀一空。   在清军主力集于广宁,重心全部南倾之下,没有任何掣肘的金声恒部,尽管还要忙着开展地毯式的清洗和抢劫,但却依旧能够保持着极快的行军速度。   在李成栋还在艰难跋涉向赫图阿拉之时,他已经顺风顺水的到达连山关下,不仅如此,更是因为抓到了足够的青壮充当辅助,全军数量比之前更是膨胀的近倍之多。   但在这连山关山,金声恒却是直接吃了一记狠狠的闷棍,他前锋参将吴筠章,竟然在连山关外大败,本人更是直接在大败之余之中,被人斩杀于乱军之中。   吴筠章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也算是打老了仗的老兵,他敢不等主力就全军压上,想必也是觉得极有把握才会这般张扬,但是就算是如此,依旧是直接被打了个全军覆没。   虽然两千人的折损,根本不足以动摇军力已经膨胀到了五万余的金部士气,但是却让金声恒对于连山关不得不重视起来。   越是接近连山关,金声恒的警惕心就越来越强。   因为大军行进路上,金部所受的袭击也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虽然这些袭击对于数量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金部,根本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却也表明,一支敢战、能战的军队,已经在前方等候着他们,前路注定不会好走。   一路强推而过,二三十里的距离,用了足足一日这才到达。   一直待在前军的金声恒,也终于第一时间见到了那支让吴筠章大军覆没的军队。   只是看了一眼,金声恒就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因为他发现,这批清军只有数千人上下,更可气的是,这些人只有三成的人披甲执锐,其他都是手持简陋兵器的士兵,绝大多数甚至连铁甲都没有,只是披着一层板甲而已。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金声恒就明白,这些武器盔甲估计也大多是吴筠章这蠢货送给他们的,因为只看那盔甲穿戴出来的模样,就知道尺寸并不适合,而且血迹斑斑,明显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虽然这些清兵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金声恒并没有任何的大意,毕竟能够手持这种简陋的武器,却一战将吴筠章部打的全军覆没,显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难道这些人都是生女真?”   金声恒的脑子里不由的蹦出这个想法,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些粗壮的如同水牛的家伙们,心中已经确认了。   生女真就是未开化的女真人,这些人如今还是过着原始渔猎的生活,虽然与野人无异,但是长年与天地、野兽以命相搏的他们,个人战斗力却是强的可怕!   生撕虎熊虽然夸张了些,但是只凭借着简陋的武器,便能够与这些野兽正面相搏,来一场生死战,却是不容置疑的。   若是这数千人都是生女真,那吴筠章败的就不算冤枉了,甚至还可以说这家伙纯粹是找死。   不用想也知道,吴筠章这夯货,肯定是看到对方武器简陋,又没有盔甲在身,就觉得有便宜可占,想要以甲坚兵利正面一个冲击,将对方直接拿下。   但是却是没有想到,这伙人最擅长的便是正面作战,尤其是全军冲锋之时,连队形都没有的混战,以短击长,这吴筠章委实是死有余辜。   既然明白对方是何方神圣了,金声恒也有了应对的方法。你有野蛮的体魄,我有最顶端的科技,倒要看看你们这野兽一般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抗的住火枪的轰击。   若说战斗力,在王得仁被调出与任良朋一起到天津恶心满清朝廷之外,金声恒部的战斗力便即直接打了个对折,在各路明军之中,基本上已经到达了垫底的位置。   但是好在朱聿鐭是一个好老板,还是给了金声恒补偿。   不同于李成栋被大明劣质火铳坑了许多次后,对于火器不太在意,甚至敬而远之的态度,与朱聿鐭并肩作战数次的金声恒,对于火器的认识显然与李成栋完全相反。   江西一战,朱聿鐭嫡系刘永鹏部这支火铳部队,在战斗中对于满清巨大的杀伤,令亲历其境的金声恒,对于火铳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极为狂热起来。   但是受限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的现状,明军火铳的生产速度一直快不起来,甚至连朱聿鐭嫡系部下,都无法得到额定数量的火铳,就更加不用说金声恒了。   原本金声恒上奏章要求划拨一批火铳,只是略微尝试一番,甚至他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最初的想法也只是打一个预防针而已,希望未来再产出火铳之时,皇帝能够想到他,手缝能够松一松,拨下一点给自己。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奏章正赶上龙骑兵大换装,新产出的燧发火铳开始替换旧式的火绳枪,一下子空出了数千杆的火绳枪出来。   也正是因为燧发火铳没有火绳,一下子减少了大半的装填程序,而且射程与威力比旧式的火绳枪更进了一步,这也令被淘汰下来,原本还比较抢手的火绳枪,一下子变得有些无人问津起来。   在朱聿鐭嫡系部下,全部吵吵着要换装燧发火枪时,明白自己在燧发火铳方向上,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朱聿鐭嫡系部下的金声恒,便即将主意打在了这些淘汰下来的火绳枪身上。   连上了数道奏章之后,在其他人终于回过神之时,已经得到了最大的花红,接近一半,两千杆的火绳枪,已经被皇帝大笔一划,当作安慰将,直接给了金部。   以此为基础组建出来的火铳兵,向来便是金声恒部的宝贝,类似于大杀器般的存在,等闲那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而如今,就到了需要出动他们的时候了……   电脑硬盘坏了,所有数据全部报销,全部都要重头再来,真是痛苦……   感谢年华逝去情谊存的打赏,谢谢你的一直支持,我这就去码第二章 。 第459章 迎敌   虽然如今的金声恒论起实力在大明各路军阀之中垫底,但是论起向皇帝靠拢的积极性,金声恒却是不折不扣的第一。   他的军中是第一个倒戈反正向朱聿鐭的,同样也是第一个接受皇帝旨意,开始锐意改革军队的军阀。   在所有人都在死死抓着军权不放,明里暗里保持着戒备之时,金声恒又是第一个响应皇帝的号召,大肆栽汰军中老弱,重新整编军队的军阀。   甚至在绍武元年,金声恒已经开始接纳皇帝派入军中的教官,开始对他最嫡系的军队,展开与大明军队一般无二的军事训练,若非军队内部的升迁等人事权还是掌握在金声恒手中,估计整个金部便即直接并入大明军队体系之中了。   不过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如此任劳任怨,对皇帝所有的安排都二话不说的选择执行的金声恒,自然也得到了朱聿鐭的不断照顾。   他军中的粮饷已经与朱聿鐭看齐,当朱聿鐭明诏各路军阀可以出海建立藩国时,更是提前给他打过招呼,并且还违规让他提前选择了一块地方,作为他的藩国所在。   而淘汰下来的火铳,尽管闯、西二营也表现了极大的兴趣,但最终大头还是落在了金声恒的头上。   因为军官都是朱聿鐭派来的,因此金声恒这一营火铳兵受到的训练也是与明军嫡系一般无二的,甚至连组织结构也极其相像。至于火药弹丸等,哪怕是在常规的训练中,朱聿鐭都从来没有短缺过金声恒分毫。   五百刀盾手,一千长枪兵,外加两千名火铳手,这便是金声恒这个宝贝营的全部兵力。   在战鼓声声中,金部火铳营也开始踩着行军鼓向前逼进,再次向着连山关下的生女真发起挑战。   生女真联军在满清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存在,他们虽然也算是满清的自己人,但却是太过于桀骜不驯,难以管理。   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时代,都曾大肆捕捉生女真补充满八旗,但是这些生女真勇猛归勇猛,但却是两刃剑,不仅对外,而且对内也是一样的犀利。   一直以来,生女真在满八旗内作乱的情况,就从来没有断绝过,而且一经发动,想要压服下来,都需要极大的代价。   因此,生女真就算是被吸收入满八旗之中,没有个几年时间磨合,也是需要谨慎着行动,不仅仅如此,还需要在战前才配备武器、盔甲,以防他们聚众闹事作乱。   而且这些生女真一般情况下,也是被用于锐兵前出冲阵,让他们将所有的怒火和愤怒发泄在当面的明军头上,为大军前驱。   而这些连山关下因为金声恒部杀戮过盛而自发聚集而来的生女真,更是满八旗都有些提心吊胆的存在,只有寥寥一两千,大半都是汉八旗的连山关守军,更是连关门都不敢开,就更不要说配备武器、盔甲了,这些东西他们自己都还不够用呢。   而且这些生女真因为生活艰难,所以对于一切的物资,都没有挑剔过,为了避免开关之后,连裤子鞋袜都被人抢了去,任其自生自灭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情况下,这些生女真只能拿着简陋的武器,与装备精良的明军殊死搏杀。   只是很幸运的是,他们碰上了一个足够莽撞的明军将领,这才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的武器装备。   击败了一路偏师,当明军主力赶到时,望着那汹涌而前,几乎望不到头的明军大军,这些生女真就算悍勇无匹,却也不会没脑子的向着这么多的军队发起挑战。   而就在他们进退两难,甚至都准备再次化整为零逃入深山之时,明军却是再一次出动了。   并不是全军压上,而是派出了一只数量与他们差不多的军队出来,显然还是打算公平一战。   既然明军盛情难却,原本都准备开溜的生女真各部,顿时再次沉稳了下来,人人望向这伙明军时,眼中都已经带着贪婪了。   生女真的生活艰难,治金水平更是完全属于原始社会,能够有一把象样的铁质武器,就已经可以在部落里面属于令人艳羡的存在了,这一次在边山关之下的收获,已经足以让三分之一的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如今看到这伙数量差不多的明军到来,人人看到的已经不再是明军队伍,而是一个个移动而来的快递员。   唯一令他们不爽的是,这伙明军虽然近半都有精良的武器,但更多的人则是拿着黑乎乎的棍棒一样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还有些怪异的冒着火花,但怎么看都不象是值得争抢的东西,难免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许多人心中都已经做好打算,待会打起来,冲锋的速度一定要快,一定要超过其他部落的人,毕竟这次就算如上次全歼了对手,能够捡到的好东西也不多,可谓是手快有,手慢无啊!   在明军大步行至距离生女真只有百多步的距离后,刀盾手开始再次整队,长枪兵则是位列其后,虽然长枪依旧斜靠于背,但却已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在无数嘈杂的怪叫声中,生女真们已经再也无法忍受,无数人嚎叫着,如潮水一般呼啸着一捅而上,直奔明军阵地而来。   “蠢货!竟然正面直冲我军,简直是找死!”   虽然这些野人冲锋的气势惊天动地,但是在明军上下看来,却是与找死无异,许多人嘴角已经开始挂起残忍的笑容。   蛮兵快速临近,原本有节奏的行军鼓节奏顿时一变,长长短短的鼓声不断的响起。   随着行军鼓的变化,明军的队形也开始迅速变化,原本位于军阵四角的火铳兵已经快速迂回到大军最前,迅速的形成前面蹲下,第二排半跪,第三排站立的标准三段击阵形,所有火铳兵开始端平火铳,直直的瞄准向前方。   在明军完成阵形的一瞬间,明军一直激昂敲打着的行军鼓,同时停止了敲击,整个明军阵列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绳燃烧时轻微‘劈啪’声不断的响起,与沸反盈天的生女真,直接形成了两个极端。   “开火!”   在一片寂静之中,火铳营主将贺自健静静的盯着生女真们奔行的距离,默默估算着他们与自己的距离,终于在一阵难言的寂静之后,在生女真踏入六十步内后,手中指挥刀立劈而下,扬声喝吼道。   终于码完了,再次感谢书友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支持,各位晚安 第460章 都是好事   在尖锐的哨声中,第一排火铳兵便即扣动了板机。   随着炒豆子一般的轰鸣声不断的响起,硝烟也立即弥漫在了明军的阵前,无数在火药推动下的铅弹呼啸而出,带着死亡的啸音,向着汹涌而来的生女真飞扑而去。   火铳射击时,距离越近,威力越大,在六十步火铳无论射击精度还是威力值,都已经接近最强。   别说这些大多只是披着兽皮的生女真,就算他们之中那些抢到铁甲的蛮人,也根本抵挡不住这种铳弹的轰击,直接就会被洞穿!   密集而来的蛮人大军,立即应声倒下一大片,不等这些蛮人们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二排火铳兵也立即扣动板机,然后前排的蛮人,再一次被轰倒在地一大片。   火铳射击,对于防护不良、仅凭血肉之躯的蛮人们,效果是出奇的好,有些铳弹甚至可以直接穿透前面之人的身躯,将后面的蛮人,立即受力变成一片碎屑的铅弹,更是可以给后面之人带来更痛苦的体验和回忆。   当第三轮火铳再次轰击而来之时,因为火铳附带的巨大动能,只要被击中,就如同被巨锤击中,无论生死都别想再向前一步,蛮人们的进攻势头,直接被生生彻底被打断了。   许多蛮人都有些迷茫的看着战场,尤其是后排的蛮人们,更是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只是这三轮火铳射击过后,最前面的一千多人便即被一扫而空。   看着那横死当场的人,身后被轰出来的那巨大的窟窿,所有蛮人都直觉得脊背发麻,人人再看向明军时,眼中已经不可扼止的带上了恐惧之色。   这在他们贫瘠的人生经历中,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战争方式,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摸到,自己人却是已经死伤狼籍,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许多人甚至都觉得这是明军请动了萨满神氐到来,也许只有神的伟力,才能降下这般的雷霆,眨眼之间便即葬送掉他们近三成的人马。   但就在他们楞神的工夫,再一次装填好的火铳兵,便即再一次举起了火铳,又一轮的火铳齐射,不受丝毫影响的接连响起。   不过这一次,这些蛮兵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虽然不断的有人惨叫着倒地不起,但更多的人则是直接转身就跑,根本就不带回头的。   之前冲的最快的,也是蛮人之中最悍勇,最强壮的族人,既然这些人都完全不堪一击,其他蛮人哪里还有什么战斗的勇气?   更别说这闷雷一般的要命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还怎么打?神灵的武器,自然需要神灵来接着才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早点各回各家吧。   “长枪兵,冲锋!”   眼见蛮兵已经全面崩溃,阵后的明军将领根本没有犹豫,立即下令道。   激昂的战鼓声再一次响起,无数长枪兵在火铳兵与刀盾手侧身让开的通道之中蜂涌而出,所有长枪兵都是平举长枪,如一排长满刺的怪兽,猛的向着逃跑之中的蛮人飞扑而去。   在长枪兵之后,刀盾手则是护卫在前,火铳兵尾随在后,再次在行军鼓的节奏下,迈开脚步,向着不远处的连山关稳步而来。   当刀盾手与火铳兵到达连山关下之时,长枪们也已经收兵而归,再次列队护卫在侧。   追杀蛮兵的行动是极不成功的,双方无论是对地形利用,还是体力与山野行动能力,都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长枪兵追杀数百步后,却也只是收获不足百人的首级后,便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散入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连山关下的战斗,关上的清军全部看的一清二楚,在明军轻松击败这数千生女真,直逼关下之后,关上的清军已经是个个心中开始颤颤。   “降者免死!顽抗者,打破城池,阖城斩绝!”   距离关墙百步远后,明军开始停止了前进,数骑越众人而出,急驰至关前,不断的呼喊道。   “早降!”   “早降!”   “早降!”   无数明军齐齐应道,显然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数万人齐声喝吼,声若巨雷,在关内外不断的轰鸣着。   根本不等关内的守军考虑,明军军中的简易云梯,已经开始组装起来,队伍之中仅有的两门改进型,可以随军而行的野战炮,也在十数匹弩马的拖拉下,慢慢的来到大军最前方。   近半个时辰过去,连山关上的清军依旧没有投降的动静,眼见一切准备妥当,对此情况没有丝毫意外的金声恒,也不耽误时间,立即下令开始攻城。   连山关是辽阳的东大门,突破了此关,兵进辽阳平原,就是一马平川,这里的守军必定是满清的心腹之军,不可能就这般的被轻松拿下,对此,金声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唯一利好的消息就是,连山关下,明军轻松完胜生女真,立于城头上的清军必然会受到极大震动,就算统帅不肯投降,正面的士兵必定士气不振。   明军虽然势大,但是在这攻击面狭窄的连山关前,却也不可能一下子将所有兵力全部投入进来,一次投入兵力最多也就三四千人,但为了不会因为人数太过于密集,而成为清军的活靶子,进攻的人数最好保持在两千以上,三千以下的规模。   这却是让进攻的明军数量不能太多,也形成不了压倒性的优势,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添油战术,成为兵家大忌。   不过金声恒显然不可能大军全部屯于连山关,与这里顶多两三千人的清军死耗着,兵力多有兵力多的优势,那便是可以分兵多处,不断的寻找着守军的薄弱点。   甚至可以直接绕到连山关之后,来一个前后夹击。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在仔细观看了一番连山关的地形后,金声恒便即下令火铳营一分为二,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开始攀登连山关两侧的大山。   金声恒的打算很简单,清军若是派兵出来拦截,那就不断的加码上去,将关内的清军不断的吸引出来两翼,给正面进攻的军队减轻压力。   若是清军对两翼矮山不管不顾,那就更加轻松了,只要火铳兵能够占据两侧高地,居高临下的他们,就会让清军明白,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两个选择,无论清军选择那一个,对金声恒来说,都是好事。   今天没有状态,一直写到现在,也只写了这么一点,我再去写,但估计发出来会很晚了,大家就不要等了,晚安各位。 第461章 客人   在金声恒开始变被动为主动,开展钓鱼执法行动之时,朱聿鐭此时却是终于听到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到达的消息。   这位客人并不是陌生人,而是之前自大海回归英国的瓦尔克。   不过如今的瓦尔克已经今非昔比,在因祸得福漂流到大明,并得到朱聿鐭的接见后,瓦尔克的人生就变得如同开了挂一般,开始浪的飞起。   在大明修好了船只,再带着大明皇帝赊欠给他的两船货物,瓦尔克再次行驶于大海之时,倒霉的运气也全部消失了。   因为郑成功在台湾海域大败西班牙与荷兰人海军的情况,西、荷二国的殖民地军队,在受创极其严重之后,便即开始全面收缩军队,全力守卫马尼拉与巴达维亚,防止明军趁大胜之下,组织远征军彻底将他们的亚洲据点给清除掉。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因为明荷基隆条约重点要求了保证大明海外侨民利益的条款,知晓消息后的西班牙人再也没敢再次屠杀吕宋、瓜哇的大明海外侨民。   毕竟在荷兰人已经认怂的情况下,若是他们再敢屠杀大明侨民激怒大明,将他们的怒火全部倾泻在自己身上,那就是自己愚蠢作死了。   因为西、荷两国的全面收缩,瓦尔克这次回归的道路顺利的令他都极为惊讶,尤其是路过之前最危险的海域之时,也没有看到一条西、荷两国的军舰,令他不断的赞美和感谢上帝的恩赐之余,同时也坚定了与大明之间的双赢关系。   当历时大半年的航行后,瓦尔克到达英国之后,更是直接造就了一个财富神话。   东方的货物,对于西方来说,向来便是奢侈品和身份地位的象征,满满两船货,若非瓦尔克还有些理智,估计甫一登陆,就会被闻讯而来的商人全部一扫而空。   在英国他只出售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货物,然后便即不顾辛劳,开始在全欧洲不断的巡回卖货,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是欧洲大陆上的土豪实在够多,货物的价格比起英国,至少还能高出三成以上。   因为他这一次神奇的东方之旅,这艘原本不起眼的英国海盗船,自上到下,人人都成了富翁,而率先开辟出这条道路的领导者——瓦尔克,更是引起了全英国上下的关注。   甚至因为巨大的锐额收入,上议会都已经有了瓦尔克的一席之地,而他也因此成为了一名高贵的贵族,大英帝国男爵。   因为出乎意料的与遥远的东方帝国产生了接触,而且收获也是巨大的情况下,英国议会也紧急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并且邀请瓦尔克在议会上陈述这次的经历。   当听到瓦尔克说起大明皇帝答允准备开海禁,并且让大英帝国独家代理大明的贸易这个利好消息后,整个议会就开始全面沸腾了起来,不断的掌声一次次将瓦哈克的述职报告给打断。   所有人都明白东方帝国的货物多么的受欢迎,之前所有的东方货物,都是通过大明的走私商人来获利,无论货品的质量还是数量,都是不尽如人意,眼下有了与源头直接接洽的可能,谁都明白这对于大英帝国会是一个怎样的机遇!   因此对于大明皇帝提出的与大英建交,建馆互派使者并且同盟的提议,英国议会上下几乎立即取得一致的意见,以压倒性的优势直接予以通过,并且当场便即起草国书。   毕竟东方帝国虽然神秘,但是她的触角从来都没有接近过欧洲大陆,对于英国的传统利益是没有任何损害的,但是大明的存在,却是可以极大的制约在亚洲地区,英国的两个敌人西班牙人与荷兰的人扩张步伐。   只要这两国无法大规模的扩张殖民地,那大英帝国完全可以利用大明的地域优势,一步步取代两国,成为东西方联系的代言人,无论财富还是国家实力,必将会一步步的提升。   不过朱聿鐭交代给瓦尔克的另一项任务,瓦尔克却是根本没有在这议会上提上半句,再次强调了自己才是东方皇帝选择的首席代理人身份后,便在议会的热烈掌声之中落座。   在英帝国议会热烈的讨论该如何利用东方大国,给本国谋求更多福利和助力之时,瓦尔克也没有闲着,虽然他人在这里,但是已经尝过甜头,同时手中已经有了巨额财富的船员们,此时也开始雄心勃勃的招兵买马,并且暗中发展另一项业务,那便是绑票。   因为不知道大明皇帝,究竟最喜欢哪类的人才(这个时候还没有区分开物理、化学两门学科,这些前期的科学家,大多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炼金术士),因此各地没有什么背景的炼金术士们,也纷纷遭了秧,连日来不断有这类人士失踪。   但是这个时代的大英帝国,可不是后世天天鬼叫着民主,自由的棒槌,国内的资本家与上层人士,与世界全国其他统治者,根本没有任何区别,那便是根本不将底层的平民当人看,这些人的家属报案之后,大多都得到一句已经备案,回去等消息的回复,就没有然后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帮助可言。   丧心病狂的瓦尔克号上的新造富翁们,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停止他们贪婪的欲望,在底层平民之中的倒霉蛋被收拾的差不多后,便即将罪恶的双手伸向有身份有地位的存在。   在连续得手数次之后,顿时引起了英国当局的注意,开始严打之后,这才悻悻的收手,开始将目光投向外国。   数月之内,近代历史上的迷案,臭名昭著的炼金师贩子案便即在整个欧洲大陆横行,无数的炼金师与各种数学人才不断的失踪,一时间整个欧洲大陆都开始草木皆兵,纷纷开始严防死守。   已经频频得手,收获极丰的瓦尔克号上的富翁们,终于在全欧洲的严打之中,老老实实的蛰伏了起来。   绍武三年初,已经准备充分,财大气粗并且身份高贵的瓦尔克男爵,带着大英帝国的国书,以及重新购置的十数艘战船和商船,再一次浮海踏上东方之旅。   已经鸟枪换炮的瓦尔克舰队,一路虽然惊险不断,但经历大半年的航行后,终于再次到达大明的沿海,在递交国书后,便在新组建的南海舰队的‘护送’下,扬帆向北而来。 第462章 朱聿鐭的想法   一路行来,瓦尔克之前的意气风发已经消失了大半。   这并不是远航而来的疲惫所导致的,而是被大明如此辽阔的海岸线给震惊到的,他根本无法想象,拥有这么漫长海岸线的国家,她的体量究竟会有多大!   从接触到大明的军队为起点,沿长江而进南京,将船上的大多都半死不活的‘货物’留在南京,然后一路轻船日夜不息向北航行觐见皇帝,历经近三月的航行,这才被告知,还有数日便可到达皇帝行在区域。   从英国到达这里,用的也只是大半年而已,在明帝国区域内航行而前,却是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这国土的幅员辽阔程度,自然不问可知。   跟这样巨大的帝国打交道,大英国真的能够从这巨无霸般的帝国口中渔利么?   不过这忧虑也只是片刻而已,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彻底形成近代国家与民族的概念,尤其是瓦尔克这种冒险者,更是只对金子感兴趣,若是利益足够,他甚至可以亲自操刀上阵,替金主砸开白金汉宫的大门,当然,前提是要在他生命安全能够保证的情况下。   能带着数船专属‘货物’而来的瓦尔克,就算还有廉耻,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为子孙打下一个庞大财富帝国的想法,也远远胜过造福本国百姓的想法。   在不断的向前航行之中,瓦尔克对于这位大明皇帝敬畏感,也越来越盛。   初次相见,尽管皇帝下面的大臣百般遮掩和自吹,但是瓦尔克还是可以打探的出来,彼时的大明帝国正处于刚刚从最艰难之中挣扎而出之时。   虽然不断的胜利着,但北方蛮族的力量依旧极其强大,随时都有可能将大明帝国的一切全部打碎的可能。   但是不到两年,之前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差点将大明帝国灭祠的,似乎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北方蛮族,却是直接被推到了一隅之地,竟然变得旦夕可灭的程度了。   瓦尔克不禁有些惴惴难安,他似乎见到了传说之中那个统一大部分欧洲的查理大帝一般,对于这个大明帝国君王的可怕实力,总算是看到了大半。   数日之后,瓦尔克到达宁远城,终于在这个大明小城,在欧洲已经算是地方上强大诸候领主最大城池的宁远城,见到了已经两年不见的大明皇帝。   眼前的大明皇帝也许是因为保养的好的原因,与他两年前相见时差别并不大,似乎岁月在其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外臣大不列颠合众国使者,男爵瓦尔克,向大皇帝表示外臣的敬意,以及转递我国议会,不,我国国王亲自批准的国书,原我两国互助互利,永为兄弟之盟!”   与两年前他还矜持的保持着尊严不同,这一次一见到皇帝,他便即二话不说的直接选择了跪礼,双手递上国书,敬畏的看向朱聿鐭,连声音似乎都少了许多底气。   “瓦尔克,好久不见。见朕无须这般客气,起来吧。”   朱聿鐭示意王大用接过国书,一边极有风度的说道。   朱聿鐭始终认为,强大的实力是根本无需大吼大叫的,也根本不可能因为你的嗓门大,你就能有更大的话语权,只要自己实力够强,哪怕只是打个呵欠,别人也得恭敬的听着。   英国人的国书写的极为客气,通篇都是一些对于他的赞美,快速的看完一遍后,朱聿鐭对于英国人的需要就心知肚明了。   具体说,那便是英国人对于结盟是极为认可的,而且也没有提出什么出格的要求,只是对于贸易权,对方虽然说的客气,但通篇近四成的内容都与此有关,从字里行间也能看出,英国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做生意,朱聿鐭当然是不会反对的,毕竟如今的大明就与后世的鹰酱一样,掌握着众多的‘核心技术’,产出来的商品不仅是独家的,而且还是等同于后世奢侈品的价格出售的。   这种可以合理合法的掠夺全世界财富的生意,不做才是傻子。   不过说到奢侈品,朱聿鐭也是突然有了想法,他打算过些日子,在四海商贸公司的产品之中,挑选出来一批质量最上乘,做工最精细的产品。   不分产品,不分货物种类,所有商品中全部挑选出来一到三种最好的,然后给这些货物打上皇室专供的旗号,在本就是奢侈品的价格上,再次上一个大台阶。   朱聿鐭并不觉得自己良心大大的坏了,反而觉得这样做,是十分的有同理心的做法,毕竟普通的奢侈品,已经无法满足越来越多从海外殖民地中野蛮搜刮,而变得数量急剧庞大的土豪阶层的显摆需要了。   他们急需要更加品质上乘,与众不同的奢侈品来彰显他们的尊贵身份,而这一点,恰恰是朱聿鐭能够满足和帮助他们的。   这事也不需要朱聿鐭多操心,毕竟只要他将这个想法告诉江南那边的实际操纵者们,这些最擅长的便是整治人的官僚们,绝对是能给他交出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卷的。   至于互派使者建立使馆,方便联系什么的,都全是虚的。   来自于后世的朱聿鐭,虽然不知道那个智商爆表的家伙的家族出身,所以无法精准捕捞,但是他却是知道大的世界局势的。   他清楚的记得,在未来的一两百余年间,就算抛开那个智商爆表的家伙,英国其他各种学家会层出不穷的出现,科技理念和制造实力会渐渐的领先全球,进而成就日后庞大的日不落帝国。   因此,提前派人混入英国就是十分必要之事了,任何英国大的学术成果,这些明面为使者,暗地为间谍的大明使馆人员,便是整个东方最早的见证者。   只要他们能源源不断的将英国的成就传回国内,与国内同样即将开始的科技研究相互印证,就能保证大明就算不处于世界顶尖地位,也绝不会落后任何国家多少。   科技的进步才是国家实力的保证,大明这体量在这里,只是不是落后太多,哪怕稍稍落后一些,但是人海战术依旧可以将任何挑战者给撕成渣渣。   二战之时的毛熊就是最好的例子,尽管武器先进程度上落后汉斯猫一个层次,但是在爆兵之后,依旧是生生将各种黑科技层出不穷的汉斯猫给直接淹死了。   “大皇帝陛下,您之前提到所需要的各类人员,外臣也已经寻来了一批,如今正在贵国京城之中等候陛下的选拔。”   眼见这皇帝有些出神,瓦尔克赶紧开口,毕竟皇帝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他应得的报酬,皇帝也是时候给兑现了。   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抱歉各位。 第463章 倒计时   朱聿鐭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在给报酬的事情上,他并没有立即兑现,毕竟买卖货物是需要验货的,他不可能只凭对方一张嘴,便即全部答允下来。   具体的考核内容,朱聿鐭已经在准备了,虽然上学之时学的东西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但是零散的东西多少还记得一些,用来考核这个世代的所谓专家应该是足够了。   但为了不让瓦尔克希望,然后影响日后的人口买卖生意,朱聿鐭也给了对方一个定心丸,只要合格的人数超过七成,哪怕剩下的人都是无用之人,他也会每人付二十两银子。   在看过朱聿鐭拿出来的几何考核题草案后,瓦尔克一下子松了口气。   在大明也许这些考核题目已经是很难了,但因为大航海时代的影响,西方世界对于与航海密切相关的地理、几何、天文等课目上,在普及程度上已经开始大大的超越了大明,这些题目哪怕是他瓦尔克,都自信能够得到一个及格分了。   数学都是这个级别的,其他的科目估计难度也高不到哪里去,他还是很有信心让九成以上被绑来的人都拿到个及格分的。   这一次也是他考查大明皇帝需要的人才,或者说最重视的人才是哪个方面的人,这样也好方便他回去精准的绑票。   毕竟欧洲大陆上的草根们,已经被绑的草木皆兵了,而这些半桶水的家伙们,显然是不可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最好还是向那些已经在学界有了名声的大家伙,绝对能够卖一个好价钱。   当然,对于瓦尔克随船带来的航海地图与三桅战船的设计图纸,朱聿鐭虽然有些肉痛,但还是十分痛快的给瓦尔克结清了帐目。   不过想到是抢别人的钱来支付这笔机密文件的费用,朱聿鐭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毕竟这一趟来辽东,也不是白来的,虽然辽阳、沈阳还没有被拿下来,但是锦州一战,团灭满白旗大半,所缴获的钱粮物资,已经让朱聿鐭腰包更加的膨胀了许多。   “尊敬的大皇帝陛下,在航行向大明之前,可耻的荷兰人公然侮辱我国尊贵的国王陛下,因此我国议会也已经通过了对荷兰开战的议案,最早今年底,最远明年六七月间,我国便要向可耻的荷兰海上马车夫们开战,希望在东方,皇帝陛下也能履行盟国义务,向盘踞在亚洲的荷兰小丑发起战争,最起码也要牵制住他们的亚洲舰队,令之不能回援本国。”   在谈妥了双方的私人问题后,瓦尔克终于想起,自己还肩负着大英帝国使者的重任,再次取出一封国书,恭敬的递了上来。   根本不用看,朱聿鐭也明白,这是英国这个新崛起的列强,为了海上霸权开始挑战这个时代海上霸主荷兰人的战争。   而这一战的结果,朱聿鐭也同样清楚,那便是仓促之中荷兰人应战不力,最终战败,并且签下了和约,让大英帝国开始真正走向历史舞台。   不过这一战英国损失同样惨重,甚至完全可以称之谓惨胜,然后十年后,互相都不服气的英荷便即再一次开战,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英荷‘油画之战’。   因为极度嫉妒荷兰人在海上丰厚的收益,以及广袤的殖民地,大英帝国便借口荷兰人的一幅油画侮辱了他们的王室,然后便即悍然发起对荷兰人的全面挑战。   自多佛海峡,一直到美洲荷兰殖民地约克镇,英国人的攻势不可谓不猛烈,美洲陆战方面,英国大获全胜,从此世上没了约克镇,多了一个纽约。   但是这场不要脸的战争,最后却也以英国人完全丢了脸结束。   陆战中虽然英国拉着法国一起进攻,但是海战中,英国却被打的丢盔弃甲,荷兰人甚至一路追进泰晤士河,连伦敦都被轰击了。   对于朱聿鐭而言,荷兰人虽然不是什么好邻居,但英国人显然更不会是什么好哥们可言。   不过这并不代表朱聿鐭会选择袖手旁观,事实上,他对于控制了香料群岛的荷兰人,同样看不顺眼,如今有夺取巴达维亚,垄断香料生意的可能,他自然也不会错过。   在明知这一次英国注定会赢,荷兰人就算在亚洲被攻击了,也再没了集结主力报复的可能后,朱聿鐭十分痛快的答应了这份请求,表示大明现在就开始做准备,最多半年就可以集结好军队物资,大举进攻巴达维亚!   朱聿鐭的表态,让瓦尔克更是没口子的感谢,出使大明不仅让他赚的盆满钵满,更是十分圆满的完成了他的外交任务,心情自然是大好。   打发走了瓦尔克之后,朱聿鐭又一次得到了捷报,在歼灭满八旗主力之后,李定国乘胜追击,已经一举拿下早已经风雨飘摇之中的辽阳城,全歼城中的守军。   辽阳城破的消息,就在金声恒钓鱼执法的第二日便即传到了连山关中,原本还在咬牙坚持,与金声恒不断在连山关两侧矮山上消耗的清军,立即就开始了哗变。   原本一直听话的如同狗一般的汉八旗,毫无征兆的直接对着监军的满八旗便下了死手。所谓反水的狗咬起主子是最凶的,这一点在汉八旗身上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极为短促的突袭,关内仅有一个牛录的满八旗便即被杀的一个不剩,已经杀红眼的汉八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屠刀挥向了关内的满人,一个时辰不到,整个连山关内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满人。   在迎接明军入关后,这些汉八旗因为倒戈献城并没有被清算,但是却也被重新整编一番,再次随军出发向北,开始向主力军队靠拢,这些人的下场,注定也只是炮灰而已。   金声恒的动作还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是处于广宁的吴三桂,在得知满清主力大半被歼的消息后,吴三桂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数日内连破数城,将整个广宁卫全部纳入腹中。   而且因为知道这一次他坐观满清主力南下攻打皇帝行在,并且纵容两白旗南下增援锦州战场的行为,必然会极大的触怒绍武皇帝,这一次他是完全是豁出动了,拿下广宁卫全境后,连休整都来不及,直接全军出动,第一时间便攻向沈阳,试图将功补过。   此时的明军,已经如同三个巨大的铁臂,从广宁、辽阳、赫图阿拉方向,向着沈阳包围而来,满清的灭亡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之中。 第464章 迫在眉睫   在明军不断的高歌猛进之时,草原上如今也是全部乱了套。   在失去了满清的压制之后,草原上的势力格局,也在快速的变化着。   首当其冲的便是满清的铁杆盟友,蒙古科尔沁部。   在蒙古最后一任黄金嫡系林丹汗败退之后,科尔沁部就一直占据着漠南草原水草最丰美的辽河套草原这块精华之地,并且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日渐壮大着自己。   这一块肥肉,自然格外的令其他蒙古部落眼红,之前因为满清的压制和恐怖的战斗力,没有人敢将这种念头给表现出来。   但是如今满清步步后退,一败再败的情况下,有小心思的蒙古部落也开始越来越多了。   甚至原本跟科尔沁穿一条裤子的朵颜草原上的十数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如今的态度也开始暧昧起来,虽然还没有人敢直接动手,但显然已经开始拉开与科尔沁部的距离。   数日前锦州之战,满八旗主力大败被歼的消息传入草原时,许多人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在各路观战的斥候一一证实后,这个惊人的消息也如风一般,快速的向整个草原传播开来。   第一个忍耐不住的便是察哈尔蒙古人,虽然他们被满清重点打击,并且多次肢解,但是林丹汗死去也就十多年的时间,别说老一辈的察哈尔蒙古人,就算年轻一代的蒙古人,也大半还记得这位最后的蒙古大汗。   作为黄金家族最嫡系的传承,短短的十多年,也根本无法让他们的凝聚力彻底被打散,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心中的仇恨彻底洗掉!   整个草原上,察哈尔人是最恨满清的蒙古部落,没有之一。   林丹汗被追的忧愤而死,林丹汗之子额哲投降后第二年便即暴病而亡,则是死的不明不白。   继承了察哈尔部汗位的是额哲的弟弟阿布奈,而这位同样极其仇视满清,自领了这个汗位之后,虽然没有过任何的反间,但却就再没有入朝觐见过清帝。   如今在满清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之后,阿布奈原本深藏着的仇恨与怒火,似乎遇到了最好的助燃剂,不可扼止的燃烧了起来。   在明军三路大军攻向沈阳之时,阿布奈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大肆派遣王庭铁卫,向被肢解分散在广袤的漠南草原上的部众传下金箭,命令他们立即向汗庭附近集结。   察哈尔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其中自然也包括着早就全神贯注的盯着察哈尔人的科尔沁部。   草原上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最信奉的便是丛林法则,眼见察哈尔人已经有了动作,为了杀鸡儆猴,也为了先发制人,科尔沁在绍武四年十一月,先一步集结了大军,浩浩荡荡的直接杀向了如今的察哈尔汗庭克什旦。   被肢解数次的察哈尔汗庭兵力只有三千余,根本抵挡不了倾巢而出的科尔沁部近两万骑兵,只能一路败退至渔都附近,再退就要直接穿越大戈壁,进入苦寒的漠北了。   不过这个时候,察哈尔各部已经开始陆续到来,当兵力达到近万骑后,一直被欺负打压的察哈尔人终于彻底的爆发了。   渔都一战,察哈尔万骑在浴血奋战,连绵鏖战两日后,依旧是大败而逃。   科尔沁人已经不是崇祯初年之时的科尔沁了,在满清的大力扶持下,科尔沁部的武器装备,已经与如今穷的只有破皮袄傍身的察哈尔部,出现了巨大的代差。   装备上的优势,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尽管察哈尔部更加的善战,更加的英勇,但是简陋的武器,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了科尔沁部的铁甲与精良的武器,尸横遍野之下,却也不得不低头。   科尔沁部得势不饶人,不断在后追击,阿布奈虽然愤怒欲狂,但却终究无计可施,只能不断的逃遁,再逃遁。   一直将察哈尔汗庭逼入大戈壁深处,担心老巢不稳的科尔沁部,这才心满意足的勒兵而回。   这是这么多年来,与察哈尔人争斗之时,唯一一次完全不靠外人,而取得的胜利,而且是极其辉煌的胜利。   科尔沁部一共伤亡只有两千余骑,但他们却是将大半的察哈尔部骑兵永远留在了战场之中。   这一战不仅大败了宿敌,更是成功的在草原上树立起了威望,原本还在蠢蠢欲动的草原各部落,一下子彻底的消停了下来,再无人敢于做出头鸟了。   在察哈尔汗庭远窜漠北后,整个草原上,也开始展开对没了主人,却应命而来的察哈尔部众瓜分的狂潮,完全称的上是一场饕餮胜宴。   但是科尔沁部虽然战胜了宿敌,让周边的恶邻们个个老实了下来,却依旧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这些恶邻们虽然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但愿意与自己亲善的部落,却依旧是寥寥无几,偶尔那么几个小部落,也大多是活不下去,想要来说两句好听的,混一口吃的腌攒货。   因为这些部落对于加入科尔沁部的兴趣是丁点也好,只是不断的要钱要粮,就差要女人的嘴脸,大多只是骗了几天吃食,便即被科尔沁人驱逐而走,任其自生自灭。   无论科尔沁部,还是其他的蒙古部落,都十分清楚一件事,那便是无论科尔沁人如今如何风光,也必须要面对另一个可怕的敌人的清算,那便是再次复苏过来的大明帝国的军队!   在满八旗彻底失败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已经再没有能够阻止大明再次踏入草原的脚步的人,他们什么时候到来,完全取决于满清残余势力能撑多久而已。   熬的过大明的清算,科尔沁人才算的上辉煌,若是撑不过大明的清算,那他就注定沦为草原上的一捧枯萎的杂草,彻底的消失在历史之中。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来自大明的清算的到来。   但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阿布奈汗的口才太过了得,竟然令漠北五部一改之前敌视察哈尔部的立场,竟然再次汇聚在了一起,共奉阿布奈为蒙古大汗,并且合兵近五万骑,倾巢面下,准备帮助阿布奈找回这个场子!   科尔沁这下也立即骂娘了,根本没有想到,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急竟然不是来自于大明,而是来自于北方…… 第465章 孝庄的怨恨   草原上的乱局,并没有影响到明军在辽东的攻势。   第一个到达沈阳城下的,并不是李定国所率的明军主力,而是吴三桂所带领的全为辽东子弟所组成的关宁军。   也许是一个轮回,辽东是在他们及他们父辈手中所丢的,第一个杀回沈阳的竟然也是这帮辽东人。   虽然吴三桂也清楚这般孤军杀至沈阳城下的危险性,但是如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有丝毫的犹豫,在间接性的坑了一把皇帝之后,他如今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皇帝拿下治罪的可能。   若是满清还强势之时,他或许还能在明清之间玩一下平衡,两边下游以保证安全,但如今大明重新崛起之后,再敢玩这种两面三刀的游戏,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虽然极其狼狈,但阿济格此时已经重新回到了沈阳,此时也正立于城头之上。   看着远处迎风飘扬着的‘吴’字大旗,与‘山海关总兵吴’的帅旗,阿济格只觉得百感交集。   这个老十四(多尔衮)临终前,还特意点出来,要他尽全力安抚,但他却一直看不上的吴三桂,此时对方兵临城下,他终于明白老十四的远见。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阿济格依旧派出了数波使者前去面见吴三桂,试图游说对方,重新回归大清麾下。   若是没有吴三桂间接卖了大明皇帝的事情在前,阿济格根本不会白费这般口舌,但是如今出现了苗头,他自然要牢牢抓住。   如果真能成功的说服吴三桂再次投降过来,只要让吴三桂在大明大军云集之时,突然自内部作乱,那大清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至少也比等死要强的多。   至不济,也可以通过这种游说,离间吴三桂与大明主力之间的信任关系,令得明军分出更多的力量用以防备吴三桂,不能将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大清身上,给大清更多的机会,无论是战是逃,都能多些助力。   但吴三桂显然是洞察到了阿济格的阴谋,根本不等这些使者入营,便即直接在营门外直接予以射杀,丝毫不给他们入营或者开口的机会。   眼见如意算盘落空,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阿济格,彻底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掐灭,开始集结军队,准备趁着明军大军未至,还有足够时间准备之下,直接弃城突围而走。   虽然阿济格想要拉拢吴三桂,但是在辽东与关宁军纠缠十数年之久,所产生的不仅仅是看不上眼,还有根深蒂固的偏见,阿济格对于吴三桂及其麾下的关宁军,其实是完全看不上的。   那么多年的交战,关宁军别说取得什么大的战果,就算主动出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且每次出动之时那副猥琐的模样,也委实让人难以生出尊重的情绪。   阿济格的这个看法,也是满八旗上下的基本看法,对于明军他们虽然已经有些胆寒了,但是对于关宁军,他们却依旧是带着蔑视的态度视之。   在这种心态下,尽管满八旗如今剩余的人数只有一万出头,而且大多还是被明军打的胆寒的败军,但是阿济格下令征伐城外的关宁军时,却依旧没有人畏惧,在连绵的将令声中,鱼贯出城,开始列阵。   整个沈阳城,已经没有多少居民了,尤其是满八旗的家眷,更是早早就开始了转移,向着更北,更加酷寒的地带迁徙。   城中除了旗丁之外,也只有一些老的走不动的,或者伤病在身,无法长途跋涉伤员才不得不留下。   这些人就算踏上道路,估计也会死在半道,既然左右都是个死,那还不如留在这城中,也能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不用再折腾自己。   除了这些自愿留下来的,还有一批被迫留下来的人,那便是孝庄太后与小皇帝,以及一些忠心耿耿,不愿意背离的御前侍卫们始终护卫在侧。   此时看着城中最后的大军悉数出城,满眼怨恨的孝庄这才稍稍得到一些自由,下令侍卫们收拾行囊,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但失去了大军的护卫,孝庄还是不敢自行逃离,靠她身边这寥寥百多名侍卫,一旦遇到规模稍大一些的明军,那便是死路一条。   孝庄心情复杂的听着城外已经开始响起的苍凉悠长的号角,心中却是百味杂陈,恨意始终充斥着她的内心,令她无时无刻不在备受煎熬着。   她恨阿济格,更恨之前带头背叛两黄旗站在阿济格一边的谭泰、刚林等人。   虽然刚林等已经战死在锦州战场之中,但是依旧无法阻止孝庄对他们的刻骨仇恨。   若不是他们,两黄旗何至于全军覆没于锦州,大清如何能够到了眼下的处境之中?   她们娘俩又何以处在这种鱼肉的位置上,在八旗主力尽灭,只有两白旗实力还在的情况下,她们娘俩的小命,完全就是在阿济格的一念之中,根本由不得她们有任何别的想法。   孝庄完全可以肯定,她们娘俩如今还能好好活着,并不是阿济格已经放弃了登顶大清的野心,更不是因为阿济格突然之间变得仁慈了起来。   而是因为作为这次大败的主要负责人,阿济格根本没有任何脸面和借口来进行篡位,甚至还隐隐在危急关头,将小皇帝推出去,代替他吸引大明注意力的主意。   毕竟比起生擒或者斩杀一位皇帝的功绩,拿下一个亲王的功劳显然是不可比拟的,留着一个小皇帝在身边,关键时候也是能够救命的。   这从阿济格死死扣着小皇帝不放,一直留在身边就可以看的出来,这阿济格已经学坏了,开始懂得玩心眼了。   因此对于城外的战斗,孝庄是一百二十个愤恨的,甚至她还不断的在心中默求漫天神佛,希望一战之后两白旗尽数覆灭于此,最好让那个惹人厌恶的阿济格也当场身死于此。   至不济,哪怕让两白旗元气大伤,对于孝庄母子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   虽然不可能就此摆脱阿济格的控制,但生存下来的希望也会变得大上许多,若能支持到科尔沁部的救援到来,那重塑大清正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在孝庄虔诚的默祷下,满八旗最后的主力与吴三桂部的交战,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466章 开战   在吴军面前,满八旗似乎再次找回了自信,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大军出城列好阵势后,尽管当面之敌是自己的三倍上下,但却没有任何的畏惧,直接全线压了上来。   实力保存最好的镶白旗留在中军压阵,已经被打残的正白旗残兵一千余骑,却是丝毫不拿吴军还存在着的数千骑当回事,不断的纵马驰骋于两军战前,极为嚣张的不断来回挑衅着。   吴军的反应与阿济格想象的一样,吴三桂似乎直接得了耳呜症,对于满八旗的叫嚣和骂阵,似乎根本听不到一般,大军猬集在一起,骑兵更是退至步兵侧后,丝毫没有任何应战的意思。   眼见吴军这副窝囊模样,满八旗齐齐发出哄笑声,心情的发泄着心中的蔑视和这段时日来的憋屈。   对于阿济格而言,这一战并不是非打不可,集结兵力出城准备一战,更多只是给已经士气跌到裤裆之中的满八旗,提振一番士气而已。   毕竟如今大清的本钱已经不多了,没必要为了消灭明军一路偏师,而弄得自身多受到不必要的损失。   至于这吴三桂,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收拾他,只要自己的军队安然撤退向北,那吴三桂就会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作战不力陷君父于危境,再加上如今拦截不力,数罪并罚之下,估计吴三桂也只有起兵造反,然后被无数大明军队群起围殴至死,这一条不归路可言了。   毕竟论起在大明的仇人,吴三桂可一点也不比大清少。   眼见如今八旗士气已经恢复不少,阿济格便决定见好就收,但在阿济格准备收兵而回之时,一直没有动作的吴军,却是在鼓角轰鸣声中,骑兵开始慢步而前,只是冷冷的盯着数百步外的满八旗,却并没有冲击的意思。   但是阿济格却是脸色一下子变得黑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吴军并不是没有出击的胆量,而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他阿济格给出的机会。   因为如今明军占据战略主动权,大清是处于战略退却的位置,吴三桂完全耗的起时间,可以耐心的等待着自己撤退的命令。   只要八旗开始撤退,阿济格绝对相信,吴三桂一定会趁机自后追击而来,若是一个不慎,撤退被吴军偷袭成了败退,那就乐子大了。   但眼下的吴三桂显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大清退他则衔尾追击,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若是大清不退,那他吴三桂就更不着急了,他可以没有丝毫损失的直接牵制住自己,轻松完成他拦截大清主力的任务。   更可怕的是,一旦拖到明军主力到来,那剩下的八旗,便是想退也无路可退了。   “也只能先收拾了这吴三桂了!”   在印证了多尔衮对于吴三桂这看重不是白来的事实之后,进退两难的阿济格,最终只能咬牙,在心中发狠道。   多尔衮不仅是表达了对吴三桂的看重和警惕,更是给阿济格指出了吴三桂的致命弱点,那便是吴三桂对于自身实力那病态的看重心态。   吴三桂是一个拥兵自重起家的军阀,更是从乱世之中摸爬滚打起家的野心家,他深知乱世有兵才是草头王的道理。   因此,对于吴三桂而言,保存实力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这也是他历次留下同伴应对考虑,自己永远一马当先逃跑的缘故所在。   这是优点,也更是缺点。   保存实力让他可以安然度过乱世,但是过于保存实力,也会造就吴军上下都形成一个观念,那便是遇强敌则退的原则。   这个原则也造就了吴军哪怕一开始势头再猛,却也无法持久的现象,因为军队习惯了欺软怕硬,一旦势头不对,吴军上下都没有强军所必备的韧性。   虽然吴军甲坚兵利,但却形成了一种进攻、防守皆不足,顺风仗时无可匹敌,逆境战中则是一溃千里的场面。   这也是历史上三潘之乱时,吴军一开始爆发力无匹,整个江南全部震动,但当清廷反应过来之后,吴军便即再也难以推进半步的原因之一。   虽然钱粮、人口、军队数量等问题是最重要的原因,但是吴军缺乏韧性也是一个致命的因素。   因此对于这一仗,阿济格的战略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打疼吴三桂,让他明白再继续战斗下去会得不偿失,那满八旗就可以体面的结束这场本不该打的战争,以最少的损失,赢得全军安然撤退的战略目的。   但阿济格却是忘了如今的吴三桂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尽头,已经容不得他有丝毫的退缩,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万丈悬崖一脚踏空的结局!   既然战略目的只是逼退吴三桂,那攻打兵力最强的吴军中军,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清军的阵势不断的调整着,原本居于中军的镶白旗也开始向左翼运动而来。   阿济格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准备先拿吴军的骑兵开刀,只要对方敢于应战,那便一战而灭吴军骑兵。   若是对方不敢应战,那便集中最优势的兵力,以最强硬的姿态,步战解决掉吴军右翼,然后再旋转席卷吴军中军,再以两翼兵力往复冲击吴军,直到对方不支后退,或者派出骑兵来挽回局面,然后重创其骑兵,以保障大军的撤退安全。   只要吴军没了骑兵,那八旗就完全失去了掣肘,无论进攻还是撤退,就将全部任由已心了。   号角声声之中,镶白旗全军开始缓缓策马而前,慢慢的加速着,在距离吴军百多步时,便即达到了最高速,就如同一柄厚重的屠刀,向着吴军压落而来。   与阿济格所想的一样,吴三桂第一时间,便即将骑兵撤退了下来,将之重新安排在步兵的保护之中。   