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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推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章 法医死亡事件 一
　　砰的一声巨响，桌面上的显示器、相框、以及文件全都吓得跳了起来，笔筒比较倒霉，落下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接着咕噜噜滚到桌边，摔落悬崖粉身碎骨。
　　“钟离！！！”教导主任的怒吼声在整个办公室中隆隆回荡，如雷阵，如狮吼，额角暴跳的青筋几乎随时都会崩裂。好书尽在【八零 电子书】 https://www.txt80。Ｃom
　　“嗯，我在。”名为钟离的青年站在办公桌对面，微微歪着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教导主任，这眼神和不知所措的猫咪有的一拼，换成别人肯定会瞬间融化，可惜对教导主任颜威并没有什么卵用。
　　原因很简单，颜威和钟离的父亲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两家关系走的特别近。为什么要用曾经这个词呢？因为钟离的父亲已经失踪了整整十年，虽然钟离的母亲坚持不肯相信，但所有人都认为钟离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而且按照法律也完全可以宣告死亡。
　　钟父失踪的这些年，颜威对钟离家照顾良多，几乎对钟离视如己出，在他的眼中，钟离就像是一只外表很乖骨子里却很野的猫，你看着他的时候他会很听话，你一转头他准会伸出爪子闹麻烦。
　　这不，两个小时前钟离又闹出麻烦了。
　　现在，让我们施展时间的魔法，让一切倒退，将时间回溯到两个小时前，看看钟离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学生公寓，B座801，钟离刚刚从地板上醒来，痛吟着活动僵硬的肌肉，感觉自己就像是回魂的僵尸，脑袋里昏昏沉沉难受极了。
　　便在这时，开门声响起，钟离如冷水灌顶瞬间清醒，箭步窜到门口，抢先拉开了门。
　　门口是一位穿着短袖牛仔裤，拖着行李箱的青年，他显然被钟离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退两步才站稳。
　　“你好，我……”本着以后就是室友应该好好认识一下的正常心理，青年准备自我介绍，并说明来这里的原因。不过很可惜，他刚刚开口就被钟离打断了。
　　“你对自己原来的公寓并不满意，或者换个说法，是你的室友对你很不满意，因为你总是带朋友进入公寓打牌或者打麻将，而且经常玩到很晚，严重影响了室友的正常休息，甚至有可能导致室友丢了东西。为此你们应该吵过几次，最后他忍无可忍威胁要举报你，你害怕被处分所以主动提出调换公寓，并给系主任打了申请，恰好我这里有空房间，所以你就出现在了我这里。”
　　钟离嘟嘟嘟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通，速度相当快，吐字却异常清晰，给人一种字字如刀锋芒毕露的感觉。
　　青年完全被说傻了，反应速度跟不上钟离的语速，张着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惊叫道：“你调查我！”
　　“调查你？我在你开门的瞬间，才知道有人要搬过来，我去哪调查你？”钟离反问。
　　“那你怎么知道的？”青年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样问不等于承认吗？
　　“首先是你的牙齿，你的牙齿比较白，却又不是洗过牙的那种白，所以你并不抽烟，可是你从头到脚全身都是烟味，这说明你长时间甚至整夜呆在封闭而且充满烟味的环境里。哪里有这种环境呢？公寓显然不可能，因为所有公寓都有烟雾报警器。最可能的环境就是棋牌室，恰好西门对面就有一家。”
　　说着，钟离又豁然指向行李箱拉索上的挂饰：“你的挂饰是两个筛子，你的T恤正面印着方片、梅花、红桃和黑桃图案，你的双眼全是血丝满脸倦意，再加上你满身的烟味，足以证明你昨夜在棋牌室玩了整整一夜。”
　　“网吧也烟味很重，你凭什么认为我在棋牌室而不是网吧？”青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犹不甘心做出最后的抵抗。
　　“不可能。”钟离指着七年的手臂道，“如果你在网吧包夜，右手尺骨茎突部位肯定会发红，所有长时间用鼠标的人都会如此。可是你的右手尺骨茎突并没有发红，反而两只手小臂内侧都有明显的横向压痕尚未消退，这说明你是两只手压在桌子上，若我所料不差，你昨夜玩的是麻将。”
　　“你……”青年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臂，张口结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简直无法相信，只开门见了一面，对方就能将他剖的秘密全无，仿佛那双眼睛根本不是眼睛，而是锋利的手术刀。
　　“至于你宿舍的情况就更好猜了。凡是好赌的人都喜欢扎堆，不是去别人那里就是来自己这里，你离开了宿舍，说明是你拉朋友来自己宿舍。我们医学院课程很紧，白天几乎排满，所以你开赌的时间是晚饭后，而且瘾很大动不动就玩到很晚，严重影响室友休息，久而久之不爆发才见鬼，换我也忍不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赌钱，但你的行为明显是违反规定的，为了不让教导主任知道，你必然会选择妥协，主动打报告换公寓。与此同时，你担心新室友可能也忍不了，所以决定在搬家前玩个爽，这就是你在棋牌室呆了一夜的原因。”
　　再次化身机关枪，嘟嘟嘟说了一大通，钟离感觉有点缺氧，深吸口气缓了缓：“现在还想告诉我我猜错了吗？说不出口了对吧？很抱歉我也不喜欢你这种舍友，而且我对烟味过敏，它会严重损害我敏锐的嗅觉，对我的嗅觉中枢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说完钟离刚准备关门，突然又转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友情提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飞灰湮灭，尽快戒赌去和你的室友重归于好破镜重圆双宿双飞吧。”
　　伴着不合时宜的成语，房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只留下青年一人呆呆站在门外。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当然没有，换谁被这样说一通都会恼羞成怒，而且越是真相就越怒，青年愣了足足五分钟终于怒火爆发，狠狠砸了两下门然后隔着门大声喊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卷福吗？你不是！你就是个短毛混球，我记住你了！”
　　门后，钟离耸耸肩自言自语：“我当然不是卷福，你也不是华生，而且我不搞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二
　　“说，你已经气走几个室友了？”颜威没工夫心疼自己的笔筒，指着钟离的鼻子怒喝，他知道钟离不善于与人相处，可学校的宿舍都是二人公寓，不是普通学校的四人间六人间，连一个室友都无法好好相处，这性格到底得多恶劣？
　　钟离居然很认真地掰着手指开始计算，一边算还一边嘟囔：“三个？哦不应该是四个……”
　　“嗯？”颜威挑着眉毛瞪着钟离，发出极具威胁的鼻音。
　　“好吧，这是第五个。”钟离不再装傻果断承认，说完又瞥了下嘴低声嘟囔，“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说我也是为了他好，他应该感谢我的善言才对。”
　　“感谢？”颜威音调骤然拔高，面部肌肉都在抽搐，气的真想揍面前这小子几下，可惜他不能，他不是钟离的父亲，所以最后他只能再次拿桌子撒气，“我看你就是不想和别人一起住，你就是故意的！”
　　砰，相框跳起跃下悬崖为笔筒殉情，正面照地死状极惨，碎玻璃如血液溅的到处都是。
　　“算是自杀还是他杀呢？”钟离低头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相框继续嘟囔，“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殉情自杀，但它们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鉴于你并非有意，所以应该是过失杀人，归根结底还是他杀……”
　　“钟离！！！”颜威发飙，声音骤然拔高三个八度，习惯性又想拍桌子，刚刚抬起却又凝在空中落不下去，因为他知道，再震落什么的话，过失杀人就会变成蓄意杀人，甚至变成连环杀人案……
　　咦，等等，该死的都在想什么呢？怎么又被钟离给绕进去了？
　　颜威收回手，为了避免自己被气出心脏病，连续深吸三口气强行将怒火压下：“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因为你不想让别人进入你的生活，可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这里是大学，你得去交朋友，否则你以后走进社会怎么生活？”
　　“据研究表明，高智商的人与普通人之间存在严重的交流障碍，我只是在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而已。”钟离的语气一本正经。
　　“放屁！”颜威就好像点炸的炮仗，差点又忍不住拍桌子，他承认钟离的智商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但这里是全国顶尖的医学院，能考进这里的学生哪个智商低？什么交流障碍无法相处根本就是托词！
　　“哦……”钟离又变得一脸无辜。
　　颜威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甚至希望钟离能够和他吵架，至少吵架也是一种交流，可钟离每次将他点炸后，总会一脸无辜地哦，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想吐血的感觉。
　　办公室突然静了下来，钟离刀枪不入，颜威无可奈何，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训话。
　　便在这时，桌上的座机突然狂响，将尴尬的沉默打破。
　　颜威瞪了钟离一眼，随手按下免提键，还没张口就听一阵惊恐急促的喊声从扬声器中传来：“颜主任不好啦，廖老师死在解剖室里了，你快过来啊！”
　　“什么？”颜威一脸惊愕腾地站了起来，这么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而且偏偏还死在了解剖室里。
　　“廖老师……”钟离豁然抬头，转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钟离你不许去，你给我回来！”颜威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大喊着追了出去，可惜空旷的走廊中哪还有钟离的身影？
　　杏1是解剖楼，是全医学院最阴冷的地方，也是全医学院最恐怖的地方，这里有骷髅，有各种各样的组织器官标本和尸体，还有许多惊悚的传说，比如无人教室里的呜咽声，比如楼梯拐角阴影中的虚影，再比如空旷走廊中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声……
　　然而，这里却没有死过任何一个活人，至少在今天以前从未死过。
　　廖峰是第一个！
　　廖峰，五十岁，从事解剖教学已经超过二十年，不但负责代课和标本制作，还是警局的顾问法医，技术精湛经验丰富，曾在好几起离奇大案的侦破中起到关键作用。
　　当廖峰被发现的时候，他正倒在办公室的地上口吐泡沫四肢抽搐，附属医院的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却还是比死神晚了一步，没有挽留住他的灵魂。
　　“我叫李佳，是15级2班的班长，今天早上是我们班的系统解剖课，我见廖老师迟迟未来，便跑去办公室叫他，谁料，谁料……”李佳面色惨白，说着又哭了起来，不停抬手抹泪哽咽连连。
　　“好了，去休息吧，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我会联系你的。”虞兮轻轻拍了拍李佳的肩膀，她很理解李佳的感受，换谁亲眼看到老师死在自己面前都一定会受惊过度，更何况李佳和她一样是个女孩子。
　　李佳点点头刚要离开，突然露出犹豫之色，咬着下嘴唇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问道：“虞警官，我能问问廖老师的死因吗？”
　　虞兮呆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她才进刑侦队半个月，说到底也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在陆队和其余同事眼中还是个小菜鸟呢，今天能出勤来负责笔录工作已经是对她的锻炼，哪里弄的明白死因？
　　“那分明就是法医的活，我哪知道啊？”虞兮心中嘟囔，面上却和颜悦色，“还不清楚，法医正在进行鉴定，不过你既然是医学院的学生，而且都大二了，难道看不出点眉目吗？”
　　多精妙的太极推手，轻轻巧巧就将问题抛了回去，化尴尬于无形，虞兮自己都觉得自己聪明，再说了，智商不高能进刑侦队吗？
　　李佳蹙眉想了想答道：“我觉得像是心梗，听说廖老师心脏似乎不太好。”
　　“也许你是对的，好了快回去吧，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虞兮目送李佳离开，连忙将廖峰心脏不好这条信息记录下来。
　　这时，陆铭从死亡现场走了出来，满脸都是惋惜，点了支烟望着窗外叹息道：“老廖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陆队，你不是戒烟了吗？”虞兮连忙凑了过来，解剖楼里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反正都对身体有害，还不如闻烟味呢。
　　“就当为老朋友送行吧，愿他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哦对了，笔录做的怎么样？”陆铭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
　　“该问的都问了，暂时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死者的同事和学生都说他有心脏病，可能是疾病发作吧。”虞兮一边翻笔录一边道，说心里话她感觉有些失望，进刑侦队半个月以来一直风平浪静，好不容易遇到命案，结果居然和凶杀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这些话也就只能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说出口，否则肯定会被领导批评顺带做思想工作的。
　　陆铭经验何其老道，一眼就看出了虞兮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和谐稳定最重要，如果世上没了坏人，我们丢了工作也是值得的，明白吗？”
　　虞兮悄悄吐了吐舌头，看吧果然挨批评了。
　　“不过呢，世上没坏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有了意义。放心吧，以后有的是你发光发热的时候……唉站住！”
　　陆铭正说着，突然一道黑影窜了出来，笔直就往死亡现场冲，他虽然人过中年体力下降，但反应速度还是极快，本能施展擒拿术，一声轻喝就将黑影按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章 法医死亡事件 三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颜威一把将钟离拉到身后，转头不断朝钟离使眼色，“还不快道歉，快啊！”
　　“我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钟离揉着胳膊眉头蹙成一团，一脸的不情愿。
　　“嘿，你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替你妈……”颜威气的肝疼，抬手就要打钟离脑门，却被陆铭拉住。
　　“本校学生？别人对死亡现场都是避之不及，你跑来凑什么热闹？”陆铭用刑警特有的目光盯着钟离，经验证明，凡是反常的举动都非常重要。
　　“他是……”颜威刚要回答就被陆铭抬手制止。
　　“我问他没问你，让他自己回答。”陆铭道。
　　钟离抬起头迎着陆铭的目光：“我是廖老师的学生，我来见他最后一面。”
　　陆铭心中微微惊讶，人的眼睛是非常敏感的，普通人和警察对视，不论心不心虚一般都会迅速避开，而钟离竟然敢迎视他这名老刑警的目光，说明钟离要么接受过强大的心理训练，要么性格与常人截然不同。
　　“你是钟离？”陆铭回想起了廖峰生前开玩笑的一句话：“如果我死了，第一个来看我的一定是钟离，你信不信？”
　　当时他是不信的，还取笑廖峰太天真，可是现在看来廖峰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就是廖老师口中常提到的那个陆副队长吧。”钟离点点头，目光从陆铭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陆铭捏着烟的右手，“既然戒了就别抽了，廖老师不会喜欢这种送别方式的。”
　　陆铭不由呆了一下，看看钟离又看看自己右手的烟，以他多年刑警的观察经验，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钟离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可以进去吗？”钟离指了指死亡现场。
　　“应该的，跟我来吧。”陆铭没有再做阻拦，点点头带着钟离朝死亡现场走去，颜威和虞兮紧随其后。
　　解剖学办公室，一名技术人员和一名非常年轻的法医正在蹲在廖峰的尸体旁忙碌，技术人员倒是挺老练，年轻法医的动作却显得有些生疏，甚至有点手忙脚乱。
　　见陆铭进来，年轻法医连忙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摘下手套道：“死者廖峰，五十岁，初步判定死亡原因冠心病猝死，死亡时间十点十分，其余检测等尸检后才能出结果。”
　　“那就是疾病死亡了？”陆铭问，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廖峰，突然面对这个刚分来不久的年轻法医还真有些不习惯。
　　年轻法医点点头刚要开口，却突然被钟离打断：“等一下，没那么简单！”
　　所有人同时看向钟离，只见钟离找了双一次性手套带上，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自顾自蹲在廖峰的尸体旁开始检查尸体。
　　“陆队，这小子谁啊？他这样不合规矩吧？”年轻法医抱怨道。
　　“他是老廖的学生，老廖突然走了他可能接受不了。所以让他看看也无妨，反正你不是已经初步确认疾病死亡了吗？”陆铭的语气颇有点应付的味道，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钟离。
　　“那行吧，他看他的，我写我的报告。”法医耸耸肩，既然陆队都没有反对，他还反对个什么劲？
　　然而，就在法医刚准备在死亡报告上签名的瞬间，钟离猛地站了起来，语调骤然拔高：“不对，廖老师是被人害死的！”
　　这一嗓子可真吓人，屋子里的活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法医登时就不干了：“你胡说什么！”
　　“我说廖老师是被害死的。不信我们先来假设一下，如果你们心脏病突发，第一反应是什么？”钟离的语气异常肯定，目光扫过房间中所有人，最后落在法医脸上。
　　“第一反应……”不知为何，和钟离的目光相触，法医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就如同市区上下班的街道，怎一个堵字了得。
　　“找药！”悦耳的女声响起，竟是虞兮第一个反应过来，紧接着其余人也相继恍然大悟，所有患有心脏病的病人，发病的第一件事的确是找药，因为稍微慢几秒钟都可能要命。
　　“没错，第一反应是找药。廖老师有个习惯，他喜欢将急救药放在白大褂的右边口袋里，这样掏的时候方便。可是现在廖老师白大褂的口袋里却空空如也，你们觉得正常吗？他会让急救药离开他习惯的位置吗？”钟离说着掏了掏廖峰白大褂的双侧口袋，里面的确空空如也。
　　“这并不足以证明他是被害死的，也许他将急救药忘在了另一件白大褂口袋里也说不定。”法医道。
　　“当然不止这一点，桌上的教案本位置很正，最后一个字没有出现抖动，钢笔是盖上的，而杯子却摔碎了，地上只有少量水迹，通过杯子碎片和水迹的方向，以及廖老师倒下的位置和方向可以推理出，他当时正拿着杯子走向饮水机，而恰恰就在他走向饮水机的过程中，被人一击打晕。”
　　“打晕？”这个词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难道不是发病致死吗？怎么又是被打晕的呢？
　　“看这里。”钟离压下廖峰的右耳，拨开右耳后的头发，立刻露出了一块小小的瘀伤，“右耳乳突骨折，明显是重击所致，这个部位受到重击很容易导致昏厥，而且很隐蔽不易被发现，凶手显然非常清楚这一点。”
　　法医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漏掉如此重要的细节，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幸好死亡证明还没签字，否则麻烦可就大了。
　　陆铭瞪了法医一眼道：“你继续说，既然老廖是被打晕的，死亡症状又是怎么回事？”
　　“打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致命的。”钟离抬起廖峰的左手，指着手背静脉上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红点沉声道，“注意这是一个新的针孔，凶手知道廖老师这几天病了，天天都在挂吊瓶，导致血管上留下了许多针孔痕迹，于是他借助这些针孔打掩护，将致命的毒剂注入了廖老师的血管中！”
　　法医这次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道：“致心律失常毒物！”
　　“没错，冠心病猝死的原因多数是严重的心律失常，只要给廖老师注入能够诱发心律失常的毒物，就能够导致冠心病猝死，制造疾病死亡的假象。而能导致心律失常的毒物有乌头、氟乙酰胺、夹竹桃、氯化钡等，其中氟乙酰胺是杀鼠剂，很早以前就被禁用，其余毒物中，可能性最大的是氯化钡。静脉推注氯化钡溶液，能增加普氏纤维对钠离子的通透性，促进钠离子内流，同时抑制钾离子外流，使动作电位4相自发除级速率加快……”
　　“说人话！”颜威忍不住出声打断，虽然他现在是临床医学系主任，但他的专业知识反而在严重退步，听到这些令人头疼的东西，他就会想起当年那些万恶的学霸。
　　“氯化钡静脉推注，能够避免胃肠症状直接作用于心脏，快速诱发心律失常，进而导致冠心病猝死。最后凶手为了以防万一，还拿走了廖老师兜里的急救药。”钟离立刻回到人类模式。
　　“我这就抽血化验！”法医冷汗往下滴，连忙给廖峰取血。
　　虞兮在脑子里将钟离所说的一切整理了一遍，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突然惊呼道：“那岂不是意味着，凶手是廖峰的熟人！”
　　陆铭沉下脸，虎目中迸发出冷冽的光芒，语气冷如寒冰：“何止是熟人，就是这个办公室里的人！”
　　钟离点点头，低头望着廖峰那布满沧桑的面庞：“这是谋杀！”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章 法医死亡事件 四
　　死亡总是离我们很远，却又离我们很近，不论富有还是贫穷，不论高尚还是卑劣，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摘自廖峰解剖教案扉页
　　警局 审讯室
　　“窦书全，相信你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抓的原因，有什么想说的吗？”陆铭坐在审讯桌中间，常年磨练出的威严气势自然散发，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真不是我，廖老师不是我杀的，到底要说多少次你们才肯相信我？”窦书全带着手铐坐在正对面的椅子上，使劲抓了抓头发显得非常焦躁，刚有站起来的举动，就被右后侧一位英姿笔挺的年轻警官用力按下。
　　“老实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老实交代！”年轻警官俯视着窦书全，或有意或无意朝陆铭身后的单向玻璃看了一眼。
　　单向玻璃后面，钟离和虞兮正在观看审讯过程，本来钟离是不能进来的，但谁让案子的关键点是钟离发现的呢？于是在陆铭的默许下，钟离得到了旁观的权限。
　　“他在看你。”钟离目不斜视随口道。
　　“你说什么？”虞兮转头看向钟离，从这个角度她愈发觉得钟离轮廓奇特，不出预料应该有一部分外国血统，难怪都说混血儿聪明，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虽然玻璃是单向的，但他知道你在后面，刚才短短三分钟，他看了你三次，眼神和求偶的雄性天竺鼠如出一辙。”钟离依然目不斜视，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胡说什么呢，你才天竺鼠。”虞兮瞪了钟离一眼，如果杜斌是雄性天竺鼠，那她岂不是雌性天竺鼠？这都是什么破烂比喻。
　　“不信？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办公桌比较乱，鼠标垫上有长时间摩擦留下的污渍，杯口至少一个月没有清洗，这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很注意细节的人。可是你看他的头发，显然做过发型，手指甲修建的整整齐齐，指缝非常干净，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说明他想给某人留下好印象，不是领导就是异性，鉴于他的年龄和未婚情况，异性的可能最大。再加上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可以推断他很喜欢你，并且鼓足了勇气准备付诸行动。”
　　“行……行动？”虞兮差点惊呼出声，仔细回想杜斌每次和她说话的时候的确有些不自然，可她毕竟才来刑侦队半个月，与杜斌连熟都算不上，付诸行动什么的怎么可能？
　　“还不信？”钟离掏出手机刷刷刷折腾了不到五秒钟，然后将屏幕摆在虞兮面前，上面赫然是Mtime电影查询，“今天魔兽首映，他应该会邀请你看电影或者吃饭，当然也有可能是先看电影再吃饭，鉴于魔兽的火爆程度，必须预定才能有好位置，所以他的钱包里现在应该就有两张连座票。”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影封面，虞兮又产生了大脑短路思维当机的感觉，从小到大无论小学中学还是大学，她的成绩都非常优异，她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不是个花瓶，所以一直以来她的自我感觉都非常好。
　　可是此时此刻在钟离面前，她却有种智商欠费的感觉，而且欠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不信，事实会证明你是错的！”虞兮咬咬牙断然否定，虽然理智百分之七十五认同钟离的推断，但感性百分之百不能接受，必须通过否定来强化自己的存在感，否则和战五渣有何区别？
　　“那就让事实证明一切吧，哦对了，如果我猜对了，建议你接受邀请。”钟离道。
　　“为什么？”虞兮本能问道，按照正常的逻辑，不是应该劝她拒绝邀请吗？建议接受是几个意思？
　　“有免费的电影为什么不去？有免费的晚餐为什么不吃？你不去不就浪费了吗？还有……”钟离收起手机懊恼地抓了下头发，“魔兽的票不好定啊，我只能改天再去了。”
　　虞兮差点吐血，多么实际甚至朴实的理由啊，虽然现在是物质的年代，但也不能这么没节操吧。
　　“懒得理你！”虞兮气的别过脸去，咬着牙低声嘟囔，“廖老师才被谋杀，你竟然有心情说这些，真是冷血。”
　　“俗人的想法。”钟离瞥了下嘴，“逝者已逝，伤心流泪有什么意义？我抓到了害他的凶手，就是对他最大的缅怀。”
　　“得得得，我是俗人，我们都是俗人，就你是神仙，有本事餐风饮露去，哼！”虞兮气哼哼转身走了，她严重怀疑钟离自带弱智光环效果，再呆下去她的智商一定会无药可救的。
　　对于虞兮的离开，钟离并未在意，事实上他的视线几乎从未离开过窦书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他的直觉一项是最准确的。
　　审讯室
　　“这些是15级临床学生的口供，其中有足足五个班的学生证明你和廖峰的关系很不好，尤其最近非常紧张，一周内多次吵架，而且都吵的非常凶，甚至还相互推搡威胁过。”陆铭取出记录扔在桌上敲了敲。
　　“是，我和廖峰的关系最近的确不好，但这和我没关系，是他挑起来的。”
　　“哦？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陆铭道。
　　“说起来我自己也纳闷，我和廖峰的关系以前说不上好，却也并不差，就是平常的同事关系。可是大约半个月前，廖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爱发火，还总是故意挑我的刺。起初我看在他资历高的份上忍了，毕竟许多申请都得他批准，可后来我发现他根本就是故意针对我，一会这里不好，一会那里不对，甚至连我扔个垃圾都能训我几句，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和他吵了起来，结果越吵越频繁有一次还差点打起来。”
　　“所以你一怒之下动了杀机。”陆铭双眼豁然睁大，以一种慑人的目光逼视着窦书全，他很清楚疑犯突然面对这种目光一定会慌张，进而露出马脚。
　　“我没有！”窦书全并没有慌，反而更加激动，差点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再怎么也绝对不会杀人的，更不会杀他。再说我又不傻，好多次吵架都被学生看见听见，我杀他不是自己害自己吗？”
　　“你当然不傻。”陆铭冷笑几声，将证物袋砰地一声扔在桌上，“所以你利用老廖的冠心病，精心设计了一桩投毒杀人案，让他看起来像是死于冠心病猝死，这样你就自然而然没有任何嫌疑。”
　　看到证物袋里的药瓶和硝酸甘油片，窦书全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可看到折断的注射器，以及听到投毒杀人四个字的时候，他却露出了惊愕之色：“投毒？廖峰是被毒死的？”
　　“装得挺像，要么不是他，要么就是天生的演员……”旁边记录员低声道。
　　陆铭没有理会，上身前倾眯着眼睛盯着窦书全：“老廖是被注射氯化钡诱发心律失常引起冠心病猝死，法医在他的血液和这支注射器中都检测出了氯化钡，与此同时在注射器和药瓶上都采集到了你的指纹，你给我说道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窦书全愣了好一会才回神，急的几乎要哭出来，“真不是我，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注射器是怎么回事，我我我……”
　　“一没有不在场证明，二说不清指纹的事，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就会相信你？嗯？”陆铭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咚咚咚如沉重的鼓点敲在窦书全心脏上。
　　“今天早上我们又大吵了一架，我见他将白大褂留在了办公室，一怒之下就想扔掉他的药，可我最后并没有那么做，我又将药放了回去，我发誓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是无辜的，苍天啊谁来帮帮我啊！”
　　窦书全仰头望着天花板，这回事真的吓哭了，他也不是傻子，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动机也很靠谱，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真的是百口莫辩，几乎自己都要以为是自己杀的人。
　　便在这时，单向玻璃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通过震动的幅度可以看出用力很大。
　　陆铭蹙了蹙眉没有理会，刚要张口又被咚咚咚三声打断，登时气的站了起来，拉开门冲进隔壁怒视钟离：“胡闹什么？再闹出去！”
　　“很抱歉，窦书全不是凶手！”钟离迎着陆铭愤怒的双眸，郑重说出了这句话。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五
　　“所有证据都指向窦书全，他又恰好在案发现场，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凶手？”陆铭有点生气，按照规矩钟离是没资格参与案子的，更没资格指手画脚，若非看在已故老廖的情分上，他绝对不会允许钟离出现在这里。
　　“嗯，凶手另有其人，他是被陷害的。”钟离的语气异常肯定，完全没有自己已经越线了的觉悟。
　　“理论上当然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凡事都要将讲证据，现在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是被陷害的，却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陆铭道。
　　“第一点相信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不像是装的，除非经过特殊训练，否则装不了这么像。第二点是他的手！”钟离隔着玻璃指了指窦书全正在抓头发的手。
　　“手？他的手怎么了？”陆铭转头看向窦书全，除了两个创可贴外并没有观察到任何不妥之处。
　　“首先可溶性钡盐毒性很大，氯化钡就是其中代表，不止可以通过口服、误吸和注射中毒，接触也极有可能引起中毒。所以在手受伤的情况，他作为一个医学院老师，绝对不可能不戴手套，冒着中毒的风险去接触氯化钡。”
　　顿了顿钟离接着道：“其次，我也是刚注意到，两个创可贴分别贴在右手大拇指的指腹上，以及食指的第二指节上。创可贴表面稍微有点脏，边缘有水浸风干后的痕迹，这说明他应该是昨天下午或者昨晚打碎了什么东西，捡碎片的时候受了伤。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注射器上的指纹恰恰……”
　　陆铭恍然大悟双眼登时亮了起来：“注射器上的其中一个指纹是右手大拇指，如果创可贴是昨天贴上的，那么即便是他行凶也不可能留下右手大拇指的指纹。”
　　“没错，这说明真正的凶手是在他手受伤之前得到了他赤手使用过的注射器，从而得到了他的指纹！”钟离点点头，和老刑警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斌子，检查一下他右手上的两个创可贴，看看有没有伤口，伤口情况怎么样。”陆铭扯着嗓子朝审讯室吼了一声，他必须排除创可贴是故意弄出来的伪装。
　　隔着单向玻璃，能够看到杜斌检查的全过程，窦书全很配合却很纳闷，一脸迷糊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扯开创可贴的时候，还疼的直咧嘴。
　　“陆队，有伤口，还不小呢，都粘着了。”杜斌的声音从审讯室传来。
　　“现在可以确定是陷害了吧？”钟离看着陆铭。
　　“小子你观察力可以啊，赶上我这个老刑警了，要是他们都有你这观察力，我可就省事多咯。”陆铭说完转身返回审讯室，将证物袋放在窦书全面前肃然问道，“仔细瞧瞧，这个注射器你有没有印象？今天之前有没有使用过类似的？”
　　窦书全似乎猜到了什么，连忙抓着证物袋猛瞧，抓着头发想了一会突然腾地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昨天早上我做标本的时候使用过几支这种型号的注射器，解完手回来发现少了一支，我以为随手扔掉了，就没在意。警官同志，这不会就是丢的那只吧？有人陷害我，这是有人陷害我啊，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说着说着窦书全就往地上跪，怎么拽都拽不起来，杜斌不由心中暗暗嘀咕，刚才按不下去，这会拽不起来，什么事啊。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所以你老老实实继续交代，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要放过任何一条线索。记住，帮我们破案，就是帮你自己明白吗？”陆铭顺带又给窦书全赠送了一条思想教育。
　　“嗯嗯嗯，我一定老实交代，哦不不不，我一定说出所有我知道的，帮你们也是帮我抓住那个陷害我的凶手！”
　　半个小时后，窦书全被带了下去，陆铭回到审讯室旁边的房间：“如果窦书全真的是被嫁祸，那么凶手必然知道两人最近矛盾极深，知道老廖的身体状况，还知道怎样能够诱发冠心病猝死，能神不知鬼不觉出入解剖楼不引起怀疑，并得到老廖信任背对着他。”
　　钟离微微眯起眼睛给出了最后的概括，“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既与两人相熟，又想将两人置之死地，同时具有一定身份和医学化学背景的人。”
　　“斌子，小虞，过来过来！”陆铭走到门口喊了一嗓子。
　　杜斌连忙从审讯室出来，虞兮也快步小跑赶了过来，明明没把钟离的那些话当回事，可她还是感觉怪怪的，目光下意识瞟向杜斌的头发和指甲。
　　“现在就你们两闲着，立刻再去医学院走一趟，走访走访，查查廖峰和窦书全的人际关系，看看有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或者利益纠纷，尤其注意有医学背景的人，再看看实验室有没有氯化钡丢失，快去。”陆铭说完扬扬手。
　　“还查？凶手不是都逮住了吗？”虞兮一脸疑惑。
　　“逮住什么？记住，身为刑警，在没有掌握绝对的证据以及拿到嫌犯口供的情况下，不许随便下结论！”陆铭训了虞兮一句接着说，“这个案子还存在栽赃陷害的可能，所以窦书全暂时只是重嫌犯，必须继续追查下去，好了别问了，快去快回。”
　　“是，保证完成任务。”杜斌昂首挺胸敬了个礼，然后朝虞兮微笑道，“小虞同志，我们这就出发吧。”
　　“哦……”虞兮似乎有些不太情愿，钟离的话又如魔咒般在她的脑海中响起，让她愈发觉得杜斌笑容可疑，不禁心中暗暗琢磨，那所谓的电影票不会是真的吧？
　　“那我呢？”钟离指指自己。
　　“你？”陆铭转头看了钟离一眼，“没你什么事了，剩下的我们刑侦队会自己解决的，你还是个学生，不要随便翘课，赶快回去上课，小虞斌子你们顺路送他回去。”
　　“请吧，我们的小夏洛克先生。”杜斌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表情多少有几分戏谑，虽然当时他不在案发现场，但他并不相信案子的关键点是眼前这个样貌奇特的学生发现的，英剧的卷福也好，美剧的夏洛克也罢，都不过是虚拟出来的人物而已，这里是刑侦队，并不需要所谓的神探帮助，更何况这种神探根本不存在。
　　“你还是先把鼠标垫和杯子洗干净吧！”钟离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他不会放弃的，这个案子他一定会追查下去，直到揪出杀害廖峰的真凶为止！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章 法医死亡事件 六
　　警车上，杜斌一边开车一边找虞兮搭话，内容几乎都是队里过去的案子，其实他入职也才两年，虞兮来之前他是新人，虞兮来了后他终于能够荣升前辈。
　　虞兮则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右手揣在口袋里，表情显得有些犹豫，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杜斌毕竟是刑警，观察力再差也比普通人强，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虞，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没什么。”虞兮霍然惊醒连忙摇头，微微侧身将右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中赫然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以英文开头的数字：X12031700.
　　这张纸条是钟离离开时，借擦身而过的瞬间塞进她口袋里的，除她以外没人看到，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看，最后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还是没忍住。
　　“陆队怀疑这个案子有栽赃陷害的可能，我倒觉得不是，你觉得呢？”杜斌探头瞟了一眼，却没看清虞兮拿的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不是？”虞兮嘴上应付着，心中却在琢磨，这串号码到底是什么呢？肯定不是手机号，倒像是什么账号，可究竟是什么账号呢？给她账号有什么意义呢？
　　“很简单啊，当时法医差点就确认了疾病死亡，如果是栽赃陷害，做这么逼真有必要吗？完全可以捏着死者的手指在地上抠半个字，或者让死者抓住什么可以提示要陷害人身份的物品，这样警方一眼就会怀疑他杀。所以依我看呐根本不是栽赃陷害，就是那个姓窦的杀人后想伪装成疾病死亡，而且他有作案动机，又有最充分的作案条件和知识背景，不是他还能是谁。”
　　杜斌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一边注意虞兮的反应，他很希望虞兮能够认同自己，谁料虞兮竟然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哦？为什么是哦？这一声哦差点把杜斌憋出血，即便反驳都比这种心不在焉的回应强百倍。
　　“小虞，你到底想什么呢！”杜斌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虞兮掰了过来，看到了她手中捏着的小纸条。
　　“你干嘛？”虞兮吓了一跳，有些不悦地看着杜斌，她刚产生点灵感，感觉就要想出来了，现在可好，灵感全都被惊飞了。
　　“X12031700，这什么东西？微号？账号？暗号？”杜斌狐疑看着纸条上的神秘代码，下意识说出了几种可能。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谢谢你啊。”虞兮抬手看了一下时间，突然双眼放光醍醐灌顶，一把将纸条捏成团塞回口袋里，她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一串暗号，一串约她见面的暗号。
　　“你明白什么了，奇怪……”
　　十分钟后，揣着一肚子疑惑的杜斌将警车开进了医学院的大门，虞兮连忙解开安全带跳下车。
　　“哎，小虞你干嘛去？我们还有任务呢！”杜斌连忙喊住虞兮，心中怎一个急字了得，在警局都是同事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可谓是天赐良机，如果虞兮跑了一切不久泡汤了吗？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你先去忙吧，反正以你的工作能力还不是小菜一碟？”虞兮右手揣在衣服兜里显得有点小激动，当然不是因为钟离，而是因为这串暗号代码，如果能够证明自己猜对了，智商也就上线缴费了。
　　“那倒也是，哎等一下……”杜斌心里舒服了些，见虞兮要走又连忙喊住，犹豫了一会才掏出钱包，取出两张电影票，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尴尬，甚至有点不敢直视虞兮的双眼，“今天魔兽首映，朋友有事去不了，就将电影票给我了，恰好有两张，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玩过吗？要不要一起去？”
　　看着杜斌手中的两张电影票，虞兮整个人都呆住了，事实证明钟离又猜对了，甚至连电影名字都分毫不差，而她则输的一个子都没有剩下。
　　“放心不会太晚的，是八点场，看完我直接开车送你回去。”生怕虞兮不答应，杜斌连忙补充。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恰好晚上约了老同学见面，下次吧。”虞兮回过神来，尴尬地挥了挥手快步朝解剖楼的方向跑去。
　　朋友赠票什么的都是借口，杜斌同样很清楚约老同学见面也是借口，望着虞兮消失在林间小道的背影，无奈地将电影票塞回钱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下次吧……”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章 法医死亡事件 七
　　解剖楼
　　漆黑的走廊中，高跟鞋和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咄咄声隐隐回荡，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就好像叩击在心脏上的一柄小小铜锤，每一下都让心脏跳得更快，更快！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刹那间整个解剖楼都被死一般的沉寂笼罩，阴冷的影从黑暗中掠过，又融入了黑暗尽头。
　　透过发黄的老玻璃，暗淡的光芒斜斜洒落，却驱不散几乎凝固的黑暗，只能在黑暗冰冷的海洋中艰难蠕动爬行，寻找着生的机会。
　　它找到了！
　　那是一双高跟鞋，黑色的细高跟鞋，就静静地停在那里，停在黑暗与光明交界的位置上，停在了它的面前。
　　于是它奋力抓住，握紧，绝不松手！
　　“砰！”虞兮用力推开门，将令人心颤的死寂彻底打破，房间中同样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帘没有完全合拢的缝隙中照进那么一缕缕光线，落在桌上地上，变成一个个晃动的光斑。
　　或许是黑暗和阴冷带来的恐惧，亦或因为这里是存放解剖尸体的地方，虞兮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大喊：“快离开这里，这里太可怕了，这里刚死过人，这里还有很多很多死人，快跑啊！”
　　然而，她不能跑，她要证明自己是对的，于是她紧紧攥着右手不让自己退却，目光在斑驳的黑暗中扫过，终于找到了那模糊的人影轮廓。
　　“是你吗？我猜对了，我看懂了你给我的暗号！”紧张害怕变成了兴奋激动，虞兮的声音在解剖教室中回荡，在两个金属解剖台之间回荡，又在黑暗的走廊中回荡，却没有人回应，那个人影轮廓一动不动。
　　“喂你倒是说话啊！”虞兮再次开口，可惜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人影轮廓依旧一动不动。
　　“你不会是想故意吓我吧？我可是警察，刑警，你觉得这样就能吓到我吗？”虞兮掌心开始出汗，话虽如此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腿肚子都开始绷紧。
　　第三次，还是没有回应，还是一动不动！
　　虞兮终于恼了，忍无可忍在墙上摸索着一把按下开关，刷，白炽灯瞬间闪亮，光明席卷整个教室，将黑暗完全驱散。
　　人影轮廓终于现形，惨白的骨架，空洞的双眼，突兀嶙峋的肋骨，哪里是活人？分明就是一具骷髅！
　　“啊！”正好和骷髅黑洞洞的眼眶对上，虞兮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冲破，本能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结果，刚转身跑两步，就和某人撞在了一起，双方同时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喂，又没鬼你慌个什么？我可怜的尾椎骨，疼疼疼疼疼……”钟离揉着屁股站起身，将手伸到虞兮面前想拉她起来。
　　“滚开！”虞兮一巴掌打开钟离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揉尾椎骨，只能强自忍着，怒气冲冲瞪着钟离喝道，“吓人玩很有意思吗？信不信我逮你去警局关小黑屋！”
　　“怪我咯？明明是你自己来早了，不信看时间。”钟离指了指虞兮手腕上的表。
　　虞兮抬起手腕一看登时尴尬地红了脸，才16：55，的确是她来早了。
　　或许是刚才那猛烈一撞，亦或许是多了个大活人，虞兮心中的紧张害怕彻底烟消云散，兴奋之情重新占据主导，掏出纸条摊在手心傲然道：“我猜出来了，X12031700，X1代表杏1，也就是这座解剖楼，203是教室的楼层和房间号，1700是十七点整，你通过这串代码告诉了我约见的时间和地点。”
　　“你用了多久猜出来的？”钟离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条缝，然后随手拍灭白炽灯，让教师重新陷入朦胧的黑暗之中，只留巴掌宽的一道阳光将讲台照亮，那挂在架子上的骷髅，大半身子都隐藏在阴影中，看上去颇为渗人。
　　“八分，哦不应该是七分钟。”虞兮连忙改口。
　　“那有什么可骄傲的，超过五分钟都是不及格。”钟离往桌上一座，语气相当不以为然。
　　“胡说，怎么可能有人五分钟猜出来！”虞兮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钟离指指自己：“怎么不可能，我应该五秒就够了，至多不会超过十秒。”
　　“我……”虞兮想说我不信，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案子是钟离破的，电影票也猜的分毫不差，直觉告诉她钟离可能真的能做到。
　　“别我了，对普通人来说七分钟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这串代码是我对你的考验，现在你通过了考验，我愿意和你合作。”钟离的语气变得严肃。
　　“合作？合作什么？”虞兮找了个角度合适的位置坐下，悄悄关怀自己依旧很疼的尾椎骨。
　　钟离的眼神变了，在黑暗中如闪亮的星辰，又如漆黑海洋中璀璨的夜明珠，：“当然是案子，你想抢在所有人之前侦破廖老师的案子吗？”
　　“所有人？你指的是陆队吧。”虞兮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钟离的意思。
　　“是的，既然他不要我帮忙，那就让他自己查去吧，而你有我帮忙，一定能在他之前侦破案件。”钟离凝视着虞兮的双眼。
　　虞兮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就好像发现秘密的狐狸：“瞧你说的跟施舍似的，但其实是有求于我，因为没有我给你开路，你根本查不下去。”
　　“不你错了，没有你我也可以查出真相，只是会耽误很多时间而已，我的时间很宝贵。”
　　“死鸭子嘴硬，你就是有求于我。”
　　“并不是！”
　　“你就是！”
　　“说了不是！”
　　“就是，再说不是我立刻走人你信不信？”
　　“……”
　　“我真走咯，真的走咯，真的真的走咯。”
　　“好吧，算你狠，我有求于你，我来帮你破这个案子，你则要帮我开路，提供我需要的条件和资料，最后功劳归你，我什么都不要。”
　　“这么大方？”
　　“我只要抓出杀害廖老师的凶手而已，现在告诉我，你同意合作吗？”
　　钟离站起身，走到虞兮面前伸出右手，虞兮也站了起来，盯着钟离仔仔细细瞧了半晌，终于也伸出了右手。
　　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两只手紧紧相握，而见证这一切的只有一具骷髅，一具钟离亲手制作的骷髅。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章 法医死亡事件 八
　　斑驳的墙面如同老人的脸写满了岁月的沧桑，锈迹斑斑的窗户诠释着它经历过多少风雨，几株藤蔓沿着墙壁蜿蜒而上，为这栋在岁月中渐渐腐朽的老式单元楼增添了少许生命力。
　　楼下两个孩子正在面对面踢球，几位老人坐在一起唠嗑，当钟离和虞兮从旁经过的时候，都听到了廖峰的名字，很显然，他们在议论廖峰的死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楼梯间的灯早就坏了，钟离和虞兮抹黑上楼，敲响了301的房门。
　　并没有等太久，随着有些刺耳的摩擦声，老式防盗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她穿着普通的家居服，虽然没有化妆，但看上去依旧很漂亮，很有女人味，只是她的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你们找谁？”女人问，由于虞兮是便装打扮，所以她并不知道虞兮是刑警。
　　“你好，请问这里是廖峰廖老师的家吗？”虞兮率先发问。
　　女人点点头，又抬手轻轻摸了下眼角，似乎是在擦眼泪。
　　“你是廖老师的女儿吧，我们想见一见他的妻子何丽萍，不知道她在不在家？”虞兮刚说完就被钟离从身后戳了一下，不由转头怒视，“干嘛戳我？”
　　“她就是何丽萍，廖老师的妻子！”钟离的目光如精准的扫描仪将女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什……什么？您就是何丽萍？”虞兮立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廖峰已经五十岁，而眼前的女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就算老夫少妻这年龄差也太大了吧？
　　女人又点点头侧身让开门：“我就是何丽萍，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抱歉啊，实在对不起，您请节哀。”虞兮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心中暗恼钟离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她，同时又忍不住好奇钟离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两人走进屋里，客厅中竟然还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临床医学系的主任颜威。颜威看见钟离连忙站了起来：“臭小子你怎么跑这来了？哦虞警官你也在啊，你们这是……”
　　“颜主任你也在啊，我们来当然是为了案子，倒是您……”虞兮用刑警特有的怀疑目光打量颜威。
　　毫无疑问颜威是有医学背景的，再加上颜威是主任，进出解剖楼不会引起怀疑，这就等于有了作案条件，剩下的就是作案动机，本来颜威是没有作案动机的，可现在颜威出现在了廖峰的家里，廖峰的妻子何丽萍又如此年轻漂亮，作案动机也就自然而然出现了。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心跳就越快，如果她能靠自己抓到凶手，就能证明自己是块做刑警的料，证明自己并不比队里的前辈差，并不比钟离差。
　　然而，就在虞兮几乎要对自己的想法信以为真的时候，钟离又不合时宜地开口了：“你不用怀疑他，他并不是凶手，一点可能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怀疑他，还有你凭什么说他没有可能，就因为你和他很熟？”虞兮登时就恼了。
　　颜威又不笨，很快明白过来，指着自己愕然道：“虞警官，你不会怀疑我吧？”
　　“不可以吗？你有作案的知识背景，有作案的条件，作案的动机可能也有，我为什么不可以怀疑你？”虞兮说着微不可查瞟了何丽萍一眼。
　　何丽萍面色微变，颜威更是冤枉的不得了，苦着脸道：“虞警官，你这可就真的冤枉我了，我只是代表学院来慰问一下廖老师的家属而已啊。而且我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时我在办公室呢。”
　　“哦？有人能证明吗？”虞兮依旧不肯轻易相信颜威的话，或者可以说是舍不得轻易否定自己的猜测。
　　“小钟可以证明，当时我正在训他！”颜威连忙指向钟离，此时此刻他竟然万分庆幸钟离气跑了室友。
　　虞兮看向钟离，钟离正在四处打量，闻言点点头道：“没错，当时他训了我足足三十五分二十六秒，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也不成立，他和何女士没有不正当关系甚至根本不怎么认识，另外他的确是来慰问的，并没有对你撒谎。”
　　“哼，你又知道了，别告诉我又是观察出来的！”虞兮道。
　　“不用观察，你没看到茶几上的白纸包吗？里面装的是钱，之所以使用白纸，是对丧者表示哀悼，对家属表示慰问，还有上面的奠仪二字，奠仪的意思是用于祭奠的礼金，奠仪二字下面是几位校领导的名字。”钟离随手一指茶几上的奠仪袋，然后继续四处观察。
　　“对对对就是这样，虞警官你可千万别再怀疑我了，会吓死人的。”颜威长出口气。
　　虞兮一愣，她还真没注意到桌上的奠仪袋，不禁心中暗暗懊恼，这么厚的一个袋子，身为刑警怎么就没注意到呢？难道真的是她太嫩了？
　　何丽萍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虞警官，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你为什么还会怀疑颜主任呢？”
　　“哦，这个啊，本案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所以窦书全目前只是重大嫌疑人，还不能定性为凶手。”虞兮坐下却并没有喝茶，“请问廖老师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和谁发生利益纠葛？
　　“哎，我家老廖是个很随和的人，怎么会和别人结仇呢？他只是一名解剖老师，就更不会和谁发生利益纠纷了。当听说老廖是被谋杀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是在做梦，我……”何丽萍说着又抬手抹眼睛擦泪，语气哽咽说不下去。
　　颜威叹了口气，虞兮也感觉何丽萍有点可怜，刚想安慰几句，钟离忽然指着墙上的结婚照发问：“你和廖老师结婚多少年了？”
　　何丽萍想了一下才回答：“有十五年了吧。”
　　“你现在的年龄是三十五岁？”钟离又问。
　　“嗯，我今年三十五，我家老廖五十，我们相差十五岁，你问这些做什么？”何丽萍很疑惑。
　　“三十五？天哪，您看起来可真年轻！”虞兮惊叹地说，出于女人的本能，注意力完全从案子里飘了出来。
　　钟离却依旧很专注，走到挂着许多相框墙边上，一边欣赏一边问：“也就是说，当年你和廖老师结婚的时候，你二十岁，廖老师三十五岁，是什么让你们跨越年龄的差距走到一起的呢？”
　　“喂，你八卦这些做什么？十五年前的爱情和案子根本没关系好吧？”虞兮很不满。
　　“抱歉，都是些陈年旧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何丽萍撇过头，语气明显冷了许多。
　　钟离没有追问，而是指着一张老照片道：“这张照片中你也穿着白大褂，而且是本院学生的白大褂，你是本院毕业的，而且曾经是廖老师的学生，对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章 法医死亡事件 九
　　何丽萍曾经是廖峰的学生？
　　此言一出虞兮和颜威都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凑近了仔细看，照片不大，从材质可以看出有些年头，照片中一男一女分别搂着骷髅标本的左右手，脑袋倾斜挨在一起，女的非常年轻漂亮，笑容灿烂眼中荡漾着浓浓的幸福，男人年纪大许多，还留着胡子茬，同样也在笑，却笑的很沉稳很内敛，正是何丽萍和廖峰。
　　“爱情是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既然你们是因为相爱走到一起，你怎么可能记不起来呢？”钟离问。
　　何丽萍微不可查抖了一下，深吸口气转过头，板着脸道：“即便现在，师生恋也会被非议，更何况十五年前，我和老廖的确走到了一起，但也遇到了很多障碍，所以我不想提，这样你满意了？”
　　颜威不住给钟离使眼色，虞兮也暗暗踢了一下钟离的脚跟，意思是让他别再揭何丽萍伤疤，谁料钟离非但没有放弃，语气反而骤然转冷：“既然你们克服了重重困难走到一起，证明你们的感情很牢固，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的感情产生裂痕，进而发展到不可弥补甚至相互怨恨的地步？”
　　“你胡说！我和老廖一直……”何丽萍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可惜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胡说？”钟离冷笑一声，将相框取下用手指在墙上一划，伸出沾了淡淡灰尘的指尖道，“那你告诉我，相框后面灰尘是怎么回事？”
　　“什么灰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请你们出去了。”何丽萍起身准备逐客。
　　虞兮和颜威则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钟离什么意思，更不明白钟离是如何判断出何丽萍和廖峰感情破裂的。
　　“心里没鬼你急什么？”钟离指着挂相框的位置道，“如果相框是长时间挂在这里，后面的墙壁几乎不会落灰，而且由于不见阳光不会褪色，摘下相框能够看到明显的边界和颜色差异，可是看看这里，不但颜色和周围几乎没有区别，灰尘也差不多，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相框是才挂上去的，在此之前都被你收了起来，而且是长时间收了起来！”
　　何丽萍面色陡变，虞兮和颜威仔细观察相框后面的墙壁，发现果然和钟离所说的一模一样，这种细节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甚至刑侦人员也不会注意到，但钟离注意到了，并且凭此一举戳穿了何丽萍的谎言。
　　“哎呀这张照片后面的墙壁也一样，还有这张，这张……”虞兮将其余相框一一取下，结果骇然发现几乎所有相框后面的墙壁都褪色了，而且灰尘量与周围约等。
　　“这张照片后面墙壁没有褪色而且很干净！”颜威将相框摘下递给钟离，现在再看整面墙，有了一块没褪色而且边界很清楚的方框印子作对比，一切变得更加清晰了然。
　　钟离接过相框正面朝向何丽萍：“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张照片只有你一个人，凡是被你长期摘下藏起来的照片中都有廖老师，甚至我敢断言，结婚照也是被你藏起来的照片之一！”
　　虞兮主动搬了个凳子，将结婚照摘下仔细检查，脸色也登时沉了下来，转头朝钟离点点头表示肯定。
　　“何女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在刻意营造家庭和睦的假象吗？”颜威冷冷看着何丽萍，成年人的世界他懂得很，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还不明白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何丽萍低着头不说话，全身绷得很紧，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由于太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青发白。
　　“你不说？好我替你说，你背叛了廖老师，你在外面有了男人，你出轨了！”钟离大声说了出来，语气中终于多了一丝愤怒。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何丽萍突然大喊着哭了出来。
　　“还不承认？”钟离箭步走到何丽萍面前，一把将她扎头发的发带扯开，满头青丝立刻垂了下来，长发上弯弯曲曲的卷弧轻轻弹动，让她原本娴熟的样子一瞬间变得妩媚难言。
　　“你做什么？”何丽萍用力将钟离推开，抓着头发往后束，似乎想将自己妩媚的一面隐藏起来。
　　“你将照片藏起来的原因，一是因为廖老师长期不回来住，二是不想让你的情人看到，你不止有外遇，还经常将他带回家里，如果不将廖老师的照片收起来，当你和情人缠绵的时候，会感觉廖老师在注视着你，你心中有愧！”
　　“何 丽 萍！你对得起老廖吗？”颜威终于盛怒爆发，将装满现金的奠仪袋拿起来狠狠摔回包里，他好气，气自己差点被这个女人的表象欺骗，气廖峰怎么会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真的太过分了！”虞兮也是一脸气愤，大学时代类似的案例教材中见过不少，甚至更夸张的都有，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淡然应对，可她现在才发现，亲眼所见的感受远比看教材强烈十倍百倍。
　　“我我我……呜呜呜……”何丽萍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彻底攻破，顷刻间如决堤的水坝彻底崩溃，捂着脸泪如雨下。
　　“哭什么哭，就算你在外面有了男人，可廖老师毕竟是你的丈夫，你们是结发夫妻，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次毒手，你还是不是人！”拆穿何丽萍的伪装，虞兮再不像刚才那样客气，指着何丽萍的鼻子就是一通狂训，她真是要气炸了，同为女人，她都替何丽萍感到脸红羞耻。
　　“不，不是我！”何丽萍受了刺激似的，豁然抬头跪倒在地颤声大喊，“真不是我，不是我害死老廖的，我不会那么做，我更不可能那么做，我不会杀他的，真的不会啊！”
　　“呵呵，你觉得现在说这话我会信吗？告诉你，老老实实交代真相，否则只会受到更严厉的制裁！”虞兮刷地掏出手铐朝何丽萍走去，在她看来，何丽萍比窦书全嫌疑更大，作案条件和作案动机全部都有，撞破奸情谋杀亲夫嫁祸他人，逻辑上完全通畅。
　　“虞警官，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你要相信我，我自己死也不会杀老廖的，我不会啊，呜呜呜……”何丽萍一边哭一边被铐上双手，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少废话，到了警局有你老实交代的机会，走！”虞兮用力将何丽萍拽了起来，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关键时刻力气还真不小。
　　“小钟，多亏了你，老廖黄泉路上可以瞑目了，唉……”颜威拍拍钟离的肩膀长叹一声，虽然平时他不喜欢钟离表现出的洞察力，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庆幸有钟离在。
　　然而，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钟离忽然拦住了虞兮：“稍等一下，我只推理出她有外遇，还没推理出她是凶手，你等我问完行不行？”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啊，该问的不是都问了吗？甭管是不是她，先带回去再说。”虞兮甩开钟离的手。
　　钟离再次揽住虞兮，盯着何丽萍模糊的泪眼问道：“既然你说不是你干的，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有啊，我有，我真的有！”何丽萍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攥住钟离的袖子不肯松开。
　　“什么证据？”钟离问。
　　“他昨天来了我这里，我们整整一晚上都在一起，直到早上十点半才一起离开去吃早点。”何丽萍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晕红，显然这些事让她羞于启齿。
　　“呵呵，你们睡一张床，自然是穿一条裤子，串供简直不要太简单，说不定他还是你的帮凶呢，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逮住他，让他和你在局子里鸳鸯相会的！”虞兮从怒气冲冲变得冷嘲热讽，不得不承认，这妮子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却真的够刻薄。
　　“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区门口有摄像头，不信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录像！”何丽萍连忙给出最有利的证据。
　　这回，虞兮不说话了，颜威也沉默了，虽然两人都不愿意相信何丽萍的话，但监控录像是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廖峰的死亡时间是十点十分左右，如果监控录像能够证明何丽萍和她的情夫是十点半才离开，就足够说明人不是他们杀的。
　　钟离仔细想了想，突然转身冲进了卧室，然后又冲进了卫生间，片刻后掂着纸篓走了出来，耸耸肩叹了口气道：“可笑，一夜奸情竟帮你洗脱了嫌疑，虞警官，看来我们还得继续调查下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
　　审讯室
　　“作为老廖的朋友，我真想狠狠抽你一耳刮子，但作为警察我不能这么做，你的情夫很快就会被带过来，我们会询问他同样的问题，以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你最好老实交代，明白吗？”陆铭习惯性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我明白，但老廖真不是我杀的，监控录像能证明我的清白！”何丽萍依旧咬住监控录像不松口，她很清楚监控录像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小虞已经去调监控录像了，确认之前你依旧是嫌犯。现在交代交代你是什么时候出轨的？原因是什么？老廖为什么会搬出去住？是不是发现了你的背叛？你们有没有为此争吵过？”陆铭问，其实部分问题和案子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想知道，更想让廖峰泉下有知。
　　何丽萍低下头，脸上阵红阵白，明显有些愧疚又有些羞于启齿：“十年前，也就是在我们结婚五年后，我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子。”
　　“终于？”陆铭打断道，他敏锐觉察到了这个词有问题，结婚五年才要孩子，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以廖峰的年龄看，显然有些不正常。
　　何丽萍点点头：“他那方面有些问题，我们是通过体外人工授精的方式得到孩子的。当时我们都很高兴，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可惜好景不长，可能是我孕期接触了过多福尔马林的原因，孩子出现严重畸形，流产了……”
　　说到这，何丽萍眼中涌现出泪花，显然那段伤心的往事，并没有被时间磨灭。
　　“继续说……”陆铭蹙眉。
　　“漏屋偏逢连夜雨，医生告诉我我再也无法孕育第二个孩子。当时我们的生活完全崩塌了，我们开始相互埋怨、争吵甚至相互伤害。我一怒之下去了夜店，喝了个酩酊大醉，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发生了关系。事后我很后悔，我曾发誓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我是个妻子，虽然没了孩子，但我还得守着我们的家。”
　　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压抑的辛酸和痛苦随着回忆如决堤的洪水全部涌了出来：“可是，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僵，他那方面不行，我又不能再怀孩子，争吵渐渐变成了冷战，每天我们都各睡各的，一句话也别说。到最后他直接搬了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于是你又出轨了？”陆铭叹了口气，身为廖峰的朋友，他原本是很恼火何丽萍的，和现在看来，廖峰也不是责任全无。
　　何丽萍哽咽着点点头：“我当时整个精神都快崩溃了，我甚至想过死，我开始恨他，我要报复他，所以我又出轨了，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出轨，我想从中得到报复的满足感，可我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根本就是在糟蹋我自己，我……呜呜呜……”
　　再也说不下去，何丽萍掩面恸哭泣不成声，负责记录的女警眼眶微红悄悄撇头抹泪，陆铭也不禁又叹了口气，外人总以为警察破案刺激，但其实每一个案子都反映出世间百态，见证人最软弱、最痛苦、最黑暗以及最善良的面，警察也是人，他们也会被触动。
　　“好了别哭了，说说你现在这个情夫吧，既然后悔出轨，为什么又要和他保持不正当关系？”陆铭起身递过去一包纸巾。
　　何丽萍好不容易止住哭泣，道了声谢谢接过纸巾擦干眼泪仰起头：“他不是我情夫，我们保持关系已经有五年了，他真心爱我，我也真心爱他，而且他不在乎孩子，明知道我不能再怀却还是一直待我很好。”
　　“哦？”陆铭微觉差异，这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对他我几乎无话不说，甚至连我全部的经历都告诉了他，包括那些污秽不堪的一夜情。”何丽萍话锋一转，表情再也不像刚才那样痛苦，双眼也亮了起来，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我本以为他会唾弃我，可谁料他竟然要求见面，不但表当面露了对我的好感，还愿意娶我一辈子对我好。我期初并不相信，以为他只是想和我发生关系，但他竟然锲而不舍追了我整整一年！”
　　“于是你答应了，老廖知道吗？”陆铭问。
　　“你不会明白我当时的感觉，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和未来。我答应了，然后正式提出了离婚。”何丽萍苦笑了一声，“我本以为离婚会很顺利，毕竟我们之间早已没了感情，可谁料他竟然坚决不同意，甚至在分居将满两年的时候搬回家住。”
　　陆铭摇了摇头，法律规定分居两年才能起诉离婚，分居时间不累加，必须是持续不断的，如果断断续续分分合合是不会被法律承认的。
　　“他知道我出轨，他知道我在报复他，他显然也在报复我，用拒绝离婚的手段报复我！”何丽萍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看透了他，我恨他，所以我一怒之下和卫城确定了关系，并开始长期在家里发生关系，如果他还是个男人，就一定承受不了这种羞辱，一定会和我离婚！”
　　“结果没成功对吗？”陆铭已经猜到了结果。
　　何丽萍叹了口气：“是啊，没成功，他根本就不理会也不在乎，后来我和卫城都低声下气求他了，可他还是不同意，所以我和卫城只能继续维持不正当关系。”
　　陆铭眯着眼睛道：“你省略了不少吧，比如卫城有没有因此和老廖打过架？有没有威胁过？有没有动过杀机？”
　　何丽萍登时就慌了，连忙解释：“有打过架，卫城也的确威胁过他，但绝对没有动过杀机，老廖真不是我们害死的，我们一整晚都在一起，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监控录像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陆铭不由揉了揉额角，监控监控又是监控，案子就好像著名的衔尾蛇，又不知不觉回到原点了。毫无疑问，何丽萍有作案的医学背景，又有最充分的作案动机，嫌疑是最大的，可如果监控能证明她和徐卫城的清白，那凶手究竟是谁呢？究竟是谁想杀廖峰又想陷害窦书全呢？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便在这时，虞兮带着徐卫城走了进来，用词多少有点刻薄，显然怒气未平：“陆队，奸夫抓来了。”
　　“丽萍！”徐卫城一见何丽萍立刻跑了过去，紧紧攥住何丽萍的手，何丽萍就好像找到了依靠，趴在徐卫城胸口直掉眼泪。
　　“丽萍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徐卫城个很高而且很壮，抹了抹何丽萍的眼泪豁然转头瞪着屋子里的几位警察怒气冲冲吼道，“你们凭什么欺负丽萍，我要告你们！”
　　“没有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说了些陈年旧事而已，你别犯浑，陆警官问什么你就老实交代什么，明白吗？”何丽萍连忙擦干眼泪将徐卫城的脸掰过来。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有什么好交代的？再说了，死得好，死了就没人拖累你了，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呢！”徐卫城脾气很大声音更大，结果刚说完就挨了何丽萍一耳光。
　　“你胡说什么，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不要命啦！”何丽萍吓得脸都白了。
　　“说怎么了？我偏要说，廖峰那王八蛋死了活该，死得好死得妙，如果知道凶手是谁，我非得送礼感谢感谢。”徐卫城冷笑。
　　“别说了，算我求你还不行吗？就当为了咱们自己，就当为了我！”何丽萍抓着徐卫城的领子又开始掉眼泪。
　　男人嘛，一见女人掉眼泪就心软，尤其见到心爱的女人掉眼泪更是百炼钢也得变成绕指柔，连忙缓和口气道歉：“别哭别哭，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真恶心……”虞兮一肚子火还没消呢，见到何丽萍和徐卫城卿卿我我登时阵阵反胃，忍不住冷冷讽刺了一句。
　　“虞兮虞兮，过来过来。”记录员偷偷朝虞兮打手势，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虞兮一脸纳闷走过去，粗略看完记录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事情的原委竟然和她预想的截然不同，何丽萍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小虞，监控录像看的怎么样了？”陆铭问。
　　“哦哦……”虞兮回过神来，“鉴证科的孙鸿正在帮着看呢，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让四眼孙快点，你们先去小会议室，我这边问完了就过去，去吧。”陆铭说完让属下将何丽萍带出去，开始单独讯问徐卫城，虽然有监控作证据，但他还是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一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一
　　小会议室
　　“陈姐，今天陆队带进来的那个人你注意到没？”韩渺凑到陈虹身边低声道，她是一组的成员，顶头上司是组长周立军，然后才是副队长陆铭，虞兮来之前，队里只有她和陈虹两个女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和二组组长陈虹走得近。
　　陈虹一边翻看材料一边说：“谁？老廖案子的那个嫌犯？叫什么来着？”
　　“不是不是，是另一个，左右眼睛颜色不同的那个，想起来没？”韩渺道。
　　陈虹闻言停下动作，蹙眉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个头一米八左右，年龄嘛，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鼻梁很挺，左眼黑色右眼绿色，好像是老廖的学生，挺奇怪的我就多看了几眼。”
　　“对对对，就是他。”韩渺连连点头。
　　“不就是个混血吗？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陈虹继续翻文件，用玩味的目光斜睨了韩渺一眼，“瞧你这样子，该不会想老牛吃嫩草吧？要让小郑知道了还不得跟你急？”
　　“呸呸呸，谁老牛吃嫩草？我才二十七好吧？再说和小郑有什么关系，我……不对不对扯哪去了？我有个表妹在护校上学，这护士啊找个医生那是再好不过。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年头看病多难，大医院的床位那都得排队，如果家里有个亲戚是医生，嘿嘿不就方便多了吗？”韩渺低声笑道。
　　“感情你就是想当媒人，好让自己从中得利，你这不成了拉皮条的吗？”陈虹摇摇头笑道。
　　“我说陈姐，你这也太刻薄了吧，那可是我表妹，我这不也是为了她好吗？我只是顺便沾沾光而已。”韩渺推了陈虹一把。
　　“得得得，还是打住吧您嘞，护士、医生、警察都是不着家的职业，这要是凑到一堆去，谁顾家谁照顾孩子？那还不得乱套啊？”陈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也对哦，那我还是给她物色个公务员之类的吧，吃官粮轻松稳定。”
　　“嘿，聊什么呢？给个旁听八卦的位置合适不？”郑越走了进来，立刻笑眯眯往韩渺身边凑，也不管韩渺抗议，直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美其名曰守护雅典娜。
　　“雅你个头。”韩渺红着脸挪了挪位置。
　　虞兮、杜斌以及另外几人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杜斌故意坐在虞兮旁边，低声道：“你去抓嫌犯为什么不叫上我，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我又不抢你功劳！”
　　“谁怕你抢功劳了？我当时哪知道是嫌犯？就是突然想到所以去问问而已。”虞兮对杜斌的说话方式有些不满。
　　“那你也可以告诉我一声啊。”杜斌也有些不满，大家都是同事，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我……”虞兮刚要说什么，陆铭走了进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端正坐姿。
　　陆铭落座，喝了口茶目光扫过所有人：“咦，立军呢？”
　　“老陆你忘啦，人家周立军不是才被你派出去了吗？”陈虹道。
　　“瞧我这记性，果然人过中年记忆力减退啊。不管他了，我们来讨论讨论廖峰被害一案的案情，廖峰是我们的顾问法医，老同志了，这些年贡献不小，所以别的案子先放一放，集中全力先把这个案子拿下再说，明白吗？”
　　陆铭语气很重很严肃，众人也都端正脸色颔首答应表示明白。
　　“小孙，上投影。”陆铭打了个手势。
　　孙鸿连忙打开投影仪，第一张照片被投影在墙上：“死者我就不介绍了，这是死亡现场的照片，没有打斗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指纹。这是耳后的照片，经法医鉴定是茎突骨折，系外力猛击所致。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位置隐蔽且特殊，受到猛击很容易昏厥，只有受过军事训练和拥有丰富医学背景的人才知道。”
　　按了下鼠标，图片变成了手背的高清放大图：“死者手背有许多针眼，据调查是挂吊瓶所致。请注意这个最新的针眼，出现的时间几乎与死亡时间相等，再加上法医在死者血液中发现了氯化钡，初步推断死者是在起身倒水的时候，被凶手从后猛击打晕，然后注射氯化钡溶液，诱发严重心律失常，进而引发冠心病猝死。”
　　这时，郑越忽然开口：“我有个问题，陆队你可别生气，听说这些并不是咱们的法医发现的，而是一名医学院学生发现的，是真的吗？”
　　“咳咳，咳咳咳……”咳嗽声登时连连响起。
　　“我就好奇问一下，你们咳嗽个什么？也想挂吊瓶啊？不怕打的是氯化钡？”郑越这人就好开玩笑，为此被领导训过不知道多少回，可惜就是屡教不改。
　　陆铭瞪了郑越一眼，点点头道：“是真的，那个医学生你们今天见过，是老廖的学生。但不能因此否定我们的法医，小赵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而且主管DNA鉴定这一块，几乎没有出过现场，老廖突然死亡，小赵只能硬着头皮上，经验不足判断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韩渺立刻附和：“就是，谁是天生的神医？谁是天生的神探？你是吗？”
　　“我当然不是，我可是周组长一手带出来的！”郑越话锋一转，“陆队我这绝对不是怪罪的意思，谁都需要在积累中成长，这咱都明白。可是咱们可是刑侦队，命案不说天天有也是隔三差五，总不能……”
　　他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已经很明白，陈虹想了想也颔首道：“陆队，这事小郑说的也没错，对我们刑侦队来说，尸检结果往往能直接影响案件的进展，甚至能直接锁定凶手。小赵是搞DNA的，尸检解剖经验不足，又没有老法医带，以后的尸检是个大问题，得赶快解决才行。”
　　“得得得，我会向上面反应的，但是啊，这年头都是一帮帮刚毕业的学生，有经验的老法医都被各局当宝贝攥着，你们让我上哪找去？”陆铭倍感头痛，扬扬手叹了口气到，“先不说这个了，小孙你继续。”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二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二
　　“死因已经可以确定为氯化钡诱发心律失常致冠心病猝死，属他杀。现场找到了死者廖峰的药瓶和一支折断的注射器，两者上均有一号嫌犯窦书全的指纹。据15级学生的口供可以得知，案发前一周内，死者廖峰和窦书全的关系非常紧张，频繁争吵甚至动手推搡，具体原因尚未查清。”
　　咔嚓图片变换，变成了窦书全包着创可贴的右手：“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所需的医学背景窦书全都有，所有证据都指向窦书全，可疑点同样存在。请注意看这是他的右手，大拇指指腹和食指第二指节均有划伤，伤口大约是昨天下午或者晚上造成的。而本案案发时间是早上十点十分左右，注射器上的其中一个指纹恰恰是右手大拇指，这显然很矛盾，他不可能用受伤且包着创可贴的右手拇指留下完整的指纹，摘掉创可贴也不行。”
　　陆铭接口道：“据窦书全自己回忆，昨天制作教学标本的时候丢失过一支同样的注射器，是否属实无法考证，所以暂时不排除栽赃陷害的可能。”
　　幻灯投影继续变换，何丽萍和徐卫城的头像出现在墙上，孙鸿推了推眼镜，用红外笔指着头像接着说：“二号嫌犯何丽萍，死者廖峰的妻子，三号嫌犯徐卫城，何丽萍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的情夫。据何丽萍交代，她和廖峰的夫妻关系一直非常恶劣，原因是多年前孩子畸形流产，廖峰性功能障碍以及何丽萍无法再怀。后廖峰搬家离开，何丽萍开始和徐卫城保持长期不正当关系，期间何丽萍曾多次提出离婚，却都被廖峰拒绝，最近的一次是一个半月前，为此徐卫城还动手打过廖峰。”
　　说到这孙鸿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因为下面的几位都在嘀嘀咕咕开小会呢，话题基本都是议论何丽萍的姿色。
　　“嘀咕什么呢？敢不敢大声点？”陆铭瞪了郑越一眼，平时就数这小子最贫，总是没个正经样子，不过个人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我在说，要我娶这么年轻漂亮一老婆，我也肯定不撒手。”郑越说完转头朝韩渺挤了挤眼睛道，“是不是啊，小韩同志？”
　　“神经病，我是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韩渺瞪了郑越一眼撇过头去。
　　“严肃点，这开会呢，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陆铭敲了敲桌子，给孙鸿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
　　孙鸿点开一段监控录像道：“何丽萍也是医学院毕业，拥有作案的知识背景，她与情夫徐卫城又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可是据该小区大门的监控录像显示，二人离开小区的时间是十点三十二分，与案发时间相差二十二分钟，想在这二十二分钟内完成谋杀嫁祸再返回来可能性极低。另外，我还调查了医学院东南西三个大门的监控录像，并未发现二人的身影，至于北边和附属医院相连，中间并没有监控设备，属于盲区，暂时无法进行调查。好了我说完了。”
　　孙鸿坐下，陆铭点点头道：“案情嘛大致就是这样，大家一起研究研究，集思广益，找找突破口，组织规定命案必破，更何况受害人是咱们的顾问法医，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揪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这案子听起来的确有点意思，依我看凶手的确另有其人，老廖很可能不是目标，窦书全才是目标，也就是说，陷害窦书全才是凶手的真实目的，老廖只是实施计划的牺牲品而已。”郑越转了转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虹你是组长，说说你的看法。”陆铭看向陈虹。
　　陈虹道：“我同意小郑的看法，窦书全应该才是目标，先假设窦书全的确是无辜的，的确丢失了注射器，凶手既然能在窦书全上厕所的空档偷走注射器，恐怕不止有医学背景这么简单，极有可能就是解剖教学的工作者，甚至有可能是学生，而且一直在暗中观察窦书全，所以才能准确把握他的一举一动，从而顺利完成陷害。”
　　“嗯，我们的确不应该只把怀疑对象对准教职员工，还应该将学生考虑进去，据我所知解剖楼是开放式的，许多空教室都被当成自习室使用，医学院的学生进进出出并不会引起怀疑，完全可以借此暗中观察窦书全的一举一动。”陆铭点点头又看向韩渺。
　　韩渺指了指自己，哦了一声道：“从学生的口供中可以看出，许多学生都知道老廖有冠心病，还知道老廖和窦书全关系不和，甚至有亲眼见过他们推搡动手的。从这方面想，假设凶手真的是一名学生，那么这名学生拥有绝对完美的作案条件。”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学生的身份相当于天然保护伞，很少有人会怀疑学生，即便他们刑侦人员，也在连续走进死胡同后，才想到怀疑学生。
　　“小虞是你发现了第二第三嫌疑人，说说你的看法。”陆铭看向虞兮。
　　“我？”虞兮受宠若惊，像她这种刚来半个月的小新人，不被透明化就不错了，尤其这种案情讨论会，多听多看多记即可，哪有她发表意见的机会？
　　“你的思维方式还没有被我们同化，所以你的看法很可能提供新的思路，但说无妨，讨论而已嘛。”陆铭语气缓和了许多。
　　虞兮连忙坐直身子：“当时是我给在场学生做的笔录，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以学生的心理素质，没道理杀了人还能从容应对讯问不露马脚。而且现场没有留下可疑指纹和脚印，可以说做的很干净，说明凶手当时的心态很稳定，学生做不到这一点。”
　　说完，虞兮下意识偷偷看了一眼陈虹，生怕得罪自己的这位组长。
　　“怕什么，有不同意见是好事，咱们是刑警，不玩官僚主义那一套，该说什么说什么。”陈虹倒是大方，并没有因为虞兮的反对意见而生气，不过她说完还是再次强调，“但是，有一点还是要注意的，他们可不是普通学生，而是医学院的学生，平时做实验杀兔子杀小白鼠眼睛都不眨的，解剖尸体的时候还能谈笑风生，心率素质都非常高，不能以常理来论。”
　　郑越附和道：“可不是吗？听说医学院有一门实验要活体取出小白兔的心脏，那血腥的，换你们你们敢吗？”
　　韩渺缩了下脖子：“反正我下不去手，我问过小赵，他说现在许多医生电视剧都拍的太假了，实习生竟然会被骷髅吓到，真正的医学生别说骷髅，就算你把尸体扔他面前都不会皱下眉头，那心理素质杠杠的。”
　　虞兮本来就紧张，听了更是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好在陆铭及时解围。
　　“医学院的学生心理素质的确远比普通学生高，这也是必须的嘛，否则以后谁给病人看病做手术？谁给我们刑侦验尸？”陆铭说着话锋一转，“但不能因此认为医学生杀人也能不眨眼，其中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传出去被舆论歪曲很可能造成负面影响，明白吗？”