在吴军上下开始严密戒备之时,清军骑兵中,却是突然冒出了数十股硝烟,这也是清军惯用的战术,以空铳引诱明军在射程外开铳,然后在明军阵地前处于白雾弥漫之际,突击而前。   果然,吴军十多年了也根本没有丝毫长进,眼见对方空铳连连,吴军的火铳兵,在紧张的情绪下,也同样扣动了板机,一排排硝烟不断的腾空而起,蔚为壮观。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就如同事先经过无数次演练一样,在阿济格蔑视的目光中,清军骑兵快速的接近了吴军阵列的右翼…… 第467章 突破   满八旗的进攻,这几十年来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战术简单却有效。   冲击吴军左翼的镶白旗一轮骑射而过,数十人惨叫倒下之余,吴军战线之中便即开始有些骚乱。   接着又是一轮骑射袭来,百多人倒下后,整个吴军阵线已经开始有些不稳了。   对于满八旗,虽然吴军如今的畏惧心理已经去了大半,但是根深蒂固的畏惧,却是不可能这般轻易消去,更别说他们的胆量还是来自于明军的不断胜利,而他们却从来没有打赢过一次,能够面对着满是心理阴影笼罩下的满八旗,还能立稳阵脚,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对此吴三桂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家丁不断的派遣而下,深入到一线去稳定军心。   在吴三桂的家丁不断的到达,开始担任督战队后,并且斩杀十数名最为慌乱影响军心的蠢货立威后,吴军右翼的骚乱这才平息了不少。   不过这也只是扬汤止沸,因为满清的打击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在奔行至数十步后,面对着吴军反击而来的箭矢,满八旗前锋披甲兵开始在箭雨中奋力加速,策马撞向吴军盾阵,在战马即将撞入吴军阵势之时,便即一个翻身跳下马背,听凭坐骑直直的撞将上去,在连绵的沉闷撞击声后,吴军阵线开始出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口。   沿着战马撞开的缺口,清军披甲兵已经起身执锐直接杀入人群之中。   这些锐士虽然个个身披两层甚至数层重甲,一个个如同坦克兵一般的不可抵挡,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但是吴军却是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靠着巨大的数量优势,不断的全力击杀这些锐兵,整个战线虽然混乱,但距离崩溃还为时过早。   但下一刻,这种脆弱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在这些锐兵之后,更多的马弓手前后脚到达,在锐兵们前进开始艰难之际,他们则是快速下马,在数十步内,给冲锋的锐士提供最快捷的火力支援。   随着这种直射的箭矢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一个个吴军小军官不断的被清军马弓手点名,不知不觉之间,吴军前线的基层军官死伤惨重,整个一线的军队开始失去指挥,陷入各自为战之中。   但是论起单兵能力,吴军显然无论是勇气还是战力,都有些弱于清军,时间不长,局势便开始崩坏,越来越多的前线吴军,开始在连绵的死亡下,精神都开始崩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畏缩不前,甚至有人还直接转身便逃。   这些逃跑的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被督战队直接当场斩杀,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   在吴军畏缩不前之时,锐兵的攻势更加的凶猛,而马弓手们则是冒险不断向前,迎着吴军不断的箭雨,不断的向前靠拢而来,始终为锐兵提供着强力的火力支援。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拼的已经不是武器装备,而是双方军队的韧性与牺牲精神,谁更能忍受的了死亡,谁就能力压对方,占据胜利者一方。   可惜的是,与满清打了这么多年的明军,大明军队从来就没有在军队韧性这方面胜过满清一次。   明明拼消耗是大明最有效的手段,但是明军却是次次都将一场场大战玩成了全军大赛跑。   吴三桂作为一直活到大清一统天下的军阀,自然是其中逃跑的冠军级人物,能成就这般的伟业,除了娘舅家的优秀遗传基因令之天赋异秉以外,后天锻炼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不过如今在这沈阳城下,虽然四面八方都可以随他逃亡,但吴三桂却是逃无可逃,他不逃还有生存下来的机会,一旦再逃,那等待他的就是天下虽大,却无他的容身之地!   眼见右翼已经不稳,已经彻底豁出去的吴三桂,再没了保存实力的想法,直接命令悍将高得节率三千悍卒发起反冲锋。   高得节作为吴军悍将,也不是浪得虚名,在右翼前锋已经开始出现溃败迹象之时,悍勇杀出,一路踩着逃跑军兵的尸体向前,凶猛的与突击而来,人数已经达到近千的清军轰然撞于一起,展开了惨烈的混战。   老实说,清军下马步战的兵力近千这个数量,就算在后方还有一千余马弓手的辅助进攻,想要取得快速突破吴军右翼近八千的兵力,在吴军斗志未失之前,也显得很不现实。   尤其是悍将高得节部的增援下,清军甚至无法再继续向前突破,反过来被高得节率部打的节节后退。   高得节不负他的悍将之名,身披重甲,手持重斧的他,以及他麾下人高马大,全部装备着重武器的家丁队,完全就是这些清军锐兵的天然克星,尽管他们一个个全身上下在片刻间已经被插满箭矢,但在重甲的护卫下,他们依旧生龙活虎,大斧根本不需要斩开清军锐兵的盔甲,巨大的撞击力就足以令这些锐兵中者立毙!   吴军的韧性完全超乎了阿济格的意料,但阿济格只是思索片刻便即明白了吴三桂的处境,这家伙是已经没有了退路,拼死也要立一个投名状!   但问题是阿济格可不想被人当作投名状给立了,他要的是安然撤退,但很明显的是,不先将吴三桂给收拾了,他就不可能得到安生的。   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以人的主观为转移了,无论阿济格战前如何想的,但眼下想要平安离开,就必须先将吴三桂给按死在这里,舍此别无他途。   既然只有一条路可选,阿济格也放弃了以少量损失取得最大战果的可笑想法,丢掉最后一丝幻想,开始全力对付吴军。   号令声声中,镶白旗开始全面压上,数千人下马步战,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无论高得节如何勇猛,也难以抵挡野战、单兵能力都要超过吴军的镶白旗的全力进攻,再一次被压制而回。   尤其是冷僧机,先兴罗什这些猛人接连下场之后,高得节再也稳不住阵脚,整个战线数处被突破。   而后续的吴军普通士兵,更加不是这些强悍的镶白旗旗兵的对手,只用了一刻钟不到,镶白旗便即全面突破高得节部的防御,将之快速分割为数块,接连吞噬掉。   而悍将高得节,更是在家丁队全面败北之后,来不及撤退,便即直接被数位白甲兵围殴而死,连首级都被人直接割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右翼前线已经兵败如山倒,到处都是崩溃而逃的将兵,整个战线已经乱成一团。 第468章 大败   清军的突然发力,令吴三桂根本来不及反应。   或者说右翼崩溃速度之书,令吴三桂根本来不及抽调军队上前支援,便即兵败如山倒。   突破右翼之后,镶白旗以马弓手压阵,主力再次跨上战马,开始从两个方面压迫败兵,令之在慌乱之中充当清军的马前卒,不断的向着右翼其他小方阵冲击而去。   最前沿的方阵,是吴军右翼最大的方阵,他们的败北,立即让其他小方阵吃不住劲了。   尤其是负责远程支援的弓箭兵,立即便即被败兵冲击的七零八落,没有丝毫迟滞的便即成了败兵中的一员。   数千败兵呼啸而来,右翼各个千余人的小方阵,根本就没有有效迟滞手段,更别说阻拦他们冲阵的能力了。   在败兵的冲击下,整个右翼的大大小小的方阵,很快便即接连被迫卷入混乱的败兵集团之中,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   当镶白旗已经开始迂回向吴军阵线之后时,准备从三个方向逼迫败兵冲击吴军中军之时,吴三桂终于扛不住这种压力了,原本宝贝的如同眼睛一般的骑兵,此时也不得不全面出动,迎向镶白旗而去。   同一时间,吴三桂开始不断的调兵遣将,中军不断的进行调整,各个小方阵开始汇聚在一起,组成一个个大方阵,同时弓箭兵也开始向中军集结,随时准备对于敢于冲击中军的败兵以毁灭性的打击。   吴军的骑兵出动,更是正中阿济格下怀。   因为阿济格虽然阵仗极大,但他的战略目标也仅仅就是吴军的骑兵而已,只要打残了这支骑兵,那清军的撤退就彻底安全,吴军步兵数量再庞大,也根本对清军形不成任何的威胁。   因此,当吴军骑兵终于不再装孙子,开始全面反击之时,阿济格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示弱,号角声声,令旗挥舞之中,更是全面发起了进攻。   残余的其他六旗兵马开始不断游走在吴军左翼,不断的佯攻,令左翼无法动弹分毫,无法支援中军。   而伤亡惨重的正白旗,则是不断的在吴军中军发起连绵的突袭,让吴三桂始终不能将所有主意力集中在右翼,以策应势如破竹的镶白旗大军。   在双方都迎击对方骑兵的心理下,镶白旗开始重新整队,暂时放弃了对吴军败兵的追杀,令之得以逃过一劫。   镶白旗对于这些败兵的兴趣并不大,这些败兵就算逃过现在,在没有再次整编之前,也完全是一群惊弓之鸟,根本无法在战场上起到多大作用。   而没了后面要命阎王的追杀,败兵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在吴军中军不断的喝斥下,大部分人远远绕开一个个方阵,只余下不多已经精神崩溃,直冲大阵寻找保护的士兵,纷纷被箭矢和方阵中的步兵,全部斩杀在阵前。   两军骑兵很快交战在了一块,人喊马嘶之音不绝于耳。   事实证明,心理上处于劣势的吴军骑兵,在参战之中的表现委实差强人意,明明人数上只是稍稍处于上风,但是一个回合之下,近八千的吴军骑兵,依旧在六千出头的镶白旗面前,败的体无完肤,损失更是高达千人之多。   勉强进行了两次对冲之后,吴军骑兵便即兵败如山倒,直接倒卷而回。   镶白旗在这一场战斗之中,才重新找回了绍武朝廷崛起之前与明军交战时的畅快感,虽然阿济格的命令只是重创其军便可,但是杀的兴起的镶白旗骑兵,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咬着吴军骑兵尾巴,痛快的打起了落水狗。   骑兵的窝囊表现,委实令吴三桂气炸了肺,但是更令他气愤的是,这些骑兵大败之余,竟然慌不择路,直接窜入步兵之中寻求保护,反而直接冲跨了吴军中军侧翼方阵。   这一下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不仅仅是这个方阵崩溃,原本战战兢兢躲在中军之后的右翼败兵,更是再次崩溃,无数败兵突然炸营,更是直接冲散了近在咫尺的两个方阵,让吴军中军彻底的混乱起来。   后续追杀而来的镶白旗,眼见有机可乘,更是没有半点撤退的心情,自三个方向不断的掩杀而来,令吴军的混乱更加的不可扼止,一个接一个的方阵不断的崩溃。   当败兵数量达到近两万时,整个吴军的大势已经再也无可挽回,整个中军彻底崩溃,无数败兵如巨大的浪涛一般,纷纷涌向左翼,希望可以得到同袍的保护。   但是他们却是忘了左翼兵力也就只有万余之多,在两万多败兵的冲击之下,涌向左翼根本就得不到任何保护,反而直接让左翼也开始出现连绵崩溃场景。   在中军大乱之时,吴三桂就已经明白,这一战他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胜利的希望,当下直接令家丁扔掉自己的大旗,直接选择跑路。   吴三桂大旗的消失,就如同一个信号,原本还在苦苦坚持的左翼大军,立即陷入无可挽回的绝望之中。   当吴三桂还未跑远之时,整个吴军已经全面崩溃,全面崩溃的吴军,开始了漫山遍野的大逃亡。   尽管阿济格已经不断的吹号命令军队撤回,但是一连串的大败已经让他的威信大失,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场面,更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满八旗的世界之中了,因此许多将领都是假装没有听到这号角声,只是不断的欢呼着,带领着部下不断的追杀,再追杀。   自朱聿鐭崛起后,八旗就象是走了霉运一般,处处都不顺利,一连串的大败,更是让原本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的满八旗上下,人人都弊着一口恶气无法发泄出来。   眼下终于有一个蠢货送上门来找虐,他们又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可以发泄心中怒火的机会,自然是不断的追杀,发泄着心中积蓄已久的郁气与愤怒。   这一场追击战,一直持续到天色渐黑这才结束,数万吴军在愤怒的满八旗不断追击之下,损失极其惨重,遗尸数十里,幸存的人,更是大多都丢弃了所有的盔甲武器,人人都似难民多过于军队。   在清军不断的追击之中,他们却是没有发现,一支军队已经自南而来,正在快速的接近沈阳城。 第469章 遭遇战   在满八旗开始展开全面追击之时,明军主力已经从两个方向,向沈阳方向急进而来。   锦州一战,为生存而战的满八旗最后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亡命而前的下,无论西营还是闯营骑兵均损失惨重,而负责拦截的何穆部,更是被打的半残,所部万余人及辅助的骑兵师五千余骑,战后都只剩下一个零头。   两部加在一块生还者包括轻伤者在内,已经不足七千人,尤其是骑兵师更是打的只剩下一个骨架千余人,已经不能称之谓惨胜,完全就是两败俱伤。   一战过后,明军负责歼灭战的近六万的骑兵最后整编时,只余下了四万出头,可见这一战之惨烈程度。   这般的惨胜,虽然挟大胜之威轻松拿下辽阳,但李定国向北的步伐不得不停留了数日,让全军休整数日,重新压缩编制整顿。   也正因为整编的原因,这才让吴三桂部抢在明军之前到达沈阳,而明军却是没能形成夹击之势,让吴三桂变成了孤军深入之势。   不过就算是孤军,吴三桂大军的数量也是满清残余军队的数倍之多,但一日不到便即败的如此凄惨,也委实出乎李定国的预料。   原本他是想通过吴三桂消耗一番清军的军心士气和兵力,然后等明军从容恢复一番,再趁吴清两军打的两败俱伤之时,大兵突进,对满清残余军队形成合围。   这个想法是好的,理论上也有极大的可行性,但在李定国率先数万骑兵先行之时,却是根本没有料到,吴三桂会败的如此凄惨,原本的合围之势,直接变成了一场遭遇战。   因为任良朋与王得仁部在锦州一战时,损失极小,军队编制完整,因此也成为了明军这一次向北推进之时的先锋军。   在任良朋携同王得仁部,向北快速挺进之时,却是直接一头撞上了吴军向南溃退的败兵。   好死不死的是,这些吴军眼看任良朋打的是明军旗号,在极度的恐慌之中,竟然直冲任军而来,希望得到明军的保护,躲过后面如狼似虎一般的追兵。   这种直冲本部的行径,别说任良朋与吴军本来就不熟,而且对方逃亡之时,旗号什么的都丢的差不多了,根本就分不清他们是难民还是军队,就算是真正的同袍,也不可能任由他们这般行事。   混乱的败兵,别说阵势,连起码小队的组合都没有,所有人都跑的乱七八糟,整个战场前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群,将骑兵前进的道路几乎全部堵上。   眼下停止军队,放过败兵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而且一旦停下,汹涌而来的败兵,直接就能将自家骑兵给冲的七零八落。   “算你们倒霉!杀!”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但是只听那用汉话不断凄厉的哭喊声,任良朋也知道这些人应该不是满清一路的,但是他却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直接抽出武器,猛的一声大喝,当先冲锋而前。   “杀!”   主帅打出攻击的旗号,麾下的骑兵就更没有任何顾忌,‘锵锵’之音不绝于耳,万骑齐齐爆喝一声,加速冲击而前。   眼见前方的明军不仅没有救援的意思,更是齐齐抽出武器加速前锋,吴军败兵无不大声的咒骂起来,但是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机灵一点的立即跳入道边的沟壑里,太慌张的人,则是依旧乱成一团,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无数骑兵冲入人群,开始大砍大杀。   败兵稀松的状态,根本无法形成任何阻碍的效果,只要不挡在他们前路,明军骑兵甚至懒的动用兵器,直接便即纵马而过,将一个个不长眼的蠢货们,直接撞倒于马,任何敢于手执武器的,无不在骑兵呼啸而过时,首级一个个滚落一地。   可怜的吴军败兵,后面有满清铁骑的衔尾追杀,前方又有不分青红皂白,挡路者便即一番砍杀的自己人,委实如同风箱之中的老鼠,两头受气之余,更是损失速度快的吓人。   两股狂飙而进的骑兵,很快便即遥遥相望。   望着明军那鲜红的红旗,镶白旗追杀而来的骑兵则是个个脸上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那些在吴军之中大肆砍杀,只为了尽快与自己交战的骑兵,所有清军心中都是一片的惊悚。   明军与吴军之间的差别并不大,双方都是明军的制服与武器,甚至精良程度也不比明军要差,唯一的区别便是,明军是积极主动的求战,而吴军则是从来都是一副猥琐的挨打样子。   “全速前进,冲入明军之中,与他们乱战!”   几乎一瞬间,镶白旗中便即响起激昂的号角声,领军统帅更是直接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其实这也是不得已之事,大军追杀之时,建制都已经严重混乱,这个时候就算想要收兵,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毕竟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清军,在明军已经快要杀到眼前的局势下,再选择仓皇后撤,必然会被建制完整的明军追在后面,全部斩于马下。   而前进的话,却是还有极大的机会击败明军。   毕竟明军虽然作战顽强,但唯一的缺点便是骑兵大多都是入伍一两年的新兵,这些新兵也许团队作战极其犀利,但是一旦陷入混战,他们低下的单兵作战能力,就会直接暴露无疑。   因此如今对于满清最有利的,便是不留后路的再次冲锋,与明显阵势也已经因为败兵而开始散乱的明军,展开一场乱战,以过人的单兵能力好好教训一番明军。   可惜的是,镶白旗统军将领却是忘记了如今的镶白旗分散在广阔的究竟之中,根本就无法做到如臂使指一般的通畅指挥。   虽然他的命令通过号角传达了下去,但是命令却不仅仅需要号角,还需要旗帜的辅助,而这一点他根本无法通传到全军。   更不要说,镶白旗在锦州一战之时,再对上明军时,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对于命令,他们有的迟疑,有的跃跃欲试,有的直接前部,更有的则是立即拉马后退,拉开距离。   整个镶白旗,根本就没有统一的行动,只有在统军将领冷僧机周边近千骑确认了旗号与号角声,开始放马前冲。   而周边的镶白旗骑兵,则是反应不一,也根本形不成任何的冲击力,只是如同散兵游勇一般的悍勇之辈,向着明军对冲而来。 第470章 追击   对于清军的冲击,任良朋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即拉下头盔上的面罩,速度丝毫不停,继续向前冲击而来。   随着任良朋的领衔出击,明军帅旗开始随之向前倾斜,这是总攻的命令,原本就依旧保持着建制的明军,各级将领随之开始应旗,然后明军在山崩海啸一般的杀伐声中,万骑齐发,向着清军迎击而来。   若是换了明军其他骑兵,估计对上镶白旗这种乱战,也许会手忙脚乱,在混战之中吃上一个爆亏。   但是这却并不包括任良朋的麾下与朱聿鐭麾下最强骑兵龙骑兵这两支骑兵,龙骑兵是全军挑选出来的悍卒组建而成,是非老兵不要的存在,无论是列阵而战,还是单挑能力,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而任良朋麾下则是另一个极端,所谓兵强强一个,将勇成雄师,说的就是任良朋及他的部下。   任良朋自绍武元年开始,便即远离后方,一直战斗在满清最核心的京畿地区,数年间大战小战不断,无数次战斗、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手下骑兵,绝对不是训练场上的新兵所能够比拟的。   他麾下的骑兵绝对可以与龙骑兵相提并论,或者说论起骑战,龙骑兵只要不动用火铳齐射,论起单兵能力,龙骑兵也不能盖过他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又占据着绝对的数量优势之下,怎么可能会畏惧于一两千清军骑兵的挑战,根本无需加速度缓慢,对阵形要求极高的骑墙阵,完全可以用对方最擅长的方式硬撼对方!   随着明军山崩海啸一般的冲天杀伐声,明军整齐的拉下头盔上的面罩,一张张狰狞的鬼脸遮盖住了他们的面孔,只余下那一双双似乎不带人间烟火气,没有人类感情的眸子。   这种防护面罩,在大明军队中也仅此一家,因为无数次战斗中,在精良的盔甲保护下,士兵们身体中箭并不会有太大伤亡,但是一旦面孔中箭,就无不非死即残,这才造就了面罩这个防护东西出来。   原本只是一个保护面罩,但是随着任良朋在京畿活动越来越频繁,战果越来越大,鬼脸军的名声也渐渐在八旗之中传扬开来。   而很显然的是,眼前的镶白旗完全是识货的,一看到这独有的标志,许多人已经开始心中打鼓,再一看这人数,原本还在犹豫着是不前行的镶白旗旗兵们,则是根本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即直接调转马头,开始直接逃跑。   “是鬼脸军!”   正信心满满准备展开一场混战的冷僧机,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子便即渗了出来,不由的失声叫了出来。   作为镶白旗的一员,数年间,与天津的明军碰撞的次数绝不是少数,冷僧机与任良朋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甚至比一般人更加懂得这鬼脸军代表着什么。   原本这支骑兵只是依赖着呆板的骑墙阵,正面作战之时,虽然八旗击败他们虽然要花点功夫,但却并没有悬念。   但随着大清军队不断的压迫,明军不断的收缩兵力后,在运河上水师隔绝双方之后,明军被压迫到极限之后,便即开始猛的反弹起来。   当某一天,这伙明军不知为何全面戴上了鬼脸面罩,然后便即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支军队从一开始的不断战败,到慢慢的开始绝地反击,小规模多批次的不断出击,却是越打越强,越打越是难以应付。   只是一年不到,这支军队的数量便即再次超过五千,然后便开始疯狂的四面出击,完全就是以战场为载体,以生死栽汰老弱,慢慢在战火之中成长了起来。   沙河口,鬼脸军两千骑兵大败三千蒙古铁骑,更是将一个甲喇的正蓝旗骑兵吓的不战而逃。   最辉煌的一战,便是他冷僧机亲历的杨村一战,三千鬼脸军正面击败他的四千镶白旗,虽然对方是占了地形的优势,但是对方强悍的单兵战斗力,却也是让冷僧机从此深深牢记。   在京畿数年,鬼脸军与八旗各旗基本都放对过,在数千规模的骑兵战中,在领头的那个青面獠牙将领带领下,鬼脸军从来都是胜多负少。   无论八旗再如何傲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只要兵力不是占据绝对优势,对上鬼脸军,无论哪一旗都难言必胜。   但是无论他再骂晦气,也改变不了其部已经前冲的结果,毕竟这个时候逃跑,那只会死的更快。   两军很快便即撞在一起,与冷僧机暗地里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对方只是假冒的想法,直接彻底被破灭。   鬼脸军虽然没有形成骑墙阵,但是他们的单兵攻击力,却是完全与之前所经历的一样,极其的犀利!   尤其领头的那个青面獠牙鬼将,依旧是那熟悉的西方,熟悉的操作。   一杆马槊上下翻飞,就如同飞舞的蝴蝶,虽然看起来极其的赏心悦目,但却是死神的镰刀,一旦被沾到,那便是非死即倾向于。   在他的带领下,明军毫不费力的直接将那直冲而来,但是明显已经有些胆怯的千余骑直接淹没,直接对冲而过后,这千骑剩下的人已经只有少半。   而那些散兵游勇,则是一冲而过后,便即再也找不到几个人影,直接消逝在滚滚马蹄之下。   无论冷僧机愿不愿意,这种场面下,他也只有调转马头,直接带着十多个亲卫逃之夭夭的下场。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几近天黑,冷僧机又离的较远,战场上又到处都是调转马头,回头狂奔的镶白旗骑兵,他并没有成为战场上的明灯,混在已经开始混乱的镶白旗之中,直直的逃将而回。   毫不费力的击败镶白旗,任良朋军队并没有停止,而是死死的咬住败退清军的尾巴,极其凶猛的追击而前。   沿路都是清军的惨叫声,大战超过两个时辰,又追击了十数里的清军战马,明显都有些疲累不堪,再对上战马状态较好的明军时,都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鬼脸军不断的接近着距离,将那一个个背对着自己的清军斩落马下,不断的狂飙猛进,扫荡着眼前的一个个敌人。   在鬼脸军越过这一片混乱的战场后,却是惊奇的发现,沈阳城下的清军数量并不多,尤其是镶白旗直冲而入的军营之中,更是看不到有几个兵丁把守。   显然,清军已经空军而出,全面追杀吴军败兵去了。   “活捉阿济格!杀!”   眼见有便宜可占,尤其是营中那高高的摄政王旗,任良朋本就是一个悍勇之辈,此时又哪里按捺的住,再次发出兴奋的咆哮声,追着镶白旗败兵的尾巴,便即杀入清军大营之中。 第471章 惊人的消息   明军的到来速度之快,委实令阿济格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在他看来,明军主力无论如何心切,三日之内也是无法到达沈阳城下的,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转移。   本来他这个估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李定国的主力如今依旧还在辽阳城中,因为建制重组的问题,还无法成行。   但是任良朋却不一样,他的军队根本没有这个需要,他的目的也并不是与清军残余军队直接决一死战。   李定国给他的命令,也仅仅是让他作为先锋到达沈阳城下,与已经急行军至沈阳的吴三桂部汇合,将清军死死的牵制住,等待主力大军到来,然后彻底一锅端掉。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任良朋还未至,吴军便即一战而溃。   而兴高采烈的追杀吴军的清军,却是意外的与明军先锋来了一场遭遇战,更可气的是,竟然还打输了,反而让明军先锋追着清军败兵到了大本营之中。   虽然清军的斥候在发现明军的第一时间,便即掉头回来报信,但奈何镶白旗的抵抗实在是太过于水了,竟然连一个照面也没有抗过,弄的斥候前脚刚到,还没等他将情报送上,便即看到自家的败兵也后脚入了营。   最可怕的是,跟着入营的还有一大帮子的杀才,过万明军骑兵已经尾随而入,在阿济格震怒之中,明军已经开始在营中纵横驰骋,见人就杀,直奔着他的帅帐而来。   阿济格极其狼狈的逃离帅帐,直接便打马便逃。   不是他不抵抗,而是如今营中兵力极其空泛,只有正白旗那一两千的人马护卫,连自家败兵都无法阻挡,就不用说尾随在后的明军大军了。   一场乱战,两白旗之中的镶白旗本来是绝对主力,但却又因为是新败之军,已不可言勇,甫一交手便即被明军杀的毫无招架之力,再次崩溃而逃。   镶白旗一败,单靠正白旗努力截杀,却是根本无法阻挡住滚滚而来的明军骑兵。   不到一个时辰,正白旗便即被明军杀的无法招架,眼看再不逃,就会被明军从两翼迂回给彻底包围歼灭,剩下残兵败将再无斗志,也化为败兵,与镶白旗一道,直接逃的漫山遍野都是,清军大营便即全面失守。   虽然是夜晚,但是任良朋依旧不死心,直接点起火把穷追不舍,不肯放过这最后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那便是抓到满清摄政王阿济格,彻底结束辽东战事。   在明军全军出动四处追击溃逃的清军之后,沈阳城却是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无论明清任何一方,都没有入城的兴趣,完全是一处灯下黑。   任良朋不知道的是,沈阳城中满清的小皇帝和孝庄此时正在瑟瑟发抖,原本白日间阿济格大破吴三桂时,孝庄还在不断的咒骂阿济格委实是狗屎运惊人,以少击多,竟然还打出这般的辉煌大胜,让她心中让阿济格与吴三桂两败俱伤的想法,彻底破灭。   但是当阿济格真的打了败仗,两白旗生生的在她面前彻底崩溃时,孝庄却是再没了之前想象中的幸灾乐祸,而是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寒。   如今城外大败,城内的人心也是惶恐难安的,尤其是孝庄母子俩,更是觉得天都似乎要蹋下来了一般,在皇宫之中,母子俩都是有些瑟瑟发抖,生怕下一秒就听到明军已经撞开城门,杀入城中的消息。   但是她显然是有些多虑了,任良朋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在满清大军驻扎于城外,已经做好随时开溜准备之下,满清的皇帝竟然还会在城中待着。   因为在任良朋的印象中,这个时候满清的皇帝与太后竟然还在城中,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毕竟对方完全就是那一副老鼠胆,毕竟之前的北京就已经让他看明白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在明军还未杀至京城之时,便即提前逃之夭夭。   更别说眼下满清主力已经尽没,剩下的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支撑的住这沈阳城,只要大军一到,清军残部要么与城共存亡,要么就是赶紧逃跑才是正路。   因此,此时的任良朋的眼中也只有阿济格一人而已,根本就没有多向黑灯瞎火的沈阳城多看一眼,更不可能知道,他与这波天的功劳,就这般擦肩而过。   相比于任良朋,王得仁虽然人称王疯子,但显然在疯狂这一方面来说,他还是比不上任良朋的,因此在随着任良朋追了一阵后,王疯子觉得这黑灯瞎火的追击,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便即开始收拢自己的本部,准备先一步回沈阳。   他与任良朋并没有什么上下级的关系,虽然这姓任的是皇帝老儿的心腹爱将,平时需要让着任良朋一些,但却并不是说他就必须听对方的,尤其是对方这会儿犯浑之时,那就更加不需要。   但是这种环境下,想要收拢全部部下,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大军一旦开始追击,建制什么的自然的乱成一团,更别说这已经入夜时分,视线不好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   努力了小半个时辰,王得仁也只是收拢了一千出头的本部骑兵,其他人则是已经在追击之中,彻底脱离了中军的指挥了。   虽然手中只有千多骑,但是王得仁却一点也不担心会遇到麻烦,这小半个时辰等待之中,他也抽时间审问了一番俘虏,已经弄明白满清如今大军主力就是两白旗,其他各旗残部合在一起,也只与一个元气大伤的正白旗相提并论。   如今两白旗已经大败特败,剩下的各旗残部必定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不被他们给偷袭了,那根本就无须担忧军队的安全问题。   正当王得仁挥挥手打发这些个俘虏下去,然后准备施施然的率军回返沈阳,先行占领这座满清‘盛京’,给自己多添一点功劳之时,一个俘虏却是会意错了王得仁挥手的意思,以为这是对方觉得自己一行人交待的情报没有价值,要将自己等人处理掉了。   生死之间,这个俘虏为了活命,号哭着膝行上前几步,向王得仁禀报一个惊人的消息。   满清的皇帝和太后以及部分皇子与格格们,如今并没有离开沈阳,依旧在城中! 第472章 琢磨   “此言当真?”   这个消息,让原本意兴阑珊的王得仁立即瞪大了眼睛,不由分说的抢上几步,一把揪住这个俘虏衣领,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   “千真万确,这不仅奴才知道,别的人也都知道。”   这俘虏虽然被凶神恶煞一般的王得仁一把揪住,但却并没有丝毫害怕,他知道他赌对了,无论如何,眼下小命是一定保的住了。   当王得仁的目光移向其他俘虏时,其他人连忙点头称是,甚至还有一两个明显知道的更详细,连皇帝身边还有哪些重臣,都一一说了出来。   “哈哈……”   王得仁此时再无疑虑,整个人如同癫狂一般的笑了起来,心跳更是不可控制的剧烈狂跳了起来。   王得仁做为首批直插满清心脏的明军将领之一,原本也注定会是功劳薄上最显眼的人之一。   但是这数年来,有一个比他更疯狂的任良朋珠玉在前,他的存在感便即一直极低,无论是残敌数量,还是作战的功劳大小,任良朋都依旧死死的压了他一头,令他一直都处于极阴影之下。   而如今,这个状况终于看到了改变的契机,他王得仁扬名天下的机会,就这么摆在眼前了!   追杀几个败兵算个屁,拿住鞑清的皇帝与其他重臣,这才是通天之功啊!尤其是这鞑清皇帝身边只有区区数百护卫之时,这完全是天要降大功于他王得仁啊!   强压着心跳的激动,王得仁立即下令斥候包裹马蹄,全部齐出,借夜色掩护监视沈阳四门,重点盯着西门与北方,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即飞马回来相报。   同时,他也立即派人向东北方向追赶任良朋,告诉他这个惊人的消息,让他立即停止追击,全军回返抓拿鞑清小皇帝。   这当然不是为了让任良朋也过来抢功,事实上,王得仁也知道这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因为任良朋一旦开始追击,根本就难以寻到他的踪迹。   就算他的使者十分顺利的找到任良朋,告诉他事情缘由,然后任良朋立即收兵回返,最起码也需要一两个时辰了,而这个时间段内,他王得仁估计早就将事情给办完了。   通知他一声,也是为了事后好解释,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无论谁也无法指摘他抢功一事。   激动之余的王得仁也不敢大意,立即拿来沈阳附近的地图,开始在地图上不断的审视着。   眼下沈阳城虽然没有被攻击,但小皇帝趁夜逃跑,绝对是板上钉钉之事,甚至对方也不敢多做耽搁,否则明军一旦收兵而回,他便想逃也逃不了。   清军败兵大多是向东北方向逃遁,明军主力追击的也正是这个方向,如果鞑清的皇帝和身边的文武重臣脑子没被门夹过的话,一定不会走东北方向。   向东也不安全,虽然王得仁是知道正东方向没有多少明军的,但鞑清之中谁也不清楚这事,因此向东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   至于向南,那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兵慌马乱,更是随时都会撞上明军主力大军,疯子都不会这么选择的。   那最有可能的便是自西门而出,经平虏保入山,则是安全许多,而且更重要的是,只要越过山口,他们便可以进入满清铁杆盟友科尔沁部寻求保护。   但却也不能排除满清之中有能人,敢于冒险出东门而逃的可能,虽然这个可能性极低,却也不能不预防一二。   在确定了以西门为主的伏击策略后,王得仁便即下令全军熄了火把,全军马摘铃上笼头,并包上马蹄,扔掉一切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将兵衔玫而进,静悄悄的向着沈阳西门而去。   在王得仁带着千多本部摸来之时,沈阳之中的孝庄与小皇帝等,也已经定下了撤退策略,那便是开西门而遁。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越过山口去投科尔沁部,眼下大清大败特败,最后一点家当也已经败的凄凄惨惨,已经完全是穷途末路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危险起来。   科尔沁部虽然与大清是铁杆盟友,但这个时候他们会如何做,谁也料不到,最有可能的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打包送给大明,以换取科尔沁部的未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已经主宰大清近十年的孝庄已经完全是一个成熟的政客了,她当然明白索尼所说并不为虚,甚至是极有可能成行之事。   政治人物行事从来就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她父亲都可以在大清如日东升之时,将他的妹子与两个女儿打包送给皇太极侍寝,那如今他兄长将她母子打包送给大明,换取全族一条生路,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可言。   与王得仁一样,孝庄母子出城之时,也完全是悄悄进行,不打火把,没有仪仗车驾摆谱,数百人中除了孝庄母子骑坐于马上外,其他人都是牵马而行,静静的离开沈阳城。   虽然孝庄母子等人已经足够的安静和小心了,但是这么大规模的清兵出城,却是根本无法瞒过早就等候着的有心人的眼睛。   夜色太暗,只能隐约看清人的轮廓,根本无法辨认出是不是小皇帝一行人,但是斥候们却根本无法检验,两骑从两个方位,悄悄的消失在西门外,去通报正在赶来的王得仁,其他人则是远远的坠在后方,监视着满清小皇帝一行的去向。   很快,得到消息后的王得仁便即加快了行军速度,快速的向着沈阳西门而来。   当王得仁部赶来之时,小皇帝一行人已经出城了小半个时辰,不过有斥候在后悄悄尾随,目标还并不曾被跟丢。   心急如焚的王得仁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直接让斥候在前带路,全军再次摸黑向前急追而去。   再行了数里,王得仁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鞑清小皇帝一行人,如今已经到达十方寺堡,因为小皇帝不擅长骑马,因此所部正在堡内休息。   王得仁不由得有些庆幸这小皇帝不擅骑行,行走不快,若是他们再打马向前二十里,进入宋家泊堡,那便就可随时进入辽北丘陵山区,到时数百人狂奔入山,那他就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眼下对方位置已经确定,王得仁反而不再着急,再次打开地图,仔细琢磨了起来。 第473章 围杀(二合一)   只是看了片刻,王得仁便即再次改变了行军路线,不再自后追击,而是绕道新城堡,悄悄摸向了宋家泊堡方向。   这时的他已经判定,鞑清已经没有向科尔沁部突围寻求保护的打算,他们的目的一定是进入辽北丘陵区暂时安歇,然后再折而向东北方向,汇合他们残存的族人。   深夜之中赶路,原本是最令士兵满腹牢骚,容易令军心动摇的举措,但是这一次,王军上下却是无一人有所怨言,甚至人人都眼睛发光,不断的摩拳擦掌。   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次的目的,是为了擒拿鞑清的皇帝,这种泼天之功,无论是谁都不会选择错过。   哪怕首功注定是老大的,但是却也会产生不少幸运儿,比如第一个抓住小皇帝的人,哪怕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他的功劳也无论如何不可能被忽略掉,弄不好一个爵位直接到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而小皇帝身边的重臣更是为数不少,就算抓不到小皇帝,抓到太后以后一众重臣其中的任何一个,他们的赏赐就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   因此,这哪里是赶路,这简直就是赶着前程而去,只看今晚谁会是那个最大的幸运儿了!   不到三十里的距离,清一色的骑兵的王得仁部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才到达位置,好在之前撒出去的斥候回报,鞑清皇帝一行人一直待在十方堡没有动静,让王军上下都安心了不少。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趁着这个工夫,王军上下快速的吃着行军干粮,利用一切时间恢复着自己的体力,补充着这一路的损耗。   当然最重要的是,给战马补充了精粮,以恢复战马的体力,确保作战之时,不会因为战马的体力问题而掉链子。   一切准备就序,剩下的半个时辰就显得极为难熬,人人都是目光不断的向着西南方向眺望,等待着他们人生高光时刻的到来。   到了子时时分,王得仁留在沈阳周边的百多骑兵准时开始也行动,不过此时他们经过两个时辰的收拢兵马,人数已经达到了数百骑,更是利用一切可用的物资,直接弄出来近两千的火把随行,一路沸反盈天,如同一条火龙一般的向着十方堡而进。   他们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便被十方堡内的清军斥候所发现,示警的铜锣声第一时间便即敲响,匆忙上堡墙察看的索尼,一看到那至少两千左右的火把,根本没有二话,立即下令全军立即上马,舍弃十方堡,护卫着小皇帝母子再次远逃。   若是换了数年前,两千明军若是这般明目张胆的过来,哪怕是护卫着皇帝,别说手中有数百最精锐的白甲兵护卫,就算只是普通的数百旗兵在手,清军也绝对不可能选择避战。   但眼下清军的士气已经跌到谷底,甚至对明军都已经产生了极大的畏惧心理,哪怕索尼这般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清军老将,也不敢轻易决战,直接便选择撤退。   清军的撤退方向正是宋家泊堡,只要是进入此堡,那清军无论向哪个方向突围,都是从容自在。   哪怕再不济,也可以弃马入山,在绵延的大山之中,让明军追无可追。   这原本也是索尼的目标所在,但奈何小皇帝生来便即娇生惯养,从来不曾这般长途骑行过,这次只是奔行出沈阳二十余里,便即大腿被磨的皮开肉绽,根本无法前进。   但原本的计划,只是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然后继续前进至宋家泊堡的,最后还是因为小皇帝连累带吓之余,直接在堡内睡了的原因,只能全部人马暂时停留在这小堡之中。   委实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本就觉得在这十方堡停留会极不安全的索尼,更是向沈阳方向加派了数倍的斥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直接反应到这里来。   眼下明军大举而来,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小皇帝的踪迹。   在紧急将皇帝母子叫醒后,根本来不及管那些还没有收拾好的文臣们,卫队立即护卫着皇帝向北而逃。   好在索尼提前安排好的斥候得力,在皇帝一行人出堡向北之后,明军依旧还在十数里开外,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追的过来了。   在汹涌的明军追兵面前,小皇帝此时也再没了之前的疼痛,全身都伏在马上,不顾战马的颠簸,不断的打马而行。   孝庄本就是蒙古人,骑马完全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的轻松自如,此时一直陪伴在小皇帝身边,不断的指点着小皇帝该如何骑乘战马。   就这般奔行了十数里,身后明军的追兵已经只剩下在身后的点点火光,前面又出现一个有些残破的城堡,丁字泊堡。   不过这一次不等索尼劝阻,小皇帝也没有入驻的兴趣,哪怕双腿再次火辣辣的疼痛,也一样没有任何停留,一声不响的埋头不断向前。   皇帝这般懂事,也是让索尼大为松了口气,开始喝令全军快速向前,不得有所延误。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索尼多说什么,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正处于何等的环境之中,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懈怠,全力护持着小皇帝等快速而前。   再地数里,地形已经开始慢慢变得崎岖不平起来,再摸黑向前,就明显是自找苦吃了。   而到了这个地方,已经开始进入山区范围内,心中已经松懈少许的索尼,也同意了麾下们点起火把赶路的要求。   一枝枝火把在不断传递的火种点燃下快速亮起,不多时,整个满清的队伍便即火光一片,将大军所在的道路照的一片明亮。   有了足够的照明物,清军前进的速度再一步加快了许多,道路虽然不再平坦,但是已经再不能对清军形成太大的阻碍了。   再这般行了数里,望着黑幽幽的前方,索尼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重,整个人也越来越焦燥难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渐渐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内。   索尼猛的叫停了队伍,多年在战场上养成的敏锐嗅觉,令他确信再向前,必然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但是夜晚之中,也根本无法辨认出当下的地势,也就无法确认危险究竟来自于哪个方向上。   “撤退!原路撤退!”   索尼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即快速下令道。   而事实也证明,索尼的直觉十分的准确可靠。   距离他们不足百步之遥的地方,便是静静等待他们到来的王得仁部,只要清军再向前行进数十步,迎接他们的便是连绵的弩箭,以及早就蓄势待发的明军骑兵!   眼看清军马上就要进入伏击圈了,却是突然停下,然后开始快速的前队变后队,王得仁心中叹息一声,明白自己伏击的计划就此胎死腹中了。   既然无法取巧,那便就只能来一场硬撼了!   尤其是事关鞑清的皇帝,不能用上弩箭也许是一件好事,否则一箭射死了这伪帝,肯定会令明军上下的功劳大大折扣。   随着王得仁总攻命令的下达,一连串响箭突然在安静的夜空之中炸响,得到命令的明军立即全线出击,从三个方向向着惊愕不已的清军疾冲而来。   尤其是王得仁,距离清军大军最近,更是几乎毫无迟滞的便即杀至清军面前。   预料之中的遇伏乱成一团情况并没有发生,这些护卫着皇帝的清军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虽然仓促之间应敌,但却并没有太多慌乱。   原本正在撤退的后卫队伍,立即停止下来,快速的以战马为屏障,形成了一道防御线,长兵器在马匹缝隙之中伸出,弓箭手则是立即弯弓搭箭,向着急驰而来明军呼啸而去。   声声惨叫立即响彻夜空,明清双方都有士兵惨叫着倒下。   清军因为在明处,在火把照耀之下,更似一个个的活靶子,在明军早就蓄势待发的弩箭下,人马均下一片片的倒下。   而明军则是自暗处来,清军只能向着发出动静的方向射箭而出,但黑夜之中的准确性,绝对难以有任何的保证。   后队这点兵马,根本难以形成任何有效的阻拦效果,在弓弩手将满清后卫军队凿开的口子中,王得仁一马当先的冲杀而过,数百骑呼啸而过,这些仓促之间形成的阻击阵势,直接被一冲而溃。   满清的断后军队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同一时间,两翼的明军也已经开始发动了起来,从数个方向对向着清军不断的发射着冷箭,数量虽然不多,但却是连绵不绝,并且准确率极高。   索尼二话不说,便即下令将火把尽数熄灭,然后命人在皇帝身边架上盾牌,趁夜向来路撤退。   这个时候索尼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无论向南还是北,他估计他都不可能过的去,唯一的生路也只有九死一生的辽河套,科尔沁部了。   但是这里却不是一个通行向科尔沁部的道路,丁字泊堡才有路口通向草原,而最好的出口却是十方寺堡,也就是他们原本休息的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别说撤退回十方寺堡,能不能安然撤过这段道路,逃至丁字泊堡,就已经是一个极为艰难的任务了。   熄灭掉了火把,明军来自两翼的暗箭准确性,果然直接断崖式的下降开来,但清军也不好受,尤其是小皇帝,几次都差点直接马失前蹄,被战马甩出去。   两侧有明军阻拦,背后的战斗却是结束的出乎意料的快,不足一刻钟,断后的后队一百余人,便即已经被一扫而空!   这么快的突破速度,索尼明白这次来的定是明军精锐,不可能是他期望中的明军二流军队。   但是他却没能在后卫部队争取的时间内,走出去多远。   眼见已经无法走脱,索尼索性不走了,直接跪倒在孝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禀太后,如今全军撤退已经不可能了,奴才已经选好五十精锐随驾护卫,请太后立即带皇上弃马入山突围!奴才带着其他人就在此死战,为太后皇上争取时间。”   顿了顿,不等孝庄回答,索尼便即跪倒于地,继续说道,“太后恕罪,还请皇上留下龙袍,奴才让人假扮皇上,为太后皇上争取更多时间!只是奴才再也不能护卫皇上了,奴才有愧,愧对先帝啊!”   说完这些话,索尼澎澎的叩了几个响头,根本不等孝庄多说,便即喝令亲卫们立即护送碰上孝庄母子入山,其他人则是快速围拢在索尼身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孝庄母子离开不足半刻钟,王得仁便即杀将了过来,一见到仗剑立于‘皇帝’身边的索尼,王得仁松了口气的同时,全身血液也开始沸腾了起来。   他是认识索尼的,知道这是保皇党的头脸人物,从来都不曾离开过鞑清皇帝身边三尺的重臣。   在昏暗又摇曳的火把光下,再一看对方身边的小皇帝,王得仁虽然觉得这货长的似乎有些早熟了,但是却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别的,已经双眼通红的盯着这个鞑清‘皇帝’。   “大丈夫封妻荫子就在今日!无分死活!杀!”   王得仁显然不是一个愿意让自己束手束脚的人,虽然活捉小皇帝的功劳更大,但是王得仁却并不觉得自家老大愿意要一个活着的小皇帝。   明军整齐的欢呼着,所有人都看到了身穿龙袍的‘皇帝’,所有人都明白今晚的头奖究竟是哪一个,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如同豺狼一般的凶残和贪婪。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明军直接展开了最疯狂的冲锋!   前排的明军根本没有减速,迎着无数的箭矢向前疾冲而来,然后凶猛的撞击在清军匆忙之间组成的军阵之中,挡在外围的战马,纷纷悲鸣着连连倒退,甚至有的战马直接被撞的骨断筋折,直接轰然倒地。   侧翼的明军则是不断用弩箭反击着,从旁支援着明军主力不断的冲锋。   在明军亡命的突击下,清军的的阵势被以最快的速度被冲撞而开,后续的明军更是直接迎着长短兵器跃马而入,凶猛的与守军近身厮杀在了一起。   满清皇帝护卫都是清一色的白甲兵,坦白说这些白甲兵的战斗力都是极为强大的,但是再强大的白甲兵,也无法阻挡已经处于半疯狂状态之中的明军。   眼见鞑清‘皇帝’近在咫尺,泼天的功劳就在眼前,明军上下根本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论起凶残,明军甚至更胜白甲兵一筹!   满脸疯狂之色的明军,在更加疯狂的统帅王得仁的亲自突击下,只是瞬间便即在白甲兵中撕开一个个口子,双方士兵直接刀刀见血,一瞬间双方便即倒下无数的人。   “杀!”   “杀!”   “杀!”   不仅仅是正面,两翼的明军也同时加入战团,凶残的明军从数个方面突入,冲天的杀喊声中,白甲兵的数量也如同烈阳下的残雪,快速的消融着。 第474章 冒牌货   虽然明军的攻势极为凶猛,但在索尼的统领下,白甲兵的抵挡却是极为顽强,更是半步也不肯稍退。   上千的明军,团团围攻数百白甲兵近一刻钟,却是依旧难以彻底冲开白甲兵的阵形,双方直接陷入胶着之中,鏖战不休。   王得仁能够收拢在身边的,都是他南征北战之余留下的百战老兵,是他嫡系之中的嫡系,武器装备更是丝毫不差于清军的白甲兵,也是他麾下战斗力最强的老底子。   这个时候对上白甲兵,完全就是针尖对麦芒,丝毫不落下风。   但是面对着同样的百战老兵,王得仁却是根本无法快速取得战果,哪怕明军中有他这样的悍将为锋矢也不行,几次突击,都被白甲兵硬顶了回来,甚至王得仁身上都多了大大小小的十数处创伤。   不过白甲兵的抵抗也就到了这个份上了,久攻不下的明军,终于将脑子中的疯狂消减了许多,尤其是王得仁,原本已经有些血红的眸子,终于在身上众多的伤口刺激下,慢慢恢复了清明。   既然强攻不下,那便动用远程武器进行覆盖。   百多名装备了强弓硬弩的明军,再次在各级将领的喝斥下,重新拉弓搭箭,寒光闪闪的箭矢,如飞蝗一般的向着白甲兵们呼啸而去。   十数步的距离内,弩箭的杀伤力大的吓人,哪怕白甲兵身上的盔甲都是最精良打制而出的,也根本挡不住这种直射,劲道极其惊人的弩箭!   一轮箭雨落下,数十人便即发出连绵的惨叫声,倒地不起。   但是下一次射击时,效果便即大打折扣,虽然清军并没有装备厚盾等防护物,但是死去的同袍尸体,却是成了他们最好的盾牌,将死人顶在最外,也立即让明军的弩箭杀伤力大大降低。   白甲兵显然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老好人,在稍稍稳定住阵形后,清军的报复也同时到来。   虽然黑暗之中无法清楚的看到敌人,但是大概方向,清军还是十分清楚的,只是十数步的距离,清军的破甲箭头,同样无物不破,无论箭矢飞向哪个方向都能让明军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声。   双方之间已经势成僵局,明军冲击的话,无论憾动白甲兵的阵形,相互对射,却又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只能不断的拉开距离,利用弩箭更远的射程不断的压制清军的反击。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一直等到明军的增援部队急匆匆的赶来,这才让胜利的天平开始急剧倾斜!   因为明军的增援部队之中,不仅有火铳兵,还有可以驮在马背上随军而行的虎蹲炮。   只有区区六七十步的有效射程的虎蹲炮,在明军之中完全就是个鸡肋,但在特定条件之下,比如如今正在相持之中的明清双方,却完全就是一个可以左右战局的杀手锏!   在六十步外架起了几门虎蹲炮,还不等装填,清军的阵形便即开始动摇了起来,谁都明白,若是再这般的停留原地,就只能在这小炮轰击之中,直接被生生轰死!   尽管明白这个时候进攻,也是九死一生,但是索尼却是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选择向前拼出一条血路来。   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幕索尼觉得极为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却是根本想不起来。   “进攻!杀光南蛮子!”   既然想不起,索尼索性不再多想,举刀向前虚劈,厉声下令道。   还剩下的两百余白甲兵,人人虎吼相应,这一刻他们再不是为谁而战,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生存而战!   在清军发起决死冲锋之时,虎蹲炮也陆续发出了它们的怒吼声,数颗孩童拳头大的炮子呼啸而出,无论人马都难以抵挡,直接在人群之中贯穿出一条血色胡同!   数颗炮子的杀伤力极其有限,一共也就杀伤六七人而已,真正杀伤力巨大的,是弩箭与火铳。   百多枝弩箭伴随着数十杆火铳呼啸而出,最前排的数十白甲兵,几乎被一扫而空。   但是明军的远程攻击,也就及此而止了。   无论是重新装填弩箭还是火铳,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好在王部明军,也不是数年前的明军,他们是敢于野战,也敢于与敌人刺刀见红的军队!   