　　“明白！”韩渺和郑越异口同声。
　　陈虹道：“陆队你放心，我这话绝没有针对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医学生这一块还是要查，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有价值的线索。”
　　“这是自然，当时在解剖楼上课的学生有两个班，明天小郑小韩你们两去仔细排查一下，注意要着重寻找被窦书全责骂甚至故意扣分挂科的学生，为此心生恨意杀人报复的实例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哦对了，小杜你今天的走访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吗？”陆铭刚要站起来又重新坐下。
　　杜斌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我走访了许多教职员工和院领导校领导，都说廖峰为人很低调，没和谁结过怨，甚至连升迁的机会都屡屡放弃。置于窦书全，倒是有一条线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价值。”
　　“说来听听。”陆铭点点头。
　　“窦书全最近找好几个同事朋友借过钱，暂时都未归还。不过借的数额都不大，少则千八百，多的也就七八千，应该不至于闹到杀人的地步。”杜斌道。
　　陆铭想了想：“嗯，还算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虽然单笔数额不大，但加起来也不少，明天你去调查窦书全的经济状况，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些什么。”
　　“是！”
　　“陈虹你还是忙你的案子吧，有空帮着琢磨琢磨案情就行了，好了散会吧，时间也不早了，休息休息明天接着查。”陆铭说完站起身宣布散会，众人也都相继起身往外走。
　　“陆队，那我呢？”虞兮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快步跟到陆铭身后。
　　“你？你不是和那小子合作的挺愉快的吗？”陆铭的语气微微夹杂着些笑意，听起来却有些奇怪，当场让虞兮愣在原地整个人都蒙了，陆铭是怎么发现她在和钟离合作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三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虞兮梦游也似，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局的，当她灵魂归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马路边上。
　　如织如流的灯光从面前不断闪过，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光晕尾迹，随之而来的还有呛人的尘埃和尾气。
　　这就是城市，想看蓝天白云这里没有，想看青山绿水这里没有，这里只有匆忙和无奈，就好像一架连轴转的机械巨人，除非轰然倒塌，否则绝对不会停下脚步，而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则是巨人体内的一个个小零件，报废一个换一个，只会多不会少。
　　城市不缺少谁，自然也不会缺少她，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虞兮不禁再次问自己，自己真的属于这里吗？自己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自己是不是正在狂转等待报废的零件呢？
　　肯定是的，谁不是呢？即便副队长陆铭，甚至更高级别的领导，也不过是一枚枚更重要的零件而已，其中区别仅在于转速和耐久。
　　耐久对应的词是保养，转速越快的零件理论上越需要保养，可问题是位于最底层转速超快的小零件太多了，备用的更多，既然有那么多备用的，保养自然而然可以忽略不计，与其花成本保养，不如更换新的更加合算。
　　这就是现实！
　　该死的为什么又是现实，世界就不能简单些吗？虞兮烦恼地踢了一脚马路牙子，结果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她蹲在地上疼的直抽冷气，真想立刻将自己扔到床上蒙着枕头大睡一觉，这样就能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回到校园无忧无虑的时光，甚至回到家乡的青山绿水间，回到那条记忆中美丽的小河旁。
　　可是，她不想回住处，一点都不想，由于刚分来这座城市，职工宿舍又已经满了，暂时腾不出地方，所以她只能临时在外面租房子。
　　这年头房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大城市的房租更是可怕的要命，为了省钱她不得不与别人合租。
　　合租的伙伴是个发型学徒，女性，才十八岁，却已经谈了十几个男朋友，不但生活作风脏乱差，还经常将男朋友带回来，闹的她不得安宁，为此她不止一次抗议过，奈何对方根本油盐不进，每次都会顶她一句：“哎呦，警察了不起哇，带男朋友犯法啦？有本事你抓俺进去啊！”
　　无奈，虞兮很无奈，她只能逃避，所有人都渴望的下班反而成了她最怕的事情，一下班她就会如现在这样迷茫，产生陌生感孤独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今天更是如此，观点被否定让她无地自容，陆铭最后的那句话，让她有种被排斥的感觉，她刚参加工作本来就缺乏归属感，现在连毕业的热情都没了。
　　缺乏归属感不可怕，毕竟她是初来驾到，被排斥在圈子外很正常，这是人的本性，各行各业都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晚能找到归属感，早晚也能和他们一样言笑无忌。
　　可是，缺乏热情问题就大了，人一旦失去了热情，也就失去了奋斗的决心，失去了对更高目标的渴望，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变成领死工资混吃等死的行尸走肉。
　　该怎么办呢？她并不想这样，她想做好每一件事，她想证明自己！
　　便在这时，短信提示音响起，虞兮掏出手机一看，发信人竟然是钟离，内容又是一串代码，除了时间和上次完全相同，显然又是叫她去老地方碰面。
　　虞兮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敲击屏幕的力道很重，干净利落回了两个字：“不去！”
　　信息回的很快，还没等虞兮关掉屏幕，新信息就跳了出来：“WHY？”
　　“下班了！！！”虞兮故意加了三个感叹号，然后毫不犹豫按灭屏幕扔回包里，新信息提示音果然又响了，可她不想看，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调整一下心情，顺便打发打发时间，尽量晚点回去，这样至少能减少和那个讨厌室友碰面的机会，避免再被气个半死。
　　既然要打发时间，该去哪里比较合适呢？虞兮举目四顾，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刚刚开始的街边夜市上。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吃夜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烧烤油炸的烟雾袅袅升起，鲜香弥漫肉香四溢，谈笑声碰杯声，炒勺和锅子碰撞的咄咄声，让这座忙碌了一天的城市突然多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虞兮独自坐在角落里，吃了点烤串后就一直在喝酒，啤酒，大杯的那种。她并不是一个酒量特别好的人，大半杯下肚已经有点上头，虽然她是刑警，但说到底还是个女人，孤身一人在外面喝醉的话很不安全。
　　可是，她还想喝，因为连个能陪她喝酒的朋友都没有！
　　端起杯子，正准备再喝一口，旁边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杯子按了下去，虞兮本能以为遇到了流氓，结果转头一看竟然是钟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虞兮的口齿明显有点含糊。
　　“需要我将推理的过程说给你听吗？”钟离蹙眉俯视着虞兮。
　　“还是算了吧，不然又得被你打击一次。”虞兮笑笑，说完拉了钟离一把道，“坐啊，正无聊呢，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老板，再来一杯扎啤，要冰的！”
　　“我不喝酒，酒精会伤害我的脑细胞，干扰我的思维。”钟离道。
　　“说的跟真的一样。”虞兮撇了下嘴。
　　钟离拉了把椅子坐下，将杯子从虞兮手中夺过来：“倒是你，自艾自怜个什么劲？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却绝对轮不到你！”
　　酒这东西，非但不能消愁，反而会将原本的情绪放大，不论喜悦还是悲伤，都会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更加强烈，虞兮一听当场就火了，控制不住脾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才可怜，你才自艾自怜！”
　　这一嗓子声音着实不小，周围桌子的客人许多都望了过来。
　　钟离完全无视周围人的目光，甚至无视了虞兮的怒火：“你白天的情绪很稳定，现在却坐在这里喝闷酒，说明你工作上遇到了挫折，不是挨了批评就是和同事发生了矛盾。你右脚鞋尖明显有用力踢硬物留下的痕迹，从角度和灰的颜色判断应该是马路旁的护路方砖，说明你很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过情绪。回我的两条信息都使用了感叹号，第二条更是使用了三个感叹号，着重强调下班，这与你白天第一次收到暗号代码的兴奋截然相反，更加说明你是在工作中遭遇到了挫折。你挑选夜市喝酒，说明你渴望融入周围热闹的环境，可你选择的桌子恰恰位于角落，说明你在潜意识通过这种方式重现自己当时的感受。这种感受是什么呢？鉴于你是个新人，这种感受就是标准的自艾自怜。”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看着钟离和虞兮，倒不是因为钟离的推理吃惊，而是为钟离的不看气氛吃惊，人家妹子不管是你的亲人、同事、朋友还是恋人，都不应该这样说话吧？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果然，虞兮当场气的脸都红了，众目睽睽之下，愤然站起将剩下小半杯冰镇扎啤狠狠泼在了钟离脸上。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四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四
　　洗了个冰啤酒浴，钟离可谓神清气爽，一边抖衣服一边说：“你泼也泼了，现在发泄够了吧？我不生你气，赶快把信息和我分享一下，这是合作精神的基础。”
　　“生我气？应该是我生你的气好不好？”虞兮心中刚刚冒出的一点点歉意顷刻间又被气的烟消云散，撇过头去道，“我们不能再继续合作了，陆队已经发现并警告我了，再说何丽萍这条线也断了，到头来都是白费力气。”
　　“警告？他怎么警告你的？”钟离问。
　　虞兮将陆铭当时那句话一字不落复述出来，钟离听后想了想又要求模仿语气再来一遍，虞兮只能耐着性子又复述一遍。
　　钟离听后随意扬了扬手：“你理解错了，他是在警告你，但同时也是在默许你，他的意思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又知道了。”虞兮不爽的撇了下嘴。
　　“就当是这个意思吧，你把信息分享给我，我也告诉你另一条也许有用的线索。”钟离故意买了个关子。
　　虞兮心中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何丽萍和徐卫城的口供，以及案情讨论会的内容告诉了钟离，虽然这么做肯定有些违规，但实际生活中又有谁能完全守住秘密呢？更何况也不是什么机密信息。
　　钟离听后点点头：“窦书全借钱这条信息佐证了我的发现，我关注并查看了他的关注对象，无论微博还是贴吧，几乎都和棋牌有关，再加上他到处借钱，我有理由怀疑他好赌，而且是个老赌棍。”
　　“三十好几的人，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还住着学校的公寓，估计也和赌博有关。”虞兮一脸嫌弃。
　　“看来案子的关键还是钱，明天你查一下他的银行记录和财政状况，及时将信息告诉我，走，现在我们去另一个地方。”钟离说完伸手拦下了路边的出租车，不由分说将虞兮拉进了车里。
　　虞兮很不满，甩开钟离的手蹙眉道：“这么晚了上哪啊？”
　　“师傅，有间旅社，就是医学院东侧马路对面拐角的那间旅社。”钟离对的哥说。
　　的哥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立刻露出我懂的暧昧表情，什么都不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旅社？你想干嘛？警告你，我可是警察！”虞兮立刻警觉起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自然而然想歪了。
　　“诺。”钟离带上医用手套，从另一只手套里掏出一枚钥匙和一个明显有环状突起的方向小包装袋，不用问，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什么。
　　“啪！”清脆的耳光声从出租车中传出，车明显晃了一下，显然的哥也被吓得不轻。
　　……
　　下车的时候，虞兮的脸还是红的，倒不是因为羞愤，而是因为尴尬，钟离的脸也是红的，而且是单面红，巴掌印子还能看见，幸好没有肿起来，否则估计明天都消不掉。
　　“谁让你不说清楚的？挨了打活该！”虞兮是坚决不肯道歉的，她又没有错，凭什么道歉？
　　“你给我说清楚的机会了吗？好好动脑子想一想，我们才认识一天，我可能……”钟离没有说下去，瞪了虞兮一眼道，“算了懒得理你，窦书全被拘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换衣服，钥匙和套子都是从他兜里找到的。”
　　“你怎么知道钥匙是这家旅社的钥匙？不是他家或者办公室或者宾馆的钥匙？”虞兮也避开话题不想谈刚才那一耳光的事。
　　“你真的需要好好锻炼观察力，你们陆队的观察力比你强多了。”钟离捏着钥匙齿举在虞兮面前，“从材质和造型可以看出，这不是一把防盗门钥匙，而医学院教师公寓的门都是防盗门。从齿痕的磨损程度可以看出使用很频繁，时间很长。注意钥匙柄上的胶布，以及胶布上面圆珠笔留下的数字，办公室钥匙可不会有这种标记，宾馆钥匙绝对更加高档甚至会使用门卡。使用这种老钥匙并以胶布编号的一般都是小旅社，由于旅社又称钟点房，入住退房周期很快，所以开房的人一般不会将钥匙扣在钥匙链上，而会单独放置以免麻烦。”
　　“好吧，就算是旅社的钥匙，你怎么确定是这家旅社呢？”虞兮抬头看了一眼旅社的牌子，她很清楚全国大学周围都有类似的旅社，专门为大学生提供便宜快捷安全的娱乐环境，她毕业的大学也不例外。
　　“我找那些经常去旅社的同学帮忙识别了一下，很快就匹配出了结果。窦书全明明有公寓，却还要花钱来开房，这显然不正常，而且他都落魄到了四处借钱的地步，哪还有钱折腾这个？”钟离又拿出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装袋晃了晃。
　　虞兮故意不看那玩意：“也许借钱不是为了赌博，就是为了这个呢？”
　　“也有可能，不过正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反正暂时无路可走，查一查也没有坏处。”钟离道。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叫我来当挡箭牌的。”虞兮彻底明白过来，她是警察而钟离不是，钟离没有侦查权，弄不好不但证据无效还会触犯法律，所以钟离才会拉上她。
　　“可以这么理解，还等什么，走吧？”钟离说完率先朝旅社走去。
　　虞兮气得直咬牙，重重跺了下脚才愤然跟上，这人情商到底有多低，如此明显的语气和语境，他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旅社老板是个中年人，穿着大背心大短裤，手里还拿着把扇子，看见钟离一个人进来，都懒得起来，一边点鼠标一边随口敷衍：“都满了，去别地吧。”
　　可是，看到紧随其后的虞兮，旅社老板腾地就站了起来，甩开鼠标放下扇子笑眯眯地问：“要住宿吗？还有两间空房，都是单人间。”
　　不知为何，虞兮总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猥琐甚至还有点兴奋，让她本能感觉到厌恶。
　　钟离打量了一遍店老板，拿出钥匙道：“这是你们旅社的钥匙吧？”
　　“是我们这的，14号，咦开这房的不是你吧？你哪来的？”旅社老板记性还不错。
　　“少废话，警察！”虞兮懒得纠缠，直接掏出警官证亮在旅社老板面前，绷着脸喝问，“老实交代这间房是不是一个叫窦书全的男人登记的。”
　　“哎哎哎，我查查我查查……”旅社老板吓了一跳，连忙翻出登记册，哗哗哗翻了好一会才道，“不是不是，是个女人登记的，登记时间是6月1号，到现在都还没有退房呢。”
　　“女人？”钟离和虞兮面面相觑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谁？”
　　“何丽萍。”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五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五
　　何丽萍？
　　真是个出乎预料的答案，不止虞兮惊呼出声，连钟离都愣了一下，通过钥匙顺藤摸瓜，本以为能查出些关于窦书全的新线索，谁料结果却查到了何丽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何丽萍开的房，钥匙为什么会在窦书全手中？何丽萍明明有家，又为什么要开房？难道两人之间有染不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窦书全和何丽萍的口供中，都完全没有提到过对方，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位警官，有什么问题吗？”旅社老板问，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虞兮，小声说，“您真的不住宿？看在警民一家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五折。”
　　虞兮还沉浸在吃惊之中，并没有听清后半句：“没，我们找的就是她，你们这里监控录像保留多少天？清晰度如何？把录像给我我要带走调查。”
　　听了虞兮的话，旅社老板面露难色：“这，这个……”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虞兮问。
　　“警官同志，实不相瞒，我们这的监控探头不久前坏掉了，一直忘了修，所以……所以录像什么的实在拿不出来。”旅社老板尴尬挠挠后脑勺呵呵赔笑。
　　虞兮眉毛登时就挑了起来，好不容易发现了可能很重要的线索，却在监控环节彻底断掉，这不是给她找不痛快吗？
　　“警官同志您可别发火，我们这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你们动不动要求我们装几个摄像头，我们哪折腾得起啊？”旅社老板不待虞兮开口便抢着给自己找理由。
　　虞兮本想发火，却被钟离拦住。
　　“我们先去房间看一看，给我们带个路没问题吧。”钟离道。
　　“没问题没问题。”旅社老板这回倒是挺爽快，立刻带着二人上楼，片刻后在14号房门口停下。
　　钟离开锁推门，将虞兮让进来后又把门关上，旅社老板隔着门板听了片刻，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便摇摇头下楼去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钟离才放下比在嘴唇上的手指，开始四下打量整个房间，眼神表情非常专注，一串串无形的文字在脑海中浮现，有的飘起被存入记忆殿堂，有的则瞬间破碎被清除出去。
　　“不需要穿鞋套吗？”虞兮怕破坏可提取的脚印。
　　“没事，戴手套就行了，这间房子里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窦书全和何丽萍有染，你告诉我都有哪些。”钟离说着掏出医用手套递给虞兮。
　　“我来告诉你？”虞兮愣住，短短一天之中，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钟离敏锐的洞察力和推理演绎能力，与刑警在常年工作中积累的经验不同，她相信钟离属于天赋异禀加后天培养，她还相信如果钟离将来从事刑侦，一定会做出令人仰望的成绩。
　　可是，现在钟离竟然让她说，这是几个意思？想看她出丑吗？虽然在学校学过不少理论知识，但理论与实际运用截然不同，真到了现场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蒙圈，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别去管那些理论，你是刑警，早晚要养成自己的侦查习惯和手段，而现在恰恰是很好的实践机会。”钟离道。
　　“你在为我考虑？”虞兮竟然感觉有点感动，尤其在遭遇挫折自艾自怜之后。
　　可惜，感动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就被钟离的下一句话生生击碎：“嗯，和我合作，你不能太弱。”
　　虞兮差点气的吐血，再次给钟离打上高智商低情商的标签，哼了一声开始检查，首先检查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床，很快双眼放光有了发现，捏起一根长发和一根短发道：“这根长发的长度、发色以及曲度都和何丽萍的头发很相似，既然开房登记人是何丽萍，那就应该是她的无疑。这根短发无法判断是不是窦书全的，需要做DNA比对。”
　　钟离淡淡嗯了一声，掏出证物袋递过去。
　　虞兮下意识接过，将两根头发分别封存后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有证物袋？”
　　“这东西又不稀奇，你继续。”钟离看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虞兮狐疑看了钟离一眼，目光从枕头上移开，落在被单中间位置已经干了的一块痕迹上，双颊忽然泛红：“这应该是他们那啥留下的痕迹，检验后也可以作为证据，而且单子上肯定会留下皮肤组织，应该整个拿走进行DNA检验。”
　　“还有呢？”钟离问。
　　“还有什么？这些难道还不够？”虞兮反问。
　　“够是够，但还不是最重要的证据，而且不够现场还原。”钟离示意虞兮继续。
　　虞兮将被子也检查了一遍，然后又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最终摇摇头选择放弃，语气多少有些不甘：“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钟离从枕头上捏起另一根长发，放在鼻端闻了闻道：“仔细闻你会发现发丝上有一股淡淡的清果薇草香，这种香味我以前闻过，应该来自资生堂的某款护发素。那天在廖老师家中，何丽萍的头发上也有这种味道，更加说明头发来自何丽萍。”
　　“有吗？”虞兮接过头发仔细闻了闻，好像是有那么点，又好像没有，反正很淡很淡，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这厮莫非是狗鼻子？
　　“第二点你漏掉的，是枕头上的三处痕迹，咬痕、泪痕、抓痕。”钟离用手指抠进枕头上的几处裂痕里接着道，“这几处裂痕是指甲用力抓造成的，距离与肩膀的宽度差不多。正中间的这块布有点绒，痕迹虽然已经很淡，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辨认出是咬痕，位置也和嘴部对应。咬痕稍微靠上这一块干了的是泪痕，你要不嫌脏舔一下肯定是咸的。”
　　“少恶心人！”虞兮登时感觉有点反胃。
　　钟离跨上床，跪在被子上，双手用力抓紧枕头，象征性做了个撅起屁股趴下的姿势道：“很显然这是当时何丽萍的姿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什么让她一边抓紧枕头，一边咬枕头，还一边哭呢？”
　　虞兮差点被钟离的姿势逗笑，红着脸撇过头去啐道：“我哪知道！”
　　钟离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一字一顿郑重说出两个字：“屈辱！”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六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六
　　“屈辱？”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虞兮的预料，当发现开房登记是何丽萍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何丽萍与窦书全有奸情，在刚才的检查中，也一直被这个念头所主导。
　　“没错就是屈辱，而且是非常屈辱，身为女人，你完全可以将自己代入进去，去体会何丽萍当时的心情。”钟离很生动做出了咬紧牙关屈辱忍耐的表情，然后才从床上下来。
　　“滚，要代入你自己代入去！”虞兮狠狠瞪了钟离一眼，“你的意思是，她是非自愿的？或者说她是被胁迫的？”
　　钟离打了个响指道：“BingGo，按照我的初步推断整个过程是这样的，窦书全抓住了何丽萍的把柄，要求与何丽萍发生性关系。何丽萍迫于无奈只能答应，并按照窦书全的要求开房等候。窦书全来到事先开好的房间，得到第一次满足后并没有就此罢休，得寸进尺要求继续保持不正当关系，何丽萍自然不愿意，于是窦书全拿走了钥匙，继续以把柄相威胁……”
　　虞兮豁然开朗接口道：“退房要交还钥匙，窦书全拿走了钥匙，何丽萍迫于威胁只能继续与其发生关系，所以房间到了今天还没有退！”
　　“现在知道你漏了多少东西吧？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开房的日期是6月1日，今天是6月8日，时间差正好一个星期多点，与窦书全和廖老师关系突然恶化的时间基本吻合。”钟离道。
　　虞兮一拍手掌：“对哦，据窦书全交代，廖峰就是这个星期突然开始和他发生矛盾的，莫非廖峰知道了何丽萍被窦书全强迫的事情？也不对，廖峰不是早就与何丽萍感情破裂了吗？对于何丽萍曾经多次出轨，以及与徐卫国的长期不正当关系，他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这一点暂时我也还没有想明白，但我敢肯定一定和窦书全掌握的把柄有关，窦书全还在局子里，明天你们好好审问审问，看能不能问出结果。何丽萍也得再次传讯，她应该比窦书全好突破。”
　　“这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如果陆队问起，我该怎么说？”虞兮纠结，陆铭已经警告过她，她真怕再撞枪口上，至于钟离认为陆铭默许的说法，她是一万个不信。
　　“我不要功劳，你全揽了就是。现在回到这个房间，还有最重要的一件物证你没发现。”钟离抬手画了个圈。
　　“还有？最重要的物证？不可能！”虞兮语调拔高，整个房间最强有力的物证都在床上，而床已经检查的很彻底，怎么可能还有最重要的物证？
　　钟离漏出有些神秘的笑容，走到门边上按了下开关，白炽灯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顷刻被黑暗吞没。
　　“你干嘛？”虞兮登时紧张起来，下意识握紧了双拳，她再怎么说也是女生，出门在外必须小心点，更何况此时黑灯瞎火，和一名不算熟的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更得提防小心处处戒备。
　　“找证据啊，你紧张什么，奇怪……”黑暗中钟离斜睨了虞兮一眼，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关掉闪光灯，然后开始原地转圈，还不断调整手机高度和角度。
　　望着钟离在屏幕微弱光芒中的侧脸，虞兮忽然感觉有点害怕，轻声问：“喂，黑漆漆拍照片，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我在找东西。”钟离又调整了几次，突然脚步停下，“看，找到了！”
　　虞兮靠近几步看向屏幕，只见屏幕上居然出现了一块圆形红斑，在黑暗的屏幕背景下异常显眼。
　　“这是什么东西？”虞兮顿感好奇，刚才的紧张烟消云散。
　　“红外针孔摄像头，人眼是无法看到红外光的，但摄像头可以。也幸好是红外的，不然我还得用WIFI、收音机等功能寻找，麻烦。”钟离说完收起手机准备开灯，却听虞兮说了句：“咦，我的手机怎么拍不到？”
　　钟离看了眼虞兮的手机：“5S的摄像头过滤了红外光，当然拍不到，你居然用5S，有钱人啊。”
　　“别人送的，我可舍不得买。”虞兮悻悻然收起手机，主动打开了灯。
　　钟离指着墙上的一个插座道：“这就是我们刚才拍到红斑的位置，你不觉得它的位置很奇怪吗？小旅馆没空调，要这么个插座干什么？再说空调插座也比这高啊。”
　　说完，钟离就低找工具将插座拆了下来，里面赫然是一个针孔摄像头，镜头正好通过插孔将房间尤其床上拍的一清二楚。
　　虞兮登时就变了脸色，先红后白最后咬牙切齿：“没想到这小地方竟然也玩偷拍，简直无耻！”
　　钟离却不以为然，取出摄像头上下打量：“没什么好奇怪的，来这种地方玩就别指望安全，另外我们还得感谢老板才行。”
　　“感谢？你哪根筋抽了？”虞兮大怒。
　　“你觉得，以何丽萍的姿色，这摄像头会放过吗？录像是铁证，可比DNA什么的有力多了！”钟离道。
　　虞兮转念一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明白了，难怪那厮见我进来就一副色眯眯的猥琐样子，原来，原来……”
　　“原来想拍你。”钟离不看气氛帮她说完。
　　“气死我了，今天这事没完！”虞兮气的直跺脚，没心情理会钟离，一把拉开门气势汹汹朝楼下冲去，她发誓不把这小旅社掀个底朝天她就不姓虞！
　　“录像，记得要录像，千万别砸，那是证据！”钟离紧跟着追了出去，生怕虞兮一怒之下将硬盘损毁，要知道女人是感性远大于理性，发起火来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
　　好在，虞兮毕竟是个刑警，再怒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她很清楚保护证据的重要性。
　　旅社老板看到针孔摄像头登时面色惨变，想逃却被虞兮施展擒拿干净利落按倒在地。
　　由于没带手铐，侵犯隐私又不属于刑警业务范畴，虞兮索性拨打110报警。民警赶到一看是自己人，自然是万分重视立刻将旅社老板拷上带走。
　　实在不想再看到旅社老板那令人作呕的脸，待警车赶到将旅社老板带走后，虞兮才和钟离告别，带着硬盘和登记簿自己打车返回刑侦队，反正也挺晚了，又不想回住处，就索性在椅子上熬一夜吧。
　　唯一可恶的是，钟离这家伙明明明察秋毫，却一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这让虞兮又给钟离的情商扣了几分。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七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虞兮就将新线索汇报给了陆铭，其实照理她应该先给组长陈虹回报，但陈虹并不主管这个案子，所以她只能找陆铭。
　　整个汇报过程中，虞兮没有提钟离半个字，一方面是因为钟离的要求，另一方面则是害怕陆铭批评她。
　　听完汇报之后，陆铭对新线索相当重视，立刻传讯何丽萍并决定再审窦书全。
　　审讯室
　　“陆警官，虞警官，想必你们已经确定我是被陷害的，既然我不是凶手，为什么还扣着我？”窦书全一坐下就急着发问，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休息的并不好。
　　“谁告诉你确定是陷害？你的嫌疑依旧很大，就凭物证上的指纹，拘留你也是合法合理的。”陆铭说着取出个装着钥匙的证物袋晃了晃，盯着窦书全的双眼问，“现在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可别说不认识。”
　　窦书全的脸色微微一变，移开目光不敢和陆铭对视，语气也弱了几分：“我……我没见过。”
　　“没见过？这可是从你留在办公室的衣物兜里找到的，同时找到的还有这玩意。”陆铭拿出第二个证物袋，里面赫然是个没拆封的安全套。
　　“好吧，是我的，这是我的私生活，和案子没关系吧。你们警察连私生活也要管吗？”窦书全强自镇定。
　　“私生活？你这私生活可真够巧合的。”陆铭给虞兮使了个眼色。
　　虞兮立刻会意取出旅社的记录簿，翻到6月1日的记录页肃然道：“6月1日，开房人何丽萍，也就是廖峰的妻子，直到今天都没有退房。经取证，枕头上发现一男一女两种头发，以及抓痕咬痕和泪痕，床单上留有双方皮肤组织和大量干了的体液痕迹，都可以进行DNA鉴定识别。”
　　窦书全越听脸色越差，低着头，整个人都缩成了团。
　　“窦书全，你觉得，DNA鉴定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呢？是会对你有利呢？还是会帮你洗脱嫌疑呢？”陆铭轻轻晃动着证物袋里的钥匙。
　　“我……我是和她有交往，但绝对不是我主动的，是她先勾引我，开房登记都是她，这足以说明一切吧！”窦书全急慌慌解释。
　　“还敢撒谎！”虞兮气的一拍桌子，联想起录像上的内容，再看到窦书全现在推脱狡辩的样子，登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若非穿着警服，她真想冲上去狠揍他一顿。
　　“我没撒谎！”
　　“你故意让她去开房，又刻意选择监控损坏的小旅社，恐怕就是为了东窗事发好推脱责任吧。”陆铭终于将装着针孔摄像头的证物袋拿了出来，哐的往桌子上一扔，“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在你精心挑选的小旅社各个房间内都找到了这东西，你一周内与何丽萍在14号房间中发生的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
　　窦书全这回脸色彻底变了，惊愕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干的那些禽兽之事竟然会被偷拍下来。
　　“昨夜小虞浏览了6月1日至6月7日14号房间中的录像内容，已经可以确定何丽萍是被你强迫的，你最好仔细考虑清楚，要不要对我们说实话。”陆铭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威慑性用力敲了敲桌子。
　　窦书全面色阴晴不定，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双手相扣头一低沉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铭冷笑，他很清楚窦书全是认定此事与廖峰被害一案无关，所以才下定决心死不撒口，不给警方抓把柄的机会，由于的确是何丽萍开的房，又的确是在旅社中发生的关系，即便录像显示有强迫行为，在没有其它不利证据的前提下，也不可能给他定罪。
　　便在这时，有人汇报何丽萍来了，陆铭命令将窦书全带下去，把何丽萍带进来。
　　离开审讯室的时候，窦书全和何丽萍在走廊里相遇，何丽萍的第一反应就是吓得向后退，而窦书全则眼神凶狠，似乎在说：“你敢乱说话，你就完蛋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窦书全吓得，何丽萍的审讯过程中，不论怎么问，何丽萍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主动和窦书全发生关系，并反复强调这件事和廖峰被害一案毫无关系。
　　“何丽萍你记住，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早晚都会浮出水面，你现在的行为，最终只是害了自己而已。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窦书全真的没有胁迫你？”陆铭站起身，走到何丽萍面前，他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何丽萍更大的压力。
　　何丽萍根本不敢抬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发白，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紧张，可她还是摇了摇头，用微微有些哽咽的语气颤声道：“是我主动的，我就是个喜欢出轨的女人，这一点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无奈之下，陆铭只能放何丽萍离开，就廖峰被害一案，何丽萍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按照法律是不能拘留的，只能传讯。
　　“小虞，你怎么看？”待何丽萍离开，陆铭关上审讯室的门转头看向虞兮。
　　“毫无疑问何丽萍肯定在撒谎，她百分百是被窦书全这个畜生胁迫的，之所以不肯说，应该是因为窦书全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再说，她和徐卫城的关系很稳定，甚至准备离婚后结婚，怎么可能突然又出轨。”虞兮依然一脸气氛。
　　“记住，下判断不要带主观情绪，要客观，否则会影响你的判断方向。”廖峰说完摸了摸下巴，“可是，会是什么把柄，能够让她甘愿承受屈辱，一次又一次和窦书全发生关系呢？”
　　“何丽萍是医学院毕业，当过一段时间医生，后来却不干了，会不会是医疗方面足以让她入狱的证据？又或者是那种照片之类的？”虞兮开动脑筋。
　　“算了别瞎猜了，中午看看斌子那边有没有发现。这查案啊，有时候我们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和老廖被害一案有关，而且有很重要的关系！”陆铭的语气非常肯定。
　　虞兮悄悄吐了下舌头小声说：“我也是……”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八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八
　　职工食堂
　　虞兮打了饭正犹豫着要坐哪，就见陆铭朝她招了招手，陆铭同桌吃饭的陈虹、郑越、韩渺、杜斌也都朝她看了过来。
　　本来是不太想过去的，可领导都发话了，她还能怎么办？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杜斌旁边的位置坐下。
　　“来得正好，斌子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咱一边吃一边抓紧时间讨论讨论。”陆铭说完朝杜斌使了个眼色。
　　杜斌放下筷子，将文件夹摆在桌上摊开：“我查了窦书全的银行账户，他几乎没什么存款，也没有可疑的进出账记录。不过我当时留了个心眼，顺便将何丽萍的账户也查了一下，发现她的账户上有一笔十万元的取款记录，是一次性取走的，而且时间是6月1号！”
　　“看到没，又是6月1号，这肯定不是巧合。”陆铭习惯性敲了敲桌子。
　　虞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6月1号的录像里，何丽萍的确带着个大纸袋子，窦书全离开的时候将其拎走了，里面应该就是那十万块钱！”
　　陈虹道：“这小子可以啊，知道转账会留下痕迹，容易查到钱款来源，所以故意让何丽萍取款当面交付。”
　　郑越嘿嘿一笑：“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被录像给拍到了。”
　　“呸呸呸，该死的，怎么说的偷拍狂跟大功臣似的。”韩渺推了郑越一把。
　　“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何丽萍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但只要何丽萍肯开口指认，窦书全勒索的罪行就将板上钉钉，下午再传讯何丽萍一次，争取突破她的心理防线！”陆铭语气激昂，颇有领导气势，说完又看向郑越和韩渺，“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郑越咽下嘴里的饭道：“刚排查完一个班，有个系统解剖学挂科的学生似乎对窦书全很不满，其余暂时没发现可疑情况。”
　　“嗯，你们下午接着排查，几条路一起走，不信最后逮不住真凶！”陆铭右手骤然握紧，结束了这场午饭临时案情讨论会。
　　……
　　下午四点，何丽萍第三次来到刑侦队，与早上的战战兢兢不同，这一次她很沉静，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该如何应对。
　　很显然，想在这种情况下突破她的心理防线是非常不容易的。
　　虞兮束手无策，她要看一看，陆铭是如何让何丽萍开口的。
　　不待陆铭开口，何丽萍便抢先说：“陆警官，如果你还要问早上的问题，那我的答案是一样的，是我主动，与窦书全无关。”
　　“你于6月1日取款十万元，是为了什么？”
　　“私事。”何丽萍明显抖了一下。
　　“6月1日的录像显示，你给了窦书全一个大纸包，里面是那十万块钱吗？”
　　“不是。”
　　“是窦书全问你要的，还是你主动给的？”
　　“我主动……哦不对，那不是十万块钱，只是……只是几本书而已。”何丽萍差点说错话。
　　陆铭扯了扯嘴角，双手相扣搁在桌上：“我国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巨大或拥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人对你进行了勒索，并强迫你与其发生性关系，绝对属于情节特别严重，只有你说出来，我们才能维护你的权益，还你一个公道，你明白吗？”
　　何丽萍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开始攥紧的双手却透露了她的犹豫彷徨。
　　“另外，第二百一十九条规定，当嫌疑人可能隐藏、销毁或者转移证据的时候，不用搜查令也能进行搜查，前提是嫌疑人被确定为嫌疑人，你明白吗？”陆铭趁热打铁补充道，虽然可能有点诱供的嫌疑，但他使用了假设，并且没有使用人名，理论上在灵活运用的范围内。
　　何丽萍双手攥的更紧，明显更加犹豫，本来她已经绝望，但如果把柄能够销毁，如果窦书全能够入狱，也许一切还有希望。
　　陆铭见何丽萍依旧犹豫不决，终于抛出了最后一枚重磅炸弹，站起身，用非常惋惜的口吻说：“可惜啊，看来只能找徐卫城谈谈了，也许他能给我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说完，陆铭转身朝外走去，虞兮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何丽萍突然跪下才恍然大悟，徐卫城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徐卫城直到何丽萍主动和窦书全发生关系，不和何丽萍大闹分手才怪。
　　没办法，谁让何丽萍一口咬定是自己主动的呢？
　　“不要，陆警官不要啊，不要告诉卫城！”何丽萍一下子跪倒在地，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陆铭当然是假装要离开，见状连忙将何丽萍扶起来：“为什么不要？不要告诉什么？”
　　“我说，我都说，我全都交代，事情是这样的……”何丽萍的心理防线终于被陆铭成功突破，一边抹泪一边开始诉说整件事。
　　原来，一切竟然要追溯到何丽萍第一次出轨，那次出轨何丽萍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只记得自己很放纵，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悄悄拍下了全过程。
　　事后当何丽萍醒来，对方已经离开了。由于当时的心情很差，所以她并没有在意，再加上几年来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更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谁料不久前一次偶然的碰面，窦书全和何丽萍竟然同时认出了对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夜放纵。
　　窦书全因赌博而负债累累，正四处借钱拆东墙补西墙，认出何丽萍后，立刻萌生了敲诈勒索的念头，他首先将录像的截图发给何丽萍，然后要求何丽萍用十万块钱和一夜露水交换。
　　何丽萍好不容易有了稳定幸福的生活，甚至一直在努力离婚再婚，怎么能容许窦书全破坏呢？虽然徐卫城不在乎她的过去，但录像一旦出现在网上，她哪有脸继续和徐卫城在一起？哪有脸继续生活下去？
　　所以，何丽萍背着徐卫城答应了窦书全的要求，按照窦书全的指示取钱、开房、等待。
　　窦书全如愿以偿得到了金钱和何丽萍的肉体，却也因此激起了更大的贪欲，当场反悔，要求与何丽萍继续保持不正当关系直到他满意为止。
　　何丽萍心里有苦说不出，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默默忍受着窦书全的凌辱和璀璨，直到6月8日廖峰突然死亡才宣告结束。
　　法医死亡事件 第十九章 法医死亡事件 十九
　　何丽萍指认窦书全后，刑侦队立刻对窦书全的公寓进行了彻底搜查，不但在电脑中找到了录像和照片，还在移动硬盘和U盘中找到了两个备份，除此以外还有两万多块现金，以及旅馆录像中装钱的大纸袋。
　　与廖峰被害一案不同，这起敲诈案已经拥有了完整的证据链，即便窦书全不开口，也可以零口供起诉。鉴于数额巨大并且有严重情节，量刑会非常重，判个八九年不成问题。
　　当这些证据放在窦书全面前的时候，窦书全坚硬的外壳终于被攻破，交代了敲诈案的全过程，痛哭流涕希望能够从轻处罚。
　　不过很可惜，他已经失去了坦白从宽的最佳机会，即便真的和谋杀案无关，也必须进监狱赎还他犯下的罪。
　　唯一可惜的是，有些罪有些孽是永远也还不清挽不回的，何丽萍身体上的伤痕或许可以愈合，但她心灵上的创伤，却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
　　……
　　下午的案情讨论会郑越和韩渺并没有参加，学生的排查工作尚未完成，两人决定加班到晚自习结束，以便尽快发掘线索，争取在三天黄金期破案。
　　陆铭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再一次开始重新整理廖峰被害一案的所有线索。
　　线索一：窦书全依旧是最大嫌疑人，存在被陷害的可能，案发前一周内与廖峰出现激烈矛盾，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以及作案需要的医学知识背景，没有不在场证明。
　　线索二：廖峰与妻子何丽萍关系破裂长期分居，何丽萍多次提出离婚未果，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所需的知识背景，没有作案时间。
　　线索三：徐卫城，何丽萍的情夫，长期与何丽萍保持不正当关系，致力于何丽萍与廖峰离婚，希望和何丽萍成为正式夫妻，有作案动机，没有作案知识背景和作案时间。
　　线索四：窦书全曾与何丽萍发生过一夜情，并录像拍照作为把柄，一周前认出何丽萍，开始进行金钱和性勒索，金额共计十万元，性关系维持一周。
　　线索五：医学院学生存在嫌疑，排查中，暂未发现明显的可疑对象。
　　窦书全有没有可能在玩苦肉计故意自己陷害自己呢？
　　有可能，因为窦书全偏偏在关键的时间划破了手，而且恰恰是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第二指节。推注射器需要用到大拇指，他的大拇指缠着创可贴，等于偷偷给自己创造了有利条件。至于注射器丢失，完全是空口白话，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另外，窦书全敲诈案中，寻找没有监控的小旅社、让何丽萍取款避免可查的银行转账记录、让何丽萍开房不留下自己的名字，这些细节都足以证明他是个很聪明而且注意细节的人，这种人完全有可能设下苦肉计来为自己脱身。
　　越想越觉得还是窦书全最可疑，恰好这时有敲门声响起，陆铭随口道：“进来。”
　　“陆队，我想再去廖峰的家，哦不应该是教师公寓看一看。”虞兮不是个特别会撒谎的人，好在这句话并不完全是撒谎，是钟离给她发短信，约她在廖峰的公寓楼下见面。
　　“嗯，去吧。哎等一下，进来进来！”陆铭点点头，突然又连连招手将虞兮喊了回来。
　　虞兮走进来关好门，一脸疑惑看着陆铭。
　　“我有个假设，小虞你帮我听听，看看能不能说得通。”陆铭立刻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一边说还一边走来走去，“现在我们假设窦书全是凶手，他在认出何丽萍后开始对其进行敲诈，恰好这件事被廖峰发现了。廖峰虽然已经和妻子感情破裂，但依然对窦书全的行为非常愤怒。为了不让那些东西散播出去，他没有报警，而是自己想办法拿回那些东西，在此过程中，由于发自内心的愤怒和厌恶，他自然而然会找窦书全的茬，进而和他发生严重矛盾。”
　　顿了顿，陆铭走到桌旁，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再接着，也许是出于单纯的恼怒，亦或许是发现了老廖的真实目的，为了不让自己的敲诈计划败露，窦书全暗生杀机精心设计了一场谋杀并嫁祸给自己。他先准备了一只有自己指纹的注射器，并配比好氯化钡溶液，然后划破自己的手指，包上创可贴，接着趁着老廖起身接水的瞬间将其击晕，注射氯化钡诱发冠心病猝死，最后将注射器就近折断藏在案发现场的垃圾桶里。”
　　“这样做表面上会立刻让警方怀疑他是凶手，仔细推敲却会觉得疑点重重，凶手明明可以将凶器扔到更远的地方甚至销毁，为什么要留在犯罪现场等待被发现呢？包着创可贴的手指怎么可能留下指纹呢？有了这些疑点后，苦肉计也就完成了，只要足够长的时间里抓不到凶手，他就能彻底洗脱嫌疑安全脱身，继续他的敲诈计划，彻底将何丽萍榨干，并将何丽萍变成自己的玩物。”
　　说完，陆铭看向虞兮，他理清一遍后愈发觉得合理，所有重要线索都串了起来。
　　虞兮想了想：“这样的确说得通，但我们没有证据啊。而且我还想到了另一种解释。”
　　“但说无妨。”陆铭道。
　　“有没有可能廖峰憎恨何丽萍，在知道窦书全敲诈何丽萍后，非但没有想拿回把柄，反而以报案为要挟要求分赃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窦书全完全有理由杀死廖峰，不但可以独吞利益，还能减少暴露的风险，可谓一举两得。”虞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当然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不会吧……”陆铭着实被虞兮的猜测震住了，他绝不相信廖峰会是这种人。
　　“陆队，判断案情不能掺杂主观意识和个人感情，要时时刻刻保持客观的角度，这不是你说的吗？”虞兮吐了下舌头。
　　“你这丫头，好吧的确也有这种可能，我会仔细考虑的。哦对了，要不要杜斌陪你一起去？”陆铭道。
　　“不用，他忙着呢，我自己去就行了，再说不是已经查过一遍了吗？我就是再去看看而已。”虞兮连忙摇手婉拒。
　　“行，那里去吧。”陆铭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端起茶杯准备喝水，眉头紧锁开始认真考虑虞兮的分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廖峰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虞兮转身刚准备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语气变得有点迟疑：“陆队，昨天你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一天说那么多，谁知到你指的是哪句。”陆铭没好气道。
　　“你不是和那小子合作的很愉快吗？就这句……”虞兮弱弱地说。
　　“有吗？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陆铭扬扬手瞪了虞兮一眼。
　　虞兮哦了一声连忙开溜，心情突然间好了许多，看来钟离说的没错，陆铭的确是默许了。
　　“这丫头，希望能学到点东西吧。”陆铭摇摇头，吹气喝茶喃喃自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二十
　　教职员工公寓楼下，当虞兮兴冲冲赶到的时候，居然没看见钟离的踪影，左找找右找找还是没有，抬手看表的确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该死的，钟离迟到了！
　　虞兮咬着牙下结论，掏出手机给钟离发短信，并用长长的一串感叹号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短信回复很快，只有一个字：等！
　　该死的，为什么有种想发火的感觉呢？多打几个字说明理由难道会死吗？
　　好吧，等，那就等，她倒要看看钟离究竟敢让她等多久，如果到时候给不出合理的理由，她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怀着满腔愤懑，虞兮开始在楼下踱步，但凡路过的人都会纳闷地看她一眼。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个小时，当钟离出现在视野中，虞兮登时就炸了，气势汹汹冲过去，瞪着钟离重重甩出两个字：“理由！”
　　钟离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虞兮的怒火，居然还有心情吸了一口橙汁，然后才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我才大三，我得上课，你难道想让我翘课？”
　　“这……”完全出乎预料却相当合理的理由，瞬间将虞兮堵得哑口无言，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发飙的关键点，“那你为什么不将时间定晚一点？害我傻等半个小时很好玩吗？”
　　钟离眨了眨眼睛，依旧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我以为能翘课的，结果被发现了。”
　　“……”虞兮的怒火又被堵了回去，好哇，明明是自己想翘课，居然还有脸反问，这脸皮到底得多厚啊。
　　“本来应该很顺利的，谁知到突然换了个不认识的老师。算了不说这些，上去看看。”钟离说完拾级而上刚走两步，突然转身将另一杯饮料递给虞兮，“诺，补偿。”
　　“一杯果汁就想打发我？”
　　“这杯不是果汁，是可乐。”
　　“为什么我的是可乐？”
　　“买一送一只送可乐。”
　　“居然是送的，这也能算补偿？”
　　“嗯。”
　　“我不要可乐，我要那杯果汁！”
　　“果汁我喝过了。”
　　“……”
　　“而且我也不喝可乐，可乐不健康。”
　　“钟！！！离！！！”
　　最终直到打开廖峰公寓的门，虞兮也没把钟离怎么样，她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暗暗将钟离的情商指数再次拉低，并且给他打上“注孤生”的标牌。
　　让虞兮吃惊的是，房间中居然有人，不是别人正是何丽萍，看起来似乎在收拾东西。
　　“你在给廖峰收拾遗物？”虞兮颇为惊讶，在她的印象中，何丽萍应该是恨廖峰，甚至巴不得廖峰赶快死才对，现在廖峰死了，何丽萍等于获得解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与徐卫国结婚，从此展开幸福的生活，怎么会跑来给廖峰收拾遗物呢？
　　何丽萍看了看房间中的一切，将手中的衣服折好放下，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是恨他，可现在他死了，我的恨也就散了。仔细想想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把孩子弄没了，如果不是我出轨，又怎么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呢？”
　　眼角有点发红，撇过头抹了抹眼角强笑道：“老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没有兄弟，又没有孩子，没人能帮他料理后事。我和他好歹夫妻一场，就由我来给他料理后事吧。”
　　“你可真善良，他不珍惜你是他的损失。”虞兮说的是心里话，这年头夫妻没离婚卷钱跑的都比比皆是，何丽萍能在廖峰死后主动帮忙料理后事，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可担不起善良二字，只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倒是你，真谢谢你们帮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何丽萍深深给虞兮鞠了一躬。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们警察应尽的义务，窦书全那畜生，就让他在监狱里好好反省吧。哦对了，我们想再随便看看，找找可能遗漏的线索，可以吗？”虞兮问。
　　“当然可以，你们随便吧。”何丽萍苦笑着转头看了钟离一眼，虞兮也转过头，登时为之气结，就在她和何丽萍寒暄的时候，钟离居然已经自顾自开始四处翻看，完全没有征得同意的打算。
　　“没礼貌。”虞兮嘟囔着气鼓鼓也开始四处查看，注意力主要还是跟着钟离，因为她对该找什么完全没有头绪。这里又不是案发现场，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公寓而已，一眼就能看个大概，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线索呢？
　　钟离就好像完全没听见虞兮的话，从柜子里的衣物到床上的痕迹，再到卫生间洗手池，从墙角到墙面再到天花板，专心致志查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趴在地上往沙发底下瞅，不断嗅着鼻子活脱脱人形猎犬。
　　虞兮火气散尽差点被逗得笑出来，哪有这样找证据的，真当人鼻子是狗鼻子啊？
　　然而，钟离还真找到了！
　　只见钟离将手伸到单人沙发底下，费力摸索片刻，居然捏出了一粒硬质胶囊，胶囊还很完整，上面有一点点污渍。
　　“药丸？你就找到了这个？”虞兮问，谁家不备点药？再说这里是医学院，药丸简直不要太常见。
　　钟离无视虞兮，跑到卫生间仔细闻了闻，又跑回来拿起垃圾桶仔细闻了闻，正当虞兮感觉有点反胃的时候，突然不耐烦似的将垃圾桶整个倒过来，任由里面的垃圾哗啦啦撒落满地，奇怪的酸臭随之弥漫，闻之欲呕。
　　虞兮和何丽萍都吓了一跳，虞兮捏着鼻子嫌恶地向后退，抱怨道：“喂，你发什么疯？”
　　钟离依旧无视虞兮，掏出医用手套带上，开始在地上的垃圾中仔细翻找，凡是不需要的全都扒开，最后只留下一些明显被秽物浸泡过的肮脏纸片，大部分都黏在一起看上去恶心的要命。
　　这回不止虞兮反胃，何丽萍都有点反胃，捂着嘴别过头不愿再看。
　　“喂，你倒是说话啊！”虞兮强忍着凑过来推了钟离一把。
　　“怎么会是这样呢……”钟离被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怔怔盯着面前的肮脏纸片，忽然拔高音量大声说，“怎么会是这样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一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二十一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说句话会死吗？”虞兮又推了钟离一把，完全没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说法方式已经变成了对熟人的说话方式。
　　“房间里的酸臭味来自垃圾桶里的这些呕吐物，卫生间洗脸池和马桶里也有类似的味道，这说明什么？”钟离仰起头看着虞兮。
　　“说明有人吐了呗。”虞兮回答的理所当然，多浅白的推理。
　　“废话，当然是吐了，但问题是为什么吐！”钟离说着将硬质胶囊放在桌上，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剥离被呕吐物浸泡过的碎纸片。
　　虞兮又感觉胃里开始翻腾，连忙捂着嘴向后退，生怕自己真的吐出来毁了钟离辛苦找到的“线索”。
　　片刻之后，钟离将好不容易剥出来的几张碎片摆在桌上，反复尝试拼了几次，最后模模糊糊形成两个有些残缺的字：莫，安。剩下的大部分都已经彻底损毁，完全剥不开。
　　“莫，安？这两个字的样子有点不一样啊。”虞兮观察后喃喃地说。
　　“的确不一样，因为莫是一个字，而安是半个字，也就是另一个字的一半，所以看起来才会感觉有点瘦。”钟离道。
　　“中间的残缺有点大，应该不止偏旁部首。”虞兮歪着头琢磨。
　　钟离朝何丽萍招了招手，指着桌上的胶囊和纸片道：“你也是医学毕业，来帮我确认一下这是什么药。”
　　何丽萍拿起胶囊仔细查看，接着又看了看纸片上的字，蹙眉思索了片刻迟疑地说：“我想到了一种药，可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什么药？”钟离追问，其实他心中也有个念头，只是不敢确定不敢相信。
　　“替莫唑胺！”何丽萍深吸口气给出答案。
　　“确定？”
　　“我以前在放射科工作过，这种药有印象，应该就是替莫唑胺。”何丽萍这次的口气很肯定。
　　虞兮一脸纳闷，看看钟离又看看何丽萍：“替莫唑胺？干什么的？”
　　钟离站起身，摘掉手套双手叉腰，俯视着桌上的纸片，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沉重：“替莫唑胺，主要用于胶质细胞瘤的辅助治疗，一般配合放疗同步进行。”
　　虞兮毕竟不是医学专业，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音调骤然拔高：“你是说，廖峰得了癌症？”
　　“应该是的，胶质细胞瘤各分类共同的临床表现就是颅内压升高、头痛、呕吐，可以想象当时廖老师坐在这里正准备吃药，突然一下子头痛剧烈吐意难忍，来不及往卫生间跑，就抓起垃圾桶吐了起来，胶囊因此失手掉进了沙发底下。吐完之后他感觉绝望无助痛苦万分，就发泄似的抓起说明书撕了个粉碎。”
　　何丽萍的脸色先是变得阴郁，然后才慢慢缓和，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他患了癌症，他从来没有告诉我。如果他早点说，或许……”
　　“没什么或许。”钟离打断何丽萍的话，“据我初步推断，廖老师的胶质细胞瘤应该是恶性的间变型星形细胞瘤或者最恶性的胶质母细胞瘤，生存率不足5%，他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而且没多久可活，所以才放弃了放疗，只通过口服替莫唑胺和镇痛药暂时维持正常生活。难怪我最近总是见他露出头疼的表情，可恶我还以为是偏头痛！”
　　何丽萍道：“我了解他，他是个秘密都藏在心里的人，也许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不肯说的吧。”
　　“不对啊，法医报告没说廖峰患有癌症，也许药是别人的，也许吐只是因为喝多了？”虞兮尽量找出其他解释。
　　“他从不喝酒的。”何丽萍摇摇头，转身继续收拾廖峰的衣物。
　　“廖老师的确滴酒不沾。另外，一般情况下，只有死因未明或者存疑的尸体才需要进行法医解剖，明确死因的并不需要。廖老师已经初步判定为氯化钡诱发心律失常致冠心病猝死，根本不需要解剖大脑。”钟离说完猛地站了起来，拉着虞兮就往外面跑。
　　“喂，你发什么疯，有话先说清楚！”虞兮猛力挣脱。
　　“带我去你们的法医科，这次得给廖老师开颅才行！”钟离聊下这话便急匆匆冲了出去。
　　“开颅？喂，你等等，你给我站住！”虞兮一声惊叫，大喊着追了出去。
　　……
　　法医科
　　“赵文，你还不下班吗？小心食堂的饭被抢光。”曲敏从更衣室出来，正好遇到赵文，便笑着打招呼，她在法医科主要负责理化，也就是所谓的毒物分析，不用出现场，天天坐办公室，正常上下班，对女生而言还算清闲。
　　“得，你就饶了我吧。我这几天估计不会有什么胃口的。”赵文做求饶状。
　　“也对，DNA做的好好的，突然要整解剖，不适应很正常。不过啊，这可是新鲜尸体，以后遇到各种腐尸干尸，你还不得……咯咯咯不逗你了，瞧你的脸色。我下班啦，明天见，拜拜。”曲敏忍住笑挥挥手离开了。
　　赵文收回目光，叉着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适应，也知道自己肯定能适应，可问题是廖峰死了谁来带他？法医和医生一样，都需要好老师带才能出成绩，否则就不是后浪推前浪，而是后浪淹死在海里。
　　便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文还以为是曲敏去而复返，转身刚要开口却突然愣住，来的根本不是曲敏，而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警和一位个头很高的年轻人。
　　对这两人，虽然赵文都喊不出名字，但印象都很深，对虞兮的印象主要来自外形，不论到了哪里，青春靓丽的女性都很容易吸引眼球，尤其虞兮的五官有种独特的古典美，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对钟离的印象则更多来自于昨天早上死亡现场对廖峰死因的判断，当然，钟离的异色瞳也很让他记忆深刻。
　　“你们这是……”赵文不记得名字，索性不喊省得尴尬。
　　“我是虞兮，昨天和你一起去过现场，他叫钟离，廖峰的学生。”虞兮主动自我介绍。
　　“嗯，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赵文暗暗记下这两个名字。
　　虞兮刚要开口就被钟离抢先：“你解剖颅腔了吗？”
　　“没有，死因已经确定，报告都交上去了，不需要解剖颅腔啊。”赵文不解其意。
　　虞兮瞪了钟离一眼道：“我们在廖峰公寓中发现了呕吐物和一种药，叫……叫……什么来着？”
　　“替莫唑胺。”钟离接口。
　　“替莫唑胺？那不是配合放疗治疗胶质细胞瘤的药物吗？你们怀疑……”赵文居然知道这种药。
　　“我们怀疑廖老师患有恶性星形细胞瘤或者胶质母细胞瘤，必须开颅进行确认，必要的话做脑组织切片。”钟离道。
　　“即便有癌症，也不会改变死亡原因，这和本案有关系吗？”赵文疑惑，癌症可不会瞬间杀人，冠心病猝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结论，即便真的检查出来癌症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就有检查的必要。”钟离的语气有点硬。
　　虞兮连忙侧移挡在钟离面前，朝赵文露出恳求的眼神：“赵法医，你就再辛苦一下，就当帮我个忙，好不好？”
　　女人的恳求总是很难拒绝，漂亮女人的恳求更难拒绝。赵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怕的话就跟我来吧，记住要吐别吐在里面。”
　　说完，赵文带着虞兮和钟离朝解剖室走去，十分钟后，门猛地被推开，虞兮捂着嘴，踩着高跟鞋咄咄冲到角落里，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二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二十二
　　6月10日上午
　　虞兮坐在小会议室中，脸色依旧不太好，昨天看到的那些依旧历历在目，电锯的吱吱声依旧让她不寒而栗，不是她心理素质不好，而是法医和医学生的心理素质远远超出了正常人，她就是正常人。
　　“都到啦，那就开始开会吧，咦，立军你的案子结了？”陆铭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周立军。
　　周立军，三十五六的样子，皮肤有点黑，曾有周黑炭的外号。五官并不起眼，属于大众脸，双眸却很有神很锐利，像老鹰一样，右边额角有一道隐隐可见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子弹擦过留下的，身材中等，手腕却很粗，指关节很硬，血管微微鼓起，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嗯，刚结案，听说你们这卡住了，就过来看看。”周立军点点头道。
　　“来得正好，正需要点新思路呢，资料都看过了吗？”陆铭坐下。
　　“看过了，案情不算太复杂，却很奇怪，就像衔尾蛇，无论发现多少线索都总是在转圈圈。”周立军走到黑板前，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个圈，然后在圈上分别写下几位嫌疑人的名字。
　　“这个形容很好，我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奇怪的案子了，暂时考虑所有线索，我还是觉得窦书全嫌疑最大，而且有两种以上可以说通的解释，就是找不到证据。你呢，有什么看法？”陆铭早已将自己认为最合理的几种假设打印出来分发给所有人。
　　周立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郑越和韩渺：“医学院学生的排查工作完成了吗？”
　　郑越颔首道：“完成了，共有十五人解剖挂科，全部是自身成绩问题，并非老师刻意刁难，六人因操作不规范被训斥过，但大学老师和高中不同，不会训太狠，所以构不成杀人动机，目前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杜斌你那边呢？”周立军看向杜斌。
　　杜斌连忙道：“窦书全和廖峰的人际关系又仔细排查了一遍，廖峰为人低调没有仇家，窦书全口碑一般却也没和谁结过仇，至少医学院内暂时未发现可疑目标。哦对了，我还查了窦书全赌博的地方，就是医学院附近的那家棋牌室，他虽然欠了不少赌债，但敲诈何丽萍后都如数归还了，没道理还杀人泄愤。”
　　周立军用笔敲了敲黑板上的蛇形圆环：“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生活中一举一动都会留下线索，在以往的案件中，不论谋杀还是陷害，朝外找总能发现蛛丝马迹，进而顺藤摸瓜抓住凶手。可是这个案子朝外的线索全断了，而且断的干净彻底！”
　　“那就是方向错了，何丽萍和徐卫城有不在场证明，最有嫌疑的还是窦书全。”陈虹道。
　　周立军将笔头在窦书全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这就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打晕、氯化钡、带有指纹的注射器的药瓶、划伤的手指，即便是苦肉计，也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呢？反正如果我是窦书全，我绝不会用这种方法，更不会嫁祸给自己，也不需要嫁祸给自己。”
　　陆铭撑着上嘴唇蹙眉道：“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如果窦书全的确是被陷害的，对谁最有利呢？谁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呢？”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纠结，案子果然如衔尾蛇一样又绕了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凭我的直觉，我更倾向陷害，真凶另有其人。还有……”周立军放下笔拍了拍陆铭的肩膀，“现在廖峰遇害身亡，窦书全因敲诈即将坐牢，两位经验丰富的解剖老师都没了，赵文年轻经验不足，又是搞DNA鉴定的，你得抓紧向上头反映反映，尽快调个有经验的法医过来。”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案子没破法医没了，我头都要炸了！”陆铭气的拨开周立军的手，站起身准备散会。
　　便在这时，虞兮举起了手，语气有些迟疑：“那个，陆队，我有点看法。”
　　“你？”陆铭重新做下，“记住，你已经不是学生了，举手的习惯改一改，有话直说就是，咱们又不搞官僚主义。行了说吧，听听我们的小虞同志有什么新观点。”
　　虞兮脸上微微一红，心中有点紧张，深吸口气稳定情绪：“我觉得，凶手其实一直都在我们的视线中，只不过被我们忽略了而已！”
　　还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虞兮第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惊到了，对面郑越和韩渺立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说清楚！”陆铭登时就坐直了。
　　“我们一直以这条衔尾蛇为基准线，按照常规思路往外搜寻线索，但是，如果凶手根本就不在外面呢？不就解释了朝外的线索全断的原因吗？”虞兮脑子里回忆着钟离告诉她的一切，用自己的语言方式说了出来。
　　“不是朝外？还能朝内不成？”杜斌挠头。
　　“这条衔尾蛇里面根本就是空白一片，凶手怎么可能在里面呢？”韩渺摇摇头。
　　“凶手在里面……”陈虹喃喃自语似乎有点想法。
　　“有想法，继续说。”周立军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其实里面并非空白一片，有一个人一直被我们忽略了，他就是……”虞兮走到黑板旁边，拿起笔在衔尾蛇中间的空白处写下两个字，“廖峰！”
　　“廖峰？这不可能，廖峰是被害人，换言之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再说了，如果他是凶手，岂不是自己谋杀自己？我不信。”郑越靠在椅子上直摇头。
　　再次被否定，虞兮却没有因此退缩，指着廖峰的名字道：“正因为他是受害人，是个死人，所以他才拥有了史上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当然我指的是意识。案发后没有人会怀疑他，他会变成透明的空气，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他的目的也就因此而达到了。”
　　“目的？你的意思是……”陆铭双眉紧锁，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心中的结论简直不要太惊人。
　　周立军接口道：“嫁祸窦书全，完成他最后的复仇！”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三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二十三
　　终于有人肯定了自己，虞兮登时信心大振：“我们一直忽略了廖峰，所以不论发现什么新线索，最后都总是变成原地转圈，而如果将廖峰假定为凶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在黑板上写下6月1日这个日期，虞兮接着道：“首先是时间，窦书全敲诈何丽萍的时间，与同廖峰发生激烈矛盾的时间几乎相符，有理由推断，廖峰知道了窦书全敲诈何丽萍这件事，并因此开始仇恨窦书全。”
　　“等一下。”韩渺拿起陆铭派发的案情假设文件道，“矛盾也可以是因为分赃不均，毕竟何丽萍与廖峰婚姻破裂已久，鉴于何丽萍出轨，廖峰憎恨何丽萍是很正常的。还有，这条假设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虞兮尴尬的脸颊发烫：“的确是我提出来的，但后来我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廖峰即便不爱何丽萍，也不会乘机勒索要求分赃，因为他得了癌症，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癌症？”众人都愣了一下，这倒是条出乎预料的新线索。
　　“昨天我去了一趟廖峰的公寓，在垃圾桶中发现了呕吐物和说明书残片，又在沙发下面找到了一粒胶囊，经何丽萍辨认是替莫唑胺，专门用于治疗胶质细胞瘤，可配合放疗同时使用。”虞兮说完在黑板上谢谢替莫唑胺和胶质细胞瘤两个名词。
　　“老廖得了脑瘤？”陆铭双眉又锁了起来，手指一下下轻轻敲着桌子。
　　“而且很有可能是恶性的，为了确认我去找了赵文，赵文正在进行脑组织病理切片制作，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现在先假定是恶性的，廖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这种情况下，他发现了窦书全敲诈何丽萍这件事，也许是出于生命最后的反思和忏悔，他想为何丽萍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于是……”
　　虞兮在廖峰和窦书全之间画了一个很粗很粗的箭头：“廖峰精心设计了自己的死亡，他首先开始故意刁难激怒窦书全，并且故意让学生听见看见，给窦书全创造作案动机。”
　　“然后他利用工作便利，偷走了窦书全留下指纹的注射器，并自己配制了氯化钡溶液。6月8日早晨，趁窦书全刚刚离开办公室，廖峰将氯化钡溶液注入自己的静脉中，由于从注射到发作有很短的时间间隔，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间隔，他将药瓶和注射器扔进垃圾桶，摘下手套塞回兜里，然后猛击自己耳后，让自己陷入昏厥扑倒在地，最后等待冠心病发作猝死，借此嫁祸窦书全。”
　　听完虞兮重建的案发过程，众人面面相觑依然感觉匪夷所思，虽然的确说得通，但自己谋杀自己，这种情况还真是百年难遇。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凶器没有被带走销毁，如果凶手真是窦书全，他根本没必要将凶器留在犯罪现场。”陈虹道。
　　“医学院无论学生还是老师，白大褂口袋里都常备医用手套，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有对廖峰兜里的手套产生怀疑，从而形成了思维上的盲点。”周立军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郑越道：“假设真的是廖峰谋杀自己，那他是如何得知窦书全敲诈何丽萍这件事的呢？”
　　虞兮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资料夹，取出几张照片贴在黑板上：“这是廖峰邮箱的截图，不是他常用的邮箱，而是另一个很老的邮箱，只有廖峰自己和何丽萍知道，密码是结婚纪念日。登陆后我发现，该邮箱设置了一个关联邮箱，而这个关联邮箱恰恰是何丽萍的邮箱。利用关联功能，廖峰可以看到敲诈邮件的内容以及录像照片附件，他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得知了窦书全正在敲诈何丽萍。我特意查阅了登录记录，6月1日下午的确有过一次本地登录。”
　　“这么说，廖峰谋杀自己，就是为了报复窦书全，让何丽萍解脱？”陆铭道。
　　虞兮又取出一份资料：“还有另一个原因，这是廖峰的一份意外保险，理赔金额高达一百万，如果廖峰死于癌症，不但要承受癌症的痛苦，而且拿不到这笔赔偿金，可如果死于他杀，就属于意外死亡，既能免除癌症的痛苦，又能拿到一百万赔偿金，还能陷害窦书全，可谓一石三鸟。”
　　“受益人是谁？”陆铭立刻敏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虞兮郑重说出三个字：“何丽萍！”
　　刹那间，会议室中只有深吸气的声音，一开始几乎没人将虞兮的猜测当回事，可此时此刻，就连反对声音最大的郑越和韩渺，都已经开始倾向廖峰谋杀自己嫁祸窦书全的推论。
　　实在太惊人了，所有的谜团都迎刃而解，所有的线索都完美串了起来，凶手不在衔尾蛇的外面，而是藏在衔尾蛇中间的空白处，藏在所有人的思维盲区里，藏在整个案子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廖峰，拥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的知识背景，他谋杀了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痛苦，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代价，陷害窦书全，帮何丽萍解脱，同时用一百万保险金对何丽萍作出补偿，弥补自己多年来犯下的错。
　　半晌，陆铭才率先叹了口气：“老廖啊老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不能让你如愿咯，万幸窦书全肯定要进监狱，你死也该瞑目了，哎……”
　　“客观的说，这个推论最合理，我支持小虞的推论，你们呢？”周立军看向其余人。
　　“我也觉得这个推论最合理，而且对我们刑警而言直觉很重要，至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推论应该就是真相。”陈虹说完朝虞兮点点头，“小虞，干得不错，值得表扬。”
　　虞兮连忙道谢，笑的却有些牵强，心中阵阵发虚。
　　“我赞同虞兮的推论。”杜斌悄悄朝虞兮竖大拇指。
　　“百分之八九十吧，应该没错了，不过还需要更充分的证据支持，否则没法结案。”韩渺也点点头。
　　郑越往后一靠苦笑道：“虞兮同志，你要是早点发现该多好，我和小韩就不用辛辛苦苦排查这么久了。”
　　“话不能这么说，方向错了就是白干？事先谁知到方向对不对？”陆铭瞪了郑越一眼。
　　郑越立马告饶：“得得得，陆队您就别给我思想教育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只要能破案，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我感到很光荣，非常光荣！”
　　“你这小子，除了贫还是贫。”陆铭收回目光敲了敲桌子，“既然大家都倾向于小虞的推论，那就齐心协力再找找其它证据，小韩说得没错，毕竟死人没法承认犯罪，现有的证据恐怕不足以结案。”
　　众人皆应，陈虹突然站了起来：“我们都是从新人成长起来的，小虞作为一个新人，能表现出如此卓越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实在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我之前没有重视她，是我的疏忽，等案子结了，我请大伙吃饭，为小虞庆功！”
　　“陈姐……”虞兮登时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我说陈姐，要请也轮不到你啊，应该是陆队请才对，对不对啊陆队？”韩渺笑道。
　　“请什么请，没钱！”陆铭挥挥手一脸抠门。
　　“陆队您还没钱，那我们不都是穷光蛋了吗？虞兮可是您带着的，您不请客说不过去吧？”郑越附和。
　　陆铭作势要敲郑越的头，郑越连忙往后躲，虞兮咬着下嘴唇默默站着，心中纠结挣扎无以复加，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陆队，陈姐，我要坦白！”
　　“坦白？”众人都看了过来。
　　“廖峰谋杀自己不是我推理出来的，真正推理出来的人是……”虞兮咬咬牙，低下头忽然变得有些丧气，“钟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四章 法医死亡事件 二十四
　　丽萍：
　　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看到这封信，如果你没看到，就让我的秘密随我一起长埋地下吧，可如果你看到了，我想在这里对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关怀的时候离开了你。
　　对不起在你最想离开的时候绊住了你。
　　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为你做点什么，以稍微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两个月前，我头痛的感觉突然加剧，开始出现呕吐、意识障碍等症状，我是学医的，我知道自己可能得了脑瘤，而且情况很不乐观。医院的检查结果证明了我的判断，胶质母细胞瘤，最恶性的胶质细胞瘤。
　　我活不了多久了，治疗没什么意义，我不想让最后的生命在痛苦的放化疗中渡过，于是我开始回忆过去，重放我们曾经在一起时那些快乐的日子。
　　真希望那段时光能够重来一次，真希望我们还能像当初一样恩爱幸福。
　　可是，时间是最无情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一次次站在楼下的树荫里，想最后再和你说说话，想亲口说声对不起，即便你打我骂我也无所谓，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我默默离开了，我不该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你放心，我快死了，我死以后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也可以重新嫁人，开始崭新的生活。
　　当然，在此之前我得帮你解决一件事。
　　那天，我登录邮箱，意外发现了一封来自关联邮箱的邮件，你可能不知道我关联了你的邮箱，你的密码从未修改过，我的也一样。
　　打开邮件后，我震惊了，愤怒了，窦书全这厮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我必须帮你解决掉他！
　　我可以杀掉他，只需要抓起手术刀，狠狠刺进他的脖子或者心脏，就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或者阉了他，让他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可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杀他太便宜了，我要让他将牢底坐穿，在监狱里会有很多人好好教育他的，他会痛不欲生，他会崩溃，他会生不如死！
　　而且，我还有一笔数额很大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你，只要我死于意外，你就能得到这笔赔偿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
　　亲爱的丽萍，请容许我最后再这样唤你一次，不要原谅我，我不配，但请接受我的补偿，如果你正在看这封信，看完后一定要撕掉，切记！
　　最后，我会在地狱里祝福你们的，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此致
　　永别
　　罪人廖峰
　　2016年6月3日
　　读完信的内容，整个接待室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微微低着头，心情激荡感触良多，虞兮和韩渺更是眼圈泛红险些掉泪。
　　陆铭放下信纸长叹一声道：“这封信是你从树下挖出来的？”
　　何丽萍抹抹眼泪点头道：“那棵树是我和他相遇的地方，也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我们感情破裂后，我将当年所有交往留下的信件全都放在盒子里，埋在了那棵树下。今天早晨，我觉得既然人都不在了，还是应该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作为纪念。于是就去将盒子挖了出来，结果发现里面多了这封信。”
　　“应该是廖峰的字迹，如需确认可以做笔迹鉴定。”孙鸿推了推眼镜道。
　　陆铭摇摇头：“不用了，的确是老廖的字迹，再说别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何丽萍，你为什么会交出这封信呢？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封信等于帮窦书全洗脱谋杀嫌疑，同时那一百万也等于打了水漂！”
　　陆铭的语气很重，不光他不明白，其余人也不明白，既然何丽萍那么恨窦书全，为什么不将这封信销毁呢？白来的一百万就这么不要了？
　　何丽萍转头看向徐卫城，徐卫城握住何丽萍的手，语气郑重铿锵有声：“丽萍是个善良的人，我也是个正直的人，不该拿的钱我们不要，即便是廖峰用生命换来的，我们也不能要。至于窦书全这个畜生，是什么罪判多少刑，做多少孽付出多少代价，是他的罪，我们绝不原谅他，不是他的罪，我们也不会冤枉他，这是我和丽萍最基本的做人原则！”
　　此言一出全场动容，众人面面相觑都难以相信这年头还有如此高风亮节的正直之士。
　　何丽萍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卫城说得对，这笔钱我不能要，相信老廖泉下有知会理解的。至于窦书全，我恨他，永远恨他，但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说完，何丽萍站起身，和徐卫城一起深深鞠躬，以感谢众人侦破案件付出的努力。
　　临出门的时候，虞兮忽然叫住了徐卫城：“等一下，徐卫城，你还会娶她吗？不会因为窦书全的事嫌弃她吧？”
　　陈虹等人登时捂脸，天哪，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难道情商被某人严重拉低了吗？
　　徐卫城紧紧握着何丽萍的手，丝毫没有介意之色，微微一笑道：“虞警官，你放心吧，大家也都放心吧，我这辈子啊，非丽萍不娶，哈哈哈。”
　　大笑声中，两人手牵手离开了，背影在阳光下模糊了轮廓，只是不知道，模糊的究竟是光影还是眼睛。
　　过了好一会，气氛才从感动变得轻松，陈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感叹道：“干刑警这么些年，办了大大小小数百起案子，结局这么好的还真没几个。”
　　“可不是吗？该解脱的解脱了，该放手的放手了，该坐牢的坐牢了，最后还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啧啧，都能拍韩剧了。”韩渺说着突然斜睨了郑越一眼，妆模作样叹道，“唯一可惜的是，徐卫城这种好男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呢？难道这就是命吗？”
　　“哎哎哎，你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我、斌子、周哥、陆队，哪个不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好男人，尤其我，那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超级好男人啊。诸位说说，是不是啊？”郑越笑眯眯不停挤眼睛。
　　接待室中嘘声大作，陈虹切了一声道：“就你？得了吧，排查医学生的时候，没少盯着女生的脸蛋看吧？”
　　“陈姐火眼金睛一针见血，佩服佩服！”杜斌连连拱手。
　　“可不是吗？15级的两个系花蛮漂亮的，当时他看的眼睛都直了，就差流口水了，是不是啊？”韩渺朝郑越挑了挑眉毛。
　　“什……什么？绝对的没有的事！”郑越故作惊讶绝口否认，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我那是在观察。”
　　嘘声再起，虞兮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插不上话，但这次至少没有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真正融入进去的。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陆铭敲敲桌子，清了清嗓子道，“案子嘛终于可以结了，但是，这同样是一次教训，如果没有这封信，如果信永远没被找到，如果何丽萍和徐卫城不把信交出来，我们可能都无法顺利结案。在今后的案件中，运气不会一直伴随着我们，必须靠我们自己，去找到证据挖出真相。所以，都打起精神来，将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努力增强自己，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明白吗？”
　　众人点头顺带悄悄吐舌头，周立军拍了拍陆铭的肩膀道：“行了老陆，就别思想教育了，说说晚饭谁请吧。”
　　“得，我请我请，毛都被你们拔干净了，还拔，哎……”陆铭刚说完接待室就被欢呼声淹没，正当众人开开心心讨论吃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又说了一句话，“哦对了，小虞你把钟离那小子也叫来，好了都散了吧。”
　　虞兮当场就傻了，陆铭让她带上钟离，这到底是几个意思？迟来的批评会？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五章 杀人雨伞 一
　　妙香居酒楼 牡丹厅 21：00
　　众人都在聊天，唯独虞兮显得局促不安，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紧紧握着，微微低着头，就好像做错了事情等待挨批的学生。
　　陈虹偷偷用脚踢了一下虞兮的鞋子，轻轻咳嗽使了个眼色。
　　虞兮触电似的抬起头来：“陆队，我知道错了，你要批评就早点批评吧，干等着我紧张……”
　　其余人登时哈哈大笑，陈虹也没绷住笑了出来，周立军笑道：“这积极主动请求批评的同志，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就冲这态度和思想觉悟，值得表扬，一会多喝两杯就行了，是不是陆队？”郑越朝陆铭动了动眉毛。
　　“是什么是？不许喝酒！”陆铭瞪了郑越一眼。
　　“哎，又不是工作时间，喝点酒怎么了？我们中国人吃饭，哪有不喝酒的，是不是啊诸位？”郑越果断开始拉队友。
　　“喝可以，就啤的吧，而且不能多喝，干我们这行的，随时都是工作时间，万一突然出什么事，我们还不得……”陈虹还没说完就被郑越打断。
　　“得得得……”郑越抬起手做求饶状，“陈姐算我求你了，你就别乌鸦嘴了成吗？苍天保佑让我好好吃了这顿饭吧！”
　　“切，瞧你这出息。”韩渺斜睨了郑越一眼。
　　“小虞你就别紧张了。发动人民群众的智慧，找到新线索，侦破案件抓住真凶，顶多算是曲线破案，并不算违反规定。老陆就是吓吓你而已。”陈虹拍了拍虞兮的手。
　　“陆队……”虞兮紧张兮兮看向陆铭。
　　“算了，回去写份检查自我反思一下，明天交给我。”陆铭终于松口，说完看了看手表蹙眉道，“这都九点了，钟离这小子怎么还不来？找不到地方？还是你没通知到？”
　　虞兮刚松口气就又紧张起来：“我给他发短信了，这年头手机都有地图和定位系统，不可能找不到地方，再说找不到可以打出租啊。”
　　“发短信？万一没看到呢？打电话问问。”陆铭道。
　　虞兮想说钟离根本不接电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哦了一声起身去外面打电话，结果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发短信。
　　短信倒是回的很快，只有一个字：在。
　　“为什么不接电话？？？”虞兮回复，特别加上三个问号强调语气。
　　“我不喜欢打电话，我只发短信，这是我的习惯。”钟离的回复依旧很快。
　　“你到哪了？陆队都催了，最快速度过来，妙香居牡丹厅！！！”虞兮回复，这次是三个感叹号。
　　然而，看到钟离的下一条回复，虞兮险些气的背过气去，内容是：“我不来，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会有人替我去的，勿回。”
　　那么一瞬间，虞兮真有摔手机的冲动，既然不来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拒绝让她怎么对陆铭交代？
　　恰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男人热络的声音：“哎呦，这不是虞警官吗？”
　　虞兮抬头一看，可不正是医学院临床医学系主任颜威吗？联想到刚才的短信，莫非他就是替钟离过来的人？
　　“颜主任，你亲自给陆队说吧。”虞兮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脸不痛快将颜威请进牡丹厅。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颜威，郑越讶了一声：“他就是那个钟离？年纪大了点吧？”
　　“是啊，不是个医学生吗？”杜斌对钟离还有点印象。
　　“不对不对，钟离不是个混血帅哥吗？两只眼睛颜色还不一样呢。”韩渺道。
　　“哎哎哎，你怎么记这么清楚，看上了？我告诉你这可不行啊，替你表妹看上可以，你看上不行！”郑越登时不愿意了。
　　“去去去，这是医学院的大主任颜主任。”陆铭起身和颜威握手问好，众人一听也纷纷问好。
　　“陆队长好，大家好，我是临床医学系主任颜威，特此代表全校领导师生向诸位表示由衷的感谢，感谢你们替我们揪出了的害虫，净化了教师队伍，这面锦旗是我校特别制作的，聊表感激之情，还望不吝笑纳。”颜威说着从盒子里取出大红色的锦旗抖开，双手递给陆铭。
　　众人都笑了，陆铭也笑了，身为刑警，除了抓住凶手外，就数此刻最能感到职业的骄傲。
　　陆铭道谢接过锦旗郑重地说：“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人民的理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哦对了，钟离呢？”
　　颜威登时露出尴尬之色：“这个……哎，实不相瞒，钟离这小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很聪明，却也有不少毛病，其中之一就是特别不喜欢饭局，怎么扭都扭不过来，别说外面的饭局，连同学聚会或者生日聚会他都统统不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尽皆愕然，这年头同学聚会、同事聚会、请领导吃饭、领导请吃饭、领导一起吃饭，各种各样的应酬层出不穷，已经成为现代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完全脱离这些应酬，就等于和生活和社会脱节。
　　“原来还真有这种人啊！”韩渺低声道。
　　“自闭症吧。”杜斌低声道。
　　“怎么样，这就是你眼中的小帅哥，满意了？”郑越朝韩渺挤眼睛。
　　牡丹厅就这么大点地方，颜威自然是全听到了，可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尴尬道歉等回去再收拾钟离这小子。
　　“这种性格肯定没朋友吧？坐坐，坐下聊。”陆铭将身边的椅子拉出来。
　　“哎，可不是吗？到处得罪人，这不，前几天新舍友还没进门，就被他给气跑了……”颜威摇摇头直叹气，他早已将钟离视如己出，钟离这个样子他如何能不担心？将来怎么成家立业？
　　“舍友？怎么回事？具体说说。”陆铭一听登时来了兴趣，他让虞兮把钟离找来，就是为了再了解了解，顺便也好让一桌子同事了解了解。
　　颜威不疑有他，将知道的大致说了出来，众人听了都露出惊讶之色，对钟离的印象稍微有点改观。
　　陈虹道：“你是说，他一眼就将那个新室友看穿了？”
　　“嗨，别提了，他从小就这样，越大越来劲，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为了一个人住故意这么做的。”颜威一脸无奈。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至少说明他具有普通人不具备的敏锐洞察力和推理演绎能力，这可都是干刑侦最需要的专业素质！”周立军严肃地说。
　　“可能是遗传他父亲吧，可惜……”颜威语气中明显多了惋惜和哀伤。
　　“可惜什么？”陆铭追问。
　　“可惜十年前他父亲突然失踪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六章 杀人雨伞 二
　　“自那以后本来就不太合群的他变得更孤僻，整天着魔似的研究他父亲失踪的案子，结果变成今天这幅样子。”颜威叹息道。
　　“失踪？”所有人同时停下筷子，万万没想到钟离竟然经历了如此不幸的童年。虞兮心中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淡淡的怜悯、
　　“嗯，突然就消失了，没有消息没有尸体也没有勒索电话，就这么无缘无故人间蒸发了。你们不是刑警吗？应该可以查到当年的失踪档案。”颜威道。
　　陆铭点点头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又问：“那钟离的母亲呢？”
　　“哦，你们说安琪儿啊。”说到钟离的母亲，颜威脸上不禁洋溢出笑容，“安琪儿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国外，她很好。”
　　“安琪儿？外国人？”郑越插话，抛开年龄，听到好听的外国女人名字，他就莫名有点小兴奋。
　　“维京人，从小就在中国生活，算是大半个中国人吧，她……”颜威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韩渺筷子掉在桌上，睁大了眼睛道：“安琪儿？难道是《血色尖峰》《亡灵协奏曲》和《亡者密语》的作者拉格纳·安琪儿？”
　　“不会吧，这几本书我都有收藏，而且是珍藏版！”郑越的语调也骤然拔高。
　　“哪个安琪儿？作家吗？”杜斌依旧满脸不解。
　　“去去去，人家曾经是最高人民检察院首席女法医，这几本书都是业余创作出版的！”韩渺瞪了杜斌一眼一脸嫌弃。
　　“嗯，钟离从小跟在安琪儿身边，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可惜对人际交往半点用处没有。”颜威点点头。
　　“怎么没用……”周立军刚开口，突然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响的是陆铭的手机。
　　陆铭拿起扣在桌上的手机，按下接听和免提，急促紧张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回荡在整个牡丹厅：“陆队陆队，刚接到报案，西苑小区一期2号楼202发生命案，死亡两人，其中一人被割喉，肯定是凶杀！”
　　刹那间，气氛变得肃杀，众人的表情也变得凝重，颜威呆呆坐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什么情况，凶杀？这么巧？
　　“陈虹啊陈虹，你这乌鸦嘴可真灵。”陆铭率先站起身，端正脸色肃然喝道，“出发！”
　　“我真是冤死了我……”陈虹摊摊手连忙跟上。
　　“都别愣着了，小韩你给赵文打电话，让他立刻赶过来。”周立军说完对颜威道，“抱歉啊，颜主任我们就不送你了。”
　　“啊？哦，没事没事，这凶手太猖狂太残忍了，你们一定要早点抓到他！”颜威脑回路终于通畅，心脏这才开始砰砰狂跳。
　　“哦对了，小虞你问问钟离有没有空，尽量把他也叫过来，我要亲自检验他的能力！”周立军见虞兮呆愣愣没反应，不由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
　　“好，好的……”虞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反反复复默念着案发的地址，她租房的地址，可不也是西苑小区一期2号楼202吗？
　　西苑小区一期2号楼202
　　刚一进门，众人就感觉到了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气，放眼望去更是触目惊心，墙上旧沙发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地上尸体旁边更是流了一大滩，如一汪暗红色的湖泊。
　　孙鸿正在对死者进行拍照，赵文则刚带上手套准备检查尸体，很显然他也是刚刚赶到。
　　“现场保护的怎么样？有没有被破坏？”陆铭蹙眉问道。
　　“我是第一个到的，报案人吓得没敢进来，所以应该没有无关者进来过，不过……”孙鸿放下相机，语气忽然变得有点纠结。
　　“不过什么？”陆铭轻声喝道。
　　“不过现场肯定被破坏了，地上有被小心擦拭过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可疑脚印。指纹方面除了两位死者的指纹，还找到了另一组指纹，通过形状和大小初步推断可能属于女性，当然也不排除男性，需要进一步检验才能确定。至于是不是凶手留下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孙鸿说完指了指地上的某些区域，尤其旧沙发和茶几之间到门口这段距离，明显有擦拭过的痕迹。
　　“看来新手很镇定啊，不像是激情杀人。”周立军道。
　　陈虹颔首同意：“激情杀人后，凶手自身会处于惊惶状态，第一反应通常是立刻逃跑，不可能去擦脚印，即便擦也擦不干净。反之只有在冷静的状态下，才能将脚印一个不落擦干净。”
　　“杀了人还能这么冷静，这人该不会是个杀手吧？”韩渺脑洞大开。
　　“还杀手，你以为拍电影啊？再说了，杀手不去刺杀大人物，跑这又旧又破的地方杀两普通人，也忒低端了吧？我看就是个冷血的心理变态。”郑越对杀手二字不屑一顾。
　　“不是有预谋，就是冷血变态，麻烦的是，这两种杀人都是最难查的。”陆铭啧了几声肃然道，“把第三组指纹保留下来，既然没有脚印，指纹就是很重要的线索。”
　　“陆队你放心吧，我又不是新人，已经搞定了。”孙鸿推推眼镜做了个OK的手势。
　　便在这时，杜斌忽然发现虞兮脸色发白，甚至还在轻轻颤抖，他下意识以为虞兮是血腥的犯罪现场吓到了，毕竟虞兮刚出校门没多久，当初他第一次见类似血腥现场的时候，整宿都没睡着觉。
　　“陆……陆队……”虞兮咽了口口水颤声唤道。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吓到了？”陆铭转身看到虞兮的样子，也下意识以为是受惊过度。
　　谁料，虞兮居然摇摇头，深吸口气咬了咬下嘴唇，用艰难的语气低声说：“不用查了，这组指纹是我的！”
　　“什么？”所有人大吃一惊，第三组女性指纹竟然是虞兮的？难道虞兮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回事，犯罪现场怎么会有你的指纹？”陈虹握住虞兮的胳膊。
　　“我……我也住这！”虞兮抬起头，终于说出了实情，这里的确是她住的地方，幸好今天下班去了妙香居，否则倒在血泊中被割喉惨死的或许就会是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七章 杀人雨伞 三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虞兮竟然恰好住在这里！
　　紧接着众人心中相继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没有今天这场聚会，如果虞兮下班后直接回到这里，如果恰好碰到凶手……
　　“杜斌，带小虞先出去吧，做份笔录，了解一下死者的具体情况。”陆铭道。
　　杜斌点点头，想将虞兮带出去，虞兮面色依然苍白，却坚定地摇摇头：“陆队，笔录等会再做吧，我想留下来看能不能提供些线索。”
　　“好吧，辛苦你了。”陆铭盯着虞兮的眼睛看了三秒，才点点头对孙鸿说，“另一具尸体在哪？”
　　孙鸿指了指卧室：“在里面呢，死的比较惨，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虞兮，你确定自己没问题再进去，别吐出来污染现场。”
　　一听孙鸿的话，众人的心都往下沉，能让孙鸿说出惨这个字，那就肯定是惨不忍睹。
　　可是，当走进卧室的瞬间，现场的惨烈程度还是超过了众人的心理准备。
　　只见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双目暴睁，惊恐绝望凝固在脸上。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嘴被塞着，衣服被扒的干干净净，胸部、腹部、腰部以及大腿上布满了血洞。
　　由于死了一定时间，血已经几乎流干了，整张床都被血液浸透，猩红的血液顺着两侧的床单滴在地上，半凝固的血滴垂而不落，拉出长长的血线。
　　触目惊心，当真是触目惊心，即便以陆铭、周立军和陈虹的资历，也很少见到如此残忍的犯罪现场。
　　“呕……”韩渺一阵反胃，连忙捂着嘴弯下腰跑了出去。
　　郑越和杜斌对视一眼，也都感觉有点反胃，他们两参加工作至今，见过的死人不少，可眼前这么惨的，绝对是第一次。
　　“啊！”虞兮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双眼翻白晕了过去，幸好杜斌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虞兮，虞兮！”杜斌大喊。
　　“快扶出去，醒了也别让她进来，快！”陈虹推了推杜斌，杜斌连忙将虞兮扶了出去。
　　周立军叹道：“刚毕业才工作半个月就遇到这种事，小虞也真是够倒霉的。”
　　“她倒霉？她逃过了一劫，应该是运气好的才对，真正倒霉的是死床上这位，多年轻的一小姑娘啊，就这样被人给杀了，可惜可怜可恨啊！”陆铭同样一声长叹。
　　“狗娘养的，下这种毒手，凶手还是人吗？”陈虹双手叉腰气的直接爆粗口。
　　“肯定不是人，他妈的就是一心理变态，别让我逮着这厮，不然我先揍他个半死！”郑越也气的不行。
　　“确实可恨，这是典型的虐杀，凶手将折磨当做乐趣，从中得到满足感。更可恨的是，凶手还是一个冷静聪明的变态，知道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迹。”周立军道。
　　“不好抓也必须抓住，命案必破，何况是如此性质恶劣的凶杀案！”陆铭竖起食指狠狠挥了挥，铁青着脸转头喝道，“小孙，这里查了吗？也没有指纹、脚印、皮屑、毛发什么的留下？”
　　孙鸿放下相机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凶手肯定戴了手套，尸体上、绳子上都没有留下指纹，也没有留下毛发，尸体指甲里只有自己的血液和皮屑，应该是剧痛握紧双手留下的。”
　　“该死的家伙，那死者有没有受到性侵犯？有没有留下体液？”陆铭又问。
　　孙鸿摇摇头：“这得交给法医判断，不过依我看应该没有。”
　　“光溜溜的衣服都没了，你告诉我没有？赵文你过来，看看有没有性侵痕迹，如果有我们就能掌握到凶手的DNA！”陆铭猛地招了下手。
　　赵文连忙中断男尸的检查，小心翼翼走进卧室检查女尸，片刻后摇头道：“没有任何性侵痕迹。”
　　“扒了衣服不性侵，还真是个心理变态，依我看凶手那方面可能有问题，并因此被嘲笑过，从而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导致心理扭曲，进而演变为对女性的仇视心理。”
　　周立军习惯性敲了敲下巴，这些年抓住的凶手中不乏心理变态，反言之能动手杀人心理上肯定或多或少有点变态，而变态心理的产生肯定是有原因的，一般情况下都和凶手过去的经历有关。
　　比如从小受到虐待的孩子，长大后极有可能成为施虐者，这就是变态心理的演变，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平衡。
　　当然，这是比较严重的例子，生活中弱化的病态心理平衡比比皆是。
　　最典型的就是行业论资排辈，资历老的总是倚老卖老，对新人吆五喝六指手画脚，甚至将新人当成撒气的对象，久而久之新人的心理就会因为压抑和愤怒而扭曲，当新人成长为老人之后，会自然而然将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对新的新人做出同样的事，以满足自己的心理平衡，进而形成恶性循环，成为全世界最常见的社会现象。
　　“不管是不是变态，不管有多变态，命案必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都愣着干什么？找线索啊！”陆铭话音刚落，钟离就出现在了大门口，身边还跟着颜威，两人都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拦住。
　　“颜主任，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是凶案现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周立军迎了过去。
　　颜威探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男尸，面色微微一变：“我不放心钟离一个人来，怕他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来监督他，而且我有车，送他过来比较快。”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抱歉让你看到这些。”周立军客气的同时，已经在用观察的眼光上下打量钟离。
　　“没事没事，我们学医的不怕这些。”颜威说完给钟离使眼色，让他礼貌问好，结果却被钟离无视。
　　“我刚看到虞兮在外面，好像是晕倒了，怎么回事？”钟离眼睛不离尸体。
　　“这里是她住的地方，死者之一是她同租的舍友，她运气好躲过一劫。你先进来，颜主任麻烦你在外面稍等一会。”周立军见钟离面不改色神态专注，不禁心中高看了一眼，这法医的儿子学医，心理素质果然杠杠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八章 杀人雨伞 四
　　“给，你也检查一下尸体，看看你从你妈妈那里究竟学到了多少。”周立军将手套递给钟离，然后指了指卧室道，“另一具尸体在里面，看完后告诉我你都发现了什么。”
　　钟离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点点头带上手套，走到男尸旁蹲下，先在尸体衣服上摸了摸，又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才开始检查伤口。
　　韩渺和郑越想凑过去看看，却被周立军用眼神制止，陈虹低声道：“没问题吧？”
　　周立军也压低声音：“没事，孙鸿已经拍过照了，赵文也检查过了，正好借此机会试试他的能力。”
　　“他是学医的，再怎么也做不成刑警啊！”陈虹低声道。
　　“但可以做法医啊，许多法医师都是临床转的，也只有临床能转，别的专业都不行。如果他真是个好苗子，漏掉太可惜了。更何况，别忘了他是老廖特别看重的学生，又是著名法医的儿子。”周立军为了不被别人听见，这次直接附耳说悄悄话。
　　“别嘀咕了，赵文你检查好没有？检查好了就说一下。”陆铭从卧室中出来，虽然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但看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凶案现场，他还是感觉很心疼，好端端的花季少女，就这么没了。
　　赵文答应一声走出卧室，看到钟离后愣了一下，眼中明显有疑问之色。
　　周立军道：“没事，你说你的，他随便看看。”
　　“哦，客厅的死者男性，年龄大约二十五岁左右，身上无身份证，姓名籍贯不详，颈部右侧可见一条十厘米长的切创，切口边缘平整呈直线，初步判断是水果刀之类的凶器所致。主切口平行的切创与主切口连续，属他杀式切创，血液呈喷溅状，符合割喉的特征，死因系失血过多，死亡时间二十一点左右。”赵文道。
　　“嗯，不错，有进步，凶器找到没有？”陆铭点点头。
　　“未发现凶器，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孙鸿道。
　　陆铭转向卧室：“那里面这具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死者女性，张萍萍，十八岁，吉林松原市长岭县人，双手双脚均被捆绑，胸部、腹部、腰部以及双侧大腿内外侧，均有大量锐器刺伤痕迹，刺深5-10厘米不等，伤口圆形，暂时无法判断凶器类型。所有伤口均为生前所留，死因系失血过多，死亡时间……。”赵文说到这语气忽然迟疑起来，欲言又止似乎很为难。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陆铭问。
　　“死亡时间二十一点半左右！”赵文终于咬着牙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就好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现场忽然变得墓地般死寂。
　　门外颜威满腹不解，死亡时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脸色都变得如此难看？
　　便在这时，钟离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我接到虞兮短信的时间是九点十五，报案时间应该在九点十五之前，也就是说，当时她还没有彻底死亡。”
　　听了钟离的话，颜威的脸色终于变了，张萍萍居然死在报案之后，居然又在痛苦折磨中坚持了至少十五分钟才真正咽气，如果当时她还有意识，这十五分钟对她来说一定比一辈子还要漫长，那种绝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报案人呢？”陆铭的语气中蕴含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是对门报的案，正在做笔录。”守在门口的民警道。
　　陆铭拨开陈虹和周立军，怒气腾腾就冲进了对门，做笔录的警员连忙站起来问好，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面色苍白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
　　“是你报的案？”陆铭问。
　　中年妇女点点头：“我做饭没酱油了，就想去对面借点，结果发现对面门没关严，拉开一看，一看……”
　　“你知不知道？在你报案的时候，里面那丫头还没死，如果你及时打120，也许她还有救，如果她能活下来，就能直接帮我们抓到凶手！”陆铭怒道。
　　“还，还活着？我，我……”中年妇女吓得嘴唇发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都快吓死了，呜呜呜……”
　　陈虹拉了陆铭一把劝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发火了，赶紧搜集线索破案要紧。再说，人家就一普通主妇，看到那场面怎么可能敢往里走，即便进去也不一定能知道她还有气。”
　　陆铭当然也知道这些道理，可一条明明有机会挽救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没了，他真的感觉又愤怒又难过。
　　回到凶案现场，见陆铭正在气头上，众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触霉头挨批，孙鸿和赵文已经初步完成工作，傻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尤其赵文心里七上八下的，暗暗琢磨自己这回应该没判断错什么吧？
　　“大家都注意一下。”周立军拍了拍手，让所有人都看过来，“这是一起性质非常恶劣的杀人案件，凶手极有可能是严重的心理变态，杀人手法果断残忍，没有留下脚印、指纹、毛发等线索，我们有理由推断，凶手很可能不是初次作案，而是一个有预谋有目标的连环杀人狂。”
　　陈虹接口道：“凶手选择这两个目标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首要工作是弄清男性死者的身份，排查两位死者的人际关系，看看能不能发现可疑目标。”
　　周立军又道：“其次呢，必须尽快锁定嫌疑人，如果凶手真的是连环杀人狂，必须敢在下一位受害人出现之前，将其绳之以法！”
　　“还有，如果不是初次作案，一定在未侦破的悬案中有记录，回去联系各地警方查一查，看有没有类似的凶杀案，能帮助我们将受害人联系起来，找到其中类似的地方，从而推断出凶手选择目标的习惯，提前保护下一个可能的受害人。”陆铭补充，此言一出众人均频频点头，不愧是老刑警，经验就是丰富，一下就能想到这么多。
　　这时，钟离忽然站了起来：“我想，我能大概判断出男性死者的身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十九章 杀人雨伞 五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周立军显得有些意外：“哦？说说看。”
　　“死者的胳膊、脖子、小腿和面部明显晒黑，其余部位却没有晒黑，说明他曾长时间暴露在室外阳光下。站岗不可能穿短裤，故排除保安。交警也不可能穿短裤上班，排除交警。”说着，钟离从死者口袋中掏出手机，“这是死者的手机，扬声孔和缝隙中残留着一种淡黄色的颗粒，袜子上也找到了相同的蓝色颗粒，看起来很像是彩砂涂料。”
　　“彩砂涂料？”孙鸿凑过来仔细看，耸耸肩表示不认识。
　　“嗯，应该就是彩砂涂料，我以前见到过，这种涂料可以应用在地面和墙面。死者的颞部有淡淡的横向压痕，额头的颜色明显偏淡，说明他工作需要带安全帽之类的东西。由此可以大致判断出，他应该是一名装修工，最近在负责外墙或路面彩砂涂料工作。”钟离说完将手机交给孙鸿装袋。
　　郑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只要找到这几天正在施工，并且使用了蓝黄二色彩砂涂料的地方，就能查出死者的身份。”
　　“对啊，这样就大大缩小了搜索范围，能节约很多时间！”韩渺悄悄朝钟离竖大拇指，可惜钟离压根没注意。
　　“很好，还有没有其他发现？”周立军让钟离来就是想亲自考验一下钟离的能力，现在他很满意，愈发觉得钟离是个好苗子。
　　“嗯，死因没问题，脖子上切口的角度与水平线几乎平行，如果凶手比死者矮，刀口走向应该朝右下倾斜，死者身高一米七五，大致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钟离说着比了个握刀横切的动作。
　　“是这样吗？”陈虹看向赵文。
　　赵文也比划了一下，颔首道：“没错，的确是这样，凶手的身高应该在175-180之间。”
　　“我想查看另一具尸体，可以吗？”钟离明明使用的是疑问句，却自顾自笔直走进了卧室，根本没有等待回答。
　　韩渺和郑越立刻凑了过来，堵在卧室门口往里面瞧。只见钟离仔细检查尸体后，竟然开始一层层翻床单被褥，最后还跪在地上将手伸进了床底下。
　　仔细捏了捏手套上的血液，钟离忽然站起身大声问道：“她的衣服呢？衣服在哪里？”
　　“孙鸿，女死者的衣服呢？”周立军转头看向孙鸿。
　　“给，在这呢，刚装袋。”孙鸿将证物袋递过来，里面是张萍萍生前刚穿过的全身衣物。
　　钟离拆开袋子，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取出，并没有理会内衣裤，而是直接查看外衣和外裤。
　　接着钟离又几步跑出卧室，站在门口反复观察两位死者的位置和方向，转来转去动作颇为可笑。
　　可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刺鼻的血腥味和森寒的冷意依然萦绕在所有人身边。
　　片刻后，钟离捏着女死者的衣裤喃喃自语：“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你明白了什么？”韩渺忍不住开口发问。
　　“伞！”钟离重重吐出一个字。
　　“伞？”这回连三位老刑警都愣住了，为什么钟离会突然说出这个字？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现场有什么线索指向伞吗？
　　“没错，伞，凶手带了一把雨伞！”钟离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凶手带了一把雨伞？别磨磨唧唧的，快说！”陈虹急声催促。
　　“今天八点以后下了一场阵雨，我留意过时间，从八点零五开始，到八点二十结束，总共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如果女死者是在下雨前回来的，那么她的衣服应该是干的，如果她路上淋了雨，衣服应该是湿的，可你们看她的衣服，只有左肩部是湿的，而其余地方是干的，这说明有人打伞送她回来。”钟离将衣服展开对着灯光，湿干交界清晰可见。
　　“难道不能是她自己打的伞？”郑越提出异议。
　　“以伞的覆盖面积，自己打伞不会湿一边肩膀，只有双人撑一把伞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喂，你这都不知道，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韩渺用有些惊愕的眼神看着郑越。
　　“当，当然谈过，只是没遇到下雨天而已。”郑越尴尬。
　　陈虹颔首道：“钟离说的没错，的确只有双人撑伞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你凭什么认为是凶手撑伞送张萍萍回来的呢？”
　　“伤痕！”钟离霍然转身指向女死者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道，“这些伤口就是那把伞造成的，一把顶端带金属尖的老式雨伞！”
　　这个结论实在太过出人预料，众人一时间都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赵文连忙进来重新检查伤口，末了用胳膊一拍脑门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难怪伤口如此怪异，原来是老式雨伞的伞尖！”
　　“那种老式雨伞我小时候撑过，家里到现在还有一把，上面的金属尖尖差不多有这么长，杀人绝对足够了。”孙鸿比划了一下。
　　韩渺惊呼道：“你们的意思是，凶手用一把伞活生生戳死了张萍萍？天哪，这到底得多变态！”
　　陆铭眯起眼睛沉声道：“恐怕是这样，一把杀人的伞，很好的线索。”
　　“既然这把伞是凶器，我们只要找到这把伞，就能提取到凶手的指纹和死者的DNA，只希望凶手别将凶器销毁。”周立军又习惯性敲了敲下巴，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郑越的手臂，“快去查小区以及周围所有街道的监控录像，这种老式雨伞不能折叠，小包根本装不下，录像中所有提着雨伞或者大包的人，其中之一必然是凶手，快去！”
　　“诶诶，好嘞，我这就去！”郑越也反应过来，不敢耽搁连忙往外跑。
　　钟离转头看着床上惨不忍睹的女尸，幽幽地说：“凶手不会销毁凶器的，他之所以用这把伞作案，是因为他对这把伞有着变态的恋情，而且下一次，他还会用这把杀人的伞继续作案！”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章 杀人雨伞 六
　　鉴于凶手极端残忍的手段和恶劣的影响，本次案件被正式定名为613特大杀人案，查阅卷宗后又改成了613特大连环杀人案。
　　不过，私底下知道案情的人都称其为“雨伞杀人案”，那把神秘的杀人雨伞，已经成为了凶手的象征。
　　昨夜，虞兮是在刑侦队的休息室度过的，整整一夜她都没有睡，只要一闭眼，张萍萍惨烈的死状就会浮现在眼前，那千疮百孔的冰冷身体就会突然从血淋淋的床上坐起来，用满含着绝望恨意的暴突双眼瞪着她，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回去，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虞兮，虞兮，虞兮！”陈虹见虞兮满头冷汗脸色煞白，不断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不由轻轻推了推，并在她耳畔呼唤。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虞兮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那抓向自己的血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陈虹关切的面容，原来一切都是梦，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瞧你这一头汗，做噩梦了？”陈虹取过毛巾帮虞兮擦了擦。
　　虞兮点点头，艰难咽了口口水，她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否则她也不会选择做刑警，从小到大从上学到参加工作，她都感觉自己离死亡很远。
　　可是这一次，死亡就好像四维空间的列车，毫无征兆突然就从千里之外出现在了面前，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如果没有聚会，被扒光绑在床上变成千疮百孔破布娃娃的就可能是她！
　　她和死神擦肩而过，看到了死神转头朝她露出的微笑，仿佛在告诉她：“不要急，我还会回来的……”
　　幻觉中的微笑，让虞兮猛地打了个寒战，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好冷。
　　“安心休息吧，一切都会过去的。”陈虹并没有嘲笑虞兮胆小，警察也是人，也会恐惧，当年她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被残忍的凶案现场吓得彻夜噩梦，后来时间长了才慢慢适应。更何况，虞兮的情况不同，凶案就发生在虞兮的住处，而且险些就成为另一个受害人。
　　“那，那案子呢？”虞兮颤声问道。
　　“陆队说了，案子你就别参与了，交给我们吧。这次是大案，咱们刑侦队会调集一切力量尽快破案的。”陈虹拍了拍虞兮的肩膀。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虞兮又问。
　　“当然找到了……”陈虹将昨天找到的线索说给虞兮听，末了笑道，“还真别说，钟离他的确不错，有点小福尔摩斯的气质。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维方式与我们不同，往往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地方，这对侦破此案非常有用。”
　　“那就好，只要能抓到凶手就好。”虞兮稍微松了口气，陈虹说的没错，她也发现钟离的思维方法很独特很活跃，上一个案件中，能反其道而行之，将真凶锁定在死者廖峰身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虹将毛巾挂好，在床边坐下：“凶案现场肯定是住不成了，宿舍又是满的，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虞兮摇摇头，咬着下嘴唇显得很纠结。
　　“要不先去我家，然后再做打算？”陈虹道。
　　“不不不，那怎么行，趁着这几天我再找找地方吧。”虞兮连忙摇头拒绝，陈虹有丈夫有孩子，她住进去像什么话？
　　“那行吧，有什么困难就说，自己人别客气。”陈虹说完起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很轻很轻。
　　休息室中重新安静下来，虞兮躺下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该怎么办呢？
　　……
　　会议室
　　“上级领导得知后对这起案件非常重视，严肃强调了案件的严重性，要求尽快破案，务必在一周内将凶手绳之以法！”陆铭习惯性敲了敲桌子。
　　“一周……”郑越扯了扯嘴角。
　　“怎嘛，有问题？”陆铭用有些不满的目光看向郑越。
　　“陆队，这种凶手可不好抓，一周可能有点紧张吧。”郑越苦笑。
　　“当然紧张，但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凶手可能会继续作案，如果下一个受害人出现前还抓不到凶手，我们怎么给领导交代，怎么向相信我们的人民群众交代？怎么向死者交代？”陆铭的语气拔高。
　　周立军打圆场，摊开两个卷宗道：“好了好了，讨论案情吧，尽早找出凶手的身份，才能尽早抓到凶手。这是去年12月和今年4月两起凶杀案的卷宗，死者均为女性，被发现时都被捆在床上，其中一个被扒了衣服，另一个没有。死因相同，身上均有大量锐器刺伤痕迹。由于找不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凶器是什么，所以两起案件均未告破。”
　　“今年4月，这么近？我怎么没印象？”陆铭只知道找到了相似的卷宗，尚未有时间查看内容。
　　“是这样的，去年12月的案件发生在山西，今年4月的案件发生在四川。”周立军指了指卷宗的日期。
　　“时间地理跨度居然这么大！”陆铭不由蹙起了眉头。
　　陈虹道：“12月、4月、6月，时间上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地理分布上更没有规律可循，凶手是如何锁定目标的呢？三位受害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外貌、人际关系或者经历什么的。”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周立军将三张死者照片摆在一起，“1号受害人杨丽，23岁，大专学历，打字员；二号受害人王雪华，24岁，大学毕业，会计；3号受害人张萍萍，18岁，初中毕业，发廊学徒。这三人地域不同，年龄不同，学历不同，工作也不同，几乎可以说完全搭不上边。”
　　听完周立军的介绍，众人都有种突然蒙了的感觉，杜斌道：“难道真的是随机选择？那我们怎么判断下一个受害人的范围？”
　　韩渺低声嘀咕：“也不算随即吧，至少有一个共同点，三位受害人都是女性，凶手肯定仇视女性！”
　　“小韩说得没错，受害人皆为女性，这的确算是一条共同点，不过凭我多年的经验，肯定还有其它共同点没被我们发现。”陈虹思忖着说。
　　“挖，给我往深里挖，将三位受害人从小到大甚至祖宗三代的信息全部挖出来，我就不信找不到共同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一章 杀人雨伞 七
　　仔仔细细回顾了两个未侦破的旧案，暂时找不到更有价值的共同点，陆铭将深挖的任务交给周立军后道：“监控看的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郑越道：“有个不好的消息，西苑小区现在拥有一期二期三期四期四片小区，其中四期刚开盘，二期和三期属于重点管理区域，绿化、基础设施和物业服务都很到位，唯独一期不怎么管，连监控都是坏的。”
　　“这是为何？”众人都感觉很诧异，不过仔细回想昨晚的情形，周围的几栋楼好像的确很老很旧，绿化和卫生都非常差。
　　“我问过物业经理，说一期其实不是西苑小区的地盘，前些年总是没人管，后来交给他们代管。这就跟后娘养的一样，不疼不爱爱答不理，再加上小区大多数住房都成了出租屋，物业费特别难收，所以西苑小区索性放任自流懒得管，连监控被砸了都不给换。”郑越苦笑。
　　陆铭闻言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这是给我们破案增加难度啊，既然小区的监控拿不到，周围街道的监控呢？总该没问题吧？”
　　郑越连忙坐直：“这您放心，周围所有街道的监控都调出来了，一会我就去看，保证瞪大了不眨眼，不看完不休息！”
　　“行，那就辛苦你了，现在我们来还原一下案发过程。”陆铭点点头看向陈虹，“你是组长你先说说吧。”
　　陈虹让孙鸿将凶案现场的照片投影在墙上：“根据昨天钟离的分析，我们已经查明了男性死者的身份，他叫马功成，安徽人，的确是一名装修工人，昨天正在进行外墙彩砂涂料的装修工作。据他的工友说，马功成已经来本市工作了两年，期间没和什么人结过仇，不久前和一个年轻小姑娘好上了，通过照片确认是张萍萍。虞兮的口供也证实了这一点，张萍萍给了马功成钥匙，隔三差五就会住在一起，为此虞兮还和他们吵过架，关系闹得很僵。”
　　顿了顿，点了一下鼠标，指着照片中茶几上的杯子道：“这个杯子不是张萍萍的杯子，张萍萍的杯子上有她和马功成两人的指纹，可以推断两人使用一个杯子。而这个杯子上只提取到了张萍萍的指纹，没有唇印和唾液，说明这个杯子是待客用的。凶手打伞送张萍萍回来后，张萍萍将他请进屋，并倒了一杯水，虽然凶手没有碰，但已经足以说明凶手一定认识张萍萍。”
　　“嗯，说的很好，继续。”陆铭颔首道。
　　“接下来就是先后顺序的问题，凶手和孙萍萍回来的时候，马功成究竟在不在呢？他是提前在场还是后来出现的呢？”陈虹点开画图，用彩笔写下第一行时间，“昨天阵雨的时间是八点零五分至八点二十分，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马功成的衣服是干的，说明他要么是下雨前来的，要么是雨停后来的，雨停后又分两种情况，第一种下雨过程中他在出租车或者公交车里，下车前雨停，否则衣服还是会湿，第二种雨停后才从工地出发，按照距离和死亡时间推算，时间不够可以排除。”
　　“咦，你没问问他的工友，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周立军突然开口。
　　“我问了，马功成昨天下午六点就下工了，还说什么要去找女朋友乐呵乐呵，可惜离开工地后他的行踪无法确定，所以两种情况都有可能。”陈虹说完开始在画布上画箭头，“先看第一种情况，假设马功成是在下雨前到的，他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张萍萍回来，却看到她身边跟着另一个男人，他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郑越不假思索回答：“以为女朋友劈腿了呗，虞兮不是说张萍萍生活作风很不好吗？”
　　“对，理论上这应该是第一反应，马功成会愤怒会质问，以他的文化程度和教育水平，甚至很可能会动粗。可问题是，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马功成的指缝里也没有留下凶手的皮屑和衣服纤维，一切从现场的痕迹看，好像都很平静，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虹的目光看向韩渺，韩渺想了想直摇头，陈虹又看向杜斌，韩渺道：“陈姐你看他没用，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想不明白的。”
　　“你才头脑简单，我只是体能更强而已！”杜斌尴尬地脸都红了。
　　“不是吗？那你说说是为什么？”韩渺歪着头继续挤兑。
　　“是因为……马功成也认识凶手！”杜斌还真憋出来一句像样的结论。
　　周立军接口道：“错了，认识的人就不能劈腿吗？以往的案件中，朋友妻不客气的事情还少吗？”
　　“那……”杜斌又想了想，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该不会是张萍萍的血亲吧？她哥哥弟弟之类，这样马功成自然而然不会怀疑也不会生气，可如果是亲人，会下此毒手吗？图什么啊？”
　　周立军又摇了摇头：“初步调查显示，张萍萍只有姐妹没有兄弟，唯一的堂兄弟很早以前就过世了。你再好好想想，什么人会比血亲更加不让马功成怀疑，好好动脑子，别按照正常的路子想。”
　　“就是，好好动动脑子，要是钟离估计早就想出来了。”韩渺吐了下舌头。
　　“我实在想不出来，周哥你要是想出来了就说吧。”杜斌绞尽脑汁最后只能宣告放弃，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极限。
　　“这样吧，我数一二三，陈红我们一起说，看看答案一不一样。”周立军说完伸出三根手指。
　　陈虹点点头表示同意，当第三根手指落下的瞬间，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两个字：“女人！”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思维的洪钟嗡嗡狂震，所有人都有种连暗花明的感觉。
　　“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最不让男人怀疑的对象可不就是女人吗？如果送赵萍萍回来的是个女人，马功成自然不会怀疑赵萍萍劈腿！”韩渺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哎呀，瞧我这脑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杜斌一拍额头懊恼不已，果然又是固有思维在作怪，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确认凶手的性别，却下意识将凶手定位成男性，这是个巨大的错误。
　　陈虹和周立军相视而笑，陈虹道：“其实我一开始也下意识认为凶手是男性，直到刚才层层推理，我才突然转过弯来。”
　　“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做出完美解释。”周立军道。
　　“女性凶手，可初步推断凶手身高不是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吗？”郑越提出疑问。
　　陆铭哼道：“女人就不能有高个子吗？模特普遍一米八左右，打排球篮球的普遍一米九左右，她们不都是女人吗？”
　　郑越连忙点头称是，周立军伸出食指挥了一下：“所以一会看录像的时候将目标放宽，着重留意高个子拿着雨伞的女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二章 杀人雨伞 八
　　在接下来的会议中，陈虹又模拟了第二种情况，也就是马功成坐车抵达时雨已经停了，这时候凶手应该已经将张萍萍捆了起来，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折磨，由于嘴里塞着东西，所以张萍萍喊不出声，又由于张萍萍在卧室，所以马功成进来后并没有立刻发现。
　　凶手被惊动后若无其事走出房间，马功成问凶手是谁，凶手自称张萍萍的同乡或者朋友，马功成并未起疑，径直朝卧室走去，就在走路的过程中，凶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从后面给了马功成致命一击。
　　接着，凶手返回卧室，将张萍萍折磨致死，最后清洗雨伞擦除脚印镇定离开。
　　虽然两种情况略有不同，但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凶手没有引起马功成怀疑，尤其第二种情况，凶手从卧室出来，如果是个男人，马功成绝对不可能放松警惕，甚至会二话不说冲上去动手。
　　另外，通过调查发现，张萍萍和马功成并非来自一个地方，再加上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两人同时认识凶手的可能性很低。
　　综上，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依然最高，也只有凶手是女人，才能将两种情况完美演绎。
　　案情讨论会结束后，郑越立刻去看监控录像，陆铭觉得一个人不够，就让韩渺去帮忙一起看。
　　“杜斌，你去一趟张萍萍工作的发廊，问一问张萍萍最近和谁走得近，有没有符合凶手身高的女性来找过她，如果有一定要查清时间频率，甚至说过什么。”陆铭道。
　　杜斌答应一声快步离开，他已经不是新人了，观察力和思维能力或许不及几位前辈，但调查早已轻车熟路，他很清楚该怎么问怎么查。
　　“立军你继续深挖两个旧案，联系两地警方，找到案子的负责人，必要的时候亲自跑一趟，查找遗漏的线索，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三个案子的共同点，为锁定凶手提供强有力的证据！”陆铭看向周立军。
　　“飞机还是火车？”周立军知道自己肯定得亲自跑一趟，既然两地警方都未侦破案件，想从资料中发现线索几乎等于痴人说梦，必须复查现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脑子去想，才有可能找到被遗漏的线索。
　　“废话，当然是飞机，时间紧迫，哪有功夫耽误在路上？”陆铭道。
　　“好嘞，给报销就行，我这就出发。”周立军说完转身离开。
　　“那我呢？我去复查现场？”陈虹指了指自己。
　　“知道你还问，你带虞兮一起去复查现场，那毕竟是她住的地方，可能会有新发现，希望吧……”陆铭叹了口气。
　　陈虹的语气有些迟疑：“现在就带她回去合适吗？人家毕竟刚参加工作，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陆铭打断道：“这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是关键时刻，时间就是生命。再说她已经不是学生了，她是一名刑警，从穿上这身制服开始，就注定和普通人不同，必须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使命！”
　　“得，你自己和她说吧。”陈虹朝陆铭身后努努嘴。
　　陆铭转身，虞兮居然就在身后不远处，好家伙，无声无息连他都没察觉。
　　“陈姐我没事了，陆队说得对，我既然选择穿上这身制服，我就得肩负起我应该肩负起的责任，我和你一起去复查现场！”虞兮的表情语气都非常肯定，眼神更是坚定无比。
　　“好，那就立刻出发，我还得去市局汇报一下工作，等我回来希望能听到好消息。”陆铭看了看表，刚走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哦对了，顺便去法医科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陆铭走后，陈虹和虞兮并肩走向电梯，陈虹轻声问道：“你确定自己没事？”
　　“陈姐你放心吧，真的没事，我已经缓过来了。”虞兮强笑着说，主动按亮电梯按钮。
　　……
　　法医科
　　解剖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正是马功成和张萍萍，马功成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只露出脖子以上，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当然，更加触目惊心的还是张萍萍的尸体，胸腔朝两侧打开，暗红色的肌肉层和筋膜层看起来特别渗人，心肝脾肺肾都被取了出来，就像是被掏空的破布娃娃。
　　虞兮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弯腰冲了出去，接着是隐约传来的呕吐声，陈虹连忙追出去，一边帮她拍背一边说：“还说没事？瞧你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不说还好，一提五脏六腑，虞兮眼前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胃里一阵翻腾，再次弯下腰吐了出来。
　　“算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陈虹道。
　　“没，没事……”虞兮掏出纸巾擦擦嘴，坚定地摇摇头，“我只是还不习惯而已，做我们这行早晚都得习惯，所以晚习惯不如早习惯，长痛不如短痛。”
　　“说的也对，早晚都得适应。新鲜尸体算好的，烧死、泡涨、腐烂的尸体那才恶心……”陈虹说到一半连忙闭嘴。
　　果不其然，虞兮又呕的一声弯腰吐了出来。
　　片刻后，或许是为虞兮考虑，当陈虹和虞兮重新推门进来，张萍萍的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上，只留下头颈部露在外面。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陈虹问。
　　“通过皮下肌肉和内脏的损伤出血程度判断，凶手是从大腿阳面开始下手，刺穿了骨直肌、股外侧肌、缝匠肌、然后逐步朝上，刺穿腰部腹部和胸部，造成大量内脏出血导致死亡，说实话打开的时候里面简直一塌糊涂，胃液肠液血液混在一起，哦对了还有尿液，膀胱也破了。”赵文刚说完，就发现虞兮又在捂嘴，连忙抱歉不再细说。
　　“这么说凶手不是简单地发泄，而是有目的的折磨。”陈虹道。
　　“凶手是在享受整个过程，甚至最后都没有刺穿心脏给她解脱。可以推断凶手不仅仅是心理变态，更是在报复，她享受的不是杀人的快感，而是报复的快感。”钟离道。
　　“如果凶手是在享受报复的快感，为什么不等张萍萍咽气后再离开呢？”陈虹曾经遇到过许多报复杀人案，这些案子中凶手杀人一定会确认目标死亡后才离开，这就好比MakeLove，没人会在爽到最关键的时候抽身走人，除非……
　　“除非出现了特殊情况，让凶手不得不提前离开！”钟离说出了陈虹的猜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三章 杀人雨伞 九
　　伤口的先后顺序，说明凶手在享受折磨的过程，享受报复的满足感，而提前离开则说明发生了意外，导致凶手不得不提前收拾现场。
　　“看来应该是仇杀无疑，方向对了破案就指日可待了。还有别的发现吗？”陈虹心中已经有了方向，只要是仇杀，凶手就不是随机选择目标，三个案子三条线，最后总会在某一个点上相交，而这个点就是凶手。
　　“有，我们在死者张萍萍口鼻中发现了少量碳酸钠。”赵文拿起分析结果一边翻页一边说。
　　“碳酸钠？为什么会有碳酸钠？”这次开口的是虞兮。
　　“碳酸钠就是苏打，又叫纯碱，之所以会出现在口鼻中，应该是为了提纯乙醚。”钟离道。
　　“你的意思是，凶手用乙醚捂晕了张萍萍，而乙醚是自己制作的？”陈虹蹙眉，上一个案子和医学有关，这一个案子和化学有关，难道最近凶手都很崇尚科学吗？
　　“乙醚是吸入性麻醉剂，五到十秒就能使人失去知觉。这东西实验室制作并不复杂，只需要无水乙醇和浓硫酸供热140摄氏度，最后利用乙醚难溶于水不溶于饱和碳酸钠溶液的特点分离提纯即可。死者口鼻中发现的少量碳酸钠，应该是凶手急于行动不小心混在布上的。”钟离将手捂在张萍萍口鼻上比划了一下。
　　“不会又是医疗人员吧？”虞兮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钟离，廖峰窦书全是医学院老师，这次凶手使用了医用麻醉剂，还真是够扎堆的。
　　钟离摇摇头：“应该不是，医疗人员不需要自己制作，偷一瓶肯定更方便。另外，医疗上乙醚已经很少使用了，想偷也不一定有的偷。”
　　“居然自己会制作乙醚，这说明凶手至少高中学历以上，甚至有可能从事化学有关的工作，有简单的化学制取设备。”陈虹点点头，凶手的范围又小了许多，这对破案无疑是个好消息。
　　“陈姐，我这边尸体还没验完，你看……”赵文看了虞兮一眼，指指盖着白布的张萍萍。
　　“哦，那行，先就这样吧。我和虞兮去复查现场。钟离你来不来？”陈虹看向钟离。
　　“我也正想再去现场看看。”钟离立刻摘掉手套开始脱白大褂。
　　“那行，你和虞兮先去车上等我，我随后就来。”陈虹让钟离和虞兮先走，直到们被关上才对赵文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钟离他技术方面怎么样？”
　　“额，说实话真的挺专业，下刀毫不犹豫，检查条理分明细致入微，完全不像新手，上次廖峰的颅脑组织切片，要是没他帮忙出不了那么快。”赵文说着突然压低声音，用有些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陈姐，听说他母亲以前是最高检察院首席法医，是真的吗？”
　　“应该是吧，所以你可别摆架子，多套套近乎，争取让他向他母亲推荐你，明白吗？”陈虹也压低了声音。
　　“放心吧，我想摆架子也摆不起来啊。”赵文笑着挥挥手送陈虹离开，回到解剖台旁掀开白布，俯视着张萍萍的尸体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和尸体一起长大，悲惨的童年啊，啧啧……”
　　楼下车上，钟离和虞兮坐在后座一言不发，正常情况下两个正常人肯定会随意聊聊，不让气氛太尴尬，奈何钟离不是正常人，虞兮一个巴掌拍不响，于是气氛就真的变得很尴尬。
　　“喂，你不准备安慰我一下吗？”虞兮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她倒不是真的需要安慰，只是觉得钟离表现的太冷漠，好歹一起破了廖峰的案子，怎么能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呢？
　　“为什么要安慰？你这不是挺好的吗？而且既然你肯去现场，说明你已经缓过来了，我再安慰岂不是多此一举？”钟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的虞兮差点就信了。
　　“你！”虞兮目瞪口呆看着钟离，虽然的确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为什么听着还是如此让人不爽呢？
　　“干嘛瞪我，好吧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尝试一下，不过我不保证你会喜欢。”钟离眨眨眼睛。
　　“算你狠！”虞兮终于回过神来，憋出三个字，用力推开车门换到副驾驶，然后再用力将车门关上。
　　恰好这时陈虹来了，坐进驾驶位看了一眼虞兮和钟离，凭借老刑警的眼光和直觉，敏锐感觉发生了什么：“你们这是……”
　　“没什么，后面不舒服而已。”虞兮抱着双臂，典型的撒谎和自我安慰动作。
　　“是没什么，她想让我安慰她。”钟离实话实说。
　　“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虞兮登时就炸毛了，整张脸红的跟秋天的柿子似的。她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没话找话说，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我不想多此一举，她就跑前面去了。”钟离继续实话实说。
　　“你闭嘴会死吗？啊，会死吗？”虞兮恼羞成怒，恨不得将钟离踢下去。
　　“好吧，那我不说了……”钟离歪过头居然真的选择了闭嘴。
　　虞兮气呼呼转过身，重重靠在靠背上，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残留的恐惧和惊惶突然间烟消云散。
　　“你们啊……”陈虹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发动车子朝凶案现场疾驰而去。
　　……
　　西苑小区一期2号楼202
　　刚上楼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在202的门口转悠，陈虹第一反应难道是凶手？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报案人，也就是住在201的邻居。
　　“哎哎哎，警察同志，我可不是凶手啊，你们可不能怀疑我！”中年女人一看到陈虹便立刻跑了过来，语气表情慌得不行。
　　“我们什么时候怀疑你了？”陈虹反倒被说愣了。
　　“你们真的没有怀疑我？”中年女人似乎有些不信。
　　“真的没有怀疑你！”陈虹哑然失笑，面前这个女人才一米六左右，和凶手的身高差了一大截呢，而且昨天她的家里也都查看过了，并未发现可疑痕迹。
　　“哎呦喂谢天谢地呦，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昨天我翻来覆去一宿没合眼，越想越害怕，就怕你们怀疑我！”中年女人激动之下一把握住陈虹的手。
　　“行了行了，不用谢我，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们要复查现场呢。”陈虹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出来。
　　“好好，我这就回去，谢谢警察同志，谢谢啊。”中年妇女转身刚走两步，突然又转了过来，一拍脑门道，“哎呦瞧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
　　“还有什么事？和案子有关吗？”陈虹右手抵在腰上有点不耐。
　　“我也不知道，昨天我买菜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一男的，他当时踹了202的门一脚，还嘀咕什么臭女人杀了你之类的话，样子蛮吓人的，他会不会是凶手啊？”中年女人一脸心有余悸。
　　“什么时候的事？”陈虹立刻警惕起来，虞兮和钟离对视一眼连忙凑近。
　　“大概晚九点左右吧，应该没错。”中年女人想了想。
　　“你买菜这么晚才回来？”陈虹问。
　　“哎，可不是吗？我上班的地方远，出租多贵啊，都能多买几斤新鲜蔬菜了。这连公交带走路，总共要一个多钟头，可不就折腾到九点了吗？”中年女人絮絮叨叨开始抱怨。
　　“后来你做饭的时候发现没酱油，跑去对门借，结果发现死者报了案？”
　　“对对对，就是这样。”中年妇女连连点头。
　　“说说那男的有什么体貌特征，比如身高年龄样貌发型衣着之类的。”陈虹说着朝虞兮使了个眼色，虞兮立刻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准备记录。
　　“我想想……”中年妇女琢磨了一会才说，“身高和这小伙差不错，估计得有一米八，挺壮的，皮肤有点黑，头发不长，长相有点凶，穿的是……好像是牛仔裤，衣服想不起来了，不过他提着一把伞，这我记得很清楚，红颜色的伞！”
　　“伞？”三人豁然一惊，这个案子的关键就是伞，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一把伞。
　　“什么样的伞？伞尖是金属的吗？”陈虹急声问道。
　　“长柄的，红颜色，伞尖没注意，我哪会注意那么多。”中年妇女摇摇手。
　　陈虹转头看了虞兮和钟离一眼，用异常郑重的语气再次询问：“你确定是个男人？”
　　“这哪能看错啊，留着胡子咋可能不是男人呢？百分百是个男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四章 杀人雨伞 十
　　陈虹查客厅，钟离查张萍萍的卧室，虞兮则在自己的卧室里收拾行李，这地方发生了凶杀案，肯定不能再住下去，估计以后也不好出租，所以房东肯定不会退还房租。
　　“唉……”虞兮将衬衫折好禁不住叹了口气，下个季度的房租已经交了，大几千块说实话还是蛮心疼的，对她这么一个工薪阶层家庭出身，又刚刚参加工作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过，心疼归心疼，她是不会去要回房租的，人家房东的损失明显更大，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落井下石比较好。
　　收拾心情，虞兮将衣服都放进行李箱，刚准备卷铺盖，突然发现枕头下面露出短短的一截丝带，猩红如血。
　　丝带？虞兮很奇怪，她不记得自己往枕头底下放过东西，更不记得自己有买过丝带，那么这一截丝带是从哪来的呢？
　　怀着疑惑，虞兮猛地掀开枕头，下面赫然是一个扁扁的礼盒，礼盒包装很精致，丝带扎成蝴蝶形状，那露出枕头外的一截，就是蝴蝶的触须！
　　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在呼唤她赶快拆开，虞兮鬼使神差拿起礼盒，轻轻抓住了蝴蝶的触须……
　　“小侦探，有没有什么发现？”陈虹来到张萍萍卧室门口。
　　“暂时没有，凶手处理的很干净，不过我敢肯定凶手的衣服绝对沾到了血。”钟离拍了拍手套站起身。
　　“哦？何以见得？”陈虹显得很有兴趣。
　　“你看墙上的这条血迹。”钟离走到墙边，指着墙上呈纵向喷溅状的血迹道，“验尸的结果显示，死者张萍萍右腿旋股外侧动脉降支被戳破，从尸体的体位和角度可以大致推断，这条血迹就是当时喷出来的。同时正好也可以解释死者大腿上的勒痕，应该是凶手不想让张萍萍死太快，特意进行了止血。”
　　“真是够变态的……”陈虹摇摇头，愈发肯定凶手是在享受折磨和报复的快意，可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要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下如此毒手？
　　“虽然血液往下流，填补了中间的缺口，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血迹原本是中断的，缺的一段正好和胳膊的宽度吻合，说明血迸出来的时候，凶手本能侧闪，结果正好从胳膊上经过。”钟离说着双手虚抓，模拟出猛刺侧闪的动作，胳膊、伤口和血迹的缺口正好三点一线。
　　“所以凶手的衣服上沾了血迹，再加上天热单衣，衣服上应该会有凶手的汗液或者皮屑，只要衣服没被销毁，就能成为最有利的证据。”陈虹话音刚落，就听到虞兮的卧室中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
　　陈虹和钟离汗毛都竖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冲进了虞兮的卧室，只见虞兮面色惨白双手颤抖，脚下散落着红色丝带和一个礼盒，不远处一柄水果刀躺在地上，刀刃上凝固的血液呈现暗红色，如魔鬼的狞笑。
　　“怎么回事？”陈虹连忙将虞兮拉过来。
　　“凶……凶器……在……在我枕头底下！”虞兮断断续续声音颤抖，眼中除了惊恐还是惊恐，杀人凶器为什么会在她的枕头底下？为什么还装在礼盒里？难道是凶手放进去的？
　　钟离戴着手套小心翼翼捡起水果刀，仔细查看后点点头：“应该是杀死马功成的凶器，拿回去鉴定一下就能确定。”
　　陈虹着实吃了一惊，昨天明明有仔细检查过，她敢肯定绝对没有这样一个礼盒，只可能是事后放进去的，也就是说，凶手悄悄回来过！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推断出凶手回来过，可陈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将凶器送回来？为什么要包装在礼盒里？为什么要放在虞兮枕头底下？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挑衅！”钟离捡起礼盒，翻来覆去仔细查看，双眼渐渐亮了起来，“凶手知道虞兮住在这里，知道虞兮的身份，所以故意将凶器放在她的枕头底下，以此挑衅警方，并凸显出自己的智慧。”
　　“可……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装在礼盒里呢？”虞兮颤声道，刚平复下来就遇到这种事，她感觉自己精神上真的有点承受不住。
　　“因为这样更正式，更能凸显出死亡的华丽，同时水果刀就相当于一封战书，凶手在以这种方式对警方宣战！”钟离将水果刀放回礼盒里包好，小心装进证物袋。
　　“华丽？挑衅？战书？好好好！”陈虹连说三个好，吐字一个比一个重，干刑警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猖狂的凶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虞兮方寸大乱，一想到凶手来过她的房间，她就感觉不寒而栗，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她要战那便战好了，看看究竟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如果逮不住她，我陈虹就脱了这身警服！”
　　……
　　砰地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跳，陆铭气的眉毛都炸了起来：“猖狂，实在太猖狂了！”
　　“这么猖狂的凶手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依我看凶手就是在和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想通过战胜我们来获得满足感，凸显自己的能力。”陈虹同样气的牙根疼，干刑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凶手没见过，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没了肝火，谁料今天肝火又被挑了起来。
　　“猫捉老鼠？好，很好，好得很，那就看看谁是猫谁是老鼠！”陆铭又重重拍了拍办公桌，怒气冲冲地说，“通知所有人，从今天起取消下班，无论如何，尽一切努力尽早逮住凶手，不能让凶手再这样猖狂下去！”
　　陈虹颔首道：“这你就放心吧，哪次案子不加班？早都习惯了。凶器和礼盒已经交给孙鸿检查，希望能找到指纹之类的线索，不过结果应该不会太理想，得做好心理准备。”
　　“不可能找到指纹的……”陆铭揉了揉额头，稍微压下沸腾的怒火，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并按下扬声器。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五章 杀人雨伞 十一
　　“喂？陆队你找我什么事啊？我正在海边晒太阳呢。”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晒个屁的太阳，立刻收拾东西赶回来！”陆铭大声道。
　　“我在度蜜月啊，好不容易度个蜜月我容易吗？陆队你忍心拆散我们新婚夫妇吗？不要这么残忍行不行啊？”电话那头声音变得抱怨。
　　“有大案子，人手不够，别废话立刻……”陆铭还没说完就被陈虹打断。
　　陈虹凑过来，朝陆铭使了个眼色，拢了拢耳畔的头发道：“贝贝，你安心度你的蜜月吧，我们人手够，一会把资料发给你，抽空给凶手做个心理侧写。”
　　“哎呦喂，陈姐我求求您了，您发发慈悲别叫我这外号了行不行？不然我真的要羞愧至死了！”电话那头语气又从抱怨变成哀求，扑通一声似乎什么掉在了地上。
　　“那还是喊你名字？”陈虹道。
　　电话那头的人名叫钱宝贝，资历和郑越差不多，犯罪心理学毕业，专长心理侧写，外号宝宝、贝贝、宝贝，对自己的名字非常蛋疼。
　　“得得得，您还是喊我小钱吧，不然我顺着电话信号爬过来信不信？”钱宝贝说完，语气忽然变得郑重，压低声音问，“陈姐，陆队，什么案子这么严重？”
　　陈虹大致将案子的情况说了一下，钱宝贝惊呼道：“这么猖狂？要不我还是赶回来吧！”
　　“算了算了，度你的蜜月吧，省得以后磨我耳朵。尽快把心理侧写做好，别的也不需要你。”陆铭说完就挂了电话。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结婚是大事，案子有我们足够了。”陈虹道。
　　“我不是生他的气，我是生凶手的气。哦对了，小虞现在不是没地方住吗？她找到新地方没？”陆铭忽然问。
　　“应该还没，老在休息室凑合也不好，回头我帮她找找。”陈虹道。
　　“不用找了，我刚才联系了颜主任，就昨天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个，他说可以帮帮忙，解决虞兮的住宿问题。”陆铭道。
　　“让虞兮住医学院宿舍？合适吗？”陈虹惊愕。
　　“有什么不合适的，虞兮刚毕业，重回大学不会不适应。而且医学院现在的宿舍楼是投巨资新盖的，公寓式，听说四人间、双人间、单人间都有，条件很好。”
　　“费用呢？”
　　“依我看应该不会收钱，毕竟是暂住，等找到房子，或者职工宿舍有了位置，就让虞兮搬回来。正好钟离和颜主任熟，一会让他带虞兮过去拿钥匙，顺便帮着搬搬行李。”陆铭说完点了支烟，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
　　“你不是戒了吗？”陈虹想抢过来却被陆铭躲开。
　　陆铭望着窗外，阴沉着脸说：“等抓住凶手，我就再戒一次。”
　　……
　　离开陆铭的办公室，陈虹先给周立军打了个电话，结果手机关机，看来应该还在飞机上。接着又给杜斌打了个电话，杜斌表示张萍萍工作的发廊没有监控，他正在向发廊老板询问情况，由于发廊每天来往的女客人很多，175-180的也不少，暂时找不到可疑人员。
　　无奈之下，陈虹只能寄希望于监控录像，刚推门进来，韩渺和郑越碰在一起的手刷的分开，还轻轻咳嗽以掩饰尴尬。
　　“咳嗽什么？要拉手就大大方方的，又没规定内部不能搞对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陈虹道。
　　“陈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手脚不干净！”韩渺连忙拉开距离。
　　“哎我说，谁手脚不干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郑越反驳道。
　　“行了行了，你们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录像看的怎么样？有进展吗？”陈虹翻了记白眼。
　　郑越苦笑道：“陈姐，你也知道，录像一个小时，要花两到三倍的时间去看，这才过了多久，哪看得完呐？”
　　“我明白，那就辛苦你们加加班熬熬夜，尽快看完。哦对了，目标除了带伞的女人，还要找一个带伞的男人，红色长柄雨伞，一米八左右，牛仔裤。”陈虹对报案人提供的新情况记得很清楚，虽然不认为自己推理出错，但现在情况紧急，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明白！”郑越敬了个礼，“我说陈姐，复查现场有没有新发现？”
　　陈虹将礼盒的事情说了一遍，郑越和韩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挑衅警察，这年头凶手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
　　临床医学系主任办公室
　　拖着行李箱敲门进来，虞兮终于松了口气，尴尬的沉默总算结束了，也不知道钟离这家伙是不是还在为车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居然一路上都不肯说话。
　　“虞警官来啦，快坐。”颜威见虞兮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住宿的事情谢谢颜主任，我保证找到房子立刻搬出去！”虞兮也是个很懂事的人，连忙鞠躬道谢，同时她也是个很要强的人，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接受施舍，所以她没有长住的打算。
　　“不用急不用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警民一家，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嘛。”颜威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交给虞兮，“本科生楼只有四人间和二人间，考虑到本科生楼定时熄灯锁门，可能会影响你工作，所以把你安排在了研究生博士楼，单人间，不断电不断网。”
　　“单人间？”虞兮着实受宠若惊，她大学时住的六人间，四人间对她来说已经满足，谁料竟然是单人公寓！
　　“面积不大，但自带卫生间浴室，环境是最好的，平时记得锁好门就行。”颜威说完又取出另一把钥匙，收起笑容瞪了钟离一眼，“给，这是你的钥匙。”
　　“我的？”钟离从思考中惊醒，伸手一掏，钥匙不是在自己口袋里吗？
　　“你也搬去研究生博士楼，单人间，就在虞警官隔壁，平时照应着点，别让留学生骚扰虞警官，正好也把你霸占的双人间腾出来，省得你继续气跑舍友得罪人。”颜威说完强行将钥匙塞给钟离，还指着钟离的鼻子威胁，“不许废话，立刻搬宿舍，否则我让心爱来收拾你！”
　　钟离脸色登时变了，二话不说扛起虞兮的被褥转身就逃，虞兮看的目瞪口呆，原来钟离这家伙也是有弱点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六章 杀人雨伞 十二
　　搬宿舍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只是发生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而已，由于赶上下午下课，钟离搬行李正好被陆陆续续返回的学生撞见，许多学生都拿着饭盒脸盆在楼道里敲敲打打起哄，美其名曰欢送会，其实却是庆祝钟离滚蛋。
　　虞兮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突然举得钟离很可怜，同时也明白了那天颜威的担忧，像钟离这种性格，以后的确很难融入社会，而被社会排斥的最终后果，就是自我毁灭。
　　研究生博士楼
　　虞兮铺好被褥，坐在床上打量整个房间，忽然有种全身心都松弛下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回家的时候有过，现在再次出现了。
　　不用再忍受房东的刻薄，不用再忍受舍友的吵闹，不用再忍受脏乱的环境，终于有了一片自己的小天地，潜意识里她甚至希望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这样就能住久一点。
　　其实，只要故意不找房子，就能一直赖在这里，谁也不会赶她出去，可她不能这么做，并非出于道德，而是出于自尊。
　　轻轻叹了口气，虞兮使劲摇摇头，将私心杂念抛出脑海，准备找钟离聊聊案子的事情，她是刑警，她必须战胜恐惧。
　　结果刚开门就遇到了外国人，而且是个金发蓝眼的白种人。
　　虞兮吓了一跳，外国人也吓了一跳，不过转瞬他的双眼就亮了起来，露出非常热情的笑容，用四声混乱的蹩脚中文说：“你好，我叫安德鲁，你可真漂亮。”
　　突然被外国人夸，虞兮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双颊微晕礼貌回应：“我叫虞兮，虞姬的虞，归去来兮的兮，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
　　“哦！”安德鲁做出惊喜的样子，继续用蹩脚的中文说，“虞姬我知道，就是中国历史上那个猛男的老婆，听说他力气很大，能举起特大号的铜罐，对不对？”
　　“噗……”虞兮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猛男，他叫项羽，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霸王，天生神力，举起来的也不是什么特大号铜罐，那叫鼎，是国之重器，帝王的象征。”
　　“鼎这个字好复杂，我不会写，不过我喜欢那个叫项羽的家伙，猛男，厉害！”安德鲁伸出大拇指赞道。
　　好好好，猛男就猛男吧，项羽也的确是个猛男，虞兮知道说不明白也懒得继续解释。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安德鲁认真想了想，“遇到就是缘分，我中文不太好，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教教我？”
　　虞兮不疑有它，点点头礼貌回答：“如果有空没问题。”
　　“太好了，谢谢你，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安德鲁大喜，自然而然顺势把话题扯到吃饭上。
　　虞兮终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尴尬笑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钟离探出头，用非常不友好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安德鲁一遍，接着用特别冷硬的语气叽叽呱呱甩出一大串英语。
　　说完，也不管虞兮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只留下安德鲁一边摊手，一边用无辜震惊的语气说着What。
　　关上门，虞兮甩开钟离，揉了揉手腕蹙眉道：“喂，他可能是你半个老乡，你就不能礼貌一点吗？”
　　“谁和他老乡，我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就他那一口蹩脚中文，我听着都脑细胞疼！”钟离的反应多少有点过激。
　　“那你就更应该友好一点，人家喜欢我们的文化，难道不值得我们友好吗？”虞兮有点生气。
　　“友好？”钟离冷笑，往蒲团上一坐，“你好歹也是刑警，警惕性怎么这么差，他想对你不轨，难道你没看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虞兮能感觉到安德鲁想接近她，但说成图谋不轨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他的T恤右肩部有几个暗红色的痕迹，相对距离与人口腔的切牙尖牙吻合，说明他的右肩应该刚刚被咬过。他的耳根下面有一点点残留的浅红，应该是口红没擦干净留下的。你告诉我，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咬男人的肩膀，会亲吻男人的耳根？”钟离斜睨着虞兮。
　　虞兮登时又红了脸，虽然她是刑警，但她也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女孩，有些话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我怎么知道。”虞兮抱着双臂别过脸去。
　　“双臂交叉，又是典型的撒谎和自我安慰动作。”钟离的直接让虞兮更加尴尬。
　　虞兮连忙松开双臂哼道：“那只能说明他刚刚和异性发生了关系，并不能说明他想对我怎么样，也许他就是感谢我，单纯想请我吃顿饭呢？”
　　“单纯？好，那我问你，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为什么要摘掉戒指和异性发生关系？”钟离直接转过身看着虞兮。
　　“订婚？”虞兮吃惊。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他的左手中指有一条浅浅的痕迹吗？那是长时间戴戒指留下的，左手中指说明是订婚或者热恋，他摘掉戒指，说明和他发生关系的不是恋人，可能是另有新欢，也可能是随意放纵，甚至有可能是去了大保健，反正他的恋人不在身边，不怕被发现。”钟离撇撇嘴显得很不屑。
　　虞兮蹙着眉头仔细回忆，却还是想不起来，她根本就没注意安德鲁的左手：“就算他有个戒指，就算他在热恋或者订婚，可是你怎么知道他的恋人不在身边？”
　　“这就更简单了，如果他的恋人在身边，你觉得他敢带着牙印和没擦干净的口红回来？他敢随便约你吃饭？不怕被抽耳光？另外别忘了他是留学生，他的恋人在国外是很有可能的。”钟离说完转过身重新注视墙壁，“我说完了，如果你还不信，可以去赴约试一试，亲自验证我的推断。另外，你真的需要加强观察力，否则被卖了都不知道。”
　　虞兮被堵得哑口无言，虽然理智告诉她钟离说的应该是对的，但感性却让她感觉很生气，就算她没看出来又如何？就算她被骗又如何？用得着外人对她指手画脚吗？她是个成年人，是个刑警，她能够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
　　“钟离……”虞兮深吸口气，冷着脸语气有些重。
　　“你生气了。”钟离又在下结论，浑然不顾这样会令人讨厌。
　　“你难道不知道，即使是善意也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吗？你的表达方式是我见过最烂的！”虞兮说。
　　“我没有在表达善意，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你以为……”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你的性格也是我见过最烂的，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那么多同学讨厌，因为我现在也有点讨厌你了，你不会有朋友的，既然你喜欢对着墙，那就永远对着墙吧！”虞兮的语气有些激动，说完直接转身摔门离去。
　　房间中重新恢复宁静，钟离坐在蒲团上，依旧默默注视着墙壁，注视着墙壁上的一张照片和一只黑蝴蝶标本。
　　周围空荡荡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剥离。
　　“我有过朋友吗？”低语声在房间中回荡，照片不会回答，蝴蝶也不会回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七章 杀人雨伞 十三
　　第二天，虞兮申请归队参与破案，却被陆铭劝了回去，陆铭的意思是，发生这种事，理所应当好好休息，勉强自己只会让恢复期变得更长，早点恢复才能早点投入工作。
　　虞兮无奈，只能乖乖离开，走的时候恰好和钟离撞面，两人谁也没有主动说话，擦肩而过就跟陌生人似的。
　　小会议室
　　613特大杀人案有了两个预料之外的进展，首先是礼盒和水果刀，本以为不可能发现指纹，结果却在水果刀的刀柄上找到了指纹。
　　其次是监控录像，案发时间后，离开西苑小区一期的所有街道监控录像中，均未找到提着尖头长柄雨伞并符合凶手身高的女人，却找到了报案人所说的那个提着红色雨伞的男人。
　　“那案发前呢？”陆铭问。
　　“案发前的监控录像也看了。”郑越的语气变得有些为难，“由于下雨，一个摄像头花屏，其余都因为内外温差起了雾，画面根本看不清楚，基本没有什么取证的价值。”
　　“这可有些麻烦了……”陆铭轻轻敲着桌子，面色有些阴沉，下雨时的监控录像意义远大于下雨后，只有拍清楚送张萍萍回家的人，才能确定凶手究竟是男是女。
　　“发廊那边，据张萍萍一个关系较好的同事回忆，张萍萍那天下午是独自离开的，并没有人来接她。”杜斌道。
　　“离开的时间能确定吗？”陈虹问。
　　“能，是八点整，由于是整点，所以那个同事记得比较清楚。”杜斌道。
　　陈虹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下时间：“八点整还没有下雨，也就是说，凶手和张萍萍是在路上遇到的，要么是凶手早有预谋在等张萍萍下班，要么就是凶手下班也会经过这条路。”
　　陆铭深以为然点点头：“这条线索要查，那个男人也要查，立刻……”
　　话未说完，小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韩渺同样顶着黑眼圈，脸上却洋溢着兴奋和不可思议：“自……自首，凶手来自首了！”
　　“什么？”所有人都腾地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的女的？”陈虹急声问，她最关系你的就是这个问题。
　　“男的，监控里那个男的，就是他干的！”
　　……
　　审讯室
　　“姓名。”陈虹负责主审，严肃冷冽的声音在审讯室中回荡。
　　“麦田。”麦田双手铐着坐在椅子上，他依旧穿着监控录像中同样的衣服裤子，耷拉着头显得有气无力。
　　“年龄。”陈虹继续问。
　　“二十五。”
　　“籍贯。”
　　“身份证不都给你们了吗？”
　　“问你就答，哪那么多废话？籍贯！”陈虹语气转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吉林松原市长岭县。”麦田语气又弱了三分。
　　“和死者张萍萍什么关系？”
　　“俺是她前男友，也是她老乡，她打小就许给俺了。”
　　“许给你又怎样？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整那些封建糟粕？”陈虹将笔撂下，双手十指交叉看着麦田，“你说是你杀了张萍萍和马功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还用问吗？她打小就许给俺了，俺们家聘礼也早就下了，按规矩她就得嫁给俺，生是俺的人，死是俺的鬼。可是这臭娘们居然把俺蹬了，在外面勾搭别的男人，还说俺是个土鳖配不上她，所以俺脑子一热就把她和那小子给咔嚓了。”麦田做出凶狠的表情，说完又把头低下了。
　　陈虹眯起眼睛：“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的？”
　　“那天俺和她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她又骂了俺，俺气不过就去找她，结果开门的居然是个男的，俺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和萍萍搞破鞋的，当时脑子一热抓起水果刀就把他咔嚓了。然后俺就想，一不做二不休，无毒不丈夫。再然后没过一会萍萍就回来了，俺趁她开门的瞬间，用乙醚捂晕了她，再把她捆在床上，用俺那把雨伞狠狠地戳戳戳，戳地她满身都是窟窿，血哗哗往外冒，最后就流死了。俺怕被发现，走的时候还把脚印擦干净了。”麦田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砰地一声，杜斌气的重重一拍桌子，指着麦田喝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她才十八岁啊十八岁！”
　　“十八岁怎么了？十八岁也是个破鞋，十八岁就不该死了吗？”麦田抬起头反问。
　　“你！”杜斌气的站了起来。
　　“坐下！”陈虹拉住杜斌，瞪了他一眼继续讯问，“什么时候杀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反正雨停了，走的时候差不多九点吧。”麦田道。
　　“凶器呢？”陈虹问。
　　“不是在你们这吗？不用验了，指纹是我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我是说那把伞！”
　　“烧了，血呼呼的哪还能留着？”
　　“既然你把杀死张萍萍的雨伞烧了，为什么留着杀死马功成的这把刀？还把刀子主动送回案发现场？”陈虹眼也不眨盯着麦田的眼睛。
　　麦田避开陈虹的目光梗着脖子道：“因为我想明白了，反正肯定会被抓到，不如自首宽大处理。”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刀子一起自首？嗯？”陈虹目光更加咄咄逼人。
　　“我……”麦田张了张口忽然卡住，憋了一会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道，“反正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接下来，无论陈虹再问什么，麦田都毫无反应假装没听到，无奈之下，陈虹只能将麦田暂时收押，和杜斌一起来到审讯室单向玻璃隔壁的房间。