如今白甲兵终于离开了他们的乌龟阵,发起冲锋之时,队列更是已经开始散乱,原本就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明军,立即发出阵阵欢呼声,快速的迎了上来。   冲的最快的便是明军的骑兵,虽然这战场地形限制,战马跑动起来速度快不起来,但是骑兵在面对阵形混乱的步兵时,依旧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在白甲兵前锋与明军步兵轰然撞在一起,惨烈厮杀起来之时,明军骑兵也已经冲击而至,两百余骑呼啸而过,直接将白甲兵的冲锋队列给截为两半,令其首尾难应。   两百的骑兵对上百多白甲兵,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落后的白甲兵不断的在战马前被撞倒,或被来回的砍杀,他们的数量开始飞快的减少着。   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的倒下,索尼在悲凉之余,却是突然之间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场面,当时他还是一个半大孩子之时,所见的场景,也是在这沈阳城下不远处。   只不过一个是在沈阳西南的浑河,一个则是在沈阳城北的丁字泊堡。   明军最后那两支敢于野战对敌的步兵,他们面临的场景与今日何其的相似?!   都是被火炮轰击的只能选择弃阵而主动进攻,都是在进攻之时被优势的骑兵所劫杀,都是在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宁可毁灭也决不苟且的决心!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是八旗在进攻,浙兵与川兵在防御,而如今却是他带着满清最后的精华,皇帝的护卫白甲兵,在做最后的负隅顽抗。   这遥远的回忆来的快去的也快,并不是索尼不愿意多想,而是他的脑袋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壳,无边的黑暗快速的将他淹没。   僵局被打开之后,这最后两三百名白甲兵,明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即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但唯一令王得仁怒发冲冠的是,在将白甲兵全部清理后,望着被死死按住的这个穿着龙袍,但怎么看都已经三十开外的家伙,他立即明白自己被骗了,他抓到的是一个冒牌货! 第475章 擒获   虽然天色如今还没有蒙蒙亮,但是被戏耍了半夜的王得仁部上下,在巨大的落差感下,均是愤怒异常,直接将所有的俘虏全部就地解决,全军上下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即兵分数路,开始了追击。   虽然已经展开了追击,但是王得仁心中却是明白,这种追击最多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出来。   只是愤怒已经彻底将他的理智冲毁,立即展开不死不休的追击。   但是事情就是这般的有戏剧性,在王得仁怒发冲冠的冲击还不到一个时辰,远方便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似乎有两波人正在殊死的搏杀着。   王得仁心中一阵振奋,立即带着人全速而前,向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行的近了,借着已经开始蒙蒙亮的天光,王得仁惊喜的发现,数十人组成的小队伍,正在与数百骑兵亡命厮杀,而那数十人组成的小队伍之中,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还有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与他所寻找的目标惊人的一致!   不过此时的这数十人满清护卫队,已经死伤大半,而围攻他们的看着装倒似是蒙古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蒙古人想要抓活的原因,一直没有动用弓箭等武器,这才让这些卫士支撑到了现在。   不过蒙古人的战斗力明显有些不如这些护卫,虽然这些卫士已经倒下了近半,但在他们面前的蒙古人倒下的却是数倍于他们。   虽然这些满清最后的护卫都是精兵悍将,但是面对着十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也根本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随时都会有被突破防线,被全部斩杀的可能。   眼见刚刚飞走的鸭子又一次出现在面前,王得仁哪里还忍耐的住,虽然如今在他身边的只有两百余骑而已,但他却是毫无畏惧,举起手中的武器,就要下令冲阵。   就在此时,那数百蒙古骑兵也发现了明军的到来,原本在看到有军队突然出现之时,这些蒙古人还出现一阵的骚动,不过在看清楚明军的旗号后,这些蒙古骑兵反而欢呼起来,数骑打着白旗快速向明军驰来,似乎是有话要说。   眼见这情况有些不对头,王得仁按捺下立即进攻的想法,带着麾下慢步而前,等待对方的到来。   “拜见将军!奴才是巴林部头人阿机拜,我部闻听天朝已经起兵剿灭建州叛乱,我部便即立即召集族中青壮,希望能助天朝一臂之力,天可怜见,昨日我部出兵,却是突然遭逢建州奴酋西逃,虽然其部多有凶顽之徒,但我部依旧不避斧钺,奋勇而前,已经将建奴奴酋困住……”   眼见这货似有滔滔不绝的意思,王得仁立即将之打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你部打算如何?”   “我部打算活抓奴酋,交于大明天朝皇帝陛下之前,以证我巴林部对大明的耿耿忠心!”   阿机拜尴尬的笑了笑,斩钉截铁的说道。   “唔,见了陛下,贵部该如何向陛下述说?”   王得仁并没有答话,却是突然问起另一个问题。   “将军大败奴酋本部,我部正好应援而来,配合将军拿下奴酋!”   阿机拜显然早就想好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头人果然痛快,你巴林部这个朋友我王得仁交了,巴林部骁勇善战,此战立功至伟,本将自会与陛下分说!”   眼见对方十分上路,王得仁满意的点点头,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那莫名的情绪,只是稍稍冷场片刻,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尽管双方都知道对方说的都是鬼话,但是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这一笑算是打成了买卖交易。   不过因为双方还没有建立起信任,王得仁也不逼人过甚,既然有人愿意损折兵马为自己打生打死,王得仁也没有必要非去参合一脚,大可坐等对方将这大功送上门来。   王得仁当然也不会完全信服这个阿机拜,巴林部是朵颜三卫,蒙古十三部中的一个部落,对方若是真的有心相助大明,在大明军队踏入辽东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派军前来助战,而不是在明清双方之战,已经基本尘埃落定之下,才过来巴巴的献上忠诚。   朱聿鐭虽然在战前已经告知他们这些将领,对满清主体民族展开灭绝政策,但是对于蒙古人,皇帝却并没有表明出他的态度出来,这也是王得仁眼见蒙古人自动靠拢过来,不敢贸然的选择直接攻击的原因所在。   在二人谈话之间,巴林部对于鞑清小皇帝一行人的攻击,也已经接近尾声。   在明军追兵到达之后,看到大明军队并没有直接对蒙古人展开攻击,原本还打算趁着双方大战的混乱之际逃跑的皇帝护卫们,立即便即陷入最深的绝望之中。   眼下的局面他们是逃无可逃,无论蒙古人还是大明军队,想要灭掉他们都不是什么难事,两军如今已经开始了合作,他们想要逃亡的道路,便即几乎完全被堵死了。   王得仁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只用了一刻钟不到,蒙古人便即彻底消失了鞑清最后的抵抗力量,并且将迟迟不肯选择自裁的鞑清小皇帝母子给活捉。   看着蒙古人已经得手,并且为防止对方自杀,干脆利落的将小皇帝母子的下巴给缷掉,王得仁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凌厉起来,已经做好了抢人的准备。   好在蒙古人也十分识趣,明白这两人王得仁是绝对不可能任由他们押去见皇帝,派出十数骑押解着满清这两个头面人面来到他面前,直接将这两个大礼包双手奉上,让手下接过这两个俘虏,王得仁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将这两个重要人物给接受了下来。   对于还跟随在侧的十数个蒙古人,王得仁明白这是对方的底线所在,要求在这泼天大功之中分得一分羹,他当然不会选择翻脸不认人,有这两个大礼包在手,他的大功根本无人可以动摇,分出一部分功劳出去,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眼见王得仁没有反悔的意思,阿机拜也松了口气,有了满清小皇帝母子做为见面礼,朵颜三卫再次与大明冰释前嫌也就有了最好的契机,毕竟面对着再次恐怖起来的大明朝,没有任何一个与她相临的蒙古部落,愿意成为她死盯着的目标。 第476章 针对   在小心谨慎的返回沈阳,并且与已经回师沈阳的任良朋汇合之后,彻底放松下来的王得仁,立即派出八百里加急向朱聿鐭带去这巨大的喜讯。   两日后,在王得仁报捷使者在路上奋马之时,朱聿鐭却正目光不善的盯着眼前跪伏于地的吴三桂。   沈阳城下大败之后,吴军遭到极大的重创。   吴三桂带着吴军骑兵一路飞逃而回广宁,其主力步兵,则是因为被满清骑兵给隔绝在外,只能在满清骑兵的追杀下,亡命向南逃窜而去。   最终这些败兵,在明清双方的夹击之中,直接被打的近乎全军覆没。   只带着三四千骑兵狼狈逃回广宁的吴三桂,已经彻底没了与朱聿鐭讨价还价的本钱,在皇帝御驾向北移动之时,不得已的选择主动前来皇帝面前听候处置。   看着眼前这个后世公认仅次于汪某人的第二汉奸,已经开始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朱聿鐭几次压下了直接将他拖出去斩了的冲动,冷哼一声,让这家伙起来。   虽然若是想要宰了这货,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但朱聿鐭却不得不考虑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毕竟吴三桂是主动出击,而且为了击败满清也是将老本直接给亏了个干净,其本人更是主动前来御前请罪,都已经乖巧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这般不管不顾的将他给收拾了,有这个经验教训在前,日后还有哪个将领敢再这般戮力向前?   为了不让军队将领再次回到保存实力,再次变得猥琐起来的事情发生,朱聿鐭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蠢动,选择放过吴三桂这一次。   政治人物是不能以个人好恶作为行事准则,尽管朱聿鐭已经到达了眼下无上的地位,他也不得不选择妥协。   “吴卿,你放纵阿济格在先,又丧师辱国在后!朕念你尚算是为国戮力作战,只罚你降级为副将,并罚没战马一千,你可服气?”   虽然不能就此宰了这货,但必要的处罚还是要的,否则就变成另一个极端,令明军上下都觉得就算大败也不会受到重责,那更不是朱聿鐭想要看到的。   “谢陛下隆恩!”   这种大罪,只是被降级处分,没了死亡之忧的吴三桂在松了口气之余,心中也不禁有些怨恨,但嘴上却是不敢有丝毫抱怨,只能感激涕零的回答道。   对于吴三桂的回答,朱聿鐭当然不会当真。   这家伙从满清的平西亲王,投奔到大明来,不仅没有爵位,甚至在老本赔了大半的情况下,更是再次被降级,若说没有怨恨,朱聿鐭是肯定不会信的。   但是无论吴三桂会不会怨恨,朱聿鐭都不会在乎,吴三桂实力严重缩水的情况下,更不怕他能翻起什么风浪出来。   “如今鞑清主力覆没在即,余孽虽然再难成事,但其祸乱神洲祖庙,在大明犯下累累暴行,若不能将之彻底铲除,朕委实难以告慰列祖列宗,更无法令异族者戒!朕欲彻底灭绝此族,卿久居辽东,可有良策与朕?”   朱聿鐭瞄了吴三桂一眼,平静的问询道。   吴三桂心中咯噔一声,他现在对于狗皇帝口中的‘可有良策与朕’,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每一次狗皇帝这般问起,显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他,而这一次,显然同样如此。   看似是问他有什么办法,实际上狗皇帝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去负责剿灭满清余孽的任务!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毕竟满清就算战败,也会退入更北方的林海雪源之间,让他对上已经重新拾起渔猎老本行,并且熟悉林海雪源地形的建奴们,他及他麾下的未来的日子,自然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的舒爽。   有那么一刻,吴三桂恨不得立即跳将过去,直接将这个狗皇帝给活活掐死于当场,但是他却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毕竟狗皇帝每次见他,身边的护卫人数都是极多,根本不等他有所行动,估计就会直接被护卫给乱刀分尸。   “微臣觉得,建奴若败必退入山林之中。大军往剿,费时费力,却不一定有成效。最好之策莫过于以小队规模,不断入山林,不求一时之胜,当选箭法出众之精锐将士,持之以恒,才能有所成效。   若说这般的精锐之士,无过于蒙古牧民与辽地之生女真,彼辈之前虽与建奴多有呼应,但如今时易事移,当善使彼之力,为我大明建功!”   吴三桂虽然愤怒,但理智始终牢牢的控制着自己,思索一番后,便即快速的回应道。   这回应十分有理,但最重要的是后面一番话,这是吴三桂尝试将自己从这事之中摘出去的办法,而且也十分合情合理。   “吴卿此言甚合朕意。既然吴卿这般有把握,如此的话,此事便交予以吴卿了,朕的要求不高,每月至少给朕拿来一百颗建奴成丁之首级,其他建奴之首级,便以二抵一吧。等大军平了辽沈,便会收复抚顺卫,你部便即驻扎于此吧,好好做事,朕对你还是很放心的!”   朱聿鐭显然是一个完全不要脸的存在,吴三桂虽然话已经说的极为明白了,但是他依旧装作听不懂,更是直接摆出一副,朕完全信任于你,这事非你不可的态度出来。   对于这般无耻的皇帝,吴三桂只能死死的咬住牙关,努力的控制着心中的愤怒,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低声应了下来。   皇帝几次三番的这般为难于他,在愤怒之余,吴三桂心中的一个疑问也是越来越盛,难不成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曾经将这狗皇帝往死里得罪过么?   为何这狗皇帝这般行事,总是给他一种公报私仇的感觉?   但是无论吴三桂如何回想,他都无法找到自己曾经得罪过这狗皇帝的过往,毕竟这狗皇帝就算是藩王之时,自己也是八杆子与他打不着,更是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交际,更何谈得罪一说?   若是论起私仇,亲手擒获过这狗皇帝兄长隆武皇帝的李成栋,似乎才更应该被处处针对,而不是似如今这般,不仅没有被针对过,反而处处都被优容。   同样都是献一省而反正,哪怕自己反正的时间比不上李成栋的雪中送炭,至少也算的上是锦上添花吧!   这种功劳,就算得不到重用,也犯不着处处针对着自己吧!   这狗皇帝,到底是如何行事的?这他妈的是在争天下啊!这么赤果果的打压自己,委实也太儿戏了一些吧!   “老小子你认命吧,就算不能随意宰你,但也绝对不能让你安稳的老死在床上,否则怎么对的起你这古外今来第一大汉奸!”   看着带着满脖子委屈谢恩离去的吴三桂,朱聿鐭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目光中的寒光却是越来越盛。 第477章 蛀虫   对于朱聿鐭来说,吴三桂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心神。   如今的他在辽东虽然看似清闲,但是他的心中却并不平静,甚至有些如坐针毡。   这倒不是说他忧心战局,而是在另一个战场上,他的危机感却是越来越重,但是身在辽东,他却是根本无法大动干戈。   这危机感并不是来自于敌人,而是来自于内部。   当然并不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敢于作乱,而是他基本上全盘接收了满清遗留下来的官僚系统,而这个官僚系统的腐败与嚣张程度,已经践踏过了他的底线。   只是这数月以来,因为朱聿鐭的战略重心一直在辽东,一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于辽东的征伐之上,也就没来的及对北地的官僚系统进行梳理,这帮孙子们在经过最初的震憾之后,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嚣张了。   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没有受到责罚之后,他们的胆子便开始慢慢的变大。   在连续的试探之后,眼见朝廷对于他们的监管依旧是漏洞百出,他们如今已经开始越来越嚣张了,甚至已经开始踩过线,让朱聿鐭开始有些忍无可忍了。   大肆贪污府库银,以及搜刮地方,这种常规的操作,已经开始让他们越来越觉得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如今他们的手已经开始伸向地方驻军,不仅开始明目张胆的克扣军饷,更是狗胆包天的开始大肆截流,从江南艰难辗转运向西北的赈济钱粮。   事实上,无论是之前的满清还是如今的绍武朝廷,对于克扣军饷的打击力度都是极大的,尤其是之前满清时代,因为需要各地投降的明军为他们维持地方,对克扣军饷的行为素来都是零容忍的,一旦这些地方官员若是敢于大肆克扣军饷,那等待他们的下场必然会极其凄惨。   但到了绍武朝廷全面恢复北方的统治之时,却是因为胜利来的太快,各种监管措施不可能这么快的铺展到位,也就令得这些失去监管和约束的狗东西们,彻底的陷入了无休止的狂欢盛宴之中。   这不仅仅是这些地方官员的嚣张,更隐隐有一种对于自己这个皇帝的严重蔑视,毕竟在满清治下他们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治下,他们立即便成了一群蛆虫和吸血鬼,这已经不是贪婪能够解释的了的,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了。   因为这些地方官员们的努力,原本已经开始慢慢平静的北地,特别是西北,已经再次开始有些隐隐的不稳了,虽然目前没有人打出反旗,但是朱聿鐭却是十分清楚,在百姓们开始吃不上饭的情况下,起义这种事,就绝对不会距离太远了。   朱聿鐭是愤怒的,同时也是对这些官员们的智商十分的钦佩的,这些狗东西们是如何这般自信的认为,他朱聿鐭不敢对他们动刀子?   是什么样的心态让他们觉得,一旦大明重新回来,他们就能再一次回到当年崇祯朝之时,在地方和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好日子之中的?   看着手中情报上显示,粮草每过一县便即漂没不多不少一成的公文,朱聿鐭觉得自己的笑声都是充斥着讥讽,这讥讽不是对别人的,而是对他自己的。   这种哪怕上过幼儿园都不会被骗的小伎俩,地方官员们竟然敢用在他的身上,这种对他智商无声的嘲笑,这种将他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的行径,让他在拿到公文的第一时间,都差点按捺不住直接砍人的冲动了。   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朱聿鐭在无法在这关键之时离开辽东的情况下,只能再次加强了从江南各地调拨物资向北的力度,同时开始大量安排东厂、锦衣卫进入北地的各个府县。   不仅如此,驻扎在京畿的明军也开始在他调度下,开始与西北的军队展开换防,一切都是在做着提前的准备。   京畿的军队不同于原本驻扎于西北的边军,这些军队是朱聿鐭在江南编练而来的,经过江南的几番清洗,他们不同于北方的军队那般,还延续着大明末年根深蒂固的文贵武贱的传统,调他们过去,那些文官肯定会跟这些军队因为军饷的问题产生冲突,有这种理念不合的冲突,将是为未来处理这些文官们埋下一个伏笔。   毕竟没有压抑就没有暴发,已经习惯了文武平等,甚至隐隐压文官一头的江南军队,在面对着地方文官、士绅们的优越感时,自然就会出现反抗和敌视的心态。   到时候处理这些文官、士绅们,依靠的也是军队的力量,他们越是水火不容,处理起这些地头蛇来时,就越是会凶狠犀利,可以确保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尤其是山西的八大家,朱聿鐭更是早就已经垂涎三尺了,这八大家不仅卖国,而且卖国卖的自己肥的流油,也是时候将这些判国者们杀猪吃肉了。   不过一昧的杀戮,显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毕竟动乱的年代终有平息的一天,在太平年间还大行杀戮的,除了开国皇帝之外,后继者根本就没有这个魄力和手段。   从朱元璋的教训来看,后继的皇帝只要出现一个能力不济,或者说不是合理合法继承帝位的家伙,文官势力就会再次抬头,进而用同年,同乡,同党的关系,慢慢形成一系列的化学反应,变成一个关系网覆盖全国的文官体系出来,将皇权与武将再次压制下来,然后就再次进入一个治乱循环,永无休止的轮回下去。   武将专权,就会出现藩镇割据,相互之间攻伐不断,会让国家立即陷入混乱之中,从而战乱不息,民不聊生。   但文臣专权,却是一个比较隐晦的过程,就如同一群吸血鬼一般不断的吞噬着国家的元气,进而阶级固化,一直到这个国家不断衰落下去,低级生存空间被彻底占据,最终产生大规模农民起义,民众汹涌的怒火将烧遍整个国家,让整个社会产生一次彻底的财富洗牌,社会阶级再次被重塑为止。   无论文武哪一方专权,对国家,对百姓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危害性也相差无几。文臣专权之后,绝对会千方百计的打压武将,最后军备废弛,便宜的是外族。   藩镇割据,若是相持不下还好,一旦某一方不敌,生死存亡之下,最后同样也会引外族而入。   因此,极端都是不可取的,唯有保证中央的权威性,将文武双方平衡好,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第478章 问题   不过中枢毕竟不是后世的天眼,无法看到全国范围内的一切。   若是所有地方上的大恶,都要在已经产生巨大的恶劣影响之后,才能被收拾掉,那对于国家的稳定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朱聿鐭是相信一句话的,那便是绝对的权力会产生绝对的腐败,任何不被约束的权力,都会毫无节制的肆意妄为!   因此一套成熟有效的监察制度,便是重中之重。   权力受到约束,伸手可能会被抓到,才是约束地方官员最好策略。   这一点,大明的督察院以及巡按制度就是挺不错的衙门,唯一错误的是,朱元璋让这些人跑偏了方向。   若是督察院只负责弹劾官员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等不法事,而且不得风闻奏事,不得攻击官员施政策略,那御吏以及各地的巡按,倒完全可以与后世的纪委相提并论了。   至于官员的施政策略,以及治政能力,完全可以用大明另一个衙门通政司,动用张居正所立的‘考成法’,进行统一的评定,让能者下,庸才下,才是正循环的官场环境。   否则人人都如大明朝后期之时,相互攻击对方的个人品德,官员升迁完全看的是谁嘴皮子最利落,谁最能刷名望,谁最能挑刺,谁的派系最大最能喷,那就完全成了嘴强王者当道,实干者全部趴下的怪现象。   别人怎么想的朱聿鐭不管,反正他如今当了这个老板,他就不能接受手下的人全是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的别人没脾气的无敌嘴炮,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这工资发的太亏了,同样的工资足够养百多条狗,朱聿鐭绝对相信,它们也是能这般去怼一切,而且还不带丝毫的私心。   当然制度只是保障,最重要的还是处罚要足够的狠,狠到让人在祸害地方之前,会仔细斟酌一旦事发,他能不能承担起这严重的后果。   这个时代不是后世讲究人权的时代,因此朱聿鐭在江南之时,便即直接立了规矩,那便是一官出事,祸及三代,这并不是连诛三代,而是三代不得参与科举,不得为官,为吏,彻底将之隔绝在大明权力体系之外。   这个政策自从出台之后,江南的官员们就老实的跟鹌鹑一般,再敢与朱聿鐭大叫大嚷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两年官员腐败、祸害地方的数量,也是直接呈断崖式的下降。   但这毕竟只是治标的办法,眼下文官气焰被打压下来之余,这一套办法还是行的通,但一旦文官们再次开始串连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后,这一套在官官相卫之下,估计就很难再行的通了。   对付这种关系网,朱聿鐭觉得也依旧以这种连坐方式来实行,一旦某个官员被查出犯事,那谁提拔此人上位,那人便同样被实施连坐。   虽然这显然是很不公平的,但是想要打破大明这些狗东西们合纵连横编织的庞大关系网,这却是不得不下的重药。   相信只要这条法律被执行,那科举之时的坐师关系,立马就会自动清理一空,谁也不敢再象之前那般,一场考试下来,收获无数的学生充当他的羽翼。   毕竟这么多的学生之中,无论哪一个出了问题,他这个坐师就会被连累到,谁还会再去要这个师生名份,这哪里是什么师生名份,完全就是不定时的炸弹,而且还是数量庞大的定时炸弹啊!   除了师生关系,任何人再想提拔某个人时,就必须全方位的观察和仔细斟酌。   只要这条律令还在,很多人都会不自觉的停止他的动作,不再试图以手中的权力去影响官员的升迁,没了这层提携之恩,再想报团成事,那困难度就会直线上升。   唯一不必要为此背锅的,便是各部的文选司与武选司官员了,他们只要按照正常程序升迁或者处置官员,那不管被提拔的官员最后爆出什么雷来,这道律令就都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只不过若是被查出有循私舞弊的行径,他们的处置也同样受用于这条律令。   这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官员的升迁,完全是通过程序而来,而不是通过人情事故而来,让整个官场和整个社会的流动,不再是大明之前越来越糟糕的负循环。   当然只靠督察机构来执行这一套程序的话,难免会出现尾大不掉,甚至蹋方式腐败的可能。   必须有一个机构来制约督察机构的动作,这个机构朱聿鐭也已经有了构想,那便是满清时期发明出来的官员秘奏弹劾制度,不过更进了一步。   朱聿鐭打算以督察院监查朝中及地方官,但地方官及当地锦衣卫,则是可以以密奏的方式,弹劾御吏与巡安执法犯法事,或者弹劾两方勾连者。   这进一步的加深文官之间的互不信任,防止他们沆瀣一气,联手蒙蔽朝廷,可以让皇帝及中枢,多上一条看清地方及督察院监管不法的通道,也算是一种兼听则明的办法。   当然这个制度除了锦衣卫外,能够密奏的官员,起步也要知府一级的才可,否则全国这么多的州县都这么搞,那皇帝估计只是全部看完,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了。   不过理想是好的,真正实行之时,必然会出现众多的问题,对此朱聿鐭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做好随时补充加入的办法。   在将这些想法,全部列在纸上,防止自己忘记之后,朱聿鐭也在考虑另一个巨大的问题,那便是如今大明人口巨大缺口的问题。   连年的战乱,带来的不仅仅是国家的元气大伤,更是带来了到处残破,人口数量急剧减少的巨大问题。   如今的大明军队虽然不断的胜利着,但是只是刚刚打下的辽东,人口密度就稀疏的令人发指。   在满清多番的屠杀下,辽东原本数百万的汉民,如今已经十不存一。再加上这次辽东的彻底大清洗,那些投靠满清,死不悔改的汉八旗也被狠狠清洗了一番。   因此,虽然没有进行过人口统计,但朱聿鐭估算着,辽东还存在着的汉民数量,老幼妇孺全部加起来,估计最多也就数十万人而已。   辽东这么大的地方,这么点人根本无法支撑起庞大驻防军队的需要,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大半还是对大明离心离德的。   因此迁民实边,就是一件不得不进行之事,但残破的北方,百姓的数量同样处于一个危险的警戒线附近徘徊,靠这点人力想要恢复北方的社会秩序,就已经是有些艰难了,而想要大规模的迁民实边,短期内根本就不太现实。   但是没有足够多心向大明的百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辽东就不可能稳固的保持在大明国土之内。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感谢书友年华逝去情谊存的打赏。 第479章 辽东底定   一个国家无论是想要扩张,还是安稳于防守,足够数量的人口都是首要条件。   尤其是这个大航海时代,扩张和征服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的年代,充沛的人口数量更是向外开拓和维持住殖民地的保证。   数量优势原本是大明的强项,但是一旦百姓数量达到现在土地能够养活的极限数字之后,这个优势就立即成了不定时的炸弹。   对于解决人口越来越多与田地是有限的这个矛盾,可恨的是无论是大明还是大清,都不是选择解决问题,而是选择解决提出问题之人。   这似乎是数千来的习惯了,一旦人口与土地之间失去平衡,那官员士绅们从来不是去考虑如何让更多人能够活下来,数十上百年的安稳生活,已经让他们忘记了民众愤怒时的可怕光景,习惯性的掠夺着多年来从来不敢反抗的普通百姓的最后一口吃食,玩火一般选择更加向死里压榨百姓,临死也要玩一票大的。   直到一轮风暴席卷整个社会,百姓们的愤怒燃烧过整个大地,将一切旧秩序全部毁掉,在废墟上,亲身经历过这种大变革的官员士绅们,才能在数十年间深刻记住这种疯狂的场景,不敢过分刺激这些平静下来的百姓。   而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就叫作盛世,一般被称为某某之治,出现的时候往往也是开国数十年的光景。   这数十年间,不仅皇帝明白百姓愤怒的可怕,官员士绅们同样亲身经历,也同样印象深刻。   因此这个阶段,基本上都是君清臣贤,别说官逼民反了,除了武勋集团之中那些,脑子里肌肉大过其可怜兮兮的点滴智商的家伙们,文官们就老实的多了,敢于大肆贪污和鱼肉百姓的官员并不多,这绝对是他们在治乱循环之中最安分守己的一段岁月。   如何跳出治乱循环,一直是人类社会的一大课题,国外的议会制,虽然在治理腐败上面,彼有建数,但是也仅限于教育、科技都发达的国家,落后国家搞民主,绝对会让国家一团糟,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这玩意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在处理社会资源分配方面,绝对性的倾向于资本,普通民众能够分得的都是资本家家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若是在多民族的国家搞这一套,下场更是比较凄惨,中央政府比较强势的话,还能维持的住一段时间,若是一旦中央出了问题,那整个国家立即就会四分五裂。   尤其是大明这种体量,而且经济发展严重不均等的国家,一旦搞这种议会制,那经济发展远远超过北方的江南各省,迟早都会因为自身实力够强,由地方士绅所组成的议会权力过大,而导致南北对立,最终会导致分裂或者战争。   至于落后的西北,因为需要国家不断的输血维持局面,更是会让江南的百姓所不满,最后只能在放弃这些边缘地区或者内讧之间选择一条道路。   无论是为了维护国家领土完整还是实现全大明的共同富裕和进步,议会制对于大明来说,是完全不可取的,至于广东的议会,做为朱聿鐭起家时为了取得钱粮,而所不得不做出妥协的历史背景,已经在如今彻底终结了。   对于剥夺广东议会的问题,朱聿鐭觉得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对于广东数府议会,肯定不能以粗暴的手段将他们关停,毕竟广东数府的议会,支撑过朱聿鐭最危险的几个月时间,对于大明的功劳绝对算的上是居功至伟。   至于如何处置,朱聿鐭也已经有了粗略的构思,那便是将这些议会成员们以功名及官位或者海外建立自治殖民地两条路二选一,作为对他们当年的支持的回报。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作为在这场明清争夺天下的洗劫之中,广东作为少数几个没有被混乱波及的省份,正是朱聿鐭对外开拓的最好基地。   无论是在海外建立殖民地,还是对外输出文化影响,广东、广西、福建等数省,都是未来朱聿鐭战略的最重要后方基地。   至于功名和官位,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如今只要朱聿鐭结束辽东之事,重新回到北京,那对于北方地方官僚集团的清算,就会立即开始!   届时就会腾出众多的实缺位置出来,这些人虽然是因为恩旨入仕,不能立即担当各府县主官的位置,但是各府之同知、通判、推官等有品级的官位,还是有很多的。   至于县级的主薄、县丞、典史,更是可以拿出来无数,足够安排这些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些小官,而且上升空间也不是很大,估计愿意远赴他乡上任的人并不多,而且已经习惯了议会制的士绅们,最好的出路,依旧是各个殖民地之中的自治政府。   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各府加起来也就是两千余人而已,海外随便划出一块地方,就足以安置这些人。   而且朱聿鐭对于慨他人之慷,那是从来不会小气的,他可以将后世完整的议会制统统赐予他们,让他们自行成立一国,国内大小之事任其自专,只需向大明称臣,并且每年定额上贡便可。   相信只要这个蛋糕足够大,比如均分的田地是他们在国内的十倍以上时,肯出去自谋福利的议员数量,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   当然,这肯定是有两头都不不选的刺头存在,不过只要大部分人都松口而去,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出来,安抚好大部分人,再解决起这些刺头来,就容易的多了。   在朱聿鐭还在思索具体细节之时,一个小太监便即欢喜无限的跑至书房之外,喜气洋洋的禀报道,“恭贺皇爷,扬武候王得仁部,于沈阳城北丁字泊堡外,全歼鞑清伪帝护卫军,活捉鞑清太后、伪皇、及文武大员共十数人,如今正押解俘虏向行在而来!”   “好!扬武候果然了得!鞑清伪帝已被擒获,那辽东战事已经底定矣!”   朱聿鐭双眼猛的一亮,一拍桌案痛快的赞道。   “恭贺陛下!”   “天佑我大明!”   书房内所有太监与护卫的锦衣卫,闻讯全部行大礼于地,人人喜行于色,发自内心的恭贺道。   鞑清皇帝都已经成擒,天下局势便再无反复,他们这些一直追随皇帝到处征战的心腹们,显然也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又怎么不令他们欢呼雀跃,振奋不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起的头,整齐的山呼万岁声,自这个小小的书房开始,然后不断的向外扩散着,最后整个城池之中,已经再无其他声响,全被这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所淹没。 第480章 割了吧   在打发吴三桂去了抚顺关后,朱聿鐭带着本部已经到达广宁城。   在广宁城外,朱聿鐭大张旗鼓的设立祭台,开始为二十多年前广宁大败的明军招魂设祭。   虽然当时的大明广宁军队败的极其难看,但是这场大败却不是因为他们,更大的责任在于当时的辽东巡抚王化贞的贸然出击,和他的瞎指挥。   在朱聿鐭看来,无论明军战力如何低下,只要他们敢于出城与异族作战,哪怕寸功未立,他们也是国家的英雄,民族的脊梁,更别说他们的失败完全是因为文人集团内部的倾轧所导致的。   两万余步兵,一万余骑兵肃立祭台之前,听着皇帝那直白的白话文祭文,人人心中都是滋味难明。   身为九五至尊,却为这些失败者招魂,并且高度赞扬他们为国献身的精神,让众多明军心中都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这是一种对于他们的尊重,也是对他们的牺牲一种高度肯定,这样善待军队,不将他们视为粗鄙武夫,肯公正对待他们的皇帝,大明朝自打武宗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受到巨大的思想冲击的不仅仅是大明朝的官兵,还有顺治小皇帝等一行俘虏,尤其是当索尼等十数个文武的脑袋被摆上祭台后,顺治小皇帝都差点直接尿了裤子,他心中极为怀疑,他会不会也同样会被当作贡品,一刀砍了然后摆在祭台上,用以祭奠这些亡故的大明将士了。   好在一直到了祭奠活动结束,顺治小皇帝依旧没有被人直接一刀剁了,当他看到大明皇帝的目光终于移到他身上时,便即再也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直接软倒于地,嘴唇张了又张,却是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可怜的顺治小皇帝,自打当了皇帝后,便即一直活在噩梦之中,多尔衮时代之时,小皇帝就没有一晚上能够安稳入睡,一直恐惧着某一晚多尔衮就会忍耐不住,直接入宫将他一刀给咯噔了。   在这种环境下,顺治小皇帝表现的极为乖巧。白天不断的为多尔衮加官进爵,一路直封到皇父摄政王,就差直接禅让位置给多尔衮了。   晚间多尔衮一入宫,他便亲自为其铺床,亲自将老娘送上暖床,绝对比亲儿子还要孝顺的多。   好不容易熬死了多尔衮,顺治小皇帝原本还觉得春天就要到来了,但是阿济格顺利的接管了多尔衮所遗留的政治资产后,顺治小皇帝发现,他还是那一个时刻受到威胁的受气包。   不过稍稍好一些的是,阿济格显然没有多尔衮那般的牛气冲天,并不能让八旗上下都信服和畏惧,虽然在两黄旗两白旗对立之余,阿济格已经无法象多尔衮那般,随时随地对他生命造成严重的威胁,但是他的危机感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多少。   毕竟这时的两白旗实力,已经稳稳压制住了两黄旗,若是阿济格铁了心叛乱,他根本没有多少招架之力,若是死扛,估计下场绝对会很难看。   内部的威胁也就算了,外部的威胁更是让顺治小皇帝夜夜难安。   因为大明的绍武皇帝快速的崛起之后,满清就象是走了霉运,连场大战,却是没有胜利过一次,当明军开始泛海直攻天津后,顺治甚至差一点便即选择直接逃命。   饱经磨难,心智远远比他年龄成熟的他,当然明白被明军抓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连战连败之下,他心中对于大明的畏惧,绝对要更甚于咄咄逼人阿济格。   如今真的落在了大明手中,顺治小皇帝这数日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一入梦,他就会梦到自己被千刀万脶的场面,每次都会在噩梦之中尖叫着醒来。   而眼下,在大明皇帝目光投过来之时,他心中已经明白,决定他生死的时刻终于到来,但也许是受虐的时间久了,他一时间竟然有些讷讷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求饶。   不同于顺治小皇帝,朱聿鐭此时却是心情大好,目光移到其身上时,也是带着一种饶有兴趣的审视,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定下其罪责。   “皇上饶命!奴才是罪该万死,可是奴才也没有办法,是他们要立奴才的,奴才是身不由自啊!奴才愿意戴罪立功,只求皇上给奴才一条活路便可!奴才一切都听皇上的!”   生死就在眼前,顺治突然之间便爆发了,一挺身体爬了起来,不顾已经被束着双手,直接跪倒在地,不断的叩头,声嘶力竭的为自己开脱着。   朱聿鐭显然没有想到,这福临竟然这般没种,自己还没怎么吓唬,便即已经彻底的怂了。   唔,也许不是真的怂了,或许是学他爷爷努尔哈赤当年吧,毕竟当年李成栋屠戮董山等建奴部落,俘获同样只是一个少年的努尔哈赤。   但是极为神奇的是,李成栋并没有将这个自己刚刚剁碎其爹娘,外公的少年给喀嚓掉,反而养虎为患收其为义子,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众说纷纭,委实是一件千古之秘。   但眼下看福临这般的模样,朱聿鐭却是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了。   “你是说,建奴乱我社稷,毁我宗庙,全部与你不相干?”   已经胜眷在握,朱聿鐭并没有表现出胜利者的气魄,轻声嗤笑一声,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是的。奴才虽然被他们拥立,但自从继位之后,便从来没有主过一次政,发过一次令,全部都是他们定好,奴才照章宣办而已。奴才也劝过那狼子野心的多尔衮兄弟数次,告知他们大明乃我建州主家,理当与大明同心同德,早日退回辽东,但这些逆臣贼子,却是从来不当回事,奴才苦啊!”   顺治叩头如捣蒜,声泪俱下,若不是早知他身份,朱聿鐭都怀疑,这货莫非还真是大明的忠臣孝子了。   “要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大明律有规定,叛逆者若年纪小于十四,便可免去一死……”看着福临眼中冒出的惊喜,朱聿鐭嘿嘿阴笑一声,他自然不会再去重蹈李成栋的覆辙,接着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阉割入宫劳役,以恕其罪!朕决定如你的意愿,不杀你!不过,你,还是割了吧!”   看着福临脸上的惊喜一瞬间变成了惊吓,朱聿鐭只觉得全身舒泰,突然觉得这个主意委实是极好,直接便即拍板下令执行。   在众官兵哄笑声中,听着福临鬼哭狼嚎一般惨叫着求饶的声音,朱聿鐭却是半点怜悯也无,带着亲卫,策马入城。   因为城中如今还有一队蒙古人,正在等待着他的接见。 第481章 剑指草原   朱聿鐭接见这些蒙古人时,王得仁也是在场的。   出乎王得仁的预料,这些蒙古人竟然不仅仅是巴林部的,而是来自六七个蒙古部落,而且最令王得仁脸色难看的是,这些家伙们竟然人人都带着归附奏章,而他却是到了现在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   “恭贺大明大皇帝陛下,击败建州叛逆,驱逐了压迫吾等蒙古部落的建州强盗,让吾等重新附于大明朝廷的羽翼之下,得保太平安康。恭祝大皇帝陛下福体永康,大明江山绵延无尽!”   一个蒙古使者上前一步祝贺道,这人不仅仅是汉话极其的娴熟,所说的祝词显然也是经过高人指点,别说一般人了,就算是如今朱聿鐭身边的众将领,也根本没有几个能够说出这般有水平的彩虹屁。   这种有质量的马屁,可不是随时都能听到的,尤其是朱聿鐭对于文官的成见极深的情况下,一帮子粗鄙武夫更是不可能让他有这种享受的。   不过朱聿鐭肯定不会被这样的彩虹屁给吹晕了头,他清楚的知道,这些蒙古人也只是在给他灌迷魂汤而已。   虽然他们这话中,将他们与满清勾结的事情,直接一推四五六,好象一切都是满清逼着他们做的一般,但是事实的情况却是,每一次满清入寇,这些蒙古人都是带路党与急先锋,在大明烧杀抢掳之事,可是一点也没有比满清少干多少。   不过这些蒙古人与满清最大的区别在于,蒙古人是已经被大明给耗服气了,虽然在大明初、中期与大明死磕,但在中后期之时,蒙古人基本上已经绝了入主中原的念想,更加没有想要绝灭大明文化与种族的想法。   但满清却完全不一样,他们入关之后,从剃发、易服、易俗开始,到接下来的文字狱、编纂四库全书,他们是有目的,有步骤的一步步将汉民族数千来的文化、民族风俗、认同感。   再用对官僚士绅阶级更大的优待和回护,以严刑峻法的方式严禁民告官的发生,破坏汉民族各阶级的团结,再拉拢汉人中那些既得利益者,以愚民和株连有反抗意识的汉人精英,让汉民族这个国家主体民族一直被蒙蔽并且沉睡着,让汉民族上下离心离德,不能团结起来反抗满清的统治。   最后再挑起汉民族与其他少民的争端,让汉回,汉蒙,汉苗等各族相互敌视、攻杀,这样满清就可以处于超然的地位,在汉族中利益得到保障之下的官僚士绅阶级的支持下,以其他矛盾转移满汉矛盾,再以汉制其他少民,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朱聿鐭甚至都有种猜想,若是没有列强将汉人尊严彻底踩在脚底下,让汉人埋藏在骨髓之中的自尊彻底被打醒,满清甚至可以永远国将下去。   对于蒙古人,朱聿鐭并没有太大偏见,这帮货们就是一般子豺狼强盗而已,趁着大明虚弱之际,他们若是能够忍住不进来抢掳一番,那就不是蒙古人的作风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朱聿鐭认可或者揭过这事,而是如今世界风云激荡的情况下,尤其是北部的北极熊的扩张速度已经变得极快之时,在大明亲自掂刀子北上,代价太大的情况下,蒙古人这把刀子,他还是十分的需要的。   “巴林诸部迷途知返,朕心甚慰!你们归附大明之举,朕知晓了,不日朝廷自当会另有赏赐!”   因此对于蒙古人提出的称臣的想法,朱聿鐭是想也不想的直接答应了下来,并不打算在这个当口过分的逼迫于他们,毕竟日后要用的到他们的时候,还多的是,眼下也需要给他们一些甜枣尝尝,以便未来让他们充当炮灰,打生打死之时,少一些心理障碍。   这一次倒向大明的蒙古部落,全部都是些漠南蒙古部落,其中大一些部落有巴林、札噜特、奈曼等部,其他小部落也有七八个之多,不过这些部落的规模,是完全不在朱聿鐭的眼中的。   既然答应了这些蒙古部落的称臣,朱聿鐭便同时得到了这些蒙古人伸手要好处的场面。   “大皇帝陛下,蒙古原本就是大明的属臣,但无能怯懦的科尔沁部,却是自甘坠落,充当建州叛逆之附庸,不仅供给战马牲畜于建州叛逆军中使用,更是屡次兴不义之兵攻打大明!   他们不仅仅是大明的敌人,更是我蒙古诸部的叛逆,他们违背了大皇帝的信任和照拂,更是践踏了蒙古人的荣光!   因此,我们诸部决意与之开战,希望大皇帝陛下能够赐下麾下虎狼之师,我等愿附首其后,共同讨伐这卑鄙、肮脏的叛逆!”   眼见朱聿鐭已经同意他们诸部的称臣,蒙古人之中还是之前那人便即行了出来,十分恭敬的请求道。   这话虽然说的漂亮,但朱聿鐭却是明白,这肯定是想让大明军队充当主力讨伐,他们在后捡便宜。   尤其是收到漠北蒙古‘护卫’着察哈尔汗阿布奈南下的消息,再联系到眼前蒙古人要求大明出兵的想法,朱聿鐭已经明白这些蒙古人的想法了。   他们也许想让大明对付的不是科尔沁部,而是汹涌南下的数万漠北蒙古铁骑!   在漠南蒙古被满清分化并且划草场为牢的情况下,已经完全离心离德的情况下,漠南蒙古人团结起来的可能性,比中彩票还小。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漠北蒙古诸部联军,漠南蒙古诸部若是不能借得外力,那只有被各个击破的厄运!   眼下满清不行了,崛起的大明自然成了他们最后的指望,否则的话,就只能坐看漠北蒙古铁骑扫荡整个漠南蒙古诸部,他们一个个过的还算凑合的小日子,全部被砸烂在地。   虽然明知道是被这些蒙古人当枪使,但是朱聿鐭却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毕竟若是漠北蒙古真个将漠南蒙古诸部全部收拾了,再次将整个蒙古全部统一起来,那对于大明来说,更加不是什么好事。   而朱聿鐭既然有心染指草原,那表现出自己的实力,就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立威环节!   眼下清军主力尽覆,明军大军主力就在左近的辽东,也省去了大军集结和调动的环节。   既然早晚要在草原上立威,那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如今大明军队连战连胜,刚刚攻灭不可一世的满清这个士气处于最巅峰的当口,在这些漠南蒙古带路党的配合之下,与漠北蒙古诸部会猎于辽河套草原,彻底打出大明军队的威严和气势! 第482章 一触即发   松嫩草原。   对上同为游牧民族的漠北蒙古人,游牧民族对付农耕民族那种捉迷藏的战法便即全无用处。   毕竟同为游牧民族,你若是敢放弃水草丰美的草场,那对方就会狂笑着笑纳,多一处草场,对方的势力就会多增长一份,此消彼涨之下,想要反超对方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可微。   这也造就了草原上的征战,基本上就没有捉迷藏类型的,除非力量悬殊太大,否则另一方无论如何也都会全力应战。   因此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漠北蒙古诸部联军,退无可退的科尔沁部,开始了总动员,并且向漠南蒙古诸部紧急求援,希望他们能看在同是漠南蒙古一脉的情份上,能够派兵来援。   可惜的是,漠南蒙古诸部,在满清的分而治之的政策下,科尔沁部是知道好处最多的蒙古部落,早就让其他部落眼红和忌妒。   这个当口,根本就没人愿意帮忙,就算与科尔沁有着姻亲关系的巴林部都是如此,人人都是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科尔沁倒霉。   科尔沁部不仅人缘不太好,而且其因为其部这些年发展的太过于迅速和庞大,本就是漠南蒙古诸部的隐隐威胁,满清在时还好,满清倒台之后,人人都害怕科尔沁会尝试着一统漠南诸部,成为漠南霸主。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在其他各部势力均弱于科尔沁多多的情况下,这个问题是极有可能存在的。   在科尔沁部先下手为强击败蒙古共主察哈尔部之时起,诸部对于科尔沁部的戒心,已经提升至最高。   谁也不愿意看着科尔沁部,这个原本漠南蒙古诸部之中的小老弟,转身一变竟然成了其他各部的大哥,这个心理落差委实太过于巨大。   科尔沁部已经开始全面动员,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已经全部跨上战马,整个部落更是变态的凑出了近三万骑。   因为这些年满清的支持,科尔沁部武器装备都要远远强过其他蒙古各部,尤其是比一直游离于满清统治之外的漠北蒙古诸部,这三万骑的武器装备更是居于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虽然是三万对五万,但是科尔沁部却是并没有畏惧,而是十分硬气的集结部众,在松嫩草原上列开阵势,与远道而来的漠北诸部联军,正面硬刚。   此时的阿马奈,正策马立于漠北蒙古联军的中军位置,虽然看起来众星捧月一般,但是他却不是最高的指挥,而只是一个明面上的领袖而已,实际指挥权却是车臣汗兴巴特穆儿。   漠北诸部支持察哈尔,当然不会是因为他的黄金血统身份,而是漠北的生存环境实在过于恶劣,无论是他们拥有的草场数量还是质量,还是所在地的气候环境,都远远比不上漠南草原。   满清势大之时,他们自然不敢牧马向南,但又不愿意臣服于满清膝下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只能不断向北,再向北,远远离开满清统治的范围之内。   但是越往北,小冰河时代的气候就越发明显,一年之内能够放牧的时间只有寥寥的几个月的情况下,别说将部落发展壮大,就算能够勉强维持住部落的规模,就让他们头疼万分。   因此,虽然没有了满清的钳制,而且漠北蒙古部落之间也分外团结,基本上没有进行内耗的情况下,漠北蒙古诸部的势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眼看再这么的下去,各部就要自行消亡了,他们自然要极力寻求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也快速的到来了。   满清迅速的跨台之下,察哈尔人又被科尔沁部逼的不得不向北寻找庇护,在没了满清这个令他们恐惧的大敌横在前方,又有了阿布奈这面大旗,漠北蒙古诸部终于有了合理的借口,以及合适的机会。   打着为蒙古共主讨一个说法的大旗,漠北蒙古诸部便即群起响应,五大部落联合在一起,带着众多的族人与牲畜,开始浩浩荡荡的大规模南下,试图在漠南草原上立足。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漠北蒙古联军,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在木塔里山卫,击败了当地科尔沁附属部落的近千牧民,并将其收归旗下,大军浩浩荡荡向南,直抵屈裂儿河,对科尔沁北部重镇白城虎视眈眈。   在白城,科尔沁部已经集结了所有可战之兵,静等着漠北诸部的到来。   双方近十万的军队,外加数十万的部众,以屈裂儿河,塔儿河为中心,排开了阵势,剑拔弩张,让整个草原都在屏着呼吸,只等着双方的决战结果。   漠北兵多,科尔沁装备好,双方各有所忌,一连数日,双方主力均静立不动,但是小规模的骑兵战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都在不断的试探着对方,寻找着突破口。   对于漠北诸部来说,这一次是他们破釜沉舟的求生之路,对于科尔沁更是部落生死存亡之战,双方都是慎之又慎,唯恐一不小心,就此葬灭了自己的族运。   随着对峙的时间开始拉长,漠北诸部毕竟是远道来伐,不利于久持,在这种境况下,双方的冲突规模也开始不断升级。   小规模的战斗,双方都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漠北诸部虽然装备落后,但是在恶劣的环境下能够生存下来的,都是极其悍勇和顽强的存在,他们更强的意志力以及对伤亡的忍耐力,大大弥补了装备的巨大差距。   往往数百骑的相互攻伐,漠北诸部的损失会更大一些,但是胜利者往往却是属于他们。   经过数日的试探,漠北诸部便即不再克制,大军分为数路突破屈裂儿河,自三个方向压迫白城而来。   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想要在屈裂儿河这种平坦,水位只能没过骑兵战马膝盖的河流,形成半渡而击的想法,基本上就是一个不现实的事情,早有预料的科尔沁人并没有阻拦,只是不断的加强着白城,形成以白城为支撑点的宽大正面战线,静待决战时间的到来。   绍武五年三月,草原上却并没有漠南的和风细雨,而是依旧寒风凛咧,但是白城附近令人压抑的肃杀气息,似乎压倒了这恶劣的天气,杀气似乎都要将整个草原完全给冻结了。   双方决战,一触即发! 第483章 乱战   号角声声中,蒙古人中两大军事集团开始了正式的碰撞。   仗着人多势众,漠北诸部以弧月形的阵形,三面包裹着科尔沁部,发起了全线攻击。   科尔沁部自然不甘示弱,不过他们却是厚中军,而虚两翼,最精锐的军队全部集中在中军,以王庭铁卫为核心,打着中央突破的想法。   双方都是师承于当年的蒙元,战法也基本上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最拿手的游骑漫射,此时却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在内部征战之时,唯一的战术就是刀刀见血,枪枪夺命,拼的完全就是近战能力。   双方骑兵甫一临近,均是漫天的冬雨呼啸而出,向着对方笼罩而来。   密集的箭雨虽然准确率低的吓人,但是却依旧让双方不断有人倒撞下马。   仗着弓箭更加的犀利,科尔沁部在这番较量之中,依旧是占据了极大的便宜,双方的战损比达到了一比三。   但是骑兵对冲之际,这种箭雨也就仅此一轮,没有二话,双方凶猛的撞击在一起,刀枪耀眼,喊杀声震天,无数血浪伴随着残肢断臂不断飞溅。   装备上的落后,漠北诸部之前便即已经领教过了。   他们的弯刀斩在对方身上,往往只是一串火星溅起,对方最多只是身体猛的一晃,受到的伤害几近于无。   但是对方锋利的马刀,却是可以一刀解决一个,至少也能让对手一瞬间失去战斗力。   痛定思痛之下,漠北蒙古人在装备上比不过对方的情况下,也开始在武器上下功夫。   他们不再使用破甲能力不足的弯刀,而是使用大锤、连枷、大斧等重兵器,哪怕破不开对方的防御,钝器的重击也足以让对方骨断盘折,直接失去战斗力。   而使用这种重武器,也恰恰是漠北蒙古部落这些体格强壮,物资却又不足的粗糙汉子们的强项,调整之后,他们再对上科尔沁人时,便再也没有落过下风。   在两翼,漠北诸部的进展十分的顺利,已经纠缠在了一起的双方,在人多势众的漠北诸部的不断进攻下,科尔沁人尽管装备精良,但在对方亡命的攻击下,却也只能被压迫的不断后退,苦苦支撑。   但是在中军,科尔沁部的攻势却是极为犀利。   王庭铁卫疾冲而前,与漠北蒙古联军距离只有百十步时,却是突然向两翼快速散开,将他们掩护着的,一支钢铁大军的道路让了开来。   这支钢铁大军,是科尔沁部精华中的精华,他们人马皆包裹在铁甲之中,宛如坦克一般的重骑兵,就这般毫无征兆的直冲而来,杀入漠北联军之中。   重甲骑兵冲锋之际,无物可挡,甚至根本不需要挥刀,战马带起的巨大动能,就能直接将对方撞的人仰马翻。   战马两侧固定着锋利的马刀,刀刃向外,在高速奔行之中,完全就是杀戮机器,只披着皮甲的漠北蒙古骑兵,在刀锋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张张白纸,铁甲重骑所过之处,一地狼籍。   攻击的犀利性,让漠北蒙古人根本无从抵抗,在他们面前,就如同孩童面对着成人,所过之处,无不所向披靡。   一波波的箭雨不断的落下,但是射在连面孔也包裹在铁甲之中的重甲骑兵身上,只有叮叮当当的脆响,根本难以对重骑兵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连让对方降低速度的可能的都没有。   “杀马!堆在他们道路之前!”   对上这种老祖宗玩的极溜的重骑兵冲阵战法,漠北蒙古人同样是极为熟悉,虽然受限于物资不足,他们玩不出这一手,但却不代表他们没有应对的办法。   重骑兵冲锋,对于道路的要求极高,别说在地方设置障碍物,就算道路太过于凹凸不平,都会极大的限制重骑兵的冲击。   果然在近千匹战马被放倒于地之后,在不断操控着战马躲避地上的障碍物之际,重骑兵前进的势头,一下子便即被打了个折扣,不断的有重骑兵被绊倒于地,剩下的重骑兵再也难以保持着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零零散散的重骑兵,在轻骑兵亡命的以长兵器攻击战马马腿的反扑之中,不断的轰然摔落在地,近千重骑兵就在漠北蒙古人损失千多匹战马,数百轻骑兵的代价下,直接扼止了下来。   但是科尔沁部重骑兵并不是孤单的,他们只是中军进攻的前锋,无数的轻骑兵已经在他们打开的缺口处,蜂涌而前。   在重骑兵已经将漠北蒙古联军全线杀的动摇,轻骑兵则是顺着重骑兵已经凿穿的这些缺口处,不断的蜂涌而前,不断的扩大着漠北联军的薄弱处,让之的损失开始直线上升。   虽然是轻骑兵,但是这些精锐同样是铁甲在身,对上这些漠北联军的骑兵,他们占据的优势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是这种已经开始混乱的场面中,他们的攻击更是如鱼得水,犀利无比。   半个时辰不到,车臣汗便即有些吃不住劲了,面对着已经势如破竹一般杀至其位置不足数十步的科尔沁轻骑兵,他不得不让开中军正面,大旗向右翼靠拢而去。   帅旗的移动,令得战场上的联军皆开始有些动摇起来,不过也正因为是联军,只是得到指挥大权的车臣汗,并不是全军的精神象征。尤其是各部如今在两翼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他的败退,并没有引起连锁反应。   得理不饶人的科尔沁中军,更是对已经在败退的车臣部发起猛攻,经过小半刻钟的战斗,在地上留下无数的尸体后,彻底的凿开车臣部的防线!   蒙古人就算是游牧民族,也架不住这种凿穿,在科尔沁由联军中军向左翼运动之时,联军左翼也开始出现动荡。   不过这种场面的大战,近十万的骑兵厮杀在一起,涉及的地域宽达数十里,这种骚动根本无法让全军出现动摇。   在人数优势之下,左翼的蒙古联军虽然被动无比,但依旧酣战不休,顽强的与势头正猛的科尔沁中军拼杀着,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败相。   在右翼,联军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正在对科尔沁左翼骑兵发起一轮轮的猛攻,令之根本难有立足之地。   这些科尔沁附属部落所组合的右翼,无论装备还是人数,对上联军都不占什么优势,如今只有苦苦招架的份,虽然一时半会儿还能支撑的住,但败相却是已经注定,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形成了乱战,只看谁更加能够承受伤亡。   感谢书友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打赏,谢谢。 第484章 不爽的朱聿鐭   在蒙古人于白城杀的昏天暗地之时,明军也在集结着兵力,开始陆续向着广宁卫汇聚而来。   如今满清已经是昨日黄花,在朱聿鐭看来,没有足够人口支撑,主力又受到毁灭性打击的满清,基本上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这种情况下,大军在驻留辽东,已经是得不偿失之事。   这些残兵败将,只要一路主力镇守于此,再以精兵强将组成的搜剿队伍,不断的入山搜杀,满清就再无崛起的希望。   当然这种搜剿,肯定会长期的,而且损失也是连绵不绝的。   朱聿鐭是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嫡系干这份活的,因此这个光荣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铁岭抚顺关副将吴三桂的身上。   当然,虽然这摆明是给吴三桂穿小鞋,朱聿鐭也不会表现的太过于刻意。   这种搜剿虽然危险性极高,但是收益却是不低的,朱聿鐭给一个建奴的脑袋,开出了三十两的赏银,妇孺减半,老弱不要。   虽然这赏格比起崇祯初年时的五十两,要低上不少,但是当年的赏格也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实际上根本发不下来,就算偶尔有那么一点赏银下来,经过无数道手之后,最后出力的人拿到手的也只有一丁点的残羹冷炙而已。   而绍武朝廷的赏银,则是根本不经那么多的手,赏银都是现成的,就在沈阳军区何穆的军营之中。   无论是谁拿到首级,只需要前往沈阳城报备,检查无误之后便即直接放银,由东厂、锦衣卫负责监查银两足额发放,地方官员负责首级数量统计与运送北京,巡按专员负责每月核查帐目,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井水不犯河水。   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便可直接找到负责人。当然,一切与军功有关的东西,在绍武朝都是禁忌般的存在,一旦事发,惩罚都是极为严厉的,罪责也仅仅在谋逆大罪之下。   在广宁卫待了六七日,各路明军便即浩浩荡荡的开至,这次出关征讨满清的大军共有骑兵七万,步兵近五万,如今连战大战下来,战损与百战损总合下来,骑兵已经锐减至五万出关,步兵损失较小,还保持在四万余的规模。   十数万大军齐聚广宁卫之下,小小的广宁城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军队,大军绝大多数都是露宿于城外,红色的旌旗似海,北风吹过,就如同波涛在不断的翻滚着一般。   看着城下这威武雄壮的大军,朱聿鐭心中充满了底气,只要这些军队还在,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而因为有巴林、奈曼等部二五仔的存在,草原上的消息也十分及时陆续传来,两大军事集团在白城一战已经结束,双方实力基本上相当,一战的结果也同样如此。   科尔沁部虽然中军突击十分的犀利,但是在突破中军后,重骑兵无法动用的情况下,他们对于漠北联军左翼的突破便即失去了力道,虽然科尔沁中军依旧占据着优势,不断的压缩着联军的左翼,但是却始终无法形成真正的突破,在联军左翼的顽抗下,以及缓过神来的中军重新投入战斗后,科尔沁中军陷入胶着的战事之中。   同样,科尔沁左翼也在联军的猛烈攻击之下,直接摇摇欲坠。不得已之下,科尔沁部同样也开始抽调中军兵力支援左翼。   这仗最后打成了添油战术,双方混战了一整天,但除了同样留下一地尸体外,一点成果也没有获得。   眼见决战根本无法短时间内取胜,双方都放弃速战速决的战略,开始在松嫩草原上,展开了破袭战。   游牧民族作战时,是携带着部众和牲畜一同的,他们的部众不仅仅是后续兵力来源,也是军队后勤的保证。   骑兵在前面战斗,牧民便在军队后面的草场上放牧,可以说是有着随时随地的后勤来源,以保证前方的军队可以不断的征战下去。   当然这种后勤是极为脆弱的,一旦受到袭击,那就是极为惨重的损失。尤其是游牧民族之间相互袭击时,那后果更是灾难性。   都是游牧民族,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战法,双方突袭对方的部众时,所造成的惨状也基本相同。   双方不断的用小部队绕过对方大军主力,冲杀至牧民们的草场之中,杀掉一切看的到的牲畜,斩掉一切高过车轮的男丁,掳走尽可能多的妇孺。   这种突袭下,无数的牲畜被屠杀,数不清的部众在一次次的突袭下伤亡惨重,双方都在持续不断的流血之中。   虽然被杀掉的牲畜是可以供给部落和军队食用,但是这么大规模的牲畜死亡,根本不可能食用的完,而游牧民族又没有制盐的技术,想要做成腊肉也不可得。   指望用火熏制,所需要的木材又不可能得到满足,因此只能坐看无数的牲畜在时间的推移下,开始腐败变质。   更可怕的是,这种屠杀下,所有部落的牲畜保有量都会骤降至警戒线之下,眼前是杀的痛快了,所有人都不缺肉食了。   但是失去了所有牲畜,今年的漫漫冬天怎么过,来年怎么办?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双方就算之后突发神勇,干净利落的打赢了这场仗,未来也都得在饿死和亡命抢劫两条二选一的道路之中挣扎了。   这种破袭战开展了数日后,首先支撑不住的便是科尔沁部,因为联军无论军队还是部众,都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被科尔沁部屠戮的牲畜,完全可以消化的完。   而且更可怕的是,联军因为兵力众多,而且穷光蛋更多的情况下,不仅将科尔沁的后勤搅的一蹋糊涂,更是不断的从科尔沁部手中抢劫牲畜物资,完全就是在科尔沁部的身上以战养战!   靠着家大业大,科尔沁虽然还支撑的下去,但是这处完全看不到胜利曙光和好处的战争,科尔沁部上下都觉得该结束了。   毕竟他们如今已经穿上了鞋了,犯不着跟这些光脚的亲戚拼个你死我活,哪怕是让出一些草场出来,也没必要将整个科尔沁部全部搭进去。   当朱聿鐭得到科尔沁部已经派出使者,想要与漠北蒙古联军讲和的消息后,他当然是十分不爽的,因为一旦双方讲和,哪怕依旧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只是从此相安无事,也完全不符合他的利益。   觉得不爽的朱聿鐭,肯定不会让科尔沁人如意,当下立即找来了巴林部使者,再次搞起歪主意起来。 第485章 诚意十足   看着眼前科尔沁部的使者,车臣汗拉漠北诸汗,全都轻轻松了口气。   这场仗打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有些骑虎难下,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原本如同受气包一般,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的科尔沁人,如今竟然能够雄起到这个地步。   这场仗打到如今,原本漠北诸部想象中的速胜已经彻底破产,双方已经事实上在对耗了,虽然仗着人多势众,漠北诸部眼下的局面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一旦对耗的时间再长一点,那就该轮到漠北诸部难受了。   人多势众,虽然看起来比较提气,但是他们所需要的后勤也不是一般的大,眼下还能抢的到吃食,若是将科尔沁部给抢光了,那海量要吃饭的人口,反而会成为漠北诸部的索命咒。   因此在科尔沁人提出将三分之一的草场划给漠北诸部,暂做安身之地,双方罢兵言和的提议后,正觉得进退两难的漠北诸部差一点便即一口答应下来。   好在车臣汗比较老道,虽然这三分之一的草场,已经足够养活近半的漠北部落了,但他更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答应的太痛快的了,势必会让科尔沁人察觉到已方的虚实,因此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更是提出要求,若是想让自己罢兵,起码需要拿出一半的草场出来,以表示科尔沁人的诚意方可。   车臣汗觉得科尔沁人是不可能拿出多于一半的草场,毕竟真个拿出来了,科尔沁人就要去喝西北风了,而且会因为丢失太多的草场,让科尔沁部的实力受到极大的损伤,因此一半草场应该是对方的极限了,他也不准备再过度的刺激科尔沁人。   双方唇枪舌战的讨论了半个时辰,车臣汗死咬着一半草场不放,更是放言若是不给,那战争就不会终止下去,一定要分出个胜负出来。   事实上,包括科尔沁使者都明白,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谁都明白,再这么耗下去,双方势必两败俱伤,只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双方第一轮谈判直接不欢而散,毕竟科尔沁使者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可以一下子卖出去这么多的草场,他必须回去请求族长,领取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在被晾了好几天,又什么也没谈妥的科尔沁使者前脚刚走,巴林部使者便即来到了漠北诸部。   虽然不明白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巴林部,这个时候突然到访的意图,但是为了稳住这些漠南中立派,车臣汗还是十分有礼节的接待了这位远道而来的使者。   让车臣汗又疑又喜的是,巴林部居然是来结盟的,而且目标正是与他们僵持不下的科尔沁部。   虽然知道科尔沁部比较招惹仇恨,但是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个使者,还是让车臣汗对他们的诚意十分的怀疑。   毕竟无论怎么看,巴林部坐山观虎斗是他们能够受益最多的状况,无论漠北诸部与科尔沁部谁胜谁负,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而且若是他们双方两败俱伤,那对他们来说,更是一件喜大普奔之事。   当然,虽然十分怀疑,但车臣汗却是不愿意错过这个结盟之事。   毕竟若是能够联系巴林部及周边几个蒙古部落,共同攻伐科尔沁部,那他们的损失就会降到最低,受益却是会立即拨到最高。   科尔沁人战力并不行,唯一的依仗便是甲坚兵利,若是彻底干翻科尔沁部,将他们的武器盔甲全部抢了过来,那漠北诸部的实力立即就会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有了精良的武器装备,再加上漠北诸部本就悍勇的骑兵,还有察哈尔汗阿布奈这面蒙古共主的旗帜在手,就算顺势一统漠南诸部,也不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虽然巴林部使者所说的第一个字,车臣汗都打心底希望全是真的,但是他却是明白,这事情真实的可能性委实太低了,毕竟这事巴林部完全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这就让他们的诚意几近为零。   “我家可汗的要求是我巴林、奈曼、兀鲁台等部分得科尔沁一半的草场,并且至少要分得科尔沁一半的盔甲武器。另外,科尔沁部众我们要七成,作为补偿,科尔沁部的牲畜我们一概不要,可全部留给可汗!最后,为表示我等数部的诚意,我们几部可以先行出兵,贵部可在我等出兵攻伐科尔沁部后,再行出兵共剿科尔沁部!当然,这要可汗对长生天发下誓言,答应我等的要求为先提条件!”   就在车臣汗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之时,巴林部使者却是直接将底牌给扔了出来。   这是一个让车臣汗等无法拒绝的条件,毕竟巴林等部都已经用行动来表示了诚意,那这结盟的事情,可谓是诚意十足。   毕竟他们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只需要坐观就能明白对方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对方不动,那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损失,继续与科尔沁人讨价还价便是。   若是对方真的大举出兵讨伐科尔沁,那他们漠北诸部联军的机会便立即到来了。科尔沁人是绝对抗不住两个方面的打击的,事必一战而从这大草原上被除名。   至于巴林等部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车臣汗觉得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这种空口答允下来的条件,想要得到实施,还需要实力来说话!   至于对着长生天发下誓言,那更加不是一个事。   底层的蒙古牧民也许对长生天十分的敬畏和虔诚,但是身为食物链顶端的他们,对于长生天的看法,也就是那么回事,需要用时拿出来用用,用完就可以直接一脚踢进垃圾堆里去。   眼见对方的诚意委实十足,车臣汗再不犹豫,甚至为了表示已方的诚意,连蒙古共主阿布奈这个傀儡也给请了出来,在阿布奈的带领下,漠北诸部可汗,全部都对着长生天许下了誓言,承诺战后一定履行对巴林等部的约定。   看着巴林部使者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整个漠北诸部高层都是极为的欢欣鼓舞,人人脸上都露出了许久未曾出现的笑容。   原本还打算派向科尔沁部讨价还价的使者,也被叫停了回来,整个部落开始在白城附近扎下阵脚,静待巴林等部发动。   漠北诸部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与巴林部使者谈笑风声,相见恨晚之时,科尔沁部同样也在接待着巴林部的使者。   长期熬夜,上个星期天没有休息,已经半个月没有休息了,感觉好累,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明天休息一天,希望大家体谅。 第486章 水到渠成   对于巴林部使者的到来,科尔沁人是有些排斥和警惕的。   在接待巴林部使者之前,科尔沁部便已经探听到巴林部、奈曼部等诸多部落都在集结兵马,似乎要有大动作了。   科尔沁部觉得这不象是来帮助自己的,那种感觉更象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有些人竟然在成熟之时便想要来收割的感觉一样。   他们与漠北诸部打生打死了十数日,对方却突然集结兵马,目的到底是什么?更可怕的是,辽东的战局也已经分出胜负,满清已经成了昨日黄花,最新情报显示,明军如今正在大规模的集结之中,精锐主力正在向广宁卫集结!   广宁是何地,那可是距离辽河套也仅仅只是咫尺之遥,一旦集结完毕,明军随时都能直接介入草原战局!   也正因为局势已经恶劣如此,科尔沁部才不得不屈辱的选择议和,避免三线同时作战,那根本不是科尔沁部能够招架的住的。   现在终于在议和有些眉目之际,这些货们却是不请自来,现在才想起来要联合对外,不是太迟了些么?既然不是来联合对外,那对付谁还用的着多想么?   但是科尔沁人又不敢不见巴林部的使者,一旦惹怒了对方,招至对方大举进攻,那漠北诸部与大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更是科尔沁部的灭顶之灾。   为了表示对巴林部使者的重视,科尔沁部可汗彰吉伦亲自出面接见了对方的使者,但是一看到对方的样貌,彰吉伦就直接呆立当场,因为这是一个熟人,而且还是他的姻亲,巴林部台吉苏尼特。   双方一见面,苏尼特便即满脸笑容的上前一步,伸开双臂与彰吉伦拥抱在了一起,若非之前有过龌龊,任谁一见,都觉得他们是最要好的兄弟。   对于苏尼特的动作,彰吉伦的护卫们并没有动作,因为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到科尔沁部了,彰吉伦的心腹护卫们,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这个热情的拥抱也给彰吉伦给弄的有些发懵,他也有些搞不清楚苏尼特此来的用意到底是如何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能够亲身而来,这诚意已经算是到顶了,任谁也说不出巴林部有什么敷衍或者欺骗的图谋了。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在苏尼特这般的诚意在前,彰吉伦也同样极为热切的还以拥抱,双方都是一脸笑容的相携入帐。   “安答这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只要我帮的上忙,尽管开口便是!”   分主宾坐定,在奉上热腾腾的马奶酒以及一些奶酪后,彰吉伦这才旁敲侧击的问起苏尼特此来的意图。   “彰吉伦安答,我也不浪费时间,这一次到来是想与你联合而来!为了我们大蒙古共同的敌人!”   相比于还有些遮遮掩掩的彰吉伦,苏尼特却是干脆的多了,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这话安全出乎了彰吉伦的意料,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上,一言一行都已经与淳朴直爽的蒙古牧民们完全不同了,他们早就习惯了说话说一半,相互之间不断试探的政客作风。   “共同的敌人?”   这种直接的说话方式一时间竟然让彰吉伦都有些不适应了,一时间无法应答,只能重复了一下对方的话语。   “是的。无论是漠北那群血脉低贱的车臣汗等人,还是在辽东对我们草原虎视眈眈的大明朝,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眼下他们都已经攻到了眼前,若我们不能团结起来,最后注定会被他们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苏尼特毫不含糊,直接将科尔沁部眼前最凶恶的两个敌人点了出来,十分果决的说道。   这话让彰吉伦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再看向苏尼特时,目光也变得怪怪的,心中更是暗骂不止,当初找你共同抵抗漠北诸部时,你老小子可不是这样说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你之前找我时,我巴林部上下对于安答你可是并没有多少好感,原因你也是知道的。你科尔沁部占据着辽河套最丰美的草场,实力已经是漠南草原上最强大的存在。   我部上下都让为,科尔沁部是有能力独力击败漠北这些杂种奴隶们,我们若是出手帮忙,一来没有好处,二来也怕你部轻松获胜之余,势力更大上一层,对我们几部造成严重威胁。   而现在,既然你部无法独力击败漠北诸部,就不再是之前的局面了。为了保我漠南诸部,我巴林部以及奈曼、敖汉等部都已经达成共识!只要你科尔沁部肯割让一半的草场,巴林、奈曼、敖汉等部,愿意与你们联手,共同对抗漠北那帮奴隶血脉,以及虎视眈眈的大明朝!   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是要死守着草场不放,还是慷慨的拿出来与盟友共享,以弥补我们数部出兵的损耗?”   苏尼特根本没有任何的躲避,直接将双方之间原本的利害指了出来,更是将自己的要求也光明正大的提了出来。   这完全不象是谈判,更象是一场逼宫的大戏了。   但正因为苏尼特不是一个很好的谈判人员,所说之话更是咄咄逼人,反而更让彰吉伦觉得,巴林部这是真的带着诚意而来。   “若是本汗答允你,你们打算怎么做?”   彰吉伦并没有正面回答割让草场这个尖锐问题,而是定定的看向苏尼特,沉声问道。   “很简单。我部已经派遣使者前往漠北,向他们宣称我们欲与他们联手攻打科尔沁部,并且会先他们一步向科尔沁部发起攻击,以表明立场。”看着彰吉伦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黑了起来,苏尼特赶紧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哄骗他们而已,只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厮杀了起来,那漠北这些杂种,定然会挥师来攻,到时只要我等里应外合,不愁不能大破这些杂种!”   “你这一货两卖的主意打的还真是不错!不过,你要本汗如何相信于你会真心帮助本汗,而不是以假乱真,给本汗背后来一记狠的?”   巴林部派遣使者虽然隐密,但是这大草原上根本无法保存什么秘密,这事彰吉伦也是已经得知,眼见对方将这种隐秘事也直接说了出来,心中的怀疑更是去了几分,平静的问道。   “很简单,三日后巴林等数部便会前来进攻科尔沁部,我们可以事先从容布置好,让漠北联军相信我等真个在交战。而本台吉,会留在科尔沁部,与可汗一起观看这场盛况,直至我等联军全面攻打漠北诸部时,再回返部落主持大局!”   苏尼特却是笑了笑,直接给出了这句承诺。   以自己为人质,彰吉伦意外之余,便再无怀疑,双方结盟立即水到渠成。 第487章 当面捅刀   在彰吉伦的盛情款待下,苏尼特在科尔沁部的这三日,委实是过着最为奢侈的生活,无论饮食还是各类生活所需,都是顶级的安排,甚至晚间都有从不重复的侍女暖床,过的真是惬意无比。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在这日清晨,一场大战在通榆附近的草原上,立即展开,一直徘徊在科尔沁部周边的巴林等数部联军,合共两万余骑倾巢而出,对科尔沁部发起猛烈的‘突袭’,双方战况极其的‘激烈’,远远看去,双方之间的‘伤亡’极其巨大,喊杀声数十里外都可以隐约听到。   双方这场大厮杀,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在科尔沁部不断从前线抽调回来的增援部队的支撑下,双方数万骑兵完全形成了胶着之势,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种‘惨烈’的战斗,自然不可避免的让一直远远窥视着的漠北诸部的斥候所看到。   在连续收到斥候的报告,双方已经杀至白热化的报告后,漠北诸部终于上下松了口气,开始扎营向南,主力军队快速南下。   一路上,已经被抽调大部的科尔沁部骑兵,根本无法阻挡这么一支庞大,并且士气如虹的军队,不断的向南败退着,   数十里距离对于骑兵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距离,半个时辰不到,漠北诸部联军便即杀至通榆。   这个时候科尔沁部已经停止了与巴林等部的征战,面对着两线的挑战,只能全面向南撤退,龟缩成一团,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   在原本的战场上,此时一地的人马尸体,还有无数插在地上的箭矢,无不表明之前的大战是多么的惨烈和血腥。   根本没有二话,漠北诸部自北而来,直接集结向科尔沁部右翼,眼下科尔沁部已经被夺志,正是收拾他们的最好时机。   随着科尔沁部的收缩南撤,战场局面已经显示出两面夹击之势,西北的巴林部,正北方向的漠北诸部,均在缓缓逼向科尔沁部。   战场局势让彰吉伦手心里满是汗水,若这是巴林等部设下的诡计,以一个台吉换取整个科尔沁部,那他们科尔沁部今日只怕就要彻底凉凉了。   但是看到身边不远处的苏尼特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彰吉伦心中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些,毕竟这家伙他是极为熟悉的,并不是一个不惧生死的人,只要这货在手,巴林部反水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好在,巴林等部与漠北诸部之间也没有完全取得信任,双方的距离还是极远的,相互之间同样保持着隐隐的戒备。   彰吉伦清楚的看到巴林部有使者奔向漠北诸部,似乎在商议如何进兵的问题。看到这个情况下,他的心立即悬了起来,最后的结果,已经马上就要揭晓了。   悠远苍凉的号角声连绵的响起,漠北诸部与巴林部同时开始移动起来,不过巴林等部显然有些拖拖拉拉,让人一看就明白,他们是打着让漠北诸部先行进攻的主意。   但是漠北诸部也不是傻子,不断的催促着对方一同进兵,他们也害怕被背后捅上一刀。   “可汗,眼下情况已基本明了。可汗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先一步攻击漠北诸部,为我巴林等部创造袭击的机会!”   苏尼特轻咳了一声,策马上前几步,扬声说道。   彰吉伦虽然明知道这情况下必须如此,但想要立即下达这种赌博一般的命令,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可汗!再耽误下去,怕是要自取其祸了!要知道,这一次我们可是来援助于你的!你若是打着要巴林等部先动手,科尔沁部在后捡便宜的念头,那就别怪将他们全部逼的翻脸了!”   苏尼特也有些急了,若是再拖延下去,那巴林部就不得不选择先行翻脸,那受到损失最大的就会变成他们了,这是完全不能接受之事!   最重要的是,若是彰吉伦再这么犹豫下去,那边一旦觉得科尔沁人打的是坐观他们与漠北诸部两败俱伤,直接按照预定的第二方案化假为实,与漠北诸部联合攻打科尔沁,那自己这小命可就悬了!   他之所以敢来科尔沁部充当人质,完全是因为可以给自己以及巴林部谋取最大利益的,要不是来当一个烈士的!   眼见彰吉伦还在犹豫,苏尼特直接骂道,“彰吉伦,与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人联手,是我的错!你还是早些杀了我吧!老子可不想被你给气死!”   彰吉伦当然明白眼下不是该犹豫的时候,但是举族命令在他一念之间,因此才踌躇难决,眼下看到苏尼特已经急眼了,而且科尔沁部同样已经没有了退路,眼中狠厉之色闪过,按捺着已经快要跳出嗓门的心脏,终于颤声下令道,“进攻!全军直攻漠北诸部!”   在冲天的号角声中,一个个千人队快速的成形,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不同于相互忌惮的巴林等部联军,与漠北蒙古诸部联军,他们进攻的步伐更大,速度更快,只是不足百步,他们的马速便即提到最高,呼啸着向漠北诸部杀将过来。   骑兵战,最忌的便是失去马速,眼见科尔沁人已经气势汹汹的扑将过来,没有选择的漠北诸部不得不同样下令冲锋。   不过似乎是感觉到了事情有些微妙,车臣汗并没有全军进攻,而是在手中死死的扣着一个万人队,虽然没有摆明态度是针对巴林等部,但是警惕对方的模样却是一眼便可看出。   双方的骑兵很快便即再次撞在一起,人喊马嘶,战斗一开始便即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在彰吉伦惊惧又期待的目光之中,巴林等部漠南蒙古联军,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令彰吉伦愤怒的是,这些漠南蒙古联军前锋竟然是直直的奔着科尔沁部而来!   难道这苏尼特是来诈我?   这个想法在漠南蒙古联军向科尔沁冲来之时,便即立即从彰吉伦心中冒了出来。这苏尼特当真认为本汗不敢斩了他么?!   但是不等他将这个想法完善,并且质问苏尼特,漠南蒙古联军便以实际行动,告辞彰吉伦他这个想法显然是多想了。   前军刚刚过去,中军与后军在全速奔驰之时,却是突然划过一个巨大的半弧形,斜斜的向着已经松了口气,戒备之心大为降低的漠北蒙古联军,凶猛的冲撞了上去!   一瞬间,刚刚还觉得稳了的车臣汗,冷汗顿时浸湿衣衫,愤怒的咆哮了起来。 第488章 算计   虽然愤怒,但车臣汗并没有失去理智,漠南蒙古联军突然的背叛,让他已经明白这一仗无论如何是打不赢了。   好在手中还一个万人队,倒是不用担心被漠南蒙古联军给一击致命,眼下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损失减到最低,将绝大部分部众给安然带离此地。   而漠北蒙古诸部,此时却是不可能如同车臣汗这般冷静,尤其是突然遭到袭击的这个万人队,更是人人都觉得天都似乎要蹋下来了一般。   两万余骑的发难,对于他们来说,在平时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更不要说是这般的突然袭击了,人人都是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一个交锋,这个万人队就因为还没有来的及充分运动起来,而直接吃了一个大亏。   巨大的骑阵,处处被漠南联军突破,一个万人队,似乎一瞬间就要冰消瓦解了一般。   身后巨大的喊杀声,自然也将正在正面与科尔沁部激战的漠北骑兵们,给震惊到了,许多人在厮杀之余,也不断的向后探望,希望能够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大部分人都受制于视线被遮挡,完全看不清楚后面究竟出了什么事,只不断的猜疑的猜测着,手上的攻势自然也开始放缓,令原本被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的科尔沁部上下都是压力巨减,部分战线之中甚至开始了反攻。   原本漠北联军虽然留了一万骑在手,但却依旧是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不断的压着科尔沁人痛揍,但如今事变突然,却是反而被心中大定的科尔沁人压的开始步步后退。   在漠北主力开始畏首畏尾,主战场之中已经呈现胶着状态之时,身在科尔沁部中军的苏尼特,此时终于将原本悬起的心放回了肚子,然后一脸阳光的正与彰吉伦挥手告别。   这是双方早就约好之事,在巴林等部反水之后,他便需要回返部族主持大局。   虽然彰吉伦十分想将这家伙一直留在军中,但是却是明白不可能留的住对方,对方留在这里只是建立互信而已。   若是现在强留对方在此,那就不是互信了,而是不死不休了。   虽然彰吉伦如今形势大好,但是在战局未彻底底定之前,却是不敢真个将巴林部得罪到死。   更别说这个苏尼特,在蒙古人之中,向来便有狐狸一般的狡猾名头,既然对方敢于只身前来充当人质,必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若是没有布置便亲身前来,那他是绝对不信的。   毕竟没有将漠北联军打残打废之前,他都要担心一旦惹怒巴林等部之后,他将要面临的下场。   毕竟这帮人若是再次反水,科尔沁部也根本承受不起那可怕的代价,整个漠南都会容不下他们科尔沁部。   于公于情,彰吉伦都没有任何扣压对方的道理,只能一边客气的言语挽留一番,一边送上巨量的财帛,以表示他对双方之间结盟的看重。   当然这都是只是表面现象,毕竟对方要的也不是财物,而是之前商议好的草场,但这东西,科尔沁部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会轻易交出去的。   若是此战将漠北联军打个半残,而科尔沁部损失又不大的话,他是很乐意将这笔债务全部赖掉的。   双方无比热切的挥泪告别后,一回过头,双方却同时收敛了笑容,都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台吉,这次的买卖实在太值了,我们居然可以拿到辽河套一半的草场,听说那里的草场可是极为丰美的,一块都顶的上我们部落的数块草场了!”   在苏尼特行出科尔沁部后,他的一个心腹护卫眼见周边再无科尔沁人,这才凑上前来,一脸憧憬的说道。   “傻小子,你真当有那么容易就把草场拿到手么?眼下漠北诸部在侧,彰吉伦不得不答应以草场换取我们助他。但是打败漠北诸部后,你觉得科尔沁人还会这么好说话么?”   苏尼特却是并没有这么乐观,直接冷冷的给这个心腹护卫泼了一盆冷水。   “这怎么可能!彰吉伦可汗可是对长生天许过誓言的,怎么能食言不给,他不怕神灵降罪么?!”   苏尼特这话,立即让这个年轻的护卫脸色顿时一变,顿时有些炸毛了。   “神灵降罪?噗,傻小子可曾亲眼见过神灵降过谁的罪?不要相信神灵,祖宗们早就告诉过我们,财帛子女,骏马草场,这些东西,都是需要我们自己用双手去夺取!”   苏尼特噗嗤一笑,一面策马急驰,一边向着这个小伙子呵呵笑着给他开解道。   这个小伙子是巴林部的巴图鲁,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也是他一直看好的年轻人,因此才会如此耐心的开导。   “台吉说的是!科尔沁人若是敢食言而肥,我克什图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必将用弯刀告诉他们,欺骗我巴林部的下场是什么!”   克什图恶狠狠的挥舞一下粗壮的手臂,有些气恼的说道。   “我的巴图鲁,无用的咆哮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若是等科尔沁人敢食言,那他们绝对是拥有了优势,才敢这般的放肆。到时面对着强大的科尔沁人,你又有多少把握能讨还一个公道?就算能够讨一个公道出来,那又会死多少族人,才能讨还一个公道出来?   我们又为何要这般事事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如同在驴子头前绑一根胡萝卜,可笑又可怜!我们要做,就要处处抢占先机,让科尔沁部不仅不敢吞没我们的草场,还要他们主动乖乖的送到我们手中!”   苏尼特却是摇摇头,对于被人牵着鼻子走,最后不得不愤怒的出兵报复这种事,他是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   “台吉,那咱们这般帮科尔沁人打生打死的,又是为何呢?”   克什图显然不是一个擅长谋略的人,此时听到苏尼特将其中的各种诡道说出来后,顿时有些气沮的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科尔沁人的草场!而且我绝对不是只想要一半,我全部都要拿到手,要不然,又如何给其他几部出兵的台吉一个交待?!”   苏尼特却是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豪气干云的说道。   “全部都要?科尔沁人会答应么?”   克什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头人的胃口竟然是如此之大,顿时有些瞠目结舌的问道。   “这一战后,科尔沁人注定不会再存在了!”   这一次,苏尼特却是并没有再给这个傻小子解释,而是在心中默默的咆哮道。 第489章 冲锋   苏尼特的底气,当然不是他自己,而是来自于大明。   满清的迅速跨台,让苏尼特在震惊之余,也立即明白,未来左右草原局势的,必然是大明无疑。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报负,有野心,有头脑的蒙古四有头人,苏尼特当机立断的向大明迅速靠拢,而将满清的小皇帝与太后当做见面礼,虽然是一个意外,但却是一个最好的投名状。   对于大明,苏尼特一开始便是准备从他们身上借力,为他的野望为助力。哪怕暂时性的充当大明的忠犬,也在所不惜。   大明不同于大清,作为农耕民族的大明,数千年来,虽然也不是没有强悍的农耕文明在草原上称王称霸,但是真正在草原上立足的王朝,却是从来没有先例的,甚至也根本不可能如同满清那般,这般紧密强力的控制着草原。   他苏尼特完全可以作为大明在草原上的代理人,从为大明当狗开始,一步步借助大明的力量不断的收拾着草原上一个个刺头,慢慢在草原上坐大。   这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就算蒙古最伟大的成吉思汗,最初还不是做为金人的招讨使,通过金人的早期支持,慢慢在草原上立稳脚跟,最后一统草原,建立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征服神话么?   成吉思汗都做得,他苏尼特又为何不能做?   对于科尔沁人,苏尼特在心中早就对他们判了死刑,毕竟如今的大明对于科尔沁人,肯定是半点好感也欠奉,能够收拾掉他们,估计明人会拍手称快。   而他要做的,并不仅仅是收拾掉科尔沁人,更是需要先将如今实力最强大的漠北诸部给逐回北方,才能放心的收拾科尔沁人。   双方一拍即合,大明皇帝更是十分慷慨的表示,事成之后,辽河套这片水草丰美之地,也将交于巴林等部自行相商草场划分。   在他与大明皇帝商议的方略之中,也同样是这般的。先是坐观科尔沁人与漠北诸部两败俱伤,然后趁着双方元气大伤之时,联合大明彻底将双方一并给收拾了。   但是形势变化的比想象之中要快,科尔沁人也不是蠢货,当然明白死抗到底的后果,在探听到科尔沁人已经决意服软之后,大明皇帝更是立即变更战略,派遣使者前来,要求苏尼特立即设法令双方继续鏖战下去。   虽然这事有些难办,但如果办成,是对巴林部有极大的好处的,苏尼特当然不会有所推诿,而是尽全力开始运作起来,不仅说服各部联合出兵北上,为了确保此事能够成行,他甚至不惜亲自犯险入科尔沁部之中,以确保科尔沁部不会临阵退缩或者怀疑于他的‘诚意’。   眼下终于到了收局的时候了,漠北诸部大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就算他们能够抗住漠南联军与科尔沁部的围攻,他们也抗不住早就已经开始向着他们运动而去的大明铁骑。   至于科尔沁部,同时是下一个被收拾的对象。从他们开打这一仗开始,科尔沁与漠北诸部失败的命运便即已经种下!   当苏尼特回返到自己的部落时,车臣汗原本扣在手中的万骑已经基本上崩溃,巴林数部已经开始肆虐于漠北诸部的中军,漠北诸汗无不狼狈逃命,指挥中枢已经彻底瘫痪。   在与科尔沁部交战的主力,在后方大乱的情况下也立即军心不稳,立即被科尔沁人压制的步步后退,崩溃就在眼前。   看着战局完全是按照着设定好的剧本不断上演,苏尼特一脸轻松的坐于马上,愉快的欣赏着这一片战场,目光时不时看向东南方向,只等着明军应约而来,彻底将这一场乱战给终结。   好在苏尼特并没有等候太长时间,东南方向已经开始响起连串的响箭,一道道烽烟不断的接递而去,烟尘遮天,一望无际的骑兵,正在呼啸着而来。   当大明骑兵杀至时,漠北骑兵主力已经开始大败,但是科尔沁人却是根本来不及追杀,就看到已经冲锋至他们不足数里的明军骑兵!   面对着如海一般的鲜红旗帜,彰吉伦再也顾不上追击扩大战果,而是不断的吹响号角,收拢军队,以应对汹涌而来的明军骑兵。   但是明军的数量实在太过于巨大了,更是紧咬着科尔沁部派出的斥候屁股,直冲而来,完全就没有给科尔沁部任何的准备时间!   不得已之下,彰吉伦一边不断的收拢军队,一边派出无数使者向巴林等部疯狂而去,向他们通报明军已经杀至的消息,并且要求他们立即停止追止,前来与科尔沁部汇合,与明军决一死战。   但是本就是苏尼特导演的这一场大戏,他又怎么可能会理会这个注定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科尔沁部?   不仅仅是巴林部,其他漠南诸部也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意思,眼下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剧本中的一切,不断的追击漠北诸部,以获取最大战果,这才是他们最根本的利益所在。   至于科尔沁人,爱咋咋地啊。   反正你们科尔沁人在满清统治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之时,也从来没有叫过他们这些穷哥们,这个时候倒霉了,却是想到他们了,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眼看巴林等部头也不回的追着漠北诸部的败兵呼啸而去,科尔沁部上下都明白,他们是被巴林等部联合大明给卖了,眼下的一切都是这些人从中在捣鬼!   但是他们却是没有丝毫办法,甚至连逃都来不及了。   因为他们的族人就在他们的侧后,就算他们主力能够逃的了,他们的族人也跑不了,失去了部落,就算他们能够有着强大的军队,也注定成为无根之水,只会在群狼的环视下,慢慢的消融在天地之间。   明军的先锋是任良朋,这把明军最锋利的尖刀,从来便是活跃在大军最前,摧敌锋,断敌锐,是明军精锐之中的精锐。   精锐之军再配上一个从来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统帅,这支军队的作风便即十分的狂野与狠辣,如出鞘之利剑,一旦出鞘,不是饱饮敌人之血而还,便是剑折于当场!   近八千的骑兵本部,面对着数倍于已的科尔沁人,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直接猛扑而来,凶狠的杀将过来。 第490章 横亘在前的大山   面对着急冲而至的明军,彰吉伦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催动大军同样狂猛的迎击而上。   眼见科尔沁人这般不知死活的直冲骑墙阵而来,任良朋嘴角嘴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一把将脸上的鬼面罩拉了下来,将马槊放回,抽出马刀并放缓马速,融入骑阵之中。   前排的四千余老兵,组成的骑墙阵轰然撞来,人还未至,但是对方的科尔沁部很多人已经开始惊叫起来,是鬼脸军!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在京畿之地鏖战满八旗近两年的鬼脸军,只要是在满清手底下混过的,又有哪一个会不认识这标志性的面罩?又有谁会不将这些越战越强,令满八旗都畏缩不前,兵力不占优势绝对不正面撄锋的存在,给牢牢的铭记于心?   眼看着数千骑墙阵冲击而来,知道利害的都已经开始让开正面,没有领教过这种战法,又偏偏不信邪却也大有人在,依旧有数千骑怪叫着迎面冲来,想要摧敌锋于正锐,成为部落之中赫赫有名的巴图鲁。   只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显然注定成为沙场的幽魂,连全盛之时的满八旗都不敢正面撄锋的骑墙阵,又哪里是这些远远比不上八旗骑兵的科尔沁人可以阻拦的?   数千对数千,但是科尔沁中这些好汉骑兵,却是觉得自己似乎是面对着十倍于已的敌骑一般。   每一时刻,便在对方密集的骑阵面前,每一个骑兵当面都要就会三到四名敌骑,每个照面都有数把马刀同时斩来,让他们挡的住其中一把,却是无法同时挡住其他人挥来的马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把开口从自己身上一掠而过,然后便即惨叫一声跌下战马。   这些还是运气和实力比较强的,一些实力差的,刚刚庆幸挡住一把马刀,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侧面的马刀同时闪电般袭来,往往明军一冲而过,巨大的动力将其直接带离马背,他们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死也只能是一个糊涂鬼。   这已经不是双方对战了,而是单方面的屠杀,骑墙阵只要是正面冲撞,基本上就是所向无敌般的存在,哪怕重骑兵也同样无法硬撼骑墙阵,也许重骑兵能在最初几排骑兵面前,大肆杀戮,但是连绵不绝的密集骑兵,一样能够将之揿翻在地。   只是一个冲锋过后,场中还留下的科尔沁骑兵已经寥寥无几,这些死里逃生的好汉们,再没了一丝勇气,发疯一般快马加鞭的逃离远去,巨大的阴影让他们如坠最恐怖的噩梦之中,再也没了丝毫的斗志。   避开明军骑墙阵的科尔沁部骑兵,根本不需要指挥着主力彰吉伦下令,便即从两翼展开骑射,密集的箭雨不断的向着不断向前冲击着的明军骑兵呼啸扑来。   万骑齐动,无数的箭矢似乎将整个天空都给覆盖住了,就象是一片片乌云一般,令得整个战场的天色似乎都为之一暗。   密集的箭雨落下,骑墙阵的明军不断有人被射中要害,倒裁下马,好在明军是在全速的冲锋之中,只硬抗过两轮箭雨,便即脱离了科尔沁部弓箭的射程,远远冲出很远,这才停下脚步开始重新整队。   看着部下们身上大多都挂着箭矢,同样身披数箭的任良朋却是桀桀的怪笑着,伸手将没能穿透铁甲的箭矢一把揪下,轻踢战马马腹,出现在全军之前。   这个时候,他手中已经换了马槊,显然这一次他觉得科尔沁人中不会再有笨蛋敢于硬撼骑墙阵了,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正规参战的心态。   看到主帅如此,已经与他有极大默契的部下们,大多都已经更换了更适合乱战的武器,然后在任良朋马槊重重劈下之时,全军再次形成了骑墙阵,缓慢的加速起来。   眼见明军又一次组成了骑墙阵,吃过大声的科尔沁人再也不敢上当,在彰吉伦的指挥下,全军直接一分为二,向着明军两翼猛扑而来,许多人手持着弓箭,显然打着游斗的主意。   在双方距离只有一百余步之时,原本缓慢加速着的明军,在任良朋及其亲卫们突然之间加速成为全军锋矢之后,根本不需要统帅指挥,便即全面而快速的换成了锥形突击阵形。   一个巨大的倒三角锋矢阵,在数十步的距离之中,便即堪堪成形。   就在科尔沁人第一轮箭雨刚刚挥洒而出时,任良朋便即杀至十数步开外,然后在科尔沁人猝不及防之际,轰然撞入其左翼之中。   坚固的铁甲抵挡住了无数扫射而来的箭矢,面上所带的铁面罩,更是将明军连牙齿都已经武装到位,冲透密集的箭矢,任良朋便如地狱之中的恶魔一般,残忍的扑入科尔沁部骑兵之中。   一杆已经被鲜血浸泡的成为暗红色的马槊,只是一个照面,便即将一个蒙古悍将挑翻马下,左右一个猛摔,又是两名悍卒直接被抽飞落马,全身血液已经沸腾起来的任良朋,一杆马槊就如同游龙一般的在科尔沁骑兵之间上下飞舞,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硬生生的密集的科尔沁骑兵之中,生生的凿出一个缺口。   在任良朋之后,他的亲卫们个个如同猛虎入羊群,生生的将这个缺口一点点的扩大。   在任良朋亲卫之后,则是滚滚而来的明军前锋主力,还有七千余骑的明军,沿着这个缺口不断的呼啸而前,将之冲的更加七零八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种最传统的骑兵对决,所造成的伤亡并不会有太多,许多人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能力解决一个敌人,但是这种骑战给科尔沁人带来的震憾却是更大!   七千余骑兵,硬是将科尔沁部一万余骑直接打了个对穿,连正规骑战都不是对方,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拿的出手的攻击方式?   许多人的目光中,都已经带上了畏惧,之前满八旗那横扫一切的旧忆又浮现在眼前,他们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一座不可战胜的大山,横亘在他们面前,压的他们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杀!”   正在此时,无数的呐喊声快速传来,已经被蹂躏了一遍的科尔沁人,将目光转向喊杀声传来的方向。   却是恐惧的发现,数量多到无可计数的明军骑兵,已经铺了整个视野范围,无数迎风招展的红色旗帜,就如同滚滚的浪潮一般快速压迫而至! 第491章 穷途   看到漫山遍野扑来的明军骑兵,科尔沁部从彰吉伦到最底层的小兵,一个个都是露出恐惧的眼神,绝望的情绪将他们彻底的笼罩在内。   “逃啊!”   也不知道谁第一个直接掉头就疯狂而跑,并且恐惧的喊了出来这句话。   整个科尔沁部上下,似乎这才被惊醒过来,根本没有人犹豫,无数的人哭喊着,原本还算雄壮的大军,直接兵败如山倒。   若换了其他军队在这个时候逃跑,估计就是被追杀至死的下场,但是蒙古人天生就是控马高手,而且在自己熟悉的地界之中,一旦开始逃跑,天下间少有人能够追上他们的脚步。   任良朋在明军大军到来之前,抓住最后一个机会,从侧翼横击了科尔沁部溃逃之敌,再次斩杀了无数敌骑之后,便即基本上再无战果可言,穷追了十数里后,只能悻悻的承认,哪怕再追下去,也只是在蒙古人身后吃灰而已。   追不上对方的骑兵,并不代表着明军会放过科尔沁部,更不代表着科尔沁人就能这般轻易的逃过这一劫。   在其主力努力为族人争取时间之时,科尔沁部老弱妇孺也在紧急的撤退之中。   奈何科尔沁主力几乎是一战即溃,根本就没有给撤退的族人争取到多少时间,短短的小半个时辰的战斗,也无法让他们的族人逃多远。   在追不上科尔沁主力的情况下,明军也将怒气完全发泄在了这些老弱妇孺身上,在任良朋回身截住科尔沁部族人的撤退前路之下,数万大军自两翼快速包抄而来,一场大屠杀就此展开!   入乡随俗的明军,在毫无道德约束的情况下,完全就是见人就杀,任何高过车轮的科尔沁部男丁都在他们的屠杀范围之内,数万大军合围,数千骑兵冲入人群大砍大杀,血水染红了大地,惨叫声数十里外都可隐约听闻。   作为满清最为忠实的铁杆盟友,科尔沁部为满清的崛起委实立下了汗马功劳,无数的战马源源不断的供给着满清,令得他们在数年内便即组建起了数万规模的骑兵集团!   这数万满八旗集团,在十数年的时间之内,令得辽东的汉人数量,从数百万,直接锐减至了数十万!   满清数次入寇大明,京畿、山东、河北、甚至河南部分地区,都遭到过这些侩子手的屠戮。   有因才有果,满清第一大帮凶科尔沁人,在今日终于为他们的选择付出了他们应有的代价,那便是无数族人被明军血腥的报复屠杀!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凄惨哭喊声,彰吉伦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一阵阵的眩晕将他笼罩,让他几欲仰天狂啸!   眼下的他,却根本不敢再反向回去救援族人,不仅是他,整个科尔沁部的骑兵上下,都没有人敢回头再与明军一战。   但是失去了部众,草场,以及所有的牲畜和物资,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整个草原,无论漠南还是漠北,都已经容不下他们了,似乎天地之大,他们都无处安身。   在默默的行进数十里后,身后的轰隆声便即再一次响了起来,已经完成了屠戮的明军,似乎根本不打算放过科尔沁人,又一次自后穷追了过来!   “可汗,明……明人追过来了!”   后面的斥候疯狂的打马而来,原本向来挂在嘴边的明狗,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再说之时,却是不自觉换成了明人。   “他们想死,哪便由得他们!我们是草原上的雄狮,熟悉这片草场的一草一木,若是明军想要赶尽杀绝,那他们就会明白他们这个决定有多愚蠢!儿郎们,跑起来,将他们拖疲,拖死,最多再坚持个十数天,咱们就向这些明人讨还一个公道!”   彰吉伦仰天咆哮了片刻,这才收住心中无边的愤懑,再次鼓舞起科尔沁部上下的士气。   这话是立杆见影的,所有蒙古人都明白,数千年来,哪怕农耕民族再怎么强盛,但想要真正彻底征服这片草原,都是从来没有做到的。   这不是草原各部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对后勤依赖极大的农耕民族,根本无法在这片草原上耗过游牧民族,时间短了还只是劳民伤财,若是纠缠的时间久了,就会直接伤筋动骨,再次虚弱下去!   也正因为祖辈们传下来的,这种极为有效的对敌策略,让科尔沁部上下再次振作了精神,他们再次追随着彰吉伦,向着茫茫的草原深处疾驰而去。   但再次向西行了数十里,科尔沁部上下都已经觉察到了不对。   如今已经到达了巴林部的领地之内,但是奇怪的是,巴林部原本游牧于此的部众,此时却是一个也看不到,甚至连牲畜都看不到一只,这让原本气势汹汹,想要趁着巴林部主力向北追击的空当,前来扫荡一番,补充一些给养的科尔沁人彻底的愣住了。   再次行了百多里,直到科尔沁部上下都已经开始有些疲惫之际,依旧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任何放牧着的牛羊。   彰吉伦这个时候是真的慌了,这个惊慌并不是因为无法得到补给的原因,因为蒙古人对于补给的要求并不高,他的麾下骑兵之中,可是有着数量众多的母马。   