　　陆铭、郑越、韩渺还有钟离都在这里，郑越和韩渺靠在一起打瞌睡，接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陆铭的表情很严肃，钟离则依旧盯着单向玻璃一动不动。
　　“喂喂，醒醒。”陈虹推了推郑越和韩渺。
　　“啊？怎么样了？撂了吗？”郑越一哆嗦睁开沉重的眼皮。
　　“撂是撂了，可还有疑点，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强撑着也没什么用。”陈虹道。
　　郑越和韩渺实在扛不住了，脑子都是僵的，闻言点点头相互搀扶着离开。
　　“听也听了，有什么感觉？”陈虹双手交叉往墙上一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八章 杀人雨伞 十四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虽然时间过程凶器都吻合，作案动机也成立，但我总觉得很别扭，特别别扭。”陆铭摇摇头砸了下嘴。
　　陈虹叹了口气：“我也是一样的感觉，这家伙感情倒是表现的很真实，可他描述犯案过程那一段，总是让我觉得听起来像是……像是……”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钟离突然接口道：“背书。”
　　“对就是背书！”陈虹打了个响指，“我只问了一句，他居然就倒豆子一样，将整个过程全撂了，这太不正常了。而且通常情况罪犯都会有意无意隐藏信息，他倒好，巴不得我们全知道似的，还生动形象地描述杀人过程。”
　　“凶器方面也很可疑，烧了雨伞却送来水果刀，然后才投案自首，逻辑上无论如何也说不通。”陆铭左右踱步。
　　陈虹道：“还有一点，如果两位受害者都是他杀的，送张萍萍回来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只是顺路？难道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吗？”
　　“没有错！”钟离转过身，“别忘了那两个旧案，两位女性死者也是被雨伞戳死的！”
　　陈虹双眼一亮：“对，还有两个旧案，杀人手法相同不可能是巧合！”
　　“杀人的过程也存在矛盾，凶手肯定对那把伞有感情，否则不会选择伞作为凶器，麦田对伞没有表现出扭曲的感情，他先用水果带杀死马功成，再用伞戳死张萍萍，就会显得很矛盾，他根本没必要换凶器。”钟离又道。
　　杜斌终于回过神来，愕然道：“等等，你们的意思是，麦田不是凶手？”
　　陆铭、陈虹和钟离同时摇头。
　　“可他不都撂了吗？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过程都很吻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装的。报案人也说见过他，还听见他走的时候说过杀了你之类的话。”
　　“撂了不一定是真凶，也可能是为了包庇真凶，或者受到胁迫，类似的情况你可能没见过，但我们见过。”陈虹说完用胳膊怼了陆铭一下。
　　陆铭颔首道：“包庇的比较多，胁迫的比较少，暂时还分不清麦田是什么情况，看起来不像是受胁迫，但也不能因此排除。总而言之案情越来越复杂了，必须抓紧排查，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杜斌，通知孙鸿指纹对比先放一放，立刻去麦田供述的焚烧地点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雨伞的残骸。然后你去查麦田和张萍萍的通话记录，看看时间是否吻合。再去一趟发廊，问问有没有人听到张萍萍电话吵架。钟离你和我再去一次案发现场，这次着重筛查周边住户，挨家挨户敲，看有没有可疑的目标，如果那人是顺路送张萍萍回来，就一定住在附近。”陈虹说完就要走，却被钟离一句话突然定住。
　　“也许，我有更好的办法找到送张萍萍回家的人！”钟离的语气并不肯定，微微低着头捏着下巴，双眉紧锁似乎在努力思考。
　　“什么办法？”陈虹和陆铭异口同声。
　　“公交车！”
　　……
　　公交调度中心
　　“你好，我是调度员何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由于提前接到电话，所以何丽显得很热情。
　　“我是市刑侦队的陈虹。”陈虹掏出证件，“通过手机地图，我发现17路车的行进路线，其中一段正好和犯罪嫌疑人的行进路线相吻合，所以想查看17路车的监控录像，可以吗？”
　　“哦，当然可以，具体是哪一段路？什么时间段？”何丽引着陈虹和钟离朝里走。
　　“就是这一段，时间8：00至8：30.”陈虹故意扩大了时间范畴，由于不太会折腾智能手机，所以打开地图锁定路线的工作都是钟离一手完成。
　　“17路不是主要线路，不过幸好刚过下班点不久，7分钟左右会有一趟车，这个时间段内差不多有四到五辆车。”何丽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虽然每辆车都安装了四个摄像头，但不一定能拍到你们想要的，毕竟摄像头不是为了拍车外面，角度可能不理想，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我明白，希望能找到线索吧。”陈虹道谢。
　　这时，钟离忽然接口道：“交给我吧，即便角度只能拍到腿，我也能把张萍萍找出来。只要找到了张萍萍的腿，就等于找到了嫌疑人的腿，就足够判断是男是女了。”
　　如果说看电影是一种享受，那么看监控录像绝对是折磨，因为看监控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留意录像中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的细节特征，稍有疏忽就可能前功尽弃，对精力的消耗非常大。
　　陈虹年纪已经不小了，精力大不如前，看了一会就觉得头晕脑胀，而钟离年纪轻轻精力旺盛，再加上拥有过人的洞察力和专注力，自然而然将重任全都揽了过去。
　　“陈警官，他这样行不行啊？一次看五个屏幕，顾得过来吗？”陈虹在窗口透气，何丽也跟了过来。
　　陈虹转头看了一眼正全神贯注看监控录像的钟离，语气多少有点无奈：“由着他吧，如果找不出来我再和他算账。”
　　“听得出你对他还是挺有信心的。”何丽笑着接了杯水递过来。
　　“是吗？”陈虹接过水忽然有点出神，仔细回想才发现，钟离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他们的圈子，与关系背景无关，是钟离的实力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肯定。
　　“是啊，这么年轻就能进刑侦队，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何丽笑道。
　　“现在还不是，也许以后会是吧……”陈虹幽幽地说。
　　原以为要花很久，谁料才过了五分钟，钟离就从复杂的录像中找到了目标。
　　“在哪？”陈虹连忙放下水杯快步跑过去，视线在五个屏幕上扫来扫去，结果只看到了一个偷偷将手伸进别人包包里的小偷。
　　“这里！”钟离指了指其中一个屏幕的边缘位置。
　　“是张萍萍，居然全身都拍到了！”陈虹自己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路面监控掉链子，公交监控反而起到了奇效。
　　何丽凑过来看了看道：“这是对准前挡风玻璃的摄像头，主要监视车外路面状况，斜向前方的情况的确可以拍进去。”
　　“时间戳是08：00：32，张萍萍刚刚离开发廊，这时还没有下雨。”钟离说完又指向另一个屏幕的边缘位置，“这幅画面的时间戳是08：08：23，正在下雨，张萍萍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陈虹仔细一看果然如此，虽然头脸都被雨伞挡住了，但还是可以认出张萍萍的身份，此时张萍萍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十九章 杀人雨伞 十五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公交的监控录像证明了钟离的推断，的确有个人打伞送张萍萍，同时也证明了陈虹的推断，送张萍萍的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打着长柄尖头雨伞的女人！
　　将监控录像拷贝带回刑侦队给陆铭看过后，陆铭登时精神大振，证明了神秘女人和尖头雨伞的存在，陷入僵局的案子就有了前进的方向，只要顺着一路追，必然能够冲破迷雾真相大白。
　　“可能一直以来我们都弄错了凶手的身高，监控录像中神秘女人穿着高跟鞋，这种高跟鞋水台4厘米，后跟足足有14厘米，如果凶手真的是她，除掉鞋跟的高度，真实身高应该在160-165！”陈虹严肃分析。
　　“作案的时候穿高跟鞋，平时换上平底鞋，这样自然而然就能避人耳目。”钟离补充道。
　　陆铭深以为然点点头：“很有道理，综合雨停的时间，发廊到西苑小区一期的距离，走路的速度以及张萍萍衣服的情况，这个神秘女人肯定将张萍萍送到了家，再加上周边道路监控均为发现拿伞的可疑女人离开，足以断定这个女人就住在附近。古有三顾茅庐，今天陈虹你就来个三顾案发现场，把小郑小韩也叫上，挨家挨户排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通知我！”
　　“行，我这就出发，你再好好审审麦田，打打心理战，看你这个老将能不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陈虹终于笑了，案件有了进展，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放心，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这就带他去法医那里转转。”陆铭扬扬手，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
　　“你可真够损的。”陈虹啧啧两声，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陆铭，转身带着钟离离开。
　　……
　　法医解剖室
　　“你，你们带俺来这里做什么，俺，俺不进去。”麦田挣扎着抵抗，却还是被随行的警员推了进去，神态明显很慌，显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做什么？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凶手，难道不该来认一下死者吗？再说了，张萍萍是你女朋友，按照你的说法，甚至可以说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不该来送送她，看看她死后的样子吗？”陆铭冷笑，说完给赵文使了个眼色。
　　赵文早已将马功成和张萍萍的尸体从冷藏柜中取出并盖上罩布，布面起伏勾勒出尸体的轮廓，气流让垂下的布角轻轻晃动，远远看去竟比直接看尸体更加恐怖。
　　都说朦胧的才是最美的，恐怖也是同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恐怖片中尸体蒙着块布坐起来更可怕。
　　“先从马功成开始吧。”赵文徐徐掀开布，将马功成的锁骨以上全部露了出来，颈部的致命切口虽然早已不再流血，看起来却依然可怖。
　　“俺不看，我为什么要看，反正人是俺杀的，你们直接枪毙俺吧！”马功成移开目光就是不肯看尸体。
　　“不想看这个？那就看看张萍萍吧，她也在看着你呢。”陆铭强行将麦田拉到张萍萍的尸体旁边，然后一把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布。
　　听到她也在看着你这句，麦田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晕过去，张萍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正好和他的双眼对上。
　　“看到没？她也在看着你呢，她死不瞑目就是在等你，等那个狠心戳死她的男人！”陆铭将跌倒的麦田拉起来，掰过他的脸，指着张萍萍千疮百孔的身子寒声道，“你当时不是形容的很生动吗？一下一下血往外冒，一点点带走她的生命。现在怎么不敢看了？人不是你杀的吗？人都死了你为什么不敢看？嗯？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敢看？”
　　一声比一声重，一句比一句厉，如千钧重锤狠狠撞击着麦田的灵魂，终于将他本来就不够坚固的心理防线彻底摧垮。
　　呜的一声，麦田突然哭了出来，软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喊：“萍萍不是俺杀的，俺也是迫不得已啊！”
　　……
　　审讯室
　　“说，究竟怎么回事？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自首认罪？”陆铭沉声喝问，既然已经突破了心理防线，他相信麦田一定会老实交代。
　　果然，麦田再也不装了，擦擦眼泪吸吸鼻子低声说：“俺是为了俺爹和俺娘，如果我不来自首，他们就都得死！”
　　“那你就是胁迫认罪咯？具体什么情况，说清楚！”
　　“可俺要是说了，俺家人咋办？他们要是没了俺也不活了！”麦田说完又开始抹眼泪。
　　“你放心，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会立刻联络当地警方，把你的家人牢牢保护起来，决不让任何人加害他们！”陆铭郑重地说。
　　“不行，你先打电话，俺才说。”麦田可怜巴巴望着陆铭。
　　陆铭无奈，只得当着麦田的面打电话并按下免提，随便寒暄了几句后说明案情，对方了解情况后非常重视，当即承诺立刻派出警力对麦田的家人进行保护。
　　挂断电话，陆铭双手是指交叉语气缓和：“其实你也不想想，这里离你老家远着呢，只要我们及时抓住凶手，凶手可能跑这么远去杀你家人吗？”
　　麦田一听好像是有点道理，便开始一五一十交代整个过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下午麦田的确去找过张萍萍，可惜张萍萍还没回来，只有马功成一个人在。马功成认识麦田，知道麦田是张萍萍的前男友，也知道麦田最近总是纠缠不放，所以根本没开门，还隔着门辱骂麦田，让他从哪来滚哪去。
　　麦田憋了一肚子气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小区里转悠，大约快到九点的时候，他终于下狠心决定诉诸暴力，先敲开门将马功成揍一顿再说，如果张萍萍回来了的话，顺便还可以给那贱人两耳光。
　　怀着这种心思，麦田折返回到202，出乎预料的是，这次却怎么都敲不开门，骂人都不带理的，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踹门发泄悻悻然离开。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当天深夜，麦田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没看到人，却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包裹。包裹中有三样东西，一把染血的水果刀，一张照片，一张打印纸。
　　照片是他的全家福，打印纸上是一行红色的黑体文字：握紧这把刀，放回包裹留在指定地点，然后等待被捕，被捕后承认是你杀死了张萍萍和马功成，并复数如下犯罪过程。不照做杀你全家，报警杀你全家，跟踪杀你全家，坦白杀你全家，自杀杀你全家！！！
　　看完这行字，麦田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西苑小区，才知道张萍萍和马功成果然被杀了，他当时就傻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毫无疑问留下包裹的肯定是凶手，既然凶手能杀掉张萍萍和马功成，就能杀掉他的家人。
　　走投无路之下，最后麦田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经受不住恐惧和对家人担忧的折磨，等不及警察上门主动投案自首。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章 杀人雨伞 十六
　　“这么快就撂了，陆队还是有一手啊！”车里，韩渺睡眼惺忪地说。
　　郑越道：“陈姐，你觉得这个麦田有没有可能在演苦肉计？毕竟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那把刀上又有他的指纹，再加上他的确带着一把雨伞，我觉得他还是有可疑的。”
　　“当然有可疑，但直觉告诉我他说的是真话，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另一个人说的就是假话！”陈虹挂断电话继续开车。
　　“谁？”韩渺登时精神起来。
　　“还想不出来？刚才老陆问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有谁能为他作证，他的回答是什么？”陈虹说完自己先笑了。
　　“他说没遇到什么人……”韩渺沉吟了两秒，突然双眼放光恍然大悟，“报案人说买菜回来遇到过麦田，可麦田却说没有遇到什么人，不是麦田说假话，就是报案人说假话！”
　　“反应挺快的嘛，如果不是报案人提供线索，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麦田来过。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报案人也并没有完全说假话。”陈虹故意买了个关子。
　　没有完全说假话？韩渺和郑越大眼瞪小眼，不明白陈虹究竟什么意思。
　　“你告诉他们。”陈虹看了一眼钟离。
　　钟离本不想开口，无奈只能解释：“报案人明确说出了麦田的身高穿着，还知道麦田拿了把伞，这说明报案人的确见过麦田，而麦田却没有见过报案人，按照当时的环境，只有一种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那就是隔着门，报案人是通过猫眼看到麦田的，所以麦田才会看不到报案人。”
　　“明白了？报案人要么是在自己的门后面看到麦田，要么……”陈虹没有说完，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这回郑越率先反应过来，拳头猛砸掌心恍然大悟：“要么是在凶案现场的门后面看到麦田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报案人就是凶手？”韩渺大吃一惊，没想到麦田一句不起眼的供述，竟然能推演到这种程度。
　　“先别下结论，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一切都只是推测。不过现在看来她的嫌疑的确很大，首先她是个女人，送张萍萍回来的也是个女人，其次两者是邻居关系，相互之间肯定认识，偶遇后打一把伞回家说得通，请进屋倒茶也说得通，最后她的身高加上高跟鞋，与凶手的身高基本相符。”陈虹一条条分析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可监控录像中打伞的不是个年轻女人吗？鞋跟那么高！”韩渺提出质疑。
　　“中年女性就不能穿那种高跟鞋吗？”陈虹反问。
　　“不像，我觉得她不像是会打扮成那种样子的女人……”韩渺还在纠结。
　　“行了别纠结了，只是怀疑而已，去查一查就清楚了，至少目标明确不用一家家敲门排查了。”陈虹道。
　　钟离默默听着没有再说话，他有一点还是想不明白，如果报案人就是凶手，完全可以将印有麦田指纹的水果刀放在不容易找到，却又一定会被警方找到的位置，为什么要包装起来放回凶案现场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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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巧，刚下车就看到报案人冯玉兰出来扔垃圾，她穿着普通家居服，头发随意扎着，看上去要多普通有多普通，与廖峰被害案中风韵妩媚的何丽萍完全没法比。
　　“这么早就下班了？”陈虹主动打招呼。
　　“上什么班啊，我请假了，发生这种事我也需要休息缓缓。哦对了，那个可疑的男人你们抓到了吗？凶手是不是他？”冯玉兰一边问一边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陈虹愈发觉得冯玉兰可疑。
　　冯玉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叹了口气语气显得很自责：“瞧您说的，我能不关心吗？如果我先打120，萍萍那丫头可能还有救。唉，不早日逮住凶手，我觉都睡不安生。”
　　“说的也对，我还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一下，可以去你家里谈吗？”陈虹顺势提出要求，同时仔细观察冯玉兰的表情变化，如果冯玉兰真的是凶手，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
　　然而，结果让陈红很失望，冯玉兰居然爽快点头答应了。陈虹心中暗暗疑惑，韩渺和郑越则面面相觑，难道冯玉兰真的不是凶手？难道冯玉兰真的见过麦田？难道是麦田在撒谎？
　　糊涂了，刚刚开始明朗的案情，忽然间又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海面上突然起了大雾，让小小的渔船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一进屋子，钟离就习惯性开始四处打量，陈虹没管钟离，她带钟离过来就是要借助钟离超乎常人的洞察力，这份洞察力甚至比她、周立军、陆铭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还要强。
　　冯玉兰忙着沏茶倒水，陈虹道谢后问：“你是一个人住吗？”她发现屋子里没有结婚照，没有家庭照片，也没有别人生活留下的痕迹。
　　“很早以前就离婚了，自那以后一直一个人住，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没压力，随便混混日子也就过了。”冯玉兰说得轻松，眼神却多少有些黯然，估计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抱歉啊，你说你是买菜回来遇到那个可疑男子的，当时他看到你了吗？”陈虹又问。
　　“应该看到了吧，他当时走得很急还差点撞到我。”冯玉兰道。
　　陈虹刚想说话，忽然听钟离道：“我有点内急，借用下卫生间可以吗？”
　　“哦，可以，就在里面。”冯玉兰不疑有它点头答应，然后继续和陈虹聊天。
　　卫生间中，钟离当然没有真的解手，而是趁机避开冯玉兰的视线四处检查，从洗脸池到浴室架，从厨房到卧室任何地方都没有放过，甚至还频繁动用他灵敏的鼻子，像狗狗一样嗅来嗅去。
　　很快，钟离就发现了可疑的地方，而且还不止一处，首先冯玉兰明明说自己是一个人住，两个卧室却都有床，而且都明显被人睡过，其次……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一章 杀人雨伞 十七
　　客厅中，冯玉兰和陈虹正在交谈，韩渺负责做笔录，郑越则负责傻坐，他也想去查看，但他总不能也说自己想解手吧？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走了出来，直接打断谈话：“你为什么要撒谎？”
　　“什么？你什么意思？”冯玉兰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钟离。
　　“你说自己一个人住，可两个卧室中都有床，不但房间精心打扫，床也都有被睡过的痕迹，而且枕头上还都留下了长头发。这一点你作何解释？”钟离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冯玉兰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
　　“还有，浴室架中我发现了两个牙刷四条毛巾，两条洗脸两条擦脚……”钟离还没说完就被郑越打断。
　　“你怎么知道哪条擦脸哪条擦脚？”
　　钟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了，擦脸毛巾和擦脚毛巾的气味当然是不一样的。还有我在其中一个卧室的梳妆台上发现了假睫毛、美瞳以及许多年轻人才用的化妆品，从痕迹判断近期被使用过。最后还有门口，刚进来的时候我发现摆着两双女士拖鞋，由于你不知道我们要来，所以不可能是为我们准备的。现在你是否还想告诉我们，你是一个人住吗？”
　　嘟嘟嘟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整个客厅中只有钟离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陈虹朝钟离点点头，伸手握住冯玉兰的手柔声道：“说实话吧，你没必要对我们隐瞒什么。”
　　冯玉兰沉默了片刻，才摇摇头道：“我真的没骗你们，我的确是一个人住，但我没说我没有亲人啊！我有个女儿，她不和我住一起，只是偶尔会过来，前几天才来过，那些化妆品都是她的。”
　　“原来如此，你女儿一定很漂亮吧，能让我们看看她的照片吗？”陈虹开始将目标转向冯玉兰的女儿。
　　“好的，我这就去拿。”冯玉兰返回卧室取照片，经过钟离的时候明显绕路拉开距离。
　　片刻后，冯玉兰将相册取了出来，看到她女儿的照片后，众人都有些吃惊，别看冯玉兰普普通通的，照片中的少女却挺漂亮，不过有一点遗憾的是，几乎所有照片中少女都没有露出笑容，眼中总是蕴含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深沉犹豫。
　　的确很让人难以理解，如此年轻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深沉的犹豫眼神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陈虹却没有直接询问，她猜测也许和父母离异有关，事实证明经历过家庭破裂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心理创伤。
　　接下来的谈话主要围绕冯玉兰的女儿进行，半个小时后，四人离开冯玉兰的家回到车上。
　　“钟离，你刚才的语气太凌厉了，很容易伤到人，即便是嫌疑人，也可能因此拒绝合作，以后这一点，缓和一点。”陈虹透过后视镜看着钟离。
　　钟离点点头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思考之中，练郑越学狗狗嗅鼻子都没看到。
　　“陈姐，你觉得冯玉兰还有之前那么可疑吗？”韩渺趴在前座的靠背上问。
　　陈虹想了想才回答：“嫌疑还是有的，弄清她和麦田谁在说谎才能下判断，不过现在我们要立刻查她女儿。”
　　“她女儿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很有可能是畏罪潜逃。”韩渺嘟了下嘴，接着又打了个哈欠。
　　“行了你就别瞎猜了，赶快回去睡觉，她女儿我亲自去查，有结果会通知你们的。”陈虹说着发动车子驶离西苑小区。
　　……
　　医学院
　　钟离准备开门的时候，虞兮正好从隔壁出来，一边锁门一边打电话：“陈姐，我是真的没事了，你就让我回来工作吧，我都快闲的长霉了……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看样子陈虹应该是答应了，钟离心中暗想。他没有主动和别人打招呼的习惯，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以及该怎么打声招呼，突然那个外国人又出现了。
　　“好巧啊，你是准备去吃饭吗？”安德鲁用蹩脚的中文对虞兮说，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样子，俨然将上次的事情丢尽了回收站。
　　虞兮虽然有点生钟离的气，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听了钟离对安德鲁的分析后，心中对安德鲁还是有些负面看法的，如果钟离不在场，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理会安德鲁，可现在的问题是，钟离就在旁边……
　　该死的，要不要这么巧？
　　虞兮心中纠结，搭理安德鲁吧，说实话有些不情愿，不搭理吧，岂不是显得自己认同了钟离？
　　经过短暂却异常激烈的心理斗争，终究还是面子占据了上风，虞兮故意将钟离当成空气，挤出笑容和安德鲁打招呼：“嗯，去吃点东西。”
　　刚说完虞兮就心道糟糕，这样回答岂不是给了安德鲁借口？
　　果然，安德鲁惊喜地说：“太好了，我也要去吃饭，不如一起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刚开的西餐厅，味道真的很不错，给个面子吧，正好有点事情想解释。”
　　“这……”居然又是请吃饭，虞兮想拒绝，却说不出口，因为钟离还在身后，该死的这家伙为什么还不进去？
　　“不喜欢西餐吗？那就吃中餐吧，点菜的那种。”安德鲁似乎完全体会不到虞兮的心情，亦或是脸皮够厚能面不改色。
　　“可恶，为什么还不进去！”虞兮心中简直要抓狂了，恨不得将钟离狠狠推进去，脸上却挤出有些勉强的笑容，“行吧，那就中餐，我们AA。”
　　“AA？不行不行，AA是我们外国人的习惯，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我应该请客的，所以一定要我请！”安德鲁又开始用蹩脚的中文谈中国文化。
　　无奈之下，虞兮只能点头答应，硬着头皮和安德鲁一起离开，两人唯一的默契就是都将钟离当成了空气。
　　直到虞兮和安德鲁的背影消失，钟离才面无表情开门进屋，自言自语撂下一个字：“蠢。”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二章 杀人雨伞 十八
　　换别人有人请客还不得狠吃一顿？虞兮却不是这样的人，随便点了两个菜便不愿再点，说吃不完浪费，最后还是安德鲁强加了一个价格过百的招牌硬菜。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虞兮道：“你不是说有误会需要解释吗？”
　　安德鲁连忙坐直端正表情道：“嗯是的，就是昨天下午的事，他说的那些都不对，我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虞兮知道，所谓的他指的就是钟离：“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们之间才刚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很喜欢交朋友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看扁我。”安德鲁急声道。
　　“我也不太相信那些猜测，但你介意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虞兮有些好奇，如果钟离的推断是错误的，那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其实是这样的，我发现我女朋友竟然背着我和别人好，所以昨天我就去质问她和她分手，她生气咬了我，所以留下了这个咬痕。”安德鲁说着抬起左手开了个玩笑，“我一气之下就把戒指扔了，幸好不是婚戒，不然我真是亏大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他真的误会你了，我替他向你道歉。”虞兮勉强笑笑，心中却愈发偏向钟离的推断，她是刑警，可不是个好骗的小女生，哪有分手咬人的？作为劈腿被发现的一方，心理上应该处于弱势，怎么可能会主动咬人呢？而且偏偏咬的是肩膀。
　　“你能相信我真的太好了！中国有句话叫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很高兴和你认识。”安德鲁长长松了口气，正好这时服务员将菜送了过来，连忙主动将筷子递给虞兮热情地说，“吃菜吃菜，我特别喜欢吃中国菜。”
　　一边吃菜一边瞎聊，虞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安德鲁问她是不是有心事，虞兮摇摇头起身借故去厕所。
　　趁着虞兮离开的空档，安德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粉末，用最快的速度倒进虞兮的杯子里，还抓起杯子晃了晃，然后恢复原来的摸样，没事人似的等待虞兮回来。
　　片刻后，虞兮返回座位抱歉笑笑，安德鲁顺势端起杯子道：“庆祝误会解除，我们以水代酒碰一个怎么样？”
　　虞兮不疑有它，点点头和安德鲁相碰后刚准备喝，杯子到了嘴边却忽然停下。
　　“怎么了？”安德鲁内心有点紧张，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虞兮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杯子，还轻轻晃了晃，直到安德鲁再次询问，才豁然抬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把你的杯子给我看一下！”
　　“Why？”安德鲁这回是真的紧张了，情不自禁冒出英文。
　　虞兮直接将安德鲁的杯子夺了过来，仔细查看后砰地一声重重磕在桌上，语气表情眼神都冷了下来：“你往我杯子里放了什么？”
　　“What？我什么都没放啊，你什么意思？”安德鲁摊开双手耸肩装无辜，由于声音不小，不远处几桌的食客都纷纷望了过来。
　　“没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杯子底下有细小的粉状颗粒，而你的杯子里面全没有呢？我可不记得上厕所前我的杯子里有这些东西。”虞兮将两个杯口朝向安德鲁。
　　安德鲁探头一看，果然发现虞兮杯子底部有许多细小的粉状颗粒，他心中咯噔一下暗暗琢磨：“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没有溶解掉？”
　　“说不出来了吗？还敢说不是你放的？”虞兮气的站了起来。
　　“我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安德鲁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声说。
　　“那好，既然你问心无愧，那你把我这杯水喝下去！”虞兮将自己这杯推到安德鲁面前。
　　安德鲁登时尴尬了，看着面前的杯子表情阴晴不定，根本不敢拿起来喝。
　　“枉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现在看来你果然和钟离的推断一样，是只彻头彻尾的禽兽！”这回虞兮更加确定安德鲁趁着自己上厕所往杯子里下了药，深吸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掏出手机拨通孙鸿的号码，“喂，我虞兮，你下班了吗？还没呢？那可不可以帮我验一样东西？行行行，我马上过来，谢啦，回头见。”
　　挂断电话，虞兮从包里掏出证件亮在安德鲁面前冷喝道：“警察，你被捕了！”
　　看看证件上的照片，再看看虞兮的名字，安德鲁这回终于懵逼了，他一直以为虞兮是个研究生，谁料这回居一头撞进了警察手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网恢恢？
　　……
　　审讯室
　　虞兮主审，杜斌辅助，至于其余人，都为雨伞杀人案忙的焦头烂额呢，哪有功夫管下药这种小案子？
　　由于是第一次主审，说实话虞兮还是有点紧张有点兴奋的。
　　当然还有尴尬和后怕，后怕是因为差点大意中招，如果当时没有留个心眼看杯子，真的将那杯水喝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这一辈子估计都会因此毁掉。
　　尴尬则是因为旁边坐着杜斌，她本想一个人审的，奈何杜斌非要掺和进来，若非不想弱了气势，她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偏偏这时候杜斌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歪过头压低声音，用惊骇的语气问：“你和他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乱想什么？我过去后总得交交朋友和周围处好关系吧？谁知到这家伙居然敢对我下药，还要我警觉性高，没有让他得逞！”虞兮将声音压得更低。
　　“哦哦，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危险了，你以后可得千万小心，这年头野生动物越来越少，禽兽却越来越多。”杜斌松了口气。
　　虞兮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学陈虹摆出冷面判官的严肃样子：“姓名。”
　　安德鲁带着手铐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砰地一声虞兮用力猛拍桌子：“问你话呢！”
　　安德鲁依然毫不理会，直到虞兮第二次拍桌子才开口：“别拍了，你手不疼吗？反正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嘿，我说你还犟上了是不是？搞清楚，这里是中国，你必须配合警方讯问老实交代！”杜斌道。
　　安德鲁睁开眼睛，举起被铐着的双手撇了撇嘴：“对啊，这里是中国，我只是个外国留学生而已。”
　　砰，虞兮又没忍住第三次拍桌子：“外国留学生又怎么样？犯了法就能逃避法律的制裁吗？你在我们中国境内犯了法，就必须接受我们法律的制裁！”
　　“反正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德鲁耸耸肩，用蹩脚的中文说完后继续闭眼装睡。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三章 杀人雨伞 十九
　　审讯的过程很不顺利，虞兮没有审犯人的经验，气势固然摆得很足，实际上却没有造成真实的压迫效果，再加上切入点不对，根本无法突破安德鲁的心理防线，无法敲开他的嘴。
　　不过幸好有证据，证据是最忠诚的，永远不会说谎！
　　“杯子里的结晶性颗粒已经验过了，证明是地西泮，计量超过规定计量上限。由于地西泮溶于乙醇，微溶于水，所以并没有被溶解掉。这是检验报告。”孙鸿推门进来，将报告递给虞兮。
　　虞兮正发愁呢，拿到报告登时大喜，道谢后问道：“指纹呢？杯子上应该有他的指纹吧？”
　　“的确采集到了他的指纹，但同时也有你的指纹。”孙鸿的意思很清楚，虽然杯子里找到了地西泮，但没有目击证人并不足以指证安德鲁，至于杯子上的指纹，其实并不能成为直接证据，因为当时虞兮和安德鲁在一起吃饭，安德鲁碰到虞兮的杯子很正常。
　　虞兮和杜斌还没反应过来，安德鲁却反应过来了，立刻睁开眼睛开始狡辩：“当时waiter忙，是我给你倒的水，你杯子上当然有我的指纹咯，难道你连这都忘了吗？至于地西泮，我根本没有，当时你去厕所，我也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可能是别人给你下的药，要不然就是你自己睡眠不好自己想吃药，反正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胡说！”虞兮拍案而起，气的脸都红了，她此时真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安德鲁去吃饭，为什么要好面子和钟离赌气，如果不赌气不答应安德鲁，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我没有胡说，是你冤枉我针对我，我真心想和你交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Why？”安德鲁越装越像，无辜的就像是纯洁小天使，反咬一口开始质问虞兮。
　　“你！”虞兮气的手都在抖，她真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抽安德鲁耳光，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她不能为了这种禽兽脱下她心爱的警服。
　　“你还不放了我？你们中国有个词叫宽宏大量，我可以原谅你的，只要你道歉，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安德鲁打蛇随棍上继续刺激虞兮。
　　虞兮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种人？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登时气的眼圈发红差点掉眼泪，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气冲冲摔门出去。
　　“你等着，我们一定会证明你有罪的，今晚你就在号子里蹲着吧！”杜斌也气的不行，尤其看到虞兮受委屈更是心疼，气势汹汹说完大喊着虞兮的名字追了出去。
　　孙鸿叹了口气，走到安德鲁面前，踢了下椅子道：“胆子不小啊，魔爪都伸到警察头上了。”
　　“我哪知道她……”安德鲁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改口，“别想套我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中国还有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听过吗？”孙鸿冷笑着说。
　　安德鲁道：“听过啊，我头顶有上帝看着，我当然不会做坏事。”
　　“亏心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而我们刑警就是你们的报应，我们走着瞧！”孙鸿离开。
　　回到大办公室，虞兮将自己扔在椅子上直喘气，肝火上撩口干舌燥，抓起水杯刚想喝水，偏偏水杯也和她作对，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盛怒之下邪火上头，虞兮差点将无辜的水杯摔碎，幸好杜斌及时揽住，才没有酿成惨剧。
　　“禽兽一只，不值得你生这么大气，冷静冷静，他跑不掉的！”杜斌将水杯按下安慰道，其实他也很生气，但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否则等于给虞兮火上浇油。
　　“简直就是个畜生！”虞兮用力踢了办公桌一脚，结果疼的直抽冷气。
　　“更畜生的我都见过，干我们这行你必须得适应，不然早晚会被活活气死！”杜斌强笑着说。
　　脚尖的疼痛让虞兮稍微冷静了些，深深吸气然后徐徐吐出：“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没这种人我们可就要失业了，我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抓这种人吗？所以还是想想怎么补全证据链吧，只要证据齐全，迷……那啥未遂也够他喝一壶。”碍于虞兮的面子，杜斌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
　　不过虞兮却从那个未出口的字得到了启发：“这厮这么镇定，肯定不是初犯，只要找到以前的受害人，不就可以指证他了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如果以前的受害人不肯指认呢？你想想，这家伙是第一次被抓，为什么以前一直能逍遥法外呢？”杜斌道。
　　虞兮想了想，不由恼火地又踢了一脚办公桌：“遇到那种事，受害人肯定会想着先保护自己！”
　　杜斌补充道：“假设他手里还握着足以威胁到受害人名声的证据，受害人就更不敢报案了。这几年的各种门事件，还有之前廖峰被害案，不都有类似的情况吗？”
　　虞兮本能掏出手机就要给钟离发短信，结果刚刚按亮屏幕又塞了回去，咬着牙心中暗想，没有钟离她就不能破案了吗？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自己将案子拿下。再说，刚和钟离闹矛盾，虽说已经后悔，但如此丢人的事现在告诉钟离不是自找嘲笑吗？
　　“你帮忙查查他的手机，我再去一趟百味园，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虞兮道。
　　“嗨，怎么是帮忙呢？于公于私我都责无旁贷！”杜斌笑着说。
　　虞兮点点头，立刻起身往外小跑，她发誓，不把安德鲁这厮绳之以法她就不姓虞！
　　……
　　事实证明，有决心是好事，可有决心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否则人类早就冲出宇宙了。
　　虞兮开公车用最快速度回到百味园，却发现餐桌早已被新的食客占据，她寄希望于监控录像，只要监控能拍到安德鲁下药的画面，就有足够的证据定罪。
　　可惜老天非要和她作对，这张桌子居然在监控死角！
　　虞兮气的直跺脚，她敢肯定绝对不是偶然，安德鲁之所以选择这里，一定知道监控有死角不会留下证据。
　　万般无奈，虞兮只能强忍吐意，在其余人异样的注视下去翻垃圾桶，奈何垃圾桶刚刚被清理过，肯定有安德鲁指纹的地西泮小塑料包已然不见踪影。
　　离开百味园的时候，虞兮备受打击整个人都处于失魂状态，连身后对她的指指点点都置若罔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都要和她作对？难道上天真的要保护安德鲁，不让这家伙收到法律的制裁吗？
　　这是为什么啊！
　　虞兮用力捶打方向盘，终于趴在方向盘上委屈地掉下眼泪。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四章 杀人雨伞 二十
　　整整一夜，虞兮是在车里度过的，她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回警队，不想面对钟离，更不想面对安德鲁，她发觉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正在一点点被蚕食，她害怕破不了案子，害怕以后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越害怕，她就越发痛恨自己，恨自己能力不足，恨自己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恨自己……
　　突然想起的短信提示音打断了虞兮的自责，将她从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意识状态中惊醒。
　　拿出手机一看，发信人竟然是钟离！
　　连好几个未接来电都顾不上看，虞兮感觉自己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迫不及待将短信点开。
　　短信弹出，不是安慰的话，也不是破案线索，内容一共只有四个字：要早餐吗？
　　什么意思？虞兮登时愣住，心中暗暗琢磨：“他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这句话有给我带早餐的意思，可他怎么知道我在哪？”
　　刚琢磨没两秒，后座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要早餐吗？”
　　虞兮心脏陡然提到嗓子眼，刷的转过头，正好和钟离的双眼对上，心跳瞬间破两百，本能发出一声堪比珠穆拉玛的尖叫，正巧车外有只野猫经过，吓得全身毛都炸了起来，竖着尾巴飞速逃离。
　　钟离耳膜剧痛，却腾不出手捂耳朵，只能不住喊停。
　　“你怎么会在这？怎么进来的？”本能反应结束，理智终于回归，但虞兮还是感觉浑身发冷心脏狂跳，幸好是钟离，如果是个没安好心的陌生人呢？如果是安德鲁那种家伙呢？
　　太可怕了，虞兮已经不敢想下去，自责什么的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除了后怕还是后怕。
　　“谁让你不锁车门？不锁车门就敢在车里睡，你的胆子是我见过最大的！”钟离用肩膀揉揉耳朵，一句略带讥讽的反话让虞兮的双颊先红后白。
　　虞兮连忙锁上车门，终于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点点安全感，转头盯着钟离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想知道你在哪很简单，需要我解释给你听吗？”钟离说完自顾自吸了一口豆浆。
　　“不要！”虞兮立刻拒绝，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可不想再让钟离刺激自己。
　　“诺，要早餐吗？”钟离将一袋子油条和一杯热腾腾的豆浆递了过来。
　　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油条和豆浆，虞兮忽然感觉心里暖暖的，实际的关心，比话语的安慰更能让人安心。
　　然而，某人就是喜欢破坏气氛，正当虞兮想开口道谢外加道歉的时候，钟离忽然说：“不用感动，我是来蹭车的，反正你要回警队，顺路捎我一程。”
　　咔嚓，好不容易产生的感动瞬间支离破碎，虞兮咬牙切齿夺过油条，发泄似的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夺过豆浆一口猛吸，结果烫的差点喷出来。
　　“刚买的，很烫的。”钟离补充提醒。
　　虞兮转头气呼呼瞪着钟离，要提醒早一点，现在提醒有意义吗？
　　……
　　怀着一肚子火，虞兮开车赶回刑侦队，刚进大办公室，就见杜斌和孙鸿笑着和她打招呼，她心中纳闷，两个案子压在头上，居然还有心情笑，到底哪根筋不正常了？
　　“虞兮虞兮，快过来，好消息！”杜斌招手喊道。
　　“什么好消息？别告诉我安德鲁那厮撂了！”虞兮狐疑地说。
　　“你别不信，那家伙真的撂了！”孙鸿笑道。
　　虞兮登时瞪大了眼睛，足足愣了十秒钟才回过神来，声音骤然拔高：“怎么可能？”
　　“不撂不行，证据确凿啊！”杜斌将桌上的牛皮纸袋子递过来道，“天没亮的时候有人送了这包东西过来，里面不但有那家伙偷偷给你下药的视频录像，还有那家伙的网络云端存储地址。”
　　孙鸿接口道：“通过技术破解，我们进入了他的网络云端存储器，找到了许多压缩包，解压后竟然是多达56G的录像和照片，内容你应该懂，全都是确凿无疑的证据。另外袋子里还有装地西泮粉末的小包，上面有他的指纹，里面残留的地西泮粉末，检验证明和杯子里的是同一来源。”
　　“这……”虞兮呆呆听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而已，案情怎么就突然峰回路转了呢？哦不对，峰回路转已经不足以形容，应该是直接抵达终点才对。
　　“别这的那的，总之证据链完整了，蹲大狱是跑不了的。可惜你没见到那家伙当时的表情，啧啧，实在酸爽哈哈哈。”杜斌大笑。
　　虞兮急声问道：“是谁送来的？你们难道没有查一查？”
　　“当然查了，可惜是代送，查不到是谁送的。不过谁送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证据！”孙鸿推了推眼镜也笑了。
　　“录像呢？给我看看！”虞兮松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百味园的监控拍不到，说明录像是某人用移动设备拍的，如果不是碰巧，就是有人跟踪她！
　　杜斌将U盘插在电脑上，点开视频文件，画面非常清晰，而且正对着她和安德鲁吃饭的桌子，将她去上厕所后安德鲁下。药的过程拍的清清楚楚，直到她押着安德鲁离开，画面才开始移动。
　　手持移动端的人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一路前进抵达她刚才所在的餐桌，接着镜头下降对准垃圾桶，画面中出现一双筷子，筷子伸进垃圾桶，夹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包。
　　自此，进度条到头，视频录制结束。
　　“果然在跟踪我……”虞兮喃喃自语跌坐在椅子上，一股寒意再次顺着脊梁骨冒了上来。
　　究竟是谁在跟踪她？为什么要跟踪她？为什么要特意拍下全过程？难道仅仅是为了帮助她？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她真的喝下了那杯水，跟踪者会解救她吗？如果会应该是善意的，如果不会……
　　杜斌关闭播放器拔掉U盘，拍了下虞兮的肩膀安慰道：“的确有人跟踪你，但她或他显然是善意，所以别担心了，至少我们没有让恶人逍遥法外。”
　　孙鸿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虞兮，还有一件事，安德鲁想见你。”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五章 杀人雨伞 二十一
　　拘留室
　　负责看守的警员将门打开，虞兮沉着脸走进去，她没心情为胜利而得意，也没心情继续为自己的遭遇而愤怒，此时此刻俯视着跌坐在墙角安德鲁，她能感到的只有痛心。
　　为那些受害人感到痛心，也为安德鲁感到痛心，安德鲁是医学留学生，鉴于国内外医疗体制和环境的不同，将来回国从医前途将无比光明，功成名就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一念之差将这些美好的东西全都毁了，毁了自己，毁了家人，也毁了那些无辜的人。
　　“你有话对我说？”虞兮双臂交叉语气很冷淡。
　　安德鲁抬起头，盯着虞兮的表情看了好一会，突然竟笑了出来：“你这可不是胜利者该有的样子。”
　　“胜利者？你到现在还将这些当成一场游戏？”虞兮很失望，她没有从安德鲁的眼中看到她希望看到的忏悔。
　　“难道不是吗？这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你们捉住了我，你们赢了，我输了。不过唯独一件事我感觉很可惜，你想知道是什么吗？”安德鲁抬起被铐着的双手，耸耸肩做出无奈的表情。
　　“什么？”虞兮问。
　　“就是没能吃掉你！”安德鲁左手握拳右手张开做了个吃像素的动作，“在我的所有猎物中，你是最棒的，如果能吃掉你，一定会很有成就感，可惜有个聪明的家伙帮你，否则……”
　　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虞兮再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仿佛胸膛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几欲将她烧成灰烬。
　　“这一巴掌是替你的家人朋友以及那些受害人打的，自己去监狱里忏悔吧！”虞兮收回手转身就走，她的眼眶有些红，眼神却愈发坚定，她从来不认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是一场游戏，更不认为存在输赢，因为无论输赢都是社会的悲哀，都会有无辜的人因此受伤，甚至毁掉整个人生。
　　可是，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一定要有输赢，那她永远都要做猫，她要永远赢下去，决不让一只老鼠从她的手中溜走！
　　这，就是她所能贡献出的全部！
　　……
　　队长办公室
　　陆铭刚上班，正在换警服，听见敲门声便随口说了声进来。
　　虞兮推门进来，二话不说立正敬礼，身姿挺拔表情庄严气势凌然。
　　“咦，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让你休息吗？”陆铭一脸纳闷打量着虞兮。
　　“陆队，我已经休息好了，申请归队！”虞兮郑重地说，虽然安德鲁的执迷不悟让她很失望，但那番谈话同时也坚定了她的信心和意志，她不容许自己继续软弱下去，如果说从毕业状态到工作状态需要一个过渡，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完成了这个过渡。
　　陆铭再次上下打量虞兮，观察了好一会才说：“你确定？”
　　“我确定！”虞兮用力点头。
　　“那行，回来工作吧，立军刚下飞机稍后就到，你也准备准备，一会进行案情讨论。”陆铭终于答应。
　　“是！”虞兮终于笑了，那笑容就好像暴雨后绽放开的莲花，映着明媚的日光清丽怡人，充满了希望的感觉。
　　小会议室
　　除了周立军和还在度蜜月的钱宝贝，其余人全部到场，连钟离都不例外，由于钟离不是刑侦人员，所以没有坐在会议桌旁，而是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虽说这样其实也不合规矩，但谁让钟离对推进案情有功劳呢？破案抓住凶手才是第一位的，其余统统靠边站。
　　“立军还在堵车，估计过会才能到，不等他了，我们先开始讨论吧。”陆铭挂断电话看向陈虹，“你那边查的结果怎么样？听说有进展？”
　　“有是有，可惜不是咱们想要的进展……”陈虹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失望，她将资料打开推到陆铭面前接着说，“起初综合所有线索，我们觉得报案人冯玉兰有嫌疑，后来得知冯玉兰有个女儿，案发当日就住在冯玉兰家，案发后就消失了。于是我立刻对她女儿进行了调查，结果……”
　　停顿了一会，陈虹摇摇头苦笑着说：“你念给大家听吧，说实话干刑警这么多年，头回遇到这种情况。”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恨不得伸长脖子瞟两眼。陆铭看到资料和照片后也明显大吃一惊，用无比惊愕的语气说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其余人面面相觑，唯独钟离蹙眉不语。
　　陈虹颔首道：“早死了，而且不是死在本地，去年12月23日坠崖身亡，七天后才找到尸体，当时尸体都快被鸟兽啃光了。”
　　听了陈虹的话，众人更是惊骇莫名，果然没有最出乎预料，只有更出乎预料，既然冯玉兰的女儿冯晓敏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住在冯玉兰家呢？怎么可能留下生活痕迹呢？
　　一股莫名的惊悚感觉出现在会议室中，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女儿去世太过悲痛，不肯接受现实而妄想出来的呢？”虞兮忽然道，她也接触过心理学，从心理学上这种情况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生活痕迹怎么解释呢？”韩渺提出异议。
　　“这……”虞兮登时语滞，韩渺的质疑没错，妄想就是不存在的，怎么可能留下生活痕迹呢？
　　杜斌道：“先不管是不是妄想，既然冯玉兰的女儿早就死了，嫌疑也就自然而然洗清了，死人不可能诈尸杀人。”
　　陈虹伸手拿回资料无奈地说：“转了一大圈又转回来了，最近的案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纠结，凶手也一个比一个高智商。”
　　“拼爹、拼脸，现在还要加上拼智商，这年头果然不好混呐……”郑越耸耸肩靠在椅子上。
　　“去去去，拼什么拼。依我看，还是得先搞清楚冯玉兰和麦田谁在说谎，才能……”陆铭刚说到一半，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立军大步走了进来，样子虽然风尘仆仆，皮肤也更黑了些，双眼却格外有神。
　　“谁说死人不能杀人？”刚进门，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周立军就撂出了这句话。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六章 杀人雨伞 二十二
　　死人也能杀人？
　　周立军一句话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你也和小郑学坏了是不是？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赶快过来坐下，汇报汇报你那边的情况。”陆铭招招手。
　　周立军走过去坐下，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水，舒服地长出口气，随手用袖子抹抹嘴道：“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陆铭登时蹙起眉头，认真地盯着周立军：“咱们是刑警，不相信迷信，你可别忽悠我。”
　　“哪能呢？”周立军拍了下陆铭的胳膊，“是这样的，你们这边的线索陈虹都告诉我了，综合我那边查到的线索，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陈虹哼道：“我给你分享线索，你却不给我分享线索，还说什么要保密，你怎么不去保密局工作？”
　　陆铭瞪了陈虹一眼道：“别打岔，什么发现，快说！”
　　周立军将厚厚一叠文件资料摊开，取出几页用吸铁石按在黑板上，赫然是冯晓敏的生前资料和两张照片，一张生前一张死后，死后的照片很恐怖，腐肉枯骨破烂不堪，尤其面部吓人之极，许多地方都能看到骨头。
　　“照片中的就是冯晓敏，也就是冯玉兰的女儿，正如陈虹所说，死于去年12月23日，七天后才被发现，据调查是自杀，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推下去的，只是没有找到证据而已！”周立军指着照片敲了敲，“请注意，冯晓敏坠崖与去年12月第疑似雨伞杀人案都发生在山西襄垣，前后相隔不到一天，这绝对不是巧合。”
　　陆铭道：“即便这两个案子有关系，可不论自杀还是他杀，都说明冯晓敏已经死了，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谁说没关系？我给你们点提示，死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够杀人？”周立军开始卖关子。
　　众人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结果纷纷摇头根本毫无头绪，死人杀人，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钟离，你觉得呢？”周立军突然看向钟离，众人也都纷纷转头，由于钟离坐在角落里，又一直不说话，他们差点忽略了钟离的存在。
　　钟离想了想，缓缓说出四个字：“借尸还魂！”
　　“对，就是借尸还魂！”周立军指着死者的照片道，“我怀疑死者根本不是冯晓敏，而是一个和冯晓敏年龄相仿体型相仿的人！”
　　果然是个超出惯性思维的惊人结论，陆铭连忙问道：“证据呢？”
　　“耳朵。”钟离一瞬不瞬盯着照片忽然又说出两个字。
　　周立军颔首道：“以前的一个案子中，廖峰曾告诉我，人的耳朵和牙齿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通过咬痕匹配齿模可以找到确认凶手或者受害人，通过耳朵的内外轮廓弧度同样可以做到。冯晓敏生前的照片几乎没有笑过，看不到牙齿，无法通过牙齿辨别，耳朵却可以，仔细对比就会发现，死者的耳朵和冯晓敏的耳朵轮廓弧度都不同，所以我断定死者不是冯晓敏！”
　　“的确不一样。”陈虹仔细对比照片后同意了周立军的说法，但同时也提出了疑问，“既然死者不是冯晓敏，当初是怎么确认身份的呢？难道没有做DNA匹配吗？”
　　周立军摇摇头：“没有做，因为有人认尸，这个认尸的人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是谁。”
　　众人相互对视，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冯玉兰！”
　　“冯玉兰是冯晓敏的母亲，既然有她认尸，再加上尸体的衣服和随身物品的确是冯晓敏的，自然不用再浪费经费做DNA比对。”周立军回位置坐下，“于是乎，一个原本应该活着的人死了，一个原本应该死了的人就活了，偷天换日借尸还魂就此成功。为此我还特意查了当地的失踪人口，的确有个体貌年龄与冯晓敏相仿的女人于案发后失踪了，至今音讯全无”
　　办公室安静下来，众人都在努力消化周立军所说的一切，案情推理就是这样，只要找到了线头，复杂难解的线团就会被顺利拆开，现在，这个一直藏在线团里的线头好像终于露了出来。
　　陈虹刚想说什么却被陆铭抬手制止：“我知道你想明白了，但你先别说出来，钟离你也不许说，让他们说，该你们几个小年轻动动脑子了。怎么样？想好了没？谁先说？”
　　杜斌看向虞兮，却见虞兮微微低着头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
　　郑越给韩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先说，韩渺用力怼了一下郑越，清清嗓子道：“嗯……假设冯晓敏就是三起雨伞杀人案的凶手，去年12月她先在山西杀死了第一个人，然后找了个和自己体貌年龄相似的女人，换上自己的衣服扔下山崖，造成自己死亡的假象，这样即便怀疑她也可以来个死无对证，自己继续逍遥法外。接着她又去了四川，犯下第二起雨伞杀人案。再接着，她就像幽灵似的又来到了这里，犯下第三起雨伞杀人案。”
　　说完，韩渺又用力怼了郑越一下，朝他瞪着眼睛示意该他了。
　　郑越揉了揉肋骨接着道：“第三起也就是这次的雨伞杀人案，冯晓敏没来得及彻底杀死张萍萍，就被麦田的叫门声惊动。她通过猫眼看到了麦田的衣着打扮和体貌特征，等麦田离开后急忙离开犯罪现场回家，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雨后监控没有找到携带长柄尖头雨伞的女人，因为凶手根本没有离开小区，甚至没有离开单元楼。”
　　杜斌见郑越看向自己，硬着头皮继续还原案情：“冯晓敏回家后，将麦田的特征告诉冯玉兰，借冯玉兰之口告诉我们，引出她的嫁祸计划。可惜嫁祸计划没有完全成功，我们还是怀疑到了冯玉兰。冯晓敏见势不妙立刻遁走，冯玉兰……咦不对，为什么冯玉兰不把女儿的痕迹收拾干净？”
　　“虞兮，你来说说，为什么冯玉兰不把女儿的痕迹收拾干净？”陆铭将问题抛给低头不语的虞兮。
　　“啊？什么？”虞兮突然惊醒抬起头，刚才的案情分析竟然全没听进去。
　　杜斌连忙低声重复问题，虞兮又哦了一声才回答：“可能是为了故布疑阵吧，故意让我们去查她女儿，发现她女儿已经不在人世，自己断掉这条线索。”
　　“专心点！”陆铭对虞兮走神明显有点不满吗，“分析的都很好，还有没有谁要补充的？”
　　郑越韩渺杜斌纷纷摇头，虞兮又微微低头开始走神，钟离忽然道：“我有个不同的看法，冯玉兰其实已经收拾过女儿留下的痕迹，表面上留下的痕迹都是假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七章 杀人雨伞 二十三
　　“当时我没有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两张床上的头发很相似，床上的气味以及毛巾上的气味也很相似，即便母女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冯玉兰伪造的，她想让警方以为她精神分裂，进一步保护她的女儿。”钟离双眉一直没有展开，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是冯晓敏嫁祸麦田，她为什么会有麦田的全家福？又为什么要将水果刀用礼盒包装送回来？这种具有表演和挑衅的行为明显与她的作案特征不符，与前两个案子也不符。另外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跨地域杀死三个毫不相干的人？三位死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在思维殿堂中模拟现实推演案情是钟离的习惯，线索越多推演的过程就越详细越接近真实，可是这次即便考虑到周立军提供的所有线索，也还是在关键地方存在断裂，如果不想办法补全断裂，就无法接触到最终的真想。
　　“你这哪里是一个问题，根本就是一堆问题。”陆铭转头看向周立军，“不过也的确问到了关键点，小钱的侧写中描述凶手具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可能是因为家庭不幸或者童年阴影造成的，对凶器也就是那把伞具有恋物倾向。这些你有没有什么眉目？受害人和冯晓敏有这方面联系吗？”
　　这回，周立军的语调明显比刚才低沉了几分，语气中的兴奋也消失了：“据我调查，冯晓敏生下来有返祖现象，多了一条小小的尾巴，因为这件事从小被人歧视欺负，渐渐变得孤僻冷漠沉默寡言，甚至曾表现出攻击倾向。杨丽与失踪者邓金华都曾是冯晓敏的小学同学，有没有欺负过冯晓敏已经难以考证，至于二号受害人王雪华、三号受害人张萍萍、四号受害人马功成，都与冯晓敏没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陆铭登时面露愁容，轻轻敲着桌子喃喃自语：“这可麻烦了……”
　　“是啊麻烦了，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所以我才急着赶回来，想和你们一起找找新的思路，看看有没有随机犯罪的可能。”周立军道。
　　“一个线团刚拆开，又滚过来另一个线团，天哪我要疯了！”韩渺做抓狂状趴倒在桌子上。
　　陈虹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应该先找冯晓敏，如果她真的没死，只要找到她，也许就能真相大白。”
　　“对，必须找到冯晓敏，在此之前先稳住冯玉兰，虽然她有协助犯罪包庇犯罪的嫌疑，但我们暂时还不能拘留她。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告诉她错误的信息，利用她帮我们引出冯晓敏！”陆铭关键时刻的老辣尽显无疑，换句话说就是老奸巨猾。
　　“明白，我再去一趟冯玉兰家，让她知道凶手已经找到了。”陈虹站起身收拾资料。
　　“还有，钟离不是说冯玉兰想让我们以为她精神分裂吗？那我们就顺着她的意思办，把她女儿的死讯告诉她，说她现在的女儿是妄想出来的，看她什么反应，然后密切监视冯玉兰的行踪通讯以及周围情况，一旦冯晓敏出现立刻抓捕！”陆铭说完也站了起来，双眼一瞪轻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会议结束，都行动起来吧！”
　　众人哪敢耽搁，连忙起身往外小跑，唯独虞兮和钟离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小虞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别勉强，回去再休息休息。”陆铭走到虞兮身边语气缓和。
　　“啊？”虞兮又一次从思绪中惊醒，这才发现已经散会，连忙起身道歉，“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忘了什么，又似乎要想起些什么，反正是很重要的事。”
　　“行，那你去好好想吧，不管什么事，想到了告诉我。”陆铭说完看向钟离，“你也愣在这干嘛？不和陈虹再去冯玉兰家一趟？”
　　“不了，监视抓捕我又不在行，去了也没用。我要去物证那里，也许真的漏掉了最关键的线索。”钟离起身往外走，从来都很准的直觉告诉他，的确有至关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那个礼盒可能不只是挑衅那么简单。
　　……
　　西苑小区 冯玉兰家
　　得知女儿早已离世的消息并看过照片后，冯玉兰一开始表现的很激动，稍微平复后激动抗拒变成悲伤，主动承认自己患有精神分裂，并着重强调是女儿去世后悲痛所致。
　　与此同时，电视柜上很显眼的地方还突然冒出了药瓶，陈虹给赵文打电话无人接听，给孙鸿打电话孙鸿不太清楚，和孙鸿在一起的钟离确认是抗精神分裂药物鲁拉西酮。
　　得到确认后陈虹立刻心中雪亮，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虽然冯玉兰的情绪表现装的很像，但她还是看出了破绽，她敢肯定，雨伞杀人案绝对和冯玉兰的女儿冯晓敏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当然，表面上还是得依计行事，表示沉痛哀悼并予以安慰后，陈虹顺势透露对门的案子已经抓住了凶手，让冯玉兰不用再担心。
　　送走陈虹，冯玉兰又凑到窗前向外张望，确认警车离开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座机前，拿起话筒播了一串号码，短暂的的嘟嘟声后，听筒中传来年轻女人不耐烦的声音：“说了不要随便打电话，万一让别人注意到我们的关系怎么办？”
　　“晓敏呐，我是想告诉你，警察已经走了，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冯玉兰柔声道。
　　“真的？他们真的相信你有精神分裂？没有对我的死亡产生怀疑？”年轻女人显得很谨慎。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安全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答应妈妈，以后一定要改过从新，再也不要……”冯玉兰说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哽咽。
　　“改过从新改过从新，你烦不烦呐，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会重新开始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电话……”冯玉兰语气弱弱的，就像是只害怕的兔子，握紧话筒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我会换号，按照约定，从今以后我们要永远断绝联系，你……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女儿吧，我也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妈，我再也不恨你了。”
　　“呜……”冯玉兰悲从中来捂着嘴跌坐在地泪如雨下。
　　“说了别哭你还哭，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我原谅你吗？我原谅你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行了行了，抽空和你吃顿饭，就当最后的告别吧。”
　　“好……好……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冯玉兰还没说完，听筒里却只剩下挂断的嘟嘟声。
　　哭声嘶哑，再也难以忍住，有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摔在地板上支离破碎，一如她此刻的心。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八章 杀人雨伞 二十四
　　警车上，冯玉兰说的话一句不落被听的清清楚楚。
　　“冯晓敏果然没死，凶手真的是冯晓敏！”韩渺惊讶激动之下一头撞在车顶上，疼的哎呦一声跌回座位。
　　“这招欲擒故纵真是绝了，如果直接拘留搜查肯定打草惊蛇，再想抓冯晓敏可就大海捞针了。咦对了，陈姐你什么时候把窃听器留下的，我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郑越趴在前座后背上问。
　　“你没注意到就对了，说明冯玉兰更不可能注意到。”陈虹说完带上无线耳麦按了一下，用很严肃的语气重复：“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冯晓敏近期可能与冯玉兰碰面，务必密切监视，二十四小时轮班蹲守，一旦发现可疑目标，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汇报情况等候命令！”
　　“一组收到，已就位……”
　　“二组收到，已就位……”
　　“三组收到，已就位……”
　　确认所有小组均已就位，陈虹才将耳麦摘下，韩渺和郑越请求参与抓捕，却被陈虹拒绝，他们三人都已经和冯玉兰照过面，一旦暴露很可能导致计划彻底流产，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冒险。
　　……
　　刑侦队
　　听完陈虹的汇报后，陆铭和周立军登时精神一振，悬在胸膛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总算正式确认了凶手的身份，只要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全队同心协力付出这么多心血就没有白费。
　　将便携式监听设备移交后，陈虹去看了虞兮和钟离，两个家伙竟然都在发呆，一个对着案件资料发呆，另一个捧着装凶器的礼盒发呆，虞兮还好些，多喊两声会有反应，钟离却怎么叫都没反应，眼也不眨盯着礼盒一动不动，比雕塑还雕塑。
　　“真是个怪人，而且是会传染的那种……”无奈之下，陈虹只能摇头离开，继续钻研雨伞杀人案，虽然凶手身份已经确定，但如果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到头来还是没法给凶手定罪，所以眼下最紧要的事情，除了抓捕冯晓敏，还有寻找关键性证据，比如那把杀人的雨伞。
　　或许是急于和冯玉兰断绝联系，亦或许是为了早点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当天傍晚就有好消息传了回来。
　　“2组报告，发现疑似嫌疑人行踪，重复，发现疑似嫌疑人行踪！”扬声器中传来刻意压低的急促呼叫。
　　已经困意重重的陆铭和周立军登时如冷水灌顶清醒过来，其中陆铭还不小心撞翻了茶杯，茶水哗啦啦撒的满桌子都是。
　　“我去喊人！”周立军火速冲出去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陈虹、韩渺等人闻声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拔腿就跑，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总部收到，嫌疑人现在何处，有何特征？”陆铭连忙发问。
　　“嫌疑人正在走向西苑小区一期，穿着米白色运动服，头上戴着鸭舌帽，故意压低了帽檐，身高165左右，女性，年龄暂时无法判断。”
　　陈虹刚好冲进来听到了这段汇报，立刻说：“鸭舌帽？的确非常可疑，但不要轻举妄动，继续密切监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收到，2组待命，疑似嫌疑人正在朝1组的位置前进。”
　　陆铭对着话筒大声道：“1组注意，疑似嫌疑人正在朝你们的位置靠近，注意一位身穿米白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的女性，先不要实施抓捕，密切监视实时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1组收到……1组发现目标，目标已进入西苑小区一期，正在朝2号楼走去。是否继续待命？”
　　听到这里，众人都忍不住提前松了口气，就连陆铭都不仅露出久违的笑容。
　　“噢耶！”韩渺和郑越击掌相庆。
　　杜斌转头找虞兮，想和虞兮击掌庆祝，却发现虞兮居然不在场，同时不在场的还有钟离。
　　“基本已经可以确认身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等等，等她进入冯玉兰家再实施抓捕。”陆铭沉住气发布命令。
　　“命令收到，1组继续待命，目标已经走到2号楼前面……”
　　郑越沉不住气开始起哄：“这可是连环杀人案，破了肯定功劳不小，陆队请客是请定了，大家想吃什么啊？我想吃涮羊肉，补阳气。”
　　“羊肉太膻，我要吃海鲜，吃完还能去唱歌，天天忙工作好久没去了，上次朋友聚会都被我推掉了，陆队得补偿补偿我们。”韩渺也跟着起哄。
　　“行行行，那就海鲜，吃完去唱歌，有没有意见啊诸位？”郑越立刻让步。
　　众人都笑，陆铭瞪了郑越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把你给涮了！”
　　“这么说就是答应咯？”郑越凑了过来一脸嬉皮。
　　陆铭刚想说话，便在这时异变陡生，扬声器中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叫：“1组报告，目标在单元门口停下来……目标在左右踱步……不好，目标突然快步离开，重复，目标正在快速离开，是否实施抓捕，是否实施抓捕？”
　　办公室瞬间陷入死寂，就好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刚才的兴奋和轻松全都浇灭，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心跳砰砰砰急剧加速。
　　眼看就要入瓮，眼看走到了陷阱的边缘，目标竟然要离开，这如何使得？如果目标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逃离，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抓捕可就真的千难万难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慌了神，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陆铭。
　　“难道被发现了？”陆铭一激灵从呆滞中惊醒，心中飞快权衡利弊，对着话筒大声喝道：“立即抓捕，快！”
　　“1组收到，2组注意，目标突然离开，正在朝你们的方向去，请配合拦截抓捕，重复，目标正在朝你们的方向去，请配合拦截抓捕！”
　　话音未落，扬声器中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想来蹲守的便衣警员已经开始实施抓捕行动，面对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除非长出翅膀，否则绝对逃不掉。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抓捕结果，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出岔子。
　　五秒、十秒、十五秒、二十秒……
　　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长煎熬，终于，随着一阵更加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女人的惊呼声，煎熬的过程终于画上句号。
　　“抓捕成功！”两组警员的声音同时传来。
　　办公室众人再次长长松了口气，陆铭却不敢放松急声道：“立刻确认身份！”
　　应该不会错的，所有人心中都这样告诉自己，怎么会错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带着鸭舌帽压低帽檐，如此可疑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是冯晓敏？
　　然而，事实却真的和所有人都开了个大玩笑！
　　“这……”扬声器中的声音迟疑了一会才接着说，“不是冯晓敏，重复，抓捕失败，目标不是冯晓敏。”
　　“你们疯了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放开我，赶快放开我！”紧接着，女人愤怒惊惶的声音传来，回荡在办公室中，如深冬寒风，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十九章 杀人雨伞 二十五
　　询问室
　　即便不通过照片对比，也能一眼认出对面的女人不是冯晓敏。
　　“姓名。”
　　“田小田。”
　　“年龄。”
　　“身份证上不是有吗？你们怎么还问啊。我又没犯法，赶快放我离开，否则我告你们限制我人身自由！”田小田气呼呼瞪着陆铭。
　　陆铭没理她继续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自西苑小区？为什么要在2号楼前停下，又为什么突然急匆匆离开？”
　　“我去哪是我的自由，你们警察这也要管吗？”田小田愈发抗拒。
　　“老实点！”陆铭终于怒了，重重一拍桌子气势迸发，沉着脸喝道，“实话告诉你，你已经涉嫌和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所以问你什么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后果就不是询问这么简单了！”
　　田小田终于被吓到，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愣了一会才小声说：“和杀人案有关？不可能吧，和我无关，我是无辜的，你们可不能冤枉我！”
　　“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那就老实交代，争取证明自己的清白。”陆铭深吸口气压下怒火。
　　“那行，你们问吧，我保证老实交代。”田小田终于老实了。
　　“还是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去西苑小区一期？为什么在2号楼前停下？为什么用鸭舌帽掩饰自己？”陆铭问。
　　田小田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也是收钱做事的嘛，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收钱？说清楚具体怎么回事。”陆铭心中已经有个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愈发感觉愤怒。
　　“有个女人来找我，给我一千块钱，让我打扮成这幅样子去她说的地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到了地点左右转转然后快速离开就OK，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两千块。我一想竟然有这种好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于是我就照她说的做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你们可以放了我吧？”田小田撅着嘴抬起被铐着的双手一脸可怜兮兮。
　　“给你钱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是不是长这样？”陆铭无动于衷继续问，并将冯晓敏以前的照片给田小田看。
　　田小田仔细看了看，耸耸肩撇嘴道：“她带着大墨镜和鸭舌帽，穿的也严严实实，我哪认得出来？再说，我只认钱不认人，看清她做什么……”
　　陆铭又被气的差点发火，周立军却突然双眼放光：“鸭舌帽？你说她也带着鸭舌帽？”
　　“是啊，我这顶鸭舌帽就是她给我的，怎么了？带个帽子也犯法啊？”田小田翻白眼。
　　陆铭以及单向玻璃后面的众人也都登时反应过来，如果这顶鸭舌帽被另一个人戴过，就可能采集到DNA，只要能采集到DNA，再与冯玉兰的DNA作对比，就能确定是不是冯晓敏。
　　“快，立刻送去DNA取样，和冯玉兰的DNA作对比！”陆铭抓起装在证物袋里的帽子就冲了出去，隔壁房间的众人也都急忙出来。
　　“我去送！”杜斌接过帽子猛地窜了出去，几步就不见踪影。
　　“小郑小韩，你们去查田小田所说地点周围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带鸭舌帽的可疑人员，快去！”
　　韩渺和郑越不敢耽搁，郑重点头火速离开。
　　“我们被耍了。这个冯晓敏可真是够聪明的，居然懂得用诱饵试探陷阱。当时她很可能就在附近某个位置进行暗中观察，证明没有陷阱才会出现。”陈虹抱着双臂感叹地说。
　　“该死的聪明，她让田小田进行伪装，故意在楼前停下然后快速离开，我们就会以为陷阱被发现，被逼无奈自己将自己暴露出来。她抓我们死穴抓得真够准的！”陆铭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以宣泄心中的怒火，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被凶手戏耍的感觉了，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起大案，一起至今没有侦破被他引以为耻的大案。
　　陈虹显然猜到了陆铭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别生气了，不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抓住她，说句被许多人当成幼稚的话，我相信邪不胜正！”
　　“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再让凶手从我手中逃脱，绝对不会！”陆铭握紧双拳咬字极重语气沉如铅重似铁。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中依旧捧着那个礼盒，面容疲惫双眼却异常有神：“我有办法让凶手自己跳出来！”
　　……
　　冯玉兰家
　　外面替身被抓的时候，冯玉兰正忙着准备晚餐，丰富的晚餐，全都是女儿爱吃的菜。
　　其实，她根本你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来，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个月后，她不敢去问，所以她只能提前准备，这样至少女儿来的时候不会失望，即便这是最后的晚餐，她也想再看女儿笑一次。
　　真的，一次就够了。
　　十余年的等待的忏悔，终于能够画上句号，从今以后她将永远彻底失去女儿，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女儿会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会拥有正常人的生活，拥有朋友、爱人、孩子、笑容和希望。
　　至于她，她不会绝望，她会默默消失，带着女儿的原谅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哪里是悲剧的起点，也将成为悲剧的终点。
　　这场悲剧是时候结束了。
　　刚刚将枸杞莲子鸡汤端上桌，电话就响了，冯玉兰陡然心跳加速，连忙放下汤盅在围裙上擦擦手，快步跑到电话前。
　　果然是女儿的电话，号码正是女儿最近刚换的号码！
　　“是今天要来吗？”冯玉兰怀着期待却又不安的心情拿起听懂，用弱弱的声音轻轻说了声，“喂？”
　　听筒中的确传来了女儿的声音，却是愤怒至极的怒喝斥骂：“你出卖我，你居然让警察来抓我，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让警察来抓你呢？我不会，我……”冯玉兰急声解释却被一声尖叫无情打断。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你说什么警察相信我已经死了，相信你有精神分裂，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早就和他们串通好了，你这个骗子！还有，只有你知道我要来吃道别饭，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你永远别想再见到我！！！”
　　冯晓敏的声音歇斯底里近乎疯狂，根本不给冯玉兰解释的机会，等冯玉兰再想张口的时候，听筒中剩下的只有挂断的嘟嘟声。
　　房间中一片死寂，桌上的菜是热的，可冯玉兰的心却是冷的，她不怪女儿误解自己，只怪自己没有识破警方的陷阱，如果她早点看穿，就不会害的女儿差点被捕，就不会错过这最后的母女晚餐，就不会失去女儿的原谅。
　　精神力量和肉体力量如蒲公英被风吹散，冯玉兰跪坐在地，电话从手中滑落，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原本满含着期待和不安的双眼彻底暗淡，剩下的只有灰暗和空洞。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这就是她最终的结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章 杀人雨伞 二十六
　　“今日中午13时30分，时代广场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市刑侦队的年轻警官为了保护民众被严重刺伤，现正在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抢救，具体情况尚不清楚，我台会继续跟踪报道。”
　　“本台最新消息，这位警官姓虞，才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由于肝脏被刺穿，抢救的风险非常大，随时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市刑侦队领导表示，如果发生任何不测，警方会照顾这位虞警官的家人。”
　　“年轻警官为救民众挺身而出，邪恶歹徒终伏法，让我们一起为这位年轻的优秀警官祈祷，希望她能顺利挺过难关！”