这些母马,可以提供数量不菲的马奶,足以支撑着他麾下将士食用,而战马所需要的草料,整片草原上到处都是,虽然只吃马奶会让人有些虚弱,但也仅仅是稍稍虚弱,并不会太影响军队的战斗力,眼下根本不用发愁后勤的问题。   他惊惧的是,巴林等部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显然不仅仅只是坚壁清野这般简单,肯定还会有什么阴谋在等待着他们!   但是如今的科尔沁部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向北便是茫茫的戈壁滩,失去了物资和牲畜的他们,不可能仅靠着马奶就能横穿而过,向南则是大明的九边重镇,眼下已经上下得了恐明症的科尔沁部,谁也不愿意提南下破关的可能。   至于向东,那更是死路一条,数万明军骑兵正在后面追赶而来,这些杀神,彰吉伦绝对不愿意这个时候面对他们。   因此剩下的道路,也只有向西一条路了,但是越是向西,彰吉伦的心中就越是打鼓,总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等待着他们。   彰吉伦不知道的是,在向前数十里,已经集结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正在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第492章 末路哀兵   科尔沁人再行前行进不足十里,前方的斥候便即疯了一般的打马而回,十数骑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惊慌之极。   “报可汗,前方有数万骑兵正在迎面而来。百夫长达尔喀什前去搭话问明来历,却是被对方斥候直接射杀于军前!眼下数万骑兵正朝我们而来,只有十里不到!”   斥候来到近前,根本来不及下马,在马上快速的说道。   “什么?!”   彰吉伦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数万骑兵可不是个小数字,尤其是对于现在人马损失惨重,士气低迷,数量只有一万五千上下的科尔沁部来说,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可看清哪是那个部落么?”   彰吉伦稳定了一下心神,强作镇定的问道。   “距离太远,并没有看清楚……不过百夫长已经打出了我科尔沁的旗号,对方显然是敌非友。”   斥候有些心虚的答道,这也确实是实情,一看到对方对自己本部有敌意,一败再败的他们哪里还敢再行向前,直接转身而回禀报。   虽然斥候显得有些无能,但这会儿反应过来的彰吉伦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了,毕竟这么大的骑兵数量,漠南还没有一个部落可以拥有,必然是数个部落汇聚而来!   很显然的是,整个漠南草原上的蒙古人已经全部抛弃了自己,或者说全部都投入进来痛打落毛凤凰不如鸡的科尔沁部。   毕竟之前科尔沁部因为满清的青昧,得到的东西是最多最好的,早让这些穷亲戚们极为眼红和不满了,眼下不仅是趁火打劫,更是有了趁机一口天下他们科尔沁人的意图。   不过此时的彰吉伦,却是在纠结着一个问题,那便是这次前方的拦路的强盗,与背后追杀而来的明军,到底是不是一路的?   如果双方是一路的,那科尔沁人就注定今日从草原上除名,但若是两者不是一路人,那科尔沁人也是可以从中取势,说不定可以让双方先打一个生死出来。   科尔沁人不喜欢赌,更不喜欢这种穷途末路的场景,当年因为九部联合伐金,最后被后金直接给打崩之后,强挨着后金强盗的科尔沁人,为了不被灭族,只能从远迁和归附满清两条路二选一。   当时的科尔沁可汗,极有赌博精神,以大魄力压制了占绝大多数的远迁派,让科尔沁部全面倒向了满清。   随后的事实证明,他们当年的老汗选择十分的正确,后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崛起,东征西讨从未一败,生生以一个人口不足三十万的小部落,打的号称控弦之士十数万的林丹汗远迁,打的拥兵百万的大明上下,无不闻八旗之名而色变。   皇太极时代,更是开创了前所未有的之局面,向西彻底击败蒙古共主察哈尔大汗林丹汗,进而全面压服漠南诸部,将整个漠南牢牢掌控在手。   向北打的漠北诸部匹马不敢南下放牧,只能不断向北远迁避祸。   至于更加庞大的大明,则是被满清当作了自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十数年间数次入寇,无不满载而归。   正因为绑上了满清这架强横无匹的战车,科尔沁部获得的利益可谓是空前巨大。   数十年间,从一个只有数千杂牌军的中型部落,因为巨大的战争红利与众多水草丰美的草场的划拨,他们如飞一般的膨胀起来,一直持续到年前,全族装备精良的骑兵就达两万余骑,可动员的部众更是可以达到近四万的规模。   但是成也满清,败也满清,满清的快速崩败,失去了强力保护的科尔沁人,随即便立即受到连绵不绝的攻击和算计,一个月时间不到,便即彻底沦落到如今大型马匪帮派的程度。   更要命的是,还有两伙正准备置自己于死地的军队,正在不断的接近着,更是让所有部众都开始有些惊慌难安。   若只是明军来攻的话,他还不怕,毕竟在草原上,打不过,他绝对跑的过明军。   但是前方的蒙古联军,他却是根本跑不过,也耗不过,只要对方打着灭绝科尔沁人的主意,那科尔沁人无论如何逃,逃多久,都难以躲过灭族的厄运!   屋漏偏逢连阴雨,在彰吉伦犹豫之际,后方也有斥候急驰而来,将另一个坏消息传了过来。   大明军队不仅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推进的速度更加的快了起来,他们的前锋依旧鬼脸军,只是在接受了大量战马后,鬼脸军上下,已经变成了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他们追击的速度比预想之中更加的快速,已经推进至科尔沁目前位置不足二十里之处。   突然之间又是这种被人两面夹击,一股熟悉的味道弥漫向彰吉伦的脑海,昨日那凄惨的场面,不可扼止的浮现在心海。   彰吉伦已经确信,这两股敌军绝对是有相互勾连的,估计这场面与苏尼特那个该千刀万脶的家伙脱不了关系!   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彰吉伦也失去了再行逃亡的心情,与其被人如同追死狗一般撵着屁股砍杀,还不如在这里与这两大势力直接决一死战,也不失蒙古儿郎的豪气!   决心已下,彰吉伦便即下令全军列阵,他亲自驰骋在大军之前,做着最后一次的训话。   “儿郎们,如今前后都是敌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你们是被人追赶着在背后砍死,如牲口一般死的悄无声息,半点荣耀也无,还是不辱祖宗之名,就在此地!此时!与杀害你们妻儿老小的敌寇决一死战!   儿郎们!本汗,不走了!本汗就在这里战死!但就算战死,也要让他们知道,我科尔沁人的英名不容玷污!这一战,我将和你们一起,誓死抗争到最后,决不苟且!死战到底!”   彰吉伦用力的挥舞着马刀,声嘶力竭的喝吼道。   “死战到底!”   无数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科尔沁骑兵,无人放声回应道,原本低靡的士气也在这一刻不断的攀升着。   一种哀伤和愤怒的气氛,在前后两路大军快速接近之时,已经悄然弥漫在了整个天地之中。 第493章 不死不休   也许是感觉到了天地间那凝聚不散的哀兵气息,感受着对方死战决心的心绪,前后夹击而来的现军,不约而同的在数里地之外,慢慢停了下来,只是冷漠的盯着已经准备好困兽之斗的科尔沁人。   还未开始进攻,科尔沁部却是冲出两波打着白旗的使者,向着两个方向快速而来。   任良朋并不急着进攻,一路急驰而来,明军不可避免有些疲累,既然科尔沁人不主动进攻,他也乐意在这里先等上片刻,让麾下将兵与战马恢复一下体力。   看着这一小队骑兵打着白旗快速接近,任良朋制止了火铳手们的射击欲望,吩咐一个亲卫,将这些人带到面前,反正是要拖延一会儿时间,那便先听听这些使者有什么话要说。   “尊贵的鬼脸大将军,科尔沁部可汗彰吉伦大人,让小的敬献上他对您的问候。”   来人倒是十分乖巧,距离任良朋还有七八步远,便即直接下马跪地,十分恭敬的说着客气话。   “哼。这些漂亮话到这里就算了,你家可汗要你过来,到底是有何事?”   任良朋冷哼一声,对于这些客套话,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家可汗要小的告知将军,我家可汗向大明皇帝陛下请降的奏章已经于明日便即送了过去了。如今奏章估计已经到了大皇帝陛下手中了,至于如何裁决我科尔沁部,将军虽是天子爱将,但还是请稍稍按捺刀斧,不如先等等圣意下来,再行定夺也不迟。”   使者并没有多少惊慌,而是在地上抱拳,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这话说的绵里藏针,更是将朱聿鐭的招牌拿了出来,这种军国大事向来便是由皇帝亲定,越庖代爼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若是与皇帝所想相反,哪怕是打了个大胜仗,未来的日子也铁定不会好过。   但是这并不包括任良朋,毕竟他跟随朱聿鐭时间极长,这几年虽然皇帝的习性变化很大,但有一条却是始终没有谈过,那便是朱聿鐭从来不要虚名,他要的都是实际利益。   而科尔沁人的出路只有一个,那便是立即投降,充当大明的走狗和刀子,至于钻空子的称臣一类的玩意,皇帝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兴趣的,不拿着称臣奏章入厕就已经是够给科尔沁人面子了。   任良朋也不止一次听到朱聿鐭对科尔沁的处置态度,那便是犯我大明者,若不灭主犯,顺便清理几个从犯,那大明的威严何在,如何为后来者戒?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将没功夫跟他在这虚耗时间,在没有得到陛下明确旨意之前,他如今的道路只有一条,那便是立即就地投降!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本候给他一柱香时间考虑,过期不候!生死天定!”   任良朋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使者,根本不理会他的暗藏威胁,直接当着对方的面点燃了一柱细香,给对方下了最后通牒。   看着任良朋不似作假的模样,这个使者再也不敢纠缠,立即跨上战马,快速的向着本部急驰而回。   科尔沁部在大明这边直接碰了钉子,在另一边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好消息。   别说与科尔沁部仇深似海的察哈尔残部,还有刚刚坑了一把科尔沁人的巴林等部,就算与科尔沁部向来关系尚可的土默特部,也对科尔沁使者的苦苦哀求直接回绝。   开玩笑,在如今大明风头正盛之时,又有谁愿意在个节骨眼上出手护持,这个大明眼中钉一般的科尔沁部,难道不怕明军跑到自己的地盘上烧杀抢掳一通?   尤其是巴林等部已经彻底倒向大明,已经有足够多的带路党存在的情况下,一旦大明发狠非要与他们过不去,他们甚至连与对方捉迷藏的能力都没有,除了远迁到不毛之地,也就只剩下被灭族的份了。   听到任良朋的条件,彰吉伦的脸色也开始急剧的变化着。   他当然明白大明要他立即投降,并不是真的赦免了科尔沁部,未来充当炮灰等任务,一定会是他们这些降兵去完成的,势必会损失惨重,最后的下场依旧是科尔沁部从历史上消失。   但是唯一的利好消息是,只要投降,他的小命就能保住,只要科尔沁部还有战斗力,那他就能安稳的好好活着。   “可汗,你要想清楚,大明与我科尔沁仇深似海,一旦降了,就算不死,又会受到何等屈辱的生活!远的不说,看看林丹汗的继承人额哲,他落的个什么下场!”   也许是看到彰吉伦眼中的犹豫和意动,他身边的那个使者,同样也是科尔沁部的智囊叹了口气,上前小声的说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彰吉伦整个身体都为之一震,他立即清醒了过来,投降后虽然看似性命得保,但却是暂时性的,一旦大明能够实质性的掌控科尔沁部后,那他这个之前还算有些威望的可汗,估计也就剩下一个暴毙而亡结束了短暂的囚徒生涯了。   “明狗欺人太甚!儿郎们,与他们拼休!”   醒悟过来之后,彰吉伦再看向明军时,目光中已经充斥了愤怒和羞愤,马刀直指明军,厉声喝吼道。   在声声凄厉的号角声中,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科尔沁骑兵纷纷放开马缰,不断‘嗬嗬’怪叫着,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向着明军疾冲而来。   “早该这般了!弟兄们,骑墙阵冲锋!杀光他们!”   虽然直接对上已经穷途末路,完全成了哀兵之势的科尔沁部,势必会令明军损失惨重,但是任良朋却是没有选择,而且他同样期待着这一战,他要以赫赫军威在草原上立下大明与他的威名!   哪个男儿汉不想如卫青、霍去病一般,扬威万里草原,封狼居胥,成就武将一生无上的荣光?   想要封狼居胥,从来没有不经历一场场恶仗而得来的,若是连眼前一败再败,兵力损失近半的科尔沁部都拿不下来,那又如何纵横驰骋在这万里草原大漠之中?!   这片无名草场之上,大明最精锐的骑兵,与陷入死地而半疯狂的科尔沁部骑兵,凶猛的迎面冲击而来!   大地在飞退,喊杀声在快速的清晰着。   钢刀冰冷,血却在沸腾…… 第494章 科尔沁灭族   战马在急驰,依旧有些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吹过,自任良朋而下,明军人人握紧手中血液未干的兵器,同样一往无前的冲锋着。   双很快便即临近,与每次交战一样,蒙古人的打算依旧是让开正面,在两翼以箭雨开路,试图扰乱明军秩序,然后展开混战。   但是这一次因为是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骑墙阵却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成了前后仅仅三排的排列,近万骑列为三排,以正面的宽大,是极大了,远远不是科尔沁人想要绕开就能绕行的。   战马呼啸而来,但是表现出来哀兵状态的科尔沁部,却不仅没有必胜的模样,反而却是一幅弱不经风一般的模样。   明知道直面骑墙阵必然会损失惨重,但是却是因为大败之余,军制混乱,基层军官损失过大,虽然帅旗已经打出分散避让的旗号,但是到了下面,却是根本无法执行,你推我挤之间,反而是乱成一团。   原本明军的骑墙阵,在任良朋看来,根本不可能在科尔沁部这样吃过几次亏的对手身上用到,只所以还是以这种军阵冲锋,仅仅是因为这种冲锋方式,可以让科尔沁部条件反射般的一分为二,让开骑墙阵正面,这就方便任良朋拿住其中一部,往死里挨,达到各个击破的效果。   只是没有想到,科尔沁人居然已经坠落到了这个程度,甚至连最基本的左右分离,都有些手忙脚乱。   既然科尔沁人露出这么多的破绽,那任良朋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骑墙阵毫无变化,就这般冒着一轮箭雨,直接凶猛的撞击而来。   这一次,哀兵也不管用了。   在经历过骑墙阵数次摧残的科尔沁部,当面的骑兵纷纷惊叫着开始避让,但是后面和左右都是人,根本让他们逃无可逃,只能在无尽的恐惧之中,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快速的撞将上来。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科尔沁部当面的骑兵再没了之前表现出来的一往无前的气势,纷纷开始左右逃避起来,但是没有统一的指挥下,这种乱窜只会让自己本部乱成一团。   包括原本在远方观看,仔细打量明军斤两几何的蒙古联军,也都一个个有些傻眼,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表现的视死如归一般煞气的科尔沁部,一瞬间便即变成了一堆遇到大灰狼的一般的绵羊,除了惊慌还是惊慌。   不等他们多想,两军便即轰然撞在了一起。   乱成一团也有乱成一团的好处,那便是让明军也避无可避,双方一线战马完全就是硬刚了一次正面。   唯一有利的是,明军的战马都是马头向前,而科尔沁人大部分的战马都是横向逃窜的状态,相互撞击之余,大明骑兵直接将对方撞的满地滚葫芦。   虽然有部分的明军被撞的飞起,摔落在混乱的战场之上。   但是大部分明军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势头,明亮的马刀已经高高举起,一排排寒光闪闪的马芒不断的挥舞着,不断的收割着眼前所能够触及的所有敌人的生命。   宽大的正面攻击下,任何在他们正面锋矢之下的科尔沁部骑兵纷纷或死或伤在他们的刀锋之下。   虽然偶尔有悍勇的科尔沁骑兵与明军来了个同归于尽,但是大部分明军骑兵却是毫无阻碍的汹涌而过,三排马刀不断的闪耀着,直接将科尔沁部从头到尾凿穿而过。   这种凿穿可不比乱战,有组织,有配合的攻击之下,科尔沁部骑兵损失极为巨大,在滚滚的明军横过战场之后,身后的战场上,已经处处都是人马尸体,在他们所经的道路上,还能站立的骑兵,已经是寥寥无几。   只是一个冲锋而已,科尔沁部剩下的骑兵已经不足万,人数直接骤降了一半有余!   更重要的是,这一战,直接将科尔沁人最后的勇气彻底打没,根本不等明军第二轮冲锋再至,整个科尔沁部已经全面崩溃,就彰吉伦将喉咙喝破,也根本无人再愿意留下。   眼见兵败如山倒,而且自己也身披数创的情况下,彰吉伦再也没有任何收拢溃兵的想法,直接一刀砍翻了帅旗,双脚用力的踢打马腹,加入到了溃败的队伍之中。   科尔沁人一击便溃,这让原本看热闹的蒙古联军们,所有人心中都开始发凉,再次看向明军时,目光中再没了之前的随意,开始变得极其的敬畏起来。   草原民族向来敬畏强者,尤其是面对着这种杀伐力似乎比满八旗还要惊人的骑兵时,他们更是发自内心的深觉畏惧。   尤其是被苏尼特半逼迫、半诱惑,有些拖拖拉拉前来助战的土默特部可汗,更是冷汗将后背都完全给打湿掉了。   心中更是无比庆幸和感激原本一直被其被其吐槽的巴林部台吉苏尼特,庆幸自己最后时刻还是选择加入漠南联军,帮助大明共同对付科尔沁部,否则若是自己按兵不动,那未来的日子只怕就有些难熬了。   毕竟土默特部与大明的恩怨纠缠绝对不小,若是真个惹怒了如今的大明,以如今大明铁骑的威力,再加上如今在漠南草原上的号召力,如果大明真的把矛头指向他们,那草原上还有他们土默特部立足的地方么?   眼下明军一战而溃科尔沁部上下,又敬又畏的漠南蒙古诸部,再也不敢站在一边看戏,而是号角声连连破空响起,全军开始分散,向着四面八方追击而去,誓要助大明将科尔沁部斩尽杀绝。   在整个漠南已经全部成为敌人后,已经山穷水尽的科尔沁部,已经再无回天之力,注定会从草原上被除名。   在打发各自族人穷追科尔沁败兵之后,各部可汗、台吉并没有随军追击,而是带着一小队护卫,向着已经驻足并没有参与追击的明军骑兵军团而来。   他们是来表示臣服的,毕竟眼前的明军强大的近乎邪乎,甚至比起故老相传大明开国之时的军队,更加的强悍和邪性三分,这就由不得他们不来朝见,以免引来灭族之祸。   对于在草原上的追击,明军是绝对不擅长的,眼看着这些蒙古部落这么乖巧识趣的投入追击,任良朋倒也乐得清闲,可以让自己一路穷追而来的麾下好好歇息一下。   但眼看着数队旗帜上绑着白马尾的骑兵到来,对蒙古人已经多少有些了解的任良朋,立即明白这是数位蒙古大部落的头人到来,当下也没有怠慢,带着几名护卫,便即迎了上来。 第495章 邀请   双方客气的见过礼,任良朋也明白了对方的来意,那便是要求朝见大明皇帝陛下,以示他们的臣服之心。   对此,任良朋当然不会阻拦,只是这些人已经没有必要再远行广宁去朝见了,因为绍武皇帝朱聿鐭这一次并没有坐镇在广宁城坐等消息,而是亲自随军亲征,就在赶来的道路上。   果然没过多久,一望无际的明军骑兵大军便即横过草原,快速的接近而来。   滚滚大军气势如虹,连战连胜之下,全军从上到下,都是一幅天老大,我老二的气场,大军未至,但那浓郁的煞气便似乎有如实质一般,铺天盖地的压迫而来。   在朱聿鐭率领大军到来之前,任良朋已经完成了对战场的打扫,各类的武器装备堆积如山,缴获的战马钱财不可计数,只是砍下来用来计功的首级,就堆的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对于任良朋的大胜,朱聿鐭已经在斥候与任良朋的报捷使者两相印证之中,全部知晓,因此原本小半个时辰之内赶到主力大军,这才放缓了前进的速度,一直到近一个时辰,这才施施然的赶到这里与任良朋汇合。   对于各个蒙古部落头人要求朝见的消息,朱聿鐭也已经得知,他并没有摆什么架子,绝对的武力就是他最好的架子,来到这片战场之后,便即直接召见了这几位蒙古头人。   对于他们臣服大明,并请求册封大明爵位的要求,朱聿鐭根本没有任何二话,直接便即应了下来。   这个是文臣的工作,而且要具体横量各部的实力,以及所立下的功劳,然后给出符合他们的封号出来,这是一个复杂而庞大的工程,朱聿鐭不打算让这帮孙子白领工资不干活,也就懒的自己想,估计要不了多久,这大草原上便会直接出现一大堆的‘顺’字开头的王候们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却是朱聿鐭所必须拍板的,那便是草场划分问题。   这即可以让蒙古各部被划地为牢,也可以让他们无法随意相互攻伐,以壮大某些野心家的实力。   因为一旦划定了草场,谁若是敢于出界,就会直接引出大明军队的惩罚,这个惩罚可不是说着玩的,毕竟强大的明军再领着一大帮的草原二五仔们出手,哪怕这个部落已经极其强大,但在围攻之下也依旧随时都可能会让其部落永远的消失。   至于满清随后的修庙及减丁政策,朱聿鐭是不打算再推行了。   这套方法虽然可以进一步让蒙古各部实力大降,并且因为宗教的缘故,让蒙古人的血性不断的被压制,令他们再无问鼎天下,成为中原大地强敌的可能,但负作用却也极其的大。   那便是越来越虚弱的蒙古,不仅会因为这种政策与中原离心离德,不利于民族融合,也会因为蒙古这个北方屏障实力越来越低微,最后便宜了毛子。   朱聿鐭更加不愿意采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屠刀之下的民族融合的那一套,他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这种融合。   只要将大明从内耗和儒家治国这个死循环之中解脱出来,那拥有着压倒性科技优势的大明,必定可以死死的将蒙古各部给压制住,数十、百十年后,让蒙古人从心底觉得无法与中原抗衡,而且差距越来越大之后,特别是火器得到跨越性的进步后,那民族融合就将成为必然,对于这个远景,朱聿鐭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保留着蒙古人血性的一面,短期内对大明是有害的,毕竟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压服他们,但从未来长远看,却是有利的。只要蒙古人可以在草原上挡住毛子的哥克萨骑兵,令其无法快速推进,给大明反应的时间,那毛子的远征军无论来多少,都只有埋在北方这片黑土地上的下场!   辽河套那一块最丰美的草场,是已经答应给巴林部台吉苏尼特,由最先响应大明的巴林等数部自行处置分配,最后将分配方案提交上来便可。   至于张坝草原则是被一分为二,土默特部与鄂尔多斯部共同享有。   至于察哈尔部,以及河套草原,朱聿鐭却是根本提也未提。   察哈尔部做为蒙古黄金血脉仅存的嫡系,虽然如今已经分崩离析,但是对于下层牧民的影响依旧极大,一旦将他们部落重新恢复过来,那迟早会成为大明的一个新的敌人,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朱聿鐭虽然是以战争起家,但却并不是一个疯子,能不打的仗为什么非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扶持一个敌人出来。   而河套草原对于中原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在这个地方经营好了,那整个西北的局势就会全面盘活,在铁轨没有修到西北之前,这里的物产可以满足西北驻军近半的需要,这对于如今大明薄弱的后勤能力的帮助,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至于最后两个敌人,漠北蒙古五部以及河套以西的准葛尔部,朱聿鐭多少有些鞭长莫及,准葛尔部自不用说,如今河套还没有开始经营,根本无法触及到其部,也就暂时不用理会。   而漠北蒙古五部,这一次更是已经被打的伤筋动骨了,估计没个几十年的休养,根本缓不过来这口气。   本来这是朱聿鐭收拾他们的最好机会,但是朱聿鐭权衡再三,最后却也只能选择放弃。   这一次征讨辽东,虽然来的军队并不多,但是物资消耗却是一点也不比北伐时少,这一场仗打下来,他的荷包又一次瘪了下去,若是再这般征伐两千里攻打漠北蒙古,对方肯应战还好,虽然那破地方没什么能够让大明捞一笔的物资,却是可以一战而定江山,维持住数十内北方再无战事。   但若是对方再一次玩捉迷藏,只是不断的骚扰明军的粮道,那远征的大军一个弄不好,就会是又一次萨尔浒式的大败,将明军刚刚积累起来战无不胜的威名一下子给败个大半。   这种风险极大,收益却是极小的买卖,朱聿鐭是不打算干的。   虽然漠北那一块地方拥有着极大的宝藏,后世探明的各类矿藏都是巨大到令人垂涎三尺,但是朱聿鐭还是决定先将这地方缓缓,让自己先喘过这口气再谈。   “诸位若是需要钱粮,可以来辽东锦州。朕准备在锦州开设互市,专门经营此事。不过朕除了牛马牲畜、羊皮等外,还要建奴的首级,一个成年男丁三十两银,妇孺减半,老弱不要。只要验明首级,无论是换银还是折色为物,都可当场结清!不过,你们各部入辽的人数,超过五百人则必须向沈阳军区报备!”   在安排好草场划分问题后,朱聿鐭十分亲热的邀请道。 第496章 算计   历史已经证明,朱聿鐭看似的好意,其实都是在准备坑人。   而这一次却是没有经历过教训的蒙古人,却是直接被朱聿鐭这个邀请给吸引到了。   “可以换到盐巴、铁器吗?”   鄂尔多斯部的台吉乌珠穆沁第一个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问道。   “可以。如果你能同时拿到一百个成年男丁的首级,直接换给你武器装备都可以,至于盐巴,要多少有多少。”   “多谢大皇帝的慷慨,您的心胸真的和蓝天一般的宽广!”   乌珠穆沁一脸的惊喜,直接手扶胸口跪倒于地,满心欢喜的称谢道。   这话一出口,不仅仅乌珠穆沁惊喜,其他部落头人也纷纷惊喜交加,人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盐、铁交易被禁绝已经是从大明立国之初便开始了,距离大明近的部落还好一些,可以从一些汉人手中走私一些,但是数量绝对不会太多。   至于象鄂尔多斯这样距离大明遥远的,几乎都快要退化到石器时代了,毕竟蒙古人自己是不会炼铁的,祖宗留下来的物资那是用一点便少一点,所得到的一点点补充,远远无法弥补消耗的速度。   朱聿鐭这话一出,那显然是要放开盐铁禁令了,这又怎么会不令蒙古人欣喜?!   这些人中,也只有土默特人可汗俄布楚穆儿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觉得自己这中间商的地位似乎已经开始有些不稳了。   土默特部是一个与大明恩怨纠缠百多年的部落了,自小王子时代开始,紧临着大明宣大地区的土默特部与大明的争锋就没有断绝过,赶到三娘子主政之时,这才开始与大明重新修好,并且开始互市。   虽然大宗盐铁交易依旧是禁令,但是因为互市的缘故,汉人之中的商贾,都会私藏部分在草原上可以卖出高价的盐铁,令得土默特人在蒙古部落之中向来都是物资极为充沛,可以笑傲群雄的存在。   靠着做二手贩子的交易,土默特部在蒙古各部之中可谓最为富有,但是这人一旦有了钱,就失去了凶性,近百年的互市下来,土默特部已经变得极为富足,上下都失去了拼命的劲头。   这也是崇祯年间,尽管面对着对上满清屡战屡败的察哈尔部时,土默特部明明武器装备与物资储备都要胜过林丹汗,但开战之后,却是直接被光脚的林丹汗打的满地找牙的原因之一。   眼下辽东即将重开互市,而且交易的物资还没有限制,那土默特部这二手贩子的地位,势必会跌下神坛。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种情况又怎么能不令他心急如焚,但是在强悍的大明皇帝面前,他却是始终不敢将心中的不满给喊出来,否则根本不用大明皇帝动手,其他既得利益者,就能联手把土默特部给直接灭了。   “锦州只是第一个,未来朕会在辽阳、沈阳,以及更北地区开设互市。只要你们拿的出来首级,那朕可以保证,所有的东西都可应有尽有!”   看着这帮子眼中已经冒光的家伙们,朱聿鐭微笑着,再次抛出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放开盐铁这两样限制蒙古发展的物资,对于朱聿鐭来说,是事在必行之事。   当然,他不可能一下子放出去太多,这东西就象是绑着驴嘴前面的胡萝卜,只是一种诱惑蒙古人为大明灭掉满清作孽的诱饵罢了。   只不过他却不能不给他们吃上几根,但想吃饱,那就是不可能了,至少在火器进步没有得到飞跃之前,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除了这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朱聿鐭需要这些蒙古人将如今辽东这盘死气沉沉的水潭给重新激活起来。   有了无数的大宗交易,就不怕大明的商人不会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蜂涌而来,在互市成为惯例之后,这些商人估计也会选择购买商铺,建立商号常驻于此。   而他们商号建立起来之后,势必需要大量的人手帮忙经营和打杂,而这些人口需要的粮食,也会吸引一些无地的百姓来辽东打拼过活。   甚至朱聿鐭觉得,这些商人一定会有头脑精明的,趁着辽东如今地价如白菜一般,自己招募一批百姓来到辽东定居,开垦田地,而他们则可以就近收购这些百姓手中余粮,卖给蒙古人或者本地的商号。   只要这种体系建立起来,只要朱聿鐭能够保证辽东一直和平下去,那随着生意的不断红火,就会渐渐产生虹吸效应,不断的将人源源不断的吸引到辽东而来。   当这个趋势运行个几年,朱聿鐭便可以顺势将辽阳、沈阳的互市也开启起来,通过同样的方式,不断的将百姓吸引着不断向北,从而达到移民实边的效果。   虽然朱聿鐭是可以通过行政命令,强制迁来百姓定居,但是朱聿鐭总觉得自己有后世的见识,还用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手段,也委实太过于LOW了。   而朱聿鐭所付出的,仅仅只是少量的钱粮以及不多的物资为这个互市开一个头,剩下的就会有其他商人将这些成本全部给分担了,而且更他么绝的是,还会让所有人都满意,都会感谢自己让他们从中得到了好处。   另一个好处是完全属于全大明的,那便是通过蒙古人将满清作孽给活活消耗一空。   相信蒙古人也不是傻子,能够拿一个首级便可以节省自己数头大牲口的好事,他们不可能会放过。   只要自己能够坚持见首级就当场给钱的承诺,让这些蒙古人有切实的好处可拿,他们这些真正的游牧民族,必定可以给满清作孽一个极大的惊喜。   这种方法,不仅会让明军的伤亡有效的降低下来,也可以让明军费钱费力的组织人马入山林间清剿的成本,大幅度降低下来。   省下来的钱,只需要拿出小小的一部分,就可以做到大军出动所需要的结果,那又何乐而不为。   最后一个好处是隐性的,那便是通过长期的佣兵任务,让蒙古人与满清之间的伤亡数字的不断上升,他们间的血仇只能是不断的加深,令双方在漫长的厮杀之中,慢慢的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将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间接让大明整个北线的防御压力大减。   看着众头人兴奋的交头接耳的互聊着,朱聿鐭目光却是落在了土默特可汗俄木布穆身上。 第497章 杀意   土默特可汗一直在沉默着,就算是其他头人跟他谈论,他也只是勉强的笑着附和两声,压根提不起太大兴趣。   这家伙的反应,朱聿鐭自然看在眼中,但是他却没有宽慰的心思。   朱聿鐭明白,自己的布置触犯到了土默特部的利益,不过朱聿鐭显然不可能因为土默特部不爽,就去修改自己的战略,毕竟他是大明的皇帝,而不是土默特部的汗,他若是为了对方去损害本族的利益,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事实上,对于土默特部,朱聿鐭这些天已经有了想法。若想融合整个草原上的蒙古各部,第一步需要融合的便是与大明接触时间最长,受汉文化影响最大的土默特部。   而让朱聿鐭开始对土默特部动心思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天刚刚收到南京方向来的消息,第一台蒸汽机车已经制造了出来,虽然速度只有不敢恭维的每小时十公里上下,而且能够拖动的也只有两节空车厢,但是朱聿鐭却是惊喜的直接给了南京科技局上下一万两银子的打赏。   只要打造出来实物,那就有了改进的希望。   朱聿鐭可以通过这个实物,再斟酌该如何改进。   朱聿鐭绝对相信,一两年之内,他就能将蒸汽机改进到足以支持远距离,大规模运输人员、物资的程度。   而眼下,也该是时候铺设铁轨,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时代了。   铁轨的第一段,他觉得应该是辽东,自锦州到沈阳这一段,但是这却是有一个极大的难题,那便是辽东的煤、铁矿都是深矿,以目前的技术手段,大规模开发并不太现实。   因此,就实际来看,向西铺设北京到太原这一段的铁轨,是最为适应现阶段的需要的。   山西的煤矿大多都是露天矿,开采成本极低,而且山西也是一个铁矿大省,他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取得铺设铁路所需要要的源源不断的基础物资。   只要有这条铁路在,山西低廉的原材料可以源源不断的从群山之中运出,支撑起朱聿鐭在各地所需,并且以山西为端点,大明的触角可以不断的向西延伸而出,通过铁路不断的向西输送血液,只要积累到一定程度,再次打通丝绸之路,收回汉唐故地,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对于朱聿鐭来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发展方向,毕竟大明这么大的体量,哪怕是四面出击,自己的底蕴也足以支撑的起来。   既然要向西发展,土默特部便是一个极好的助力,也是朱聿鐭民族融合的起点,以明军强大的武力作保证,以合理的利益分配驱使土默特等部,一同向西发展,慢慢将之纳入中华文明圈子之内,这才是最靠谱的民族融合。   对于地大物博的新的疆土,朱聿鐭的兴趣是极大的,尤其是越过这一片地域之后,再向西便是进入了后世那一个个富的流油的中东国家。   在这片地下埋着黑色黄金的地方,朱聿鐭绝对是垂涎欲滴的,后世的鹰酱家不惜在这里发起数起连绵十数年的战争,每年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若是拿出去做国际援助后世大部分贫穷国家任何一个,那都足以直接迈入发达国家之列之中了。   石油的重要性,朱聿鐭当然明白,因此这个地方,他的兴趣极大,但却是在考虑着唯一一个问题,那便是这东西如今根本就是一个摆设而已,若是投入的力量太过于巨大,那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会不会得不偿失。   朱聿鐭明白,若是他敢露出这个念头,估计所有的文武都会全部反对,毕竟这谁看来,都是他疯了的表现,拿着无数的财力和人力,去占领一片片的大沙漠,这疯狂的想法,委实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够理解的。   不过虽然不能直接打到绿教的老家去,但是打着恢复汉唐故地的名声,拿下葱岭以东地区,却是根本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且在未来铁路修到这里后,更是可以确保这片土地永远都属于华夏圈子。   看着皇帝明显是有些走神了,被皇帝有些发散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的俄木布楚轻咳了一声,尴尬的说道,“陛下可是有事交待外臣,无论何事,但请陛下吩咐!”   “朕刚才想一些事情。不过事情确实有一些,朕欲带军借道土默特部入山西,不知可汗可否方便。”   听到俄木布楚的声音,朱聿鐭终于从无限发散的思维之路清醒了过来,他脸皮极厚的忽视了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平静的说道。   “这是小事尔,陛下驾临土默特,乃是我土默特部的荣幸!”   俄木布楚虽然心中打鼓,但嘴上却依旧不敢有任何的不悦,十分干脆的回应道。   这并不是说俄木布楚担心朱聿鐭假道代虢,毕竟如今的土默特部没有什么值得大明抢的,而是因为之前数次建奴入寇宣大,都是借道土默特部领地而入,他担心这是大明皇帝暗中映射着什么。   “如此甚好。朕去山西是去杀人的,无论任何人,只要没有朕的旨意文书者,皆为偷越边境,还请各位头人能够予以拦截,将逃人归还大明处置!”   朱聿鐭眼睛眯了起来,原本云淡风轻的态度立即变了,声音虽轻,但一股肃杀的气息却是直接扑面而来。   几位头人这个时候才是第一次有些悚然而惊,原本还因为朱聿鐭温文尔雅的气质有些相轻的心态,立即变得郑重了起来,觉得这才是朱聿鐭的本性,毕竟在这么一个乱世,而且在最恶劣的处境之路逆袭而来的马上皇帝,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好先生?   “若是朝廷官员,或者朝廷,呃,朝廷的兵马呢?”   俄木布楚作为大明宣大地区的邻居,此事不二的第一责任人,虽然心中听的惊惧,但是依旧硬着头皮询问道。   “朕说了,是任何人没有旨意出关之人,无论其身份如何,说辞如何,皆为叛逆之辈,拿之有功无过!”   朱聿鐭赞许的看了一眼俄木布楚,直接给了其明确的回复。   “臣遵旨!”   俄木布楚松了口气,捉拿这些潜行出关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困难的便是大明的态度,不要功劳没捞到,反而惹上一身腥臊,那就徒惹人笑了。   商议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将大致方向给定了下来,朱聿鐭见众头人再无说话的意思,便即挥手令其退下,目光再次转到了一大堆的锦衣卫密本之上。 第498章 钓鱼执法   朱聿鐭的杀意并不是假的,他是真的要杀人,而且还注定要杀的个山西人头滚滚。   之前因为要稳住吴三桂,安抚好陕、山二省新降军的军心,他不好在两省初定之时便即大开杀戒,之后又因为要对满清进行最后一击,所有重心全部集中在征辽之事上面,因此对于陕、山二省并没有进行过多的清理。   尤其是山西的八大家,朱聿鐭更是一忍再忍自己先清除他们的冲动,并没有急着对他们进行清算,这不仅仅是辽东的问题更加的迫切和重要,也因为整个山西基本上都被他们给完全渗透了,没有足够强大的外力干预,根本拿这八大家没有任何办法。   不得不说,以介休范家为首的晋商八大家,绝对算的上是公关行业的个中翘楚,无论这个国家名字为明,还是为清,他们都能对山西官场上下进行360度无死角的渗透!   整个情报关系网遍布于整个山西,触角更是延伸出山西周边数省,想要悄无声息的拿下他们,基本上就是不可能之事。   而这一次,朱聿鐭也根本没有任何悄无声息完成这场清算的想法,本就是打的打草惊蛇,引蛇出动,然后一网打尽的想法,因此他在明知土默特部与晋商纠葛极深的情况下,却是故意先将消息泄露给土默特部,便是由此先种下一个由头。   既然消息泄露是板上钉钉之事,那朱聿鐭就有了绝佳的借口。但是却不一定立即引发,需要视情况而看。   若是他人还未至山西,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那朱聿鐭也就有了一个极佳的敲打土默特部的借口,至于何时用这个理由敲打对方一番,那完全要看什么时候需要了。   在这片草原盘桓了两日,蒙古各部追剿科尔沁残部的消息便即陆续传来,这一战之后,还剩下数千残兵的科尔沁部几乎被一网打尽,科尔沁部头人彰吉伦据报是身披数箭,一头扎入瀚海戈壁滩之路,生死不知。   科尔沁部精锐全军覆没,彰吉伦这个头人究竟是生是死,对于朱聿鐭已经有些无所谓了,这一战已经给了其他人一个深刻的印象,达到这一目的,朱聿鐭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绍武五年四月十九,朱聿鐭终于离开这片草原,带领着步骑兵七万余,浩浩荡荡的拔营而前,谢绝了土默特汗俄木布楚邀请入归化城的好意,直接借道土默特部,进入了山西大同镇。   朱聿鐭这只大老虎终于离开了草原,这让漠南蒙古诸部都不由的松了口气,同时他们也极为好奇,朱聿鐭入山西,究竟是想吃什么人,想吃掉多少人。   一时间,草原上各部情报系统全面展开,对于朱聿鐭进入山西后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探查清楚。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朱聿鐭似乎没有大动作的意思,在大同慰问犒劳一番边军之后,便即再次拔营向南,直抵太原城中,便即窝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唯一还算是大动作的便是,他麾下的军队开始分散进驻大同、宣府各镇,开始对边关进行大封锁。   绍武五年五月初,朱聿鐭下达旨意,要全山西的文武齐赴太原朝见。   皇帝巡视至山西,令山西全部文武前来朝见,这本是一个最为正常不过的旨意。   但在结合了皇帝封锁宣大边关的消息,以及要求各地文武在一月内到达后,许多有心人已经嗅到一丝不太美妙的气息。   不过却是无人敢于无视皇帝的旨意,接到限定时间觐见的圣旨后,所有文武官员都开始马不停蹄的向太原汇聚而来。   虽然觉得不太妙,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毕竟若是皇帝打着一次性将整个山西文武全部解决掉的想法,基本上不太可能,毕竟这委实也太过于疯狂了。   在山西众文武向太原急行之时,一个震憾性的消息也快速传出,皇帝派出一支数千人的骑兵,直接兵围了介休,将还在城中的范氏族人,全部收押了起来。   连个理由也没有,便即直接将一个在山西跺一脚,便会震三震的范家全部收押,这委实令所有人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一些与范家联系太过于紧密的官员,开始试探性的递上奏章,不过并不是直接解救于范家,而是规劝皇帝须依照国家法度,莫要这般不教而诛。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在第一封劝谏奏章送入太原后,皇帝并没有发怒,而是认真批复‘卿言甚为老成谋国,朕当深思之’的批红后。   其他得知消息的人,更是如同被打了鸡血,各种劝谏的奏章开始向太原汇聚而去,许多官员虽然人还未至,但却依旧是快速的送出了自己的忠诚,这些奏章基本上没有政治倾向性,都是在劝说皇帝莫要不告而诛,因此失了天下的民心。   似乎是因为众多官员的蜂涌而来的奏章给惊吓到了,朱聿鐭在一一批复之后,开始解除了对范家的收押,不过军队并没有离开介休,而是就此驻守了下来。   眼见皇帝态度开始软弱下来,更多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们开始纷纷上书,他们的言辞也从一开始的含含糊糊,变得越来越激进,甚至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隐隐指责绍武皇帝凭心情处理国事,已经走入歧途,若再不悬崖勒马,恐怕就会步入隋炀之流,从而国将不国的下场了。   也许是因为这一股空前的舆论压力的原因,介休城原本抓拿范家的骑兵军队,开始低调的撤出介休城,完全的给了范家自由。   皇帝这是退让了!面对着汹汹的声讨之声,他认怂了!   这种胜利,更是让众多文武都是满心的欢喜,许多人甚至觉得这才该是官员的气派。   还是大明的官好做,哪象鞑清,别说这般的暗骂皇帝了,你骂一个普通的满人试试,保证让你后悔自己嘴贱!   但是这些文武官员却是没有发现,群起围攻的官员们,都是北地的官员,而原本最擅长骂皇帝,最擅长挤兑皇帝的江南士绅官僚们,此时却是一个凑热闹的都没有,全部保持着缄默,似乎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胜利一般。   若是他们能够有即时的通讯,他们就会得知原因,原因也很简单,江南的官僚们,已经被朱聿鐭这种钓鱼执法,给收拾过不止一次了,根本不会再上这种当了。   而另一个比较清醒的,反而是介休的范家,他们不同于北地已经陷入狂欢的众官僚们,他们觉得,整个天地似乎都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 第499章 未知的命运   范家,如今并没有丝毫的欢愉,相反整个家族已经全部处于风云惨淡之中。   之前被放出来,并不是如北地官员们所想象的那般已经恢复了自由,而是大部分家丁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了范家的嫡系族人而已。   至于那些还在范家行走的下人,则是军队与锦衣卫客串的而已。   而骑兵撤出介休,更完全就是一个笑话,朱聿鐭所派出来的军队看似撤出了,但出去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押解着原本城中的驻军,以及一些与范家过往过密的家族和商行之人,只不过穿着明军原本的盔甲而已,远远一看,却象是真的已经撤走了一般。   而换上了原本守军盔甲的明军,则是摇身一变,变成了地方守军。   眼下范家的看押更加的严密,任何进出范家的人的一举一动,全部在狗皇帝的嫡系部下眼中,可笑的是,这些前来探望并表功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这又将是他们身后之人的一大罪状。   但是范家却是丝毫没有拆穿这一切的想法,所有范家之人都已经明白,他们被连根拔起的命运已经无可更改,既然范家都不存在了,那这些原本受过范家极大利益的人或者势力,也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都为他们范家陪葬,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太原这次朝见,是十分的成功的,皇帝在众人面前丝毫没提他们之前投靠满清的罪责,反而勉励这些官员们,赞扬着他们毅然反正回大明的壮举。   连续十数天的会见之中,绝对称的上是君臣和谐,一片的其乐融融的局面。   但是事情在五月下旬时,却是快速的急转直下。   在众官员陆续准备告辞回归任地时,皇帝却是直接翻了脸,一个个大箱在最后一次朝见之时被抬入代王府这座临时行宫大殿之中,在所有人莫名其妙之中,一口口箱子被打开。   里面露出的是一卷卷的黑材料,在朱聿鐭戏谑的目光下,一个个在黑材料之中有名的官员,不断的被拉了下去,关押了起来。   这些黑材料,不仅包括了这些官员们收受晋商们的孝敬,还有他们截流和贪污各地赈济粮的证据,这场宣读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之久,在场的文武官员们,绝大部分都被直接拉了下去。   之所以没有当场将他们喀嚓掉,是朱聿鐭打算将他们全部扔回任地,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处以极刑,为大明挽回已经处在岌岌可危之中的民心士气。   看着最后剩下的稀稀拉拉的十数人,朱聿鐭直接当场拍板,将这些显得卓而不群的官员们,纷纷火速提拔上位,大部分都是直接升至知府,有的人甚至直接连升数级,直接跃升为山西巡抚。   同一时间,朱聿鐭的旨意也开始连续的发出,依照之前上奏章的人名,开始在整个北方大肆抓捕官员,   任何与晋商有关联,或者或明或暗为他们开脱的官僚,全部成了被镇压的对象,这些官员全部杀了估计多少会有冤枉的,但是跳着杀,绝对会有大批的漏网之鱼,既然如此,那便索性宁枉勿纵,全部杀了也好省事。   在整个山西,早就已经得到旨意的官兵,开始全省范围内的开始搜捕八大晋商及其余党,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不教而诛,而是将八大家通清卖国的证据全部拿出,任何与之有关联的人,全部都在被杀的名单之中。   当朱聿鐭图穷匕现之时,原本陷入虚假狂欢之中的官员们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谁也没有想到,自大明太祖朱元璋之后,竟然又出来了这么一位杀心这般重的皇帝。   这么多的官员,说抓就抓,这么多的家族,说抄家就抄家,仅仅是一个山西,就有百多户大家族因为与八大晋商勾联极大,而被满门拿下并抄家,而且还根本不交给三司审讯,直接被皇帝麾下的虎狼之师,直接就地斩杀一空。   而整个北方的官场更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绵延数省牵连出来的大小官员已经达到近千之多,再加上他们的家眷子女,更是一个数量大到让人眼晕的地步。   山西是重灾区,明面上是八大晋商与外族勾连,与满清勾连,但是八大家的货物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背后给其提供支持的家族完全不计其数。   拿着从范家抄出来的帐本,虽然朱聿鐭已经尽可能的抓大放小了,但是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还是令人触目惊心,整个山西的士绅商贾已经彻底烂到了骨子里了,基本上就没有不与外族勾连走私的。   尽管这是因为山西地少人多,而且土地贫瘠,更遇上小冰河时期,为了活命而不得不挺而走险,但是数量如此庞大,规模如此之巨大,也委实令朱聿鐭都有些侧目了。   这么多的物资想要悄无声息的出离遍地堡垒和关口,山西一省的守军若说毫不知情,那完全就是将他朱聿鐭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了。   但是真个按照这个名单杀人的话,虽然这些人确实是罪有应得,但是整个山西事后基本上也剩不下什么人了。   没有办法之下,朱聿鐭也只能选择进一步的缩减名单,除了与八大晋商勾连极深的百多大户不能放过外,再将一些把持着山西各地矿产的士绅官僚们全部勾选,至于其他给范家提供过货源,包括铁器、粮食一类东西的小家族之类的,则是罚没一笔银子,便即轻轻放过。   但是在朱聿鐭做决定的这十数天内,山西各地不仅民乱四起,甚至原本的山西降军,也多有哗变和作乱的现象。   虽然朱聿鐭明白这多半是这些士绅官员以及军队将领们,在用这种方式向他示威,但是朱聿鐭却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死硬份子,根本就没有退缩的意思,直接下令军队开始全面镇压!   七万余步骑精锐,对上这些将主被抓拿,群龙无首的山西降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阻碍,任何有异动的军队全部被就地剿灭,任何敢于煽动民乱的地方士绅,无论是不是有参与,只要没有配合官军进剿,也全部被列入谋逆之列,直接被扫荡一空。   这一番血腥的杀戮,立即将原本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全部给镇住了,这么一个手握强军,并且心狠手辣的狗皇帝,没有一个人再想要云招惹,只能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第500章 山西安靖   绍武五年六月底,在整个北方屏着呼吸的等待中,最终的命运宣判终于出来了。   之前被捕的近千官员,数十人被定为脶刑,三成被定斩首,剩下的要么被下狱,要么被流放,最轻的也是被削去官职,并且三代不得入仕!   而山西一地,则是一共被定斩、绞刑的共有数千人,包含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家族,而受他们牵连的家属,更是已经达到了惊人的近五万余人!   好在朱聿鐭是后世的灵魂,还干不出来让这些人妻女入教坊司的勾当,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流放辽东的下场,让他们真正的做到去好好的支援辽东建设。   对于这样在朱聿鐭看来,已经是网开了三面的惩处,但在整个大明上下来看,已经是严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就算大明杀官最狠辣的朱元璋,每一次大案所牵连的人,也只有这一次的六七成而已!   朱聿鐭这一番动作,在整个大明立即便成了绝世杀星的代名词,面对着他,别说再象之前对大明皇帝想骂就骂的了,就算敢于阴阳怪气的官员,也一个也见不着了。   对于这些官位的空缺,朱聿鐭丝毫也不担心,已经连续开过两次科举的绍武朝廷,也已经积累起来了足够多的预备役官员,就算他杀戮官员太过狠厉,但是朱聿鐭相信,愿意来当官的,依旧是过江之鲫。   事实也果然如此,在收到朱聿鐭的旨意后,南京城的吏部七月就没有一天闲着的,这么多的官员空位需要补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无论是官袍,还是官员的就职行文,还有各地官员人员的统筹派遣等,都是一件巨大的工程。   这几日间,来吏部串门的官员更是如同过江之鲫,人人都是希望将自己的子侄后辈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给弄到一个补缺之位。毕竟在朱聿鐭这狗皇帝那缺德到冒烟的官员推荐倒追制度的压迫下,想要如同之前按照子侄后辈上位,已经变成了一件风险极大的买卖,而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这种丝毫不会牵连自己,又能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可是百年都难得一遇啊!   整个吏部的人,都是在痛并快乐着度过了这个难忘的七月,各种人事安排,更是让整个吏部的人,连安生吃口饭的工夫都没有,许多人都感叹,若这种忙碌再持续一个月,那吏部上下估计都活不下来几个人了!   毕竟本来在绍武朝廷之中当官,一月的工作量就已经顶的上之前崇祯朝时的一年了,而如今这一个月的工作量,几乎都要直追绍武朝廷这数年的工作量了,可见这工作强度究竟是何等之高了。   在南京城吏部已经忙的人都要四处冒烟了,在山西的朱聿鐭也终于结束了这一次山西的杀伐之旅。   在朱聿鐭看来,这一次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一般完成了对山西省内汉奸的惩罚,但是相比于收获,他原本还有些不甘的心情,也开始大为的好转。   不得不说,虽然山西这地方看起来处处都是穷乡僻壤,但是有钱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在被他清洗一遍之后,他的收获之大,完全超乎了他最乐观的预计。   作为主犯的晋商八大家,他们积累的财富委实令朱聿鐭为之啧舌。   八大家之首范家,尽管出手豪阔,但是所积累的财富依旧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单单介休老家的地窖之中便被起出了价值近三百万两的金银,至于其他古玩字画之类的更是多不胜数,价值完全不可估量。   至于在张家口处的总号之中,估计也会有数十万两银子的现银和货物,再加上分散于大明全国各地的商号,以及商号之中的货物等,再让朱聿鐭得个百来万,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而其他七家虽然在里通建奴之事上,是以开辟这条商路的范家为首,但是其他几家都是经营数百年的大家族,世代的积累下来的财物,比起范家也是只多不少。   尤其是二王和翟家,更是早就已经分号遍天下,在这三家起出的财物,都要远远超过范家,而且这几家手中掌握的众多矿产,对朱聿鐭而言,更是无价之宝。   不说其他山西的家族,仅仅这八大家,起出的财物和不动产估价,就已经达到惊人的近五千万两现银,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明之前的岁入总和数倍之多!   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尤其是对上穷的叮当响的崇祯皇帝而言,更是龙王爷与乞丐之间的差距!   对朱聿鐭而言,有了银子从来就不是存着养眼,虽然没有系统学过经济学,但是朱聿鐭也明白一个最基本的经济学定律,那便是流通才是经济的本质和活力。   有了足够的银子,在打赏了参战军队数百万两之多的银子,再拿出近两千万两银子,对整个大明军队进行厚赏,以经济实力促使军队官兵的社会地位提高。   剩下的银子,朱聿鐭拿出了近半,开始招募矿工以及建立大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钢铁工厂,以何康平所配制出来的钢材配方进行大规模的生产,铸造出来钢轨。   另外,朱聿鐭也开始行文湖广总督文安之,令其张榜兑现当年的承诺,弥补之前支持大明军队征战,并且被统一征收赋税的湖广士绅的损失。   如今有了钱,朱聿鐭变得更加的大度,虽然湖广士绅支持明军作战仅仅两三年,但是朱聿鐭直接大笔一挥,送了十年的钱粮赋税的等价股权,邀请他们前来山西选择矿产,并且转让相应的股权。   虽然这是为了补偿对方,但朱聿鐭却还有另一个打算,那便是让这些士绅可以拥胡直达天听的渠道,从另一个方面,给他提供不一样的声音。   毕竟任何纯国有的资产,哪怕之前制度再严厉、完善,最后都会难免出现损公肥私的下场,但有了这些私人的加入,地方上主管的官员,再想官官相互,最后在地方上直接一手遮天,就会变得成本极大。   因为损矿产也等同于损这些私人,而这些人又有了直达天听的渠道,就不会全部与这些官员完全勾连,只要其中有一人不肯合作,那就算地方上已经形成塌方式的腐败,朱聿鐭也不会完全被蒙蔽,可以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加以雷霆手段。   在宣布山西之事已经终结,没有处理者全部大赦外加充足的粮饷、以及铁血的杀戮震慑下,山西的军心也快速的安定下来,再也无人敢于闹事。   在将原本贪没赈济粮的官员,当着本地百姓的面或斩或脶,并且再次将查抄而来的粮食陆续向地方饥民赈济后,山西的民心也在快速的稳定着。   山西安定后,朱聿鐭在留下嫡系黄自健率领一个师坐镇太原之后,便即再次拨营,向着陕西而来。 第501章 回转   眼见朱聿鐭这个煞星,竟然向着陕西而来。   原本还只是惴惴不安的陕西士绅官僚们,顿时一个个都有些炸毛了,人人都害怕朱聿鐭象之前在山西之时,再在陕西来上一遍。   八月间,在酷暑之中,朱聿鐭带着大军到达了陕西省城西安。   不等朱聿鐭再玩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小伎俩,早已经明白该如何行事的陕西士绅们,在朱聿鐭到达西安之前,便即全部乖的跟孙子一般,直接献出了之前与地方官勾结得来的钱粮,而且基本上都还是加倍还了上来。   陕西一众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刚刚履任没几天的新官,别说本来就没有磨炼出来胆子,就算原本有想法的,在见识过山西一省的惨境之后,人人心中的小九九都全部被扫进了垃圾堆里。   在朱聿鐭还未到来之际,便即已经开始直接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每日间除了赈济百姓之外,也开始处理着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努力梳理出来一个条理来。   而陕西本地不多的驻军,更是一个个乖的如同猫咪一般,在皇帝到达西安之后,各地驻军的将领,虽然都恐惧无比,但却没有一个敢于不来朝见。   好在这一次,朱聿鐭没有杀人的想法,毕竟陕西与河南两个难兄难弟,是明末乱世之中被祸害的最烈的两省,早就已经穷蔽潦倒之极,除了灾民外,就是一片残存的家园,想要这里刮油水,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尤其是眼见这些士绅们十分上道的送还回钱粮,并且有所补偿,朱聿鐭就更加没有动手的欲望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朱聿鐭也没有闲着,带着数千骑兵,在陕西各地随意抽查了数个地方,体察一番民情艰难。   结果还是比较令朱聿鐭满意的,几个地方虽然地方官是新手,经验不足,但是他们的工作态度与成效,却还是足够的,无论是赈济百姓还是重建地方,这些官员的表现,都还算可圈可点,并没有什么作死之辈。   在陕西停留了一个月左右,朱聿鐭再次启程向西,不过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军队,已经只有近万的骑兵,主力大军被留在了陕西不动。   这并不是朱聿鐭突然之间膨胀了,觉得这些人已经足够保护自己的安全了,而是因为后勤的压力。   越是向西,人烟便即越是稀疏,再想要带着几万大军前进,那一定会将如今陕西还极为脆弱,正在缓慢恢复之中的经济形态直接给压的崩溃,这并不是朱聿鐭想要的。   不过很快,朱聿鐭就发现,单单他手中的这近万骑,所需要的后勤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尤其是甘肃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想要保证军队士气和体力,就需要庞大数量的辅兵与夫子军随军前行,这个数字可以是军队数字的数倍、甚至十倍以上!   这种规模下的军队,真正能战的只有万人之多,其他都是辅助兵种,是上不了激烈战场的家伙,偏偏还是不可缺乏的吃饭之辈,这样的军队构成对后勤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至此,朱聿鐭终于多少了解到,为何开疆拓土这种事情,总是会出现在一个王朝崛起之时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沉重的后勤压力,更因为这个时期的王朝军队最为精锐,万人便可抵上王朝中期的十数万,以最少的精锐进行拓边,既可以有效的节约钱粮,也可以以最少的辅兵和民夫,完成这种拓边的壮举。   而到了王朝中叶,虽然无论钱粮还是人口都已经达到最繁盛之时,但是真正能打硬仗的精锐,基本上也都是在和平的环境之中慢慢蜕化为羊了,若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举大军而行,十万大军就需要百多万辅兵,夫子协助运输钱粮、物资,这种规模的动员,那需要的钱粮,绝对能让王朝伤筋动骨。   但是到了朱聿鐭这会儿,却是连过往朝代那般以精兵向前的实力都没有,不是没有钱粮,而是这种动员,可能会直接将陕西如今正在缓慢恢复之中的脆弱经济体系,直接给弄的崩溃。   虽然朱聿鐭很想一路向西,一直到达玉门关,看看春风不度的玉门关,看看这巨大的世界,但是这种旅游心态,若是需要整个陕西来辅助的话,他还是没这么疯狂的。   在西宁卫,朱聿鐭便即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耗掉了一半以上的粮草,已经无法再向前而进了。   立在西宁卫这座已经半荒废的西北堡垒上面,朱聿鐭望着连绵不尽的山脉,看着在那群山之间蜿蜒向前的道路,他发自内心的对汉唐时代的先辈们敬佩不已。   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一支支军队沿着这远远算不上坦途的道路上,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不断的向西推进着,开拓着华夏子孙的生存空间。   朱聿鐭也明白了为何汉唐之后,便再无华夏子孙重新夺回这祖宗之地的原因了,虽然唐之后的宋是一个受气包,但是大明朝在朱元璋时代,却是如日中天的,但却也依旧没有再次越过嘉峪关,再次收复西域。   原因很简单,那便是定都的问题。   汉唐开拓西域之时,都是定都在关中长安,而且当时陕西的生态环境还没有因为一场场连绵的战争,给彻底毁掉,关中地区还是基本能够自给自足。   再加上汉唐帝都全在于此,最精锐的部队自然也是拱卫于京城之下,再加上全国的人力、物力、财力不断的汇聚而来,令这两个帝国在陕西储备了海量的物资,这才能就近以陕西为跳板,直接驱动精兵强将一路向西横推而过。   而如今的陕西在经历过数百年的战火,生态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已经再难以做为一国帝都,因此也再难呈现汉唐之时,举国之力汇聚于长安,以供应大军西征的壮举了。   若是自南北两京,集结大军向西,这种消耗,连钢铁意志的朱元璋都只能忘洋兴叹,就更不要说如今无论实力还是魄力都还赶不上朱元璋的朱聿鐭了。   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火车这个逆天之物的出现,朱聿鐭估计在真正看过这边的地形之后,也会将收复西域的想法放在脑后,转而全力开拓大海。   当朱聿鐭一行回转西安,已经是绍武五年九月底,吹拂而过的风中已经开始带着些许的寒意了。   至此,朱聿鐭已经没了在呆下去的想法,离开中枢已经一年了,他也该回去坐镇,以免一些人又会冒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了。 第502章 弹劾   朱聿鐭虽然离开南京城已经一年有余,但是对于南京所发生之事,却是一直都在遥控之中。   随着锦衣卫的势力日渐庞大,原本因为满清入关后遭到毁灭性破坏的情报网,也在快速的恢复着,虽然尚未恢复至满清入关前遍布大明十三省各府县的地步,但是对于重点城市的监控,已经早已经完成。   而南京城,更是锦衣卫工作之中的重中之重。   在没有了东厂的压制后,锦衣卫的工作效率也快速提高了许多,这次在山西的大清洗,锦衣卫就在其中出了大力,让朱聿鐭可以快速的理清头绪,明白哪些士绅官僚可以留,哪些必须予以清除,虽然还无法做到精确打击每一个该打击的,但是大局面上,却是做到了朱聿鐭满意的程度。   在南京,锦衣卫就没办法再象地方一般,完全的一手遮天,而是与东厂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相互制衡,但却谁也压制不了谁。   靠着东厂与锦衣卫不断的报告,朱聿鐭对于南京城中的各路风云人物的动作,也知之甚详。   总体来说,整个大明内阁运行的极为顺畅,虽然没有他朱聿鐭的坐镇,但是在他在江南几次三番的大清洗后,朝廷的威严已经深入所有江南士绅官僚的骨子里面,还敢挑头闹事的好汉,如今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虽然士绅官僚们不敢再闹腾了,但是其他势力却一直在暗中搞风搞雨,其中以朱家自己人最为猖獗。   不知道何时开始,一股怨恨的风潮开始席卷整个大明的宗室。   起因便是朱聿鐭暗中许诺各路军阀可以海外建国,这惊人的消息走露之后,整个朱家宗室顿时一片哗然。   如今还残存着的朱家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朱聿鐭这狗皇帝,直接给圈在了南京城一片胡同之中,别说象之前的在外地开藩建国,就连象征性的封地,都已经全部没有了。   眼看外姓人都可以在外开国建藩,自家人却是被狗皇帝塞在这小小的胡同里面,只能在自家家里称孤道寡,这份落差自然是让人难以忍受。   以庆阳王,汝阳王为首的一个小团体,各种抱怨更是从来没有断绝过,他们几乎日日都在召集着同样不满的其他藩王、郡王,不断的发泄着对皇帝的不满。   好在这些家伙们,还没有蠢到想通过闹事达到他们的要求的程度,虽然从来没有什么好话,但还是没有人敢于闹事作乱。   真正令朱聿鐭头疼的是大明原本藩王之中,如今硕果仅存的鲁王朱以海,如何处置却是令朱聿鐭分外为难。   这倒不是说鲁王已经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事实上鲁王并没有作乱,甚至连串连的动作也没有分毫,毕竟朱聿鐭在出征之前,已经给鲁王透过口风,日后会将他分封在海外一处地盘绝不下于大明本土的地方,而且还允许他带走所有愿意与他一起走的士绅,以及他之前的旧部。   朱聿鐭甚至十分慷慨的愿意送给鲁王众多的工匠,以及已经研制完毕的燧发枪的制造技术,只要如今大明拥有的,他都可以拨付一批给他,让他一旦登陆新大陆,就能快速的立稳根脚。   可以说,朱聿鐭对于朱以海,绝对是极为看重并且牵托着极大的希望,希望他能够在列强的虎视之下,夺取后世澳洲这块各种资源极为丰富的大陆,为华夏子孙多谋取一块根本之地。   当这个消息被泄露出去之后,鲁王系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甚至连入仕绍武朝廷的心思都没有的文武臣子们,立即如同浴火重生了一般,不断的开始了动作。   这些动作并不是谋反,而是不断的开始串连,张名振,张煌言这些心腹文臣们,一改之前闭门谢客的作风,开始积极的活跃在浙东等原本鲁王系最活跃之地,开始劝说当地的士绅日后随他们泛舟远洋,建立自己的国度。   而武将们,则是一扫之前的萎靡,开始在舟山群岛上不断的操练着军队,并且不断的派人入大陆,征召青壮入伍。   甚至还有人带着钱粮,前来南京,向朝廷官员提出大规模购买火器以及战马的要求。   这种沫马厉兵的举动,显然极大的刺激了南京的绍武朝廷和内阁,不仅锦衣卫与东厂雪花一般的示警不断向朱聿鐭送来,内阁也同样连续上了数道奏章,要求朱聿鐭限制鲁王系如此疯狂的行径,防止他们坐大后,祸乱大明。   对于这些奏章,朱聿鐭并没有对朱以海采取什么行动,而是让内阁派遣已经初举规模的南海舰队加强对舟山群岛的防御,但是对于鲁王系疯狂撤军备战的情况,并没有任何的责罚,只是将一些弹劾奏章,送给了鲁王一份,便即了事。   鲁王的反应也是极快,大规模的采购军械的疯狂行径,立即得到了及时制止,但是舟山岛上的扩军操练,却是并没有任何的停止,对于各地士绅们的鼓动,虽然开始转于暗地,但却也没有任何的停止。   虽然朱以海这种作法,是明白朱聿鐭的底线所在何地,也明白这种动作,并不会让朱聿鐭有太过于激烈的反应。   但是对于绍武内阁来说,这却已经是赤果果的挑衅了,为此弹劾鲁王阴结势力,图谋不轨的奏章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不过在皇帝再没了反应之后,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眼见皇帝似乎根本没有处置鲁王这种出格举动的意思,原本还在遮遮掩掩与鲁王之间关系的士绅们,也开始越来越胆大,特别是一些在朱聿鐭手中吃过大亏的士绅们,更是直接打明旗帜,愿意追随朱以海去海外建国。   对此,百官虽然愤愤不平,但是内阁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在用强力的海军限制舟山上的鲁王系军队进入大陆的可能后,对于鲁王未来动向心知肚明的内阁,情知鲁王系根本无法对大明造成什么威胁的情况下,对于鲁王系,已经再没有之前的敌视,对此事进行了冷处理。   最令朱聿鐭满意的是,鲁王麾下虽然比较高调,但是其本人却是却为低调,别说在人前夸耀,就算汝阳王这些蠢货们不断的邀约,他也从来没有参与过。   当朱聿鐭回转南京时,原本已经沉寂下去对鲁王的弹劾奏章,却是突然之间又一次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第503章 火车   已经在权力场混了几年的朱聿鐭,当然明白这些货们的心思。   他们是在向自己表示,他们并不是干吃饭不干活的主,他们时刻都在为皇帝关注着一切的魑魅魍魉,从来都不曾怠慢过。   对此,朱聿鐭的反应则是全部留中不发,既不评论,也不回复,让子弹飞,让子弹没劲后自己落地。   最让朱聿鐭坐不住的是依旧在重重兵力警戒之中的火车试炼场,不过这一次,他不仅是第一时间赶来,而且还将一直闭门不出的朱以海也叫了过来,让他也亲眼见见这个大家伙。   对于皇帝的召见,朱以海没有任何的迟滞,立即便即赶了过来。   对于朱聿鐭,朱以海内心是极为钦佩的,不仅仅是朱聿鐭那神一般的战无不胜,更是因为朱聿鐭那宽阔的胸襟。   做为曾经试图染指那把椅子的选手,在绍武朝廷一统江南之后,朱以海本就已经做好被关入养老院,从此圈禁一生的准备。   若非是为了自己麾下的文武能够有一条活路,朱以海甚至都打算直接自刎,以免这般了无生趣的圈禁一生。   但令他意外的是,朱聿鐭并没有圈禁他,甚至都没有追究他麾下文武站错队的罪责,甚至对于拒不合作,不肯出仕绍武朝廷的文武,他也没有任何追究,任由他们各归故里,不曾有任何的迫害。   眼见绍武皇帝这般的气度,朱以海虽然还谈不上杀身以报,但却是完全绝了所有的小心思,一切都以朱聿鐭马首是瞻,再无他心。   但是朱聿鐭出征之前,给他透露出的建国海外,甚至都无需藩臣于其的想法,却是将朱以海原本死寂的心,彻底给点燃了。   他头一次驳了朱聿鐭的说法,表示大明是他的根,就算他建国海外,依旧会遥尊大明为宗主国。   这并不是他的客气话,而是朱聿鐭的这种气度,委实让他觉得根本无法与之并肩齐驱,臣服大明不仅是对祖宗之乡的认同,也是他对于朱聿鐭的认同。   毕竟朱聿鐭这做法,已经完全的仁至义尽,不仅允许他在大明国土上自立一军,任其在国内招募水手和兵丁,更是允许其动员一切愿意随其远赴海外的士绅,这种气魄,委实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   他是真的对朱聿鐭完全服气,虽然有些政策方面与朱聿鐭的意见有些不同,但是再没了与之争锋的想法。   今日皇帝回京,第一时间便即召见于他,朱以海原本还有些忐忑难安,唯恐自己之前的举动,会令这位族叔不满,回京来找他算帐。   但是最后在马车将他送至南京城外紫金山一处地方后,他却是松了口气,觉得皇帝应该不是要找他麻烦的。   这里是著名的皇家科学院第九分部所在,当然她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带着皇家二字,还因为这里是一处极为神秘的地方,十足的军事禁区,等闲人根本就难以靠近数里之内。   就算是宗室子弟,想要入内也是一次也没成功过,在数个在此闹事的刺头被朱聿鐭或贬为庶人,或直接赐死之后,这里立即变得生人勿近,再也无人敢靠近分毫。   这里也是鲁王朱以海一直想要一观之处,但是在这里的守卫面前,哪怕他身为鲁王这种尊贵身份,也完全行不开,除了有令牌之人外,任何也没有面子给。   就算是运送粮食蔬菜水果,以及各类生活物资的可以靠近隔离带外,也只有不断的煤炭和铁矿石不断的送入其中,但也只是靠近而已,根本无法深入,所有的物资都会在距离核心地带数里外,便即缷车重装,由内部的车辆中转而入。   最令人好奇的是,这里的东西从来都是只进不出,而且里面时不时还会传出隐约的恐怖声响,似乎真的有一个饕餮盘踞在此,贪婪的吞噬着一切一般。   这一次终于可以真正的一览其神秘面纱,朱以海心中的憧憬与好奇,自然是可想而知。   马车一路向前,在隔离区域出示腰牌以及皇帝的旨意后,朱以海顺利的进入了这一片神秘的区域。   在一条防卫森严的谷道不断的迂回而前,行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在车夫的一声喝斥下,慢慢停了下来。   但朱聿鐭还没有下车,便即听到了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以及声响惊人的尖啸声。   朱以海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在车轿之中看不到外物,突然听到这么陌生而且恐怖的声响,却是双腿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是王侄到了么?”   正在朱以海怀疑当面的东西真的是一头饕餮,而自己是不是被拉来当祭品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是自远处传了过来。   听到皇帝的声音,朱以海再也不敢停留在车轿之内,原本发软的双腿立即再次充斥了力量,几步抢下车轿,看到不远处的朱聿鐭,立即疾步抢前数十步,伏下身子行礼道,“小王朱以海,恭请吾皇金安。啊!”   这个流程原本十分的顺畅,但是最后一个字说完后,朱以海下意识的微微抬头之时,却是突然发现一个庞然大物,就在他向前不足十步之处,顿时一声惊呼,差点向后直接坐倒于地,一下子将所有礼仪全部扔到了九宵云外。   “呵呵,朕安,王侄快起来吧。来,陪朕一块欣赏一下吧!说实话,朕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时,也是被她震憾到了!”   对于朱以海君前失仪的表现,朱聿鐭呵呵一笑,并没有任何的责怪之间,反而一副兴致昂扬的模样。   他们眼前的正是火车,不同于朱聿鐭后世常见的子弹头流线型,一看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感觉的动车组,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台火车与美没有半分关系,若是强行讲美感,也许就只有赤果果的钢铁暴力美了。   这玩意极为的笨重粗大,打头的是一个巨大的锅炉,里面还在不断的冒着水蒸气,这个巨大的锅炉,上面连接着纵横交错,十数条连杆,通过一道道连杆齿轮,将力量放大,作用在下方的车轮之上,形成推力,推动这巨大的车头缓慢的动起来。   老实说,这个火车头长度直接超过十米,而且高度更是达到了四米上下,但是这般强壮的身体,所产生的动力,却是小的可以,也仅仅只能带动两节空车厢,委实给人一种银枪蜡枪头的感觉。   “敢问陛下,这东西是何物?”   仔细观察了良久,朱以海终于从那一开始的惊诧之中恢复过来,向着朱聿鐭询问道。   “正要给王侄演示一二!”   朱聿鐭呵呵一笑,拉着朱以海便即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百步开外,这才向前挥了挥手。 第504章 蔑视   早就已经待命的锦衣卫指挥使许门泽,立即应令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在朱以海莫名其妙的看着已经开始捂耳朵的朱聿鐭时,一声响亮的汽笛声轰然响起,朱以海立即觉得耳膜似乎都被穿透了,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还不忘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憋着坏笑的皇帝。   但接下来,朱以海便即张大了嘴巴,这个看似笨重到无以复加的钢铁怪物,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竟然开始自己移动了起来,虽然一开始速度慢的犹如蜗牛,但是随着车辆的不断移动之下,速度开始越来越快,‘咣、哧’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如小山一般的庞大身躯,竟然在地上自行奔跑了起来!   这么大并且以钢铁铸造出来的东西,其重量肯定不下于万钧,但是现在竟然无须马匹拖曵,就可以自己行走!   看着这如同神迹一般的场面,朱以海只觉得过往过辈子的经验,和积累起来的世界观,都开始轰然崩蹋起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这架钢铁怪物,在经过一个小陡坡之时,竟然也没有出现气力不足的模样,稳稳当当的跨越而过后,朱以海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完全没了平日间的沉稳,张大了嘴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看到这个钢铁怪物,在这片规模巨大的试验场中完成了一个整圈,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慢慢的停在不远处,朱以海这才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这东西,朕给她命名为火车。也如你所见,她会自己行动,不需要粮草,只要有水和煤炭,她就能一直不知疲倦的不断前行。虽然如今的速度慢了点,而且块头也实在太大了些,其他的都还好,已经能够让人初步看到希望了。”   不等朱以海询问,朱聿鐭便即对着他笑呵呵的解释了一番。   “倒也是形象,不过这东西到底有啥用处?”   朱以海再次观察着这眼前的火车,看着那个黑幽幽的粗大烟囱里面不断冒出的黑烟带着点点的火星,很是对这个名字认同的点点头,好奇的问道。   “王侄这话问的就有些外行了。你也是带兵之人,若是这后面两节车厢里面,装着的是粮草和军队物资,你觉得会如何?”   朱聿鐭指着后面挂着的两节空车厢,没好气的解释道。   “啊!”   这已经不知道是朱以海到达这里之后的第几声惊叫了,好在这里的人头一次见到这东西之时,与他的反应都差不多,这才没有人向他向注目礼。   被朱聿鐭将他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点醒,朱以海立即就明白了这东西对于军事的帮助究竟有多大,这玩意可是直接将后勤的问题解决了一大半还多!   “陛下……”   犹豫了许久,朱以海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但是最后却是生生将话题给忍了回去。   他是十分想要这种军国利器,但明显看的出来,皇帝也只是成型了这一辆而已,无论如何也还轮不到他这里来。   “这东西会有你的一份的,只是如今还在改进阶段,距离投入实用,没个一两年怕是难以成行。不过这东西可是极其耗费钱粮的,王侄想要的话,可是要做好花钱如流水一般的心理准备!”   对于朱以海的想法,朱聿鐭当然心知肚明,而且既然叫他前来观看,自然也是给他备了一份,毕竟想要在列强虎视眈眈之下开发新明洲(澳洲),没有一些跨时代的东西,恐怕是难以杀虎灭狼,快速在新明洲打开局面。   “这东西很费钱?”   朱以海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是外行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火车,发觉这完全就是铁疙瘩制成的,就算这些铁料分量不轻,但是却还不至于花钱如流水吧。   “你只看了火车,没看到火车正面铺设的钢轨与枕木、碎石这些东西,不要小看了这些东西,没有这些物料,这火车在地面上可是寸步难行!一句话,你若是想要火车跑到哪里去,你就必须将轨道铺设到哪里去!   这样一段轨道,所需要的铁料便即千余斤之多,再加上配套的枕木、碎石以及人力成本,这段轨道所花费的银子,可是足有五十多两之多!”   朱聿鐭指着这一小段三四十米长的钢轨,啧啧有声的说道。   “啥?”   朱以海立即呆立当场,这么一小段就要五十多两银子,那一里岂不是要近六百两之多?(古代一里是三百步,大概是415.8米)。   一百两六万两,一千里……   朱以海都有些不敢算了,这虽然是军国利器,但却也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有多少钱都填不满的啊!   “不过这只是试验场的数据,若是大规模的炼铁炼钢,掌握几个大型煤、铁矿,成本还能削减下来不少。如此,王侄还愿意再使用这东西么?”   看到朱以海一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模样,朱聿鐭稍稍安慰了一下,再次扑向朱以海,等待他的回答。   “敢问陛下,那新明洲可有这等矿产?”   朱以海脸色不断的变幻着,最后红着眼咬牙问道。   “有!而且品质比大明的要好的多!储量更是大的多!”   朱聿鐭十分干脆坚定的回答道。   “请陛下垂怜,小侄敢请陛下拨付一二给予小侄!”   听到朱聿鐭肯定的回答,朱以海再不犹豫,直接的请求道。   “拨付倒是没有,不过到时会给你以图纸和钢铁的治炼之法,也可以派遣一二大工匠随你远赴海外就在建造。只是朕有一个问题,你的钱粮从何而来?”   朱以海的反应令朱聿鐭十分满意,因此他的神态也开始郑重起来,紧盯着朱以海,沉声询问道。   朱以海也是在权力场中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听到皇帝的这些话,顿时明白过来,皇帝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关心和关注的竟然是他的施政方针!   “陛下已经给了小侄最好的言传身教!”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朱以海不表态了,他明白这次的回答关乎到他未来的前途命运,直接果断的给出了回答。   “朕没有看错你。别忘了烈皇(崇祯)教训,他当然偏听偏信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心中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们,最后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未吾弑君,唯死一独夫耳!朕没有烈皇那般仁慈,甚至可以说凶名传天下,但是如今收到的奏章之中,十道中六七道是吹捧朕乃千古一帝,光武第二!何等讽刺,何等的下贱!嘿嘿,哈哈……”   朱聿鐭哈哈狂笑起来,但眼中的鄙夷和蔑视,却是谁都看的出来。 第505章 总攻击令   朱以海离开之后,朱聿鐭并没有离开九分院,而是再一次开始仔细的观察这辆初具稚形的火车,开始思索着改进的方案。   目前来说,将火车缩小有些不太靠谱,毕竟在材料技术上面没有取得大的突破之前,巨大的气缸是完全的保证。   如今需要改进的是,传送连杆这方面。   如何通过齿轮组,将气缸活塞运动产生的力量,不断的放大,让其可拖动的重量更大,这才是这辆火车最需要去改变的地方。   对于如何改进,朱聿鐭还是有概念的,只是这东西做出来与他见过的火车已经有些不大一样了,各种配件的改进,还需要进行一番思量。   小半个个月,朱聿鐭一直就待在这第九区,不断的思索改进方案,与这里的大师傅直接面对面的讨论,倒是将这里的大师傅给吓的不轻。   好在朱聿鐭对付上层阶级绝对算的上是无良的狗皇帝,但是对于这些科技工作者,朱聿鐭表现的却是极其的温和,在近十日的相处下,这些真正的一线师傅们,也终于开始慢慢忽略了朱聿鐭的皇帝身份,敢于直接向皇帝提出他们的意见,以及朱聿鐭这些方案之中无法解决的一些技术难题。   尤其是一个叫邓汝先的大师傅,更是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曲杆连动装置,虽然朱聿鐭都听的有些不太懂,但是看着对方自信满满的模样,他直接选择了支持。   科技创新本就是不断的摸索着前进的,任何创新的理论,无论有没有效果,无论是不是有用,朱聿鐭觉得都应该先给予支持,毕竟他如今的本钱可是极厚,足以支撑着这些人慢慢试错,直至达到他所需要的火车指标为止。   在这里,朱聿鐭是觉得最为舒服自在的地方,似乎又回到他的老本行,但是他却是无法再停留太久,因为京城之中还有众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虽然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有内阁直接拍板,而且朱聿鐭更是一个丝毫不在乎被人骂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骂名。   不过朱聿鐭觉得自己若是不早朝,估计这帮子官员们还会大为松口气,毕竟他每次早朝,都是让朝堂震动,每次都是大批官员或是丢官,或是直接丢了脑袋,这杀伤力委实太过于恐怖。   但是今日,他却是不得不出来,因为郑成功已经率领着庞大的舰队,自北而还,如今正在京城之中等待着他的召见。   因为在北方已经基本上平定的情况下,朱聿鐭的视线已经再次转向了大海。   而郑家舰队在数月前便即回返了江南,如今已经休整了数月,已经可以继续大用了。   至于向南洋攻伐,这不仅仅是因为几个已经功德圆满,正在等待着绍武皇帝兑现承诺,海外建国的军阀们,还因为与海盗国的盟约,他们也有理由和借口,再向南洋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了。   瓦尔克已经于去年便即再次满载货物回返海盗国,除了带着大明承诺依照合约向荷兰宣战的好消息外,也带着大明正式的国书,要求海盗国也要依照盟约,向西班牙人宣战。   不同于海盗国无耻的,以荷兰一副油画侮辱了大英王室,进而对荷兰宣战的嘴脸,大明对西班牙人宣战的理由可谓极其充分,因为大明的侨民在马尼拉数次被西班牙人屠杀,他们向西班牙人报复并讨回一个公道的战争要求,自然是最为合情合理。   而对于荷兰,同样也是理由满满。   在澎湖之战后,战败的荷兰人被迫签订“澎湖条约”,承诺在吕宋等地,给大明侨民领事裁判权,更重要的是答应赔付给大明一大笔的军费赔偿。   但是当朱聿鐭大军向北,东南沿海开始收缩力量防御之后,荷兰十分痛快的便将这一笔债务直接给赖掉了,这一年多来,一两银子也没有给大明送过来。   对于荷兰如此这般的背信弃义,丝毫不尊重合约的无赖嘴脸,朱聿鐭十分愉快的将这个最佳的理由给保留了下来,这一次向荷兰人宣战,用的也是这个理由。   这一次,大明新组建的东海、南海舰队,与郑家庞大舰队全面出征,外加上数不清的运输舰之中的封藩海外的几大军阀军队及其家属,以及被半协商,半强迫随同而前的士绅百姓,这次规模庞大的海上攻伐,已经基本上准备就序,只等朱聿鐭的批准,便即就要展开这次大规模的攻伐!   谁也不知道朱聿鐭为了这一天,究竟准备了多长时间,如今大明东海、南海舰队虽然单个与郑家相比,还要逊色许多,但是若是全军一起,已经不比郑家舰队弱上多少了。   尤其是有了战列舰实物再加上设计图纸,又有了充足的资金与物资的支持下,在已经开始快速恢复过来的大明造船业面前,大明的战列舰下水速度,绝对是极其可怕的,绝对要远远出乎荷兰等弹丸小国的想象极限。   这次两大舰队之中服役的战列舰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近五十艘的规模,其他中小型战舰,更是有着数百艘之多。   可以说,朱聿鐭是将他在海贸之中赚到的钱,基本上都投入进了海军之中,这才能让大明海军从无到有,数年时间里,便即一跃而起,成为整个亚洲最强大的海军之一。   郑家舰队虽然也是朱聿鐭嫡系,但是郑成功已经封国吕宋,多少已经隔了一层,因此在这场大造船运动之中,郑家只是分得了十艘战列舰。   在朱聿鐭到达皇宫之时,郑成功已经等待于此了,不仅仅是他,包括大明南海、东海两大舰队的主帅,以及已经准备好随军而出海的几个军阀,也已经全部到齐。   人人眼望着龙行虎步而来的朱聿鐭,所有人都齐齐跪倒于地,不断的山呼万岁。   “荷兰、佛郎机人,只以武力袭扰四方,从不通礼数信义之所在,乃蛮夷之辈耳!所过之处,肆意抢掳,屠戮生民,禽兽之举耳!   此等蛮夷、禽兽之辈,决不可任其自专于大明之侧!朕决意顺天应人,出兵剿灭之,并封藩国以教化四方,为大明之屏障,令之不能侵袭祖宗故土!   此行,以朱成功为主帅,赐尚书宝剑,王牌旗命!令许长语为监军,辅助成功督军!此战,有胜无败,有进无退!有不尊帅令者、畏战怯懦者、号令不前者、无令后退者,及三品以下可辄斩之!三品及以上,监军附议,便可立解其兵权,关押候审!   此战关乎国运未来,诸位当奋发自强!”   朱聿鐭并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了当的下达了总攻击令。   下面黑压压一片的将领们轰然应诺,开始陆续登船,扬帆而去。 第506章 选择   望着出南京门而扬帆远去的舰队,朱聿鐭心中澎湃万千。   终于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大明开始发力于大海之上,以举国之力构建出来的庞大舰队,再加上家门口作战,又有这个时代大明最好的海战专家郑成功负责指挥,朱聿鐭完全想不到失败的可能性。   大军将在台湾澎湖集结,然后顺着洋流和英国人提供的海图,还有郑家自己的海图,可以精确的定位西班牙人在亚洲的最大据点马尼拉的位置,然后以这个时代最庞大、豪华的舰队,以及经过无数恶仗锻炼出来的陆战雄师,对马尼拉等西班牙人的据点进行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击。   战略计划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在海军击败西班牙人舰队,拿下马尼拉后,再由陆军负责对整个吕宋岛上所有武装力量的肃清,相信他们是明白,朱聿鐭所谓的肃清是个什么意思。   朱聿鐭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任何与万历年间两次大屠杀有关联的人,无论其是当地土人的后裔,还是西班牙殖民者,都要落在全面清算之内。   可以想象的到,一旦这些军队登上吕宋岛,必然会掀起滔天的血浪出来。   因为这不仅仅是皇帝的要求,更是他们自己的利益所在,若不能将占据着这片土地的土人清理一遍,将所有不肯化身为奴的土人全部消失掉,他们又如何占据这片大地,如何能够真正成为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这只是第一批的开拓者,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大明人登陆这座大岛,然后以吕宋为跳板,开始向瓜哇、新明洲不断的挺进,一直笼罩整个南洋。   对于所谓的仁义道德,朱聿鐭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的,别说吕宋土人曾经参与过对于明人的屠杀洗劫,就算没有参与过,朱聿鐭也不可能放弃这两处地方。   后世的他,自然明白未来的制海权是何等的关键所在,尤其是扼守东西方交通咽喉位置的马六甲海峡,他更是势在必得!他绝对不能容许,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还将这处关键要地拱手送给西方殖民者。   这无关于道德,而是国家民族的利益之根本,根本容不得任何个人感情在内。   对于后世铁矿石一直受制于人的共和国的窘状,朱聿鐭显然也不会放弃新明洲这一块天赐的无主之地。   若是鲁王朱以海能够以自己的本事占据此地,朱聿鐭自然无话可说,若是他无法挡住西方列强,那也就莫怪朱聿鐭说出的话再次被收回。   这块地方,就算朱以海守不住,朱聿鐭也会以倾国之力前来抢夺,不过只要大明本土开始出手了,那这块地方便即与朱以海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他儿子不断的临世,这一年多已经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出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可以分封出去的孩子更是不在少数。   其中最合适的,也莫过于如今在张皇后嫡子已经出生,地位已经有些尴尬的长子朱琳洛,等他长大成人之时,顺理成章的成为新明洲的皇帝,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吕宋、爪哇等地已经大半被分割完毕的情况下,分封于新明洲,甚至非洲、美洲,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孩子有大明的支持,只要能够在这些地方立稳脚跟,那未来他们的前途有多大,就需要靠他们自己去折腾了,朱聿鐭觉得自己应该是管不到哪个时候了。   在这些海外派全部离开后,在朱聿鐭面前的,便即只有西营刘文秀,以及他麾下的将领了。   不同于全面投入海外,谋求自己建立藩国的闯营,西营内部却是直接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李定国为首的归附派,他们没有任何建立藩国的想法,已经开始主动向大明内部融入进来。   另一派便是以刘文秀为首的建国派,也许是出于对官府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刘文秀对于彻底融入大明体系,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对于皇帝分封出来的缅甸、越南都是极为感兴趣。   这两个方向,却是令刘文秀有些为难。   越南自不用说,几乎就是整个靠海的存在,如果将之夺取在手,开展海贸生意,必然很快就会富庶起来,子孙后代都可以吃用不尽。   但是缺点却是,越南绝对算不上柔弱,相反是一个狠茬子,就算可以以精兵强将将之拿下,但日后维持统治的稳定,绝对是一件极大的麻烦事。   另一个方向的缅甸,方向虽然靠海的区域有限,但多少还是有不小的领土直抵大海。   更重要的是,在朱聿鐭给他展示的地图上,在缅甸旁边,就有一个幅员极为辽阔的半岛,虽然皇帝也曾说过,如今的天竺虽然已经有一个强大的王朝,但是刘文秀却也敏锐的观察到,皇帝在说起天竺之时,眼中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蔑视。   皇帝说起人口只有数百万,土地更是只有弹丸之地的荷兰时,眼中都丝毫不曾有所蔑视,而是相当的重视,但说起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的天竺时,却是根本没有看在眼中,这其中的差距,委实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如今的刘文秀,已经不再是数年前的他了,在李定国充当辽东大战明军统帅之际,刘文秀也被极为礼貌的邀请前来南京,名为在这富庶的南京城享受皇家的招待,事实上来做什么的,谁都明白。   在南京城中的这段时间,除了每日间的锻炼之外,穷极无聊的刘文秀也开始尝试着读书,不过并不是枯燥的四书五经,而是他比较感兴趣的历代名将的传记。   当看到大唐之时,曾经出现过一人灭一国的传奇故事后,刘文秀从此也将那个反而典型,无能又自大的天竺国深深的铭记于心,这样孱弱的国度,若不拿下来,委实都有些感觉对不起子孙后代。   因此,当皇帝将两个发展方向交由他选择时,他一番犹豫之后,便即选择了缅甸,除了缅甸这地方民风不似越南那般彪悍外,也是有想着打隔壁天竺的主意。   在他看来,拿下天竺的收益,是绝对不会小于海外建藩的其他人,尤其是皇帝在地图上指出天竺唯一的破绽便是西北处那一道狭长的谷道后,刘文秀就更加忍耐不住了。   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只要在古北口(刘文秀自己定下的名字)建关立城,辅以重兵守卫稳守,那整个天竺不就是最为安稳的地方么?   虽然这土地比不得有大明的辽阔,但关起门来,子孙后代世代成为偏居一隅的无冕皇帝却是无妨的。 第507章 计划   在江南诸军阀已经开始欢呼着,准备开始对着地图开始蛋糕刮分的时候,北方的李成栋却依旧在白山墨水之间不断的搜索着。   不过,李成栋搜索的并不是满人,而是山林之中的生女真部落。   随着手中的生女真越来越多,李成栋对于生女真的兴趣也越来越大。   这些人都是最为犀利的战争机器,哪怕只是拿着简陋的武器,他们展现出来的攻击力,依旧令李成栋觉得十分的满意。   他的封地在日本,这可并不是一个容易收拾的对象。蒙元当年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令李成栋根本就无法轻视对方。   甚至可以说,若非皇帝已经答应下来,在李成栋攻伐日本之时,朝廷不仅会派出海军辅助,陆军部更是会派遣一支不少于三万人的精锐部队,协助于他,那李成栋真的会有所怀疑,这是不是朱聿鐭想替自己老哥报仇,而特别的针对于他了。   不过也正因为对倭寇的这份担心,李成栋这才丝毫不顾疲累,不断的穿行在林海之中,只为更多的招募来生女真,让他们为自己的嫡系军队,充当炮灰。   毕竟这些生女真,在真正的冷兵器大战之中,战斗力可是不容小窥的,而且这些家伙们头脑也比较简单,李成栋可以一手以强军压制,一手以日本众多的利益交换他们的忠诚,确保自己的嫡系不会受损过于严重,以至于影响到他未来在日本的统治。   因此,对于生女真的收拢和抓捕,便是他目前重中之重的任务,没有之一。   对于李成栋的动作,朱聿鐭当然尽收眼底,不过他却不会去阻拦,一方面李成栋确实需要这些生女真为他而战,另一方面,朱聿鐭也希望这些辽东不安稳因素,能够尽可能多的被李成栋带走,让大明未来在辽东,可以平安、轻松的完成移民政策。   而另一个实力派金声恒,并没有参与到这种掳掠生女真的勾当。   在众军阀之中,他的实力是最弱的,因此第一波攻势,根本没有他的份,不过他却是同样在动作着。   因为实力的原因,他无法象李成栋那般,无所不用其极的抓捕着生女真,同化并驯服他们为自己作战,他的目标是盯在了注定要成为下等残民的汉八旗身上。   这些人的实力不可小窥,但却在失去了满清的统一指挥后,内部相互对立的矛盾,也已经开始浮出水面,而且对于大明来说,这些人及其家眷,都属于那种不可靠的类型,除了那些见机快,投降快的汉八旗外,其他汉八旗就算想要再次融入大明圈子之中,也是两代之后的事情了。   这些人对朱聿鐭来说,根本就是浪费粮食的家伙,用也不能用,最多也只是被打发进矿井,终生为他们的过错还债。   但是对于实力不强,但却足够压制派系林立的汉八旗降兵的金声恒来说,这些人却是他极为需要的。   将这些人拉入伙,不仅可以充实他的实力,还不会让这些人能够喧宾夺主,而且这些人的家眷,也是可以被带入海外,扩充他未来王国的基本盘。   毕竟这些人归根结底都还是汉人,虽然在辽东,他们与本民族对立极其的严重,但是到了海外,想要在众多的土人虎视眈眈之下,过上贵族生活,那就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行。   这些人既有军事能力,又同样是汉文化圈子内的人,可以在外力的压迫下,轻松的完成整合,在同样的利益捆绑之下,那还怕他们闹什么乱子!   因此,金声恒通过上书朱聿鐭,得到了这些汉八旗降兵及其家属的收拢权,如今虽然赶不上远赴海外的攻势,但是地盘都已经划归于他了,早一点,迟一点,对金声恒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目前还是整合所的有的力量,为未来做好准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眼下一切的重中之重,都是海外殖民地的争夺。   对于朱聿鐭来说,内部这些军阀们开始疯狂的聚集人口资源,扩充军队,虽然对他来说是一种威胁,但是也仅仅只是威胁而已。   只要这些军阀们不联起手来,群起而攻掀他的桌子,那他还是有自信,将这些敢于挑衅的军阀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   更别说最强的实力派军阀,都已经出海的出海,向着边境进军的,更是一去不回头,还赖在大明地盘上不断搜刮的两人,收拾的又是大明的敌人,他更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害怕这最后两个实力不算出众的军阀。   在朱聿鐭的计划之中,在军阀全部远走海外之后,大明的军队也将依照后世的办法,以地域为依据,划分为数个战区,不过大明如今的军队显然没有后世那么大的数量和战斗力,也根本不需要划分出来十个军区,让他们相互掣肘。   他计划划分出东、南、西、北、中以及京都军区等六大军区,在全面设立参谋本部制之外,再加入监军制度,以及军区总司令八年一次的轮调制度。   同时,在朝廷中央设立国防总参谋部,负责对全国军队进行统一的指挥与调度,地位与六部同级。   再将军队细划为步军,骑军,海军三类兵种,每一任总参谋长都必须是从这三军之中选出,然后退役成为文官,出任这一部的尚书一职。   而且这总参谋长必须四年一换,由三军依次选出人员担当这一职务,保障每一军都会得到本部出来的总参谋长的关照,不会出现某一军一家独大的场面。   各大军区司令轮调制的原因很简单,那便是十年是一个分水岭,一个军队统帅在十年左右就会培养出足够多忠诚的小弟,没有野心的还好,一旦出现在野心的,眨眼之间便会又是一场残酷的内战出现。   而八年的时间,足够军队的统帅取得足够的威望与带兵经验,但却是失去了在某一地深耕下去的可能,被调换至另一军区,面对着完全陌生的麾下,任何小心思,都不可能再有发展的可能。   除了乱世,能够一路爬到一地军区老大的位置,此人年纪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一两次轮调就足以让这人到达知天命的年纪,再没有了任何的小心思。   这种轮调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哪怕面对的都是陌生的手下,但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将们,还是可以快速的稳定局势,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军队的掌控部署,不会给潜在的敌人多少出手的机会。   将这些框架整理记录下来后,朱聿鐭虽然觉得脑袋有些疼,但还是依旧向着这些时日堆积而来的奏章发起了冲击。 第508章 奏章   这些奏章都是这一年多来绍武朝廷之中,最为重要的军事民生问题。   不过这些都是已经被内阁在朱聿鐭御驾亲征之时,代为批示过的,如今放在朱聿鐭这里,既是内部向皇帝表示权力依旧属于皇帝,也是让皇帝能够亲自审阅一遍,看内阁的批示,皇帝有没有其他不同的意见或者需要推倒重来的地方。   这些奏章朱聿鐭实在是不想去看,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在这个时代内阁这帮已经在官场浸淫了一辈子的官僚们,绝对要比他这个半吊子出家的皇帝,更懂得该如何处理国事。   但是无论怎么样,朱聿鐭都需要看看,哪怕只是学习一下处理国事的手法,也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毕竟了解这些,可以让他对如今的大明帝国内外的情况,有一个比较直观的对比。   不过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朱聿鐭是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的,对于帝国内外的事情,也有自己的基本盘和看法。   一大堆的奏章,大部分都是报平安,并且将地方上的政务与恢复情况,做一些简略的报备。这是考成法所规定的,倒也没有太多需要关注的地方。   但是一些灾荒与民乱,倒是让朱聿鐭看的眼界大开。   他不是没有想过文官们春秋笔法的了得,虽然现在的官僚们还没有胆大到,无耻颠倒黑白的程度,但是那一副丑恶嘴脸还是直接扑面而来。   拿浙江水灾来说,锦衣卫上报的是,浙南连降暴雨数日,前仓江大水倒灌,数县被淹,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浙江驻军救灾之时,更是损失了百多人。   但是浙江温州府报上来的奏章上,却是直接以一句‘平阳等诸县均遭洪,殃及百姓众多’便即带过,若是没有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朱聿鐭看到这奏折的第一直觉便是,似乎这一次的水灾只是几个村子出了问题而已。   更可气的是,这篇奏章中前半部分用了近千字,表达了这狗官对于自己的问候,以及对北伐成功的歌功颂德,然后后面就是自吹自擂,用近两千字形容自己如何镇定自若,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全府上下如何团结自救,将这场水灾的影响给消弥而去。   但是具体是如何解决这场水灾的具体过程与参与的人物姓名,却是半句也欠奉,看着通篇的万众一心、洪福齐天的文字,朱聿鐭也就看出了两个字,找死。   朱聿鐭是知道浙江的水灾是已经被解决了,因为温州府处于沿海,并且驻扎有军队,从临省调来钱粮、大夫与药物,极为了容易,这才快速的将局势稳定了下来。   但是锦衣卫上的情报上,并没有提及这位‘指挥若定’的知府老爷,反而是对于平阳县县令倒是多次提及,称此人有干才,更有担当。   几乎一目十行的读完这篇奏章,看到内阁的批复是‘贺捷奏章送北京,勿扰灾报,一月内报备洪灾事宜’,朱聿鐭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帮子内阁老油条,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直接令其报告具体抗灾事宜,并且责令其一月之内上交。   看到这里,朱聿鐭将这份奏章后续的处理也捡了出来,这一次的奏章倒是再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几乎将所有的救灾情况,全部写了出来。   虽然看的出来,这位知府老爷不断的给自己加戏,但是具体过程与锦衣卫所报的,已经没有太大的出入,因此内阁也直接给予了‘核准’的批示。   不过这种沁菩萨官员,对于同为文官体系的内阁来说,大加处理显然不太可能,之前的严厉批复最多也就是敲打一二罢了,就如同酒桌上的罚酒三杯。   但是这事到了朱聿鐭这里,就完全是另一码了。   他可以容忍官员办砸事,也可以容忍官员的能力不足好心办错事,但却是不能容忍占着茅厕不拉屎的官员,既然啥事都不想伸手,那自己何必花钱请他上班,直接摆一个石像放在官位上多省事,还能少出一些工资。   不过因为啥也不管,倒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这人并没有欺压地方、鱼肉地方的劣迹,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贪污腐败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庸才罢了。   既然只是不合格,并没有其他的事情,那用刀子说话显然也是有些太过于严苛了。   但是既然他已经惹的皇帝老儿心情不好,那朱聿鐭以其大灾之年无所作为,罚他连降三级,直接为一县主薄,或者直接令他致仕还乡,却还是可以的。   因此朱聿鐭十分干脆的批复连降三级,以观后效的批语后,便即为这事划了一个句号。   至于那个平阳县令,本着不偏听偏信的想法,朱聿鐭同意在奏章之后加了一句,查验那位县令在水灾之中表现几何,若有功绩,便可立即提拔其成为温州府知府。   虽然话中说是需要查验,但是朱聿鐭却是很明白,他这批复送到内阁后,那人必然一跃而起,成为大明政坛之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毕竟这种内阁都不知道的人物,居然可以让皇帝特意给点出来,这本就是一种政治暗示,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官场老油条所给忽略过去?   这便是身为皇帝,握有权柄的好处,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直接令两人的人生轨迹发生极大的改变,获得不同的人生。   好在这种灾荒的奏章并不多,其他一些蝗灾、旱灾,都是小规模的发生,而且根据奏章上来看,各地官员的处理也还算过的去,朱聿鐭便即再没有推倒重来的意思。   不过唯一令朱聿鐭十分不爽的是,这些官员们似乎为了显示他们的文才,也似乎是因为大明奏章制度的死规定,这些官员们的奏章都是如同小脚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其中最令他不耐的便是,从奏章最前的问候语开始,一直到进入正题,没个几百上千字,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后续的处理过程,更是不断的被妙笔润色,一道奏章没个几千字,似乎都显示不出来这些酸丁们的手艺一般。   这不仅严重的浪费价格昂贵的宣纸,更是令朱聿鐭的阅读体验十分的差。   好在,有内阁先过了一遍,将奏章的主要内容已经提炼而出,贴在一边,并附上内阁的处理意见,这也为朱聿鐭减轻了大半的压力,不需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尽管如此,朱聿鐭依旧再次立了一个与朱元璋一样的规矩,有事说事,别在这奏章之中写与内容无干的事情。   不过朱聿鐭做的更狠,直接限定奏章数字不得超过一千,若是出现与内容不符的问候文字,则立即计负于官员考成之中。   虽然规矩再一次立下了,但是想要产生效果,至少还需要数个月的功夫,在这之前,朱聿鐭尽管烦燥难当,但却依旧只能钻入奏章堆中,与之不死不休的征战。 第509章 磨刀石   这一堆奏章,朱聿鐭足足花了半个多月才全部清理完毕。   虽然有内阁的贴条,可以让朱聿鐭更加省心省力,但是比较重要的奏章,朱聿鐭却是依旧是从头到尾全部过了一遍,这无关于信任与否,而是他需要第一视角的认知,而不是完全去吃别人消化过的,带着别人主观意见的贴条。   而且因为皇帝终于开始亲政,这段时间内也不断有其他奏章送入,无论重不重要,都必须要送他这里来过上一遍,这才让他几乎天天都趴在办公桌上,几乎完全失去了人生乐趣。   不过好在夜间朱聿鐭的乐趣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各个嫔妃为了争宠,更是会使尽百般手段,让他这段时日里,都几乎都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这些公务十分重要,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女们的教育,却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朱聿鐭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在未来会是一个生于深宫女人之手,万事都没有自己判断力的巨婴。   