　　田小田被抓后的第二天，各种各样类似的报道出现在电视媒体和报纸网络上，不但有案发现场虞兮挺身而出与歹徒搏斗最后被刺倒地的录像，还有虞兮身穿警服英姿飒爽的照片。
　　看到报道后，除了个别心理畸形仇恨社会的人拍手称快外，大部分人都感觉到愤怒和惋惜，如此年轻漂亮朝气蓬勃的好姑娘好警察，就这样走到了生死边缘，如果救不过来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第一附属医院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虞兮终于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手上挂着滞留针，鼻子上带着氧气吸管，面色苍白连嘴唇都血色全无，躺在推车上一动不动，若非胸脯微微起伏，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具尸体。
　　陆铭、周立军、陈虹、韩渺、郑越、杜斌、孙鸿等等，足足二十几人急忙凑了过来，将医生堵得严严实实，七嘴八舌问结果。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笑容：“放心吧，情况已经稳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噢耶，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虞兮吉人自有天相！”韩渺激动之下猛地抱住了郑越的脖子，郑越激动之下也顺势抱着韩渺转了个圈。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杜斌长出口气擦擦额上的冷汗，心脏终于放回肚子里，他这时才发现钟离居然不在。
　　众人心中的石头也都纷纷落地，陆铭更是抓着医生的手不停道谢，医生尴尬地说：“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她能挺过来，意志起了很大作用，我相信她一定有不能离开的理由和信念。”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陈虹问。
　　“这个暂时恐怕醒不过来，她需要安心静养，即便醒来也暂时不要打扰比较好。你们也别都守在这里，回去休息吧，她有护士照顾不会有事的，你们尽管放心。”医生说完重新走进手术室。
　　目送虞兮被推进特护病房后，陆铭扬扬手说：“行了行了，有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你难道就不用上班吗？我看还是我来吧，你们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人。”陈虹笑道。
　　“陈姐说得对，尤其你们这些男警察，什么时候顾过家？”韩渺用手肘戳了戳郑越。
　　郑越登时就不干了：“嘿我说你这可是群攻，小心我们秒了你。”
　　杜斌憋得脸都红了却不好意思开口，便在这时周立军双手下压让众人安静下来：“都别争了，医生不是说了吗？小虞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们留在这里没用，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投入工作中去，多抓一个坏人，也许就少一个警员或者群众受伤。”
　　众人都微微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周立军接着道：“我看这样吧，咱们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各回各家，明天再过来。等虞兮康复出院，再让陆队请一次，怎么样？”
　　众人齐声说好，陆铭嘿了一声道：“趁机宰我是不是？行，只要小虞康复出院，别说一顿，三顿都不是事，走走走吃饭去！”
　　沉默阴郁的气氛彻底烟消云散，众人在笑语声中离开，特护病房外重新变得安静，只有医护人员来往的匆忙脚步声以及护士吧台时钟的哒哒声悄然回荡。
　　不知何时，一位高个子护士从走廊尽头出现，左右观望后快速走到特护病房门口，由于特护病房是不准家属随意进出的，探视有规定时间，还必须换特殊的衣服，所以她不得不敲门。
　　值班护士一看是同行，开门问道：“咦，你好像不是我们科的吧？是有病人转过来吗？现在床位很紧张，你们得控制一下。”
　　“不不不，不是转病人。我是康复科的，刚得知我的一个朋友出了事，现在在你们这里，所以特意来看看。”不等对方拒绝，她双手合十做哀求状，“我知道规矩，也不是故意让你难做，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就看看她，保证不打扰她。”
　　值班护士转念一想，既然是同行肯定懂规矩，再加上都是同事，便点点头将她让了进来。
　　欣喜道谢后，高个子护士走进特护病房，目光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人：虞兮。
　　虞兮依旧静静地躺着，苍白的脸色凸显出一种憔悴的美，旁边心电监护仪发出节律的滴滴声，心电图血压心跳一目了然。
　　高个子护士搬了个凳子在虞兮床边坐下，轻轻握住虞兮冰凉的手，声音很低很低，语气很柔很柔：“唉，你怎么总是这么傻，总是喜欢挺身而出保护别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也会受伤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保护别人有什么意义呢？你根本什么都得不到，还害得自己受伤，真的太不值得了，你真傻……”
　　“这年头，像你这么傻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可我做不到，我也后悔过，我也想要从新来过，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还记得小时候你和我的事情吗？都说小时候的记忆会随着长大而被渐渐遗忘，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还记得，我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你挡在我面前替我承受羞辱和攻击，那时在我眼中，你真的好伟大，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让我感觉到世界还有温暖。”
　　“还记得有一次他们用石头丢我，说我是猴崽子，你为了保护我，额头都被砸出了血，我当时吓得直哭，你却笑着对我说没事，不但送我回家，还把伞送给了我，你对我说，打着伞就不怕下雨了，太阳公公很快就会出来的。”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在雨中微笑的样子，从那时起，你就是我的太阳！”
　　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涌了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落在虞兮的手掌上，表情又哭又笑，说不出到底是悲伤还是幸福。
　　便在这时，虞兮的双眼突然睁开，反手猛力握住高个子护士的手，摘下氧气吸管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充满不敢置信的哽咽声音问道：“晓敏，真的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一章 杀人雨伞 二十七
　　虞兮明明受了重伤，明明刚做完手术还处于昏睡状态，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呢？
　　这一切都要从田小田被抓当天说起，现在让我们施展时间的魔法，让全世界所有的时钟都飞速倒转！
　　高个子护士倒退着离开，虞兮被倒退着推回手术室，匕首脱离鲜血回流……最后定格在钟离手捧礼盒出现的那一刹那：“我有办法让凶手自己跳出来！”
　　“什么办法？”陆铭一把握住钟离的肩膀。
　　钟离抬起手中的礼盒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这个礼盒是对警方的挑衅，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这个礼盒是暗示，暗示我们漏掉了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暗示？我们漏掉了什么吗？”陈虹蹙眉，心中快速将全部案情回顾了一遍，并未发现存在遗漏。
　　“我们的确漏掉了一条最重要的线索，还记得礼盒是谁发现的吗？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钟离道。
　　“小虞？她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陆铭同样大惑不解。
　　“起初我也以为没有关系，但其实恰恰相反，礼盒被放在虞兮的枕头底下，就是在告诉我们她才是案子的关键，是被我们忽略的最重要的线索！”钟离停顿了足足十秒钟才用异常郑重甚至有点兴奋的语气说，“凶手认识虞兮，她在以杀人的方式为虞兮复仇！”
　　……
　　队长办公室
　　凶手杀人是为了虞兮？这绝对是陆铭和陈虹干刑警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作案动机，一开始两人都不肯相信，可听完钟离的分析后，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动摇。
　　档案显示，虞兮的出生地是山西襄垣，冯晓敏的出生地也是山西襄垣，第一起雨伞杀人案的发生地点还是山西襄垣。
　　档案还显示，虞兮和冯晓敏在同一所小学上过学，不仅同年级还同班，虽然虞兮后来随家迁走，但这已经足够说明冯晓敏和虞兮小时候是认识的。
　　巧合的是，第一起雨伞杀人案的受害人杨丽，恰恰也在这所小学上过学，是冯晓敏和虞兮的同班同学。
　　再看第二起雨伞杀人案的受害人王雪华，王雪华是否认识冯晓敏无法确定，却有可能和虞兮认识，她曾经和虞兮再同一所高中上学，比虞兮高一个年级。
　　至于第三起雨伞杀人案的受害人张萍萍，和冯晓敏没有直接关系，却显而易见和虞兮有关系，而且关系很不好。
　　综上，原本三个怎么都找不到关联的受害人终于被联系了起来，而将她们连起来的这根线就是虞兮。
　　将虞兮的档案放回档案柜，陆铭的表情异常凝重，用手指反复敲击桌面迟迟不肯开口。
　　陈虹左右踱步表情同样凝重：“如果虞兮真的认识冯晓敏和几位受害人，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之前我一直没让她参与案子，她根本没见过前两位受害人的照片。”陆铭终于开口，说着忽然坐直了身子，“你记不记得，案情讨论会上虞兮的表现很奇怪，总是走神。”
　　陈虹颔首道：“的确是知道具体案情后开始出现异常的，要不要把她叫过来问问？”
　　“我怕这件事如果真的和她有关，会对她造成二次打击……”陆铭站起身背对着办公桌，抱着手臂犹豫了片刻终于一咬牙沉声道，“罢了，破案要紧，把她叫过来吧！”
　　很快，虞兮就被陈虹带进办公室，状态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
　　亲手倒了杯水递给虞兮，陆铭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小虞，现在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老实回答，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虞兮捧着水杯点点头。
　　盯着虞兮的双眼，陆铭肃然问道：“你是不是认识冯晓敏？”
　　啪的一声，水杯脱手掉落，不过幸好是一次性纸杯，只是水洒了一地而已。
　　果然如此，陆铭和陈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陈虹走过去握住虞兮的胳膊安慰道：“别紧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
　　“我……”虞兮擦擦洒在裤子上的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咬着下嘴唇纠结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认识，我已经记不清了，时间太久了，我根本记不得她长什么样。”
　　“毕竟十五六年过去了，忘记长相很正常，但事情往往比长相更容易记住，你能不能响起一些关于她的事情？”陆铭又问。
　　“其实我刚才开会的时候就一直在回忆……”虞兮按着太阳穴双眉紧锁，似乎在绞尽脑汁使劲回想，“我依稀记得，她好像经常被欺负，还有个猴崽子的外号。”
　　陆铭和陈虹相视颔首，陈虹道：“你没有记错，立军调查的资料显示，冯晓敏出生的时候有一条小尾巴，虽然后来手术切除，但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旁人总是借此嘲笑她，她的父亲也因此抛弃了她和她母亲。”
　　“真是这样？难怪我搬进小区后，总是觉得对门的阿姨有点面熟，原来她真的是晓敏的妈妈？”辛苦记起的回忆得到肯定，虞兮自己都感觉不敢置信。
　　陆铭点点头表示肯定：“再努力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比如你和冯晓敏的关系之类。”
　　“我记得，她的性格很孤僻，几乎从来不说话，也不和别人交往，每次都是独自蹲在角落里看着别人。那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怜，就主动和她说过几次话，曾经有一次是有人朝她丢石头还是什么来着，我看不过去上前阻止，结果打破了额头。可能是疼痛的关系吧，这些画面我记得还算清楚。”虞兮道。
　　“这么说你和她曾经是朋友？”陆铭问。
　　“不知道，如果我没搬家或许会吧，但我没过多久就搬走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更没有见过她，我几乎忘了有这么个人。”虞兮耸耸肩。
　　这时，自虞兮进来就没开过口的钟离突然插话，语气凌厉颇有点质问的意思：“你有没有给过她一把伞？一把老式长柄尖头雨伞？”
　　“我……你……你的意思是……不会吧，不会的！”虞兮脸上血色尽褪，跟大病了一场似的，眼中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她是给过冯晓敏一把伞，一把老式长柄尖头雨伞，自那之后她就搬家了，再也没有见过冯晓敏，也没有拿回那把伞。
　　难道，三起雨伞杀人案的凶器就是那把伞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二章 杀人雨伞 二十八
　　记忆永远不会遗失，只是需要一把将其打开的钥匙。
　　这把伞就是钥匙，撑着这把红色的雨伞，虞兮漂浮在记忆的海洋上空，穿过重重迷雾，终于找到了海洋深处的那座小岛。
　　小岛上站着两个小小的女孩，一个撑着伞，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明明正在下雨，却有明媚的阳光将她照亮。另一个默默站着面无表情眼神阴郁，明明近在咫尺，却笼罩在阴影之中，只有当打伞小女孩朝她笑的时候，才会有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不疼不疼，真的不疼，原来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以后多和别人玩，你就有朋友了，有了朋友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你害怕？不用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打着伞就不怕下雨了，太阳公公很快就会出来的！”
　　漂浮在小岛上空，虞兮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女孩，一个总是自顾自地说，另一个总是默默地听，默契和谐，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虞兮心中忽然五味杂陈，是什么将这个沉默孤僻的小女孩变成残忍的杀人凶手的呢？是旁人的欺辱和嘲笑？家庭的破裂？还是希望的降临和陨灭？
　　如果当年她没有搬家离开，如果她和她成为朋友，能够有机会去改变她，还会发生今天这些悲剧吗？
　　或许是受到虞兮念头的印影响，记忆小岛上打伞的小女孩忽然消失了，灿烂的阳光也随之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都被阴影笼罩。
　　孤僻寡言的小女孩突然哭了出来，踉跄朝着阳光消失的地方拼命追逐，却磕磕绊绊不断摔倒，最终狼狈地倒在海水之中，双眼直愣愣盯着天空，空洞无神，再也没有了阳光。
　　乌云漫卷，狂风暴雨，茫茫海中苍凉岛上，只有她死尸般漂浮着，红色的雨伞被风吹起落在海水中，伞布开始融化滴血，很快将周围的海水都变成了可怖的猩红色。
　　“啊！”一声惊叫，虞兮从记忆的幻觉中清醒过来，不知不觉间已是冷汗津津。
　　“你真的送给冯晓敏一把伞？一把长柄尖头老式雨伞？”陆铭和陈虹都紧张起来。
　　虞兮咽了口口水，双手攥紧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我小时候有一次雨天送她回家送给她的，她为什么要用这把伞……”
　　实在说不下去，每每想到那把伞就是戳死三人的凶器，她就感觉不寒而栗。
　　“钟离说过凶手对那把伞有感情，小钱的心理侧写也认为那把伞是凶手的感情寄托。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因为那把伞是你送的，所以冯晓敏把对你的感情寄托在了那把伞上。”陆铭叹了口气。
　　“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她珍惜那把伞，为什么要用那把伞杀人？她们都是无辜的啊！”虞兮眼眶发红。
　　“无辜？”钟离冷笑一声，“在冯晓敏眼中，她们可不是无辜的，容我大胆猜测一下，1号受害人小时候不但欺辱过她，还连带着欺负过你，对不对？”
　　“这……”虞兮仔细回想，发现果然如钟离所说，小时候朝冯晓敏丢石头的有杨丽，到处乱传嘲笑冯晓敏的有杨丽，那次丢石头砸伤她额头的就是杨丽，后来因她袒护冯晓敏，偷偷带人打她的还是杨丽。
　　“这就对了，童年的遭遇让冯晓敏具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她可以忍受别人欺辱自己，却不能忍受别人欺辱你，因为她将你当做她唯一的朋友，她把你看得远比自己重要。也许在她看来，是杨丽的欺辱导致你搬家离开，进而导致她失去唯一的朋友，所以她才会心生仇恨，在拥有作案的能力后实施谋杀，通过用你留下的雨伞帮你报仇，也帮她自己报仇。”钟离分析道。
　　“很有道理，你再想想二号受害人和你有没有过节，比如欺负过你之类的。”陈虹和陆铭都同意钟离的分析，对于孤僻人格，尤其是从小饱受欺凌的孤僻人格，朋友的意义远比普通人更重，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
　　虞兮仔细回忆终于有了眉目，事实上她并不认识王雪华，她认识的是王雪华的男朋友李鑫。
　　那时王雪华高三，她高二，李鑫也高二，和她同年级，由于她长得漂亮，追求她的人很多，李鑫就是其中之一。
　　李鑫长得挺帅，脾气好运动好又关心人，是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少女时代的她对浪漫的向往和普通女生没有区别，自然而然被李鑫攻破防线，答应做李鑫的女朋友。
　　可谁料李鑫竟然是有女朋友的，就在答应李鑫的第二天，高三的王雪华就找到了她，不但狠狠给了她一耳光，还当众骂她贱人，事后更是在空间上添油加醋长期污蔑她，导致许多人误会她。
　　每天被同学们异样的眼神盯着，被背后指着脊梁骨议论，她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她想去找李鑫，让李鑫帮她澄清，可想到李鑫脚踏两条船她就觉得愤怒恶心张不开口。
　　于是她只能选择沉默，再也不上空间，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最后如愿以偿以高分被全国最优秀的警校录取。
　　与此同时，正是因为这次经历，她对恋爱产生了排斥感，大学四年将所有追求者拒之门外，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将这段尴尬的往事说出口，虞兮微微低头歉意地说：“王雪华我只见过一次，摸样有点记不清了，再加上死者照片长相差别有点大，所以没有立刻认出来。”
　　“无妨，王雪华整过容，你认不出来是正常的。”陆铭说着拿起王雪华的照片疑惑地说，“王雪华欺辱过你，可冯晓敏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回，不用钟离点明，虞兮自己已经明白了：“陆队，你不玩空间肯定不懂，空间有权限设置，我的空间当时是对所有人开放，谁都可以看到我的动态。我想晓敏可能一直在空间默默关注着我吧。”
　　“原来如此，逻辑上说得通。”陆铭又拿起第三位受害人张萍萍的照片，“第三起杀人案就简单了，张萍萍和你总是吵架关系很差，冯晓敏偶尔去冯玉兰家住，听到你们吵架很正常，于是她就对张萍萍起了杀机，策划了第三起雨伞杀人案。”
　　虞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知道冯晓敏会为此杀人，她一定不会和张萍萍吵架，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救不了张萍萍，更救不了罪行累累的冯晓敏。
　　“我想我明白钟离的计划了。”陈虹忽然露出恍然的笑容。
　　“什么计划？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和晓敏有关？”虞兮急声问。
　　钟离拿起杯子倒过来，将小纸团放在桌面上：“钓鱼上钩，瓮中捉鳖！”
　　砰地一声，杯子猛然扣下，再打开的时候，里面的小纸团赫然变成了两个。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三章 杀人雨伞 二十九
　　第一附属医院 特护病房
　　见重伤昏迷的虞兮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冯晓敏吓得撞翻凳子跌坐在地，她呆愣愣看着虞兮，似乎犹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明白过来，豁然站起双眉倒竖惊声质问道：“你诈我！你根本就没受伤！”
　　不等虞兮回答，床位之间的帘子忽然被拉开，旁边病床上的病人也扯下吸氧管坐了起来，赫然正是钟离：“没错，虞兮根本没有受伤，一切都只是演戏而已，那个在时代广场持刀行凶的歹徒，其实是一位警员假扮的。”
　　护士又将另外几个帘子拉开，病床上也相继有人坐起来，清一色用手枪指着冯晓敏，护士双手背在身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也在演戏哦，演得还不错吧。”
　　“的确不错，当护士可惜了，完全可以去剧组。”其中一位警员颔首赞道，
　　冯晓敏的目光从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扫过，最后回到虞兮身上，她的双手猛然握紧，似乎感觉异常愤怒，不过很快又徐徐松开，深吸口气沉声道：“你难道不明白，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吗？”
　　“你难道不明白，我根本就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吗？”虞兮大声反问。
　　冯晓敏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语气变得愈发阴沉，几乎咬着牙说：“她们欺负你，她们就该死！”
　　“她们杀人了吗？她们没有！她们罪大恶极吗？她们不是！她们不该死，她们也会结婚生子，会有家庭和幸福，是你夺走了她们的一切，你才是……”虞兮情绪特别激动，紧紧攥着床单强行打住没有说下去。
　　“我才是该死的那个对吗？”冯晓敏眼中掠过一抹失落，从虞兮的眼神中，她找到了答案，最不想要的答案。
　　“……”虞兮沉默，她同情冯晓敏，却更同情那些受害者，整整五条无辜的生命就此消逝，五个家庭因此破碎，造成这一切的人，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闭上眼，摇摇头，冯晓敏忽然笑了，语气也变得幽幽如过去飘来：“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后送我回家那次吗？天下着雨，你打着伞，明明天那么阴雨那么大，你却总是在笑，笑的那么温暖，仿佛连雨滴都变得欢快起来，那时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能够被阳光围绕，如果我也能和你一样该多好啊。”
　　“你可以的，是我离开了你。”虞兮道。
　　又摇摇头，冯晓敏接着道：“不怪你，你有你的路要走，你走以后我才明白，我永远也不可能变得和你一样，你属于光明，而我注定属于黑暗，我们是对立的，就如你现在是警察，而我是杀人犯一样，我能有幸在短短时间里成为你的朋友，和你并肩而行，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已经满足了……”
　　“你，你要做什么？”虞兮大惊失色，从冯晓敏的语气中，她听到了诀别的意思，既然冯晓敏现在是瓮中之鳖，诀别的唯一方式就是……
　　死！
　　“谢谢你还在关心我，抱歉弄脏了你的伞，就让它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再见了我唯一的朋友，我会在地狱祝福你的……”说完，冯晓敏向后猛退一步，闪开虞兮抓过来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剪刀，毫不犹豫狠狠刺进自己的脖子，精准切断颈动脉，鲜血登时如喷泉般飚了出来，嗤的一声冲到天花板上，在洁白的天花板上留下一片猩红的血色玫瑰。
　　滴答滴答，鲜血滴落！
　　娇弱的身躯如被折断的花枝轰然倒下，她也曾渴望在阳光下盛放，却终究只能在阴雨中凋零，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吧。可是，如果她再多努力抗争一下，会不会就有不同的结果呢？
　　正如虞兮小时候留给她的那句话，雨会停的，太阳公公总会出来的。也许，只是因为放弃在雨停之前的刹那，也许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就能看到温暖的阳光。
　　可惜，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不要！”虞兮花容失色从病床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冲到冯晓敏身边，不顾喷在自己脸上身上的鲜血，使劲按住她飙血的脖子，可是颈动脉的压力实在太大了，鲜血还是不停从手指缝里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恰在这时，陆铭、陈虹等人冲了进来，看到冯晓敏倒在血泊中的样子，都惊得呆在原地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我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喊医生，快去啊，这回不是演戏，是你真的！”关键时刻还是护士反应快，抓起毛巾冲过来按住冯晓敏脖子上的伤口，专业技术立竿见影，恰到好处将颈动脉按住，狂飙的鲜血登时缓了下来。
　　“医生，医生，要出人命了，救人啊！”杜斌和郑越同时冲了出去，顾不得医院安静的规定扯着嗓子死命大喊，他们虽然不专业，却也很清楚颈动脉破裂是多么危险，快则几分钟就会要命的。
　　虞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紧紧握住冯晓敏颤巍巍抬起来的手：“你坚持一会，这里是医院，你会活下来的，你会的……”
　　“我……早就……不……不想活了……能再见……你……你一次……我已经很开……开心了……答应……答应我……要一直一直……微笑……替我给……给我妈说一声……我……我原谅她了……对不起……对不起……”
　　喉咙里不断往外冒血沫，声音很不清晰断断续续而且越来越弱，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暗淡，终于当说完最后一声对不起，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双眼合拢纤手软哒哒垂了下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最后一缕生命烟消云散。
　　“晓敏！！！”
　　几乎破音的嘶喊声在特护病房中回荡，却终究没能挽回冯晓敏年轻的生命，由于刺破颈动脉的同时连带刺穿了气管，大失血的同时鲜血灌入肺部造成窒息，即便医生用最快速度赶到采取急救措施，也还是无力回天。
　　自此，雨伞杀人案终于告一段落，真凶冯晓敏畏罪自杀，为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四章 杀人雨伞 三十
　　2016年6月30日
　　距离雨伞杀人案侦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由于此案情节恶劣影响极坏，所以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大力赞赏和表彰，不但荣获一等功，还得到了数万元的奖励。本来众人准备用这些钱大吃一顿庆祝，后来还是决定分发给受害人的家属，虽然钱不多，但也算是刑侦队的一点心意。
　　为了表达谢意，受害人的家属纷纷送来锦旗，看着墙上的鲜艳锦旗，众刑警都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和成就感，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几万块奖金所能比拟，这是他们职业历程中最大的荣耀。
　　当然，虞兮的感情要更复杂一些，每次看着墙上的锦旗，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冯晓敏的虚影，浮现出两个小女孩雨中打伞同行的画面。
　　回忆真的变成了回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而身边伞下已然空无一人，回首望去，只有茫茫浓雾，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如梦如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然而虞兮很清楚，一切都是真实的，冯晓敏是真实的，雨中伞下并肩而行也是真实的，即便冯晓敏恶贯满盈罪大恶极，在她眼中也还是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孤僻小女孩。
　　“你们不许欺负她！”
　　“没事没事，真的不疼，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
　　“你害怕？别怕，雨会停的，太阳公公总会出来的！”
　　“诺，这是我最喜欢的伞，送给你吧，你可要好好保存哦！”
　　“谢谢你……”
　　“对不起……”
　　天在下雨，微冷。
　　虞兮独自撑着伞走在林立的墓碑中，她的心情很阴郁，就和现在的天气一样，那一列列一排排的冰冷墓碑在雨水中默默伫立，让她愈发觉得死亡是如此凄冷，活着的时候可以嬉笑怒骂多姿多彩，可死后却只有方寸之地冷硬孤寂，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意义吗？
　　轻轻叹了口气，虞兮收拾心情继续往前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突然脚步一滞，冯晓敏的墓碑前竟然跪着一个女人，没有打伞，就那样跪在风雨中，任由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被阴冷的雨水打湿浸透。
　　连忙快步走过去，分出雨伞为她挡住雨水，虞兮才发现竟然是冯晓敏的母亲冯玉兰。
　　“你这样会感冒的！”虞兮连忙脱下外套为冯玉兰擦干头发上的雨水，然后将外套披在她背上。
　　“你能告诉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冯玉兰眼神呆滞语气平板毫无起伏，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看来淋雨的时间不短。
　　虞兮急声道：“人活着就一定是有意义的，你别胡说傻话，晓敏已经原谅你了，她不恨你！”
　　“她应该恨我的……”冯玉兰摇摇头低声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如果知道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当年我还年轻，由于晓敏生下来有尾巴，别人都说晓敏是我和猴子生的，晓敏他爹因此打我骂我最后抛下了我，我一个女人，孤零零带孩子，还要承受旁人的歧视和议论，想活下去真的好难好难。我开始恨所有人，恨晓敏他爹，甚至恨晓敏……”
　　虞兮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难以想象一个女人要如何在那种环境下生存，如果换成是她，她觉得自己肯定承受不起。
　　冯玉兰微微抬起头，抬手轻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往下淌，再也分不清哪一滴是泪哪一滴是雨，亦或都是：“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恨晓敏，如果没有她，如果不是她，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念头一出现，就如魔鬼一样再也赶不出去，而且越来越强烈让我彻底失去理智。有天夜里，我趁晓敏睡着，悄悄用枕头蒙住了她的脸，我要闷死她，她痛苦地挣扎，隔着枕头喊我妈妈。我听着她越来越弱的呼唤，感觉心就像要被撕裂似的疼，真的很疼！”
　　虞兮听着也红了眼眶，冯玉兰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下不去手，我无法面对她，于是我逃走了，过了三天才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晓敏已经快要饿死了，那天也在下雨，很大很大的雨，她躺在院子里直愣愣看着天，怀中抱着你送给她的那把伞，一动不动。我冲过去抱着她哭，说我对不起她，她却还是望着天空，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过雨会停的，太阳公公总会出来的。可为什么雨还是不停呢？是太阳公公不喜欢我吗？”
　　听到最后这句，虞兮的泪水也止不住涌了出来，外人只看到冯晓敏犯下的罪孽，却看不到她经历的痛苦，她无法想象冯玉兰的痛苦，更无法想象冯晓敏当时的心情。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时的冯晓敏一定非常绝望，对母亲绝望，对世界绝望，对自己绝望，她之所以抱着那把伞，也许已经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准备。世界不留恋她，她也不留恋这个世界。她只有那把伞，除此以外她一无所有。
　　“是我对不起她，她应该恨我的，我活该，我活该呜呜呜……”冯玉兰趴在地上放声痛哭。
　　虞兮抹了抹眼泪，轻轻拥着冯玉兰的肩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任由冯玉兰将积郁多年的痛苦悔恨全都哭泣出来，也许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需要的，否则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她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良久，哭声渐歇，冯玉兰哽咽着轻声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谢谢你愿意和晓敏成为朋友，你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最爱的人。”
　　“不是的……”虞兮摇摇头，“她也爱着你，爱着她的母亲，否则她不会在离开前让我告诉你那些，她之所以原谅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坚强地活下去，别辜负她最后的期望，好吗？”
　　还有一句话虞兮没有说，冯玉兰在自责，谁说冯晓敏就没有自责过呢？当年冯晓敏宁愿饿死也不出去讨食吃，也许就是想通过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让母亲解脱吧。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悲剧，一个因为误解和无知酿成的悲剧，如果多一点常识，多一点宽容，再多一点友爱，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冯晓敏的父亲不会抛弃妻子，冯玉兰不会饱受煎熬，冯晓敏能够在美满的家庭中快快乐乐长大，组建自己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那些受害者也都还会活着，五个家庭会依旧完整。
　　沉默良久，冯玉兰呆滞绝望的眼神才微微恢复生气，轻轻对虞兮说了声谢谢。提手再次抚摸女儿的照片，泪水再次滑落，所不同的是，这次的泪是暖的。
　　雨总会停的，太阳公公总会出来的！
　　或许是感受到生者与逝者的心情，滂沱大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开，一缕金色的阳光投入人间，在天边留下美丽的彩虹。
　　虞兮放下雨伞，呼吸着雨后清醒的空气，感受着雨后温暖的阳光，她侧开一步，让阳光落在冯晓敏的照片上，阳光下，照片上的少女恍惚间笑了。
　　“晓敏，你看到了吗？雨停了，这就是阳光！”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五章 致命绑架 一
　　虞兮很纠结，纠结地在床上左右打滚，还将枕头用力往墙上扔，一会鼓着腮帮子生气，发出懊恼的鼻音，一会又万分泄气，仿佛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究竟应不应该请钟离吃顿饭缓和关系顺便道谢呢？钟离在生气吗？会答应吗？会实话实说吗？
　　雨伞杀人案后，虞兮又去百味园调查过和安德鲁吃饭那天的录像，录像中果然找到了那个用手机偷拍的人，可惜此人带着帽子和墨镜，而且全程低着头，根本看不清长相，明显是为了故意避开摄像头。
　　不过线索还是有的，此人的身高和体型与钟离很相似，那天又只有钟离知道安德鲁请她吃饭，所以综合考虑只可能是钟离。
　　“如果真的是他，即便我不小心中招，他应该也会救我的吧？”虞兮心中暗想，咬咬牙猛地坐了起来，将枕头用力甩在床上自言自语，“罢了，不就是请吃饭吗？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爱去不去反正我心意到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虞兮果断不再继续纠结，揣好手机钥匙钱包，刚要开门突然又跑回来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几眼，然后才将门打开。
　　结果，刚打开门面前就出现一张脸，近在咫尺连毛孔都能看清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虞兮吓了一跳，本能发出一声惊叫向后急退，心脏扑通扑通差点跳出来。
　　“怎么是你！”看清后虞兮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门口的家伙可不就是钟离吗？想什么来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送货上门？
　　“怎么不能是我？”钟离保持着敲门的动作，表情愕然完全不明白虞兮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你来做什么？”虞兮拍了拍胸口，让超速的心跳稍微平复。
　　钟离也不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饭卡，用无奈且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道：“颜叔叔替你办了一张饭卡，非让我给你带过来，我给他说你不需要，刑侦队有自己的食堂，可他非不听……”
　　还没说完，虞兮就赌气似的冲过来一把将饭卡夺走哼道：“谁说我不需要？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还有，替我谢谢颜主任，我很需要这张饭卡！”
　　“哦对了，里面还有三百块钱，是我给你垫的，记得要还我！”钟离着重强调。
　　虞兮再次有种被一口气憋晕过去的感觉，虽然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但表达方式可以有很多种，难道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比如故作大方说不用还，或者压根不提还钱这件事，以她不欠人情的性格，不仅会主动还钱，还会心存感谢。
　　可是，钟离的表达方式却如此直接如此令人讨厌，就好像生怕她不还似的，让她感觉很不爽。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虞兮气结的同时，心中继续将钟离的情商拉低，当即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塞给钟离，“还还还，我现在就还，搞得谁想欠你钱似的。”
　　钟离理所当然将钞票揣进兜里，再次仔细打量虞兮，突然说：“你在生我气？”
　　“生你气？你这么聪明，我敢生你气吗？”虞兮撇过脸冷嘲热讽，下意识双臂交叉，接着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撒谎和自我安慰的表现，连忙松开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钟离将虞兮的反应看在眼中，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在生我气，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吗？”
　　“没有！”虞兮断然否定，心中暗暗下决心这次坚决不能让步。
　　“不会是因为这三百块钱吧，你要是急用就先不用还，我不急。”钟离说着居然又将三百块掏了出来。
　　看着钟离手中三张红艳艳的钞票，虞兮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差点背过气去，双手叉腰红着脸大声道：“都说了不是，你烦不烦啊！”
　　“不是就算了，瞧你这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给你提个醒，别再随便和陌生人吃饭，好运不会一直跟着你。”钟离说完转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最后这句话的表达方式依然很有问题。
　　直到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虞兮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恼羞成怒抓起枕头朝门口砸去。
　　结果刚扔出去就后悔了，自己拿枕头撒气算什么？枕头脏了还不得自己洗？很快，后悔就变成了肠子悔青，正巧门口有个女研究生拎着打包的晚餐经过，精准被枕头命中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虞兮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捡起枕头道歉。
　　被砸中的女研究生更是吓的不轻，差点把晚餐扔出去，撂下一句神经病气呼呼地走了。
　　虞兮真有将钟离揪出来打一顿的冲动，却只能自己缩回屋子继续拿枕头撒气，如果在枕头上画个表情，肯定是痛哭流涕。
　　“可恶的家伙！”虞兮发泄完毕稍微舒服了些，她很奇怪，自己并不是一个脾气大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好脾气，可自从和钟离相识以来，总是能被钟离不经意间的言谈举止惹毛，至于原因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相克吧，虞兮最后只能下此结论。
　　不过生气归生气，原则不能变，虞兮自认为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决定要请客道谢，再生气也一定要做到。
　　于是乎，怀着一肚子不爽，经过强烈的心理斗争，虞兮终究还是敲响了钟离的房门。
　　“你要请我吃饭？”钟离上下打量虞兮，语气却很肯定。
　　虞兮不喜欢这种一眼被看穿的感觉，这让她感觉更加尴尬，但她已经没了后退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谢谢你在安德鲁的案子中帮我提供证据，如果不是你，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者受害。还有晓敏的案子，你也帮了大忙。”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钟离一脸淡定揣好钥匙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位置我选。”钟离转过头。
　　“不好，这家伙怎么抠门，肯定要趁机宰我一顿……”虞兮突然有点慌，她才刚刚拿工资，那点钱可供不起钟离去星级餐厅折腾，用明显有些害怕的语气问，“去哪？”
　　“食堂！”钟离撂下两个字，头也不回消失在走廊尽头。
　　虞兮呆滞了足足半分钟才好不容易灵魂归窍，心理和实际的落差让她郁闷的几乎吐血。
　　“好得很，食堂就食堂，撑不死你！”虞兮将钟离的房门恶狠狠带上，咬牙切齿追了上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六章 致命绑架 二
　　坐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闻着四处弥漫的饭香，虞兮真的感觉很放松很舒服，有种回到大学时代的感觉，正所谓失去才知道珍贵，离开校园后，她才明白校园生活是多么美妙，明白与社会相比，学习考试是多么惬意。
　　所以，她很羡慕周围的大学生，羡慕他们还算单纯的眼神，羡慕他们那轻如云絮的微笑。
　　可惜，好不容易感慨一下，气氛转眼又被钟离破坏殆尽！
　　“诺，你的套餐，还有你的可乐。”钟离面无表情将餐盘和饮料杯放在虞兮面前。
　　“为什么又给我可乐，而你的却是果汁？”虞兮立刻开始冒火。
　　钟离眨眨眼睛看着虞兮：“你不是喜欢可乐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虞兮直挑眉。
　　“上次你不是也喝的可乐吗？而且还喝光了。”钟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还不是你给我的，你以为我想要可乐吗？”虞兮怒，直接将钟离面前的橙汁抢了过来，然后将可乐推了过去。
　　“我不喝可乐！”钟离微微蹙眉很认真地说。
　　“爱喝不喝，我也不喝，反正是我请客，你要喝自己买去。”虞兮吸了一口，终于感觉自己占了上风，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钟离拧着眉头看了眼长长的队伍，终究还是没有再跑一趟，将可乐推开扒了口饭压低声音说：“我给你说件事！”
　　“说，别喷饭就行。”虞兮将餐盘朝侧面挪开些，自己却被钟离的下一句话惊得差点呛到，连忙喝了好几口橙汁才缓过劲来。
　　“雨伞杀人案结案了，但冯晓敏的案子恐怕还没结。”钟离的语气变得严肃。
　　“你胡说什么！”虞兮瞪了钟离一眼，拍拍胸脯给自己顺气。雨伞杀人案已经结案了，冯晓敏也已经不在人世，怎么会还没结束呢？
　　“我没胡说，首先冯晓敏畏罪自杀，至今没有找到那把杀人的雨伞，其次还是那个礼盒，礼盒在指引我们方向，而冯晓敏显然并不希望自己被抓到，她没道理也不可能给我们线索，逻辑上根本讲不通。”钟离道。
　　虞兮放下筷子：“你的意思是，放礼盒的另有其人？”
　　钟离点点头：“放礼盒在你枕头下面的一定另有其人，我怀疑此人和冯晓敏有直接关系，是他给冯晓敏出谋划策提供帮助，甚至是他对冯晓敏进行了心理诱导，将冯晓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简而言之，此人才是幕后黑手，而冯晓敏不过是杀人的工具而已。”
　　“不可能吧，晓敏没有朋友，也从不相信任何人，她怎么可能受人摆布？”虞兮的语气眼神都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不敢置信，她无法想象冯晓敏其实是木偶，背后还有个黑影控偶师，那真的太恐怖了。
　　“都说亲情大于一切，但杀妻弑父的人还少吗？都说爱情是永恒的，可出轨离婚的还少吗？都说兄弟肝胆两肋插刀，但相互出卖的还少吗？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许冯晓敏自我了断并不仅仅是畏罪自杀，更是为了死无对证保护背后的那个神秘人！”钟离将大胆的分析再次推进一步。
　　“别把世界说的这么肮脏好不好，邪恶是有，但善良同样无处不在，不然世界早乱套了。”虞兮不满地撅了下嘴，然后才接着说，“假设晓敏身后真的有个操纵者，他协助晓敏嫁祸麦田，明显是要保护晓敏，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送出礼盒帮助我们破案出卖晓敏呢？逻辑上同样讲不通啊！”
　　钟离用筷子戳了戳嘴唇，蹙着眉头说：“这也是我暂时想不通的，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在保护冯晓敏，仅仅是在享受掌控的过程而已，当他腻了厌了，就会毫不犹豫将手中的木偶抛弃，给木偶最华丽的死亡！”
　　“说的真恐怖，你以为恐怖片啊，吃饭吃饭……”虞兮又瞪了钟离一眼，刚扒两口饭突然手机剧烈震动，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陈虹打来的。
　　“喂，陈姐什么事？什么？好好，我马上就来。钟离？他就在我对面，我们在食堂吃饭，行我保证把他带过去！”虞兮挂断电话，脸上的震惊久久不散。
　　“有案子？”钟离问。
　　“嗯，绑架案，而且不是一般的绑架案，快点吃，吃完跟我走！”虞兮将电话塞回口袋开始加速扒饭，从旁边路过的男生看的连连咋舌，挺漂亮的女生，吃饭就不能优雅点吗？太损形象了。
　　“有案子还吃什么饭？现在就走！”钟离腾地站了起来往外跑，竟然比虞兮还急。
　　“喂，喂！”虞兮喊了几声却是徒劳，钟离已然冲出了食堂，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放下筷子抓起橙汁追了出去，可怜的肚子，又要苦了你了。
　　……
　　名典别墅区
　　出租车不让进，虞兮和钟离只能徒步往里走，正好一辆兰博基尼从旁边驶过，望着错落有致的豪宅别墅和优雅静谧的绿化环境，虞兮不由感叹地说：“这就是土豪住的地方啊，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
　　“有什么好羡慕的？还不都是花花草草砖瓦土石破铜烂铁？”钟离撇撇嘴似乎很不屑。
　　“破铜烂铁？”虞兮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越去越远的兰博基尼，才明白钟离所谓的破铜烂铁指的是什么，“我哪有羡慕？倒是你，这话好酸，酸的我牙都掉了。”
　　“本来就是，只是你们这些俗人看不透而已。就连住在这里的人，也不过是皮囊血肉，该死还是要死，死后躺在解剖台上，剥离一切光环，光溜溜的什么都不剩下，与别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钟离道。
　　“行行行，我是俗人，我们都是俗人，就你是看破红尘的神仙，你思想境界这么高，怎么不去餐风饮露呢？”虞兮哼了一声加快脚步，朝迎面走来的杜斌挥挥手跑了过去。
　　钟离呼吸一滞，突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闷闷不乐追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豪宅区的绑架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七章 致命绑架 三
　　路上杜斌大致将案子的情况说了一遍，概括一句话就是董建华的老婆赵姬被绑架了，董建华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商，而赵姬则是个二线明星，去年凭借炒作刚火过一把，在娱乐圈也算小有名气。
　　客厅中，陈虹正在对董建华和另一位男子进行询问，见虞兮和钟离进来连忙起身作介绍。
　　董建华一听到法医二字立刻拍案而起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咒我老婆死吗？我告诉你们，如果找不回我老婆，你们就准备扒了这身警服吧！”
　　还真是吃了不少枪药，虞兮登时将对董建华的印象拉到最低，警方的确有破案的责任，却不是该着谁欠着谁，凭什么对警方吆五喝六恶言威胁？
　　“董先生你先别生气，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破案对不对？”陈虹道。
　　董建华深吸口气重重坐回沙发里，一副颐指气使的口气：“理是这么个理，给你们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睡也得把我老婆找回来，听明白了没有？”
　　陈虹老成，懂得隐藏心中的不满，虞兮却是个直性子，登时就不愿意了：“哎我说董先生，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你老婆被绑架，我们警方当然着急，也肯定会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可你凭什么给我们定二十四小时？谁给你的这个权利？你是市公安局长还是厅长？”
　　“这就是你们警务人员的素质？这就是你说的精英？”董建华再次拍案而起，指着虞兮怒目喝道，“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是你们局长，我也有办法扒了你的警服，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虞兮气的脸都白了，怒火上冲刚想再杠，却被杜斌连忙拉走，董建华旁边的男人也帮着劝道：“老董你就别发火了，人家就一小丫头，你和她置什么气？”
　　“哼，气死我也，竟敢绑我老婆，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老子弄……”董建华忽然住口斜睨了陈虹一眼，生气归生气他却不傻，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警务人员的面说比较好。
　　餐厅尽头，虞兮甩开杜斌的手，一脸愠怒愤愤不平地说：“早知道是这种人我就不来了，什么东西啊！”
　　“嘘，这话可别乱说，捅上去要受处分的。而且我告诉你，这家伙能量不小，明的暗的手段很多，真要得罪了她，吃亏的肯定是你！”杜斌做了个禁声的收拾，压低声音劝道。
　　“我就得罪他怎么了？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虞兮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恼火，连音量也忍不住拔高。
　　“嘘嘘嘘，姑奶奶你小声点，不是我们怕他，而是犯不着你明白吗？对这种人，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不要有什么瓜葛比较好！”杜斌差点动手捂虞兮的嘴。
　　虞兮双臂交叉隔着红酒柜气哼哼瞪了董建华一眼，声音小了许多：“罢了，算你说的有理，本姑娘犯不着和这种东西生气！”
　　“这就对了嘛，管他说什么，当耳旁风就行了。”杜斌松了口气，转头去看钟离，却发现钟离居然在到处转悠，这家伙的存在感好低，亦或许是仇恨被虞兮拉走的缘故，如此随意董建华居然屁都没有放一个。
　　“你老婆是什么时候被绑架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有勒索电话打过来吗？”钟离一边四处看一边问，语气很淡，也没有使用尊称，就好像真的将董建华当成了普通人。
　　事实上在钟离眼中，董建华还真就是个普通人，剥了衣服往解剖台上一扔，那还不都是一样一样的。
　　董建华显然心情不好余怒未歇，闻言哼了一声：“我已经给她说过了，你想知道自己问她。”
　　他身边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态度倒是好许多，朝钟离示以歉意的笑容。
　　陈虹也不想得罪这种家伙，给钟离使了个眼色起身朝餐厅尽头走去，虞兮见陈虹过来，收起怒容问道：“陈姐，到底怎么回事？是普通绑架勒索吗？”
　　“暂时也不能排除竞争对手或者仇家的报复，像他们这种做房地产生意的，得罪的人肯定不少，查起来范围太广难度太大，不好办。”陈虹摇摇头接着道，“算了，先说说案情吧。这几天董建华一直没回过家，晚上都是去包养的情妇那边住。今天回来拿点东西，结果刚回来就发现了这份勒索信。”
　　说着，陈虹将装在证物袋里的纸条递给虞兮。
　　虞兮接过一字一句念了出来：“董老鳖，你还记得老子吗？老子说过要让你家破人亡！你老婆现在在老子手里，都说三十女人如狼，你是不是没伺候好她啊？啧啧这小腰扭的真卖力，这胸这屁股弹性真不错，日起来有滋有味，叫的老子骨头都酥了。不用怀疑，你老婆右胸有颗痣，妥妥的胸大幼志，哈哈。不想让她死，就乖乖拿五百万现金，晚上十二点放到公园分水桥下面，然后给老子立刻滚蛋，敢跟踪老子或者敢报警，或者天亮之前我没看到钱，你就等着见你老婆的尸体吧！”
　　念完后，虞兮双颊微红又羞又怒，啐道：“这绑票的也不是个东西，简直禽兽不如！”
　　杜斌接着说：“发现勒索信后，他立刻给他老婆打电话，结果电话关机，打给她老婆常玩牌的那些密友，一个个也都说没见到，这才报了警。”
　　钟离却没有在乎勒索信上粗俗的内容：“除了勒索信，就没有别的？比如勒索电话之类的？”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绑匪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要冒险留下勒索信呢？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你们注意看一下勒索信的日期。”陈虹指了指勒索信的右下角。
　　虞兮看过日期后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钟离提醒她今天的日期，她才恍然大悟失声惊呼：“今天7月2号，而勒索信却是7月1号留下的，信上要求当晚给钱，天亮前没收到钱就撕票，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岂不是说他老婆已经被……”
　　没有说下去，结果却显而易见，时隔一天老婆没回来，绑匪也没有新消息，不出意外应该是被撕票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八章 致命绑架 四
　　迟了两天才被发现的勒索信，让赵姬的生存几率直线降低直逼零点。
　　显然董建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报警而不是去指定地点交付赎金，否则以他的财力，区区五百万根本不算什么，能付出五百万找回老婆，带来的麻烦对他来说远比报警少得多。
　　陈虹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牌刑警，立刻又提出了另一个更合理的推论：“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之所以留下勒索信而不打电话，是因为赵姬已经死了。如果打电话，一方面存在被警方追踪的风险，另一方面董建华一定会要求听老婆的声音确认生死。假设赵姬当时已经死了，绑匪根本无法让董建华听赵姬的声音，打电话必然露馅，所以才使用勒索信的方式进行勒索，同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过了期限，绑匪却没有再联系董家华。”
　　杜斌和虞兮听后都纷纷颔首表示同意，这样解释的确非常合情合理，绑匪失去了勒索的筹码，以为董建华不在乎老婆死活，自然不可能再以赵姬二次勒索。
　　“他的孩子呢？”钟离问，假设赵姬死了而凶手不愿善罢甘休，一定会将矛头转向董建华的子女，从而进行二次勒索。
　　陈虹明白钟离为什么这样问：“两个孩子没事，已经保护起来了，都在卧房呆着，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想见见他的两个孩子。”钟离道。
　　“你？人家两个小孩子可能刚失去妈妈，你这臭性格万一刺激了他们，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虞兮道。
　　“我不会！”钟离的语气很肯定。
　　“我才不信。”虞兮一脸怀疑。
　　陈虹哑然失笑：“见可以，小虞你陪着他，自己把握分寸，实在不行就把他拽出来。”
　　既然陈虹都发话了，虞兮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答应，和钟离一起朝卧室走去，而陈虹和杜斌，则继续对董建华进行询问，尽可能搜集和本案有关的线索。
　　次卧之中，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保持着沉默，女孩大约六岁，紧紧抱着洋娃娃缩在床角，男孩小一些，应该只有四五岁，跪在地毯上摆弄玩具。
　　听到开门声，两个小家伙都回头看了一眼，但也仅仅看了一眼而已，并没有表现出害怕，也没有表现出热情活泼，就好像与己无关。
　　谁说女人天生懂得和孩子相处，虞兮就不是，面对眼前这两个有些特别的孩子，她更是脑袋空白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只见钟离走到床边，指了指跪在地毯上玩玩具的小男孩，又指了指女孩怀中的洋娃娃轻声问：“他总是欺负你的好朋友，所以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小女孩似乎很吃惊，抬头盯着钟离看了好一会，才用力点点头撅着嘴说：“我讨厌他，有一次莉莉丝的胳膊都被他撤掉了，莉莉丝疼的都哭了！”
　　“才不是真的，姐姐是笨蛋！”小男孩忍不住转过身反驳。
　　“就是你就是你，莉莉丝亲口告诉我的！”小女孩怒目而视。
　　“洋娃娃才不会说话，是你踩坏了我的小汽车，你才是讨厌鬼，姐姐是讨厌鬼！”小男孩开始数落小女孩的罪状。
　　旁边虞兮听的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因为钟离一句话就突然吵起来了呢？
　　钟离却笑了，抬手制止两个小家伙继续争吵：“你们想不想弄明白到底是谁的错？想不想让对方道歉？”
　　两个小家伙毫不犹豫使劲点头，钟离接着说：“很简单，我们来玩一个说真话的游戏，谁说真话谁就是对的，谁说假话谁就是错的，最后失败的一方要道歉，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相互瞪视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第一个问题，身边的大人中，谁对你最好，只能说出一个人，不要思考立刻回答！”钟离道。
　　“妈妈！”这是小男孩的答案。
　　“梁叔叔！”这是小女孩的答案。
　　答案居然是不一样的，两个小家伙立刻争执起来。
　　小女孩说梁叔叔对她最好，经常陪她玩，不但给她讲故事，还辅导她做功课，而且从来不骂她。
　　小男孩却说梁叔叔没有妈妈好，妈妈从不打他，梁叔叔却弄疼过他。
　　钟离问弄疼了哪里，小男孩说是肩膀，掀开衣服一看双肩竟然有指印形状的瘀痕，可以想象用力是多么巨大。
　　小女孩很气愤，说梁叔叔那么好，不可能伤害他，小男孩却很坚持，最后决定权落在钟离手中。
　　“结果先保密，现在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最好的不是爸爸呢？”钟离问。
　　这次，两个小家伙的答案几乎一样，董建华忙于工作很少回家，虽然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好玩的，但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第三个问题，梁叔叔是不是客厅中陪在爸爸身边的那个叔叔？”钟离又问，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
　　听到这，虞兮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想跟上钟离的思维，猜透钟离的用意，却忽然发现又有些迷糊了。
　　“第四个问题，谁对妈妈最好，请抢答！”钟离这次的语速很快。
　　“梁叔叔！”毫无间歇，两个小家伙再次异口同声，说完后还相互瞪眼，似乎在恼怒对方居然和自己答案一样。
　　钟离恍然点点头，伸出食指道：“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就用这个问题来决一胜负吧！请问，爸爸不在的时候，梁叔叔有没有做过代替爸爸的事情？”
　　虞兮连忙掩口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钟离见孩子的目的，原来钟离竟然怀疑赵姬暗中和别人有染，可问题是，钟离是怎么想到这方面的呢？和绑架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回，两个小家伙都没有立刻回答，对视了大约五秒钟，先后缓缓摇头说没有。
　　钟离指了指小女孩怀中的洋娃娃，又指了指地上的玩具：“你看莉莉丝又伤心地哭了，你不想让他给莉莉丝道歉吗？你不想让她给你道歉赔你的小汽车吗？”
　　两个小家伙再次对视，都显得很犹豫，小男孩低声说：“妈妈不让说的。”
　　小女孩也低声说：“梁叔叔说过不能说，不然就再也不陪我玩了……”
　　“好吧，那就算是平局，下次再让你们决胜负。”钟离站起身，拍拍两个小家伙的头，给虞兮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虞兮连忙跟上，虽然两个小家伙不肯说，但其实已经透露了一切，外面那个姓梁的和赵姬的确背着董建华有一腿，可她还是不明白和绑架案有何关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五十九章 致命绑架 五
　　客厅
　　董建华心知老婆凶多吉少，焦躁愤怒情绪很不稳定，几乎不怎么理会陈虹，大多数时候都是旁边的梁宵帮忙回答。
　　“抱歉啊陈警官，老董脾气不好，再加上遇到这种事……唉，我们能提供的线索真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们能早点抓到绑匪，把董夫人救回来。”梁宵叹了口气。
　　“没关系，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稍后我们会调监控录像回去查看，如果还能想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请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也好帮助我们尽早破案。”陈虹刚说完，就见虞兮和钟离走了过来，立刻用眼神询问钟离有没有什么发现。
　　“你姓梁？和董先生什么关系？”钟离问话的语气很直接。
　　“是啊，我叫梁宵，是老董的司机，我已经给他开了六年车，怎么了？”梁宵一脸疑惑。
　　“没什么，你觉得赵姬是个什么样的人？”钟离又问。
　　“董夫人人很好，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母亲，居然遇到这种事，真的太不公平了！”梁宵的语气很气愤。
　　“既然赵姬在你眼里这么好，你觉得她还活着吗？”钟离突然抛出第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太突兀太刁钻了，梁宵顿感措手不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不过好在有董建华替他解围。
　　“你什么意思？我老婆当然还活着。如果我老婆不在了，那就是你们破案太慢，我要追究你们的责任！”董建华拍案而起又怒了。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陈姐我们回去吧，我想我有些眉目了。”钟离故意朝梁宵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行，董先生梁先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放心，不论如何，我们一定会将绑匪绳之以法。”陈虹立刻读懂了钟离的意思，起身与梁宵握手告辞，握手的瞬间，她发现梁宵胳膊上有一块圆形的疤痕，很新，像是刚弄伤的，于是便询问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不小心烟头烫的。”梁宵回答。
　　驱车离开名典别墅区，杜斌忽然道：“陈姐不对啊，你走错路了，回警队不是这条路！”
　　“谁说我们要回去？”陈虹突然拐了个弯，将车停在一棵观赏树下面，距离小区门口不远，正好能将小区门口的动向看的清清楚楚，由于不是专用警车，摘掉上面的警灯后并没有特殊标注，再加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停这干嘛？该不会要搞监视吧？”杜斌一脸疑惑加吃惊。
　　“这不明摆着吗？还不明白？小虞你告诉他。”陈虹笑了笑。
　　“我？”虞兮指了指自己似乎有些为难，其实她也半醒半迷糊，可谁让陈虹发话了呢？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囫囵地说，“当然是监视，监视董建华和梁宵。”
　　“什么？监视他们？难道是他们自导自演？”杜斌惊愕地问。
　　“不是监视他们，而是监视梁宵，董建华的情绪很真实，梁宵的情绪却有点假，说的话更假，跟背台词似的。身为六年相伴的司机加朋友，他的表现很可疑。刚才钟离其实是故意试探他，如果和他无关也就罢了，如果和他有关，他一定会心中不安露出马脚。”陈虹道。
　　杜斌依然很不解：“梁宵跟了董建华六年，相互之间肯定非常信任，董建华这么有钱，不可能亏待梁宵，梁宵根本没理由绑架赵姬进行勒索，更不可能在勒索失败后撕票！”
　　“廖峰可能自己谋杀自己吗？雨伞杀人案的凶手可能是女人吗？还有以前的那些案子，有多少是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就这个案子来说，我相信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不是和梁宵有关，就是他对我们隐瞒了关键信息！”陈虹一边说一边用望远镜瞅了瞅。
　　“不用急，至少一个小时后兔子才会出现，守株待兔要有耐心。”钟离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叫了一声。
　　肚子饿是会传染的，虞兮登时也觉得腹中空空，愤懑瞪了钟离一眼抱怨地说：“现在知道饿了？是谁一听有案子就饭也不吃撒腿就跑的？你不吃也就算了，害得我也跟着饿肚子，哼！”
　　“我不饿。”钟离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脸却撇了过去看向窗外。
　　“死鸭子嘴硬，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虞兮气哼哼吐了下舌头。
　　杜斌不再纠结梁宵的问题，闻言摸了摸肚子：“我和陈姐也是饭吃到一半赶过来的，既然大家都饿着，不如我去买点吃的回来怎么样？”
　　虞兮立刻同意，钟离表示无所谓，陈虹道：“行，那你去吧，回来找我报销。小虞你也别闲着，趁着空挡去物业调监控录像，线索多一点总是好事。”
　　杜斌和虞兮领命下车，陈虹放下望远镜，通过后视镜看了钟离一眼：“我只是觉得他可疑而已，还没想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你说你有发现，仅仅是试探，还是真的有发现？”
　　“当然是真的，我不止觉得和梁宵有关，还觉得这根本不是绑架案，而是一起精心伪装成绑架案的谋杀案！”钟离往前面凑了凑，他很喜欢和陈虹、周立军这样的人打交道，没有架子智商较高经验丰富，能够几乎无障碍交流，比和那些就知道吃喝拉撒睡的普通人呆在一起舒服多了。
　　陈虹瞳孔骤然收缩，这却是她没有想到的，她自诩经验丰富非钟离可比，观察力次之，思维角度和其它方面的知识却不如钟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雨伞杀人案后她才如此重视钟离。
　　“详细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陈虹往后靠了靠。
　　“是这样的……”钟离嘀嘀咕咕低声说了起来。
　　片刻后陈虹恍然点头：“原来如此，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如果兔子出现就有八成以上！”钟离的语气非常肯定。
　　“很好，那就让我们看看兔子究竟会不会出现吧！”
　　不一会，虞兮和杜斌就相继赶了回来，杜斌还好，毕竟有潜伏跟踪的经验，虞兮却跟做贼似的，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上车后才松了口气。
　　“小虞你自然点，兔子不会这么快出现的，再说我们是警察，又不是做贼，不用那么紧张。”陈虹忍住笑说。
　　虞兮登时尴尬的脸都红了，哪好意思答话，接过汉堡啃了一口以作掩饰，低头取出笔记本电脑连上移动硬盘立刻开始查看监控录像。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章 致命绑架 六
　　皇天不负有心人，守株待兔终见成效！
　　天色早就黑了，就在杜斌、虞兮甚至陈虹都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兔子终于出现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小区大门，左拐加速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驶去。
　　“是董建华的车，快跟上，别跟太近，保持距离，不要惊动他，看看他到底要去哪！”陈虹放下望远镜。
　　杜斌一激灵睡意全消，连忙点火挂挡从观赏树下驶出，保持距离悄悄缀在董建华的车后面。
　　“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么晚突然出来，看来这个梁宵果然有问题！”虞兮也显得有点小激动。
　　“他一定有问题，即便赵姬不是他杀的，也和他脱不了关系！”陈虹道。
　　虞兮和杜斌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讶道：“杀？不是绑架吗？”
　　“这可能是伪装成绑架的谋杀案，我刚才没告诉你们吗？”陈虹坐在副驾驶转过头。
　　杜斌和虞兮同时摇头，心中惊愕难以附加，好端端一起绑架案，连勒索信都有，怎么就突然成了谋杀案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等梁宵把车停下，一切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陈虹的语气轻松了许多，却不知道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另一辆车从小区驶了出来，而这辆车同样属于董建华。
　　土豪，永远都不会只有一辆车！
　　……
　　追踪持续了将近两个钟头，起初在城市中，灯火辉煌路上车辆不少，跟踪不虞被发现，可后来离开城市灯火渐远，跟踪就变得愈发困难，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为此杜斌不得不关掉车灯拉开距离，仅凭借对方尾灯的方向，以及自己出色的驾驶技术，在黑乎乎的夜色中咬住目标不放。
　　终于，轿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前面是个交叉口，两边都是树，风吹树影哗哗作响宛若鬼魅，再加上天空飘过的黑云，让今晚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咔嚓，咔嚓，咔嚓，连续三声，车灯开关三次后，车门缓缓打开，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影子从车上下来，似乎感觉有些冷，紧了紧衣服，打开后备箱，用力提出两个大包，然后拎着包站在车头灯的灯光中静静等候，还时不时左右查看，似乎显得很焦急。
　　“咦，他提两个大包做什么，感觉蛮重的。”杜斌纳闷。
　　“难道是赎金？不对啊，不是已经过了交易时间吗？而且地点也不对啊！”虞兮不解地说，她清楚记得勒索信上的每一句话，按照信上的时间和内容，绑匪应该已经撕票了，没道理现在再给赎金。
　　“不对，他不是梁宵！”钟离眼尖，借助车头灯的灯光，在黑影侧身的瞬间发现了端倪。
　　陈虹抬起望远镜仔细查看，捕捉到了下一个侧身的动作，面色陡变急声道：“糟糕，我们被耍了！”
　　跟踪监视什么的已经没有意义，陈虹猛地推开车门朝董建华的车跑去，虞兮杜斌紧随其后，钟离却没有跑，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被耍了，所有人都被梁宵耍了！
　　“赎金我……咦怎么是你们？”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身刚说一半突然又急又怒沉声咆哮，“你们跟踪我？快滚，滚啊，要是被发现，我老婆就死定了！”
　　“该问的是我们，为什么是你？赎金又是怎么回事？”陈虹一把扯开对方的风衣衣领，终于确认不是梁宵而是董建华，接着她又将董建华手中的大包夺了过来，拉开拉链里面赫然是现金、黄金和各种翡翠宝石。
　　“你们是傻子吗？我拿赎金当然是赎回我老婆，你们到底滚不滚，如果我老婆被撕票，我让你们统统活不下去！”董建华额角青筋暴起就像是发怒的狮子，双拳握紧似乎随时都会打人。
　　陈虹道：“董先生你先冷静一点，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即便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人来拿赎金的，你被耍了，这根本就不是绑架案，这是谋杀案！”
　　“你，你说什么？谋杀？”董建华双目瞪圆。
　　“我们怀疑你妻子赵姬已经遇害，并且与梁宵有着直接关系，他引你出来交付赎金，其实是为了让你做诱饵引开我们，好去神不知鬼不觉消除痕迹。”陈虹肃然道。
　　“这不可能，他不仅是我的司机，还是我的朋友，对赵姬和我的孩子都很好，根本不可能是他！”董建华又惊又怒极力否定。
　　钟离看也不看价值近千万的黄金宝石，盯着董建华的双眼冷笑道：“他对你老婆的确很照顾，直接照顾到床上去了，你难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董建华捏着拳头就要打人，幸好被杜斌一把按住。
　　钟离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步步紧逼接着说：“何止照顾到床上，连孩子都可能不是你的，你这些年其实是在帮别人养孩子，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
　　听到这句，杜斌登时愣了一下，差点没按住几乎暴走的董建华。
　　虞兮也吃了一惊，她还记得钟离从两个孩子口中套出的话，那些话只能证明梁宵和赵姬有染，却不能证明孩子不是董建华的，钟离又是凭什么得出的结论呢？
　　陈虹拦在董建华和钟离中间叹了口气道：“董先生，你最好冷静一点，如果你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乖乖和我们回去，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等在这里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刚才的话我记住了，如果最后错的是你们，我会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劝了好一会，董建华才好不容易稍微冷静，整整衣服狠狠瞪了钟离一眼，钻回自己的车里发动油门，杜斌连忙坐进副驾驶，现在可不能让董建华自己开车，必须得有人盯着才行。
　　“走吧，回名典别墅区。敢耍我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把尾巴藏多久。”陈虹、钟离、虞兮则返回警车，转向追着董建华的车疾驰而去。
　　树影斑驳随风晃动宛若万千鬼影，它们扭动它们尖叫它们嘲笑它们疯狂，黑夜属于它们，黑暗中它们将无所不能。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一章 致命绑架 七
　　董建华家
　　当众人赶回来的时候，梁宵居然就站在门口，一副焦急等待的摸样，似乎在为董建华送赎金而揪心，看到董建华后连忙跑过来询问。
　　董建华登时怒了，转身就近抓住杜斌的衣领瞠目喝道：“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是你们错了，是你们！”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宵一脸不解。
　　陈虹上下打量梁宵：“董先生离开后，你真的没有离开过？”
　　“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们怀疑我？这也太离谱了吧？”梁宵的表情从不解变成惊愕。
　　“可是，你似乎出了许多汗。”陈虹敏锐注意到梁宵的衣领是湿的，鬓角也都被汗水沾湿，到现在还没有干。
　　“可能是我太担心了吧，毕竟交付赎金的地点那么偏，黑灯瞎火的万一出事怎么办。所以才出了这么多汗。”梁宵面色微变，一边说一边掏出纸巾擦汗。
　　钟离指着梁宵的皮鞋道：“我记得之前你的皮鞋还算干净，现在却明显蒙了灰沾了土，如果你没有离开过，这些灰土是在哪里沾到的？”
　　杜斌、虞兮还有董建华都下意识低头看向梁宵的皮鞋，果然发现原本锃亮的鞋面沾了许多灰，鞋底侧面还残留着土，可以想象鞋底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梁，你不是没出去过吗？你给我说实话！”董建华终于开始起疑，他很清楚这座小区的绿化和卫生是多么优秀，除非故意往树丛或者湖边钻，否则绝对不可能沾这么多灰土。
　　“我真的没有出去过，老董你要相信我，再说这么晚了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能去哪？”梁宵继续矢口否认。
　　董建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他还是不相信梁宵和自己老婆被绑架有关，不相信梁宵和自己老婆有一腿，更不相信孩子不是自己的。
　　“既然你坚持说自己没有出去过，那请让我们去车库看一看，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如果你真没出去过，应该不怕我们检查吧？”陈虹说完径直朝车库走去。
　　梁宵面色再变，还没说话就听董建华道：“让他们看，找不到证据我再找他们算账！”
　　豪宅的车库内外相通，从室内室外皆可进入，车库里停着三辆车，一辆宾利、一辆玛莎拉蒂、一辆迈巴赫，其中宾利和迈巴赫的轮子都很干净，而玛莎拉蒂的轮子上却明显有灰土，看起来和梁宵鞋子上的很相似。
　　“梁先生，车轮上的灰土你怎么解释？”陈虹用鞋尖轻轻踢了一下车轮。
　　“这辆是董夫人的车，她经常开着出去，也许是她上次开车沾到的。”梁宵继续狡辩。
　　陈虹突然笑了：“不要再狡辩了，其实想知道这辆车今晚有没有出去过很简单，调看监控录像就一清二楚了，我相信即便小区有不止一辆这种车，车牌也绝对不可能一样，对吧梁先生？”
　　这回，梁宵终于被逼到了死胡同，再也没有狡辩的余地，于是他索性一咬牙承认：“是，我是出去过！”
　　“你真的出去过？去了哪？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连我都不告诉？这一切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回答我！”董建华怒道。
　　梁宵叹了口气用万分无奈的语气说：“我也不想啊，但我没有办法，我也是为了你和赵姬，真的你要相信我！”
　　“让我相信你，你就给我说实话，快说！”董建华厉声怒喝。
　　“其实，其实……”梁宵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是这样的，第二次收到的勒索信是两封，第一封让你去交赎金，第二封却让我在你离开后，去另一个地方交赎金，如果我不照做就撕票，我也没办法，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做。”
　　“你说什么？还有另一封？你也是去交赎金的？赎金交了吗？为什么还没放人？”董建华箭步冲过去抓住梁宵的领子使劲摇晃。
　　“放下赎金我就回来了，别的我也不清楚。”梁宵道。
　　陈虹带上手套伸出手：“新的勒索信呢？别告诉我被你撕了烧了弄没了。”
　　“哦在，就在我口袋里。”梁宵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纸团给陈虹。
　　虞兮、杜斌和钟离立刻凑了过来，陈虹将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一字一句念出了上面的内容：“居然敢报警，不要你老婆命了吗？看在你老婆伺候老子伺候的尽心尽力的份上，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带上赎金到如下地点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若不来或者被警察跟踪，你等着见你老婆的尸体吧！”
　　这份勒索信显然是给董建华的，陈虹抬头看了董建华一眼，将皱巴巴的纸张挪到后面，开始第二封，或者也可以说是第三封勒索信：“姓梁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给老子听着，等董老鳖出发，你再准备另一份赎金放到南郊废车场入口，等老子收到钱，明天就会放人。不过嘛，要是她赖上老子不肯回去，可就不怪我了，哈哈！”
　　从对董建华的称呼以及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语气可以判断，三份勒索信毫无疑问出自同一人之手，此人不但知道董建华报了警，还设计调虎离山成功将警方引开。
　　“难道真的是绑架案？难道钟离和陈姐都猜错了？”虞兮不由偷眼看钟离，却见钟离右手大拇指按着下巴，食指弯曲顶在鼻尖上，一副正在思考的摸样。
　　“陈警官，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了吧？真的和我无关，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梁宵说完又抓住董建华的衣袖急声说，“老董，我们是老相识，你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你好啊！”
　　董建华松开抓住梁宵衣领的手，他再次动摇了，也再次迷惑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绑架他老婆，又暗中两次留下勒索信的家伙到底是谁？
　　“钟离，你怎么看？”陈虹蹙着眉头，她也不禁产生了怀疑，莫非真的怀疑错人了吗？难道这真的是一起绑架案？
　　钟离没有回答，继续思考片刻突然抬头盯着梁宵：“你刚才说，这两封新的勒索信是一起出现的？”
　　“嗯。”梁宵点点头。
　　“怎么出现的？”钟离又问。
　　“包在石头上砸破玻璃扔进来的。”梁宵回答。
　　董建华立刻附和：“是的是的，我也听见碰的一声巨响，跑下楼才发现是玻璃碎了，老梁刚好将纸团拆开，里面是个石头！”
　　“石头呢？”钟离接着问。
　　“在一楼书房，碎的也是书房的玻璃。”梁宵道。
　　“我要去看看，你在这里盯着，禁止任何人接触这辆车，谁敢碰谁就是凶手，陈姐你给勘察打个电话，让他尽快赶过来，对车胎进行采证，上面有不少线索，我没工具，就不乱动了。”钟离说完直接转身朝豪宅里快步走去。
　　哎呦嘿，什么时候轮到钟离指挥了？指挥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指挥陈虹？这也太没规矩了吧？
　　杜斌有点不愉，刚想说两句，就听陈虹道：“你守在这里，孙鸿来之前禁止任何人触碰这辆车，小虞你跟着钟离，我去二楼，我们分头行动。”
　　虞兮点点头转身朝钟离追去，杜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陈虹却没理他已经开始打电话：“喂，你们那边采证弄完没？已经弄完了？立刻过来一趟，这边需要你发光发热，快点！”
　　脚步声远去，等杜斌回过神，车库中只剩下他和梁宵两个人，于是他只能将嫌疑人梁宵当成撒气桶，双眼一瞪威势凛凛：“你，离车远点，听到没，再远点，敢碰一下现在就逮捕你！”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二章 致命绑架 八
　　书房
　　窗户上果然有个不规则的洞，地上都是溅射状的玻璃碎片，墙边躺着一枚小孩拳头大小的卵石，呈规则的卵圆形。
　　“还真是石头砸的，玻璃碎片在房间里，所以肯定是从外面砸的，如果梁宵和董建华当时都在这栋豪宅里，扔石头的就不可能是梁宵，进而也就说明凶手另有其人。”虞兮站在门口，一副已经看明白的样子，可惜的是钟离没理她，就跟没听见似的。
　　仔细查看玻璃破洞的边缘形状和棱角，用步子测量地上碎玻璃的最远距离和范围，接着戴好手套打开窗户，扫视周围后踮脚探出头朝上看，最后关上窗户捡起卵石掂了掂，钟离拍拍手站起身，离开书房朝二楼走去。
　　虞兮追在后面急声问：“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都发现了什么？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钟离没有回答，继续噔噔噔快步上楼，虞兮火了，冲上几步拦在钟离面前，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让开的样子：“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你就这么渴望得到肯定吗？”钟离的回答还是那么直接了当一刀见血，丝毫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虞兮虎着脸不说话，虽然心中不舒服，但她知道钟离不是故意讽刺，钟离就是这种人。
　　“一半对一半错，满意了吗？”钟离无奈回答，他总不能把虞兮推开吧，虞兮是受过格斗训练的，他还真不一定是虞兮的对手。
　　“哪一半对哪一半错？”虞兮继续刨根问底。
　　“玻璃的确是从外面砸的，但不是石头砸的。”钟离说完，趁着虞兮呆愣的瞬间从她胳膊底下钻了过去。
　　虞兮被重重蹭了一下恍然回神，转身一边追一边大声问：“不是石头砸的？你给我说清楚，喂，你等等，你给我等等！”
　　二楼某房间，看样子也是个卧室，却没有住人的痕迹，正对面是落地推拉门，推拉门后则是露天阳台。
　　钟离走到露天阳台边缘，探出上身往下看，虞兮吓了一跳，连忙追上来抓住钟离的后领：“喂你这人，小心点啊！”
　　“没事，掉不下去。”钟离拨开虞兮的手，凑近围栏仔细查看，结果和预想的一模一样。
　　“发现什么了吗？”虞兮问，说实话她还是有点生气的，但经历了安德鲁那件事后，她不打算再和钟离闹别扭，一方面钟离本性如此并无恶意，闹别扭纯属自找不痛快，另一方面钟离的确有能耐，与其闹别扭不如虚心学点东西，不开心什么的，喝杯酒睡一觉也就忘记了。