看看一直被养在深宫之中的崇祯皇帝,虽然这人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家伙,但是在初亲政之时,还不是因为文官们的忽悠,直接被玩废了,连向灾民收税,并且追收之前欠税的这种破事都干的出来,他最后自挂在歪脖子树上的结局,委实一点也不委屈他。   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孙未来有这么一天,朱聿鐭决定无论如何心疼,也得让他们出去见见世面。   这不仅仅是想法,而且还是朱聿鐭已经宣之于口的成法了,他在出征之前,就已经知会过皇后,未来的大明依旧是嫡长子制度,只是皇子若想被立为太子,就必须亲历过民间、军队方可。   而朱琳洛已经开始这方面的经历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朱聿鐭因为担心寿命问题,这个之前的嫡长子已经成长为十一岁,再磨炼几年,就可以上位的原因,也因为朱聿鐭不想再一次看到文官一家独大的局面。   世间万般磨难,没有一人可以全部经历过。但只要经历过一些民间疾苦,了解百姓们所思所想,了解过军人需要什么,就能形成自己的三观,不会被最能忽悠人的文官给忽悠成瘸子。   当然,朱聿鐭也不打算培养一个好战狂人,皇太子经历过这些之后,再由他亲自言传身教一些文武平衡的道理,更加有助于大明出现合格的继承人。   朱聿鐭很喜欢当年一部电影之中的一段台词,合格的君王从来不会轻易挑起战争,但他却必须做好随时应对挑战的准备。   以华夏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而朱聿鐭也明显可以察觉的到,如今的大明文武众臣,甚至都已经开始隐隐的出现了选边站的迹象,因为一直到了如今,朱聿鐭还没有立下太子,这就给了太多有心人投机的机会。   若是之前的大明朝,根本不可能出现如今的局面,那便是旧嫡长子的地位,遭受到了现今嫡长子的严重挑战,但是最终花落谁家,却是一个未知之秘。   这真的是一个未知之秘,甚至连朱聿鐭都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该立谁为好。   若是他明知自己还有数十年的寿命,他定然毫不犹豫的立还不会走路的如今皇后嫡子为太子,毕竟如今的这个嫡子是最具法律效力的继承人,立了他可以让所有人都服气,人心立即凝聚起来。   但是若是他在数年内便即轰然倒下,那若是立了这个幼子,大明就会立即陷入主少国疑,甚至野心家四起的地步。   若是立旧嫡子为太子,那就算数年之内他就倒下,那这个已经接近成年的太子,依旧可以在他离去之前,就能笼络到足够多的他老子之前旧部,在他离世之后,将局面稳定住。   但立旧嫡子为太子,却是缺乏法律依据,毕竟这只是先王妃之子,并不是真正名义上的皇后之子,按照法理来说,只能算是长子,而不是嫡长子。   也正因为朱聿鐭的不表态,甚至因为他察觉到朱琳洛所处的尴尬和危险之境,开始派出大量人员保护朱琳洛之后,冒险选边站的人已经开出有所冒头,这种投资虽然危险,但是却因为一旦成功,则收获极大的远景诱惑下,还是不乏果决的狠人。   眼前的朱琳洛虽然依旧年幼,但是在这种危险的政治环境下长大的他,显然已经有了超乎他年龄的成熟。   因为没有娘亲的呵护下成长,小小年纪的他,也已经从朱聿鐭对于文官的态度中看出,他的老爹是不喜欢文人的,因此每日间除了读书之外,还在皇宫开辟出了一块小小的演武场,每日间弓马骑射,也从来没有间断过。   这个小家伙的各种举动,朱聿鐭无不尽收眼底,先不说这小家伙这么小就已经这般的成熟和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单单说这小家伙在他膝下长大的,在朱聿鐭之前几个孩子全部死于乱世,仅存的这一点骨血,就让他备加珍惜。而这十数年间的陪伴之下,对他的感情,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   也正因为这份感情,还有小家伙的这种种经历,让他之前北伐之时,还特意带着他一路向北,向他讲解在军中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统驭大军之类。   虽然在渡江之后,便即将他再次送回江南,但是却并没有让他立即回宫,而是派大量的人员为他提供暗中保护,让他在江南各地游玩经历,体察民情,暗中观看官员在地方种种作为。   可以说,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朱聿鐭完全就是打着将他培养为太子的想法的,想必这一点朱琳洛也是能够看的出来。   因为一旦这事成为事实,在没有朱聿鐭近在身前的保护,也没有来自于母亲的保护下,一个小小孩童在皇宫之中,想要安稳的生存下去,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因此这立嗣之事,不到朱聿鐭确定自己时日无多之前,他是绝对不打算实行的。   在朱聿鐭的心中,朱琳洛就算最终无法成为大明的后继之君,那他也必然也是新明洲的开拓之君。   这不仅仅是对他的补偿,还有着他对于鲁王君臣的不看好。   鲁王系虽然团结异常,而且经历过战争的洗历,并且还有自己提供的之前他们一直没有的甲坚兵利,以及成建制的火铳、火炮,但是他们内部施行的,依旧还是之前大明的那一套。   一个无法做到无所不用其极的迂腐政权,又如何与从来不将人性当回事的西方殖民者放对?虽然他们能够抵挡一阵子,但是黯淡收场的下场,却是基本上注定的为王前驱。   到了需要大明出兵相助的那一天,也许就是这个儿子大放异彩之时,也许到时后世的新西兰岛,就是鲁王君臣最后的栖居地了。   不过这些未来的打算,现在还不需要对朱琳洛明言,因为如今这种险恶的政治环境对他这个长子来说,是最好的磨刀石。 第510章 族灭   时间匆匆,转眼便即是数个月的时间流过。   如今整个大明已经澎湃出旺盛的生命力,各地受到的战争创伤,正在快速的恢复着,随着六大军区的确立,在众多闲置的田地在手的情况下,军功田也在按部就班的不断落实。   不过朱聿鐭不打算再恢复之前已经被打的稀碎的卫所,同时也废除了军人世代传承的规矩,一旦军队中有人退役,他们的后人可以自由选择职业,而不是再如之前那般子承父业。   但是因为巨大的惯性力量,这些军人在得到数量众多的军功田后,已经开始初居家族的稚形,他们中的下一代,习武者却是比比皆是,想必这一代未来依旧是军队之中的主力。   对于这点,朱聿鐭不会干涉,军队需要传承,也同时需要新鲜血液,只要不形成一个个被世家把持的小山头,那他就没必要去管。   如今大明国内已经没有大的反对势力,反而清剿地方的陈年积匪,已经成了各地最大的军事动作。   在各地军队严厉的清剿下,各地的土匪、路匪数量开始税减,地方上的治安问题,也在快速的好转起来。   有了安全的环境,各地的农业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恢复,往日的抛荒地,如今大多都开始重新种植起来。   而且因为有已经开始遍及全国的银行体系的支撑下,农民们能够拿到利息极底的贷款用予购买农具和种子,甚至数家合力也能买来一头耕牛,开荒的速度更是快的出乎朱聿鐭的预料。   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似乎让人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似乎那数年前还存在的乱世,已经如同隔世一般,太平盛世似乎一夜之间便即再次回到了这片古老而又饱经磨难的土地上了。   在辽东,对于满清余孽的清剿从来没有停止过,随着蒙古人参与进来,满清余孽的压力更加的巨大起来。   这些没有第一时间被辽东艰苦的环境淘汰下来的余孽,已经开始适应这白山黑水的环境,虽然在群战之时,依旧是被明军越来越正规化的军队按在地上摩擦,但在单打独斗、偷袭破坏之时,他们已经开始慢慢占据上风。   不过好景不长,在同样擅长打猎的蒙古人与李成栋招揽而来的更加适应辽东这环境的生女真打击下,满清余孽的迁涉脚步,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一路向北迁涉,完全就是一部血泪史,大半的建奴余孽,并不是死在敌人之手,而是在这天地之威之中,被活活的冻死,饿死。   毕竟他们是逃命者,一路上不敢生火造饭,只能风餐露宿,强壮一点的还好,老弱妇孺,基本上遗尸一路,就象一个坐标指示牌一般,指引着建奴北迁的道路。   在大明不死不休的追杀下,也不是没有绝望之中,奋力向回杀来,想要亡命反扑的悍勇之徒。   但是他们的下场,基本上要么被乱枪打死,要么就是被射成刺猬,成为这白山黑水的养分。   这种艰难困苦的逃亡生涯之中,阿济格在坚持了半年后,便即病倒了,而在他之前,一直养尊处优的一大堆建奴直系后代,就已经死了七七八八,如今还能随军前行的,已经只有多铎最后一个儿子了。   此时的阿济格基本上已经完全的绝望了,因为再向北他也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出路,甚至因为进入偔春等部的地盘,他们的队伍还不断的被这些土人袭击。   在长达近年的逃亡之中,家底基本上都被丢了个净光,如今落选凤凰不如鸡的建奴,别说对付在身后紧追不舍,装备精良的猎人,就算对付这些原本不值一提的小部落,也失去了过去那般摧枯拉朽的气势。   虽然武器依旧要比这些土人要强,但是他们的后勤已经全部断绝,箭矢更是用一支便少一支,能够被制作出来的箭矢,又已经与对面的这些土人相差不大。   在更加熟悉地形的土人面前,建奴余孽根本占不了任何的便宜,若是没有后面的追兵,尽管比较困难,但是建奴还是可以击败这些土人。   但在后面追杀的各族人马面前,多停留一日,便是距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   因此用箭矢游斗的方式根本不适合这些余孽,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依旧是冲上去,刺刀见红,速战速决。   但是随着不断的向北,这种袭击的密度与次数,却是一次比一次多,来的土人数量更是一次多过一次,让建奴原本就已经极为恶劣的处境,更加的雪上加霜。   当已经处于有些迷离状态的阿济格,险些被一支利箭直接洞穿之后,他终于在就在耳边不断颤动的箭矢震动声中醒转了过来。   一把拨下这支箭矢,看着那制作精良的工艺,以及铁质的箭头之后,阿济格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这支箭矢,心中已经彻底明白,该还的帐,已经注定要还了。   这种箭矢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比建奴还要落后的部落所能够打制而出的,很明显这是得到了外部的资助,而肯给这些土人精良的弓箭武器的,除了与自己不死不休的大明,还能有谁?   既然武器已经运到,那明军距离这里显然已经不远了。   无论是大明还是这些土人,在建奴势大之时,都没有少被他们所欺压,如今双方联手,就注定了建奴的彻底没落。   而事实上,阿济格心中猜想的明军,并不是距离这里不远,而是已经到了。   早在半年前,便有明人搭乘船只到达这里,尝试与这里的部落头人们展开接触。   当时的打算是一南一北两相夹击建奴余孽,将之在辽东彻底合围剿灭。   但是这里的头人们对于大明送来的军用物资,十分的热情,但对于进剿满清的兴趣,却是半点也欠奉。对于明人使者提出建立一个兵营,进驻明军的要求,也是断然拒绝。   这并不是这些部落只肯占便宜,不愿意付出,而是他们已经被满清给打怕了,根本不肯招惹于他们。   但是当满清残军真个被追击而来,已经与南边的部落开始了战斗后,他们的态度立即转了个一百八度,不等大明使者再提出要求,便即主动邀请明军前来。   因此,当阿济格拿着那支箭矢,目光开始渐渐清明之时,无数穿着红色鸳鸯战袍的明军,也开始自四周围聚而来……   绍武五年冬月,最后残存的两千余建奴战士,以及两万余妇孺余孽,无论是死战到底的,还是崩溃投降的,全部被斩杀于林海雪原之中…… 第511章 进军吕宋   在辽东建奴残部彻底覆没之时,已经集结完毕的明军庞大舰队,离开澎湖,乘风破浪向着吕宋岛而来。   这年头还没有后世的外交官制度,国家之间的战争,更没有任何彬彬有礼的相互骂战,进而宣战一套制度,而是直接以火炮代为发言,宣告两国处于战争状态。   郑成功显然也是这么干的,浩浩荡荡,无边无沿的舰队横过大洋,将富加岛上的西班牙前哨所的人员,给直接吓的弃岛而逃。   两日后,数十艘大小战舰,直接炮轰帕萨伦城,直接将这一小小的土城移为平地,无数的大军分两路自帕萨伦、圣安娜二城登陆,任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只要不立即跪地投降,便在他们的屠杀之列。   吕宋岛山多地下,中部都是连绵的山脉,只有靠近大海的狭窄地带,才有不多的平原存在,这正是强大海军最为有利的主场,也难怪西班牙人这般快速的便即占领了吕宋全岛。   不过轮到如今船坚炮利的大明舰队时,西班牙人赖以笑傲整个亚洲的亚洲舰队,就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大军沿路经过维甘城,圣克鲁斯,圣费尔南多等城,也不见一个圣人蛋出来阻拦,只有视线尽头处,不断的飞快向着马尼拉方向逃命而去的船只背影。   在林加延,一路以火炮代表自己宣战的郑成功,终于不再是看着掉头而逃的,而是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船只,虽然这船实在小了点,更是打着白旗,不过总算不再是千篇一律了。   不过这使者显然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抵近之时甚至还在向明军愤怒的怒斥,要求明人给出解释,为何攻打于他们。   对于这样的蠢货,前锋的船只根本没有任何理会,因为出战之前,皇帝就已经说过此行的目的,那便是彻底绝灭在吕宋岛上的所有白皮猴子,因此也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必要,更不要说这种连人话都不会说的使者了。   数艘大船在明军的狂笑声中,直接将这艘小船碾压而过,对于这些狼狈跳入逃命的使者,数十杆火鸟直接轰击而过,海面上便即只剩下了点点红斑随浪飘散,估计一会儿就会有鲨鱼被吸引而来,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点滴也不会剩下来。   明军陆军主力在巴朗牙开始登陆,同时在此地稍作休整,毕竟这里距离西班牙人在亚洲的最大据点马尼拉,已经是咫尺之遥。   陆军虽然在休息,但是海军却并没有停止,开始继续向东行驶,若是西班牙人的舰队还是不肯应战,那明军将会直接封锁马尼拉湾,彻底将西班牙舰队封锁在海湾之内!   在明军舰队继续挺进之时,西班牙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们的舰队直接倾巢而出,在马尼拉湾外列开了阵势,似乎准备应战大明海军的挑战。   但是数十艘大小战舰,在明军数百艘战舰面前,却是显得那么的势单力薄。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最前锋的十数艘大小战舰,便在大明海军那如同狂风暴风一般的炮火面前被打的千创百孔,不等明军主力靠近,剩下的西班牙人船只便即扯开风帆,开始争先恐后一般向东方逃去。   海战不同于陆战,不存在以少胜多,比的永远都是船坚炮利,以及人多势众。   也许陆战之时,若是弱势一方突发神威,甚至还可以做到绝地翻盘,击败比自己强横的多的敌人。但这种逆天仗,历史上也仅仅是寥寥数次而已,基本上都是力强者胜。   海战之中更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无论你如何神勇过人,你都必须通过战舰来实现,或者说是通过火炮来实现。   但是火炮的性能就算发挥到了天际,也仅仅只是一门火炮而已,无论拼口径,还是拼数量,一门对上十门,都只是有死无生而已。   因此西班牙人逃的很是理直气壮,逃的很是坚决和坦然。   毕竟若是顽抗到底,也不过是击伤几艘明军战舰而已,而他们就得统统下海去喂鱼。   不过同样的是,海战中想要拦住一心想逃的对手,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之事。   虽然郑成功显然不想放过他们,但也只是分出一部分舰队,象征性的追了一阵后,将几艘已经被重创的战舰拦下夺取后,便即草草收兵而回。   这一日,对于西班牙人绝对算是一个黑暗日。   在失去了舰队的掩护下,只能依靠岸基炮台防御的马尼拉,一天到晚都在明军火炮轰鸣声中度过。   虽然坚固的城堡不可能被这般耀武扬威般的炮击所击毁,但是城中的房屋与士兵还是不间断的被击伤周毙,火炮轰鸣声,城中恐惧的叫嚷声,从来就没有断绝过,就如同是世界末日一般。   对大明舰队来说,马尼拉城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可攻击面极大。   但对于马尼拉的各个炮台来说,大明舰队同样是不小的目标,以舰队与炮台对轰,那绝对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的,因此明军的主力舰队并没有进入马尼拉湾,而只是派出零星的战舰不断接近练手而已。   马尼拉不是单靠军舰就可以拿的下来的,否则势必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这本来就是陆军的任务,海军只不过是配合他们而已,根本犯不着冒这种风险。   在零散的船只轰击马尼拉,不断的给马尼拉驻军施加压力之余,明军的海军主力,已经开始沿着吕宋岛海岸线,开始了沿岸巡航并且整修海图。   别人的海图终归是别人的,有了自己亲自踱量过的地图,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尤其是吕宋这一个拥有着数不表海岛的国家,即将成为自己的封国,那就必须更加的仔细和谨慎,决不能让任何岛屿出离于自己的疆域之外。   庞大的舰队沿着吕宋岛海岸线不断向东,沿途更是不断的轰击着所有看的见的城池和堡垒,并有海图上不断将他们标志出来,留待解决掉西班牙人后,再一一收拾他们。   西班牙人显然是对大明的决心估计不足,或者说对大明的实力估计不足,以这数十艘战舰逃跑的速度来看,他们船上根本就没有载着太多的人和货物,否则不可能这般的轻快。   这样正好,吕宋岛的一切财富,都将归于他郑成功所有了。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吹着舒爽的海风,郑成功的心中十分的轻松和愉快。 第512章 会战开始   在巴朗牙,明军陆军主力足足休整了近七日,这才让一干不太适应海上漂泊的军队恢复过来。   这数日间,西班牙人不断的派来谈判使者,其中大部分都是大明的海外侨民,希望能够得知大明的意图和目标。   毕竟这般大的动作,谁看了都会觉得心寒,尤其是大明的海军之庞大,更是让西班牙人上下都倍感绝望,失去了无往不利的坚船利炮的陪伴,所有人都觉得天都已经蹋下来了一般。   但是他们注定是一无所获,除了最开始大明给予的立即无条件投降的条件外,其他任何打着磋商和谈判的使者,都被直接乱枪打回,大明的决心不可憾动。   因为明军的强硬立场,西班牙人也放弃了任何苟合的想法,一枪不放就投降,显然不符合这个时代里日不落帝国西班牙人的身份,他们决定与大明死磕,凭着坚固的马尼拉城堡,与明军相持于要塞之下。   毕竟马尼拉城可不是小城池,而是西班牙人的总基地,绝对是一座要塞型的堡垒,只要守军素质足够,硬抗十数倍的敌军进攻,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西班牙人更是坚信,东西方的城池与堡垒构建又有极大的差异,明军之前的攻城经验,在这里也许根本行不通,想要摸清门道,不死上个几千上万人,根本不可能总结的到经验,他们完全可以靠这座堡垒将明军拖疲拖跨,等待转机的到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明军战斗力不俗的基础上,若是明军连野战对决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那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坚守了,他们很乐意将明人全部赶进海里喂鱼。   在探听到明军先锋已经开始出发的消息后,西班牙人也开始集结军队,共计三万六千余军队,开始自城堡北门而出。   他们并没有迎着明军而来,为了防止被明军的战舰轰击,而是迂回向北,向着堡门北方数百步外,这才开始列阵。   利益于斥候船只早于十数天前便即示警,而登陆的明军又是数日的按兵不动,西班牙人也有足够多的时间,从吕宋各地将军队调回马尼拉。   虽然出城作战的西班牙人军队数量不少,但是真正属于西班牙人的军队,却只有寥寥的五千出头,其他都是他们在吕宋岛上招募而来的吕宋猴子,这些人因为并不受西班牙人的完全信任,因此不仅缺乏足够的训练,连武器都是差强人意,真实战斗力十分值得怀疑。   西班牙人基本上都是步兵,摆出的阵势也是十分有名的西班牙方阵,长枪兵居中,火铳兵位于四角,军队中的长枪兵与火铳兵,基本上达到一比一的比例。   在西班牙军队的前方,则是一溜排的大小火炮。   军队以千人为单位,摆出四五个方阵,他们红白相交的军服,令他们在土著士兵里面,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的明显。   在步兵方阵两翼,一边则是近千的骑兵护卫在侧,另一边则是数量多的惊人的土著士兵,在哪里不断的鬼叫着,也不知道是特有的战前动员,还是用来吓唬人所用的。   可以清晰的看出来,西班牙人的本部军队,是靠近马尼拉堡垒而列阵的,显然对方也是做着两手准备,能打赢的话固然最好,如果战败了,那本部军队也是可以拥有最为便捷的入城通道,可以令主力从容退回城中坚守。   不过土著兵虽然叫的花,但是却基本上不在明军的眼睛之中,他们更大的作用,或许就是摆在这里凑人数,却也像模像样,给人一种人多势众的模样。   明军之中出战的是闯营与郑家新组建陆军,人数不足三万。   郑家军队列出的阵势与西班牙人极为相象,都是方阵,都是同样的火炮在前。   不同的是,郑军的火铳兵并不是位列四角,而是集中在最前,完全的线型步兵方阵。   更要命的是,得益于郑家的财大气粗,郑家装备的都是清一色的燧发枪,这令他们不仅可以排出更密集的队列,甚至可以在燧发枪最外侧加装了一柄刺刀,令他们可以摆脱长枪兵的保护,独立成军。   在郑军的两翼,则是闯营的骑兵跟随,他们人数足的七千余骑,在骑兵数量上,完全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这次出战,闯营也是压上了血本,这并不是闯营与郑家的关系有多好,相反,两军向来都是谁也看不上谁。   但是这一次远征海外,两军却是不得不联手而前。   陆战之中,闯营的战力是要远远强过郑家军队。但是在海战上,没有郑家的支持,闯营估计连金门岛都到不了。   但是郑家在陆战上这块短板,却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得到快速的提升,哪怕拥有了最先进的武器,也依旧不可能。   因此两家只能选择合作,郑家帮闯营在大海上打开局面,保护闯营登陆其被皇帝所许诺的藩国,替闯营暂时挡住来自大海的攻击。   而闯营则是需要配合郑家军队,扫清整个吕宋岛上的抵抗势力,双方各取所需,公平合理。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马尼拉城头的西班牙炮兵首先打响了这场大战的第一发炮弹。   因为马尼拉城上的火炮都是大口径的火炮,所以明军根本无法还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发试射的炮弹由远而近,呼啸砸在三军之前百多步外。   这颗炮弹轰然撞击在大地上,然后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的高高弹起,向前跳跃而来。   在一众郑家军人惊恐的目光中,这颗炮弹只是连续跳了两下,便即在这热带气候下,随时都处在松软湿润的土地上不甘心的滚动了数步,便即彻底停滞不动了。   最前方的郑军士兵,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滴,这颗炮弹距离他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十步之遥,他几乎是直接在鬼门关上走了这么一遭。   但是不等西班牙军队的第二次试射开始,明军的不对称战争也同一时间炸响。   在马尼拉城外,无数浮水而来的水鬼,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军主力即将交战之时,悄悄摸上了堡外的各个炮台。   一门门火炮被悄无声息的给堵死了火门,然后便是一连串火药被点燃爆炸的声响,不断的在堡外响起。   这巨大的变故,不仅将城堡内外的西班牙士兵全部惊的手足无措,甚至连西班牙吕宋总督哈罗德都脸上横肉不断的跳动着,心中头一次对大明产生了敬畏。 第513章 交战   到底是哪个蠢货制定的征服大明的计划,大明这个遥远的东方大国,哪里是象美洲那些土著一般的蠢货,想要靠着两万人征服明人,这简直是荒谬!   看着这些明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毁灭了堡外大部分的炮台,哈罗德心中不可扼止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眼前的大明与美洲的土著太阳帝国,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他们不仅组织上还是文化上,甚至军队构成上,都不亚于西班牙,再算上数量,哈罗德只觉得这个计划,委实是愚不可及。   但是如今却也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明人已经表明是为了两次吕宋侨民被屠戮讨一个说法,虽然哈罗德同样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但只要打了个旗帜出来征战,那就注定了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城头上的炮火并没有停止,经过校射之后的火炮,这一次准确的命中明军正在前进的军队,一颗数磅重的炮子,势如破竹的将明军军阵直接犁出了一条血胡同。   随着射击距离被确定,城头上朝着这个方向的火炮开始相继发威,一颗颗炮子不断的呼啸而出,犁入明军阵势之中。   十数门火炮喷射出来的炮子,无坚不摧,无论人马,只要挡在它们的道路之上,无不被打的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明军骑兵还好,因为排列的阵势极为稀疏,损失并不大,只有数十骑倒下而已,真正的伤亡,甚至只有十多人罢了。   但是步兵却是不一样,密集的阵势,令他们一旦中炮,就是一条血胡同出现,十数颗炮子,一瞬间便即夺取了近百人的性命。   这种巨大的炮子,若是直接击在人身之上,便会直接将人打的四分五裂,内脏、血肉、鲜血如同下雨一般的从天空落下,直如人间地狱一般。   近在身旁的惨烈景象,令许多新兵都有些稳不住身形,甚至已经有精神崩溃的人开始转身,想就此直接逃跑。   但是他们身后的士兵,却是根本不允许他们出现这种情况,任何转身者,都会直接被后面的士兵直接以刺刀刺死当场,然后后排之人替补上前,继续向前迈步。   一排监视一排,最后面则是提着明晃晃大刀的督战队,以确保这些新军不会出现炸营的情况。   一轮炮击之后,哈罗德已经明白他没有更多的机会了,因为这边的动静势必会远方的明军舰队以信号,让他们加入战场之中。   果然,在哈罗德的单筒望远镜中,海面上点点风帆缓慢逼近,虽然船只距离城池还有些远,但是船上的火炮已经开始发出连绵的硝烟,明军战舰已经开始开火了!   战舰上的火炮口径更大,射程同样更远,虽然船只还在数里之外,但是他们已经可以通过大口径的火炮,轰击马尼拉城堡了。   虽然尖啸着的炮弹还未落下,但是哈罗德却再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下了堡墙,如今的战斗已经不需要他了,他也不适合再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在哈罗德刚刚行下堡墙,天空中便即响起了连绵的尖啸声,数十颗炮子带着死亡的啸叫,自天空之上呼啸而下,直击的城堡前后数十步距离内,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不断的有建筑垮蹋的声音响起。   好在这种远距离炮击,对于士兵的杀伤力委实可以忽略不计,城头上在经过片刻的沉默之后,重新装填完毕的守军,开始掉转炮口,与海中不断移动着的军舰开始了炮战。   在城头上的压制降低下来之后,明军开始重新稳定了下来,前排的士兵不断的推动着火炮,直直的向着西班牙人逼近而来。   而在侧翼,闯营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起来,他们迂回过更大的空间,直接杀向土著士兵,试图先拿这群软柿子开刀,打开战场局面。   数千骑兵呼啸而至,土著们哪里见过这种万马奔腾的场面,还未等闯营冲近,各种自制弓箭已经如雨点一般的向前疾射而出。   但是这种射程之外的攻击,对于如今已经铁甲森森,武装到牙齿一般的闯营一点影响也无,这种毫无威胁力的攻击,完全就是给他们挠痒痒一般。   数千骑兵冒着漫天的箭雨,带着挂了铁甲一身的轻箭,直接撞入了土著士兵之中。   雪亮的马刀纷飞起舞,寒光映射在整个战场之上。   无数的土著士兵直接直接被疾驰而来的战马给冲击的向后翻飞,更多的人,则是在被横在马侧,以战马高速所带来的强大动能,直接被一掠而过,直到明军骑兵已经远远杀了过去,这才愕然的看着身上那一道狂喷鲜血的大伤口,惨叫着倒地不起。   根本没有象样盔甲与武器的土著兵,在闯营骑兵面前,就如同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小孩子,碰上一个手持大棒的成年男丁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明军所过之处,无不遗尸累累,惨叫声响成一片。   但是土著兵的数量委实太多了,骑兵只是撞至他们之中一半,便即纷纷失去了马速,在前进无路的情况下,失去马速的闯营老兵顿时一个个跳下马来,选择步战解决对手。   虽然失去了战马,但是闯营的推进速度,却是依旧丝毫没有减缓多少。   这些土著兵根本无法击破他们坚固的铁甲,简易的武器,只能在铁甲上撞出一连串的火花,然后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但是明军随便反手一刀,就能让一个土著兵哀嚎着倒地不起。   当下马步战的闯营老兵数量达到近千时,便即形成了无可阻挡的横推之势。   这些瘦小如猴的土著兵,无论体力还是战场搏击,以及心理素质方面,都要远远的落后于闯营老兵,在他们面前完全就是一个个被屠戮的牲口,根本没有能够抵挡他们一合之众。   西班牙军队右翼这些土著兵,连半个时辰也没有抵挡住,便即产生了大溃败,无数人尖叫着漫山遍野的逃亡着,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个个重新跨上战马的明军锐兵,不断狞笑着,在后面不断的砍杀,逼迫着他们向西班牙人本部军阵冲击而来。   在右翼取得大突破之时,郑家步兵,也与西班牙本部,展开了激战。   PS:有些熬不住了,明天请假休息一天,抱歉。 第514章 破敌   隆隆的火炮声中,双方步兵开始缓缓逼近。   这个时代的火铳兵战斗,先是远距离火炮对轰,在火炮将对方队列击乱之后,再以步兵向前推进,收拾残局。   大明是没有过与火器相当的军队交手的经验,这方面是西班牙人的强项,欧洲各国数以百年的相互之间的战斗,让他们对于这套战斗方式了若指掌。   但是郑军的战斗却是根本与西班牙人所习惯的惯例不同,而是百年后的排队枪毙战法。   在火铳兵脱离了长枪兵的保护以及掣肘之后,他们可以单独成军,远战可以以火铳,近战也可以以刺刀解决对手。   在双方火炮不断的轰鸣声中,郑家依旧踏着鼓点不断的向前迈着脚步,虽然看的出来这些新兵尽管已经被火炮给吓的有些腿软,但是在后退者死的军律面前,他们也只能机械性的迈动着脚步,向着敌军不断的向前再向前。   事实上,这个时代火炮的威力委实差强人意,尤其是对上郑军这种前后三排的宽大正面的军队来说,就算每炮都能命中,带来的伤亡也不会太多。   这种炮击,最多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对于纪律严明的军队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摆设而已,要不然百年后,也不会出现排队枪毙的战法,而不是火炮终结一切。   行至七十步左右,尖锐的哨子声终于在郑军阵中不断的响起,这是止步的命令。   在军官的喝斥下,郑家新军有些参差不齐的将火铳从肩上取下摆正,远远的瞄准前方。   在这个过程中,西班牙方阵之中的火铳声也在连绵不绝的响起,不过依旧装备着火绳枪的西班牙人,在射程上根本无法与郑军相提并论,连绵的硝烟腾起,郑军之中应声而倒的,依旧是不过三位数。   每一次前方的人被击倒,后面士兵便会木然的向前一步,替补上空位,任何敢于在命令到达之前私自将枪下肩的士兵,都会直接被后面的士兵斩杀当场。   这也是朱聿鐭军中没有场景,但是快速成军的郑军,为了能够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所采用的方法,就是这种以杀来威慑全军听令的模式。   这种一举一动都需要依令而行,通过严格的军纪,将士兵一个个训练成只知闻令而行的杀人机器,虽然没有灵魂,但是这个模式见效快,成军的速度更不是朱聿鐭麾下那些通过一场场战斗锻炼出来的军队,所能够比拟的。   唯一的缺点便是战术极其呆板,士兵的主观能动性,远远不如朱聿鐭麾下那些百战老兵。   这种如同后世生产线上训练出来的士兵,更象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可以以模板快速的批量生产出来,用于连绵的战争消耗。   而这种方式,也是这个时代欧洲列强们所使用的方法,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   “第一排!开火!”   随着士兵们快速的放平火铳,一个个军官便即在尖锐的哨声中,将各自的指挥刀猛的劈下,厉声下令道。   “澎……”   连绵的轰鸣声不断响起,如一条烟龙一般,在郑军的第一排火铳手面前连绵升起浓浓的硝烟,无数的铳子呼啸而出,向着对方的西班牙人雨点一般的飞去。   燧发枪就是有这一点好处,那便是人员的排列可以比火绳枪更加的密集,几乎人挨着人,火力密度是火绳枪的数倍不止。   第一轮火铳射击过后,西班牙人的前排长枪兵几乎瞬间被一扫而空。   第一排火铳兵连续扣动板机,将火铳射击之后,所有前排还活着的士兵整齐的松了口气,然后便直接蹲下,开始快速的装填着火药弹丸,等待着下一轮火铳齐射。   在第一排开始重新装填时,紧接着便是第二轮火铳齐射,这一波的火铳齐射,两次齐射直接要了近半人的生命,西班牙人哪里还接的下来?   两轮齐射直接便将西班牙人的最前方的两个方阵打的直接崩溃,这些来到东方只是来冒险发财的西班牙人,根本没有死战到底的决心。   在西班牙人前面两个方阵崩溃之时,郑军并没有追击,而是再一次补上一次齐射,为这些崩溃的西班牙人送行。   虽然连续崩溃了两个小方阵,但是西班牙人却是并没有立即收兵的意思,而是四个角的火铳兵在行军鼓的催促下,整齐的迈着大步而出,打算趁着郑军士兵重新装填火铳的这个空当,直接给郑军来一记狠的。   但是让西班牙人目瞪口呆的是,郑军的火铳兵似乎根本不需要重新装填一般,在西班牙人刚刚向前行走了十数步,明军的又一轮齐射便即再次呼啸而至。   用惯了火绳枪的西班牙人,在惯性思维中,根本就没有想过燧发枪的装填速度,是要远远超过火绳枪的。   毕竟在取消了火绳之后,士兵们装填火铳的繁杂过程,一下子就会少了一大半,而且在不担心火绳将身上的火药引燃的情况下,士兵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会强大不少。   虽然郑军都是新兵,但是在数个月的严格训练之下,他们心中依旧恐惧,但是无数次的训练装填所形成的本能,还是让他们可以快速的完成装填火铳的工作。   虽然不可避免有部分郑军心理素质极差,在这种真实的战场上,根本无法达到训练时速度的十分之一,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新的一轮齐射,能够打响的火铳,依旧是数量极大。   而这一次,西班牙人火枪手立即倒了大霉,他们与郑军的距离更近,虽然只是近了十数步,但是这个距离下,火铳的杀伤力却是已经达到了最强悍的杀伤范围之内。   这种火铳齐射对他们的伤害,更是远远超过了之前,许多铳弹甚至都是直接穿透前排的士兵,将其后面的士兵打的满身是血洞!   一轮齐射,西班牙人的火铳兵便即直接抵销了近半,不等这些完全被打懵的西班牙火铳兵反应过来,第二轮齐射便即再一次急射而至。   两轮火铳过后,整个战场上还能站立的西班牙火铳兵已经寥寥无几。   眼下也根本无需要第三轮火铳的必要了,但是郑军依旧是发令第三轮火铳再次轰击而出。   射空了所有火铳之后,郑军的旗号已经开始前倾,激昂的行军鼓,顿时开始了急骤的节奏,无数郑军整齐的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端着刺刀,便即向前发起冲锋!   在步兵发起冲锋的当口,西班牙人的右翼溃兵同样排山倒海一般,向着还残存的两个方阵倒卷而来…… 第515章 围城   大战只是进行了半个多时辰,西班牙人便即全线兵败如山倒,无论是当面冲锋而来的郑军步兵,还是驱赶着败兵横冲直撞而来的闯营骑兵,西班牙人都不可能招架的住。   眼见局势已经不可收拾,城头上火炮再也顾不上不远处海上的明军战舰,开始调转炮口,向着追击而来的郑军不断的轰击着,同时北门大开,接应本部军队撤回。   本就没有想过一鼓作气冲入城中的郑军,在看到那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溃兵,再加上城头上不断的轰击着火炮的威胁下,只能选择鸣金收兵。   因为本就是依托堡垒列阵,西班牙人的撤退速度极快,在土著败兵涌来之时,剩余下的军队已经大部进城,但是剩余的军队却是直接被土著败兵裹胁在了一起,在北门外狭窄的吊桥上挤成一团,不时有人被挤入水中,然后便即消失不见,只有一团团黑红色的鲜血漂浮而上,显然水底也是有不少的布置。   郑军虽然开始退却,但是闯营却是根本不受城头上的西班牙人的任何影响,依旧在败兵后面不紧不慢的砍杀着,不断用惨叫声刺激着土著败兵亡命向前,向着他们唯一可以获得庇护的马尼拉要塞之中疯狂拥挤而去。   这一路完全是一条血路,无数的人被后面惨叫声刺激的快要发疯的败兵直接推倒,然后便是无数双大脚直接踩过,最后化成地上的一团人形血泥。   当败兵主力涌至要塞北门外时,他们却是恐惧的发现,那一座简陋的吊桥上,完全就是一个屠戮场,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挤上吊桥,然后再被人挤下桥,然后被水中的尖锐鹿角类的东西刺穿身体,就如同一串串被串在一起的糖葫芦一般。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根本挤不到吊桥之上,无数的人只能止步于护城河之外,不断努力的向着吊桥而去。   身后的败兵不断的到来,后面看不到情况的败兵,根本不能容忍前方败兵止步不前,不断的向前推挤着,然后便在最前面的人恐惧而又愤怒的咒骂声中,不断的掉入护城河中,一团团的血雾不断的升腾而起,整个护城河几乎都快被染成了鲜红色。   更要命的是,马尼拉城头上的西班牙人,却是有些跳脚骂娘了。   这些土著败兵,几乎完全成了明军的最佳炮灰,随着入河之中的土著败兵数量不断增加,整个护城河都隐隐有被这些败兵尸体给填平的节奏了。   更可气的是,这些土著猴子根本没有任何脑子,明明北门都已经被关闭了,但是依旧每时每刻都将吊桥挤满,让城头的西班牙人根本拉不起吊桥,这更是让人肝火大旺。   本来就不将土著猴子当人的西班牙人,在刚刚大败之余,更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好脾气,一声令下,上千火铳兵整齐上前,开始将怒火发泄在这些土著猴子身上。   城头上,无数火铳兵与火炮同时轰鸣着,对着这些土著猴子展开了连绵不绝的射击。   在这个距离上,火炮的散弹几可以达到最大的威力,每一次轰击之下,都有无数的土著猴子被轰翻在地,每次火铳齐射,都会让土著猴子哀嚎着倒下一大片。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些土著猴子因为当场死亡或者重伤之下,更加的收不住脚,不断的被后面的败兵给推挤入河,整个护城河在西班牙人与土著猴子的共同努力下,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消失着。   好在这些土著猴子终究是知道害怕的,在同伴连绵的死亡下,他们终于放弃了入城的打算,两翼的败兵最先逃跑,远离这片死亡之地。   当败兵开始顺着人流汹涌而前后,闯营骑兵同样也不敢死挡在他们前面,只能狼狈的撤向两翼,放任这些败兵通过。   但是这些已经没有用的败兵,闯营也再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近万骑兵开始合力追杀,任何不肯跪地投降的,都直接化为马刀之下的冤魂。   无数的骑兵自后而入,不断的突入败兵群中,肆意的挥刀砍杀,不再是之前那般以驱赶为目的。   对于明军来说,这些人都是未来统治这片土地的潜在威胁者,若是不能收服其充当炮灰,最好的办法便是先一步将这些隐患给彻底清除。   步兵同骑兵赛跑,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尤其是骑兵数量并不比步兵少多少时,这种溃败完全就是一场大屠杀。   好在吕宋地区山多平原少,马尼拉地区也不例外,奔行了十数进而后,跑的最快的已经开始进入山区,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但是绝大部分猴子都是不可能跑的赢骑兵的,一战下来,这些土著猴子除了数百人在明军骑兵拦截前跑入山林外,绝大部分都直接烟消云散。   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明军虽然不断的喝话,但是够聪明跪地投降的人依旧不多,绝大部分猴子都成下了铁蹄下的怨魂。   虽然终于阻止住了土著猴子冲城的局面,但是看着明军骑兵追赶着这些猴子而去的背影,西班牙人还是一点高兴的想法也没有。   除了因为知道这些助力注定不再存在外,还因为这些蠢货们冲击城堡的做法,委实是直接帮了明军大忙。   城堡下的土著猴子的尸体,已经将北、西两门外的护城河,给直接填上了大半,无数层层叠叠的尸体,将河水都给完全堵塞住了,令得南门的护城河水位也开始快速的下降着,已经有些失去作为防御性屏障的作用了。   眼下城外的明军不断的汇聚着,后续数万大军不断的到达,甚至一支军队已经绕过马尼拉堡,向更东方而去,已经开始对马尼拉形成合围,海面上更是密密麻麻的明军舰队,直接令马尼拉完全成为一座孤城。   形势之恶劣,令所有西班牙人心中都开始浮现出丝丝绝望之色,明军本身就是精锐的军队,再加上庞大的海军辅助,甚至都根本不需要攻城,只是围困就足以令马尼拉全城上下全部饿死。   至于援军,没有多少人还抱有希望了。   如此强大的军队,别说集结在亚洲各个殖民地的军队来援,就算国内议会立即通过救援议案,更能奇迹般的在短时间内越过大半个地球而来,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西班牙全国所有军队集结起来,能够组织出来的舰队规模,估计也比不上目前的明军的规模。   难道只能战死或者投降了? 第516章 联合   投降的打算,几乎一瞬间就大部分西班牙人给否决了。   自从离开欧洲一路征服而来,西班牙人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强有力的对手,虽然亚洲的这些国家,比之美洲那些野人稍稍难对付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麻烦而已。   战无不胜的他们,对于有色人种的蔑视,已经在这近百年的征程之中,有些深入人心了,投降这些黄皮猴子,他们这些已经当惯白大爷的野蛮人,绝对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过西班牙人也不是没有底气,那便是在这马尼拉城堡之中,他们屯集的粮食足够他们一年之用,而火药、火铳、火炮等军用物资,更是堆积如山,足够他们坚守城池之用。   更重要的是,这马尼拉是西方比较典型的堡垒城池,当年建造之时,便是按照要塞的标准进行修筑,他的坚固性,根本不需要任何怀疑。   若是对上吕宋的土著猴子,哪怕只有一千人的守军,也足以挡住对方百万之众。   虽然眼前的明人确实厉害,但是城中如今还有五六千的正规军,再加上侨民之中随时可以拉上城头作战的青壮,他们防御力量至少也有万余,再依托这座要塞,西班牙人对于坚守的信心,还是比较乐观的。   至于坚守之后的事情,他们大多没什么考虑,反正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谁也不会想着去投降啥的。   虽然明军是一支强军,他们的表现也已经证明他们的母国,同样是一个伟大的文化,投降大明并不算什么耻辱之事。   但是两次吕宋大屠杀,西班牙人自知与大明之间的仇恨已经难以化解,不到最后一步,他们是不会考虑投降的。   远处明军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因为他们同样发现了这样的城堡果然如同郑成功所说的一般,是极其的易守难攻。   这种城堡与大明境内的城池,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他们的城墙不是平直的,而是不断的有斜向前突出的部分。   只看那斜面上面不断的有士兵身影闪过,就能够明白,这些人绝对都不是摆设。   斜面突出部,根本不适合搭云梯,但是若是在平面上搭云梯,势必会遭到至少两个方向的夹击,尤其是那斜面突出部,更似乎是直接在明军背后攻击,这种杀伤力和对士兵心理的冲击力,自然是极其可怕的。   更要命的是,明军最为擅长的爆破攻击,在这里也难以施展拳脚。   吕宋是热带气候,这里常年的雨水都是极为充沛,向下挖掘地道,不到数米深,便即直接能够看到水了,这样的地道别说挖个里许长,能挖个十数米不坍塌,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而受朱聿鐭的影响,明军各系都已经开始走精兵路线,在这种伤亡注定惨重的攻城战中,谁也不愿意将宝贵的兵力无谓的浪费于此地,种种情况之下,明军在马尼拉的攻伐已经接近停滞状态。   但毕竟人是活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闯营是第一个找到解决办法的,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那便是闯营的老传统了,那便是人海炮灰战术。   在大明之时,他们就从来没有对生命有任何敬畏,从来都是以不断消耗杂兵,以残酷的自然淘汰法则,去弱留强,一步步慢慢成为强军。   在这异域他乡,所用的炮灰更是别说血脉,连文化上都谈不上有共通,并且之前还参与过对大明侨民屠杀的异族,他们自然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靠着强大的骑兵,闯营数日内大军四出,不断的在地方上搜刮平民,但凡敢不从者,皆直接斩杀。   十数日工夫,在西班牙人惊恐的目光中,无数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的土著猴子们,不断的汇聚于马尼拉城下,然后便在明军雪亮的钢刀面前,被逼迫着找着云梯,向马尼拉冲击而来。   无边无际的土著猴子不断的被城头上的火器给击的崩溃四散,但是却又不断的被明军砍杀着逼迫着向前。   一连半个多月,城头上的火炮都已经因为不断的轰击而报废了近半,但是城下的土著猴子数量却是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   这半个多月来,西班牙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人流向前涌动而来,根本无分黑夜白昼。   马尼拉城下的尸体,已经越堆越厚,至于护城河,更是早就已经被尸体完全塞满,再也越不了作用,从明军出发阵地到马尼拉,已经没有任何的障碍可言。   随着土著们的不断冲锋,城头上的西班牙人还击的强度,也在一天天的衰落下来。   每日间都不知道有多少因为休息不足,更因为这种惨烈的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环境,而被逼的神志不清进而疯狂的士兵出现。   激烈的战斗不仅仅严重考验着士兵的体力和意志,更是对后勤方面的极大压力,原本守军还比较乐观的堆积如山一般的火药等战争物资,只是单单十几天的工夫,便即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因为士兵们已经极其的疲惫,而且火器也开始节约保守的使用之后,更是难以压制住已经越来越疯狂的土著猴子们了,最近数日内土著猴子攀登上城池的次数,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虽然这些土著猴子的战斗力实在太弱,每次登城都无法立足太久,只是片刻工夫就被守军亡命反扑给打了下去。   但是谁都看的出来,西班牙人已经处于强弩之末,无论是物资还是人员的体力,都已经接近于极限了,而明军等待的便是这一个机会。   而明军绝对不同于这些土著猴子们,他们一旦开始登上城头,西班牙人再想将他们赶下去,肯定不可能象对付土著猴子们那般轻松了。   尽管明军上下也都看到这个趋势,但是明军统帅部依旧没有任何换上自己人的意思,反而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几乎将所有控制在手的土著猴子全部派了上去,发起了一轮凶过一轮的猛烈进攻。   明军统帅打的主意很明显,那便是彻底将西班牙人给耗死耗残,决不给西班牙人任何重创明军的机会。   在马尼拉城堡攻坚战已经打到尾声之时,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联合,也在巴达维亚城达成了一致。 第517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绍武六年四月,巴达维亚城。   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以及部分法国、英国的殖民先行者,在此签订了盟约,相约共击已经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大明。   依着西班牙人通报的大明军情,再加上各国派出的斥候船的侦查,他们已经明白明人的强大,已经不再是他们任何一个国家所能够对抗的。   荷兰人是这次大会,除了西班牙人外最积极的推动者。   这不仅仅是因为明人已经与英国结盟的消息被确认,更重要的是他们做贼心虚,对于澎湖条约这个荷兰人之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执行。   荷兰人明白,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单独面对倾国而来的明人,眼下债主已经快要打上门了,再不图自救,只怕未来荷兰人也必然是下一个西班牙人。   因此,荷兰人不仅大力促成了这次联盟,更是将所有亚洲区域内的民用船只征召而来,   虽然已经形成了一个泛欧洲的军事联盟,但是荷兰人依旧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在不断的征召殖民地军队以及土著仆从军外,荷兰巴达维亚总督格罗佛更是紧急派船回荷兰求救。   至于已经身陷在英荷战争泥潭之中的荷兰本土,能不能及时派出援军,他已经是完全顾不上了。   除了荷兰人外,西班牙人也是最为焦虑的一方,因为他们马尼拉如今正处于明人的围攻之中,这里驻扎的可是西班牙人近万的精锐,更是一个重要的贸易中转站,一旦失守,对于西班牙人的损害之大,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伤筋动骨。   好在西班牙人在美洲是有军队的,不用万里迢迢的向本土求救,虽然美洲的援兵到达最快也要数月之久,但是这却是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到的援兵了。   至于葡萄牙人,则纯属打酱油的,因为西班牙国王还兼任着葡萄牙国王,因此他们在西班牙人的征召之下,不得不来凑这个热闹,但真的打起来,他们能够出多少力,却是真的难说。   毕竟明人收拾的是西班牙人,对他们的得益损害并不大,而且他们对于西班牙人也从来没有好感,百多年的殖民史中,两国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近些年因为那个兼任葡萄牙国王的存在,这才稍稍安稳了下来,指望他们为西班牙人出死力,那显然是在白日做梦。   至于法国人与英国人,甚至连打酱油的都不算,这两国都是一些商人与海盗,因为在巴达维亚做生意时适逢其会,不得不在荷兰人的一再‘邀请’之下加入,但最多也是站站人场的样子,想让他们为西、荷二国火中取栗,那也太过于一厢情愿了。   虽然局势恶劣,但是西荷两国还是凑出了数百艘的大小船只,虽然大半都是商船改建而来,但这个时代的商船也基本上都是武装商船,起码在亚洲这地界来看,这些都可以算的上是军舰了。   除了海军,西荷两国也几乎将整个亚洲殖民地的军队全部抽空,拼凑出了十多万良莠不齐的军队出来,浩浩荡荡的向着吕宋岛杀将过来。   ……   东南亚之大,是完全超乎了郑成功的想象。   原本在朱聿鐭大概绘制的世界地图上面,吕宋岛只是看起来不太起眼的一部分,但是真正到达这里,郑成功才明白世界之大,难以想象。   他的舰队已经顺着海岸线行驶了近月,但是他的面前却依旧是数不过来的岛屿,而且这些岛屿很多面积还都不小,看起来一个个都能有大明一个小县的面积一般。   郑成功的海图上,如今已经多了无数的岛屿坐标,这还都是大一点的岛屿,至于那更小的岛屿,郑成功只是在海图上点上一个小点,连名字都懒的去想。   虽然漂泊在这大海之上,委实有些辛苦,但这地方却真的很不错,蓝天白云,每个岛屿似乎都是一处不错的养老之地,风景之秀丽,令人无不留恋忘返。   再一想到,这将是他未来的封国所在,郑成功心中便更是心怀大畅。这一块委实可以说是天赐之地,虽然可以耕种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却是扼守着大明对外经济的必经之道。   如果在这里彻底扎下根来,那单单只是向往来于大明的商船抽税,就足以令他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富贵连绵下去。   虽然这地盘比起另外几个军阀的土地,看起来小了些,但是对于郑成功来说,却是十分满意的。   毕竟这些人虽然地盘大,但却是正好分散在他封国的外围,一旦有外敌前来,那这些人必然是首当其冲,绝对是他封国的最好屏障。   有别人在前面为他拼死拼活挡住敌人,他大可以在后从容应对,无论是支援对方,还是在双方打个两败俱伤之时去捡桃子,他都会有足够的碾转空间。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是福建人,中国人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若是有可能,郑成功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安葬在老家祖坟之中,而吕宋岛作为距离大明最近的封国,必然与大明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些,因此在选择这吕宋岛做为郑家基业之时,这个原因也是占了很大因素。   对于吕宋的巡游,在一个半月后,在郑成功心满意足的将自己封国的所有地盘标在海图上后,终于落下了帷幕,庞大的舰队开始调转方向,向着回路而来。   在郑成功还在巡游自己的封国之时,马尼拉的战斗就已经彻底结束,在无穷无尽的炮灰的帮助下,明军在大半个月后全面发力,很是轻松的登上城堡,并且将一众已经心力交瘁的西班牙守军全面击溃。   战斗在明军拿下马尼拉西门后,便即逐渐停止了下来。   已经明白事不可为的西班牙吕宋总督哈罗德,在明军入城的第一时间,便即直接下令全军投降。   