　　“嗯，你自己看。”钟离指了指围栏转身离开露天扬天。
　　虞兮凑近钟离指的位置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方形的围栏棱边上竟然有浅浅的划痕，心中咯噔一下灵光霍闪：“莫非……”
　　片刻后，众人在一楼客厅汇合，杜斌也将梁宵从车库带了过来。
　　“找找找，你们在我家瞎找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我老婆！”董建华将自己扔进沙发里，松了松领带给自己顺气。
　　梁宵安慰道：“你先别急，赎金已经给了，看看明天绑匪放不放人吧。”
　　话音刚落，就听陈虹道：“行了别装了，是时候拆穿你的谎言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对你们实话实说了，你们怎么还怀疑我？”梁宵激动地站了起来。
　　“实话实说？人会说谎，证据却不会，看看这是什么。”陈虹将一本杂志扔在桌上，杂志封面的颜色偏淡，其中一块被涂黑，看起来像是铅笔涂抹的痕迹。
　　梁宵面色陡变，想抢杂志却被董建华就近率先拿到手，董建华盯着被铅笔涂黑的地方看了看，发现黑色中有一些残缺的淡色文字，就像是被印上去的。
　　他立刻想到了小时候玩过的铅笔涂字，那些文字图画其实是细微的凹陷，用肉眼直接看很难辨认，但用铅笔轻轻涂抹后，却能通过色差将文字图画清晰显现出来。
　　“报警……你老婆命……伺候……机会……交钱一手交人……尸体……老鳖……南郊……”董建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手都有些抖，“这不是勒索信的内容吗？怎么会印在这本杂志上？”
　　“是啊，勒索信的内容怎么会印在这本杂志上，梁先生你愿意解释一下吗？”陈虹用猫捉老鼠的戏谑目光看向梁宵。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梁宵眼神游弋明显有点失了方寸。
　　“你不知道？这栋宅子里除了失踪的赵姬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外，就只有你和董先生两个人，如果不是你写的，难道是董先生写的？”陈虹反问。
　　梁宵额上冷汗直冒，他做梦也没想到陈虹竟然会发现印痕，早知道就不拿那本杂志垫着写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写的？枉我如此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董建华抓住梁宵的衣领，咆哮后将他用力推开。
　　梁宵跌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亦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陈虹取出勒索信接着说：“看到勒索信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写信的人下笔力道很重，纸张都凹了下去，而下笔力道重的人通常都有垫着写的习惯，这样就一定会在垫子上留下印痕，进而留下线索。另外笔迹很僵硬，转折很不流畅，三份勒索信上的同一个字形状居然不同，这就说明写信的人在刻意改变自己的书写习惯，怕自己的笔迹被认出来。”
　　顿了顿，陈虹指着梁宵接着说：“如果凶手是陌生人根本不必这么做，董先生不可能认出陌生人的字迹，所以凶手只可能是董先生非常熟悉的人，而这个非常熟悉的人就是你梁宵！”
　　梁宵依然低着头不说话，只有冷汗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正所谓百密一疏，他就输在了细节上。
　　虞兮和杜斌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对陈虹的敬佩直线拔高，果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这观察力也不是盖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三章 致命绑架 九
　　“怎么会呢？不可能的，你们凭什么现在就下结论，你们……”董建华喃喃自语，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后面两封勒索信是砸破窗户扔进来的，如果是老梁写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我记得他当时也在二楼！”
　　陈虹用目光询问钟离，钟离道：“当然有可能，正因为身在二楼，所以他才能做得到。”
　　梁宵也剧烈哆嗦了一下，头低的更低。
　　“其实方法很简单。”钟离看向虞兮，“我观察到的你也看到了，你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虞兮没想到钟离竟然会点名让她回答，心中突然有点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嫌疑人的面分析案情，深吸口气稍微调节了一下，“玻璃被砸烂的是一楼书房，正上方是二楼一间卧室的露天阳台，阳台围栏横栏上有细细的磨损痕迹。我觉得过程是这样，他先将两封勒索信包在石头外面，然后计算好距离，用细线捆好拴在横栏上，接着向外抛出，石头受到细绳牵引，正好划过弧线砸破书房窗户，最后抢先一步赶到书房，拆掉细绳隐藏起来，伪装成发现者。”
　　杜斌听后恍然大悟，陈虹暗暗点头觉得虞兮有进步，董建华则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原来还能这么干？
　　虞兮说完多少有点小得意，结果却被钟离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过程差不多，关键地方却错了。”
　　“怎么错了？哪里错了？不就是这样的吗？”虞兮不服气。
　　“砸玻璃的不是石头，至少不是发现的那块卵石。”钟离肯定地说。
　　“不是石头，这不可能！”虞兮断然否定。
　　钟离将那块卵石捡了过来，掂在手中上下抛了抛：“第一：动量等于质量乘以速度，从重量上看，这块卵石太轻了，正常抛出的速度极快，砸玻璃当然没问题，可从二楼用那种方法砸，速度就明显不够了，必须通过增加质量来弥补，也就是用更大更重的物体。第二：纸会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也需要增加质量弥补。第三：卵石的形状很难捆绑，容易在抛物的过程中脱线滑落。第四：撞击的瞬间，极小的面积上受到极大的作用力，纸上和卵石上都会留下痕迹，可是纸上有痕迹，卵石上却没有。”
　　顿了顿，从陈虹手中取来勒索信：“第五，这封勒索信上有一条弧形的撞击痕，凹陷窄而深，说明撞击物有锐利缘。卵石很光滑，不可能产生这条撞击痕，如果将撞击痕延伸完整，会形成一个正圆形，大小和自来水管接近，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真正撞击玻璃的是一个不锈钢水龙头。董先生，你家最近换过水龙头吗？”
　　董建华呆愣愣看着钟离，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我不太清楚，但我老婆好像抱怨过洗手池的龙头出水有问题……等等，我想起来了，好像是老梁帮着换的！”
　　“哦？看来我猜对了，那个水龙头应该还在这栋宅子里，上面应该能找到你的指纹，二楼露天阳台上应该也能找到你的指纹。”钟离对梁宵说。
　　梁宵继续沉默，双手指关节却因捏的太用力而发青发白。
　　陈虹没想到钟离竟然从小小的细节中看出了这么多，虞兮更是呆若木鸡，没想到自己漏掉了这么多，如果将她看到的比喻成一副黑白骨架，那么钟离看到的就是一具活生生的彩色身躯，而且穿着衣服裤子会跑会跳会哭会笑。
　　“还有，后面两封勒索信时间上有差别，第二封上面有撞击痕，而第三封上面却没有，说明第三封很可能是后来补的。现在重现一下当时的过程，你发现我在试探你后，怕警方守株待兔，又急于去毁灭证据，于是你去外面捡了一块卵石，写下第二封勒索信，从二楼砸破窗户丢进书房。接着立刻赶去书房，拆掉线绳并将水龙头换成卵石，伪装成发现者等董建华赶来，借此诱使他离开小区引开警方。接着你紧随其后安全离开，消灭罪证快速返回，以防万一写下第三封勒索信。我说的对吗？有什么地方遗漏，你可以替我指出来。”钟离道。
　　自此，再也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董建华也被陈虹和钟离有理有据丝丝入扣的分析彻底说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绑架我老婆，她难道不是你朋友吗？她对你不好吗？”董建华大受打击，做他这行很少相信别人，生活中除了竞争对手就是仇家，朋友太少太少，他将梁宵当成至交好友，完完全全信任他，却没想到最后背叛自己的恰恰是交心的朋友。
　　陈虹叹了口气：“董先生，有一点你要注意，我用的词是凶手而不是绑匪，他并没有绑架你的老婆，而是杀了你的老婆。”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陈虹一句话如九天狂雷将董建华劈的魂飞魄散。
　　一直保持沉默的梁宵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陈虹将第一封勒索信取了出来：“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封勒索信很奇怪，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奇怪在哪里。首先是日期，我工作这么多年，破获的绑架案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其中大多以电话、短信、录影带的方式实施勒索，极少采用勒索信，即便有也不会刻意留下日期。而这封勒索信却刻意留下了日期，而且日期是前一天，超过时间没有拿到钱，绑匪竟然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左右踱了两步，将勒索信拍在桌上接着道：“这太刻意了，也太可疑了，根本不合常理，而我的经验告诉我，所谓的不合常理，其实都是表面现象，只要换个角度想，也许就会变得合情合理。于是我就想，勒索信的书写时间和日期会不会不是同一天呢？如果故意将日期往前推一天，会有什么结果呢？很快，答案就出来了，勒索信中明确强调超过时间拿不到钱就撕票，将日期往前推一天，就会让我们以为赵姬已经被撕票，只要接下来查无结果，最后就只能将此案定性为绑架杀人，真凶就能借此洗脱嫌疑逍遥法外。”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四章 致命绑架 十
　　除了勒索信的日期外，另一个疑点是赎金数额，五百万对董建华来说不是大数目，全部变成现金却绝对不是小数目，堆起来能摞一座小山，即便用那种大号编织袋装，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两个袋子也不一定装得下。
　　试问，提着这么大这么重两个袋子去交赎金，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如果真放在那个所谓的分水桥下，估计还没等绑匪来取，就已经被别人拿走了吧。
　　所以，赎金的数目很可疑，绑匪又不是傻子，拎着五百万招摇过市，简直等于自投罗网，反之如果换成美金或者金银珠宝则更加合理。
　　综上两点，勒索信存在伪造嫌疑，凶手很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谋杀案伪装成绑架案，替自己洗脱嫌疑，将屎盆子扣到莫须有的绑匪身上，如果警方顺着绑架这条线追查下去，只会如海里的孤舟越飘越远，最终陷入茫茫深海什么都找不到。
　　“就算勒索信是伪造的，可你们凭什么怀疑是我做的呢？”也许是想死个明白，亦或许是还存有侥幸心理，梁宵尝试做最后的挣扎。
　　“我发现勒索信有问题后，只是觉得你有可疑，是他将勒索信和你联系起来的。”陈虹朝钟离使了个眼色，“你告诉他，让他心服口服。”
　　钟离点点头，指着桌上的第一封勒索信道：“线索依然来自这份勒索信，注意这一段话‘不用怀疑，你老婆右胸有颗痣，妥妥的胸大幼志’，女人的胸部是隐私部位，胸部有颗痣这种事外人不可能知道，除非亲眼看到过。陈姐已经说了勒索信极有可能是伪造的，进而也就说明，伪造勒索信的人看过受害人赵姬的胸部，如果伪造者是男性，与赵姬存在不正当关系的可能性很高。”
　　说着，钟离取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将赵姬的微博展示在所有人面前：“赵姬有在微博晒照片的习惯，全家出游的照片很多，其中大多数都有梁宵你的存在。”
　　“我是司机，每次出游我都跟着，我当然在！”梁宵道。
　　“不是这样的，人的肢体语言远比语言诚实，能反映出更多信息，许多照片中，你和赵姬都显得过于亲近，肢体语言非常暧昧，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尤其这张，这张，还有这张……”钟离快速翻页，最后一张照片中，董建华在前面牵着孩子，赵姬和梁宵在后面说悄悄话，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赵姬还抬手挡住嘴，似乎不想让董建华听见。
　　董建华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抓过手机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以前他偶尔也会看出游拍的照片，由于将梁宵当成好友太过信任，根本没在意过这些细节，可是现在再看，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混账！”董建华越看越怒脸色由白转红，突然一声怒喝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扑过去照着梁宵脸上就是一拳。
　　梁宵没躲开，被打的口吐鲜血牙齿都掉了出来，幸好杜斌及时出手将董建华拉开，否则非被打掉满口大牙不可。
　　“枉我还替你说话，你竟然背叛我，你这只禽兽！你说，你给我说清楚，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说清楚我弄死你！！！”董建华青筋暴跳厉声怒吼，指着梁宵双眼直冒火。
　　梁宵捂着脸往后退，呸了一口血，刚才的动摇、惊惶和恐惧都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低沉的冷笑。
　　这冷笑刺激的董建华更加愤怒，差点就从杜斌的压制中挣脱出来，怒吼声和骂声在整个别墅中回荡，吓得两个孩子躲在门后面瑟瑟发抖。
　　便在这时，钟离怒了，捡起屏幕完全碎裂的手机，按了几下都按不亮，砰地一声将手机摔在桌子上怒道：“这是我手机，又不是你手机，你凭什么想摔就摔？赔钱，陪我新手机！”
　　噗，本来很严肃甚至有点可怕的气氛突然被钟离破坏，虞兮差点笑出来，心中暗道：“果然是抠门鬼，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手机。”
　　陈虹愕然之后无奈摇摇头，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她发现钟离的确特别聪明，但情商也的确特别低，某些时候甚至会表现出可以说是幼稚的一面，比如现在。
　　正在挣扎怒吼的董建华愣了一下，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他是房地产大亨，谁让他赔过钱？谁敢让他赔钱？唯一的一次赔偿，那也得追溯到中学时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摔我手机就得赔，赔钱，快点！”钟离继续瞪着眼睛发火，倒不是真的心疼手机，而是心疼时间，换手机要去商场挑选，要重新设置重新熟悉，浪费的都是时间，而时间就是生命，所以浪费的就是生命。
　　“滚！”董建华终于回过神来，掏出钱包用力砸向钟离，可惜被钟离接住了。
　　钟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打开钱包抽出几千块钱，又将钱包扔了回去。
　　董建华没有接，任由钱包掉在地上，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破坏气氛的插曲总算结束，陈虹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回到案子，董先生你先别太激动，让我们把案情分析完，你也好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董建华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才心不甘情不愿点点头让杜斌松手。
　　虞兮道：“刚才这些，只能说明他和赵姬可能有不正当关系，并不能说明是他杀死了赵姬吧。”
　　“剩下的不能在屋子里说，我们出去吧，反正深更半夜外面没人。”钟离说完朝外走去，陈虹点点头让杜斌带着董建华出去，自己则押着梁宵跟上。
　　屋外夜色正浓，月亮被黑云挡住了，只有淡淡的星光和彻夜不息的灯光在夜色中闪亮，微风在湖面撩起阵阵涟漪，钻入衣领却很冷。
　　“好了，说吧。”陈虹走到最近的一处灯光下。
　　钟离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众人也随之望去，只见二楼卧室窗前，两个孩子正趴在玻璃上朝这边张望，小脸上泪痕斑斑，应该刚刚哭过，表情又惊又怕，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五章 致命绑架 十一
　　梁宵和董建华同时收回目光，都感觉心里很不好受，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无辜的，小小年纪经历这种事，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如果没有很好的开导，对今后的成长极其不利。
　　“做好心理准备。”钟离看了董建华一眼，停顿了片刻才开口，“你妻子赵姬的双眼皮是人工的吧？”
　　董建华点头，钟离接着说：“那就对了，医学上双眼皮是显性基因，而单眼皮是隐性基因，根据基因组合定律，父母双眼皮孩子可单可双，一方双眼皮同样可单可双，但如果都是单眼皮，是生不出双眼皮孩子的，当然我说的是正常情况，毕竟还存在基因变异，或者有的小孩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皮会产生变化。”
　　找了个树枝在地上画出基因遗传图谱：“你们两都是单眼皮，可是你的两个孩子都是双眼皮，我不禁要问，如果一次是特殊情况，连续两次特殊情况的概率有多大？比连续中五百万的概率大吗？”
　　虞兮对遗传定律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生物时期，没想到眼皮竟然也是这种显隐性遗传方式，连忙掏出手机翻赵姬的微博照片，果然发现两个孩子都是双眼皮，忍不住掩口惊呼：“也就是说，两个孩子可能都不是董先生的！”
　　这回董建华没有暴走打人，可他的眼神却可怕极了，就像择人而噬的恶狼般森然可怖，让人不寒而栗。他用这种杀人的眼神死死盯着梁宵，声音低沉沙哑：“不是我的，那就是你的咯？难怪你对孩子这么上心，天天主动接送，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他们，没想到竟然是你的孩子！！！”
　　或许是刚才那一拳的关系，亦或许是觉得再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梁宵不再装无辜了，一反常态冷笑道：“董老鳖，你真以为我把你当朋友？实话告诉你吧，在你和她认识以前，我和她就认识了，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曾经是恋人，我们也曾许下相守终身白头偕老海枯石烂的诺言。可是，校园是童话，社会却不是，生活更不是，不是！现实的生活就是地狱，它能将所有的童话全都破灭，它毁了我的爱情和幸福！”
　　说着说着，冷笑就变成了咆哮，虞兮毕竟刚离开校园，杜斌也才工作两年，对曾经的校园生活记忆犹新，所以格外能体会梁宵爆发出的感情。
　　然而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实是地狱，你能爬出去吗？你所能做的，只是爬高一点，让自己少受点苦，就好像从地狱十八层爬到十一层，其实还在地狱里，只不过相比而言舒服些而已。
　　对此钟离的表情却截然不同，撇了下嘴似乎有些不屑，他承认现实和理想相比的确是地狱，但那又怎样？谁规定一定要遵守地狱的规则？谁规定身在地狱就只能煎熬痛苦嚎叫？
　　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地狱的深度，却没有看到地狱的广度，其实只要大胆朝外走，不要太在乎既定的规则，不要和疯狂往上爬的人扎堆，就能找到曾经失去的快乐和自由，地狱也不再是地狱，会因为视角和方向的不同，变成美丽的摇篮。
　　“我没本事，不能给她富足美好的生活，不能兑现诺言让她生活的和公主一样，所以我只能忍痛和她分手，让她去追寻她希望也是我希望的那种生活。”梁宵笑了，笑的很温柔，是那种对爱人才会出现的温柔，“她成功了，她找到了梦想中公主般的生活，她很快乐，我也替她高兴，我可以放心了，我再也不会打扰她，我会一直一直默默祝福她。”
　　“可是！”话锋一转，梁宵的表情语气忽然变得凌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做了你的司机，再次见到了她，她竟然在哭，你怎么能让她哭，你怎么可以！”
　　董建华眼角抽搐，依稀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事，具体什么原因忘了，好像和他总是晚上不回家有关，至于不回家的原因，有时候是忙，有时候是应酬，有时候则是……
　　“等你走后，我问她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见到是我，突然大哭着扑到我的怀里，说她后悔了，后悔不该同意分手，不该傻乎乎嫁给你，不该追求那种公主般的生活，那种生活根本不存在，即便存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付不起！”梁宵指着董建华，眼神同样变得仇恨，“是你，是你让她哭的，是你对不起她，是你背叛了她，有了她你竟然还在外面乱搞，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我乱搞？我是乱搞了，但我为什么不会娶那些野女人，因为我知道那就是玩玩而已，我玩她们，她们拿钱，我不会爱她们，她们也不会爱我。可我却娶了她，因为我爱她，我愿意给她名分和幸福，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各种名流聚会我也只带她去，我难道还对不起她不成？”董建华厉声反问。
　　“她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梁宵双眼发红。
　　“这不可能，我的地位我的圈子注定我必须常常出入各种会所，我做不到，否则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董建华瞪着梁宵，两人就像是即将对撞的狂怒公牛。
　　陈虹听得直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为了所谓的好生活选择分手，一个为了所谓的好生活嫁给富商却又以泪洗面，最后一个竟然觉得自己乱搞是必须的光明正大的。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乱七八糟的事情注定是非多。
　　她就不明白了，简简单单的生活不好吗？人们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没钱的确没幸福，可有钱也不一定有幸福，幸福这东西，从来都和金钱不成比例关系，只和人生态度有关。
　　“我当时气得真想杀了你，可我转念一想，杀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用你的钱，过我们想要的生活，生我们的孩子，将来等你不在了，我们的孩子还能继承你的遗产，多完美的计划。”梁宵突然放声大笑。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六章 致命绑架 十二
　　是什么让梁宵笑得如此疯狂，是爱情？还是仇恨？亦或两者都是？人们常说因爱生恨，也许两者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同意了，于是我们旧情复炽重新走在一起，我们找回了校园时代的爱情和激情，我们找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幸福，我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你却蒙在鼓里，以为那是你的孩子，实在太可笑了，我多少次都差点没忍住想笑，你就是个老鳖，绿油油还不知道的老鳖，哈哈哈！”
　　董建华额角青筋几乎炸裂，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几乎要晕过去。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真的爱着赵姬，爱着自己的妻子，否则也不会如此焦急，不惜冒风险交出大笔赎金。
　　同时他也真心将梁宵当成自己的朋友，多年来能说心里话的好朋友，为此他给了梁宵远远超过司机的报酬，甚至给了他一点点公司的股份，以便将来他能够有个好生活。
　　可是呢，原来真相竟然如此残酷，妻子和朋友竟然同时背叛了他，联手合谋坑害算计他，花他的钱，在他的屋子里通奸，给他戴绿帽子，还让他养他们的孩子，这简直比自然界中专门将蛋下在别的鸟窝里的布谷鸟还要过分。
　　杜斌见势不对，连忙上前两步挡在董建华和梁宵中间，防止两人再次打起来。
　　“果然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恶心死了。”虞兮鄙夷的不行，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既然你和赵姬旧情复炽又有了共同的孩子，为什么要杀她？”
　　梁宵笑声戛然而止，表情也阴沉下来，脸色甚至有点发绿。
　　钟离道：“很简单，因为其中一个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难道是董建华的？”虞兮和杜斌都大吃一惊，只有陈虹依旧镇定，钟离早就告诉过她。
　　董建华也吃了一惊，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即便有一个孩子是他的也是好的。
　　然而，钟离却无情打碎了他的希望：“不，年纪稍大的女孩是梁宵的，年纪稍小的男孩不是梁宵的也不是董建华的。”
　　梁宵依然阴沉着脸并不吃惊，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董建华却吃惊的不行，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不全是梁宵的。
　　钟离在地上的遗传图谱上画了个圈：“与单双眼皮相似，耳垂也是显隐性遗传，有耳垂是显性基因，无耳垂是隐性基因，梁宵无耳垂，赵姬无耳垂，正常情况孩子也应该无耳垂，可实际上男孩却有耳垂，再加上之前的情况，以及整个案件的大局分析，我推断男孩的父亲另有其人。”
　　“单双眼皮，有无耳垂……”虞兮又被钟离的观察力和知识面给震撼到了，仔细回想，刚进屋的时候钟离的确有盯着墙上的全家福看个不停，紧接着就提出要去看孩子，本以为没有联系，现在才明白原来当时钟离就已经从照片中看出了许多。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陪着钟离去见孩子，女孩说梁宵好，男孩却说梁宵不好，男孩的肩上有大人用力捏留下的指印瘀痕，应该就是梁宵发现他不是自己亲生后留下的！”虞兮灵光霍闪。
　　钟离看向梁宵接着说：“我和两个孩子做了个游戏，他们给了我很多信息，足够指引案情方向。起初你对两个孩子都好，是因为你以为他们都是自己亲生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得知男孩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你开始讨厌他，对他不好，并因此怨恨赵姬，进而杀了她。”
　　虞兮频频点头，杜斌略作思考也不得不颔首同意，这的确是非常合理的杀人动机。
　　“我的确知道，也的确因此质问过她，可这能说明什么？那只是个意外而已，是意外！曾经有一次她去和朋友打牌，结果喝多了酒，早上醒来才发现身边躺着别的男人。她不敢告诉我，事后吃了点紧急避孕药就以为没事了，怀孕后我和她都以为是我们的孩子，直到前几天给孩子化验血型，才发现竟然不是我的孩子，而是那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男人的孩子！”
　　梁宵拍着胸脯语气别提多郁闷，也许这就是因果报应，他让董建华帮他养孩子，结果他自己帮别人养了孩子。
　　“所以你一气之下杀了她？”陈虹沉声喝问。
　　“我没有！”梁宵猛地挥动手臂，“我……我没杀她，不是我！”
　　“那你告诉你，你胳膊上的伤哪来的？”陈虹指着梁宵胳膊上的那个圆形小伤，伤的位置挺隐蔽，只要抬起胳膊才能看到，当时她就是在和梁宵握手的时候发现的。
　　“我不是说了吗？是烟头……”梁宵还没说完就被陈虹打断。
　　“是硫酸烧的！”陈虹的语气也陡然变得凌厉，“我曾经处理过硫酸伤人事件，对硫酸造成的伤痕记忆犹新，我可以肯定，你的伤痕不是烟头烫的，而是被硫酸溅到造成的！”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梁宵气势陡弱，慌张之下向后连退两步。
　　“还敢狡辩？是你杀死了赵姬，然后用浓硫酸毁尸灭迹，再接着伪造勒索信，将我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被怀疑后再次伪造勒索信，利用董先生引开我们，而你则借此机会返回现场销毁一切证据！对不对？”
　　“不，一切都是意外，都是意外，和我没关系，真的和我没关系！”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人了？在哪杀的？又是在哪里毁尸灭迹的？”陈虹老刑警的气势全都拿了出来，步步紧逼压迫力强势无比。
　　“不，不是，我不会说的，我不会承认的，是意外，反正只是意外！”梁宵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能对董建华狂笑怒骂，面对警方面对法律，却一点叫嚣的资本都没有，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潮湿虫，只能胆怯地到处爬，寻找供以喘息的黑暗之地。
　　恰在这时，电话响了，陈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挂断后道：“你不说？可以，我们的勘察采证人员已经来了，证据会开口告诉我们一切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七章 致命绑架 十三
　　片刻后，另一辆警车出现，孙鸿下车后苦笑道：“你瞧这深更半夜闹腾的，两边同时发生案子，真是不让人睡觉。”
　　陈虹翻了记白眼道：“别发牢骚了，干我们这行不就这样吗？立军那边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就一跳楼的，你说这早上不跳下午不跳，偏偏晚上跳，这不神经病吗？得得，这话我也不说了，被领导听到非处分我不可。”孙鸿一脸无奈。
　　“认定是自杀吗？”陈虹问。
　　孙鸿点点头：“确凿无疑，具体原因还有待察访。”
　　“行，那就赶快把我们这边弄完吧，需要采证的地方不多，几乎都在车上。”陈虹说完带着孙鸿朝车库走去。
　　抱怨归抱怨，一进入工作状态，孙鸿还是很认真的，通过仔细查找，他在玛莎拉蒂的轮子缝隙里发现了一小块玻璃以及一小片红色的纸屑。
　　除此以外他还取了车胎和梁宵鞋子上的灰土样本，准备回去做土质分析，通过土壤中所含微量成分的比例，应该可以帮助确定大致范围。
　　做完这些后，孙鸿立刻驱车离开，准备连夜做鉴定分析，反正熬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熬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宵，你涉嫌谋杀并毁尸灭迹，现在依法对你施行刑事拘留，等鉴定结果出来，我们就会申请逮捕令，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掉的！”陈虹取出手铐给梁宵带上，将梁宵从地上拽起来，交给杜斌押上车。
　　梁宵低着头弓着背，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抱着最后一丝虚幻的侥幸等待接受最后的审判。
　　钟离和虞兮也上了车，浓黑的夜色中，微弱的灯光下，只剩董建华和陈虹两个人。
　　“你准备怎么办？”陈虹走到董建华面前，转头望向二楼依旧趴在玻璃上张望的两个孩子，那稚嫩的脸庞，那彷徨的眼神，都是如此让人心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董建华语气低沉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知道陈虹指的是孩子，可他没有和孩子目光对视的勇气。
　　原以为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结果两个孩子竟然都不是自己的，这份打击对他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即便他纵横商场屹立不倒，此时此刻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陈虹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说：“对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只想说一句，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在他们眼中，你还才是他们的父亲！”
　　一句话让董建华陡然怔住，他终于鼓起勇气徐徐转头，看向二楼紧张张望的两个孩子，他们隔着玻璃似乎在喊什么，虽然听不到，但他知道他们喊的是“爸爸”。
　　刹那间，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融化了，湿了眼眶，酸了心田。
　　陈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上车离开，她没有资格议论这件事的对错，也没资格强迫董建华该怎么做，但正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猩猩都能将泰山视如己出，何况是人呢？
　　诚然，人更加复杂，仇恨、利益、背叛等等，有时候比恶魔还可怕，但归根结底，人还是人，是有感情的。
　　总而言之，不论如何，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健康成长。
　　轻叹声伴着引擎声在夜色中回荡，悲剧后的美好期望如一缕烟云越飘越高，它会飞到月亮上吗？也许吧。
　　……
　　当整个城市沉浸在梦乡之中，刑侦队一层楼的灯光却都是亮着的。
　　“哎我说陈虹，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回来了？”周立军正在收拾文件准备回家，见陈虹推门进来放下文件笑问。
　　“嗨别提了，干咱们这行加班能有好事？反正都是一堆破事！”陈虹用万分无奈的语气叹了口气，径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周立军看了看紧跟着进来的杜斌和虞兮，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也准备收拾下班的韩渺和郑越八卦之心沸腾，火速凑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什么案子竟然能让久经沙场的陈大刑警如此不开心。
　　杜斌大致将案情复述了一遍，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陈虹的推崇敬佩，尤其着重描述了陈虹的几个关键发现和推理过程，让韩渺和郑越听得啧啧称奇，深叹陈姐牛叉，又学到东西了。
　　虞兮对钟离还有些不爽，觉得这厮性格差又抠门，可听到杜斌将钟离的发现模糊掠过，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
　　做任何职业都应该对事不对人，钟离有贡献就应该得到肯定，难道怕盖过组长的光辉就必须故意掩藏吗？
　　再说，陈虹自己都不在乎，如果陈虹在乎的话，就不会那么重视钟离了。
　　可以这么说，案子能如此迅速侦破，是陈虹和钟离双人合璧的结果，两个人都表现的很惊艳，都应该值得肯定。
　　不过，虞兮的情商显然是正常的，她可不会傻到主动反驳，毕竟杜斌是同事，面子还是要给的。
　　然而，很不巧的是，韩渺对陈虹的实力再了解不过，相比而言她显然更关心钟离的表现。
　　“钟离小帅哥呢？他怎么没来？”韩渺探头探脑向后张望。
　　“嘿，你怎么又在关心他，我吃醋给你看你信不信？”郑越登时不愿意了。
　　韩渺斜睨了郑越一眼，用玩味的语气说：“要吃就吃呗，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喝干醋坛子都与我没有关系。”
　　“好，这可是你说的，走走走，现在就去超市！”郑越一把拉住韩渺的胳膊。
　　“喂你疯了，去超市干嘛？”韩渺挣开。
　　“当然是喝醋呗，你不是不信吗？我喝给你看！”郑越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回，不止韩渺绷不住笑了出来，连虞兮和杜斌都忍俊不禁，果然有郑越这家伙在，什么时候气氛都能变得欢乐起来。
　　“好了不和你闹了，爱喝自己喝去，我才懒得陪你。”韩渺双手轻拍双眼冒光，“我关心他，当然是替我表妹物色对象咯，一个临床一个护理，多般配。”
　　“切，那我还喝什么？帮你表妹物色对象嘛，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郑越拍拍胸脯，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猛然盯着虞兮，用异常郑重的语气问，“我妹夫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八章 致命绑架 十四
　　妹夫这个词让虞兮觉得好别扭，不过她也没当真，反正韩渺和郑越这两个家伙整天都在开玩笑。
　　“他说明天有遗传学考试，所以回去睡觉了。”虞兮一边说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她可不能下班，还得连夜写材料呢。
　　“考试？对哦，都七月份了，我表妹最近也在复习考试，听她说医学院的期末考断断续续要持续半个月，护理还好，临床简直要命，每到这段时间，全学院从早到晚到处都是背书的。”韩渺说着又凑了过来，手肘撑在办公桌上蹙眉嘀咕，“虞兮你说，大半个月他动不动就翘课来帮我们，会不会影响学业挂科啊？如果挂科的话，岂不是咱们的责任吗？”
　　虞兮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后猝然一惊，是啊，钟离动不动就翘课跟着他们跑，万一挂科了怎么办？
　　即便不学医，她也知道学医是非常辛苦的，无论科目的数量还是难度都远远超过别的学科，必须付出足够的努力才能获得好成绩。
　　不过转念一想，虞兮又突然释然了，智商是记忆力、空间思维能力、逻辑思维能力、认识能力、学习能力等方面综合量化形成的数值，钟离智商那么高，应付考试应该不成问题吧？
　　“算了不说这个了，虞兮我和你商量个事，你一定要答应我！”韩渺双手合十做哀求状。
　　“什么事？”虞兮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能让韩渺露出这幅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现在不是也住在医学院吗？平时多和他接触接触，弄清楚他的习惯和癖好，有没有谈过恋爱，现在有没有对象，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之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没问题吧？”韩渺笑眯眯就像只狐狸。
　　“我干嘛要调查这些！”虞兮脸刷就红了，两团红云直窜耳根。
　　“就当帮帮我嘛，帮我就是帮我表妹，改天我带上表妹请你吃饭。”韩渺一把握住虞兮的手哀求道，“虞兮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答应我吧，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虞兮不是个善于拒绝的人，更何况韩渺是自己的同事，而且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肯定特别尴尬，严重影响同事关系。
　　“行，那好吧，我尽量……”虞兮强笑，语气怎一个无奈可以形容。
　　“噢耶，谢谢你啊，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等你的好消息！”韩渺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说完拉着郑越飞快冲出大办公室。
　　直到脚步声消失，虞兮才趴在桌子上开始发愁，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胡乱应付，可该怎么接近钟离得到信息呢？
　　钟离这家伙生活极其简单，没有朋友也没有娱乐活动，除了上课吃饭破案，其余时间几乎都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根本找不到着手的方向。
　　“还谈恋爱呢，就他那堪忧的情商，有女生喜欢他才见鬼……”虞兮心中暗想，忽然又觉得钟离有点可怜。
　　这时，杜斌忽然轻轻推了推她：“发什么愣，我去买点吃的，这么晚你也肯定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带。”
　　不知为何，虞兮忽然觉得有点不耐烦，摇摇头用有些冷漠的口气说：“我不饿，你去问陈姐吧。”
　　说完，虞兮将耳畔散下来的长发撩到耳后，强行装出认真的样子开始写文件，等杜斌离开后，才全身放松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
　　第二天一大早，孙鸿就带来了好消息，化验有结果了！
　　彻夜加班疲惫不堪，正顶着黑眼圈打迷糊的陈虹、虞兮和杜斌登时全都精神起来，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轮胎上发现的红色残破纸片，我在上面找到了火药的残留物，可以肯定来自鞭炮！”孙鸿将第一份化验结果摆在桌上。
　　“就是逢年过节吵死人的那种？”杜斌问，小时候年年初一彻夜难眠，刚睡下天没亮就被炸醒，他都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孙鸿笑道：“没错，就是那种一大串动辄几百上千响的鞭炮，咱们国家放鞭炮是传统，除旧迎新图个喜庆嘛。”
　　“可这几天好像没有节日吧，难道是店铺开张？要么是婚丧嫁娶？”虞兮提出疑问和猜测。
　　陈虹肯定了虞兮的猜测：“查一查最近哪里有店铺开张或者婚丧嫁娶，就能大致推断梁宵行进路线的方向。”
　　孙鸿将第二份化验结果拿出来：“别急，范围还能继续缩小。这是轮胎和梁宵鞋子上的土质分析结果，鞋子上的土质没什么特别，但轮胎上的土质中发现了许多烷烃、环烷烃和芳香烃，这些都是石油烃中的主要种类，只有当石油泄漏污染土壤，才会在土壤中留下这些。”
　　陈虹灵光霍闪轻轻一拍桌子：“本市北郊有一条地下石油管线经过，什么时间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是发生过一次石油泄漏，好像是被不法分子偷油凿烂的，当时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污染。”
　　“没错，是有这么个事，当时还上新闻了。”孙鸿道。
　　“这么说，位置可以锁定在北郊。玻璃呢？我记得轮胎上不是还找到了玻璃碎片吗？”陈虹豁然抬头。
　　“你让我一件件说嘛，瞧你这急性子多少年都改不掉。”孙鸿将第三份化验结果展示出来，“我测量了这块玻璃碎片的折光率，通过和几十种样本作对比，最接近的是水晶玻璃，之后我又进行了含铅量检测，结果证明的确是水晶玻璃，水晶玻璃由于含铅量高于普通玻璃，所以通透度超级高，晶莹透亮堪比水晶，成品非常昂贵，缺点是脆性高容易碎，不过依然是制作鱼缸的理想材料。”
　　“水晶玻璃、鱼缸……”虞兮连忙掏出手机，折腾了片刻忽然惊喜道，“北郊的确新开了一家玻璃家具厂，你们一定想不到这家厂子隶属于谁的名下！”
　　“梁宵？”陈虹、孙鸿、杜斌异口同声。
　　“额……”虞兮收起手机尴尬点点头，“我记得硫酸就是用玻璃瓶装的。既然硫酸不腐蚀玻璃，玻璃家具厂岂不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陈虹找来地图，先在北郊画了个大圈，然后着重标注出名典别墅区、石油污染区和玻璃家具厂的位置，果然发现几乎位于一条线上。
　　“终于找到了，不枉我们辛苦了一夜，都打起精神来，我们出发！”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六十九章 致命绑架 十五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整整一个早上的搜索，终于在玻璃家具厂的废料堆里找到了蛛丝马迹：一枚钻石、一块尚未完全溶解的骨头、一只装苏打水的空瓶子。
　　又经过整整一下午，钻石被证实属于赵姬的钻戒，少量尚未被破坏的骨髓中发现了赵姬的DNA，苏打水瓶子上则找到了梁宵的完整指纹，由于苏打水是弱碱性，可以用于清洗硫酸烧伤，初步推断是毁尸灭迹过程中，浓硫酸喷溅到胳膊上，摘下手套急于冲洗不小心留下的。
　　也许，这就叫百密一疏，亦或许，这就叫天网恢恢。
　　当这些铁证放在梁宵面前的时候，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掐灭，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在恐惧和悔恨的双重这么下，痛哭着供述出了整个犯罪过程。
　　原来，一切竟然真的是意外！
　　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后，梁宵一直很窝火，并在7月1号晚上为此和赵姬在浴室争吵起来，盛怒之下他狠狠推了赵姬一把，赵姬跌倒磕在浴缸上晕了过去，头部滑入水中窒息致死，等他发现的时候再想抢救为时已晚。
　　当时梁宵整个人都吓傻了，满脑子都是自己杀人了的声音在回荡，稍微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警方不会相信他过失杀人，即便相信，前途也彻底毁了，还要蹲大牢受大罪。
　　在恐惧的驱使下，梁宵决定毁尸灭迹，连夜将浴室打扫干净，并趁着尸僵尚未出现的柔软期，将尸体塞进袋子里，然后驱车赶赴玻璃家具厂，以浓硫酸销毁尸体，销毁过程中，不小心被喷溅的硫酸烫伤。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深知赵姬失踪的事情早晚会引来警方介入，于是梁宵以退为进主动报案，精心设计出莫须有的绑架案来迷惑警方，将赵姬的失踪嫁祸给莫须有的绑匪，以此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梁宵低估了警方的能力，没想到警方仅通过短暂的交流和观察就开始怀疑并试探他，这让他瞬间乱了阵脚。
　　他惊恐地发现，毁尸现场根本没有处理干净，浴缸里腐蚀尸体后黑乎乎的酸液都还没有倒掉，那可都是致命的证据啊！
　　于是，为了以防万一，梁宵再次设计利用董建华引开可能在暗中蹲守的警方，自己驱车返回玻璃家具厂，将毁尸现场彻底清理干净。
　　然而可惜的是，警方还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演出了完整的案情，找到了毁尸现场和足够指认杀人的有力证据。
　　听完梁宵的供述，众人都只能一声长叹，过失杀人和蓄意杀人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梁宵没有毁尸灭迹，通过法医鉴定或许可以确认过失杀人，届时法院判刑会轻很多。
　　可现在尸体已经没了，再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过失杀人，法院不可能相信单方面的供词，极有可能依然以蓄意谋杀并毁尸灭迹的罪名起诉，再加上态度上的顽抗，量刑会非常重，甚至有可能一辈子再也出不来。
　　总归一句话，毁尸灭迹毁了尸体也毁了自己，一念之差地狱成永恒。
　　纵观古今中外，罪人总是在最后才幡然悔悟，梁宵也一样，他很清楚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也不再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希望陈虹能给董建华带个话，他希望董建华能够善待两个孩子，永远不要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在快乐中健康长大，他保证即便数十年后有机会出来，也绝对不会对当年之事吐露半个字，更不会打扰他们。
　　也许，这就是作为父亲的心吧！
　　陈虹答应了，她也希望董建华能够善待两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眼中，董建华依然是唯一的父亲。
　　……
　　虞兮感觉自己快死了，脑袋发胀眼前发花脚下发虚，走起路来晕晕乎乎跟踩着云团似的。
　　没办法，这就是熬三十六小时不睡觉的结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熬，出勤跑任务外加写材料，脑力体力超功率全负荷运行，别说人，铁人都受不了。
　　她已经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了，那时候熬个夜屁事没有，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可现在嘛，熬个夜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真难受。
　　好不容易爬完楼梯的千里长征，虞兮强打精神靠着门掏钥匙，结果掏了半天也没找到，不信邪又将包包从里到外翻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
　　“嘿，钥匙呢？”虞兮终于清醒，揉了揉额角努力回想，终于记起钥匙好像落在警服口袋里了，该死的换衣服的时候没拿出来。
　　这可怎么办？她都已经困得不行不行了，眼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扔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没钥匙进门，这不要她命吗？
　　一门之隔，遥若千里，虞兮欲哭无泪。
　　恰在这时，旁边的房门咔嚓一声打开，钟离走了出来，腋窝底下还夹着一本厚厚的蓝皮书，看起来像是准备去晚自习。
　　“梁宵认罪了？”钟离见虞兮回来，立刻就猜到了案子的结果。
　　虞兮点点头懒得说话，剩余的体力和意志，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回去拿钥匙，可门又进不去，说实话她现在真的有点绝望。
　　“怎么，钥匙落在警局了？”钟离又一看窥破虞兮的窘境。
　　虞兮本来就够难受的了，闻言更是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莫名其妙怒从心起，冷冷瞪了钟离一眼不耐烦地说：“要你管！”
　　钟离却没有生气，将自己的门推开，用很自然的语气说：“那就先睡我这里吧。”
　　虞兮呆了几秒钟才冷喝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开玩笑，她和钟离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根本谈不上了解，怎么能随随便便住他的房间？万一钟离其实是个禽兽，趁她睡觉对她不轨怎么办？
　　谁料，钟离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掏出钥匙往门把手上一挂转身就走：“明天考临床药理学，我去晚自习不回来，你爱住不住，不住记得替我锁好门收好钥匙，丢了东西要你赔的。”
　　等虞兮回过神来，钟离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楼梯口，她看了看门把手上的钥匙，再看看自己的房间，接着又看了看门把手上的钥匙，终究还是敌不过困意，警惕看看左右，确认没人看见后，一把抓过钥匙钻进钟离的房间飞快将门甩上，只留下咬牙切齿的哼哼声兀自回荡：“抠门鬼，诅咒你考试挂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章 致命绑架 十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天肯定亮了，有朦胧的金色光芒从窗口照进来，至于是早上的阳光还是中午的阳光，亦或是下午的也好，虞兮不在乎，也不愿意去想，反正她今天休息，可以一直睡到天昏地暗。
　　被悄悄爬上眼皮的阳光吵醒，虞兮脑子还沉浸在梦乡之中，蹙蹙眉咂咂嘴翻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抱着被子继续睡。
　　然而，阳光精灵的骚扰只是前奏，接踵而来的敲门声才是真正的强势攻击，一遍遍很有规律却毫不停歇，硬生生将虞兮从睡梦中拖了出来。
　　“谁啊，烦不烦！”虞兮本能翻身坐起，头发散乱，眼睛依旧闭着，晃了晃差点又被床那无可抵挡的引力拽倒。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继续传来，大有你不开门我就不停的架势。
　　无可奈何，虞兮只能燃烧意志脱离床的引力，揉着眼睛晃晃悠悠起身开门，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敢来扰她清梦。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四眼相对一瞬间双方都愣住了。
　　“你谁？”虞兮语气困意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门外这个女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少女，十八九岁的样子，头发又浓又密，看起来像是齐刘海螺旋烫，右眼角外侧有一颗小小的泪痣，T恤牛仔裤打扮的青春靓丽朝气蓬勃，手中还提着个保温盒。
　　“你谁？”对方的语气表情显得异常吃惊，语调直线拔高。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房间了吧。”虞兮脑袋还有点木，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找错了吗？”少女后退半步抬头看门牌，歪着头疑惑地自言自语，“没错啊，难道老爸说错了？这里不是钟离的房间吗？”
　　“你找钟离啊，他的房间在隔……”虞兮话未说完突然全身僵住，就跟施了定身法似的，木偶般一动不动，接着双眼豁然睁开，全身汗毛乍起，瞌睡虫顷刻间死的干干净净。
　　钟离的房间，钟离的房间，钟离的房间……
　　这五个字不停在虞兮脑海中上下飞舞，让她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噩梦之中，她怀着最后一丝侥幸打量周围，想找到属于自己房间的证据，可惜没有，一件都没有，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床上，落在那被拱乱的被窝上。
　　顷刻间，虞兮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昨天发生的一幕幕从记忆的海洋中浮现出来。
　　这里是钟离的房间！
　　这里是钟离的房间！
　　这里是钟离的房间！
　　可恶啊，虞兮哭的心都有，她记得昨天只是决定躺一躺，根本没有碰被褥的打算，只要稍微恢复精力就回去拿钥匙，可谁料一躺下意识就断片了，不知不觉就拱进了被窝里，还一觉睡到大天亮。
　　更可恶的是，睡到天亮也就罢了，反正除了钟离没人知道，钟离没钥匙自己也进不来，只要双方不乱说没人会知道，现在倒好，迷迷糊糊以为是自己的房间，还给钟离的熟人开了门。
　　天哪，这让她怎么解释？根本解释不清的好吗？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没法解释，解释不清的！”心中飞快做出结论，虞兮背对着门口的少女，再次抱着一丝侥幸想蒙混过关，“你找错了，钟离的房间在隔壁。”
　　说完就要关门，可惜这次虞兮还是没能如意，少女一只脚提前伸进来挡住了门。
　　“你胡说！”少女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使劲将门顶开，指着墙上的黑蝴蝶和照片大声说，“照片中的男人是钟叔叔，黑蝴蝶是属于钟离哥的，这里就是钟离哥的房间！”
　　见少女声音这么大，虞兮登时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忙将她拉进来关上门，强行忽视逻辑狡辩：“给你说了不是，照片和蝴蝶是钟离暂时放在我这里的。”
　　少女冷笑两声，指着桌上摞成螺旋阶梯形状的医学教材道：“钟离哥是处/女座，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他最喜欢将书籍摆成螺旋形，稍微打乱都必须恢复原样，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有这种习惯。”
　　“我……”虞兮慌了神，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于是她一咬牙道，“我也有这种强迫症，不行吗？”
　　“呵呵。”少女再次冷笑，忽然眼中掠过戏谑之色，抬手指向阳台的晾衣架，“是吗？那些男士短裤呢？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也有穿男士短裤的习惯？或者你其实是个伪娘？”
　　“噗……”虞兮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双颊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回她是真的编不下去也装不下去了，心中又悲又怒欲哭无泪，恨不得将钟离抓过来揍一顿，干嘛好心给她钥匙，干嘛让她睡他房间，即便把她扔在门口也比现在强一百倍。
　　此时此刻，虞兮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时间啊你倒流吧，让一切重新来过，她保证打死都不睡钟离的房间。
　　少女驳倒虞兮简陋的谎言，却没有露出任何高兴之色，相反竟显得有些紧张，连忙放下保温盒，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开始仔仔细细检查床铺，还把虞兮的几根长头发给揪了出来。
　　虞兮更是尴尬地几乎死过去，同时心中一股怒火腾腾燃起，感觉少女的举动伤害到了她的尊严。
　　很快，检查完毕，少女松了口气，语气明显舒缓了许多，一边说还一边叠被子，动作轻车熟路：“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介意解释一下吗？”
　　虞兮怔了怔，怒火也渐渐弱了下去，将事情的原由大致说了一遍。
　　少女听后恍然点头，将叠好的杯子放在床头，用有些诧异的眼神看着虞兮，说出了一番差点让虞兮当场疯掉的话：“没带钥匙可以去舍管那里取啊，只要出示学生证签个字，就能拿到备用钥匙，钟离哥没有告诉你吗？”
　　备用钥匙，备用钥匙，备用钥匙！
　　所有大学管你本科生楼还是研究生楼，舍管都是有备用钥匙的，以防止学生丢了钥匙进不去门。
　　该死的，怎么会没想到呢？难道是因为当时太困意识模糊吗？更该死的是，为什么钟离没提这茬呢？
　　“钟！离！”虞兮呆滞了足足一分钟才陷入抓狂状态。
　　偏偏这时少女笑了：“我懂了，钟离哥是懒得上下爬楼，对他来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虞兮倒地不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一章 致命绑架 十七
　　不幸中的万幸，误会总算解除了，没有朝无法收拾的局面发展，不过虞兮还是不准备就这样算了，这笔账留着以后再和钟离慢慢算。
　　通过短暂的交流，虞兮知道了少女的身份，她竟然是临床医学主任颜威的独生女，名叫颜心爱，看起来十八九，实际上却和钟离同岁，现于本市最好的音乐学院读大二，毕业后想去维也纳音乐学院深造。
　　虞兮感到很奇怪，父亲是临床医学主任，多好的先天条件，为什么颜心爱不学医呢？
　　颜心爱的洞察力很强，虽然虞兮没有问，但她还是敏锐察觉到了虞兮的疑惑，并给出了一个险些令虞兮再次倒地不起的答案：两口子都当医生，以后谁照顾家？谁照顾孩子？
　　还真是很有远见啊，只是没想到，钟离这种到处得罪人的家伙，居然也会有女生喜欢他，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颜心爱又看破了虞兮的心思，她并没有生气，而是给虞兮讲了一个有些极端的故事。
　　从前有一群猴子，天天就知道吃喝打架，要么就懒洋洋地睡大觉，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可是有一天，突然有只猴子开窍变成了人，他站了起来，开始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整个群落，开始瞭望远方那从未去过的群山峻岭，最后他甚至开始仰望星空。
　　因为站的更高看得更远想得更多，他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不合群，不愿意和那些只知道吃喝打闹睡大觉的猴子为伍。猴群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将他当成异类，排斥他甚至敌视他。
　　然而他并不在意，对他来说猴群已经不重要，猴群的厌恶自然也轻如鸿毛，他离开了群落开始寻找和自己一样的人，他找到了自己的世界。
　　讲完故事，颜心爱笑眯眯歪头看着虞兮，似乎在等待虞兮的反应。
　　虞兮又不傻，立刻明白了故事的寓意，颜心爱是将整个人类群落比作猴群，将大部分人比作没有追求的猴子，而钟离则是那个站起来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故事对大部分人都有明显的嘲讽和不屑，如果发在网上非被喷出翔不可。
　　虞兮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爽，人类可比猴群高端多了，现在的文明社会，各种飞速发展的科技，不都证明人类在不断思考探索前进吗？不都证明人类是站着的吗？
　　可是，虞兮刚想反驳却发觉自己说不出口，她想到了一件事。
　　大四暑假的时候，她参加了一场高中的同学聚会，有的和她一样在上大学，而有的早已参加工作甚至结婚有了孩子。
　　聚会中很明显出现话题划分，正在上学的聚在一起讨论将来的发展。已经工作的相互询问工作情况和工资待遇，待遇好的志得意满，待遇差的尴尬叹息。而那些结婚生子的，尤其是女生，话题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个，你孩子在哪上学？成绩怎么样？你老公干什么的？收入怎么样？对男人要抓紧点，小心男人出轨云云……
　　当时她坐在桌旁默默地喝着饮料，看着他们和她们相互攀比秀优越，虚伪地勾肩搭背，拍着胸口许下永远不会兑现的诺言。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产生过厌烦的感觉，几乎恨不得立刻离开，将这些令她难受的话题抛到九霄云外去！
　　幸好，她克制住了，她的选择是强颜欢笑应付似的熬完了同学聚会。事后她躺在床上回想，越想越觉得害怕，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呢？如果自己结婚生子，也会变成他们或者她们中的一员吗？也会去主动聊那些曾经讨厌的话题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显然会的可能更大，因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你不这样就会被排斥，而被排斥就等于活不下去，即便装也得装的像，装着装着说不定就弄假成真了。
　　对此她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恐惧，比死亡更大的恐惧，可她没有面对的勇气，也没有面对的能力。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不再去想这些问题，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这些曾经令她畏惧甚至可以说是颤粟的问题，再次被颜心爱的小小故事翻了出来，顷刻间化为冰冷的洪流汹涌爆发，将她彻底吞噬。
　　似乎对虞兮的反应很满意，颜心爱又说出了一番更加离经叛道的话，那锋利的话语，就如一把闪亮的手术刀，狠狠刺进虞兮的心脏，嗤的一声鲜血飞溅，染红了整个世界。
　　颜心爱说，窥一斑可见全豹，整个世界就是由成千上万这样的猴群组成，绝大部分人每天要么为了生活奔忙，要么就是吃喝玩乐，永远也不会站起来，看不到广大的世界，更不知道头顶有浩瀚星空。
　　只有少数人能够站起来走出来，他们遭到非议排斥和阻挠，被群起攻之有的甚至被活活逼死，可他们却从不动摇，毅然决然继续孤独前行。于是他们成为了时代的先驱者，成为了世界的推动者，成为了文明的缔造者。
　　文明从来不是被多数人缔造，而是被少数人缔造，多数人只是在享受文明的带来的成果而已，却不知道自己享受的一切，都是那些曾经被他们排斥的少数人缔造的。
　　科学更是如此，几个或者一群天才科学家，就能发现宇宙的真理，推动世界的进步，而大多数人却只知道享用，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保证足够的人口基数，来增加诞生先驱者、缔造者的概率。
　　的确够离经叛道的，如果放在古代，不被乱石打死就是被活活烧死，即便身处现代，也会被舆论的嘲骂吞没。
　　对于颜心爱的这番话，虞兮无法认同也不敢认同，但她佩服颜心爱的勇气，至少她是绝对不敢这样说的。
　　她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类人，可她知道自己是渴望融入群体的，她害怕孤独，害怕被排斥，所以她不会对现在的世界说不，她不是钟离，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钟离。
　　钟离是逆流的独行者，而她不是，她是虞兮，是一名普通的公安刑警，她会结婚生子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她只是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个普通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二章 致命绑架 十八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价值观的截然不同，让虞兮和颜心爱都再也找不到聊下去的话题。
　　虞兮明白了颜心爱为什么如此在意钟离，这两位根本就是一类人。与此同时颜心爱也松了口气，试探的结果让她很满意，她明白了虞兮是什么样的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就在沉默有些持续不下去的时候，救星出现了，钟离抱着书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一副彻夜未眠的样子。
　　“钟离哥！”颜心爱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你怎么在这？”钟离双眼瞪得溜圆，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虞兮甚至从钟离的眼神中发现了忌惮和紧张。
　　颜心爱抓起桌上的保温盒兴奋的说，“你要准备期末考，我特意给你熬了安神补脑的核桃茯苓粥……”
　　可惜，话还没说完，钟离转身拔腿就跑，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钟离哥，你给我站住，我是老虎吗？干嘛见到我就跑，你给我站住！”颜心爱急匆匆追了出去，顷刻间也不见了人影。
　　虞兮独自站在房间中半晌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钟离见到颜心爱会逃跑？为什么会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家伙也会紧张害怕吗？
　　摇摇头不再乱想，虞兮觉得自己和钟离只是合作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没理由也没必要去了解钟离的私生活。
　　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原来竟然已经14：00，还真是睡了好长的一觉啊。不敢再耽搁时间，虞兮赶忙整理仪容准备回警队取回钥匙。
　　临出门的瞬间，她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要不要把钟离的钥匙锁在屋子里呢？权当是对钟离懒得去拿备用钥匙的小惩罚。
　　犹豫再三，虞兮终究还是将钥匙装进了自己包里。
　　……
　　临床医学系主任办公室
　　颜心爱气呼呼推门进来，将保温盒往办公桌上砰的一放，抱着双臂用很不高兴的语气说：“核桃茯苓粥，给你的！”
　　“给我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颜威打开保温盒，立刻有诱人的清甜香气扑鼻而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又将盖子盖上笑道，“是给钟离的吧，又给他跑掉了？”
　　“知道你还问！”颜心爱怒道。
　　“你难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躲着你？”颜威问。
　　“我哪知道！”颜心爱继续鼓腮帮子，语气却弱了一些。
　　颜威忽然叹了口气，收起笑容语重心长地说：“心爱啊，你太聪明了，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你懂吗？”
　　“他不是普通人，他和你们都不一样！”颜心爱转脸就开始替钟离说话。
　　“好好好我是普通人，正因为他不是，他才不想让你变得和他一样，尤其在经历了当年那件事之后……”颜威没有说下去，只是又幽幽叹了口气。
　　颜心爱沉默了，他知道父亲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不是钟离父亲的事，而是另一件事，也就是从那件事之后，钟离开始疏远她逃避她。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你变得和他一样，我改变不了他，也没有人能改变他，但你是我女儿，我希望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希望你幸福。”颜威语气中多了忧郁和浓浓的担忧。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颜心爱的神经，她猛地站了起来：“从那件事后，我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我才不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更不需要你口中所谓的那种幸福，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完，颜心爱猛地摔门离去，只留下颜威深深的叹息声在办公室中回荡。
　　……
　　刑侦队
　　虞兮刚进大办公室，就见有人趴在自己办公桌上睡觉，郑越和韩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偷眼瞄那个睡觉的人。
　　“难道是杜斌？今天不是休息吗？”通过背影观察虞兮下意识以为是杜斌，结果走过去一看，好嘛居然是钟离！
　　认清睡觉的家伙，虞兮只觉得又无语又无奈，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真把警局当自己家了，说来就来说睡就睡，也忒随便了吧！
　　更可恶的是，为什么别的办公桌不睡，偏偏睡她的？难道仅仅因为她的办公桌比较整洁干净？
　　好吧，虞兮念头刚起就被自己说服了，颜心爱说过钟离是处/女座，有轻微洁癖，事实上钟离的房间也的确干干净净，连床单被褥都毫无异味，比她的房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这就是她迷迷糊糊拱进钟离被窝的原因吧。
　　想到床，之前发生的事不由又浮现出来，虞兮感觉尴尬的要死，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尴尬过，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钟离。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密，不能让这家伙乱说！”虞兮下定决心要和钟离好好谈谈，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必须封住钟离的嘴。
　　然而，就好像老天都要和虞兮作对，就在她准备拍醒钟离的瞬间，钟离居然自己醒了，迷迷糊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道：“我的钥匙……”
　　“他的钥匙？”郑越就跟闻见腐肉的豺狗似的立刻凑了过来。
　　“在你这里？”韩渺接完郑越的话，用又八卦又有些责怪的眼神看着虞兮，她求虞兮打探钟离的生活习惯喜好，是为了自己表妹的幸福，可不是为了让虞兮挖自己表妹墙角。
　　“你们想哪去了？是他把钥匙不小心落在车里了，正好被我捡到而已。”虞兮慌忙解释，心中却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钟离揪去射击练习场，捆在标靶上打成蚂蜂窝。
　　“不对吧，昨天钟离根本没和你们在一起。我们可都是干刑警的，小虞同志你可不要骗我们。”郑越居然把刑警的专业素质用在了这种地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虞兮你是不是监守自盗了？”韩渺故意虎着脸盯着虞兮。
　　监守自盗？什么乱七八糟的？虞兮整张脸刷就红了，跟秋天熟透的柿子似的，紧张地舌头都开始打结：“你们别胡说，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信你们问他！”
　　说完，虞兮猛地将又要趴回去的钟离拽了起来，一边使劲晃一边使眼色，急声道：“喂，你是不是把钥匙落在车里了？你倒是说话啊，现在你装什么哑巴？”
　　“啊？车里？什么车里，不是我给你……”熬夜刚睡醒的人都会特别迷糊，再高的智商都一样，所以钟离也不例外，意识模糊反应迟钝，根本没有明白虞兮的眼色和用意。
　　虞兮大惊失色，哪敢再让钟离说下去，一把捂住钟离的嘴，恼羞成怒之下抓住钟离的后衣领，硬生生将他拖了出去。
　　大办公室的门晃了晃关上，韩渺和郑越面面相觑，搞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三章 消失的头骨 一
　　陈记面馆
　　虞兮和钟离相对而坐，虞兮咬着牙沉着脸余怒未消，眼神除了恼怒多少还有几分无奈，钟离却还是一副很困的样子，宁愿坐在那里点头打盹，也不肯趴在饭桌上睡，毫无疑问是嫌弃桌子不够干净。
　　“就你穷讲究……”虞兮低声嘀咕，猛地伸手在钟离面前的桌面上拍了一记，砰地一声特别响亮，引得附近的食客纷纷转头。
　　虞兮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对受惊的食客报以歉意的笑容，她发誓她没想拍这么大声，都是桌子和钟离的锅。
　　钟离一哆嗦被惊醒，迷迷糊糊看了看左右，问：“面好了？”
　　“还没，你……”虞兮刚想说正事，就见钟离居然又闭上了眼睛，而且嘴里还在嘟囔：“没好你乱拍什么，好了叫我。”
　　“你！”虞兮气的险些说粗话，好在及时克制住，否则出洋相的肯定还是自己，此时此刻她愈发明白为何钟离没朋友，这气人的技术绝对是天赋神功，后天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很快，热腾腾的刀削面就上桌了，有菜有肉有鸡蛋，香气腾腾催人食欲，虞兮昨天忙案子就没好好吃饭，睡到现在更是一口没吃，本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结果还没来得急吃东西就被钟离气饱，此时被香气刺激，登时饥饿感全都涌了出来，肚子咕咕直叫。
　　人是铁饭是钢，发火也得有能量，抱着这种想法，虞兮决定先吃饱再和钟离算账。
　　钟离的动作一点都不比虞兮慢，闻到香气自动清醒，他比虞兮也好不到哪去，识破梁宵返回学院后，自习背书考试再加上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能量早已消耗一空，必须赶快填饱肚子。
　　然而，似乎上天注定干刑警的没法好好吃饭，刚吃几口手机就响了，一边响还一边嗡嗡嗡狂震不休。
　　虞兮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筷子僵住面条滑落，滚烫的面汤正巧溅到钟离手背上，烫的钟离差点把筷子扔出去。
　　不会这么巧又有案子吧？拜托，她已经连续忙了三十六个小时，好不容易休息休息，就不能让她好好吃个饭放松放松吗？罪犯们你们消停点会死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晚点接，至少先安安心心吃完这碗面，就见钟离二话不说将手伸进她的包里，直接把手机拿了出来，按下接听免提放在桌上。
　　“喂，小虞，你在哪呢？”陆铭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回荡在小小的面馆中，又将周围食客的目光吸引过来。
　　“吃，吃饭……”虞兮狠狠瞪了钟离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陆队，有，有什么事情吗？”
　　“废话，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有案子，城南垃圾场附近发现不明骸骨，我已经通知陈虹了，她正在往那边赶，你也赶紧去一趟！”陆铭道。
　　“可，可我今天休息啊……”虞兮弱弱地说，似乎自己也知道这句话不但没有任何鸟用，而且可能还会挨训。
　　果然，陆铭的音调明显拔高：“休息什么休息，今天明明是周四，再说干咱们这行的哪来的休息，周末出了案子也得上……”
　　小小一句抱怨惹来十倍百倍量的思想教育，还真是得不偿失。虞兮也不敢打断，只能乖乖听着，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抱怨，反正结果是注定的，还不如老老实实领命呢。
　　钟离继续自顾自吃面，一边吃还一边给虞兮使眼色，指指虞兮的碗又指指她的嘴。
　　虞兮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连忙低头吃面加速战斗，反正都已经挨训了，为什么不利用被思想教育的空档填饱肚子呢？
　　“果然还是这家伙比较贼……”虞兮心中暗想，对钟离的恼怒稍微消散了些，至于手机中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思想教育，有吗？谁听到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虞兮和钟离也先后顺利解决战斗，虞兮擦擦嘴，换上十万分认真的态度说：“陆队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出发了，保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之前熬的辛苦，可现在实在抽不出多余的人手，要不是我这边忙着开会，我就自己过去看看了。”陆铭语调转柔。
　　“嗯，我明白！”虞兮掏钱付账，连钟离那份也一起付了。
　　“行那就这样吧，看钟离忙不忙，不忙也叫上，小赵在立军那边，实在分身乏术啊。”陆铭说完挂断电话。
　　虞兮关掉手机瞪了钟离一眼道：“你可真自觉，谁让你帮我接电话了？”
　　“你不接是想写自我检讨吗？”钟离反问。
　　“……”虞兮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真的没打算不接，只是想晚点接而已，可现在事情已过，给她三张嘴也说不清楚。
　　“我的钥匙。”钟离擦擦嘴伸出手。
　　“给你！”虞兮终于想起自己的第一目的，掏出钥匙甩给钟离，柳眉倒竖双眼一瞪，摆出自以为很有威慑力的样子肃然道，“警告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你给我统统烂在肚子里，如果你敢胡说，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你是说住我房间的事？”钟离一本正经地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还说？我哪有住你房间？我再给你强调一遍，昨晚我是睡在我的房间！”虞兮登时又怒了，说到一半发现不对劲连忙看看周围压低声音。
　　“无聊的羞耻心，而且还用错了地方，你自己如果不当回事，别人谁也不会误会你，你这才叫适得其反。”钟离说完起身就走。
　　虞兮呆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她感觉非常下不来台，想愤怒却发觉根本无力愤怒，因为理智告诉她钟离说的是对的，是她自己想太多了，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她自己不当回事，旁人又能误会什么呢？
　　没由来，虞兮又想到了颜心爱说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想到了颜心爱对钟离的评价。钟离是个绝对真实的人，那她呢？她真实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四章 消失的头骨 二
　　当虞兮和钟离赶到城南垃圾场的时候，陈虹还没有到，现场已经被接到报案的派出所民警保护了起来，由于可能涉及凶杀，性质非常严重，派出所王所长亲自上阵，准备配合刑侦尽快侦破此案。
　　出示警官证，虞兮带着钟离穿过警戒线，王所长立刻热情迎了上来主动握手并自我介绍。
　　“王所长好，我是刑侦队的虞兮，他是顾问法医钟离。”虞兮道。
　　“顾问法医？这么年轻？我记得不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吗？叫廖什么来着？”王所长露出思索之色。
　　“廖峰。”虞兮提醒。
　　“对对，廖峰，顾问法医不是他吗？”王所长说完又看看钟离，眼神多少有点不信任，毕竟钟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而法医又是一门需要长期经验积累的学科，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所建树。
　　“廖峰已经去世了，他是廖峰的得意门生，您也知道，现在法医都是坑多萝卜少，有经验的法医很难找，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虞兮苦笑着解释，心中却在想，“钟离这家伙从小和尸体一起长大，应该也可以算是经验丰富吧？”
　　“去世了？抱歉抱歉，实在抱歉。”王所长连忙道歉，不再寒暄，引着虞兮朝发现骸骨的地方走去。
　　地方并不远，坑边上的土明显是新挖出来的，旁边守着两位民警，五步之遥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T恤短裤运动鞋，脚边上放这个黑色的垃圾袋，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虞兮和钟离戴好手套往坑里一瞧，咦，说好的一具骸骨呢？怎么只有一条腿骨？其余部分到哪去了？
　　王所长解释道：“的确只有一条腿，我们把坑挖大了整整三圈，也没发现其它部分骸骨。”
　　“谁发现的？”虞兮给钟离使了个眼色让他跳下去，检查骸骨这种事情当然应该钟离去做。
　　钟离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就跳进了坑里，开始一块块将骸骨清理取出。
　　“是，是我！”不待王所长回答，T恤短裤打扮的年轻人就主动举手。
　　虞兮走过去，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年轻人：“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种地方来？又为什么在这挖坑？”
　　“警官同志，你以为我喜欢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我开车不小心撞死了一条野狗，把它扔在路上不管怪可怜的，太阳一晒用不了多久就得生蛆，于是我就想把它埋了，正好附近是垃圾场，所以我就来这里咯。”年轻人指了指脚边的袋子，又指了指发现骸骨的坑，“结果挖着挖着就挖出了死人骨头，你说我倒不倒霉，这么大片地方，偏偏就被我给挖到了，哎，搞得我都不敢开车回去了。”
　　虞兮拨开黑塑料袋，立刻有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果然是一条死去的野狗，连忙扇了扇掩鼻盖上。
　　王所长道：“我检查过路边那辆车，的确有撞击痕迹，地上还有野狗的血迹，看样子真的是碰巧。”
　　“还真是够巧的。”虞兮嘟囔了一句，对年轻人说，“你先做个笔录吧，别急着离开，一会可能还有事情找你。”
　　年轻人点点头，王所长喊来手下的一名民警为他做笔录，然后陪着虞兮返回坑边，此时钟离已经将股骨和胫腓骨完整取了出来，正在小心翼翼清理脚掌骨，由于足部骨头数量很多而且细小，再加上时间太长，清理起来有一定的困难。
　　“看着像分尸，应该是谋杀没错。”王所长自言自语。
　　陈虹还没到，虞兮感觉有点兴奋有点紧张还有点慌，脑子里乱乱的，不太清楚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于是只能含糊嗯了一声，问钟离有没有什么发现。
　　钟离一边清理脚掌骨一边说：“是分尸没错，手法相当残暴，并没有通过关节拆解，而是直接用电锯将整条腿锯了下来。”
　　“锯？”虞兮皱眉身体后仰，捻起一根大腿骨也就是股骨，果然发现股骨是不完整的，上缘的横截面看起来的确像是锯子锯断，脑补凶手举着电锯对尸体进行分割血肉飞溅的画面，不由打了个冷战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有可能判断出死者的身份吗？”王所长插言。
　　“你说DNA鉴定？”钟离瞟了王所长一眼，摇摇头道，“理论上不行，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八到十年前，具体时间需要通过技术鉴定才能……”
　　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不对啊，我记得书里讲过，曾经有十四年的枯骨检验出DNA的先例，凭什么八到十年却不行呢？”
　　钟离斜睨着虞兮，一副你真是不开窍的语气：“那也要看埋尸的地点和周围环境，这些都直接影响枯骨的保存。你看看你的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
　　虞兮环顾四周，除了垃圾还是垃圾，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
　　“垃圾场土壤中的细菌总量远远超过别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埋八到十年，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几乎不可能检验出DNA。”钟离说着忽然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话啊，卖什么关子！”虞兮急声催促，恨不得下去推钟离一把。
　　钟离道：“如果能找到保存完整的头骨，倒是有可能提取出DNA，可惜这里显然没有头骨。”
　　“为什么头骨可以，腿骨却不行？难道有什么区别吗？”虞兮好奇地问，反正她是怎么也想不通。
　　“因为牙齿。”钟离朝虞兮呲出一口白牙，“牙齿内部有牙髓腔，外层有珐琅质保护，而珐琅质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只要牙髓腔能够保存完好，就有机会提取到DNA。再退一步，即便牙髓已经没了，也不是不可能从没有牙髓的牙齿中提取到DNA，先用液态氮……”
　　忽然住口不说，钟离摆摆手继续低头清理脚掌骨：“算了，方法我就不和你说了，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总而言之可能性比其余枯骨高得多。”
　　虞兮气的直咬牙，却又不能真的发火，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能留点面子吗？
　　王所长好尴尬，对钟离的印象却大为改观，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还真有几分真材实料。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五章 消失的头骨 三
　　当钟离将腿骨和脚掌骨完整清理出来的时候，陈虹终于到了。
　　虞兮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给王所长介绍陈虹，却不料王所长和陈虹居然是老相识，尴尬之余想想也是，陈虹工作这么多年，肯定少不了和基层民警合作，不认识王所长那才奇怪。
　　“到底什么情况？”陈虹一边问一边戴手套。
　　虞兮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凑近了小声道：“陈姐，你觉得这案子能破吗？”
　　她很清楚凶杀案发生后的二十四小时小时是真正的侦破黄金期，三天内概率较高，再往后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八到十年那更是妥妥的陈年死案，想找线索难比登天，侦破希望无限趋近于零。
　　“如果采不到DNA估计悬，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是命案，不能不查。”陈虹摇摇头走到钟离身边，见钟离正在测量腿骨的长度，于是问道，“除了大致时间还能发现其它线索吗？”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念念有词算了一会才站起身：“可以推断出受害人的身高大致在173至180之间，年龄应该大于20岁，可惜没有耻骨或者头骨，只有找到耻骨或者头骨，我才能给出更确切的年龄范围。”
　　不止王所长和虞兮，这回陈虹都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受害人身高在173至180之间，年龄大于20？”
　　钟离将胫骨平端在掌中：“胫腓骨的骨骺已经愈合，证明超过20岁。至于身高，法医学上针对不完整骨骼有专用的回归公式，不同骨骼不同年龄公式也不同。这是一条左腿胫骨，最大长度41，以21-30岁的回归方程举例：身高=2.22*胫骨最大长度+85.34+-3.87，注意单位都是厘米，毫米没必要，计算结果是176.36，加减3.87，得出身高范围在172.49-180.23.”
　　翻来覆去将胫骨转了几圈，钟离啧了下嘴接着说：“由于无法确定具体年龄，所以我又用31-40岁，41-50岁和51-60岁的回归公式分别计算了一遍，最后取平均值，确定在173-180范围内。至于61-80我没考虑，这些骨头肯定没有那么老。”
　　嚯，这一通说的，王所长、虞兮、陈虹还有旁边的几位民警都听傻了，这小子到底是学医的还是学数学的？
　　反倒是钟离自己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我妈从小就让我背这些表格公式，怎么了？”
　　“令堂是？”王所长语气颇有点小心翼翼，这年头从小让孩子背单词背乐谱的多，背法医公式的还真是都一次听说。
　　“法医。”钟离给出答案。
　　王所长用力点点头再也没有任何异议，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刑侦队会让钟离接替廖峰协助破案。
　　“行了，当我没问。”陈虹一翻白眼将脑海中跳动的数字删除，“你刚才说，如果找到耻骨或者头骨，就能推断出更确切的年龄范围？”
　　钟离颔首道：“耻骨最好，头骨必须有完整的磨牙，通过牙冠的磨损程度对照分级，就能够确定年龄范畴，哦对了，牙齿还有提取DNA的可能！”
　　陈虹转身拍了拍手扬声道：“大伙都过来一下！”
　　王所长虽然不知道陈虹要做什么，但还是抬手大声招呼道：“小张小李小卢小霍小赵，都过来快点！”
　　几位派出所年轻民警都连忙聚拢过来，陈虹朝王所长投去感谢的笑容，又拍拍手道：“我怀疑尸骨的其它部分也在这片垃圾场里，现在大家辛苦一下，帮忙到处挖一挖，看还能不能挖到人骨！”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脸惊愕，连虞兮都呆住了，举目四顾到处都是垃圾，这得挖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把整个垃圾场都掘地三尺挖个底朝天吧？
　　王所长面露难色：“陈警官，你看这范围是不是大了点，就他们几个，别说挖到天黑，估计挖到明天也挖不完啊！”
　　“谁说就他们几个？”陈虹双手叉腰一边环顾垃圾场的地形一边反问。
　　“什么？”王所长不解其意。
　　陈虹拍了拍王所长的肩膀，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不是还有我们吗？多一双手多一把力，我们也上！”
　　“我们？”王所长音调陡然拔高，他这辈子可没做过挖垃圾的活，更何况他现在好歹也是所长，挖垃圾像什么样子？不过他转瞬就意识到失态，连忙苦笑着说，“得得得，我挖我挖，但你们女人干干净净的就别掺和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歧视妇女啊？挖垃圾分男人女人吗？”陈虹瞪眼。
　　“哎呦喂瞧您说的，我哪有这意思。”王所长拱手告饶，转过身去立刻变了气势，“小赵小刘你们去拿工具，后备箱里是不是有几个工兵铲？”
　　小刘说：“所长，工兵铲挖还不得累死，再说就两个也不够啊！”
　　“不够就去买，又不是没有车！”王所长喝道。
　　陈虹道：“我看这样吧，虞兮你去买铁锹，多买几把，顺便去一趟警队，甭管是不是咱们刑侦科，脸皮厚一点能拉多少人拉多少人过来，不行就让老陆出面，如果有个一二十人，最多明天就能挖个遍。”
　　虞兮凑近苦着脸低声道：“陈姐，还真挖啊！”
　　“不真的难道假的？”陈虹瞪了虞兮一眼。
　　“可万一什么都没挖到呢？那不就白干了吗？”虞兮撅了噘嘴。
　　“还没挖怎么知道白干？再说就算白干也得挖，破案哪有直接就能走到底的？总得有个过程吧？行了别抱怨了，你嫌臭嫌脏，我难道就不嫌吗？快去快回，我相信我的直觉，尸骨的其余部分，肯定在这个垃圾场里！”陈虹说完轻轻推了虞兮一把。
　　虞兮无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快步朝路边跑去，心中哀叹不已，唉，也真是够倒霉的，刚熬夜加班破了案子，连饭都没好好吃就遇到这种破事，真是明年过年的胃口都被倒了出来。
　　“可恶的凶手，别让我逮着你，否则，否则……”虞兮发动引擎，憋了好一会才气哼哼甩出一句，“本姑娘把你也埋进垃圾堆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六章 消失的头骨 四
　　虞兮心理好不平衡，凭什么她在这里哼哧哼哧挖坑刨土和臭气熏天的垃圾作斗争，而钟离却可以蹲在那里玩骨头呢？那堆骨头不是已经没有研究价值了吗？
　　“肯定是偷懒！”虞兮暗暗咬牙，同时将一铁锹垃圾掀了出去。
　　“给喝口水吧。”杜斌就在虞兮旁边挖，见虞兮动作变慢连忙提过来一瓶矿泉水。
　　虞兮道了声谢，擦擦手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忽然皱着鼻子自言自语：“这水怎么臭臭的？”
　　“是你身上的味道吧！”杜斌被虞兮的表情逗乐了。
　　虞兮狐疑地抬起袖子左右闻了闻，立刻连眉头都蹙了起来，可不是吗，衣服上都是垃圾味，可以想象距离垃圾更近的鞋子裤腿气味有多重。
　　有的女生爱干净是表面文章，有的却是真干净，虞兮没有钟离的洁癖，她是真的爱干净，此时此刻沐浴在垃圾的臭味中，想象衣服裤子上爬满了狰狞的恶臭分子，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可恶，杀人分尸还埋进垃圾场里，别让我抓住你！”虞兮盖上瓶盖，愤愤然丢回袋子里。
　　杜斌又掏出纸巾递了过来：“给，擦擦汗，要不你去那边休息会吧，人手足够，不缺你这一个。”
　　“那怎么行？大家都在辛苦，连陈姐都在挖，我怎么能休息？”虞兮接过纸巾擦了一把，拿起铁锹继续开工。
　　杜斌苦笑，转头看看周围，足足二十五人分块推进，吭哧吭哧还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这些人都是或资源或被迫来帮忙的，虽然都干得很认真，但表情显然都不太好看。
　　除了一个人：钟离。
　　钟离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发现骨头的那个坑，蹲在那里盯着骨头一动不动跟雕塑似的。
　　突然，小刘民警惊喜的喊声将沉闷的气氛打破：“有骨头，这里有骨头，像是人骨！”
　　“哪呢？”所有人同时停手转头，陈虹和王所长连忙放下铁锹，深一脚浅一脚朝有发现的地方跑去，钟离也豁然抬头连忙跟上。
　　“这呢这呢，好大一块，我这就把它挖出来！”作为发现者，小刘民警多少有点兴奋，刚要下锹却被陈虹揽住。
　　“别动，小心伤到骨头！”陈虹抬手制止，她很清楚枯骨是脆弱的，骨骼特征和上面的线索更加脆弱，如果不小心毁掉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钟离二话不说直接跳进坑里，开始用小铲刷子甚至戴着手套的双手去刨，片刻后整块骨头清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竟然是完整的骨盆，骨盆上方洒落着几个椎骨，下方散落着两截短短的股骨，截面都很平整，可以想象当时凶手分尸的过程是多么血腥残忍。
　　“你刚才说过，找到那什么骨就能确定年龄范围，那什么骨就在这里面吧？”陈虹指着完整的骨盆问。
　　钟离点点头，将骨盆尤其耻骨联合面清理干净，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确认后道：“耻骨联合嵴沟基本消失成为平面，顶部残痕无法判断，但可以肯定尚未完全消失，后缘全部形成大部增宽，前缘全部形成，周缘已形成，推断死者死亡时年龄应该在31-35岁之间。”
　　“能确定吗？”陈虹又问。
　　钟离复查一遍后郑重颔首道：“可以确定！”
　　“非常好，虞兮，虞兮你过来一下。”陈虹招招手对虞兮下命令，“你立刻回去查本市的失踪人口资料，着重寻找八至十年前失踪，且失踪时年龄31-35岁的……”
　　说到这，陈虹忽然顿住，转头朝钟离投去询问的眼神。
　　钟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肯定地说：“男性。”
　　“31-35岁的失踪男性，身高在173-180之间。如果本市找不到符合特征的目标，就扩大搜索范围，直到找到目标为止，听明白了吗？”陈虹道。
　　“你们可真够默契的……”虞兮低声嘟囔，一个眼神就能明白问的什么，若非陈虹比钟离大足足十五岁，早就有丈夫孩子，她真觉得陈虹和钟离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说什么？大点声！”陈虹没听清。
　　“哦，没什么，听明白了，我这就去。”虞兮刚要走，忽然又露出为难之色，“陈姐，你看我这一身……回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就是臭了点吗？谁还能嫌你不成？”陈虹说完又连忙喊住虞兮，“等等，我看这样吧，天色也不早了，大伙都饿着肚子呢，你就先别参与挖掘了，回去洗个澡，多买些盒饭送过来，然后再回去查失踪人口资料。”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古怪，大伙是饿着肚子，可真的一个有胃口的都没有啊，即便饭买过来又如何？总不能顶着一身臭气蹲在垃圾旁吃饭吧？那还不得直接吐出来？
　　当然，想法归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一顿吃不下就权当减肥排毒了，早点把活干完也好早点解脱，到时候再好好放松吃东西。
　　一听洗澡二字，虞兮登时笑容绽放，火速离开垃圾场驱车疾驰而去。
　　“这丫头，还得再磨练磨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多吃点苦，以后怎么能成为精英中的精英。”陈虹摇摇头，转身拍拍手扬声道，“感谢大伙的帮忙，我知道大伙都很辛苦，但还得劳大家再多辛苦一下，等案子破了，我陈虹代表刑侦队请大伙吃大餐！”
　　众人纷纷起哄附和，毕竟陈组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所长笑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你到时候可别心疼钱包。”
　　“心疼什么，就算我扛不住，不是还有陆队帮我顶着呢，到时候心疼的是他。”陈虹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便在这时，钟离忽然插话：“盒饭什么肉？”
　　陈虹和王所长俱都一愣，陈虹登时乐了，弯下腰道：“这么臭你还真有胃口？”
　　钟离点点头严肃强调：“我不要芹菜和羊肉！”
　　“羊肉？你美得你吧，有口肉丁就不错啦。”陈虹和王所长相视大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七章 消失的头骨 五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挨饿，眼看天都已经黑了，虞兮却迟迟没有将晚饭送来。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众人辛苦到现在，体力消耗都非常严重，虽然嘴上强撑着说没胃口，但肚子是诚实的，一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哪还管得了臭不臭，只想立刻填饱肚子。
　　“陈组长，你们组那个虞警官跑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王所长自己也饿得不行，忍不住放下锹过来询问。
　　“你先别急，我再打电话问问。”陈虹说完连忙掏出手机拨打虞兮的号码，半个小时前她其实已经打过一次，可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虞兮在洗澡，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要洗澡也应该是一回去就洗，不至于拖到现在。
　　退一万步，即便真的在洗澡，到现在也应该洗完了吧。
　　然而，这次的情况却还是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陈虹心中咯噔一下，常年干刑警养成的强大直觉告诉她，事有反常必为妖，虞兮可能出事了。
　　可是，让陈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虞兮能出什么事？不就是回去洗个澡买点饭吗？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不成？再不然，被下水道冲走了？
　　摇摇头将莫名其妙的诡异念头抛出脑海，陈虹按灭手机蹙着眉头说：“还是没人接。”
　　“怎么会？难不成手机掉了？”王所长没有也没敢往不好的方面想。
　　杜斌距离不远，闻声连忙放下锹跑过来急声问：“还是没人接？虞兮不会出什么事吧？”
　　也难怪他焦急，虽然他仅仅参加工作两年，但报复警察的事情已经见过三次，其中两次是直接袭警，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一次是针对警察家属，差点让一位年近五岁的小女孩魂归九幽。
　　虞兮是刑警，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刑警，容貌气质充满古典美，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警花，如果她遭到歹徒报复……
　　不敢再想下去，杜斌连忙勒住思维的缰绳，猛地打了个寒战。
　　“别胡说八道，我给队里打个电话问问，看有没有谁见到虞兮！”陈虹再次拨号并按下免提，其实她也有和杜斌一样的担心，她的资历远比杜斌老得多，见过的恶性报复事件也更多，其中不乏人间悲剧，但她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因为她在从大学开始，就是著名的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听着绵长而有节律的嘟嘟声，杜斌和王所长的心都已到了嗓子眼，暗暗祈祷虞兮一定要在警队，即便露过面也是好的。
　　很快，电话接通，韩渺的声音传了出来：“喂，陈姐，有什么事吗？”
　　“你们什么时候回队里的？看到虞兮没有？”陈虹急声问。
　　韩渺的语气明显很疑惑：“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前回来的，没有看到虞兮，怎么了？她不是在你们那吗？”
　　糟糕！
　　陈虹、杜斌和王所长相互对视，一瞬间心都沉没谷底，看来最可怕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虞兮果然出事了！
　　“陈姐？陈姐？虞兮怎么了？你们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韩渺觉察到不对，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紧接着听筒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越和周立军的声音相继传出。
　　陈虹愣了足足十秒钟，才突然对着手机大喊：“快，让技术组定位车载GPS，还有虞兮的手机，统统给我定位！”
　　“陈虹你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清楚！”周立军沉声问。
　　“虞兮失踪了，快找啊！”陈虹喊完连手机都来不及挂断，就快步朝停车的地方跑去，杜斌心急火燎火速跟上。
　　刑警失踪，无疑是遭到了歹徒绑架报复，王所长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连忙将所有人召集过来，大致将事情部复述了一遍，众人听了都又惊又急，为虞兮的安危感到担忧。
　　“挖掘工作先暂停，小刘小赵，你们两辛苦一下，找个干净地方搭帐篷过夜，轮班保护现场，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晚饭和足够的水会尽快送过来。”王所长开始主持大局下命令。
　　“头你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保证不会出问题。”
　　“赶快找歹徒要紧，我们这点辛苦不算辛苦，车里还有几盒泡面，对付对付就行了。”小刘和小赵领命。
　　“行，那就辛苦你们了，事情了了给你们休假。”王所长拍拍小刘和小赵的肩膀，又对其余人说，“大伙先回去，清洗一下吃饭休息，继不继续挖明天等通知。好了都散了吧，我也得赶紧过去看看才行。”
　　……
　　刑侦队
　　放下电话，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务必，恰在此时陆铭回来了，刚推开门就发觉气氛不对：“怎么了？脸色跟挂着十里冰川似的，又出大案子了？”
　　“陆队，虞兮她失踪了！”韩渺急得直跳脚。
　　“什么？什么什么？虞兮失踪了？”陆铭面色陡变音量陡然拔高，手一抖差点把帽子扔出去。
　　郑越急声道：“陈姐他们不是在垃圾场挖掘枯骨吗？虞兮去买饭，结果一去不回，打手机没人接，我们这边也没见到人，到现在已经失踪三个多小时了！”
　　“失踪这两个字可别乱说，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绊住了？或者睡着了？也可能突然碰到老同学被拉走了？”陆铭小心翼翼给出其它可能，身为刑侦队元老，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警察失踪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找到可能就是一具尸体，甚至可能是一部分尸体。
　　郑越刚刚张口，就听周立军郑重道：“不可能，虞兮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如果有事绊住，她一定会打电话给陈虹或者队里，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说立军，你别学着陈虹一样乌鸦嘴行不行？普通案子可以往坏的方面想，但这件事一定要往好的方面想，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虞兮活着找回来！”陆铭砰的一拍桌子。
　　“快，小韩你去电子技术部定位车载GPS和手机GPS，小郑你和我立刻出发，沿路往垃圾场的方向赶，如果虞兮真的失踪，事发地点一定在这条路上。”周立军说完就火速冲了出去，郑越韩渺连忙行动。
　　陆铭独自站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右手悄然握紧成拳，骨关节卡卡作响，喃喃自语声悄然回荡：“小虞啊小虞，你可千万别出事，千万千万别出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八章 消失的头骨 六
　　却说陈虹这边，刚上车就发现钟离已经坐在后座上了。难怪刚才没看到这小子，感情竟然比他们都早一步。
　　“快开车，事发地点不会太远，而且肯定在回去的路上！”钟离连声催促，看样子对虞兮失踪这件事也蛮紧张的。
　　陈虹点点头二话不说发动引擎，轮子卷起大片扬尘脱兔般窜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事发地点不会太远？”杜斌问，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赶快找到虞兮，至少赶快找到事发地点，越早搜集线索，虞兮的生存几率就越大。同时他也明白，格斗、追踪、射击、追捕都才他的强项，破案这种脑力狂潮还得靠陈虹和钟离。
　　钟离指了指不远处掠过的道路监控：“市内道路监控几乎没有盲区，很容易被拍到，而这条路不在市内，又不是国道和高速路，摄像头间隔距离大于两公里，而摄像头的拍摄距离在100米以内，这就导致两个摄像头之间存在很长的一段盲区，是下手的最佳地点。如果我要绑架虞兮，我绝不会等虞兮开车回到市内，一定会在这条路上下手。所以我断定事发地点距离不远。”
　　“可我不明白，歹徒为什么要挑虞兮下手？又是怎么知道虞兮行踪的呢？”杜斌又问，也许他没有陈虹和钟离聪明，但这件事他还是能看清的，很显然针对虞兮的绑架是早有预谋，歹徒一定事先了解到了虞兮的行踪。
　　“这我暂时也想不明白，虞兮的罪过什么人吗？”钟离问。
　　陈虹摇摇头肯定地说：“没有，至少工作中没有，她参与的第一个案子是廖峰被害案，自那以后的事情你也应该很清楚。”
　　杜斌补充道：“唯一勉强可以算是得罪的应该就是安德鲁，不过那家伙是留学生，家人都在国外，自己在牢里，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也许，不一定是针对虞兮，只是她倒霉一头撞进了蜘蛛网里。”钟离说完看向陈虹，用意不言而喻。
　　陈虹明白了钟离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虞兮没得罪什么人，她当刑警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可不少，若说谁有可能报复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如此想来，莫非歹徒想绑架的目标根本不是虞兮而是她？这么说岂不是她无形中害了虞兮？
　　……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钟离的推断是正确的，大约开了五公里，就在路边发现了虞兮离开时开的车。三人连忙下车冲过去，结果发现驾驶室的车门没锁，陈虹再次拨打虞兮手机，唯美的钢琴曲铃声从右前方路边草丛中传来，扒开草丛果然找到了虞兮的手机。
　　自此再无疑问，虞兮的确被绑架了！
　　不幸中的万幸，或许是车顶挂着警灯的缘故，再加上这条路往来的车辆极少，三个多小时现场居然依然保持原状，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
　　陈虹仔细检查驾驶座后摇摇头：“没有搏斗或者挣扎留下的痕迹，虞兮应该是自己停车下车的。”
　　钟离蹲在车头前方五米的地方，戴好手套在路面凝固的红色斑块上摸了摸，然后突然做俯卧撑的姿势，趴在地上鼻尖距离凝块不到一厘米，像狗一样不断吸气扇动鼻翼。
　　“是血！”钟离皱了皱鼻子喷出一口气，拍拍手接着说，“不过应该不是人血。”
　　陈虹略作思考道：“这么说，是有人假装受伤倒在路上，引诱虞兮下车查看，趁虞兮没有防备的瞬间突然动手。”
　　钟离点点头，退回车门做出打电话的动作：“当时虞兮停下车，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朝趴在路上的伤者走去，当她蹲下询问的瞬间，假装受伤的那个人猛地发动袭击，用沾有哥罗芳或者乙醚之类的毛巾捂住了她的抠鼻，快速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后，带上另一辆车火速离开，而她的手机，则在短短几秒的惊骇挣扎中掉落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案发过程还原完毕，和陈虹设想的一模一样，杜斌急声道：“难道就没有歹徒留下的线索吗？”
　　“有倒是有。”钟离回到血迹凝块的位置，然后朝外横跨三步，蹲下身子指着地上的两道黑色痕迹说，“这是刹车痕，也就是刹车瞬间，轮胎橡胶和路面摩擦留下的痕迹，通过这两条刹车痕，可以推断出车的宽度，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分辨出轮胎的花纹，从而找到轮胎的品牌，进而查出是什么样的车，在哪里换的轮胎。”
　　陈虹叹了口气肃然道：“还是得看运气，如果是旧面包车之类的车辆，轮胎的线索可能根本查不下去。”
　　钟离点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中高档车才会定期更换轮胎，如果是旧面包车或者其它小破车，八百年不换轮胎，轮胎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还有没有其它线索？”杜斌又问。
　　这回陈虹和钟离同时摇头，陈虹道：“凶手很狡猾，将虞兮引诱下车才动手，而且整个过程非常迅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纤维头发什么的，即便落下这么久也早就被风吹跑了，至于脚印，这种路面想采集脚印，难！”
　　“采集到脚印也没用，没有方向还是查不下去。”钟离很善于控制情绪，他的语气很冷静，内心更冷静，因为他知道急切和冲动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必须冷静，只有冷静才有可能救出虞兮。
　　“查不下去？难道我们现在就只能束手待毙吗？万一虞兮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杜斌忍不住朝钟离吼道。
　　陈虹摘下手套道：“冷静点，如果歹徒的目标不是虞兮而是我，那么他们肯定还有下一步行动，不会轻易伤害虞兮。”
　　“陈姐，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我是个感情正常人，和这种理智近乎冷酷的家伙不一样！”
　　杜斌豁然抬手横指钟离，话刚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如此过分的的话？为什么会突然对钟离产生愤怒？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七十九章 消失的头骨 七
　　“胡说什么！”陈虹面色陡变，猛地拉了杜斌一把喝道，“我们不急吗？我们不关心虞兮的安危吗？她是个女孩子，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下半辈子还怎么活下去？可急有什么用？急她就能回来吗？急时间就能倒流吗？”
　　杜斌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低下头咬咬牙：“陈姐，是我口不择言了，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陈虹气的双手叉腰转过身去。
　　杜斌犹豫了一下，刚想给钟离说声抱歉，却听钟离道：“不用了，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会为此和你生气，因为我并不以此为耻。”
　　“你！”杜斌睁大了眼睛瞪着钟离，完全没想到钟离竟然会这样说。
　　陈虹不耐烦一声冷喝：“行了行了，有完没完，都给我消停点！眼下找回虞兮要紧，杜斌你去调道路监控，看虞兮离开后一个小时范围内，是否有可疑车辆经过，尤其注意面包车和车玻璃从外面看是黑的的车。哦对了还有，双向都得注意，歹徒不一定会冒风险返回市里，很可能朝外逃窜。”
　　“行，我这就去。”杜斌说完看了钟离一眼，飞快窜上车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待杜斌离开，陈虹语气才稍微转缓：“他只是担心虞兮一时冲动，你干嘛那样说话，接受道歉原谅别人很困难吗？”
　　“他是一时冲动，但我不认为他说错了，既然没说错干嘛要道歉，我又干嘛要接受他的道歉？”钟离反问。
　　“少给我嘴硬，你也很担心虞兮，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陈虹伸手在钟离胸口用力点了点。
　　“担心和冷静并不矛盾。”钟离避开陈虹锐利的目光，转身继续搜寻可能留下的线索。
　　“你这人……”陈虹无奈，摇摇头懒得再说。
　　……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周立军、郑越、孙鸿以及另外几位警员纷纷下车。
　　周立军快跑几步，目光从地上干涸的血迹和敞开的车门上扫过，立刻心中一沉：“这里就是虞兮失踪的地方？”
　　陈虹指了指地上干涸的血迹道：“没错，虞兮就是在这失踪的。不过先别太担心，地上的血迹应该不是虞兮的，初步推断是假装受伤引诱虞兮下车，趁虞兮检查伤员的瞬间将其捂晕实施绑架。”
　　“那就是团伙作案了？这帮该死的家伙，竟然连刑警也敢绑，真他妈的一个个都该吃枪子！”郑越怒气冲冲青筋暴跳。
　　“既然是团伙作案，肯定有车以便快速转移，必须严查失踪前后一个小时内通过的可疑车辆。”周立军肃然道。
　　“已经派杜斌去调监控录像了，这条线路车不多，大不了把这段时间内通过的所有车辆全部彻查一遍。”陈虹说着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样查太花时间，虞兮可能等不起。”
　　“是啊，多耽误一分钟，虞兮就多一分危险，必须抓紧时间尽快破案。”周立军说完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没有摄像头，这里是监控盲区，再加上作案方式，不可能是偶然，肯定是有预谋的，而且提前踩过点。”
　　郑越疑惑道：“有预谋？如果是预谋作案，那绑匪是怎么确定虞兮会经过这的呢？总不能未卜先知吧？”
　　“这就要问陈虹自己了。”周立军道。
　　“什么意思？”郑越不解。
　　陈虹无奈地说：“据我猜测，绑匪的目标可能不是虞兮而是我，毕竟虞兮刚工作没得罪过什么人，而我得罪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偶尔有人想报复我很正常。”
　　顿了顿，陈虹接着说：“这次的分尸谋杀案阵仗有点大，而且位于市外垃圾场，位置偏僻人迹罕至，道路监控存在很多盲区，可谓天时地利千载难分。绑匪估计就是瞅准了这次机会才决定下手，可惜最后抓错了人。”
　　郑越恍然点头，觉得陈虹说的很有道理。
　　周立军稍微松了口气：“希望是这样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虞兮反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绑匪一定会主动联系我们提出要求，这就给我们侦破此案解救虞兮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我也希望是这样……”陈虹语气有些自责，她记得虞兮离开时自己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这丫头不多吃点苦，以后怎么成为警队精英’，好嘛，乌鸦嘴升级成心想事成了。
　　片刻后，孙鸿将手提箱合拢，推了推眼镜道：“的确不是人血而是鸡血，轮胎印的花纹取到了一部分，不太清晰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再加上刹车痕之间的宽度，配合对监控录像中的车辆进行排查，应该很快就能确定是那辆车。”
　　总算有点好消息了，陈虹和周立军当即决定全组加班，必须牢牢抓住这条目前唯一的线索，连夜调看监控排查可疑车辆，只要寻找到了这辆车，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虞兮。
　　……
　　刑侦队，整个大办公室再次灯火通明。
　　道路监控暂时是唯一的线索，为了加快进度，录像被分成了若干段，每个人负责看一段，然后相互交换复查避免错漏，这样不但能加快速度，而且可以提高准确度。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监控录像在一个小时之内被看了整整四遍，共有128辆车通过，其中有27辆重型卡车可以直接排除，因为重型卡车质量大，速度相同的情况下动量大，刹车痕不可能这么短，而且重型卡车轮子较宽，后面都是双轮，刹车痕的宽度完全不符。
　　剩余101辆车中，高档轿车10辆，被归类为弱嫌疑，但还不能排除。
　　小货车17辆，其中11辆车斗空的，前座玻璃透明，无嫌疑可以直接排除，6辆属于微型集装箱小货车，就是往便利店送货的那种，后面是全封闭的货厢，嫌疑较大，属于重点排查对象。
　　另外的车辆中，44辆弱嫌疑，20辆普通嫌疑，10辆重大嫌疑。
　　针对结果进行归类，16辆具有重大嫌疑的可疑车辆将被第一批进行排查，配合孙鸿处理过的轮胎印花纹，找出运走虞兮的那辆车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陌生的电话，再次将所有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章 消失的头骨 八
　　通过车牌号确认车主后，杜斌、郑越和韩渺正准备带人连夜排查第一批16辆重大嫌疑车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彻整个办公室，外面的夜很静很静，楼道里同样很静很静，正是因为这份寂静，愈发显得铃声急促诡异，如狰狞的狂笑，让所有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莫非是绑匪的电话？否则怎么会大晚上突然打过来？
　　陈虹给孙鸿使了个眼色，孙鸿戴上耳机开启追踪设备，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可以接听。
　　“喂，这里是……”陈虹小心翼翼按下免提键，正琢磨着该怎样拖延时间，就被对方的冷笑声打断。
　　“想追踪？门都没有，打开你的电子邮件！”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扬声器中传出挂断的急促嘟嘟声。
　　孙鸿摇摇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很显然，时间太短，追踪失败。
　　“嘿，还真够狡猾的，最近很流行高智商犯罪吗？一个个都这么会耍花招。”韩渺叉腰噘嘴嘟囔。
　　“你的电子邮件？听声音就能判断出你的身份，看来果然是冲着你来的。”周立军看着陈虹感叹道。
　　陈虹沉着脸点点头，登录自己的电子邮件地址，果然发现了一封新邮件，邮件名赫然是：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盯着屏幕，陈虹点开邮件往下拉，正文竟然是空的。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韩渺突然指着屏幕下方惊声道：“有附件，是个压缩包！”
　　陈虹连忙往下看，果然有个附件，于是她连忙下载附件解压缩，得到了一个容量不小的视频文件。
　　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陈虹轻敲鼠标点开了视频文件，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视频中会出现虞兮吗？虞兮还好吗？有没有被虐待？还能坚持得住吗？
　　播放器占据整个显示器窗口，画面黑漆漆的，若非进度条在走，几乎让人以为视频文件损坏。
　　突然，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灯，灯很小也不亮，昏黄的灯光仅能照亮方寸之地，天花板斑驳破旧，一根钢管从天花板垂下扎进地面，视线往下移动，在钢管的下方，一位身穿警服的女子跪坐在地，双眼被黑布蒙着，嘴巴被胶带封住，双手向后显然被捆在钢管上。
　　“虞兮！”电脑前所有人同时惊呼，视频中这位身穿警服的女子，可不就是失踪的虞兮吗？
　　“都别慌，至少虞兮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陆铭一声断喝。
　　周立军颔首道：“衣服有点脏但还算整齐，脸上脖子上也没有伤痕，应该没有被欺负。”
　　仔细观察果然如此，众人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杜斌更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的虚脱感。
　　这时，视频中又有动静，虞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强撑着站了起来，头部晃动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
　　“嘎吱，嘎吱，嘎吱……”奇怪的摩擦声从扬声器中传出，这声音很刺耳很难听，却让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可究竟是什么声音却又一时间想不出来。
　　直到……一个轮子缓缓从黑暗驶进光明，出现在视频的可见视野中！
　　“不会吧……”郑越和韩渺对视一眼，心中不详的感觉更强了，视频中的环境再加上这个轮子和刺耳的嘎吱声，让两人想到了一部血腥恐怖的电影。
　　轮子前进的很慢很慢，两侧踏板上踩着小小的脚，大约只有十厘米左右，紧接着出现的是另外两个轮子，以及正在用僵硬的姿势蹬车的小小人偶。
　　咔嚓，孩子的玩具小三轮车停了下来，人偶突然转过头，脖子完全扭过来九十度，用画成小丑的脸正面对着屏幕，两只眼睛左右跳动，咧到耳根的大嘴上下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笑声。
　　刹那间，所有人都被吓得惊叫出声本能向后退，连陆铭和周立军这种久经阵仗的老刑警，都莫名出了一层冷汗，后背凉嗖嗖的，陈虹坐得最近，更是吓得猛然后仰差点翻过去。
　　砰地一声，周立军按下空格键暂停了视频，终于将那刺耳的尖锐笑声打断。
　　“故弄玄虚，这家伙心理绝对有问题！”陆铭指着屏幕怒喝，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周立军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是不是在哪见过？”
　　“电锯惊魂，典型的模仿电锯惊魂！”郑越肯定地说。
　　韩渺面色发白附和：“肯定是模仿电锯惊魂，当时看这片子吓得我半夜睡不着觉，三天吃不下饭！”
　　“什么电锯惊魂？”陆铭显然没有看过。
　　周立军道：“就是一部美国的恐怖电影，讲一位高智商变态杀人狂设计杀人游戏的故事，里面有个经典形象，就是蹬小车出现在屏幕中的人偶，不过电影里的人偶是白脸乱发，脸上还有红圈，而这个视频中的人偶，显然画成了恐怖小丑的摸样。”
　　说着，周立军另开了个网页，搜索电锯惊魂的图片，将那个经典的恐怖人偶形象展示在屏幕上。
　　果然不愧是经典，即便没看过电影，只看这个人偶的脸，就能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
　　“一群变态！”陆铭对比后给出结论。
　　“的确是心理变态，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制造恐怖气氛吓唬我们而已，别上了他的当。”陈虹将头发撩到耳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吐出，除了还在砰砰狂跳的心脏，表面上已然恢复镇定。
　　“陈虹说得对，不能上了这家伙的当，再心理变态说到底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没有三头六臂特异功能，吃了枪子也会死！”陆铭做了个握枪的手势。
　　“继续放吧，这家伙该说出自己的目的了。”周立军站在后面拍了拍陈虹的肩膀。
　　“孙鸿，你查一查邮件的发件地址和IP，看能不能锁定位置。”陈虹说完猛地拍下空格键，“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一章 消失的头骨 九
　　视频继续播放，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笑声也随之继续回荡在整个办公室中，足足过了大概半分钟，笑声才戛然而止，小丑开始说话，咧到耳根的狰狞大嘴上下开合，发出明显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陈警官，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还记得我吗？哦，你肯定不记得了，你抓的坏人那么多，怎么会记得我呢？可我记得很清楚，是你亲手把我送进监狱，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是你让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你是你是你！”
　　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即便经过处理，也能让人听出是在咆哮，疯狂地咆哮。
　　电脑前众人都看向陈虹，暗道果然是冲着陈虹来的，这是典型的报复。
　　突然，对方又开始大笑，疯狂地大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我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是我自己犯下的罪将我送进了监狱，而你只是执法者而已。对，没错，我是犯过罪，我活该进监狱，可那个人呢，他就不该进监狱吗？是他害了我啊！凭什么我在牢里蹲着，而他却能逍遥快活？凭什么他的孩子能够在优越的环境下成长，而我的孩子却要遭人鄙视被人唾弃？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狂笑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喊，砰地一声巨响，小丑的脑袋突然爆炸，以至于整个屏幕都在晃动，画面前完全被烟雾笼罩，依稀可以听到虞兮的痛哼声。
　　“虞兮！”电脑前所有人大惊失色，小丑和虞兮的距离并不算远，很可能会遭到殃及。
　　幸好，当烟雾散去，虞兮除了头发稍乱，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
　　失去了头颅的小丑没法继续说话，一个裹着曳地黑袍，脸上带着狰狞小丑面具的人徐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一直走到镜头前，将脸几乎贴在屏幕上，用充满恨意的双眼隔着镜头死死盯着电脑前的众人。
　　“陈警官，其实我本来想抓你儿子的，但他实在太可爱了，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我不忍心让他受到伤害，所以我选择直接抓你，可谁料竟然抓错了人。唉，抓错就抓错了吧，这样我可以和你多玩一会，现在……”
　　对方突然又开始笑，不是狂笑也不是惨笑，而是戏谑的笑，他走到虞兮身边，用带着黑手套的手捏住虞兮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正对着屏幕，虞兮用力挣扎，奈何手脚都被捆着，目不能见口不能言，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瞧这小脸，真漂亮啊，连我都忍不住动心了，哈哈。”他将头和虞兮的头侧贴在一起，对着屏幕嬉笑道，“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天亮之前如果你们找不到头骨，我就上了她，还会把照片寄给你们哦。如果中午十二点还找不到，我就杀了她，然后把她的脑袋寄给你们。”
　　屏幕中，虞兮猛然全身绷紧瑟瑟发抖，就像一只无助的雏鸟，她还有靓丽的青春的美好的未来，而这一切都有可能于此宣告终结，她只有最后的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后，她就将迎来命运的审判！
　　“动作快点，你们不是很聪明吗？赶紧开动你们的小脑瓜吧，祝你们好运，拜拜。”说完还故意挥了挥手，视频画面彻底黑屏，进图条走到结尾。
　　电脑前陷入一片死寂，直到被瓷器破碎的巨响打破。
　　狠狠将茶杯摔碎在地，杜斌气的青筋暴跳双眼发红大声怒骂：“王八蛋，无耻，畜生！！！”
　　“的确是个畜生，不忍心动陈姐的儿子，就拿虞兮的命玩游戏吗？”郑越爆了句粗口，刚说完就发觉不对，连忙对陈虹摇手，“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陈虹打断道：“别解释，我还能误会你不成？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尽快将虞兮救出来！”
　　“可现在……”韩渺急的眼圈都红了，看看表颤声道，“现在都过凌晨了，我们只有不到五个小时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从半下午忙到现在，都没有将枯骨找全，偌大的垃圾场，再加上黑灯瞎火，短短不到五个小时去哪找头骨？怎么可能找得到？
　　然而问题是，绑匪不管这些，天亮前如果找不到头骨，虞兮的清白就毁了，青春和未来也就因此毁了，如果中午十二点之前还找不到，虞兮命就没了！
　　“王八蛋，我非毙了他不可！”杜斌急红眼睛失了理智，杀气腾腾就往外冲。
　　“干嘛去干嘛去？给我回来！”陆铭喊了两声，见杜斌已经冲出办公室，连忙拉了郑越一把急声道，“快，一起把这小子按住，还愣着干嘛，快点追啊！”
　　郑越回过神来，火速和陆铭一起追了出去，杜斌是特勤出身，在队里格斗、体能均属第一，没两三个专业的还真按不住。
　　周立军双手下压道：“大伙先别急，现在敌在暗我在明，如果我们自乱阵脚，就等于正中敌人的下怀，我们是刑警，即便被绑架的是我们的同志，我们也应该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帮助我们破案，冲动只会让对方看笑话，让虞兮更加危险！”
　　陈虹点点头站起身肃然道：“立军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冷静下来。其实这个视频对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透露了一些有关绑匪的线索。”
　　走到黑板前，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画了个指向自己的箭头：“第一点：绑匪是被我送进监狱的，也就是说，他一定在我经手的旧案之中。”
　　“只要查看所有旧案的资料，就有可能找到这个人！”韩渺刚露出惊喜之色，突然又全都化作愁容，“可那得多少案子啊，别说一晚上，三五天也查不完，到时候……”
　　到时候虞兮早就没命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我知道，接下来就要缩小范围。”陈虹说完继续书写，“第二点，绑匪是个男人，初步推断年龄应该在40岁左后，当年进监狱的时候，年龄可能在30左右，这样范围就小了很多。”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二章 消失的头骨 十
　　周立军接着说：“第三，他有个孩子，而且是个男孩，因为他进了监狱，这个男孩被周围的人瞧不起，境遇非常不好，心理上极有可能产生扭曲，甚至产生仇恨心理和攻击性。这样从缩小的范围中延伸调查他们的孩子，就能继续缩小范围。”
　　陈虹又写下第四条和第五条：“判刑的时间和判刑的原因，虽然还无法确定他犯下的是什么罪行，但他刚才说的话中，着重强调了那个人，从语气判断他对那个人非常仇视，并因此感到不平衡，甚至有可能当年就是因为他伤害那个人而被判刑坐牢。通过这几条线索，范围应该可以缩小很多。”
　　韩渺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样吗？有了这些线索，从成百上千的旧档案中寻找嫌疑人就不再是大海捞针。
　　“IP情况怎么样？能查到吗？”陈虹看向孙鸿。
　　孙鸿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家伙使用了VPN，是通过代理服务器挂外国IP发的邮件，要先联络那边查到外国IP，然后查代理服务器的使用记录，才能追踪到我国境内的真实IP。不过有一点可能会比较麻烦，如果他使用了多重跳板，也就是使用了多层VPN或者连续跳转了多个国家的服务器，查起来就会比较困难，肯定可以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最快需要多久？”陈虹问。
　　孙鸿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时间：“我没法下判断，毕竟电脑技术这方面我也不够专业，我会立刻联络网监部门，说明事情严重性，让他们全力配合我们破案！”
　　陈虹点点头：“行，那这一块就交给你了，小韩你把整栋楼所有部门的女值班警员全部动员起来，一起排查我经手的旧案。立军……”
　　周立军和陈虹太熟，立刻明白陈虹想说什么，抬手打断道：“还是我去垃圾场吧，我会把整栋楼所有活着的男人都拉过去的，你负责排查嫌疑车辆。”
　　“不行，我也得去，那个头骨太关键了，不去我实在放心不下。我看这样吧，排查嫌疑车辆这个任务晚上很难办，短时间内也办不完，干脆其余人都去垃圾场，多一把铁锹就能挖快一点，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找到头骨，先保住虞兮的命再谈破案！”
　　陈虹刚说完，陆铭和郑越就把杜斌架了回来，杜斌显然已经恢复理智，正低着头咬着牙挨训。
　　“就知道添乱，把你这股冲动劲用在垃圾场去。”陈虹瞪了杜斌一眼，将计划全盘告诉陆铭，陆铭表示同意，并立刻开始打电话喊人。
　　很快，整栋楼所有值班的男女警员都被动员起来，女警员全部由韩渺带领前往档案室，男警员则全副武装前往垃圾场。
　　当然，所谓的全副武装可不是枪支弹药防弹衣，而是一切能刨坑的工具，铁锹、工兵铲甚至小锄头统统上阵。
　　警笛阵阵灯光闪烁，一辆辆警车鱼贯而出，在夜色中拉出长长的光龙，可以肯定，无论对他们来说还是对虞兮来说，这都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垃圾场
　　几盏专用的照明大灯从四个方向将整个片区照的亮如白昼，暗夜驱逐，如狰狞的魔怪，围绕在灯光之外流连不去，它用猩红的双眼注视着人们，嘲笑一切都是徒劳，光明终将被它吞噬。
　　可是，没有人理会它，也没有人畏惧它，为了保证虞兮的生命安全，所有人都挥汗如雨不敢有丝毫懈怠，几乎可以说是拼了老命地挖挖挖。
　　“老陆，给，先喝口水，瞧你这一身臭汗小心脱水。”陈虹递了瓶运动饮料过来，话虽如此，她的头发也黏在脸上，汗水一滴滴直往下流。
　　“找到多少骨头了？头骨找到没？”陆铭低头看看自己被汗水打湿的背心，活动活动酸痛的膀子，接过瓶子咕嘟咕嘟仰头猛灌。
　　陈虹沉着脸摇摇头：“钟离刚整理过，还差头骨和一只胳膊。”
　　“噗，咳咳咳……”陆铭差点一口喷出来，呛的连连咳嗽，抬手看表急声道，“这都快凌晨四点了，距离日出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你给我说连胳膊都还差一条？”
　　“发什么牢骚，你以为就你急吗？我现在恨不得把整个垃圾场直接翻过来！”陈虹也急了火了，虞兮失踪她比任何人都急，因为绑匪的目标是她，如果虞兮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陆铭也明白自己语气有点重了，放缓语气擦了把汗，叉着腰沉声道：“我就不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非让我们找到头骨？”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虹撩了一下黏在脸上的头发没好气道。
　　这时周立军也过来喝水，一边拧瓶盖一边说：“你们说，这具枯骨的身份会不会和他有什么关联？有没有可能就是他杀的？否则他干嘛让我们找头骨？”
　　“鬼知道，现在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陈虹用力踢了一脚脚边的垃圾。
　　陆铭刚要说话，忽然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这里有人骨！”
　　三人大喜，连忙快步朝发现骨头的地方跑，杜斌扔下锹直接百米冲刺，结果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摔进垃圾堆里，不过这节骨眼上也没人笑他，所有人都放下锹聚了过去，心中祈祷千万千万一定要是头骨。
　　“哪呢哪呢？是不是头骨？”陈虹直接跳进坑里用手刨，刨了两下动作登时僵住。
　　“怎么了？什么情况？是不是头骨啊？”陆铭站在坑边上喊，其余人也都探头探脑急着想看个究竟。
　　“陈姐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是不是头骨？”杜斌急的连身上的土都来不及拍。
　　陈虹徐徐站起身，从坑里爬出来，表情明显特别难看，摇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是，是手臂骨……”
　　刹那间，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所有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剩下的只有彻骨的寒冷。
　　灯光闪烁了一下，暗夜的怪兽在无声狂笑，嘲笑着众人的徒劳和绝望！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三章 消失的头骨 十一
　　人力有限，时间有限，头骨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绝望的气氛如一口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倒扣而下，笼罩整个垃圾场，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让人有种近乎虚脱的窒息感，而唯一感觉不到绝望压抑窒息的只有那具拼凑在一起的无头骷髅。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钟离，连陈虹都蹲在地上开始掉眼泪，连周立军和陆铭都摔锹仰天长叹，钟离却依旧冷静，至少表面上依旧非常冷静，全神贯注盯着组合在一起的无头骷髅，从那专注的眼神可以看出，他还没有放弃，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他还在寻找头骨的线索。
　　时间05：00，东边天际已经开始微微泛出鱼肚白，那是阳光经过大气层折射和散射导致的，实际上距离日出还有十几分钟。
　　可问题是，这十几分钟又能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将绝望的折磨再延长一小会而已。
　　“别哭了，至少十二点之前，虞兮不会死，我们还有机会……”周立军走过来蹲在陈虹身边，语气很艰难，可以听出他其实也不想这样说，因为他很清楚天亮前找不到头骨意味着什么。
　　“那有什么用？虞兮才二十三，才刚刚参加工作，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和美好的未来，他会毁了她的！”陈虹红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够了！”陆铭一声冷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只要活着，什么困难不能挺过来？什么难关不能渡过？找你们这样说，抗战那会被小鬼子那啥的无辜妇女是不是都活不下去了？她们不也坚强地生存下来了吗？如果没有当年的坚持，她们能迎来现在的好时代吗？”
　　陈虹和周立军无言以对，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偏偏这时候韩渺来电话了：“陆队，陈姐，周哥，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头骨没有啊？天就要亮了！”
　　急切的询问声通过扬声器在垃圾场中回荡，摧断了人们心中的最后一根线。
　　没人回答，无法回答，不敢回答！
　　“畜生！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杜斌如发疯的猛虎，疯狂挥舞铁锹往地上砸，竟然硬生生将铁锹把子摔成两段，接着他豁然转头，用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钟离，一声咆哮冲了过去。
　　“快拦住！”
　　“给我站住！”陆铭和周立军厉声大喝，想阻拦却为时已晚。
　　钟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枯骨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冲过来的杜斌，结果被杜斌猛地扑倒在地，对着脸上就是一拳。
　　杜斌的力量本来就大，又是特勤出生精通拳脚，盛怒之下根本不知轻重，一拳打的钟离口吐鲜血，好险牙齿没崩出来。
　　第二拳尚未落下，就被冲过来的陆铭和周立军拦住，杜斌一边挣扎一边咆哮：“你为什么不来挖，说不定多一个人就挖到头骨了，你装什么装，你根本就不担心虞兮，你这个冷血动物！”
　　“混账，胡说什么，给我清醒点！”陆铭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给这混小子一拳。
　　陈虹更加直接，拧开水瓶哗啦全泼在杜斌脸上，然后甩手给了他一耳光，一边掉眼泪一边指着他的鼻子哽咽着说：“你喜欢虞兮，这我知道，你担心虞兮，这我更知道，可我们就不担心吗？你以为我们的担心比你少吗？”
　　“他他他他他……”陈虹手指指过所有人，最后指向躺倒在地口鼻冒血的钟离，“还有他，我们都在为救出虞兮而努力，你凭什么否定他的努力，就凭你不喜欢他？就凭你嫉妒他？”
　　“我，我没有嫉妒他！”杜斌嘴硬，语气却明显弱了，理智也恢复了些，看来一瓶冷水加一耳光还是有效果的。
　　“没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很聪明，非常聪明，观察推理能力强，精通法医学知识，又是名牌医学院的学生。和他一起破案肯定压力很大，尤其他又在你和虞兮之间插了一脚，原本应该是你和虞兮的工作，变成了他的虞兮的工作，再加上他在几起案子中的出彩表现，让你愈发嫉妒他，你开始自卑，觉得自己样样都不如他，觉得他抢了你的风头，抢走了虞兮的注意力，所以你不喜欢他，你排斥他，你借机会拿他当发泄对象，对不对？”陈虹的指纹如最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直指要害刀刀见血，将杜斌的内心剖析的淋漓尽致。
　　“我……”杜斌张了张口，想反驳却说不出话，因为陈虹说的没错，他的确在嫉妒钟离，继而开始讨厌钟离，尤其每每看到钟离和虞兮凑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情绪就会如滕蔓般疯长，最终突破极限彻底爆发。
　　陈虹戳着杜斌的心口道：“他在破案方面的确样样都比你强，你可以为此嫉妒他，这是人之常情。但你给我记清楚，社会组成的根本是分工合作，他的工作是协助破案，你的工作是实施抓捕，这才是你的强项，这才是你值得骄傲也应该骄傲的地方！”
　　众人望着杜斌默默无言，陆铭的火气也消了，拍拍杜斌的肩膀叹了口气，有些话没法说出口，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并不是每个刑警都是神探，也不需要每个刑警都是神探。
　　当然这并不是在否定其余人的价值，正如陈虹所言，分工合作是破案的根本，必须有人擅长破案，也必须有人擅长心理侧写、抓捕、格斗、追踪、枪法等等，所有分工都很重要，都是保证刑侦系统正常运作的关键。这就就如同人的身体，并不需要全是大脑，指令统一默契配合才能行动自如。
　　杜斌羞愧的低下头，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给了自己错误的定位，于是产生了错误的嫉妒心，继而产生了错误的行为。
　　“钟离你起来！”陈虹转头喊道，她必须让钟离接受道歉，否则杜斌穿着警服打人后果会非常严重，眼下虞兮已经命悬一线，不能再自断手臂。
　　然而，钟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躺在那里直愣愣看着天空眼都不眨，陈虹又喊了两声，钟离还是没有反应。
　　那么此时此刻钟离在做什么呢？
　　答案是他在看星星，看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即便天空已经开始泛亮，那颗星也还是如此清晰可见。
　　他看的是如此专心，以至于连刚才他们说了什么都没听见，甚至没有在意脸上的剧痛，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下来并且失去光彩，他的意识世界只剩下哪一颗闪亮的星星。
　　突然，这颗星星开始闪烁，于是以它为中心，满天繁星随之浮现，最终化为璀璨的星群，将他的意识世界彻底照亮。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在所有人吃惊的注视下，钟离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跌跌撞撞冲进到处都是坑的垃圾场，在发现过枯骨的六个坑稍作停留，然后拿起铁锹大笑着朝垃圾场外跑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四章 消失的头骨 十二
　　钟离的反应实在太过超乎寻常，不生气不反击，反而又跳又笑还到处乱跑。众人面面相觑，暗道莫非钟离被杜斌一拳打傻了不成？
　　“你明白什么了？”陈虹可不认为钟离傻了，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钟离发现了新的线索，于是她立刻心急火燎追了上去。
　　“快，追上去看看！”陆铭和周立军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同时松开杜斌大步追赶。
　　众人见状也紧随其后想看个究竟，只留下杜斌一个人跌坐在地，头发滴水气势全无如淋了雨的老虎。
　　垃圾场外，钟离并没有跑出太远，反复用步子进行测量后，二话不说直接开挖，一锹一锹那叫一个干劲十足，连口鼻上的血都顾不上擦。
　　陈虹见状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耽搁连忙提锹帮忙，陆铭和周立军也上来帮着挖，其余人想帮忙奈何挤不下，于是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在四人共同的努力下，挖掘进度很快，再加上没有垃圾碍事，转眼的功夫就在平地上挖出一个大坑。
　　“停！”钟离突然抬手制止，跪在坑里开始用手刨，几下之后，一块泛黄的弧形骨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众人大喜，陈虹忍不住帮着一起用手刨，终于将整块骨头完整挖了出来，瞧那还在往外掉土的空洞眼眶，以及脱落的下颌骨，可不正是辛辛苦苦挖了一夜没找到的头骨吗？
　　关乎虞兮清白和性命的头骨，终于找到了！终于终于找到了！
　　呜的一声，陈虹捧着头骨登时就哭了出来，陆铭、周立军以及所有人都禁不住湿了眼眶。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已经绝望的心，终于找到了新的希望，就如溺水的人，终于在濒死的瞬间挣脱桎梏浮出水面深深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快，快发邮件！”钟离自言自语，掏出新买的手机给头骨拍照，然后登陆陈虹的邮箱，将照片以回信的方式发给对方，整个过程中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好几次差点按错键。
　　众人都挤过来盯着屏幕，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竟比刚才还要紧张。
　　现在是05：10，东边天际已经越来越亮，太阳随时都会冒出头来，虞兮还安全吗？那个家伙有没有把虞兮怎么样？一切还来得及吗？一个个问题萦绕在众人的心头，没有谁敢继续想下去。
　　回复邮件很快出现，提示音让所有人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钟离迫不及待点开邮件，只见内容中写到：“我都已经准备扒她衣服了，你们可真扫兴。然而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道就一定做到，既然你们找到了头骨，我就不会碰她。不过为了防止你们作弊蒙我，你们必须把找到的方法告诉我，否则……我可以认为你们作弊毁约的哦！”
　　看完内容，所有人都长出口气，也不嫌脏纷纷虚脱似的坐倒在地，陈虹更是仰身靠在坑里，有种从死到生的感觉，虞兮还没被欺负，一切都还来得急，一晚上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陆铭和周立军激动地搂住钟离的肩膀连声说好样的，如果没有钟离，就不可能找到头骨，虞兮就完蛋了，是钟离来了个绝地大翻盘，踩着生死线，将虞兮从悬崖边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钟离却来不及高兴，双手飞快敲出四个字按下发送键，这四个字是：小熊星座。
　　现场除了钟离没人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网络那头的绑匪却明白，他很快进行了回复，竖起大拇指的表情符号之后是一句话：“回答正确，等我消息，放心，我会守约的。”
　　直到这时，钟离才长出口气放松下来，虽然没有参与挖掘，但整整一晚上的集中思考同样让他感觉疲惫不堪，也许他看起来没有别人那么努力，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天终于亮了，东边天际太阳终于出来了，原本象征着毁灭令人畏惧，期盼着它不要出现的朝阳，此刻竟是如此美丽，那淡金色的阳光轻轻扶在脸上，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温暖。
　　也许，这就是劫后余生的感悟吧，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就没有对生存的渴求，正因为死亡的存在，生命才显得愈发美丽动人，正如光明和黑暗，正义与邪恶，虚伪与真实……
　　但其实说到底，生与死、光与暗并非对立，而是互为一体，死亡从来不曾改变，光明也从来未曾消失，改变的只是我们的心而已。
　　黎明的朝阳洒满大地，土坑边上人们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主动将钟离从坑里拖了出来，然后上下抛动以示庆祝。
　　陆铭和周立军相视而笑耸耸肩表示无奈，钟离则手足无措全身僵硬，智商急剧下降无限趋近于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不远处杜斌默默望着这一切，虞兮暂时平安的消息让他彻底恢复理智，随之而来的是洪潮般难以抗拒的惭愧和自责，他后悔将怒火转嫁到钟离头上，后悔挥出那一拳头，更后悔自己迷了心窍，给了自己错误的定位，从错误的方向产生了错误的嫉妒。
　　陈虹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钟离聪明，没有钟离的天赋和专业水准，并且以后也不会有，但他有他的长处，他有钟离望尘莫及的优点，他根本不需要嫉妒。
　　然而，现在明白又有什么用呢，那一拳打出去的瞬间，一切就都已经晚了，他没法再面对钟离，也没法再面对同事，更没法再面对虞兮。
　　“谢谢！”恰在这时，有诚挚的道谢声从前方传来，一双脚出现在杜斌的视野中。
　　杜斌豁然抬头，愕然发现竟是钟离，不知什么时候，钟离已经从尴尬中解脱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谢？你为什么要谢我？”杜斌看着钟离已经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完全不明白钟离为什么要对自己道谢。
　　钟离摸了摸红肿的左脸，立刻疼的蹙眉吸了一口冷气：“从身体上来说，你这一拳相当讨厌，但从结果上来说，你这一拳意义重大，如果不是你及时一拳把我打倒，我就找不到那个消失的头骨，虞兮也就完蛋了。所以按照因果论的说法推导，是你这一拳确保了虞兮的安全。”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五章 消失的头骨 十三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因果推导，杜斌仰着头呆呆看着钟离，半晌回不过神来，他还是不明白自己那一拳和钟离找到头骨有何关系，即便有他也不敢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否则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这时，欢呼庆祝的人们也渐渐冷静下来，毕竟虞兮还没有得救，虽然安全暂时得以保证，但谁知到绑匪下一步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只要虞兮一刻没有脱离魔掌，就一刻不得松懈。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绑匪真的如约守诺的基础上！
　　“一拳把人打开窍这种事我活了四十多年还真是头回听说，说说看你是怎么被打开窍的，也好让我们明白，小杜这一拳究竟威力何在。”陆铭半开玩笑地说。
　　“说说吧，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头骨的，小熊星座又是什么意思。”周立军道。
　　陈虹红着眼睛没好气道：“老实交代！”
　　钟离拿起铁锹在地上画了六个圈，位置不同看起来并无规律可循：“这是六个挖出骸骨的坑的相对位置，期初我也以为六个坑相互之间并无关系，直到后来那家伙让我们找到头骨，我才断定它们之间一定有关系，只有解开它们之间的关系，才能准确找到头骨的位置。”
　　说着，钟离又用铁锹在地上画出许多复杂的解码公式，然后一一画上八叉：“为了找到其中规律，我尝试了各种点阵解密算法，又将点阵转化为许多种可能的数字组合和字母组合，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我开始思考，那家伙是不是故意在耍我们……”
　　抬起头看向天空接着说：“直到他给了我一拳，将我打倒在地。我躺在地上，视角一下子从周围的世界变成了星空，我看到了北极星，最亮的那颗北极星，就在那！”
　　所有人都仰头看向天空，可惜太阳已经出来了，北极星已经看不见了。
　　“北极星？然后呢？和头骨又有什么关系？”陆铭好奇地问。
　　“当然有关系，天上的星星看起来杂乱无章，古人却将其分成了许多区域，又按照连线的形状想象出了许多星座，其中小熊星座最重要的一颗星就是北极星，也就是这里！”钟离说完，在六个圈的外面又补上了第七个圈，还故意在中间画了个多角星。
　　“你的意思是，这七个坑连起来就是小熊星座？”陆铭终于明白过来。
　　周立军摸着下巴低头琢磨：“我怎么觉得看起来像是北斗七星？”
　　钟离摇摇头，又在不远处画出北斗七星的位置：“这不是北斗七星，北斗七星位于相邻的大熊星座，小熊星座七颗星连起来形状相似，称为小北斗，但其中大部分星都亮度很低，平时最显眼的就是北极星。”
　　陈虹围着地上的图左左右右走了几步，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双腿、双臂、骨盆、胸骨，所处的相对位置正好对应小熊星座的其中六颗星，将第七颗星也就是北极星的位置对应下来，也就找到了头骨的位置。”
　　钟离点头表示正是如此，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之后也都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陆铭找人用手机搜索出小熊星座的图片，和地上的七个圈反复对比后道：“嘿你还别说，真的一模一样，头骨最重要，埋在最亮的北极星位置上，当年这凶手莫非还上知天文不成？”
　　“鬼知道。”周立军突然用力搂了一下杜斌的肩膀笑道，“干得不错，看来钟离说得对，你这一拳还真是起了关键作用，没你这一拳虞兮就毁了。”
　　杜斌依然呆呆看着地上简陋的七星图回不过神来，亦或者是不敢让自己回过神来，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但令人颤粟的狂潮却没有退去，因果二字在他脑中上下翻飞如洪钟般轰鸣。
　　如果他不嫉妒钟离，就不会打失去理智给钟离一拳，如果不给钟离一拳，就找不到头骨，找不到头骨就救不了虞兮，按照因果论的说法，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他不嫉妒钟离，就救不了虞兮呢？难道嫉妒是对的吗？
　　不敢再想下去，杜斌猛地抓住头发甩了甩头，将令他害怕的念头抛出脑海，嫉妒不是对的，找到头骨也不是他的功劳，他不能为此原谅自己。
　　周立军将杜斌的反应看在眼中，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去吧，虞兮还在危险中，她还需要我们，当然也需要你！”
　　听了这话，杜斌如被闪电击中激灵灵猛一哆嗦清醒过来，是啊，虞兮还在危险中，还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能继续沉浸在惭愧和自责之中，至少现在不能，他必须重新站起来，利用自己的长处，和大家通力配合救出虞兮！
　　“是啊大伙都回去吧，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今天辛苦大家了，我替虞兮同志谢谢大家，等把虞兮救出来，我给大家请功！”陆铭扬声道，开始组织人手收拾工具准备撤离。
　　灯光一盏盏熄灭，警车一辆辆驶离，垃圾场重新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陈虹和钟离两个人。
　　陈虹帮着钟离收拾骸骨，左右看了看低声问：“你别生杜斌的气，他就是一时冲动，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我没生气，你放心我不会告他的。”钟离一语道破陈虹的担忧。
　　陈虹无奈，她忽然发觉，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愉快的事，轻叹一声道：“其实之前你如果接受道歉，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你待人接物的习惯真的应该改一改，给别人留一线，也给自己留一线。”
　　“事情不变成这样，我们就找不到头骨，这恰恰证明我当时是对的，所以我不认为我需要作出改变，而且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以前不在乎，现在不在乎，将来也不会在乎。”钟离说完拎着箱子朝远处的最后一辆警车走去。
　　陈虹望着钟离的背影，只能再次无奈叹了口气，钟离的说辞让她无法反驳，但她知道那都是借口而已。
　　她看人很准，即便钟离掩饰的很好，她也还是看得出来，钟离表面上给人以智慧冷静的形象，实际上却是个很单纯甚至有点脆弱的人，坚守着自己塑造出的小小硬壳，害怕做出改变，害怕改变后的未知，害怕失去掌控。
　　这种害怕，才是导致钟离不合群的真正原因，越不合群，就越将自己缩在壳里，越缩在壳里就越不合群，最终形成现在的性格。
　　也许，这一切都要追溯到十年前他的父亲失踪。
　　也许，他的内心还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十岁男孩。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六章 生死36小时 一
　　刑侦队
　　没有人提出要下班休息，所有人都在打起精神拼命工作和时间赛跑，实在困得不行就去值班室窝一会，或者趴在桌上眯一会。因为他们知道，这边多努力一分，虞兮生存的几率就多一分！
　　陈虹绝对是最紧张的人，电脑时时刻刻保持邮箱登录状态，动不动就刷新收件箱，生怕错过绑匪的新邮件，甚至有时候会产生幻听，整个人跟魔怔了似的。
　　大约中午12点的时候，新邮件终于出现了！
　　陈虹立刻打电话将钟离从法医科喊了回来，所有留守人员围在电脑前，眼也不眨盯着屏幕，等待陈虹点开邮件。
　　说实话，陈虹心理有点怕，怕绑匪毁诺，怕又拿虞兮的命玩新游戏，他们或许玩得起，但虞兮玩不起，耽搁的时间越久，虞兮受到的心理创伤就会越严重。
　　深吸口气，点开邮件内容，标题赫然是两个英文单词：New Game！
　　果然，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一终究还是出现了，绑匪显然并没有放过虞兮的打算，他要继续拿虞兮的命和警察玩所谓的死亡游戏。
　　怀着沉重的心情将邮件下拉，内容栏空空如也，附件栏赫然又是一个视频文件，下载播放后，熟悉的黑暗画面出现了，只不过这次没有开灯，有光从后面的换气窗照进来，随着风扇的转动，光影也变得斑驳律动。
　　“虞兮！”韩渺指着屏幕一声惊呼。
　　只见虞兮正跪坐在地，双手依旧被反绑在刚关上，脑袋耷拉着显得有气无力，脸色也比昨天白了许多。
　　“大家好，你们想我了吗？”带着丑陋恐怖小丑面具，披着黑斗篷的家伙踏着舞步从黑暗中跳了出来，作秀似的转圈后面朝屏幕微微鞠躬，“在此请正式接受我的赞赏，你们昨天的表现很不错，简直出乎我的预料，没想到你们的小脑瓜也不笨嘛，呵呵呵。”
　　“哎呀，你们不会以为凶手是我吧？”故作吃惊接着又突然大笑出声，“我能想象出你们现在的表情，抱歉我实在忍不住想笑，就让我笑一下不过分吧？哈哈哈……”
　　电脑前众人沉着脸一言不发，心中怒火升腾，都忍不住暗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这个人渣从视频里拖出来撕碎。
　　明明笑的前仰后合，下一秒却神经质似的笑声陡止：“当然不是，如果我是凶手，怎么会指引你们找到头骨呢？对不对？好了言归正传，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们担心的小警花情况怎么样。”
　　说完，他走到虞兮身边，蹲下身猛地撕掉虞兮嘴上的胶布。
　　电脑前众人心脏登时提到嗓子眼，祈祷虞兮能喊出两声，如果能传递出关键信息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是视频文件，又不是直播，即便虞兮真的喊出了什么信息，也只可能被删减掉。
　　“水，水……”胶布撕掉的疼痛让虞兮蹙了蹙眉头，并没有大声呐喊也没有求救，而是有气无力低吟着，吞咽的动作非常艰难，嘴唇干裂显然长时间没有进水。
　　“水？你是不是想喝水？来来来，水在这里，想不想喝一口？”小丑掏出半瓶矿泉水，拧开递到虞兮嘴边轻轻晃了晃。
　　哗啦啦的水声立刻唤醒了虞兮的本能，由于手被捆着，眼睛又被蒙着，所以她只能尽量将头往前伸，用嘴去够矿泉水瓶。
　　可是，眼看就要碰到的瞬间，小丑又笑嘻嘻将瓶子拉远，等虞兮几乎要失去力气的时候又将瓶子靠近，如此反复三次后，虞兮终于精疲力尽倒在地上陷入意识模糊状态。
　　“混蛋！”韩渺眼眶登时就红了，泪水断线珍珠似的往下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视频中的这厮生吞活剥。
　　“畜生！”
　　“禽兽不如！”
　　“不是人！”协助韩渺筛查旧档案的女警们纷纷唾骂出声，一个个也都眼眶发红，她们身为女人，更能设身处地理解虞兮现在的处境和心情，她们甚至不敢肯定，如果换做是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陈虹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长长地吸了口气，很幸运杜斌和郑越、周立军他们一起去排查嫌疑车辆去了，否则看到这幅画面指不定又得发疯。
　　视频中，小丑转向屏幕，晃了晃矿泉水瓶道：“警花小同志那天挖骨头出了不少汗，没有及时补充水分就被我劫走了，到现在我没给她喝一滴水，也没给她吃一口饭。你们应该很清楚，人不吃饭可以生存一周以上，可没水却至多生存三天。计算她之前的失水量和禁水时间，应该已经快到极限了，也许再过个一天她就会自己渴死。”
　　顿了顿，小丑居然叹了口气：“你们肯定不想让她活活渴死吧？其实我也不想，毕竟她和我无冤无仇，又这么漂亮惹人疼，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SO……”
　　在众人目呲欲裂的注视下，视频中小丑竟然将矿泉水瓶徐徐倾斜，任由里面的水汩汩外流，哗啦啦洒到虞兮脸上，直到还剩下瓶底一两口的时候才陡然正过来。
　　虞兮本来已经陷入半昏迷，被冷水一激登时醒了过来。
　　“诺，喝吧，我可不想你渴死，那可太煞风景了。”小丑将虞兮拉起来，把矿泉水瓶里仅剩的一小口水灌给她。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有希望得救，虞兮管不了那么多，连忙大口吞咽，紧紧咬住瓶口，不敢浪费哪怕一滴，对她来说，现在一滴水都意味着生的希望！
　　小丑并没有阻止，直到虞兮肯松口，才将瓶子拿开，不等虞兮喊出声，就重新将她的嘴封上，然后转向镜头道：“游戏时间到，第二局游戏的名字叫做生死36小时，我要你们在36小时内找出八年前杀人分尸埋尸垃圾场的真正凶手，36小时之内，我可以保证她活着，也不会欺负她，可如果超过36小时你们找不到真凶，或者找错了人，我就只能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她渴死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把她渴死的过程录成视频寄给你们的，让你们也一起见证死神降临。”
　　说完，小丑走到镜头前似乎想要关掉摄像机，突然又用一只眼睛对着镜头，让眼睛占据整个屏幕，显得愈发阴森恐怖：“哦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们，最好别乱查我在哪，否则会付出代价的哦！”
　　画面黑屏，进度条到头，办公室里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咬着牙沉默着，虞兮刚才渴晕过去的画面一遍遍在眼前重放，一遍遍如针扎般让心脏缩紧疼的窒息。
　　死亡游戏，又是一场死亡！
　　这一次，不再关乎虞兮的清白，而是直接关乎虞兮的生命！
　　36小时，找到杀人分尸埋尸的真凶，否则虞兮就会活活渴死！
　　生死36小时！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七章 生死36小时 二
　　法医科
　　赵文正在对拼凑出的完整骸骨进行全面检查，见陈虹和钟离进来，连忙打了声招呼。
　　“检查结果怎么样？”陈虹问。
　　“死者男性，身份不详，年龄31-35岁，身高177左右，颅骨颞部存在凹陷性骨折，系遭钝器击打致，判定死亡原因为颅脑损伤。”赵文说完看了一眼钟离补充道，“和他判断的差不多。”
　　陈虹又问：“牙齿可以取DNA吗？”
　　“应该可以，曾有43年的牙齿采到DNA的纪录，我想这个应该也没问题。”赵文点点头，语气忽然间自信了很多。
　　陈虹强行压下担忧挤出笑容：“差点忘了，DNA是你的老本行。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出结果？”
　　“对于埋藏多年的牙齿，样本预处理也就是清理工作比较花时间，不是洗一洗那么简单，要蒸馏刀刮反复冲洗，还要用5%的次氯酸钠溶液、去离子水和无水乙醇浸泡。再加上DNA提取和STR分型检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结果。还有，由于埋骨时间较长，极有可能出现较大位点基因峰低和基因座位点缺失的情况，我得选择不同的浓度梯度进行扩增，才能准确给出21个基因座完整的STR图谱。”赵文说完迟疑了一下，“这样吧，我叫曲敏来帮我，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出结果。”
　　陈虹明白埋骨牙齿取DNA是个精细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提升几倍：“虞兮只有36个小时，你们尽快吧，如果人手不够，就让钟离来帮忙。”
　　赵文点点头刚想答应，却见钟离突然后退，非常郑重地摇摇头：“DNA提取分析我不熟悉，我要查案子！”
　　陈虹和赵文相视愕然，然后同时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钟离，原来这小子也有不会的东西。
　　……
　　大办公室
　　陈虹和钟离刚从法医科回来，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经过网监部门全力破解追踪，发件人的网络IP终于被锁定，通过和网络供应商配合，邮件发送时间段该IP的登录地址进而也被锁定。
　　得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登时精神一振。
　　“好，很好，非常好。”陆铭展开地图，将拳头重重砸在锁定的位置坐标上，“被动挨打了这么久，终于到反击的时候了，这次一定要把虞兮救出来，把这个藐视警方的家伙绳之以法！”
　　“是否立即实施搜查抓捕？”韩渺兴冲冲地问。
　　陆铭抬起手竟然摇了摇头：“先不要打草惊蛇，必须确定这家伙在里面才能实施抓捕，否则以这家伙的狡猾程度，再想抓到他几乎不可能。”
　　“那怎么办？没法进行确认啊。”韩渺急了。
　　陈虹道：“谁说没办法？先在目标地点周围布控，布控完成后给他发邮件，只要一收到回复邮件，就可以确认他在里面。”
　　“对啊，陈姐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就是我偶像。”韩渺说完一把拉住陆铭的胳膊，用哀求的语气说，“陆队，我也去行不行？”
　　陆铭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受害人是虞兮，大伙心理都憋着火，如果这时候不让上，未免太打击士气，于是轻咳一声肃然道：“上可以，跟在特勤队后面，绝对不许乱来！”
　　“遵命！”韩渺大喜，立正敬礼然后突然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大伙快走啊，领枪去。”
　　陆铭无奈摇头：“这丫头，成天到晚也没个正行，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肯定是被小郑带坏了。”
　　“得了吧，那时候是装正经，现在是原形毕露而已，她呀和小郑就是天生绝配。”陈虹也终于笑了。
　　“绝配个屁。”陆铭哼了一声，猛地将茶杯倒扣在地图上，“行了行了，都领枪去吧，这次我们要来个瓮中捉鳖！”
　　……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次出勤一辆警车都没有用，连特勤都用的普通箱车，所有人也都换上了便装，从不同方向悄悄朝目标地点靠近，这样既可以掩饰身份，又可以堵死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车后座上，韩渺见钟离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用手肘戳了戳钟离问他怎么了，钟离回答，实际的抓捕行动和电视里的有些不同。
　　韩渺登时笑的差点喷出来，拍着钟离的肩膀给他解释，电视里那都是为了营造气氛故意改的，现实中只要有点经验的警察，肯定都是先抓人再亮身份，怎么可能先喊“警察，别跑”，然后才死命狂追？还有警车也是个梗，对于可能逃窜的嫌疑犯，一般都是用便车，如果拉着警笛去抓人，等到了地方嫌疑犯早就跑了，还抓个毛线？
　　听了韩渺和钟离的对话，陈虹和陆铭也被逗乐了，陆铭问钟离：“你小子也看电视剧？”
　　钟离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拒绝回答保持沉默，他是不看电视剧的，但颜心爱喜欢看，大学以前两家人住得近，颜心爱总是强迫他陪她看电视剧，每次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局，针对目标地点的包围圈很快完成。
　　“1号地点布控完成，未发现可疑人员，已做好突袭准备。”
　　“2号地点布控完成，未发现可疑人员，时刻待命。”
　　“……”
　　“23号地点布控完成，未发现可疑人员，随时可以进行突袭。”
　　陆铭调整了一下耳机，收起笑容朝陈虹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发邮件吧。”
　　成败在此一举，陈虹深吸口气，取出平板登录邮箱开始编辑内容，经过仔细斟酌，内容被精简为：我不能相信你，我要求每隔两个小时确认一次虞兮的情况，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给我她还活着的证据。
　　看了陆铭一眼，又转头看了韩渺和钟离一眼，陈虹按下发送键，然后对着耳麦说：“诱饵已抛出，所有人做好准备。”
　　车厢中突然陷入沉默，谁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呼吸声，都在默默地等待回复邮件出现，对方答不答应根本那不重要，只要对方回复，就证明电脑和IP正在被使用，瓮中捉鳖就将顺利完成。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八章 生死36小时 三
　　沉默、沉默、沉默……
　　等待、等待、等待……
　　此时此刻，短短几分钟却比十年还要漫长还要煎熬。
　　捧着平板，陈虹越来越紧张，不由自主开始胡思乱想，万一对方不回复怎么办？如果对方不回复，到底行动还是不行动？不行动固然不会打草惊蛇，却等于宣告行动失败。行动如果没抓到人，同样等于行动失败，那家伙一旦恼羞成怒，极有可能杀人灭口远走高飞，届时再想抓人可就难如登天了。
　　越想就越揪心，刚才好不容易出现的轻松顷刻间烟消云散。
　　另一辆车中，杜斌、郑越和周立军也有同样的担忧，可放弃又不可能，毕竟现在已经到了将军的阶段，极有可能抓住绑匪救出虞兮。
　　万幸，这次运气好像站在了警方这边，十分钟后，回复邮件出现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一瞬间，陈虹的心脏高速跳动起来，血液上涌肾上腺素飙升，完全没有看内容的打算，和陆铭同时对着耳麦，用最铿锵的声音喊：“行动！”
　　说完，两人拔出手枪推开车门冲了出去，韩渺激动的面色涨红，叮嘱钟离别下车后，也掏出手枪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狗娘养的，终于逮住你了！”郑越呸了一声咬牙冷笑。
　　“别废话了，上！”周立军踹开车门跳了下去。
　　杜斌却没说话，阴沉着脸速度比谁都快，特勤出身的素质显露无疑。
　　与此同时，三百六十度所有布控的警员开始收缩包围圈，特勤队则全副武装冲出车厢，队长打了几个手势，全员训练有素带头朝目标地点突进。
　　这是一个明显很旧的院子，朱红铁门紧闭着，上面的红漆早已因为风吹日晒雨淋而变得斑斑驳驳。
　　随着猫一样的脚步声，特勤队和刑侦队同时从左右两个方向赶到大门门口。
　　特勤队长抬手示意别动，轻轻推了推大门，摇摇头做了个手势。
　　“锁着？”陆铭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
　　特勤队长点点头，招招手戟指朝上，紧随其后的两位特勤队员立刻如灵猫般攀援上墙，先探出半个脑袋小心查看，确认院中没人后，才悄无声息翻了进去。
　　陆铭竖起大拇指，特勤是刑侦的好伙伴，关键时刻特勤真的能发挥奇效，比如现在，让他们自己上不可能不弄出动静，万一对方有枪，一旦被惊动后果不堪设想。
　　轻轻的轻轻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特勤队长示意我们先上，接着如猎豹般带队冲了进去。
　　“别动！”以最快速度最轻的脚步冲进屋里，黑洞洞的枪口立刻锁定电脑桌前的背影。
　　“举起手来，双手抱头蹲下！”刑侦队紧随其后冲了进来，一支支手枪也立刻对准电脑桌前的背影。
　　按理说，被这么多枪口对准，是个人都会惊慌害怕，再镇定也应该有点动静，可此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一动不动。
　　而且更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七月份，天气还热得很，此人却披着斗篷，将全身连同头部都罩得严严实实，比视频录像中的那个带小丑面具的家伙还夸张。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举起手来，听到没有！”陈虹又冷喝了一遍，结果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一根线忽然垂在了她的睫毛上，让她条件反射猛地向后仰头，这才发现天花板上居然粘着许多气球，家具上、地砖上、各种角落里也都是气球。
　　搜索其它房间的特勤队员纷纷返回报告，除了这个房间，其余房间都没有人，地窖里也没有，并没有找到虞兮。
　　刑侦队众人大急，虞兮不在这会在哪里？莫非已经被灭口了不成？
　　“先别慌，别踩到气球！”莫名其妙感觉有点诡异，陈虹大声提醒，然后举着手枪，小心翼翼避开气球一步步朝电脑桌靠近，她不能不警惕，隔着斗篷根本看不到对方有没有武器，如果对方有枪，随时可能突然要她的命。
　　其余人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手指都紧紧扣在班机上，紧张再加上闷热，汗水一滴滴从鬓侧流了下来。
　　“别动！”陈虹走到侧面猛然跨出一步，将枪口指向对方前额，同时也终于看清了对方是谁，亦或是什么东西，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无比，低下头沉着脸，用枪柄顶着额头，愤然大骂了一声混蛋。
　　“陈姐你怎么了？”韩渺问，众人也都一脸疑惑，不明白陈虹为什么会这样。
　　杜斌实在等不及，冲过去一把将斗篷扯了下来，陈虹附送一脚，让电脑椅转过一百八十度。
　　终于，所有人都看清了，也都明白了陈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坐在电脑椅上的根本你不是人，而是一个半人高的小丑人偶，和视频录像中第一次出现的人偶一模一样，面部颜料画的非常浓而且非常抽象恐怖，大嘴一直裂到耳根，两只木呆呆的眼睛看着众人就像是在嘲弄。
　　刹那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原来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所谓的瓮中捉鳖根本就是独角戏，对方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恰在这时，或许是电脑椅上的某个机关被出发，小丑人偶的眼睛突然开始无规律乱动，头部咯吱吱抬了起来，可怕的大嘴上下开合发出明显经过处理的尖锐笑声。
　　笑声在屋子里回荡，而众人却沉默着，面对这笑声，他们愤怒欲狂却不知所措，挫败感、屈辱感以及对虞兮的担忧和自责，如蝗虫白蚁啃食着他们的内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难道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难道真的就这样被恶人抓在掌中把玩戏耍吗？天理何在？正义何在？
　　“啊！”一声狂狮般的怒吼，杜斌红着眼睛猛地抓起还在尖笑的小丑人偶狠狠摔在地上，继而对准它的脑袋扣下扳机，疯狂地连续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枪声轰鸣，尖笑声终于吱吱啦啦戛然而止，直到将弹夹打空，杜斌还在狂按扳机，而此时小丑的脑袋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没有人阻止杜斌，因为杜斌做的事就是他们想做的事，如果不是穿着这身制服，如果不是法律的执行者和守护者，他们真想打爆绑架虞兮那家伙的头！
　　然而，小丑的嘲笑虽然停止了，嘲弄却并没有结束。
　　一股青色并带着刺鼻恶臭的浓烟从小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八十九章 生死36小时 四
　　小丑人偶的脑袋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被打烂之后，立刻有浓烈刺鼻的青色烟雾冒了出来，紧接着旁边的几个气球砰砰连声相继炸裂，里面也迸发出同样青色浓烟。
　　“危险，屏住呼吸，快出去！”陈虹、周立军、陆铭和特勤队长大惊失色异口同声，众人也都意识到可能是毒烟，纷纷慌乱往外冲。
　　可是门只有一个，屋子里这么多人，一时间怎么可能全出的去？而且，气球爆炸的速度远远超过众人的逃跑速度，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从天花板到地上，所有气球噼里啪啦接连爆炸，顷刻间青色的刺鼻浓烟彻底将整个屋子淹没，同时也将大部分人淹没。
　　郑越和韩渺位置靠后，是最先冲出来的，两人紧紧捂着口鼻，跑到院子尽头，才发现陈虹、周立军和陆铭都还没有出来，两人登时急的红了眼睛，韩渺更是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跳着脚大喊：“陈姐、周哥、陆队，你们在哪啊，你们快出来啊！”
　　毒烟！毒烟！毒烟！
　　晚一步出来，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如果陈虹、周立军和陆铭全都被毒死在屋子里，刑侦队这把裁决罪恶的利剑就真的断了！
　　“我来救你们，我来……”韩渺又悲又急完全乱了方寸，竟然要往回冲，幸好被郑越一把拉住。
　　“你松开，松开啊，我要去救他们！”韩渺用力甩手。
　　郑越一咬牙，强行将韩渺甩到后面，毅然决然道：“我去！”
　　说完，郑越深吸口气居然真的准备冲回屋子里。
　　谁料，便在这时，陆铭训斥的声音从浓烟中传来：“去什么去，我们还死不了！”
　　“陆队！”郑越和韩渺又惊又喜。
　　只见陆铭、陈虹、周立军、杜斌、特勤队长以及其余人相继逃了出来，面色正常脚步平稳，看起来并不像中毒，只是被呛得连连咳嗽而已。
　　“怎么会这样？”两人又双双傻在原地，不是希望他们出事，而是真的反应不过来，就好比一个人跳下悬崖，突然又跟没事人似的走了上来，换谁都会掉下巴。
　　众人小跑来到院子尽头，避开从门窗汩汩外溢的浓烟，周立军回头看了一眼肃然道：“根本不是毒烟！”
　　“不是毒烟？”郑越愕然地看着周立军。
　　“不信你去吸一口试试。”周立军搡了郑越一把。
　　郑越登时吓得往后退，连连摆手道：“免了免了，可如果不是毒烟，设下这么个圈套，难道就为了逗我们玩？”
　　周立军摇摇头：“不是逗我们玩，而是一次警告！”
　　“警告？”
　　“警告我们不要再轻举妄动，你们还记得那家伙在视频中说过什么吗？他说不要找他，否则会付出代价。”周立军说着转过身，双手叉腰望浓烟沉声道，“当时我们都没当回事，现在看来他是认真的，这代价我们真的付不起。”
　　陆铭也转身望着浓烟，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是啊，如果是真的毒烟，我们这回至少得倒下一大半人。”
　　特勤队长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口气：“这次是假的，下次如果是真的呢？”
　　杜斌一直捏着拳头没说话，此时才嘶声怒道：“警告？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们就不抓他了吗？难道不救虞兮了吗？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陆铭瞪了杜斌一眼喝道：“发什么疯，我们干刑警的，什么时候谈过放弃二字？我们何曾对罪恶妥协过？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对得起曾经那些牺牲的同志吗？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对我们的期望吗？对得起我们肩上的责任吗？”
　　杜斌无话可说，默默低下头。
　　陈虹深吸口气，让自己心中涌动的情绪尽量平稳：“都冷静点，我们当然不会放弃，但必须调整策略，否则还没救出虞兮，我们自己就先折进去了。”
　　周立军颔首表示同意：“的确得调整策略，这家伙和普通绑匪不同，他太聪明太狡猾了，一般的方法对付不了他，我们得尽快找到新的切入角度，抓住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破绽，才有可能逮住他。”
　　“行了行了，回去再讨论总结吧，赶快把所有门窗都打开，等烟雾散了仔细搜索，看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电脑带回去交给技术组全面检查，我就不信这家伙是鬼，一点痕迹都不留。”
　　陆铭说完黑着脸离开院子，刑警被绑架，这件案子的性质非常严重，上头相当重视，已经下命令限期破案，现在倒好，案子的严重性又得继续上升，他这个队长一方面得扛着上头的压力，一方面得组织好破案工作，还要担心虞兮的安危，身心压力都太大太大了。
　　众人都理解陆铭现在的处境和心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破案。
　　特勤收队，待烟雾散去，刑侦队开始对屋子进行仔细搜查，甚至连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可惜屋子明显被搁置了许久，并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线索，除了电脑、斗篷以及破烂的小丑人偶，只找到半张旧照片。
　　照片边缘很不整齐，明显是被暴力撕开，照片上是一名妇女和一个小男孩，初步判断应该是全家福，被撕掉的部分是个男人，极有可能是父亲。
　　通过简单地心理学分析可以判断出，这一定不是个幸福的家庭，而且问题一定出在父亲身上，撕照片的应该是母亲，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孩子。
　　从照片的陈旧程度分析，至少有十几年历史，陈虹怀着一线希望，拿着照片去周围的院子询问，结果都是新搬来几年的，没人认识照片上的女人和孩子。
　　好不容易找来的线索又断了，然而陈虹却并没有就此气馁，她敢肯定，以绑匪的狡猾程度，不可能疏忽留下照片，既然警方找到了这张残破的旧照片，就一定是有意义的，而且极有可能意义重大。
　　虞兮只有36小时，众人没敢耽搁太久，搜查完毕后立刻上车离开。
　　返回的路上，陈虹将刚才发生的事以及找到的线索全盘告诉钟离，钟离略作思考后认为，绑匪拿虞兮的命和警方玩游戏，并不是单纯的仇视警察，也不完全是为了报复陈虹，而是为了让警方按照他的规则和方向，将某些事挖掘出来，刚才的假毒烟就是佐证，否则不可能浪费那么好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挖吧，看看究竟能挖出些什么。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章 生死36小时 五
　　返回警局，孙鸿立即将旧照片、电脑、斗篷、破烂小丑人偶、气球碎片等拿去做进一步检验。
　　周立军带着杜斌和郑越继续排查可疑车辆，虽然以绑匪的狡猾程度，这条路同样渺茫，但再渺茫也得查，否则就连一线希望都没有。
　　陈虹、韩渺等人则和钟离一起排查旧案和失踪人口资料，争取早一点查清骸骨身份以及杀人分尸的凶手。目前这条路是最可靠的，因为这就是绑匪给的游戏规则，只要能在36小时内搞定，就能再一次将虞兮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来。
　　至于陆铭，果不其然被上头一个电话叫走了。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一圈又一圈地旋转，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边所有人上紧发条拼命努力和时间赛跑，另一边虞兮倒在地上，生命随着水分一点一滴消逝……
　　下午17：00，已经过去5个小时，距离期限还剩下31个小时！
　　大会议室
　　整个桌面都被旧档案堆满，从昨夜到现在，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艰苦奋战，终于有了点眉目。