但是当哈罗德穿着一丝不苟,没有一点折皱的总督服,亲自向明军投降,表示愿意交出一切钱财和物资,要求明军给予其及其麾下官兵相应的俘虏待遇时,这才体会到了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的巨大差距。   他的要求不仅没有得到明人慷慨的答允,反而等来了一场大屠杀。   不仅仅是西班牙军队,整个马尼拉城的所有白皮猴子,无论是不是西班牙人,只要是男丁,无论大小,尽数被斩杀一空,一个也没有留下。   “杀人者,人恒杀之!”   对于精神极近崩溃,但却被绑的死死的吕宋总督哈罗德,明军统帅郑泰只是扔下了这么一句话,根本不理会他到底能不能听的懂,便即直接令人将之押了下去。   毕竟这可是一条大鱼,其身份值得献俘厥下,至于其他杂鱼,还不配有这种待遇。 第518章 西营入缅   这一次攻伐吕宋岛,大明的华侨并没有从中出多少力。   这并不是说没有华侨愿意参与其中,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华侨,他们大多都是对母国的感情是极深的,很多华侨在得知大明出兵的消息后,立即就有无数的华侨或派遣子弟,或派遣心腹前往吕宋岛距离大明最近的帕萨伦城附近,愿意前来报效大明。   大明方面却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只是留下部分人做为向导,对于他们串连起来,从内部给明军助力的想法,一概予以拒绝。   一来他们的力量并不算强大,大多都在西班牙人的监视之中,想要起事难度绝对不小。   二来这些人是未来郑家在这吕宋立稳脚步的关键环节,郑成功不愿意这些人遭受太大的损失,毕竟有地头蛇的引领,郑家可以十分清晰的分辨出来,哪些人是必须清理的,哪些人是可以拉拢为已用的。   虽然这些土著猴子郑成功一个也看不上,但是真的绝灭其苗裔,他还是干不出来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郑成功对于朱聿鐭所谈及的天竺的种群制度,也是很感兴趣,若是真的能够推行这一政策,那这些土著猴子,还是值得留下来的。   郑成功对于朱聿鐭所说的,种群制度的天然缺陷,以及对社会各阶层的分隔,造成整个国家隐性割裂的问题,却是并不太在意。   他并不是不同意这些隐患,而是觉得这对于明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对比天竺人,明人有一个更大的优势,那便是顶层的明人不仅人数足够多,而且繁衍的速度更是极快,以祖宗为信仰,为子孙打造更多的资源,使得明人更加的勤奋和努力。   只要稳定吕宋数十年的稳定,明人的数量会呈现出阶梯式的增长,有着政治方面的倾斜,明人必然会一步步的挤压土著猴子的生存空间。   若是再过个百多年,明人的数量远远超过土著猴子,那这种种群制度,就会自然而然的消亡,毕竟大部分都是上等人的种群制度,还怎么可能存在的下去?   而这个制度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在占领初期令局面快速清晰化,令不甘愿服从于明人统治之下的人,一个个的主动跳出来。   在郑军还处在巅峰之时,这些敢于反抗的人下场,也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被超强绝的力量扫灭!   一切不服从于规则之人,都不是郑家需要的。   在郑家在吕宋岛一帆风顺之时,已经越过云南边境的西营主力,同样在高歌猛进之中。   这个时代的缅甸正是东吁王朝统治期,国力顶盛之时,绝对算的上是南亚的小霸王般的存在,向西痛揍向自己伸手的天竺人,向东则是连灭,老挝,高棉(柬埔寨),打的暹罗(泰国)主力尽失,差点灭国,虎视眈眈兵锋直指越南,风光一时无俩。   虽然他们还不敢大举进攻大明,但是对大明的骚扰却是时而有之。   不过对于身经百战的西营锐兵来说,缅甸这所谓强大的军队,完全就象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西营在腾冲休整了十数日,便即以数千骑兵为先锋,闪电一般的突入缅甸境内。   沿途的关口,对于西营来说,甚至连障碍都算不上,若非因为后勤运转比较吃力,西营甚至都可以一路向前推过去,直接突入阿瓦城下,绝灭其宗祠。   但就算如此,西营也只用了五日,便从边关直接推到了八莫。   八莫是入缅甸的重要战略要地,夺取了这里,便可以以此为据点,沿着丽水向前推进,一路畅通兵抵阿瓦城这个缅甸的心脏之地。   从兵围八莫,到八莫的陷落一共也只用了六日不到,这还是骑兵不擅攻城,只能坐镇此地等待自家后续兵力到达一共所耗费的时间。   真正对八莫的攻击只用了两日,头一日步兵前锋到达,安营扎寨,第二日发起攻击,全歼城中近两千的缅兵。   不过到了此时,西营的推进攻势也基本停了下来,并不是西营不懂得兵贵神速,而是极其低效的后勤运输能力所制约。   毕竟八莫是战略要点,哪怕冒点风险,也要速战速决将之拿下,但是拿下八莫之后,便要开始集聚钱粮物资,做好大部队到来之后的后勤补给工作。   不过西营也没闲着,数千被解放出来的骑兵,立即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来,并不是为了杀戮,只是为了收集粮草。   兵法有云,食敌一石,当我十石,就粮于敌,远过于千里迢迢的从大后方运粮入缅。   好在西营在云南本来就有根基,而且西营在云南闪电般镇杀不可一世的沙定洲叛乱,更是在云南树立起了无上的威严,因此在西营征召壮丁运粮,以及向各土司征粮的命令后,根本无人敢有丝毫异议,每日间粮车不绝于路,不断的向着腾冲汇聚而来,然后随着西营大军不断碾转运入缅境。   西营的突然进攻,也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阿瓦城在惊怒之余,立即命令正在东进的大军回返,并且开始向各个行省下达征调令,收拢大军向阿瓦,准备与西营一决生死。   但是阿瓦城没有预料到的是,暹罗是第一个发现局势发生巨大逆转的第三方,虽然他们已经被缅人打的有些心胆发寒,但是面对着这样的机会,他们自然也不肯放过。   在偷袭几次拿到几个缅方将领之后,暹罗也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狂喜之余,也立即派遣使者前往八莫,表示愿意接受天朝上国的统一指挥,合力剿灭狂悖残暴的缅人!   双方一拍即合,立即达成了联盟。   值得一提的是,暹罗是明清交替之时,不多的一直站在大明这边的藩国,在大明内部的风评一向极好。   正在东征的缅军主力,在已经开始恢复士气的暹罗军队的纠缠之中,撤退的极为吃力,每日间的行动都以里计,但是想要反扑,却是根本追不上逃的快如兔子一般的暹罗军队。   在东征主力被死死牵制在暹罗境内,阿瓦城能够集结而来的军队并不多,只有数万人而已。   而顺着丽江而下的西营军队数量,已经超过了八万…… 第519章 反噬   西营的进攻并不是原计划的,而是突然进行的。   原本对缅境内的势力,西营是并不太清楚的,但是有了暹罗这个内应的出现,让西营刘文秀知道,缅人竟然还有一路大军在外,那还不趁这个机会进攻,更待何时。   原本准备的主力决战,并没有等待主力到达,便即开始向前推进。   而缅方也没有示弱,一路顺风顺水惯了,对于西营的挑战,缅人表现的非常强硬,丝毫不服软,直接针锋相对,同样大军齐出,齐五万军队向前而进。   缅军受大明的影响极大,他们的军队组成与大明的卫所制很是想象,军人都是世袭的,唯一不同的是,在缅甸,军队是特权阶级,完全压制了文官体系。   缅军的主力是数百头的战象,在太公城北数里外立下阵营,但是真正面对着西营近八万的步骑,缅人还是开始变了颜色。   西营的本部战兵数量一万出头,其他的大多是辅兵,还有各个云南土司被征召而来助战的土司兵,总数也有数千战后上下。   西营的大阵延续了大明军队的传统,以中军为主,两翼辅助,一个个小方阵,径渭分明,右翼是传统的手执冷兵器的步兵,在左翼则是火铳兵与长枪兵的组合。   大军之前,则是一溜排的野战火炮,大小口径的火炮,足有七八十门之多。   在火器兵种之侧后,则是数千披甲执锐的骑兵。   一杆杆大旗在风中咧咧作响,全军虽然没有声音,但却是透着冲天的煞气,这是百战老兵才能形成的特有气势,根本不可能被模仿。   而缅人的军队,则根本不分战兵辅兵,数万人猬集成一团,根本没有任何的阵势可言,只是勉强能看的出来,分为左右两翼。   他们的战法也很是简单,那便是战象在前冲战,只要将对方的阵势给冲乱,那后续步兵全面压上,摘取胜利果实。   至于战象没能冲乱对方,那就群起而上,与对方来一场乱战,至于胜负,那完全可以交给老天来决定。   这样的军队指挥起来极为简单,这些世袭的军队将领们都能够轻松胜任,要指望他们做到多么高明的战场战术指挥,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在一声声嘹亮的战象吼啸声中,缅军主动发起了进攻。   数百头战象在主人的驱使下,开始迈开粗壮的腿,向着西营奔跑而来。   虽然只有数百头战象,但是它们巨大的块头,再加上众多的数量,依旧让大地似乎都颤抖了起来。   从来没有与这种庞然大物战斗过的西营,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应对这种畜生的办法,但是真正与它们对上,西营从上到下却依旧有些紧张。   尤其是西营的骑兵,都不得不第一时间堵上战马的耳朵,不断的安抚这些已经受惊过度的战马,让它们平静下来。   西营的火炮第一时间便即开始了发言,也许对于西营上下这些战象委实是可怕的巨无霸,但是对于火炮而言,它们就只是一堆靶子而已,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句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大象虽然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但是是动物就有弱点,大象的弱点就是怕火,还有便是火炮轰击之时那巨大的轰鸣声。   南亚的这些小国,本身是制造不出来火炮的,就算偶尔能够从西方冒险者手中买到一二,也都是从大明手缝之中露出来的残渣而已。   不仅数量上极少,而且质量上也比较堪忧。   因此在南亚虽然火铳是有不少,但是火炮距离规模使用,还是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这也造就了南亚战象的独特地位,它们几乎就是这个时代的重型坦克,还是那种具有部分自主判断的坦克,能够躲避简易陷阱与攻击。   因此在南亚,战象就是最高端的存在,只要战象数量足够多,南亚绝对可以横行无忌。   但是自今日起,无敌的战象立即就变成了过去时。   在西营近百门火炮齐齐轰击之下,前冲的战象立即开始慌乱起来,虽然被击中倒下的战象只是少数,但是这巨大的轰鸣声,还是令战象们不断的发出象呜声,纷纷止步不前。   缅军战象集团虽然停止了脚步,但是西营却是没有停下。   在看到火炮果然吓阻住了那似乎排山倒海一般的战象冲锋,西营上下无不齐声欢呼。   在激昂的战鼓声中,近千蒙着厚布的盾车自西营阵中驶出,这些盾车不同于清军所使用的,它的推手极长,十数个士兵齐齐动手,立即将之推的飞快,向着战象冲击而云。   战象对于这东西可是不怕的,在没了恐怖的火炮轰鸣声后,这些战象在主人的安抚下,再次迈开大腿,向着明军再次冲来。   但是下一刻,这些盾车上的厚布被立即扯下,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铁皮所制并加了染料着色的怪兽形象,立即让战象群又一次开始了骚动。   不仅仅这些,下一刻,装满干草火油的盾车被点燃,一辆辆整体冒火的‘怪兽’,在西营士兵加长的推手下,不受丝毫影响的快速向前,直冲战象而来。   这一次,看到这些全身冒火的怪兽,无论战象主人如何安抚,这些战象都无法再向前了,眼看着这些怪兽越来越接近自己,战象们再也顾不得主人的命令,直接调转身躯,便即向着来路狂奔而逃。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明军数千早就等待的不耐烦的骑兵,在激昂的号角声中,立即放开马缰,合力驱动战马急驰而云。   望着如同发疯一般回踩而来的战象团,整个缅军几乎全部傻了眼,做梦也想不到,自家无往不利的战象团,今日居然直接倒戈而回了!   缅军先是全军愕然,然后便是全军哗然,在越奔越近的战象团临近之时,人群纷纷发疯一般的向两侧跑去。   但是数百头战象摆开的正面之大,又岂是这些人想避就能避开的?   无数头战象惊恐的狂逃而回,它们也根本分不出敌友来,在惊恐之时,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是它们的敌人。   数百头发狂的战象呼啸着从缅军之中凶猛的踩踏而过,不远处震天的马蹄声,都压制不住缅军之中传出的惊天惨嚎之音。 第520章 拿下阿瓦   太公城一战,在西营数千铁骑的全力追击之下,数万缅军尽没,整个丽水都漂满了尸首。   统帅弟森奇匹马而归,包括数百头战象在内的缅军,或死或被俘,已经再不存在。   西营骑兵没有丝毫的停留,直直便杀至阿瓦城下,缅甸国王平达力时不甘心失败,趁着西营骑兵孤军深入,将阿瓦城所有武士阶层全部集结而起,拼凑出近两万的大军,想要拼命反扑。   但是两万大军,与最后的一百多头战象,依旧没有给缅军带来任何胜利的希望。   在已经克服了对战象的恐惧之心后,数千骑兵十分轻松的依靠快的多的马速,对战象分而击之,一个时辰不到,便即将战象击杀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战象哪里还敢再次出击,只能狼狈的逃回本阵,不再贸然出击。   这一次,尽管有葡萄牙雇佣兵在一旁协助,但是葡萄牙人却只有寥寥的数百人,这点人马对于这种大战的意义不大,尤其是对上本就对火器极为熟悉的西营,更是只是一点小麻烦而已。   缅军显然是没有多少与骑兵作战的经验,对上数千的骑兵,竟然没有多少长枪兵在阵前抵挡。   而他们的军队的装备,更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武器都有。   因为南亚炎热的天气,他们中大部分人更是连盔甲都没有,这种的军队在大明完全可以用乌合之众来形容。   西营对于骑兵的运用,更是这个时代一流的存在,再配上坚固的盔甲,他们对于缅军根本就不需要用什么虚的,直接硬刚而上,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策马在阵前观望片刻,西营骑兵统帅白文选便即下令一千骑兵兵分两路,对缅军实行骚扰,接着便令部分骑兵除去盔甲,集中在另外一批骑兵身上,临时性的制造出来数百重骑兵。   负责骚扰的骑兵不断的转移着方向,时不时的用马上的弩弓进行有一阵没一阵的覆盖射击,令得整个缅军大阵都在围绕着他们而不断旋转。   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白文选,依旧十分耐心的等待着骚扰的骑兵不断的自由发挥,将缅军阵势祸乱的越来越混乱,这才号角声大作,令重骑兵向前出击。   身披两层重甲,连战马前半身都遮盖着铁甲的重骑兵,在号角声声中,开始缓慢的散开阵形,以巨大的宽正面不断加速,再加速,然后向着已经开始混乱的缅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击。   看到西营重骑兵开始冲锋,缅军之中立即升起了密集的箭雨,还有一阵阵硝烟伴随而起。   但是这些还在射程之外的远程攻击,对于重骑兵的影响,委实微乎其微,连丁点伤亡都没有造成。   距离至数十步时,葡萄牙雇佣军却是头一次响起了火铳声,但是因为重骑兵冲锋之时,距离委实拉开的太大,因此在他们比较专业的火铳射击声中,也只有十数骑重骑兵应声而倒。   在这个距离上,西营重骑兵已经达到了最高速,负重极大的重骑兵,此时就完全是一辆辆重型坦克,带着无可匹敌的撞击力,直直撞入了人群。   巨大的动能,立即将所有当面的缅军士兵全部撞飞而去。   被牢牢绑在战马两侧的锋利马刀,在高速的战马带动下,直如同两柄无物不敌的神兵利器,完全是挡者披靡。   前方不断的有人被撞飞,两侧则是一个个在雪亮刀芒之下,来不及躲避而被斩伤斩死的缅军将兵的惨呼声。   重骑兵所过之处,直接出现一条一米五宽的真空地带,没有几个人能够在这种冲击之下安然活着。   重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在连续撞飞三、四十排缅军将兵之后,终于力竭而停了下来。但是因为缅军委实太过于兵力雄厚,且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数万人拥挤在一块,足有近百排的规模,重骑兵根本无法做到将之凿穿。   不过重骑兵虽然前进乏力,但是身后跟着的轻骑兵,却是顺着重骑兵开出的血肉胡同,不断的蜂涌而入,对着已经惊魂未定,几乎被吓破胆的缅军,展开了大屠杀。   无数的钢刀齐飞,缅军一片片的倒伏而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   而葡萄牙之处,更是成了重灾区,因为他们的出色表现,他们这一块基本没有受到重骑兵的蹂躏,但是却成了西营骑兵的眼中钉,肉中刺,近千骑直接奔着他们而来!   面对着近千骑的进攻,别说他们刚刚打完火铳,就算他们有连绵不绝的火力,也根本无法抗住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的精锐骑兵。尤其是失去了两翼步兵的保护,已经打出铳弹的火铳,在骑兵面前与烧火棍的区别,还真的不是很大。   数百葡萄人雇佣兵,数分钟时间之间,便即被汹涌而来的愤怒骑兵们,直接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这么惨重的损失,本就让缅军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而葡萄雇佣兵这种在缅军眼中的强军,居然只是这么丁工夫,就被灭了个干净的场景,完全将缅军本就接近于零的士气,彻底打成了负数。   无数的缅人哭喊着,扔下一切武器、盔甲,发疯一般的向着回路而逃,转眼之间,这种慌乱的气氛便即席卷全军,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已经彻底崩溃的缅军,全军直接原地崩散,哭喊着的人群,直接让整个天地都充斥着绝望的情绪。   这一天对于缅人来说,绝对是黑暗日的开启。   阿瓦城最后的力量,直接被西营骑兵一扫而空,虽然逃入城池的缅军人数依旧有数千之众,但是这些人已经基本上都成了惊弓之鸟。   这一场野战,不比之前太公城惨败的道听途说,而是直接发生在他们的面前!   数千明军对战两万余的缅军,竟然赢的这般干净利落,连人都没有死上几个,阿瓦城头的缅人再看向明军时,目光中已经带着深深的畏惧和恐慌。   一时间明军不可战胜的说法,彻底的深入缅人心海之中,已经完全成了他们的噩梦所在。   明军数日之内连续再次大捷的消息,东吁王朝国王平达力时当天便即逃离阿瓦下落不明的消息,如风一般的快速吹遍整个缅甸,并且不断的向着中南半岛扩散而去。   轻松拿下阿瓦的刘文秀,并没有等到缅甸内部的反抗之音,相反意外的是,缅甸境内木帮、阿拉干等部,居然主动前来投奔,而且他们还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带着本族土司兵,将来助战。 第521章 怒不可遏   木帮、阿拉干等土司的加入,立即让西营对缅甸的整个形势有了全面彻底的了解。   得知东吁王朝的主力在外征战,短时间内难以回转之后,西营也立即改变了策略,趁着平达力时仓皇逃出阿瓦,统治缅人的阿卡族上下胆寒之际,全军四处开始平定地方。   阿瓦城附近是缅甸最大的产粮地,夺取了这里之后,西营的后勤粮草补给问题,立即得到好根本性的解决,可以后顾无忧的不断向前推进。   西营下一个进兵的矛头是如今缅甸境内,第二大势力孟族。   作为阿卡族最大的盟友与实力派,他们的主力同样随着阿卡族,正在泰国境内的泥潭深陷,绝对是趁其病要其命的最好时机。   但是孟族却是极其的识时务,不等明军大军动手,自己便直接族长亲至阿瓦,宣布其率全族尽降。   毕竟孟族的地盘与大明接壤,正是明军自大明进入缅甸的路线上,之前在太公城被击溃的军队,其中至少四成都是孟族的战士。   看着依旧滔滔不绝自大明不断进入缅甸的西营军队,孟族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在灭族与投降两条路上,只能做出选择。   在扫平了后路的威胁之后,明军携孟族最后的战士,开始大举向西南进兵,准备与阿拉干、木帮土司北、西、南三面夹击,直捣阿卡族老巢蒲甘城。   两万余西营步骑战兵,外加三族土司兵近五万人,蒲甘城根本无法抵挡,平达力时再次选择弃城远遁,仓皇向东南沿海继续逃亡,试图与正在回返国内的东征大军汇合。   在突破木族土司兵的拦截后,平达力时终于在彬文那与同样狼狈不堪退入国境内的东征汇合。   只是原本兵强马壮的东征大军,如今在泰军的连绵追击之下,已经损失超过三成,在听闻孟族已经投降的消息后,大军再次发起内讧。   阿卡族与欲脱离东征大军自行离去的孟族,在彬文那来了一场激烈的火并,双方本来就是半斤八两的实力,虽然阿卡族军队略微占优,但在主场已经失去,军心受到巨大打击的情况下,却是根本阻拦不住一心北归的孟族土司军,两败俱伤之下,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远去。   这一场战斗,也让阿卡族彻底的走向没落,在明军三路进逼的压力下,阿卡族最后一任东吁王朝国王平达力时,只能选择投降,以求保得自己与全族的性命。   这一场战争,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就算没有其他几个大势力土司的反水,单凭西营本身的力量,也足以将整个缅甸镇平,只是在收纳这些降军之后,西营的进展更加顺利了而已。   对于缅甸的占领,在数月之内便即快速的完成,阿瓦地区原本是阿卡族新的老巢,但是如今却是全面换了主人,不仅是军队,连原住民,都已经开始被西营源源不断的家属所替换。   这个过程自然不可能是平和的,但是无论阿卡族如何反抗,他们的既定命运却是无可更改。   看着西营已经在明面上已经平定了缅甸,彻底将阿卡族打的一蹶不振之后,但是西营却是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多的明人百姓开始汹涌而入阿瓦地区,并且开始驱逐阿瓦附近的缅人贵族,只留下平民,至于有产有地者,无论他们是属于哪个族的,全部都被收缴田地财产,然后被强行逐走。   这些人大多都是阿卡族的贵族阶级,因此虽然西营的动静很大,但是其他几个土司却只是比较疑惑明军的举动,并没有太过于激进的表态。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令所有土司都有些坐不住了。   一路上护送着西营上下的家眷,刘文秀本人是在一个月后才到达阿瓦城,等他到达后,整个缅甸已经一片的宁静了。   到达阿瓦之后,刘文秀在一众西营将领的劝进下,半推半就之下登上了王位。   刘文秀改缅甸国号为大西,改阿瓦城为西宁城,宣年号为景武,定都于此。   接下来便是诸将最期待的大封,尽管西营一直在为大明征战,但在朱聿鐭哪里最高的也只是国公级别,而且还仅限于刘、李二人,一路北进东征,又多了两个候爵,还有六七个伯爵。   虽然这是以军功而定的功勋,所有人都还算服气,但是一对比当年在永历手下之时,那各位爵位如同不要钱一般似的场景,还是会让人有些不甘。   不过真要他们回到那与山大王一般的永历爵位之中,他们又一个个觉得膈应无比。   而这一次,在西营自己建立的国度之中,这个愿望终于再一次被实现了,而且这次可不是什么山大王,而是货真价实的开国功勋爵位!   不过如今的刘文秀已经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经历了这么多官场的小九九,又在南征封国之前,与朱聿鐭单独聊了许久,从皇帝那里得到了毫无保留的教导之后,刘文秀的政治手段已经有了跨越性的增长。   这一次他并没有大封手下,除了已经在大明就有爵位的人爵位再次被提升一个小台阶之外,便只有极少有功之老臣(在张献忠时代),被越级封为三等候爵外,大部分人都只是得了一个三等伯爵的勋位。   除了要给自己更多筹码,给人提升的空间之外,更重要的是,刘文秀心知肚明,接下来的局面必定会再次混乱起来,等彻底将缅人反抗的势头压下去,才是真正的大封之时。   对于相助自己的几大土司,刘文秀虽然看不上,但为了稳定局势,也依旧给予了极大的政治回报,不仅允许他们在各自土司范围内拥有治权,也同意他们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武装。   虽然给予对方一定的自治权,但是司法权与税权,以及更隐秘的教化权,刘文秀却是依旧牢牢掌握在手。   而刘文秀的要求是,全缅甸境内开始推行汉语,自此所有的官僚上位,都需要通过四书五经等汉人典籍的考核。   一句话,这里的一切都要开始全面汉化,任何反对者都将成为即将成立的大西国的敌人。   这举措却是令几个土司都有些恼怒交加,因为在他们原本的认知之中,西营这次代表大明而来,应该只是教训不尊大明的东吁王朝,哪怕是彻底绝灭阿卡族,他们也都不会多放一个屁,因为这是阿卡族自大所招来的灾祸。   但是如今明人竟然赖着不走,还一副在这里建国称制的模样,顿时让所有土司都有些怒不可遏了。 第522章 决战到来   原本在缅甸各土司看来,明人进入缅甸灭掉东吁王朝,对他们都是一件大利好的消息。   尤其是与阿卡族苦大仇深的木帮,阿拉干两个土司,更是觉得明军就象是救世主从天而降一般,因此在阿瓦城被攻破,两个土司毫不犹豫,便即直接倒向了明人。   他们原本打的主意很简单,那便是借助明军的手,灭掉他们最为仇视的东吁王朝,最好在明军出手时,派出主力与明军共同对敌,以赢得明军的支持。   在明军撤出缅甸之前,对他们投桃抱梨,大力扶持于他们,让他们实力大进,在明军撤出缅甸之后,可以成为最强的土司,借助明人之力一统缅甸。   这个计划并不高明,两个土司相信明人也看的出来。   但是明人向来没有并吞其他藩国的旧例,因此两个土司觉得就算明人看的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在意,毕竟扶持一两个亲近大明的土司上位,对大明稳定南疆不被侵扰,绝对是最为有利的。   但是可恶的明人,却是直接赖在这里不走了,这就让所有人的希望全部落空了。   而且因为他们愚蠢的给了明人数个月的时间,更是让明人已经在阿瓦站稳了脚跟,而且因为他们带来的数十万的军人家眷,阿瓦城附近的产粮区,如今已经可以算的明人的总后方了,再加上明人那本就强悍的战斗力,如今再想将之驱逐出境,这难度已经不蒂于登天了。   但是这次响应明军而来,不仅自掏腰包,更是给明军送钱送粮送女人,最后却什么好也没落到,甚至连司法权都被剥夺的各土司,又怎么能咽的下这么大的一口气?   在大西还在不断的理顺西宁府的人事,划分西营上下将兵的田产之时,一个泛缅甸全境的大联合,也在悄然的形成。   好在缅甸的政治结构是精英特权路线,而且田地也不是大明的私有制,而是所有权均归国王所有,这也就减轻了极大的麻烦,不需要再去厘定田亩,只需要按照田地面积和所在地,直接划拨下去,同时派理人员现场丈量田地,然后印发田契文书便可。   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工作,西营中本来不多,但是架不住朱聿鐭手底下的这些技术人才极多,这次随军而来的更是有着数百人之多,极大的解决了西营的这一大麻烦。   在大西将这些东西理清大半之余,整个缅甸的大动乱也开始拉开了序幕。   缅甸境内,除了夹在大西与大明之间的孟族不仅没有参与进来,反而站在大西这一边之外,其他的大小十多个土司尽反,各路联军十数万,陆续集结于蒲甘城,正式向大西发起了挑战。   听闻这个消息,早就已经将整个缅甸各个地区瓜分完毕的西营将领们,无不喜形于色。   原本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欠缺一个借口大肆清洗地方,但是如今对方主动将这个理由送了过来,那就再没有任何可犹豫的了。   这场波及整个缅甸的连绵大动乱,只是持续了数个月,便在凶悍的大西军面前彻底败下阵来,接着便是缅甸野史上记录的黑暗三年,但是大西国的历史上,却是从来没有提到过。   ……   在西营大肆弹压整个缅甸之时,郑成功也迎来了属于他的挑战。   对于集结了数百大小船只的欧洲殖民者联军,郑成功根本没有丝毫的避让,同样集结了绝大部分的舰队,在民都洛海峡,与西方殖民者来了一场海上全面会战。   这场中世纪的最大海战,也是东西方的第一次大规模的碰撞,最终是郑家舰队笑到了最后,将对方打的崩溃四散而逃。   虽然郑家损失了一百余艘大小船只,但是对方的损失却是郑家的两倍以上,单单只是大型船只,就被郑家俘虏了七艘,包括一艘三桅巡洋舰在内。   其他小型的船只,更是损失不可计数,而准备登陆的军队,则是还没有来的及登陆,便即被郑家那完全如同骑兵冲锋一般的船只给撞的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不过这一次,郑成功却是不再打算放过对方了,在悠远的海螺号声中,获胜的郑军开始全力大追击。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已经再无一战之力,更重要的是,通过俘虏的船只上的海图,他已经对西方殖民者在亚洲的各个据点,无不了然于胸。   这个时代,虽然西方殖民者已经控制了后世南亚大部分国家,但是受限于他们本土的人口以及军事力量,他们实际控制的地方并不多。   看起来一个个庞大无边的国土在他们的统治之下,但是真正属于他们直辖的地区,也只有沿海的那几个据点堡垒而已。   而有他们据点的海图在手,这些西方殖民者就算能借夜色摆脱郑成功的追击,但跑的了和尚,他们还能连据点也一并搬离不成?   这一次郑成功决定要彻底将这些西方殖民者的据点连根拔起,因为他们的存在,不仅是对各路明军海外藩王的巨大威胁,同样也是对于他吕宋岛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   郑成功可不愿意,天天如防贼一般的防着这些西方殖民者的再次出现,这会极大的影响他对于自己藩国的开发进度。   这一场追击一直持续了近年,一直持续到绍武六年底,这才将整个东南亚的西方殖民者大部分据点清理干净。   绍武七年三月,汇合了远道而来的闯营主力军后,闯、郑路海联军直抵巴达维亚城下,开始了对西方殖民者在东南亚地区最后一个据点的攻伐。   这里是闯营的分封之地,也是未来大顺国的根本之地,自然不容荷兰人再于此地立足。   在郑家舰队的掩护下,十数万的闯军开始在距离巴达维亚不足百里处开始陆续登陆。   好在闯营经过这一两年的适应,对于海上的风浪虽然还是算不上多适应,但是却不会再象之前初次登般之后,一路都吐的昏天暗地的模样,进而一上岸便即直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软弱无力,需要数日才能恢复。   如今的闯营,近半的人马已经开始免疫了大海的风浪,登陆之后便即开始就地立营固守,并且派出骑兵侦察周边环境,为主力大军登陆创造一片安全区。   相比于后世,这个时代的登陆,也仅仅只是人员上岸而已,绝对算不上登陆战。   十数万的闯军登陆,只是人船上到岸上,就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随着各种口径的火炮开始调装上岸,已经做好全部准备的闯营,开始陆续向着巴达维亚前进,最后的决战已经到来…… 第523章 争议   此时的巴达维亚,西方殖民者已经撤离大半,这座东方最后的堡垒,几乎已经成了纯军事的堡垒。   西方殖民者都明白,在国内支援迟迟不至之时,明人的攻伐根本无可阻挡。   无论是野战,还是守御堡垒,西方殖民者都没有丝毫的信心。   唯一让他们依旧坚持于此的原因,是因为内心之中极度的不甘心。   毕竟自大航海时代开始,西方人用了一个多世纪,这才从遥远的西方走到这里,并且站稳脚跟,正准备大展拳脚之时,却是被明人直接用更加暴力的拳脚相加,只用了一年不到便即将他们几乎彻底打回原形。   这一年来,也不是没有西方殖民者向这些明人提出谈判,双方划定界限和平相处,但是这些使者无一不是一去不复返。   甚至有西方人想要越过这些明军,直接与对方的大皇帝沟通,以达成和平。   明人的皇帝确实是比较有礼节的绅士,他并没有对这些使者横加杀害,但是和平的条件却是令所有西方人都无法接受。   那位可耻到该下地狱的狗皇帝,所有在东方的西方人均向其交纳赋税的要求倒也罢了,他竟然要求所有西方人聚集的城池,都需要有明人官员拥有治权,并且有权驻扎军队以保证明人官员以及侨民的安全,还有更多无理的要求,林林总总共计二十一条之多!   那个狗皇帝最后还能碘着脸表明他是爱好和平的,只要答允了他的这些条件,他就可以慷慨的赐于大家和平。   呸!   这样的和平要来何用?!   他们是来殖民亚洲的,而不是来给这个狗皇帝当顺民,并且充当赚钱工具的!   这样的工具人,这样的俯视态度,虽然令他们极为愤怒,但却是也同样似曾相识,曾几何时,他们面对着东南亚这些土著猴子之时,不也同样就是这种态度么?   只不过如今风水轮流转,这种被俯视的对象换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不甘心一个多世纪的努力就此毁于一旦,因此巴达维亚已经成了所有西方殖民者最后的据点,他们撤离了所有妇孺以及非战斗人员,只留下了清一色的军人。   在吸取了马尼拉的教训之后,他们将所有土著提前清理一空,将他们之中的青壮提前拉拢入城,告诉他们明人会驱逐百姓附蚁攻城,不想当炮灰的老弱妇孺,更是早早被打发远离巴达维亚。   如今巴达维亚城中,足有土著青壮数万,外加西荷两国军人六千余,只是堡上面的大小火炮就有三百余门,虽然被打残的海军已经大多扬帆远去,但是岸基炮台,却是密密麻麻,整个巴达维亚如今都如同一只刺猬一般!   城内更是堆积着无数的粮食,火药,炮子,铳子,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已经与明人交战一年有余的西方殖民者,如今大多已经收起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开始正视起明人这个庞然大物,虽然现在开始了解明人的文化与语言有些晚了,但是文字却是可以学习的到。   尤其是‘明’‘郑’‘李’等出现频率最高的文字,整个西方体系的人,就没有几个不认识的,尤其是‘李’字大旗,更是令整个西方都印象深刻。   就是这杆大旗下的那个统帅,如同魔鬼一般,驱逐着无数的猴子,无视他们的惨叫哀嚎,硬是活活用人数直接将坚固的马尼拉要塞给淹没,这种如魔鬼一般的屠夫,又怎么会不令人牢记于心?   此时眼见这一面大旗再一次向着巴达维亚靠近,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由的开始凝重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面对这种屠夫。   不过此时的西方人,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惧意,他们如今有粮有枪有人,哪怕对方再次用之前的那种魔鬼手段,巴达维亚也有稳守此地。   毕竟整个要塞周边内外,近千门的火炮可不是说笑的,任何试图靠近这里的人,都会受到惨烈的杀伐。   与西方人所想的一样,闯营看似强大无比,但是面对着如同刺猬一般的巴达维亚,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略微试探一番,便即直接撤军后退数里,再也没有攻打的意图。   在城头上西方殖民者欢呼之时,闯营的军队却是开始沿着营地周边,开始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土木工事,一条条壕沟不断的被挖掘而出。   一门门火炮开始布置,一片立体式的防御线只是一个多时辰便即快速成形。   在巴达维亚的另外数个方向,土木工事也在不断的展开,看这个样子,要不了数日,以巴达维亚为中心的一片壕沟立体防御体系就会形成!   这虽然不是进攻,但是将四面交通彻底断绝,并巴达维亚完全变成孤岛,等到巴达维亚城内的粮食耗尽之后,时间和饥饿便会成为明人的盟友,帮助他们兵不血刃的彻底消灭敌人。   望着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所有西方人的欢呼声,也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之中,快速的消逝而去。   并不需要多深的军事知识,谁都看的出来,只要这立体工事完成,那明人只需要少量的士兵防守在后,城中之人想要突围,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没有了他们的保护,爪哇岛上的土著猴子,根本不可能是这些屠夫主力的对手,要不了多久整个爪哇都将成为这支军队的跑马地,与取得了产粮地的闯营拼消耗,谁都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眼见情况大变,西方殖民联军立即陷入了争吵之中,一派认为应该趁现在工事还没完成之前,立即发起攻击,突出重围逃生,至于最后能不能逃的掉,那也只能看上帝的意思,反正无论如何都比在这孤城之中饿死的下场要好。   而另一派则是反对出城,毕竟他们手中的军队防守或者还能支撑,一旦出城,这数千人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是城外那十数万的屠夫军队的对手,而城中那数万青壮猴子,他们能直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一不小心就会直接倒卷本部。   他们的意见是死守城堡,等待欧洲本土的增援军队到达,只要将城中的青壮驱逐而出,堡内的粮食还是足够他们坚持大半年的。   两派互不相让,争执不休,看这两方争吵的场景,甚至都让人怀疑,是不是立即就会一场内讧的出现。   在巴达维亚内的西方人为未来争吵之时,远在辽东的李成栋大军,开始陆续登上北海舰队的船只,向着日本岛行驰而来…… 第524章 长崎   李成栋的大军足有十六七万人之多,其中本部兵马近八万,从辽东搜刮而来的生女真有近两万人,再加上配合他们出征的北海舰队一万五千余人,以及辽东明军嫡系八千人,剩下的都是辅兵一类的辅助兵种。   大军自营口出发,沿着朝鲜海岸线直达济州岛,并在此休整数日,便即向着日本九州岛而来。   日本此时的统治权是在德川家族之手,经过三任的家主的接力经营,整个日本已经从朝鲜之战的失败中恢复过来,国力也一天比一天强大。   虽然德川家族已经开始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但是却不象是我大清之时做的那般决绝,直接将自家的海军全部摧毁,从辽东至广东,片板不许下海,更是直接在海岸线十里处人为制造出无人区,任何敢于跨过这条警戒线的百姓,都会以通敌罪直接就地格杀。   在德川家族锁国之时,对外的交流并没有停止下来,只是全部集中在了不多的几个港口之中,其中与荷兰人的交易就从来没有断绝过。   因此,当明军规模庞大的舰队出现在福江岛外洋面上时,驻守此地的日军顿时被惊的目瞪口呆。   好在还是有理智的日本人,明显可以看的出来这些明军战舰来得不善,一边立即派遣快船向九州岛长崎通报,一边下令其他人开始做起了战斗的准备。   日本人向来以武士道自居,轻生死而重荣誉,虽然明知不敌,但是这些人依旧没有多少人退缩,一阵哇啦哇啦的叫嚷之后,便即在明军那漫天的火炮轰击之中,直接被打的七零八落。   在海军的掩护下,近千李军士兵,开始进行登陆战。   与在南洋与西方殖民者战斗的局面不一样的是,这些日本武士显然更加的疯狂,更加的好战。   虽然明知道明军的火炮犀利,但是依旧还是有众多的日本人鬼叫着向前冲击,试图攻击乘着小舟,渐渐靠近岸边的李军士兵。   这些人大多都在李军前锋端坐的火铳手的连串齐射之中倒下,但是剩下的日本人依旧十分疯狂的向海边冲来,完全就象是一群疯子一般。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极端的杀戮,这一点李军上下都是轻车熟路。   小舟根本没有直接冲上海滩,而是一轮轮的不断齐射着,再加上明军无数的巨舰在后一轮轮的炮击,岸边的日本人倒下了一层又一层。   当死伤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日本人的疯狂也就得到了终结。   随着第一个逃跑的,剩下的日本人如同中了瘟疫一般,疯狂的向回便跑。   当李军士兵登上这座之前还顽强抵抗着的福江岛后,却是见到了他们根本没有想象过的局面,那便是无数日本人直接跪地投降,乖巧的跟孙子没什么两样。   福江岛上的日本人统属于一个叫做石野寛人的大名,他以手底下近百武士,组成了一支近千人的军队,但是在刚刚的战斗之中,他手下的武士直接被毙了大半,一千人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三百出头,基本上已经是被打残了。   李军虽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是看着这些已经表现的如同狗一般听话的日本人,他们也没有彻底绝杀他们的意思,直接将他们编成先锋炮灰军,将岸上的炮子打扫一番,便即再次扬帆启航。   越过福江岛,迎面而来的是已经得到消息,乘船出海拦截的长崎守军。   看着这些大型巨般一艘也无,甚至大多只是帆板般的日本舰队,明军舰队甚至连浪费炮弹的必要也没有,十数艘巨舰打头而前,直接凶猛的撞击而去。   更多的中型战舰,在大船之后汹涌而前,在日本人这数百艘‘战船’之中横冲直撞,偶尔来上几次炮击。   装备上的绝对压制,令这场海战根本没有丝毫悬念,数百日本般只有少数见机快的溜走,大部分船只都被或碾压,或击沉。   对于在手中挣扎的日本人,明军没有丝毫留情,火铳,弓箭齐发,将这一片海域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一天后,简陋的长崎城,直接在明军的无数火炮轰击之下,城墙倒蹋,兵民皆死伤惨重,城外港口的所有商船,全部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一天之后,整个长崎的外围防御几乎全部被摧毁殆尽,近万李军士兵在海军的掩护下,开始强行登陆。   他们在长崎城外,遭到了日本人密集的人海冲锋。   日本人甚至还出去精锐的火枪手,与李军展开了排队枪毙,但是无论日本人如何疯狂,在明帝国钢铁洪流的笼罩下,也只能全部冰消瓦解。   实心弹还好,只是将日本人的阵列打的支离破碎,但是高速计旋转而来的链弹,却是一发就足以清空数丈之内所有的日本人。   而且明军这种链弹可不是一发两发,每次轰击而出之时,都是铺天盖地而来,任何聚集起来的日本人,都是他们的攻击目标。   激烈的战斗只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出城而战的日本人便即死伤累累,残军直接退回长崎城内,一副准备与明人死战到底的模样。   对于这些冥顽不灵的日本人,李成栋也直接放出了大招,下令全军登陆,并且直接派出辽东的生女真入城。   当然为了驱动这些生女真,李成栋也是下了血本,只要他们能够全部灭掉这些日本人,整座长崎城里的一切财帛女人,都归他们所有!   重赏之下,生女真们的战斗欲望完全的被释放了出来,甚至一些没有被安排入城肉搏的生女真,也根本按捺不住,狂吼着直奔入城。   以这个时代肉搏能力排名前三的生女真,对付城中已经丧胆的日本人,完全就是牛刀杀鸡。   激烈的杀喊声,立即在长崎城中每一处地方响起,惨叫声与狞笑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再加上时不时传出的女人尖叫声,委实是一副地狱模样。   厮杀虽然激烈,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在装备和武器上已经被补上短板的生女真面前,这些日本人的抵抗完全就是毛毛雨,两个时辰不到,整座长崎城便再也听不到杀喊声。   但是城中的惨叫声却是快速的变大变多,然后整个城池似乎都在惨叫着,无数的日本男人被满身浴血的生女真生生撞破大门,直接斩杀于地,除了女人和财货之外,其他一概不留。   在同样没有人性的生女真的屠刀下,一场惨烈的大屠杀快速蔓延向整座城池…… 第525章 炼狱   以长崎成为一片死城为公告,李成栋正式开始了他的日本天王之旅。   数日间,佐贺、福冈两城再遭屠城,而李成栋的通告也随着这两座城池的彻底毁灭,开始向整个日本本土全面扩散而出。   数日之间,任何敢于抵抗他的城池全部被夷平屠灭,完全将他通告之中‘大兵过处,凡有抵抗者,皆杀无赦’的话语给证明的淋漓尽致。   如今只要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不会对李成栋的态度有丝毫的误会,更不会怀疑对方的决心。   得益于德川家族对日本各地大名的改革,原本一个大名可能有数座‘城池’的局面已经被打破,更美妙的是,德川家族为了统一日本的下令,避免各地大名拥兵自立,更是立下规矩,所有大名一年内至少要有一半的时间居住在江户(东京)城。   一县之地只能有一座城池,而且城池之中大多没有主事人的情况下,也方便了李成栋的进攻。   一连下了数城之后,李成栋对于日本军队的战力以及作战方式,也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日本人擅长打乱战,不擅长打正规会战,他们之中的武士单兵作战力极强,但是一到统军作战之时,却是又会变成一团糟。   大军会战之时,他们冲锋的势头极猛,但却又缺乏章法,没有良好的多兵种配合作战能力,又因为悍不畏死的武士所带领,一旦撞上李军的军阵时,就会在李军各军的配合下,受到极大的损失。   这样的军队若是凭着疯狂的精神,吓唬一下经验不足的弱军,或者还会有些效果。   但是对地同样都是禽兽之军,无论是在南明,还是在辽东都血杀千里的李军,他们的这种疯狂,反而因为没有理智支配的情况下,直接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若是一般的军队,在这般的杀戮下可能还会有些不适应,但是对于李军来说,则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影响,他们曾经杀过的人,比这些日本人见过的都还要多。   看着一波波冲上来送死,又狼狈着逃远的日本人,李成栋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大军向前的步伐丝毫没有停滞过。   有北海舰队在北九洲城外海,切断九洲岛与四国岛与本州岛之间的联系,他可以从容的将整个九州岛彻底镇平,哪怕将所有人屠杀一空,重新从大明迁来百姓繁衍,也不能出现任何不服从于自己统治的势力出现。   虽然对于朱聿鐭那莫名其妙对日本极其仇视,一副要绝其苗裔,毁其宗庙的态度,李成栋虽然不解,但是却并不会反对。   因为这种仇视态度对他占领日本是有益的,因为朱聿鐭本人态度的影响,大明势必不会中断对于他的援助,少量人力物力,都会向着日本汇聚而来,以相助他对日本的攻伐。   李成栋的政治智慧虽然不高,但却还是分的清楚本族与外族之间的矛盾关系的,如果日本人数量太多,甚至占据了主体民族的位置,那对于他的统治显然是不利的。   因此,李成栋的攻伐并不冒进,而是不断的蚕食向前,反正日本的各岛屿之间全靠水量维持,在大明强大的海军面前,他们势必会被分裂为孤立的状态,他大可以将其他三岛一个个清理过去,最后再去啃本州岛这块硬骨头。   虽然这会给日本人更多的时间,但是灭国战争也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够结束了的,毕竟这里不是南洋那些只是占了几个根据点的红夷,而是一个建制完整的国家。   这个国家有着统一的指挥中枢,有着统一的政令,更有着还算不错的军人,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全体加起来,也就是数百万人而已。   作为已经屠戮过百万的李军这支禽兽之军,哪怕就是将整个日本岛上的原住民全部清理干净,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至于维持统治的人口,大可从大明内部迁移个数十万户来,要不了几十年,就能将这个岛国之前遗留的一切全部给抹平而去。   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李成栋这才将九州岛给全部清理了一遍,所有不肯投降的日本人,全部被屠戮一空。   军队损失了近两千人,但是因为编练出来近万由日本人组成的炮灰军,李军的实力并没有降低,反而更加的庞大。   在九州岛留下近万的驻守部队后,大军再次向北挺进,杀入四国岛中。   与之前的战斗并没有多大区别,李军依旧是屠戮而过,唯一令李成栋比较诧异的是,原本他觉得只是炮灰的降军,在屠戮起四国岛上的反抗势力时,竟然比明人还要更狠,尤其是抵抗最顽强的高松城,直接被这些降军四面放火,连同城中逃难而来的十数万民众一起被烧成了白地。   在四国岛内休整了近月,大军终于杀向已经已经开始人心惶惶的日本最后的主岛本州岛。   大军并没有直攻日本核心江户,而是自滨松城登陆,向西横切而过,连破名古屋,歧阜两城,将整个本州岛一分为二。   至此日本已经沦丧了大半领土,本州岛更是被分为互不相连的两大块。   德川幕府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尽起大军直扑滨松城,试图打通本州咽喉线,毕竟幕府仅有的数个财源地,一半都在滨松以南。   但是德川幕府还是高估了他们的力量,尽管他们不惜代价的武装起十数万的‘大军’,但是在日本这种中央山脉连绵,只有滨海地区才有零散平原地的国土上,只要没有制海权,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向着滨松城围攻而来的日本军队,在严阵以待的明军与海军的火炮支援下,历经数个时辰的激战,却没能在明军的防御阵地前前进一步,只遗下累累的尸骨而已。   这批阻拦他们的李军数量只有两万余人而已,在江户大军向南急进之时,李军主力已经自海路绕行趁着日军主力南下的空当,直接于横滨登陆,直扑日本京城江户城。   李军的军纪本就不堪,而同行的生女真部更是连军纪都根本不存在,这批兽军所过之地,生命尽绝,房屋田地尽成焦灰。   冲天的大火数十里地外都可以清晰看到,面对着无数汹涌而来的李军,以及已经开始重炮轰击江户城城墙的明军海军,德川幕府二话不说,直接挟着天皇便即向北而逃。   这一日,东京城直接变成了人间炼狱…… 第526章 新明洲   东京的陷落,代表着德川幕府作为中枢的地位,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   但是摆在李成栋面前的并不是可以马放南山了,向南还有那围攻滨松的十多万日本军队需要收拾,向北还需要不断的追击名义上代表着日本政权的德川幕府。   不过在日本中央军团已经失败的情况下,这些事情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只是需要花费时间而已。   这个过程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还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才能真正平定整个日本。   不过时间是站在李成栋这一边的,在拿下了江户地区这块日本最大的平原地和产粮区,再加上北海舰队的配合,李成栋有把握在一年内,将所有反抗势力全部铲除,至少能让他们的规模降低到游击队的级别。   这个时代是不可能通过游击战击败外来者的,尤其是日本这种小国碰上李成栋这种屠夫之时,更是一件完全不可能之事。   游击战需要的是群众基础,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优待平民的规矩,尤其是对于李成栋这种人来说,本国本族的平民他都不在乎,更别说日本人这些异族了。   若是真将李成栋惹恼了,他甚至能干出将整个日本的原住民全部杀光喂鱼。   没了平民的支持,这些游击队难道还能一边打仗,一边生产,一边努力制造后备人才不成?   若是他们真的想这么做,李成栋估计睡觉都能笑醒,有了固定地盘的游击队,那正好可以让他直接给一窝端了。   虽然战略上已经胜利了,但是战术上李成栋对于日本人还是一点也没有轻视,在拿下东京城的第一时间,除了留下一半生女真可劲在东京城折腾外,其他军队已经再次上路,向南急进,准备联合滨松的明军,彻底将日本南下的军队一口吞下。   绍武七年六月,在伊豆半岛上,南北两路李军外加北海舰队一部,对败退于此的日军展开了一场大屠杀。   三路夹击之下,日军最后的精华在这里直接被一扫而空,李成栋并没有留下俘虏。   江户已定,在留下一万余本部镇守于此后,主力再次南下,开始横扫本州岛南部诸大名。   半年时间内,顺昌逆亡,动不动就屠城以示威的李成栋,杀神屠夫的名声,已经彻底传遍整个日本。   除却中北部的大津,奈良,京都几座城池被屠杀一空后,再向南的大板等地,就极其识相的直接投降。   在从容收拾了本州岛南边的各路大名之后,李成栋的兵锋再次调整向北,向着仙台平原而来。   如今的德川幕府已经威信扫地,而仙台地区的大名联合了起来,不仅弄死了德川家光,更是直接将天皇控制在手,更是不断的招兵买马,大有反攻倒算而回的气势。   但是李军快速的到达,在仙台城一战后,日本这支最后的顽抗势力立即土崩瓦解,残部再次挟持着天皇向北遁逃,大有越过津轻海峡,进入北海道的意思。   北海道并不太适合人类居住,一年之中大半天气都是十度以下,更是火山带聚集区,在这里别说发展壮大,能够维持住生活,就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了。   而李成栋显然对于北海道没多大兴趣,但是他对日本的天皇却很有兴趣,准确的说,他对于绝灭天皇族裔十分的有兴趣。在听说日本有女天皇之后,他便更加的有兴趣了,他准备人为制造出来一个女天皇做自己的王妃,以稳定日本的局势,至于其他的男丁则全部斩尽杀绝。   因此对于仙台诸大名的残兵,李成栋一直在契而不舍的追击着,哪怕对方真的跨过津轻海峡到达北海道,他也不准备放过对方。   在李成栋还在紧锣密鼓的不断将日本天皇向北驱赶之时,在南洋的巴达维亚城,终于在闯营的立体防御工事面前撞的满头包,经过近一年的围困,吃光了所有粮食的西方殖民者,也没有等到本土的援兵到来,最终只能选择出城向闯营投降。   在投降之前,这些红夷还十分细心的向闯营普及了西方战争的规则,那便是降军也是可以卖钱的,只要闯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那他们就可以向自己的国家索取赎金。   只是这媚眼明显抛给了瞎子,对于闯营来说,这些红夷都是战兵,是巨大的威胁,相比于一点钱财,他们更愿意将这些人全部留在这里,为未来减少众多的麻烦。   当然明面上闯营是一口答应下来,但是承诺这东西,对于流寇出身的闯营来说,完全就是抹桌布,有用的时候用一下,用不着的时候就会直接丢在一旁。   一万余红夷军队和神职人员,在放下武器投降后,便即被闯营全部控制住,直接扔到了矿洞之中充当了劳役。   在这个时代之中,矿洞安全性之低,委实是令人发指的,这些人究竟能够有多少人幸亏下来,就要全靠他们的上帝的心情了。   在闯营终于将东南亚内所有的西方殖民者一网打尽之时,在大海上漂泊了大半年的鲁王君臣,终于在南海舰队的护航下,到达了新明洲。   在先头船只已经行驶一天,也没有看到这座岛屿的尽头后,数十个斥候便即首批登陆,开始向内陆深处进行哨探。   在斥候们见到皇帝口中所说的,身上长着奇怪袋子的动物后,所有斥候都开始欢呼起来,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到达的位置是后世的达尔文港,只是如今却是已经改了名字,被称为同庆城。   因为这大半年来,所有鲁王系麾下在远洋的惊涛骇浪之中艰难熬过,终于到达目的后,许多人都感慨自己还能有命到达此地,因此取此地为同庆城,意思是普天同庆的意思。   这个时候的新明洲,还没有外来势力的入驻,英国人的流放罪犯到此,也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这里,鲁王系君臣几乎就没有天敌,这里的土著数量不多,而且社会结构更是极其落后,基本上还处在刀耕火种的石器时代,对上他们这些已经半跨越铁器时代,半只脚踏入火器时代的外来者,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言。   大半年来,虽然有数艘船只因为风浪而沉没,但是大部分人都平安到达于此,数十万人以登陆的地点为据点,开始修筑同庆城。   这是一片从未开发过的土地,可以完全的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进行所有的勾勒。   在朱聿鐭勾勒出来的简易地图上,新明洲是一座有着众多山脉的新大陆,只有中间一块巨大的盆地,是最为适合种族繁衍的。   因此在修筑同庆城之余,斥候也开始按照这简易到抽象一般的地图,开始向着新明洲最中央的地区不断的进发,搜索着皇帝所说的那一片新天地……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