　　“陈姐你看看吧，符合骸骨身高年龄特征的失踪者本市有三个，算上附近省市的共有十五个。你经手的旧案中，符合特征的有十个，其中谋杀未遂五个，谋杀四个，强/奸幼女外加蓄意伤人一个。”韩渺将一摞资料放在陈虹面前。
　　陈虹哪敢怠慢，连忙将堆积如山的档案盒推开，清理出一大片空间，然后将资料并排展开，先看照片再看内容，用极快的速度反复查阅三遍后，直接排除了其中六个。
　　韩渺不明白陈虹是怎么做到的，陈虹的解释却很简单，四个谋杀的还没出狱，两个失踪者露在外面的牙齿与骸骨明显不符。
　　韩渺听后一脸尴尬，如此明显的排除点她居然没有注意到。
　　陈虹没有在意，转头朝钟离招了招手：“你来看下失踪人口资料，看能不能确定失踪者。”
　　钟离的目光从剩下十三个失踪者的资料上扫过，指着其中一个肯定地说：“就是他！”
　　“这么快？”韩渺和所有参与排查的女警员都大吃一惊，仅凭肉眼就能将照片和骸骨吻合，这也太神了吧？
　　然而，钟离却很快给出了合理且让人信服的解释：“这个失踪者名叫陈一勾，北极星的代号是勾陈一，骸骨的头骨又恰巧埋在小熊星座对应北极星的位置上，这不可能是巧合。而且他的面部特征与骸骨也几乎吻合，所以一定是他。”
　　韩渺连忙掏出手机搜索北极星的资料，果然发现北极星对应的恒星叫做勾陈一，再对比失踪者的名字“陈一勾”，越看越觉得巧合。
　　有些事，如果太过巧合，就很可能不是巧合！
　　陈虹没有质疑，点点头开始仔细失踪者陈一勾的资料，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强有力的证据，陈一勾失踪时的住址，和之前搜查的小院位于同一片区域。
　　至此，骸骨身份被初步确认，等DNA检测结果出来，再取其亲人的DNA作对比就能最终确认。
　　不过，剩下的时间显然不足以完成DNA比对，所能凭借的只有直觉和证据。
　　陈虹按照这条线索在可疑的旧案中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最最可疑的一个。
　　砰地一声将案件资料拍在桌上，陈虹站起身眯着眼睛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蹦出来：“找到你了！”
　　韩渺拿起旧案资料，原来竟然是可疑案件中唯一的一起幼女强/奸案，罪犯名叫徐德全，犯罪事件2008年4月，与陈一勾失踪的时间相近。
　　“陈姐，不对吧，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现在还没出狱吧？”韩渺不解地问。
　　“你忘了表现好有减刑吗？仔细看看受害人是谁。”陈虹点了点旧案资料的下面。
　　韩渺仔细一看讶然道：“陈琳琳，也姓陈！”
　　“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这件案子我还有点印象。陈玲玲就是陈一勾的女儿，当年陈玲玲未满十四岁，按照法律，不论强迫还是自愿，与其发生性行为都属违法行为。徐德全身为成年人，他有能力鉴别陈玲玲的生殖器官是否成熟，所以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陈虹道。
　　“呸，人渣，连小女孩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韩渺一脸嫌弃愤怒，其余女警员也纷纷露出愤怒之色，无论在警察眼中，还是在平民百姓眼中，对小女孩下黑手都绝对是天怒人怨的行为。
　　陈虹再次将两份资料综合对比，微微蹙眉露出疑惑之色：“陈玲玲、陈一勾和徐德全住在同一片地区，陈一勾失踪的时间在徐德全被捕之后，也就说明陈一勾的失踪与徐德全本人无关，如果骸骨真的是陈一勾，他又是被谁杀害的呢？”
　　听闻此言，会议室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露出思索疑惑之色，是啊，既然陈一勾失踪的时间在徐德全被捕之后，那么杀害陈一勾的凶手是谁呢？为什么要杀害陈一勾呢？
　　“还有一个疑点，凶手杀死陈一勾后为什么要分尸？又为什么要按照小熊星座的星图埋尸？为什么要将头颅埋在北极星对应的位置上？为什么要故意指出死者的身份？”陈虹又道。
　　韩渺挠挠头：“是啊，太不合常理了，通常情况下，凶手都会尽量消除线索隐藏身份，怎么会故意留下线索呢？总不会是特意留给我们的吧？”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同时让钟离和陈虹茅塞顿开，异口同声道：“就是特意留给我们的！”
　　“什么？”韩渺纳闷地看着陈虹和钟离。
　　钟离双眼亮了起来：“凶手杀人分尸埋尸，却又故意留下线索，说明他其实想让警方查出骸骨的身份，顺藤摸瓜揪出凶手，可是他又没有直接将线索告诉警方，说明他和杀人案有关，他害怕，害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韩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完全前后矛盾嘛，凶手杀人后留下线索，想让警方找到他，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个疯子！”
　　“不，他不是疯子。”陈虹摇摇头肃然道，“他非但不是疯子，反而很聪明，而且他还很无奈。”
　　“拜托不要再打哑谜了，直接说出来吧！”韩渺感觉自己要疯了，小脑瓜根本跟不上节奏。
　　钟离和陈虹对视一眼，同时给出答案：“杀人分尸埋尸的不是一个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一章 生死36小时 六
　　杀人分尸埋尸的不是一个人！
　　为了确认猜测，陈虹紧急联络了还在国外的钱宝贝，让钱宝贝立刻做出大概的心理侧写。钱宝贝这才得知虞兮被绑架，惊得差点跳起来，哪还有心思继续度蜜月，火急火燎拉着老婆就要往回赶。
　　电话中，钱宝贝给出的侧写证明了陈虹和钟离的推断，他认为埋尸者是被杀人者胁迫，与杀人并没有直接关系。
　　埋尸过程中，埋尸者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杀人者的帮凶，怕自己被牵连进去，所以不敢直接告诉警察。
　　同时，埋尸者又心有不甘，怕死者身份就此石沉大海，怕杀人者永远逍遥法外。
　　所以才会偷偷将尸体分开，按照小熊星座的排列掩埋，并将最重要的头骨埋在北极星对应的位置上，以此留下线索指出死者身份，一定程度上给自己心理慰藉。
　　最后，钱宝贝迟疑了许久，才告诉陈虹，他认为陈一勾被杀案和徐德全强/奸陈玲玲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言下之意就是，当年的案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其余人都不敢吱声，如果真如钱宝贝所言，两个案子有联系，是不是意味着，徐德全是无辜的呢？
　　如果徐德全是无辜的，岂不意味着陈虹抓错了人？岂不意味着法院判错了人？同时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绑匪要报复陈虹，八年啊，若真是冤案在牢里蹲八年，换谁都会疯狂复仇的。
　　陈虹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年的案子有问题吗？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一起冤案呢？时间太久，案情的许多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楚，她只记得当年自己才二十七岁，和现在的韩渺差不多大，除了更聪明机灵些，经验方面并不比现在的韩渺强多少。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因为经验不足，没有发现全部疑点，从而抓错了人呢？毕竟八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八年前她还是个跟班，而现在她能独当一面，是刑侦队的元老骨干。
　　“陈姐，会不会……”韩渺见陈虹脸色不太好，悄声试探着问。
　　“不可能，绝不可能！”陈虹突然打断韩渺的话，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睿智，“当年是陆队带的我，即便我错了，难道陆队也错了吗？你们别看他现在很少直接参与案子，但他的经验其实比我们任何人都丰富。而且八年前的这个案子，不但有陈玲玲的指认，还在陈玲玲体内找到了徐德全的精/液，可谓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等一下，我们把视频再看一遍。”钟离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完打开文件夹，重新播放小丑发来的视频录像。
　　快进将尖锐的可怕笑声略过，画面中小丑开始正常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我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是我自己犯下的罪将我送进了监狱，而你只是执法者而已。对，没错，我是犯过罪，我活该进监狱，可那个人呢，他就不该进监狱吗？是他害了我啊！凭什么我在牢里蹲着，而他却能逍遥快活？凭什么他的孩子能够在优越的环境下成长，而我的孩子却要遭人鄙视被人唾弃？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狂笑声再起，小丑脑袋突然爆炸，钟离按下暂停键道：“他承认自己罪有应得，所以八年前应该没有抓错人，案子不是冤案。可他又说自己也是受害者，说那个害他的人还在逍遥法外，这是为什么呢？当年他被捕的时候，有没有指认过什么人？”
　　众人都看向陈虹，等待着陈虹的回答，陈虹微微低下头，双眉紧锁努力回忆，片刻后终于点点头，郑重吐出一个字：“有！”
　　“是谁？”韩渺下意识急声问道。
　　“我不记得了，这得去翻当年的审讯记录。”陈虹揉了揉额角，似乎觉得有些头疼。
　　钟离却显得愈发精神，走到黑板前拿起笔，在不同的位置写下陈一勾、陈玲玲、徐德全三个名字，又分别写下AB两个字母：“陈一勾、陈玲玲、徐德全是三个已知的人，A代表徐德全指认的那个人，B代表埋尸者，现在我们来梳理一下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
　　先从徐德全画了个箭头指向陈玲玲，又画了个箭头指向陈一勾，并打上八叉：“徐德全侵犯了陈玲玲，他被捕后，紧接着陈一勾失踪被害，很显然他不是杀害陈一勾的凶手，但两个案子相隔如此之近，很可能是有联系的。假设两个案子有联系，那么最有可能杀害陈一勾的是谁呢？”
　　说完，钟离以陈一勾为起点，徐徐画出箭头，和A连在了一起，接着又从A画箭头，和徐德全连在了一起。
　　“是他？”韩渺惊讶地说。
　　“只是推演而已，还不能下结论。”钟离敲了敲A的位置接着道，“徐德全指认是A害了他，假设真的与A有关，而警方却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和A有关，徐德全被捕后一定会想其它办法报复A。”
　　黑笔再动，新的箭头从徐德全指向陈一勾，又从陈一勾指向A：“陈一勾能力有限，他能做的最大挣扎就是告诉陈一勾。陈一勾得知和A有关后，肯定会去找A，A当然不会承认，于是两人发生争执甚至打斗，A失手杀死了陈一勾。”
　　最后的箭头从A指向B，钟离盖上笔盖道：“A害怕事情败露，急于处理尸体掩埋真相，过程中遇到了B，碰巧A握着B的把柄，于是A胁迫B一起掩埋尸体，B不得不服从A，掩埋完成后，B怕自己被牵扯进去不敢报警，又不想让A逍遥法外，于是分尸重新掩埋，留下线索指出死者身份。这就是我的推演结果。”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除了陈虹，其余人都有点跟不上节奏，看着黑板上来来回回交错的箭头，只觉得头晕眼晕。
　　韩渺一边用手按照箭头序号比划，一边低声嘀咕整理思路，来来回回反复几遍后终于理顺，愕然道：“这样两起案子居然真的联系在一起了！”
　　钟离用笔头敲了敲自己的鼻头咂了一下嘴道：“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将两个案子联系起来。可埋尸者B的身份是个谜，他的出现总让我觉得有点突兀，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突然，陈虹猛地站了起来，眼也不眨盯着黑板喃喃地说：“我想我知道B是谁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二章 生死36小时 七
　　B是谁？B真的存在吗？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和A、陈一勾、徐德全到底有没有关系？
　　一切都随着陈虹的一个电话迎刃而解，电话是打给派出所王所长的，通话过程中，陈虹着重询反复问了报案人的具体信息，并让王所长亲自进系统查询，确认信息真假。
　　“老王，你真的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吗？事关重大千万不能出错。好好好，那就这样吧，立刻联络他，无论如何把他控制住！”挂断电话，陈虹长出了口气道，“你们一定想不到报案人姓什么。”
　　“姓什么？”韩渺急声问，钟离没说话，静静等待陈虹的答案。
　　“徐！”陈虹重重吐出这个字。
　　“徐？怎么会这么巧？”韩渺大吃一惊。
　　钟离用笔盖戳着鼻尖蹙眉道：“徐？难道是徐德全的儿子？”
　　韩渺吃惊地看着钟离，感觉整个世界都疯了，陈虹却郑重点头：“没错，就是徐德全的儿子！”
　　顿了顿，陈虹从钟离手中夺过笔，走到黑板前，在B的上面写下徐晓峰三个字，然后分别与徐德全和A连线：“你们想啊，尸骨被分开埋在偌大的垃圾场，我们挖了一整宿才找全，他怎么就碰巧挖到了呢？埋狗的尸体，也不一定非要进垃圾场里面吧？起初我们都没有在意，可是现在案情清晰后，再做回想就显得很可疑。所以我推断，他根本就不是巧合发现骸骨，而是真正的埋尸者！”
　　“陈姐，这还是不合理啊，之前也分析过，埋尸者不想把自己牵连进去，如果他是埋尸者，为什么要时隔八年突然报案呢？这不等于把自己牵连进去了吗？”韩渺不解地问。
　　“因为……”钟离用手撑着鼻尖左右踱了两步突然道，“因为报复，八年间徐德全在监狱里，徐晓峰没有妄动。现在徐德全出狱了，他想绑架你，所以他让徐晓峰假装发现骸骨报案，把你引出来以便实施绑架，只是最后绑错了人而已。”
　　韩渺听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我还是不明白，八年前不是陆队和陈姐你们一起办的这个案子吗？为什么只报复你不报复陆队？”
　　陈虹想了想，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或许是我当初年轻气盛太激动了吧，对他和他的家人说了些很过分的话，至少现在在我看来，是真的很过分。”
　　“陈姐你说了什么？”韩渺问。
　　陈虹摇摇头不想回答，指了指徐晓峰的名字道：“假设他真的是B，是他协助A掩埋了尸体，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弄清A的身份，只有弄清了A的身份，我们才能明白为什么徐晓峰会被胁迫埋尸，为什么徐德全会……”
　　说到这，陈虹突然卡壳，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任由韩渺伸手在眼前如何晃动都没有反应。
　　“不好，快查八年前的审讯记录，A有危险！”
　　……
　　通过查阅八年前的审讯记录，很快查清了A的身份，A的名字叫做袁北辰。
　　八年前徐德全曾经用刀严重刺伤袁北辰，并指认袁北辰下药害他，可是警方并没有在袁北辰家找到任何证据，反而在徐德全自己家找到了那种药，再加上陈玲玲的指认，以及精/液DNA等铁证，警方和法院一致认为徐德全有罪而袁北辰无罪。
　　不过现在回头再看这个案子，真相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袁北辰真的无辜，徐德全怎么会一口咬定坚持到现在呢？
　　另外，袁北辰这个名字也很有意思，北极星被称为勾陈一，古书中却多称其为北辰，埋尸者故意用头骨指出北极星，会不会不仅在提示死者身份，还在提示杀人者的身份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太巧了！
　　查清袁北辰现在的住址后，陈虹带着韩渺和钟离火速出发，争分夺秒用最快的速度感到，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袁北辰失踪了！
　　其实袁北辰前天就失踪了，只不过其家人没有报案而已，陈虹仔细询问袁北辰失踪当天都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去过那里，结果一无所获，袁北辰不是在家里失踪的，而是出门后失踪的，第一现场根本无从确认。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与虞兮一样，绑架袁北辰的人肯定是徐德全。而且从绑架顺序来看，徐德全的第一报复对象是袁北辰而不是陈虹。
　　正所谓祸不单行，这边刚确认袁北辰失踪，那边王所长就打来电话，说徐晓峰消失了，是不是失踪不清楚，反正就是死活找不到人，也没人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
　　挂断电话后，陈虹气的一脚踢在车轮上，眼看两个案子的关系图已经初步理清楚，只要找到袁北辰和徐晓峰，并敲开他们的嘴，就能顺利将所有线索穿起来，验证猜测得出结论，从而提前完成第二个游戏，让虞兮尽早安全。
　　可是现在，节骨眼上袁北辰和徐晓峰全不见了，线索一下子断了两条，这不是要虞兮的命吗？
　　然而，再困难重重，案子还是得查下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将突破目标转向陈一勾的女儿陈玲玲。
　　不幸中的万幸，陈玲玲还活着，而且没有失踪，正在临近的另一座城市念大学！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警方终于和陈玲玲取得了联系，可惜陈玲玲似乎很敏感，得知警方要找她后，立刻拒绝挂断电话并关机。
　　生怕陈玲玲这条线索也断掉，陈虹丝毫不敢耽搁，立即带人亲自驱车火速前往陈玲玲现在所在的城市，并联络当地警方堵截城市所有出入口，坚决不能让陈玲玲溜掉，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控制住。
　　车上，韩渺和钟离抓紧时间补觉，陈虹仔细思考后拨通陆铭的电话：“喂，老陆，会开完了没？”
　　“你这电话来的可真是时候，我正愁找不到理由逃出来呢！”耳机中传来陆铭故意压低的声音。
　　陈虹忍不住笑了一声，将目前的发现简略告诉陆铭：“我这就给你逃跑的理由，赶紧帮我申请发出徐晓峰的全境通缉令。”
　　“徐德全呢？”陆铭问。
　　“暂缓吧，以防这家伙狗急跳墙。”陈虹道。
　　“行，我这就去申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陈玲玲给我带回来！”陆铭严肃强调。
　　“放心吧，找不到陈玲玲我革职谢罪！”陈虹说完挂断电话，望向远方的城市目光变得愈发坚定，心中暗暗发誓，“陈玲玲，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三章 生死36小时 八
　　当时分秒三根指针在凌晨十二点的位置重合，陈玲玲终于在火车站被乘警逮个正着。
　　询问室
　　陈虹看了一眼墙角的行李箱冷声道：“为什么急着逃跑？”
　　“我没有逃跑！”陈玲玲豁然抬头，和陈虹的目光一触，登时吓得低下头，撅着嘴低声说，“我，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而已，这你们警察也要管啊！”
　　“还敢说谎！”陈虹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她真的忍不住，每每看到墙上的挂钟她就感觉心里揪得慌，已经过去十二个消失了，这意味着虞兮又在缺水的干渴中煎熬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陈玲玲吓得一哆嗦差点哭出来，低着头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攥着衣服。
　　陈虹深吸口气，将语气尽量放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跑？说真话，我们没时间和你兜圈子。”
　　“我，我害怕……”陈玲玲犹豫了一会，终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弱弱说了出来。
　　“为什么害怕？有人威胁到你了吗？”陈虹乘势又问。
　　陈玲玲本来想摇头，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威胁到了你，我们警方找你，你应该感到安全才对，为什么要跑？”韩渺插嘴询问。
　　这次，陈玲玲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缩在椅子上，无论陈虹和韩渺怎么问，都不肯再说半个字。
　　案情突然间陷入僵局，而且一僵就僵了半个多小时。
　　陈虹无奈，只得暂时离开询问室来到监控室，和钟离稍作商议后，决定还是得动之以情，以陈玲玲的父亲为切入点，攻破陈玲玲的心理防线。
　　重新回到询问室，陈虹先倒了杯热水，走到陈玲玲面前，叹了口气道：“刚才是我语气重了点，我向你道歉，渴了吧，喝杯水。”
　　陈玲玲明显颤抖了一下，没敢抬头，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轻轻道了声谢谢。
　　很好，至少抵触情绪得到缓解了！
　　陈虹也不回桌子后面，搬了个凳子坐在陈玲玲面前，柔声问：“玲玲，你讨厌我们警察吗？”
　　陈玲玲立刻摇头。
　　陈虹又问：“那里还记得前不久因为勇斗歹徒而身受重伤的女刑警吗？就是电视报道的那个。”
　　韩渺也在喝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陈虹转头瞪了她一眼，她连忙拍着胸脯咳嗽着说：“没，没什么，呛到了，呛到了而已。”
　　监控室钟离同样一脸古怪，当初虞兮勇斗歹徒重伤那件事，根本就是为了引出冯晓敏而设的局，没想到此刻居然被陈虹搬了出来。
　　陈玲玲点点头低声道：“是那姓虞的女警官吗？”
　　陈虹颔首道：“是的，她被八年前害你的那个混蛋绑架了，现在她已经被折磨得濒临死亡，只有你能够救她，我相信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她死，对不对？”
　　“绑架？怎么会？为什么？”听到八年前三个字，陈玲玲明显又颤抖了一下，可听到虞兮被绑架，她却惊愕地抬起了头。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就是八年前的那个女警官，害你的那个混蛋想绑架我，结果绑错了人。”陈虹道。
　　陈玲玲仔细打量陈虹，终于渐渐和记忆中八年前的陈虹相吻合：“谢谢你。”
　　“不用谢，抓坏人是我们的责任，我只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尽快查清真相将他绳之以法，帮虞兮逃出生天。”陈虹伸手握住陈玲玲的肩膀，用力捏了捏给她勇气。
　　“我，我能帮你们什么？”陈玲玲讷讷地问。
　　陈虹心中稍微松了口气：“我希望你能再谈一谈八年前的事，虽然我知道这样会勾起你的可怕回忆，但你要明白，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
　　顿了顿，陈虹压低声音补充道：“还有，我们找到了你父亲陈一勾的骸骨，他八年前就被杀害了！”
　　陈玲玲这次颤抖得格外剧烈，全身肌肉同时绷紧显得异常紧张，偏过头根本不敢和陈虹对视。
　　陈虹何其老道，立刻发觉陈玲玲的反应不对劲，按理说得到失踪多年的父亲已经死亡的消息，应该惊愕悲伤才对，怎么会紧张恐惧呢？难道陈玲玲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吗？亦或是还有其它什么原因？
　　“玲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陈虹晃了晃陈玲玲的肩膀。
　　陈玲玲使劲摇头，憋着不想让眼泪流下来，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而且止都止不住，顷刻间随着内心中长期压抑的恐惧和内疚一起爆发，最终化为深沉的悲伤将她彻底吞没。
　　“玲玲你说话啊！”
　　“你是不是知道你父亲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谁告诉你的？”
　　“……”
　　一句句问题在询问室中回荡，也在陈玲玲剧烈晃动的意识世界中回荡，将她的意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终于，陈玲玲再也忍不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捂着脸嚎咷痛哭，一边断断续续哽咽着说：“爸爸，爸爸是，是我杀的，是我，是我，是我！”
　　简简单单的一个陈述句，却如九天狂雷在陈虹的耳边隆隆炸开，炸得她天旋地转差点跌倒。
　　韩渺则真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剧烈咳嗽着猛地站了起来，惊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监控室钟离抓住自己的头发，只觉得脑袋里突然变得乱糟糟的，原本清晰的案情关系图，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不对，真的不对，怎么会错呢？明明已经十拿九稳怎么会错呢？
　　陈一勾是陈玲玲杀的？
　　陈一勾是陈玲玲杀的！
　　如果真是这样，之前的推断就彻底不成立，袁北辰将洗脱杀人嫌疑，徐晓峰也将洗脱埋尸嫌疑，两个已经紧密连在一起的案子将重新破裂！
　　更严重的后果接踵而来，时间已经不多了，还剩下不到24小时，重新推理排查太花时间，每多耽误一小时，虞兮的生存率就会下降一分。
　　如果超时没有给出准确答案，GAME OVER！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四章 生死36小时 九
　　陈一勾怎么会是陈玲玲杀的呢？女儿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突然出现的线索，将陈虹、钟离和韩渺全都带进了沟里，原本逐渐清晰的案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为了尽快找到新的方向，陈虹急切询问陈玲玲杀死陈一勾的原因，可是陈玲玲的情绪极度不稳定，无论怎么问，都只是不断重复一句话：“爸爸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你们抓我吧！”
　　僵局，令人抓狂的僵局。
　　无奈之下，只能等待陈玲玲情绪稍微稳定再做询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时针指向凌晨四点，陈玲玲的情绪才终于稍微稳定下来，此时游戏时间已经接近一半，还剩下不到二十个小时。
　　“玲玲，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故意杀死你父亲的，对不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你愿意把这些事说出来吗？只有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陈虹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说实话她真的有点想发火，因为陈玲玲沉默一秒，虞兮就要在生死线上多挣扎一秒。
　　谁料，陈玲玲居然摇头，她居然摇头！
　　这个举动终于把陈虹内心中积压的焦虑和担忧火药桶似的统统点炸，她猛地按住椅子的副手，对着陈玲玲提高嗓门喊道：“虞兮快死了，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说着，陈虹的眼眶禁不住再次红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起到反效果，但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陈玲玲吓得猛一哆嗦，愧疚似的深深低下头缩成一团，又开始嘤嘤哭泣。
　　韩渺见势不妙，连忙将陈虹拉出询问室：“陈姐，你先冷静冷静，我去问吧，换个人可能会有效果。”
　　陈虹点点头，她也的确问不下去了，更没有心情继续问下去，她需要好好冷静一下，重新梳理整个案情。
　　这时，钟离从监控室探出头：“她、袁北辰、徐德全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觉得这件事还有蹊跷！”
　　韩渺做了个OK的手势，返回询问室，轻轻将门关上，走到陈玲玲面前坐下，柔声道：“那个，陈姐也是一时心急，所以才会对你发火，你别往心里去。”
　　陈玲玲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怕说出来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韩渺又问。
　　这次，陈玲玲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韩渺心中微微一喜，看来是问到点子上了，于是暗暗给自己鼓劲接着问：“真的不能说出来吗？这里是警局，我们是警察，我们都会帮你的，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明白吗？”
　　可惜，这次陈玲玲又摇了摇头。
　　“那这样吧，我给你看个东西，你看完后再决定。”韩渺深吸口气，眼珠一转，连忙从包里掏出平板，点开视频文件放在陈玲玲面前。
　　陈玲玲下意识看向平板屏幕，正好看到虞兮缺水晕倒的一幕，那恐怖的小丑面具，吓得她全身绷紧，连忙推开屏幕颤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们抓我坐牢吧，呜呜……”
　　韩渺收起平板，握住陈玲玲冰凉潮湿的手：“玲玲，虞兮只比你大两岁，刚才她受折磨的画面你也看到了，你真的忍心她这样屈辱死去吗？”
　　“对不起，对不起……”陈玲玲捂着脸哭。
　　韩渺握紧陈玲玲的手道：“你一定不会忍心的对不对？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就和你的父亲一样善良。你想一想，如果你的父亲还活着，如果他就站在你身后，他会怎么做？他会希望你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死去吗？”
　　陈玲玲猛地僵住，随即突然扑倒韩渺怀中号啕痛哭：“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为什么都要伤害我，为什么他们都要伤害我，呜呜呜……”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你是安全的。”韩渺轻轻拍着陈玲玲的背，她的眼圈也有点红，从陈玲玲的反应可以看出，当年一定经历过非常可怕的事情，从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这一哭，又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眼看都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不过幸运的是，或许是韩渺的安慰起了作用，或许是看过视频后良心终于战胜恐惧，亦或是感觉父亲的灵魂正在看着她，陈玲玲终于开始愿意回答问题。
　　生怕迟则生变，韩渺立刻对陈玲玲展开进一步询问。
　　通过陈玲玲的供述，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八年前徐德全的案子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袁北辰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北辰，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让人很放心，尤其画画的非常好，无论油画还是水墨水粉都很在行，于是附近许多家长都慕名而来，将孩子送到他这里学画画，一方面培养兴趣爱好，另一方面为孩子增加竞争的筹码。
　　可是，谁都不知道，袁北辰文质彬彬的外表下面，其实隐藏着变态的另一面，他有恋童癖，尤其喜欢十岁左右的漂亮小女孩，对成年女性完全不感兴趣，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一直没有成家。
　　通常情况下，有恋童癖的人，怪癖会绝对战胜理智，控制不住自己，对孩童做出违法的事情，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诉求。
　　然而，袁北辰不同，袁北辰非常聪明，控制力极强，而且他的恋童癖很怪，不是大范围恋童，而是只针对个别目标，甚至将自己的渴望上升到爱的程度。
　　在所有学画画的孩子中，袁北辰就这样无法控制地爱上了陈玲玲，至少他是这样对陈玲玲说的，当时陈玲玲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的陈玲玲很单纯也很幼稚，远没有现在的十二岁孩子那么复杂，没见过世面，胆子又小，是标准的乖乖女。
　　所以，当发现袁北辰对自己远比别的孩子好的时候，陈玲玲又开心又紧张，每当袁北辰握着她的手，贴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画的时候，她都会红着脸感觉很害羞。
　　虽然害羞，但陈玲玲并没有拒绝，因为别的孩子会因此羡慕她，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公主般与众不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五章 生死36小时 十
　　每个女孩都有公主梦，都喜欢被别人喜爱，陈玲玲也不例外！
　　后来，袁北辰对她越来越好，给她买最好的颜料画笔，买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还总是给她开小灶。
　　对此，陈玲玲的父亲陈一勾自然有所发觉，也暗中提防过，甚至找过袁北辰，询问为何偏爱自己女儿的原因。
　　袁北辰早有准备，一番回忆杀后感叹着说：“看到玲玲，就好像看到小时候不幸去世的妹妹，她们可真像。”
　　原来是将对妹妹的遗憾转移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于是乎，陈一勾彻底放下警觉，信任了袁北辰，同时也给了袁北辰付诸行动的契机，改变了陈玲玲一生的命运。
　　一次单独辅导中，袁北辰终于做出了越轨的亲昵行为，他一边手把手教陈玲玲画画，一边亲吻陈玲玲的耳朵。
　　耳朵是女人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女孩也不例外，陈玲玲吓得猛一哆嗦尖叫出声，却被袁北辰捂住了嘴，挣扎着想逃跑，却被袁北辰紧紧抱住。
　　袁北辰并没有强行和她发生关系，只是抱着她，摩挲着她的侧脸，将偏爱她的真正理由告诉了她。
　　陈玲玲又惊又怕不知所措，当时她刚满十三岁，情窦初开，开始对帅气的男同学产生好感，却绝对没想过要和袁北辰发生什么，即便以她稚嫩的人生观，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合常理的，不被接受的。
　　所以，陈玲玲拒绝了袁北辰，她要逃离这里，再也不来学画画，再也不要见袁北辰。
　　可惜，袁北辰早已做好了应对拒绝的准备，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他拿出刀子开始威胁陈玲玲，而且是各种各样的威胁，比如：如果敢拒绝，就把她那啥，然后捅到学校，来个同归于尽。如果敢拒绝，就杀了她卧床不起的妈妈，就杀了疼爱她的爸爸。
　　陈玲玲不懂法律，她害怕了，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接受了袁北辰变态的爱。
　　再后来，就是噩梦的开始，袁北辰对她更好了，私下里亲昵行为也越来越过分，从起初的搂抱发展到亲吻抚摸，继而渐渐严重到脱她衣服，甚至……
　　唯一可以称为不幸中万幸的是，袁北辰自始至终没有突破最后的底线，现在想来，应该是忌惮未满14岁算幼女这条法律的缘故吧，可惜当时陈玲玲并不知道。
　　变态的关系维持了将近一年，由于陈玲玲掩藏地很好，再加上母亲病情加重，父亲忙于照顾母亲精疲力尽，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更可怕的是，陈玲玲发觉自己已经适应了和袁北辰的关系，甚至对袁北辰产生了依恋，并从这种变态的关系中找到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快感，以至于有时候竟会主动配合！
　　“也就这样了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反正他说过等我成年后会娶我，他这么喜欢我，应该不会骗我的吧……”那时的陈玲玲将满十四岁，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以为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谁料，终于有一天，平静被打破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徐德全看到了袁北辰亲陈玲玲，考虑到不良影响，以及陈玲玲家中的情况，他没有找陈一勾，而是直接找到了袁北辰家中，威胁袁北辰如果再敢乱来就报警。
　　当时陈玲玲就在袁北辰家中，袁北辰连忙解释，陈玲玲自然也跟着一起解释，可惜徐德全不相信，他认为陈玲玲是被袁北辰威胁，所以才不敢说真话。
　　袁北辰见势不妙恶向胆边生，竟将徐德全打晕，然后给徐德全灌了大剂量**药，接着又以为将来考虑为由，哀求陈玲玲配合。
　　陈玲玲她非常害怕，本不想答应，却见袁北辰居然用徐德全的手握刀狠狠刺伤自己，留的满身满地都是血。
　　袁北辰捂着伤口疼的冷汗淋漓面色惨白，责问陈玲玲我都付出了这么多，你就不愿意付出吗？
　　事已至此，陈玲玲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她哭着答应了袁北辰，等待迎接可怕的命运。
　　当徐德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陈玲玲发生了关系，袁北辰全身是血出现在他面前，再次将他敲晕，而且打的是同一个位置。
　　最后，当然就是报案了。
　　袁北辰称，他正在教陈玲玲画画，徐德全突然冲进来用刀刺伤了他，他剧痛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为时已晚，所能做的只有打晕徐德全报警。
　　陈玲玲什么都没说，她当时整个人都处于空洞呆滞状态，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受到了致命的心理创伤。
　　徐德全当场被捕！
　　人证物证俱在，尤其DNA更是铁证如山，再加上警方在他家里的确找到了与他尿检成分相同的药物，徐德全百口莫辩。
　　徐德全的儿子说我爸爸是冤枉的，我爸爸是好人，但没有人相信。
　　徐德全的妻子说那药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才用，老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同样没人相信。
　　在臭鸡蛋烂叶子和唾沫鄙视的轰炸中，徐德全怀着满腹冤屈被带走了，不但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禽兽，而且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事后，袁北辰来看望陈玲玲，陈玲玲告诉袁北辰她想离开，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如果他真的觉得对不起她，就不要来找她，就放她走。
　　出乎预料，袁北辰答应了！
　　原以为事情就此了结，谁能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徐德全的持续恳求下，警方终于决定让他见陈一勾一面。
　　见面的内容不得而知，陈玲玲只知道父亲回来后脸色很难看，将她带到一个很僻静的地方，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和袁北辰有没有关系。
　　陈玲玲正处于创伤后的脆弱期，情绪非常不稳定，她越不回答，陈一勾就质问地越凶，最后她忍不住一声尖叫狠狠推了陈一勾一下，陈一勾被树根绊倒，一头摔在石头上不省人事。
　　“是我害死了我爸爸，是我对不起他，我还害了徐德全，我该死，你们抓我吧，呜呜呜……”陈玲玲讲述完整个故事，再次捂着脸泣不成声。
　　韩渺听得不停用纸巾擦眼睛，简直无法想象陈玲玲当年经历的这一切，陈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靠着墙幽幽叹了口气。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冲了进来，双眼放光急声问道：“你再说一遍，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六章 生死36小时 十一
　　韩渺和陈虹毕竟是女人，被陈玲玲的遭遇感染，竟都没有发觉其中的问题，而钟离却发现了，正如他对杜斌所说的那样，他是个极度冷静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他并不愿意改变，更不以此为耻。
　　陈玲玲哭着摇摇头不想重复，钟离模仿描述中被树根绊倒的姿势躺倒在地，偏着头接着问：“是不是这样摔下去的？”
　　“嗯。”陈玲玲点点头。
　　“是不是后脑勺摔在了石头上？”钟离指着自己的后脑勺又问。
　　陈玲玲又点点头，接过韩渺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泪一边哽咽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有罪，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抓我吧，我不会反抗的，我罪有应得……”
　　话音未落，却见钟离猛地爬了起来，拍拍衣服肯定地说：“不对，你父亲不是你杀的，你根本没有杀人！”
　　“啊？”陈玲玲一下就愣住了，转过头呆呆看着钟离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韩渺也呆呆看着钟离，虽然她也不希望陈玲玲是凶手，但通过陈玲玲的供述可以肯定，事实就是如此，陈一勾就是被陈玲玲失手杀害的，属于过失杀人。
　　“你的意思是，她说谎了？她在包庇什么人？”陈虹将钟离拉到角落里低声问。
　　谁料陈玲玲耳朵尖，居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立刻激动地大声喊：“我没包庇谁，我说的都是真的，爸爸真的是我杀的，是我啊！”
　　“玲玲你别激动，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韩渺连忙安慰陈玲玲。
　　钟离摇摇头：“不，我不认为她在说谎，她也没有包庇谁，她只是不知道陈一勾当时没死而已。”
　　陈玲玲登时就呆住了，陈虹急声问道：“别卖关子，说清楚，你为什么断定陈一勾当时没死？”
　　“其实很简单，按照她的说法，陈一勾是后脑勺摔在石头上摔死的。”钟离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可是，骸骨的凹陷性骨折位于颞部，系钝器击打所致，后脑勺并没有明显损伤，这说明陈一勾不是摔死的，而是后来被人用石头之类的东西砸死的！”
　　被钟离这么一提醒，陈虹登时也想了起来，骸骨的检查结果显示，致命伤的确位于颅骨颞部，与陈玲玲的描述不符。
　　韩渺提出疑问：“她当时那么害怕，天色又黑，有没有可能没看清楚？”
　　“不，不会的，我看清楚了，我当时趴在爸爸身上哭了好久，我真的看清楚了！”陈玲玲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突然从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父亲不是自己杀的，那就只能是那个人杀的！
　　钟离道：“即便没看清楚也无所谓，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被人正面猛推了一下，然后被脚后面的树根绊倒，你会以什么样的姿势摔倒，是仰面倒下，还是侧面倒下？即便地上有石头，角度可能对颞部造成致命打击吗？”
　　陈虹和韩渺都做了个后仰的动作，脑补摔倒后的状态，同时摇摇头，以这样的情况摔倒，的确应该是后脑勺受伤，颞部受致命伤的几率微乎其微。
　　“还有一点，人的颅骨是脑组织的保护伞，再加上头皮层可以化解冲击力，摔倒的冲击力，通常情况下，是不足以造成颅骨破裂甚至骨折的。严重点的只会造成硬脑膜内出血，或者脑组织损伤，颅骨不应该出现凹陷性骨折。而陈一勾骸骨颅骨颞部的凹陷性骨折，明显是钝器用击打所致，绝对与摔伤不符，所以我敢肯定，陈一勾当时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死，凶手另有其人！”钟离的语气愈发笃定，还双手虚抓做出朝下猛击的动作。
　　陈虹彻底明白过来，理智让她完全同意钟离的说法，快步走到陈玲玲面前，握住她的肩膀急声问：“玲玲，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陈玲玲眼球颤动双手颤抖，声音更是抖个不停：“接下来，接下来……当时爸爸流了好多血，怎么喊都喊不醒，我怕极了，我就，我就……”
　　声音突然停住，足足过了好一会，才突然抬起头，用万分惊恐的眼神看着陈虹：“我就找了袁北辰！”
　　“袁北辰？”陈红和韩渺异口同声，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先到已经偏向歧路的案情突然又转了回来。
　　“我不知道该找谁，我只能找袁北辰。我告诉他我杀人了，他让我别怕，让我赶快回家，还叮嘱我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照他说的做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陈玲玲说着又哭了出来，比刚才哭的还要伤心，“爸爸没死，还是我害死了爸爸，还是我啊，呜呜呜……”
　　“苦命的孩子……”陈虹抱住陈玲玲轻轻叹了口气，她无法体会陈玲玲现在的心情，但她知道一定比之前更悲伤更痛苦，就好像一道八年还没愈合的伤疤，刚被撕开又挨了更深的一刀，鲜血淋漓痛入骨髓，不知道何时才能愈合，亦或许永远也无法愈合。
　　韩渺撇过头擦眼泪，想想陈玲玲经历的这些，再想想自己快乐幸福的童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如果全天下每一个孩子都能如此幸运该多好。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用陈玲玲说，钟离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袁北辰当时可能也慌了神，再加上陈玲玲说杀了人，他自然而然以为陈一勾死了。
　　搬运尸体的过程中，陈一勾突然转醒，质问他到底对陈玲玲做了什么。袁北辰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彻底砸死了陈一勾。
　　杀人后袁北辰继续处理尸体，不巧被徐晓峰撞见，他制服了当时还年少的徐晓峰，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徐晓峰答应帮他处理尸体，为了留下线索，分尸埋在了小熊星座对应的星图位置上。
　　当然，一切都是推断，分尸埋尸者是不是徐晓峰还不能百分百断定，徐晓峰为什么答应更是个谜。
　　陈玲玲的供述到此为止，袁北辰之后再也没有找过她，母亲离世后，她独自离开了伤心地，前往外地寻亲，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直到今天，一切真相大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七章 生死36小时 十二
　　早上09：00，死亡游戏已经过去整整21小时，虞兮又在干渴的折磨中煎熬了整整21个小时！
　　怀着沉重的心情，陈虹、钟离、韩渺和陈玲玲一行四人踏上归程。
　　韩渺开车，钟离坐在副驾驶抓紧时间打盹休息，陈虹和陈玲玲坐在后座，两人都完全没有睡意。
　　陈玲玲决定去给父亲陈一勾收拾骸骨，等结案之中，葬在母亲的坟墓旁边。
　　虽然已经确认她不是凶手，解开了缠绕八年的心结，但是，旧的结解开了，新的结出现了。
　　她的确不是凶手，却是她间接害死了亲生父亲，如果当初她能够勇敢地揭发袁北辰，也许接下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她能够在父母身边快快乐乐长大，徐德全的儿子，也将拥有一个完整无缺的家庭。
　　可惜，世界上最无力的两个字就是如果，后悔药这东西从来都不存在，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改变，时间不可能倒流，所能做的要么是逃避，要么是面对。
　　陈虹撑着头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内心中同样很不平静，做刑警这些年来，她经手的案子从来没有出现过冤案，她从来没有冤枉过任何一个好人。
　　然而现在，事情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徐德全无疑是被陷害的，虽然徐德全的确侵犯了陈玲玲，但那是在被人下药之后发生的，即便有罪，也不会判十年。
　　如果当时能够发觉陈玲玲的异常，如果当时能够挖得更深些，如果……
　　可惜，还是那句话，如果事世上最无力的两个字。
　　徐德全已经服完刑期，她的家庭也早已支离破碎，她的心理已经在怨恨的作用下扭曲，做出了绑架刑警报复刑警的恶劣罪行。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
　　三个小时多一点，警车终于缓缓停下，韩渺立刻带着陈玲玲去法医科见陈一勾的骸骨，陈虹则带着钟离火速上楼，她没时间继续沉浸在自责之中，现在拯救虞兮才是最重要的。
　　恰好周立军、郑越和杜斌都在，三人脸色都不太好，郑越一见陈虹回来，立刻询问韩渺跑哪去了，生怕韩渺也被绑架。
　　“她去法医科了，别一惊一乍的，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陈虹问，但看他们脸色就知道结果肯定不理想。
　　周立军缓缓吐出两个字：“炸弹！”
　　“炸弹？”陈虹大吃一惊。
　　周立军颔首道：“带走虞兮的那辆车找到了，是辆失车，没法通过车辆登记排查，却在这地盘上找到了炸弹。”
　　“真的假的？你们没乱碰吧？”陈虹紧张起来，但凡涉及到炸弹的案子，性质都非常严重，处理起来也都非常麻烦，弄不好不但会造成大量警员伤亡，而且有可能造成大量群众伤亡。
　　“是真的，拆弹组已经成功拆除了炸弹，而且在炸弹中发现了这张纸条。”周立军说完将一个证物袋递给陈虹，里面赫然是张小纸条。
　　陈虹接过一看登时变了脸色，只见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说了别追查我，否则下次可就不是普通炸弹那么简单了。”
　　“这家伙没开玩笑，上次毒气是假的，这次炸弹是真的，也许再下次……”周立军没有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白。
　　“我明白，看来还得从死亡游戏入手，哦对了，车上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陈虹还是得问。
　　“找到了虞兮的头发和钥匙链，还有捂晕虞兮的那块布，布上的确找到了指纹，但指纹库里没有匹配，无从查明此人身份。”周立军说完反问陈虹，“你们那边呢？有什么进展吗？”
　　“有，而且进展不小，已经基本弄清了两个案子的关系，你们看……”陈虹说着，拿起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一边讲述一边增加箭头，最终形成了一幅极其复杂的关系图。
　　杜斌激动地站了起来：“既然已经弄清楚凶手和埋尸的人是谁，为什么不立刻结束这场该死的游戏？”
　　周立军将杜斌按回椅子肃然道：“别激动，一切还都只是推测，除了陈玲玲的供词，我们没有掌握其它直接证据，再加上袁北辰和徐晓峰目前都已失踪，更加大了找证据的难度，假设万一答案不准确，很难预料徐德全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为了虞兮的安全，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陈虹放下笔：“我的意思就是回来和你们商量，一起决定要不要给出答案。还有一点，我不认为徐德全会轻易放过虞兮，即便我们给出的是正确答案，也很可能会迎来第三个死亡游戏，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该死的，这个畜生！”杜斌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气的咬牙切齿，陈虹说的没错，对方现在就是在玩游戏，而且还上瘾了，第三场游戏的可能性极高。
　　周立军看看表道：“这样吧，老陆马上就回来了，我们一起开个会讨论讨论，确定案情后，再决定要不要给出答案。”
　　众人纷纷颔首表示没有异议，事关虞兮生死，决定的确需要大家一起做，单个人谁也没有这个权利。
　　……
　　半个小时后，陆铭终于赶了回来，众人立刻前往会议室开会，针对案情进行激烈讨论，并对是否确认进行了投票。
　　投票结果除陆铭自己外全票通过，大家都认为杀害陈一勾的凶手是袁北辰，埋尸者是徐晓峰，除此以外别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同时袁北辰和徐晓峰的失踪也恰恰佐证了这一点。
　　电脑前，陈虹打开邮箱，将讨论拍板的答案填写上去，和众人交换眼神，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后，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接下来，就是令人揪心的漫长等待，真的可以用度秒如年来形容。
　　答案到底对不对？如果正确，对方会放过虞兮吗？还是会继续玩第三场死亡游戏呢？如果不正确，对方又会怎么做？会缩短游戏时间？还是会直接作出惩罚，让虞兮活活渴死？
　　扑通，扑通，扑通……
　　整个办公室中只剩下踱步声和沉重的心跳声，所有人都在心中进行生与死的拉锯战，怀着无限紧张的心情，默默等待着审判来临。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没有新邮件出现！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新邮件出现！
　　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新邮件出现！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来？难道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都是徒劳吗？
　　紧张压抑焦虑的气氛越来越重，如浓重的铅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突然，一位警员推开门冲了进来，用又惊又急的声音大喊：“自首，有人来自首了！”
　　“谁？”众人豁然抬头异口同声。
　　“徐晓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八章 死亡抉择 一
　　徐晓峰？
　　徐晓峰来自首了？
　　徐晓峰为什么来自首？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
　　有没有可能和刚才发出去的答案有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都呆住了，直到陆铭一声急喊：“快，快把他带到询问室去，不不不，我亲自去！”
　　话音刚落，陆铭已经冲了出去，其余人相继回过神来，发足狂奔直奔询问室。
　　询问室
　　陆铭和周立军主审，韩渺负责记录，剩下的人都俱在单面镜后面的监控室。
　　“废话不多说，徐晓峰，既然你来自首，那就主动交代吧，看看你都能交代出什么。”陆铭打破形式，不再浪费时间问姓名年龄这些问题。
　　徐晓峰倒是挺配合：“我来自首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的答案是正确的，是袁北辰杀的人，是我埋的尸，也是袁北辰陷害了我爸，一切都是他导致的，他就是个该天杀的畜生。”
　　果然一上来就是大料，所有人都猝然一惊，陆铭连忙问：“这么说，你和你父亲徐德全有联系？是他接到我们的答案之后，让你来自首的？”
　　徐晓峰点点头：“是我爸让我来的，否则你们以为我会这么巧来自首吗？”
　　“这么说，你知道他的藏身地点？”周立军突然发问，此言一出无论陆铭韩渺还是镜子后面的人，都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徐晓峰知道徐德全的藏身地点，就等于知道虞兮被关押的地点，也就……
　　可惜，徐晓峰坚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套出话来。实话给你们说吧，我根本没有和我爸见面，他都是邮件联系我，连手机都不打。”
　　紧张瞬间化为失落，接着众人都开始思考，徐晓峰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徐德全不见徐晓峰？是害怕把儿子牵扯进来吗？如果是假的，该如何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呢？
　　陆铭沉住气眯起眼睛又问：“你来自首，难道就为了告诉我们答案对错？”
　　“当然不止，我还给你们带来了其它几样东西，比如这个……”徐晓峰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密封的塑料包，里面装的赫然是块石头，石头上布满了黑褐色的污渍，“这个石头是袁北辰杀害陈一勾的凶器，我想着将来也许有用，就偷偷藏了起来，而且一直冷藏在冰箱里，上面有陈一勾和袁北辰两个人的血。”
　　周立军连忙起身将塑料包拿走，同时联系法医科的赵文，赵文火速赶来，并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陈一勾牙齿中检验出的DNA和陈玲玲的DNA对比后，证明的确是父女关系，这条证据终于给死者身份板上钉钉。
　　“八年前的血迹，还能检验出DNA吗？”周立军问。
　　赵文仔细查看后道：“陈旧性血迹有特殊的提取办法，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一直处于冷藏状态，我想用M48磁珠提取法应该可以提取出DNA。”
　　“行，这方面你专业，全靠你了，去吧。”周立军拍拍赵文的肩膀。
　　赵文带着石头离开，徐晓峰突然笑了：“其实能不能检验出DNA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袁北辰就在我爸手中。”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是徐德全绑走了袁北辰，毫无疑问，徐德全这是要报仇的意思。
　　陆铭刚想说话，就被徐晓峰打断，他的情绪和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别给我说什么应该交给法律来制裁这种空话大话，要是你们警察有用，要是法律有用，当年你们为什么没抓住袁北辰？为什么他能逍遥法外八年？而我爸却要在牢里蹲八年？你们回答我，你们回答的出来吗？”
　　陆铭深吸口气，双手十指交叉肃然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更能理解你父亲的心情，八年前的案子，的确是我们的疏忽，我知道道歉已经于事无补，可我还是得说声对不起……”
　　还没说完又被徐晓峰打断，徐晓峰猛地抬起手挥舞了一下：“别说对不起，屁用没有。我爸确确实实伤害了那个女孩，他坐牢他认了，他只希望袁北辰能和他一起坐牢。可结果呢？那畜生居然还活的逍遥自在！”
　　顿了顿，稍微放缓情绪，徐晓峰往后靠了靠，咬牙切齿冷笑着说：“既然你们抓不住他，既然法律审判不了他，那就由我爸来审判他，让他为当年做的那些事付出代价！”
　　整个询问室的温度都仿佛随着徐晓峰的恨意冷了几分，周立军道：“警方断案必须讲证据，否则就是违法，当年没有证据，我们没法抓袁北辰，你怨恨我们能够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早点报案，早点把石头拿过来，袁北辰还能逍遥法外八年吗？”
　　这回，徐晓峰终于被问住了，这似乎也是他的心结，也是他感到愧疚的地方。
　　“我知道，这件事我也对不住我爸，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让我妈也被他害了吧？”徐晓峰低下头，徐徐道出了当年发生的事。
　　八年前，徐晓峰还未成年，成绩不好早已辍学，没文化不懂法。父亲徐德全被抓走后，他不甘心想暗地里报复袁北辰，于是便有事没事在袁北辰家附近转悠，想逮住袁北辰独自出门的机会下手。
　　那天陈玲玲以为误杀陈一勾，去找袁北辰帮忙，袁北辰将陈一勾装进编织袋，用三轮车运往垃圾场，正巧被徐晓峰发现，徐晓峰见天色已黑，认为是下手的好机会，便悄悄跟了上去。
　　到了垃圾场后，徐晓峰伺机准备动手，却见袁北辰从编织袋里掏出来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人是谁，只知道那人似乎醒了，还和袁北辰争吵厮打了起来。
　　袁北辰明显占据优势，最后拿起石头砸死了那人。
　　这是徐晓峰第一次目睹杀人，本能发出一声惊叫，虽然连忙捂住了嘴，但还是被袁北辰发现了。
　　袁北辰当时的样子非常可怕，吓得徐晓峰恶胆尽碎，哪敢再对袁北辰动手，只求袁北辰不要杀他。
　　出乎预料，袁北辰竟然答应了他，条件是由他来处理尸体，如果不答应就杀了他，如果事后敢报警或者说出去，就杀了他和他的妈妈！
　　法医死亡事件 第九十九章 死亡抉择 二
　　徐晓峰憎恨袁北辰，却终究是个未成年人，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怀着憎恨和愧疚，帮袁北辰处理了陈一勾尸体。
　　至于分尸掩埋留下线索，则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徐德全爱好天文，从小就带着他看星星，给他讲各种各样有关星空的故事。
　　当夜星空灿烂，徐晓峰感觉孤独恐惧无助，只能仰头望天寻找安慰，结果正好看到最亮的北极星，灵光霍闪想到了留下线索的办法。
　　至此，故事结束，八年时光一晃掠过，徐德全出狱，开始实施报复计划，徐晓峰假装发现骸骨报案，为父亲的复仇计划拉开序幕。
　　听完徐晓峰的讲述，众人都有种不胜唏嘘的感觉，一个悲剧引发了一串悲剧，简直是作孽啊！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吧？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需要将我拷起来吗？”徐晓峰伸出双手靠在一起。
　　陆铭摇摇头，办案讲证据，所以八年前没法抓袁北辰，同样的原因，现在也没法抓徐晓峰。
　　徐晓峰的供述中，多次强调与徐德全没有直接联系，再加上八年前是未成年人，又是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协助处理尸体，以及现在的主动自首，从法律角度上讲，等同无罪。
　　“我明白徐德全让你充当传话筒来自首是为了保护你，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只想知道他还想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肯放了虞兮和袁北辰。”陆铭沉声道。
　　“放了袁北辰？”徐晓峰嘲弄似的大笑了几声，“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们，我爸这次就是为了报复袁北辰，他不死，我爸是不会罢手的！”
　　说完，徐晓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扔了过来：“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爸接下来想怎么样呢？自己看咯。”
　　陆铭接住U盘，叮嘱看好徐晓峰后，连忙离开询问室，与此同时隔壁监控室众人也都冲了出来，急于知道U盘的内容。
　　办公室
　　陆铭打开电脑插上U盘，点开U盘盘符，里面赫然是两个视频文件，文件名分别是“先看我”和“后看我”。
　　为了保险起见，陆铭先将视频文件拷贝到电脑里，然后才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点开了名为“先看我”的视频文件。
　　视频窗口最大化，进度条开始移动，黑漆漆的画面中有一抹幽光在闪烁，扬声器中传出阴森的声音：“如果你们正在观看这个视频，说明你们已经见过了我儿子，我再强调一遍，我的报复行动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有罪责由我一力承担！”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灯亮了，视频画面也随之亮了起来，电脑前众人面色都微微一变，韩渺更是惊呼出声。
　　不是虞兮！
　　而是袁北辰！
　　只见袁北辰被绑着双手吊在空中，全身衣服被扒的干干净净，皮肤上布满条状淤痕，显然遭到过狠毒的鞭打。
　　小丑出现了，或者说是带着小丑面具的徐德全出现了，他提着一桶水，猛地泼在了袁北辰脸上身上。
　　袁北辰一激灵哆嗦着醒了过来，哑着嗓子颤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我会去自首的，你放了我吧……”
　　“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他承认了，哈哈哈，果然还是酷刑更好用，比你们这帮废物管用多了，哈哈哈。”小丑对着镜头疯狂大笑。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袁北辰有气无力继续断断续续哀求。
　　“放过你？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放过我？为什么没有放过那个女孩？为什么没有放过那个女孩的父亲？你这种禽兽也配？”小丑笑声陡止，化为狰狞地咆哮，将水桶狠狠砸在袁北辰脸上。
　　袁北辰一声惨哼鼻血直流差点又晕过去。
　　“法律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我要自己主持正义！”小丑对着镜头，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在灯光的照耀下寒光闪烁，他将匕首在镜头前用力晃了晃，转身朝袁北辰走去。
　　袁北辰通过红肿的眼皮缝隙看到了明晃晃的刀刃，登时吓得魂不附体用力挣扎，可惜吊在空中手脚皆被困住，所谓的挣扎更像是烈日下石板上垂死抽搐的咸鱼。
　　“你不是喜欢小女孩吗？我今天就切了你的根，让你永远失去男人的能力！”小丑按住袁北辰，带着无边的怒火一刀落下。
　　“不要！不要！不要啊！！！”袁北辰尖叫破音，吓得面色惨白全身抽搐肝胆皆碎，却终究阻挡不了那挥落的利刃。
　　嗤的一声，鲜血迸溅，袁北辰的惨叫声陡然拔高，全身触电似的弯曲绷紧，继而双眼翻白全身松弛，耷拉脑袋陷入昏厥。
　　电脑屏幕前，所有人都觉得胆寒彻骨，下意识避开了目光，连陆铭、周立军、陈虹这种老刑警都不例外，韩渺更是吓得惊叫捂脸。
　　太血腥了！
　　太残忍了！
　　太变态了！
　　虽然袁北辰的确禽兽不如，但被仇恨彻底吞没的徐德全也已经不遑多让，他也变成了一只凶狞可怖的野兽！
　　视频画面中，带着丑陋小丑面具的徐德全随手将鲜血淋漓的匕首扔掉，根本没有给袁北辰处理伤口的意思，重新走到镜头前，语气放缓幽幽地说：“好了，现在我的仇报了一大半，现在来结束这场死亡游戏吧。”
　　画面黑屏，原来进度条已经走到了头。
　　“快，快放第二个视频！”杜斌急声道，见识过对方的残忍手段后，他更加担心虞兮的安危。
　　陆铭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袁北辰的伤得不到处理，他能活下来吗？”
　　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钟离，钟离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视频录像，理论上说，袁北辰应该已经死了。”
　　明明挤了这么多人，办公室却一下子变得冷如冰窖，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周立军深吸口气，拍拍陆铭的肩膀沉声道：“先看第二个视频吧，至少我们还有希望把虞兮救出来！”
　　陆铭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强打精神，点开第二个名为“后看我”的视频文件。
　　随着画面展开，众人心中都在祈祷，虞兮，你可千万要撑住啊，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章 死亡抉择 三
　　当看到虞兮还活着，电脑前众人都长长松了口气，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一切难关都能度过去！
　　“当当当当，先得恭喜你们第二轮游戏顺利通关，由于是提前录制，所以现在的我并不知道你们究竟用了多长时间，不过我猜，大概在20-30个小时之间吧？我猜得对吗？”带着小丑面具的徐德全出现在画面中。
　　众人的目光集体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现在的时间是14：53，如果从昨天中午12：00开始计算，刚好过了26小时53分钟。
　　“算了，不管我猜得对不对，既然你们看到了这个视频，就证明你们通过了考验，我不会说话不算话的，看到我手中这瓶水了吗？我会给她喝的，我不会让她渴死，因为我还要和你们玩第三场游戏，哈哈哈！”
　　猖狂戏谑的笑声在办公室中回荡，让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暗暗捏紧拳头，尤其杜斌，更是捏的咯咯作响，恨不得一拳穿过电脑屏幕打碎这厮的脸。
　　笑声陡止，敲了敲脸上的小丑面具，徐德全接着说：“行了，不用咬牙切齿，这是第三场游戏，也是最后一场游戏，只要你们能够顺利通关，你们就能顺利将她救回去，我发誓绝对不会阻拦更不会反悔。”
　　听得此言，电脑前众人登时紧张起来，从两场游戏的结果来看，对方都信守了诺言，如果第三场游戏对方能够继续信守诺言，只要通关就能救出虞兮！
　　可众人也不傻，既然是最后一场游戏，难度绝对不可能低，对比前两场游戏，这事关生死的第三场游戏，极有可能成为一道无法突破的闸门，彻底要了虞兮的命！
　　果然，视频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带着小丑面具的徐德全走进黑暗的角落里，回来的时候手中赫然提着一个炸弹！
　　定时炸弹！
　　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最后一场游戏和炸弹有关吗？
　　事实再次证明了众人的不祥预感，徐德全居然将炸弹捆在了虞兮的脖子上！
　　“不要！”韩渺失声惊呼面色惨白，杜斌更是一下抓住了屏幕边框，几乎想要冲进电脑屏幕阻止徐德全，可惜这是录制好的视频，此时此刻炸弹已经绑在了虞兮的脖子上，而且肯定已经开始计时。
　　“第三场游戏，最后一场游戏，其名为死亡抉择，看到炸弹上的红蓝线了吗？你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她，并剪断正确的线路，才能阻止炸弹引爆，而如果你们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她，或者最后剪错了线，啧啧，BOOM！”双手张开做了个夸张的爆炸动作接着说，“那我就只能表示遗憾和深切的哀悼了。”
　　“多坚强漂亮富有正义感的小警花啊，就这样凋零实在太可惜了，说实话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你们要好好努力，替我阻止我的罪行，把她完完整整救出来，明白吗？”
　　“呵呵呵，现在准备……哦等等，差点忘了告诉你们，第二场和第三场游戏是相互连接的，第二场游戏剩下多少时间，你们就必须在多少时间内找到她。是不是觉得时间很紧张？这能怪谁？谁让你们不快点呢？”
　　突然，徐德全又耸耸肩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也有责任，我没提前说清楚。所以呢，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奖励你们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稍后我会以你们给出答案的时间为标准，计算剩余时间，然后加一个小时，输入炸弹的倒计时器。另外，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小提示，剪红线！你们信不信我呢？”
　　敲了敲炸弹的计时器，徐德全原地转了个圈，面朝镜头做了一个芭蕾舞演员谢幕的行礼动作，声音中夹杂着阴险戏谑的诡异笑声：“嘻嘻嘻哈哈哈，游戏开始啦，我期待你们的华丽表演哦，别说给没你们提示，该提示的我都提示了，加油，笃笃驾……”
　　抽筋似的双手虚抓，随着不住回荡的笑声，踢腿弹跳消失在黑暗之中。
　　画面黑屏，进度条走到尽头，视频播放结束。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明明还是七月，却冷的跟冰窖似的，就连那趴在窗纱上的虫儿，都似乎感觉到了阴郁肃杀的气氛，吓得一动不敢动。
　　规定时间内找到虞兮，剪断正确的线路，虞兮活！
　　规定时间内找不到虞兮，或者剪错线路，虞兮死！
　　更可怕的是，如果找到虞兮却剪错线路，尖线的人也要跟着一起死！
　　放弃虞兮牺牲一个，解救虞兮可能牺牲两个以上。
　　死亡抉择！
　　果然是真正的死亡抉择！
　　不但是对虞兮生死的抉择，还是对剪线者生死的抉择！
　　“畜生！”杜斌转身一拳砸在墙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怎么办怎么办？陆队、陈姐、周哥，我们怎么办？”韩渺彻底慌神，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们不能放弃虞兮，不能啊！”郑越也慌了神，他读懂了对方的用意，对方就是逼迫警方对虞兮的生命做出抉择。
　　陆铭拍案而起大声道：“救，当然要救，虞兮是我们的同志，如果我们害怕危险抛弃她，我们对得起这身警服吗？我们对得起良心吗？我们对得起国家人民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吗？”
　　周立军颔首沉声道：“对，无论如何也得救，如果我们现在胆怯了，我们就真的输了！”
　　“别乱别慌，现在虞兮命悬一线就指着我们，我们一定要冷静，再愤怒担心也必须冷静。”陈虹其实也紧张的不行，但她知道越到这种时候她就也得起到表率作用。
　　最冷静的还是钟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右手顶着鼻尖沉吟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呢？”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陷阱就不救了吗？”杜斌豁然转头，他为自己那冲动的一拳后悔，也已经彻悟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可听到钟离说出这话，还是觉得非常生气。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别忘了徐德全的报复并没有全部完成。”钟离说完看向陈虹。
　　众人闻言也都看向陈虹，想明白钟离的意思后，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德全想绑架陈虹却绑错了人，没道理就此放弃，所以所谓的救人，极有可能是为了把陈虹引过去，然后来个瓮中捉鳖一起坑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一章 死亡抉择 四
　　念头一起就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越想陷阱的可能性越大，而且是宁坑错不放过，能坑杀陈虹最好，陈虹不去坑杀别人也无所谓。
　　“有这种可能。”陈虹不得不承认这种设想。
　　“行了别总往坏处想，这家伙没对虞兮下死手，我觉得不只是因为需要虞兮做诱饵，还因为他尚未泯灭人性，依我看他不会把事情做绝，尤其在已经报复了袁北辰之后，应该会留出一线生机。”周立军道。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找到虞兮已经很难了，还得选择红蓝线，他不会把事情做绝的！”郑越连忙附和，同时给自己心理慰藉。
　　陆铭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快看看发邮件的时间，算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陈虹连忙打开邮箱页面，点开之前发出答案的邮件，显示时间为13：30，假设对方立刻设定倒计时，忽略中间的时间差，那么最后一场死亡抉择游戏的限定时间为11小时30分钟。
　　陆铭一看表，赫然已经15：05，剩余时间不到10个小时！
　　果然不愧是一局定生死的最后死亡游戏，想要在短短10个小时之内找到虞兮的确切位置，并且将她安全解救出来，其难度和危险性绝对比前两个游戏架起来还要高！
　　“快快快，我们还剩不到10个小时，都行动起来，我再去审徐晓峰，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些有用的信息。”陆铭说着就往外走，却见众人都愣在原地不动，不由喝道，“还愣着？都变木头了吗？”
　　“我们干什么？”郑越试探着问，他也急得直上火，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啊。
　　杜斌和韩渺也都望着陆铭，查IP遇到假毒气，查失车遇到真炸弹，眼下除了徐晓峰，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们倒是想立即行动，可也得有方向不是？
　　“你们……”陆铭张张嘴也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让他们去做什么。
　　好在关键时刻陈虹提出了最关键的意见：“线索不是没有，你们还记得他最后说的话吗？他说该提示的都提示了，所以我认为线索就藏在视频里，我们得重新一句句一字字把他说的话重新整理，也许里面有透露位置的关键信息！”
　　此言一出，就好像黑暗中终于看到了光明，韩渺、郑越和杜斌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有道理，那就这样吧，你们把视频人手一份拷贝过去，抓紧时间重新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出来。钟离你的观察力非常强，知识领域和思维角度也和我们不同，希望你能像之前找到头骨一样，发现我们都看不到的线索！”陆铭语气郑重，用力拍了拍钟离的胳膊，转身大步朝询问室走去。
　　“钟离，全靠你了，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韩渺抓住钟离的袖子，用惊呼哀求的眼神看着钟离。
　　杜斌也走了过来，低头沉默了三秒才说话：“钟离，只要你能发现线索救出虞兮，你让我怎么样都行，甚至离开刑侦队都行！”
　　“杜斌！”其余人异口同声惊呼。
　　“你们别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杜斌沉声道。
　　钟离忽然感觉肩上多了一份重重的期许和责任，这让他感觉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幸好有杜斌犯浑帮他解围。
　　“你这话好没道理，救虞兮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当然会仔细看视频，但我为什么要借此惩罚你？”钟离说完，拷贝视频快步离开队长办公室。
　　杜斌愣在原地，这回轮到他不知所措，他终于发现，和钟离相处，似乎不能用对普通人的那一套。
　　“明白了？钟离根本就没生你气，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也别耿耿于怀了，有时间自责，还不如多努力看看视频。”陈虹拍了拍杜斌的肩膀，也转身离开了队长办公室。
　　韩渺见杜斌还愣着，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低声怒道：“他不和你计较，我和你计较，告诉你，钟离可是我选中的妹夫候选人，你再敢打他，我和你没完。快点，开工啦！”
　　杜斌终于回神，原来这世上自责也是可以自作多情的。
　　……
　　那边陆铭和周立军对徐晓峰旁敲侧击，这边所有人都死盯着电脑，为了保证没有遗漏，每个人都是单独观看单独总结，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到最后几乎都能把徐德全说的话一字不落背下来。
　　然而，长时间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普通人根本受不了，再加上从挖骸骨开始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身心都已濒临极限，才两个多小时，在大脑自动保护的作用下，韩渺和郑越就意识短片趴倒在了键盘上。
　　杜斌满眼血丝死命强撑，结果终究敌不过本能，不到三个小时也断片倒下。
　　至此，只剩下钟离和陈虹还在奋战，陈虹笔几乎没听过，钟离则全程一动不动，任由视频反反复复自动播放，若非偶尔会眨眨眼，几乎让人以为他在睁眼睡觉。
　　陈虹放下笔，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心中多少有些羡慕钟离，要是她能年轻个十五岁，也拥有如此旺盛的精力该多好。
　　“醒一醒都醒一醒！”陈虹拍拍手提高音量，见没反应索性猛拍了几下桌子。
　　“找到了吗？”韩渺抽筋似的弹了起来，表情木木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可以想象键盘现在的情况是多么尴尬。
　　“几点了？你们这么早就起床啦？”郑越还在犯迷糊。
　　杜斌左右开弓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腾地站了起来急声道：“陈姐，找到线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迷糊的赶快洗把冷水脸去！”陈虹瞪了郑越一眼。
　　“嘿，我怎么就睡着了呢？”郑越懊恼，来不及往洗手间跑，直接用杯子里的水随意抹了把脸，剩下杯底倒进后领，登时一哆嗦彻底清醒。
　　“都说说吧，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陈虹问。
　　韩渺尴尬地摇摇头，她已经能将视频中徐德全说的话背下来，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剪红线，算吗？”郑越试探着问。
　　“这你也信？我看你还迷糊着，做十个蹲起提提神！”陈虹叉腰气结。
　　“哦……”郑越乖乖开始做蹲起，还真别说，果然血液上涌更加提神。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二章 死亡抉择 五
　　倒是杜斌说出了点有用的信息，通过关押虞兮的环境判断，应该是废旧厂房或者废楼一类的地方。
　　陈虹肯定了杜斌的猜测，这一点她也早有发现，可城市那么大，废旧建筑那么多，仅凭这一点显然不可能找到虞兮的确切位置。
　　另外还有一点更麻烦，目前尚不能确定虞兮在不在本市，如果不在更是大海捞针，即便找到了确切的位置，没有足够的时间赶过去，虞兮的结局也还是一个死字。
　　接下来，陈虹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发现一：视频中出现了时间戳，而之前的视频中都没有时间戳，连同在一个U盘中阉割袁北辰的视频都没有。
　　发现二：虞兮周围的地面被明显打扫过，很干净，而之前的视频都没有打扫过。
　　发现三：既然徐德全的身份已经暴露，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表演？
　　钟离听后补充了第四点。
　　发现四：地面多了两条刻痕，非常细微而且斜向对称，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而前面的视频中都没有刻痕。
　　至此，四个关键词被罗列了出来：时间戳、打扫、面具、刻痕。
　　看着黑板上的四个关键词，众人再次陷入深深的思索，毫无疑问，徐德全所说的提示，一定与这些关键词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仅凭这几个词就能分析出虞兮的位置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第四个小时过去了，第五个小时又过去了，距离炸弹爆炸GAMEOVER还剩下不到一半，可众人依然无法从四个关键词中推理出任何有明确指向的信息，连陈虹和钟离都不例外。
　　到底为什么要留下时间戳？
　　到底为什么要打扫地面？
　　到底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到底为什么要在地面上留下刻痕？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大办公室中，气氛开始变得焦躁，瞌睡虫早已被赶跑，韩渺、郑越和杜斌都开始走来走去抓头发。
　　陈虹想劝他们冷静下来，却发现连自己都已经冷静不下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即便找到答案，也必须赶在最后两个小时之前，否则距离因素可能会让一切都功亏一篑。
　　转眼的功夫，第六个小时过去了，距离GAMEOVER还剩不到四个小时。
　　气氛从焦躁变得压抑阴郁，所有人脑海中都开始不由自主浮现出虞兮被炸死的可怕画面。
　　第七个小时过去了，距离GAMEOVER还剩不到三个小时！
　　阴郁压抑到极点的气氛终于爆发，杜斌的情绪再次失控，郑越也开始愤怒地摔东西，韩渺则忍不住趴在桌上绝望地哭了出来。
　　这一次，陈虹也坚持不住了，无论身心都坚持不住了，她无力地将自己扔在椅子上，撑着额头生气全无。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在一下下跳动着，如审判的利剑在缓缓斩落，又如恶魔嘲弄的笑声在整个办公室隆隆回荡。
　　笑吧笑吧，尽情地笑吧，还能怎么样呢，已经没办法了……
　　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陆铭和周立军走了进来，两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感觉到办公室中的绝望气氛，陆铭登时就发火了：“都在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哭什么哭，哭就能把虞兮哭回来吗？”
　　“陆队，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呜呜呜……”韩渺站起身抽噎着抹眼泪。
　　陈虹勉强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问：“徐晓峰的嘴撬开了吗？”
　　“唉，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吧，我们使尽浑身解数，他却总是重复一句话：你们再不快点，虞兮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周立军叹了口气道。
　　“不说是吧，不说是吧？”杜斌咬着牙捏着拳头就要往外冲。
　　周立军连忙拦住喝道：“干什么去，不许乱来！”
　　“乱来？我要去揍扁他，他不说我就打到他说为止！”杜斌怒吼。
　　“对，这次我同意杜斌，要揍人算我一个，要处分也算我一个！”郑越也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陆铭抓起杯子狠狠掷在地上，砰地一声摔成粉碎，瞪着眼睛厉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犯什么混？还有没有当刑警的素质了？想脱了这身制服是不是？”
　　“陆队，实话给你说吧，只要能救出虞兮，脱了这身制服我也认了！”郑越梗着脖子道，说完还用力吸了吸鼻子。
　　“陆队，虞兮快死了啊！我们连自己的同志都救不了，还要素质干嘛？还要这身警服干嘛？还不如让我打死那混蛋算了！”杜斌红着眼睛额头青筋暴起。
　　陈虹仰起头深吸口气没有说话，周立军依旧将杜斌和郑越死死拦住。
　　陆铭闭着眼睛缓了几秒，才睁开眼睛平缓语气，徐徐地说：“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们以为我就不急不怒吗？我就不想直接撕烂那厮的嘴吗？我就不想毙了徐德全那混蛋吗？”
　　顿了顿语调骤然拔高：“我和你们一样想！可我不能那么做，我们都不能那么做，即便虞兮同志真的因此牺牲，我们也不能那么做，因为这就是刑警，从我们穿上这身警服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应该有做出牺牲的觉悟，并且时刻做好牺牲的准备！”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利剑直至刑警的真谛，所谓刑警，是维护法律之兵，而非惩治罪恶之器，如果颠倒过来的话，还要法律有什么用？
　　然而，陆铭也知道，这一番话只能让众人回到正确的路上，却不能拯救虞兮，虞兮的生命依旧危在旦夕。
　　没人能救得了她，没有人……
　　突然，钟离的声音将绝望的气氛打破：“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什么说的什么？”陆铭愣了一下。
　　“就是刚才说的。”钟离道。
　　“因为这就是刑警，从我们穿上这身警服的那一刻起……”陆铭回忆着重复，结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对不对，继续往前，刚进来的其中一句。”钟离急声道。
　　陆铭仔细回想，蹙着眉头道：“你们再不快点，虞兮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难道是这句？”
　　“对对对就是这句，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钟离双眼放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此言一出绝望的气氛顷刻间消散的干干净净，所有人的心都随之提到嗓子眼，急忙朝钟离这边聚拢过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抉择 六
　　几乎与之前找头骨的情况一样，绝境之中又被钟离找到了一线生机！
　　“你找到什么了？”郑越急声问。
　　“快说快说快说啊！”韩渺吸着鼻子猛擦眼泪。
　　“你真的找到了？真的吗？”杜斌握住钟离的肩膀，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
　　陈虹没有贸然插话，她心中很害怕，害怕希望再次变成绝望，她承受不起，也没有人承受得起。
　　“你们不觉得，他重复这句话是有意义的吗？太阳啊，关键点是太阳，有了太阳，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钟离手舞足蹈愈发兴奋。
　　“快点解释清楚，不许卖关子，快点说！”陆铭故意板着脸，眼中的焦急却根本掩藏不住。
　　钟离将电脑屏幕转过来，指着屋顶道：“注意这里，屋顶上有个天窗，天窗是打开的，有阳光照进来，说明是白天，时间戳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又能怎么样呢？半个地球都是白天，怎么能确定虞兮的具体位置？”郑越大惑不解。
　　“当然可以！”钟离指了指困住虞兮的钢管，又指了指地上钢管的影子，“看到这根影子了吗？通过这根影子就能找到虞兮的位置！”
　　“怎么找？”周立军问。
　　钟离将黑板搬过来，拿起笔画了个简易的太阳，在太阳下面画了一条竖线，接着又在竖线底部连接出另一条直线。
　　“太阳是存在照射角的，由于照射角的改变，影子的方向和长短也会随之改变，当太阳升到最高处，也就是正午的时候，如果处于直射点，影子将聚集在我们脚下，形成一个点，而如果不在直射点，影子将会垂直最短，这一点很好理解吧？”钟离一边说一边画，硬生生把竖线化成了抽象派的树根。
　　众人纷纷点头，正午影子最短，日落影子最长，这一点的确很好理解，属于生活中的基本常识。
　　“这根钢管上下相连，顶端与天窗平行，所以无法看出影子长短，却可以通过影子的角度判断太阳的位置。”说着，钟离拖动进度条，将影子定格在几乎垂直的位置，“假设钢管是垂直的，现在大概就是视频录制地点的正午！”
　　陈虹脑海中灵光霍闪：“我明白了，之所以打扫过，是为了避免对影子造成干扰，而地面的刻痕，则是为了帮我们确定垂直角度！”
　　钟离打了个响指：“不管房子方向正不正，太阳和钢管不会受到影响，有这两个位置方向对称的刻痕，通过测量就能确定精确的垂直角度，进而就能确定当地的正午时间！”
　　“快快快，量角尺量角尺，有没有量角尺？”陆铭虽然听得有点迷糊，但也知道现在需要什么。
　　“活动室可能有，我这就去找！”韩渺说着转身就跑，郑越也跟着跑，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
　　好消息很快传来，量角尺还真找到了，钟离调整屏幕尺寸后，将量角尺按在屏幕上，然后一点点调整进度条，终于找到了准确的垂直角度，此时此刻钢管影子和两侧刻痕的距离一模一样。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样怎么确定具体位置？”韩渺挠挠头。
　　众人也都不明白，都眼巴巴望着钟离，等待钟离揭开谜底。
　　“相对时间和相对位置！”钟离说出这两个词后，又开始在黑板上画图，这次画的是地球，而且还画上了经纬线，“随着地球转动，不同经度的地方，正午的时间不同。而地球是以自转轴为中心，自西向东转动，从北极点朝下看，就是逆时针转动，所以太阳才会东升西落。”
　　在抽象的地球简图上标注出方向，钟离接着说：“同理，越靠东边越先日出，也越先达到正午，通过一个地点达到正午的精确时间，可以确定精确经度，只要再确定纬度，就能确定具体的坐标点！”
　　“那纬度怎么确定呢？经线那么长，没有纬度一样是大海捞针啊！”杜斌问。
　　“还是影子，不过这次不是钢管的影子，而是虞兮的影子！”钟离指着屏幕中背靠钢管席地而坐的虞兮，“你们看，之前的视频中，她明明昏倒在地，可这个视频中却强打精神坐得笔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徐德全想通过她传达信息，甚至有可能徐德全将用意告诉了她，她才会如此配合，以便于我们得到更精确的信息！”
　　众人仔细观察发现果然如此，虞兮的状态与之前明显不同，明明非常虚弱，却全程保持着坐直的姿势，这样无疑是非常累的，如果没有目的绝不可能这么做。
　　“可正午虞兮的影子和钢管重合了，又被腿挡住，根本没法测量啊。”韩渺低声嘀咕。
　　“不需要正午的影子，因为已经确定了经度，而且有精准的时间戳，可以通过测量其它时间上半身和上半身影子的比例，推测出该时间点的太阳照射角，从而确定纬度。”钟离道。
　　“影子比例计算的纬度恐怕不会太准确吧。”陈虹蹙眉道，人的影子和木杆钢管等物体不同，误差会相对比较大。
　　钟离颔首道：“嗯，的确会有误差，但至少可以确定范围，有了确定的经度，又有了纬度范围，就能够大致划定目标区域。另外，还可以问天文台要头骨埋藏点、警局、地标建筑的经纬坐标以及正午时间，通过对比也许能够进一步缩小范围。”
　　原理解释清楚，众人哪敢耽搁，连忙抓紧时间联络天文台，天文台自然是全力配合，很快就给出了精确的经度数据和纬度范围，并且应要求给出了头骨埋藏点、警局以及几座地标建筑的经纬度坐标数据。
　　将所有数据进行对比后发现，只有头骨埋藏点的纬度数据位于目标地点的纬度范围之内，这绝对不是巧合，两者之间绝对有关系！
　　而最有可能的联系，就是两者纬度相同！
　　另外还有一条证据可以佐证，头骨埋藏点直指北极星，北极星之所以具有指明方向的作用，就是因为它与地球的相对位置几乎不变，如果处于北半球，仰头看北极星的仰角，就是当地的纬度。
　　得到这条佐证之后，众人愈发相信两者之间存在直接联系，三个死亡游戏环环相扣，而这三个死亡游戏的起点就是头骨，就是北极星！
　　至此，经纬度同时确定！
　　关押虞兮的地点，找到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四章 死亡抉择 七
　　原来，视频中竟然隐藏着虞兮位置的坐标！
　　而且，隐藏的方式竟是如此精妙，若非钟离突然顿悟，恐怕永远都无法找到，也就无法拯救虞兮的生命。
　　不过转念一想，徐德全喜欢天文，徐晓峰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天文知识，既然徐晓峰都能用头骨对应北极星，徐德全将坐标数据通过影子和时间表达出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剩余时间2小时6分钟，整个警局都行动起来，大量警车接连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推断出的坐标地点，防爆组、特勤组、急救组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声势颇大。
　　由于时间仅够一次搜索，为了保险起见，警队还是分成三组撒开，对可疑纬度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1小时50分钟的搜索排查，终于在坐标地点稍微偏北的地方找到了一栋不算太大的废旧厂房，锈迹斑斑布满岁月沧桑。
　　“你们看，厂房外有明显的车轮痕迹和生活痕迹，基本可以判断就是这里。”陆铭一手拿着枪，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可疑痕迹。
　　“只剩下16分钟不到，来不及再找别的地方，就这里了，赶快上！”陈虹举着枪，说着就要往里冲，却被周立军拦住。
　　“你不能去！”周立军肃然道。
　　“为什么？”陈虹质问。
　　“原因你比我们都清楚！”周立军道。
　　陆铭朝特勤队长点点头，特勤队长立刻打手势指挥队员兵分两路，一对从后面包抄，另一对准备从正面强攻。
　　“正因为清楚所以我才必须上，八年前的案子错在我，如果我不进去面对他，他很可能会做出更极端的行为！”陈虹大声道。
　　陆铭叹了口气道：“八年前的案子是我带着你办的，主要责任应该在我，还是我去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陈虹铁着脸眼神语气坚决无比。
　　“唉，好吧，我们一起，立军你留在这里，如果我们出了意外，好歹还有个顶梁柱撑着，咱们刑侦队还不至于垮掉。”陆铭说完，完全不给周立军反驳的机会，提着枪快步冲了出去，陈虹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陆队！”
　　“陈姐！”韩渺和郑越跳着脚大喊，两人的眼睛都红了，万一陷阱是真的，万一炸弹没法拆，万一……
　　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陈虹和陆铭都牺牲，即便周立军还在，刑侦队也得垮掉一大半，更重要的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这么久，甚至同生共死过，相互之间都有很深的感情，此时眼睁睁看着两位前辈冲向可能的死亡，如何能不心痛不心急？
　　正节骨眼上，旁边人影一闪，杜斌追了上去，这小子不愧是特勤出身，体能强的不像话，后来居上很快就超过了陆铭和陈虹。
　　“杜斌！”周立军一声大喊，想拦却已经来不及。
　　郑越和韩渺也想冲上去，却被周立军拦住：“不许去！”
　　“周哥！”两人异口同声急红了眼睛。
　　“正因为危险，所以才不许去，老陆说得对，如果发生意外，如果我们都牺牲，谁来挑大梁？下一次平民百姓有危险，谁去解救谁去上？”
　　周立军严肃喝道，他难道就不急吗？他当然也急，可急能有什么用？现在这种情况必须有个人理智主持大局，冲动只会坏事。而且冲上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再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便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钟离说话了：“人员已经超标了，再上去就是添乱，甚至可能耽误救援行动。”
　　“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韩渺急得直跺脚。
　　“我也急啊，但我清楚我的定位，我已经发挥了我的作用，接下来没有我发光发热的地方，跟上去就是累赘。”钟离一边说一边用望远镜看。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可是……
　　周立军深吸口气捏住郑越和韩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够像钟离这样理智思考问题，就真的能够独当一面了。现在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
　　……
　　死亡倒计时12分11秒
　　一声令下，特勤队同时从各个方向各个通道以雷霆之势攻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四处瞄准，确认无人后纷纷打出手势传递信息。
　　“第一队，继续排查一层所有角落，第二队上楼。”特勤队长通过打手势完成命令。
　　“楼梯是铁的，都轻点！”陆铭低声提醒，尤其针对身后穿戴笨重的防暴队员。
　　众人点点头，刚想上楼，只听咔嚓咔嚓，几张大灯突然闪亮，光芒刺眼到不行，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抬手挡住眼睛。
　　冷笑声通过喇叭从各个角落的扬声器中传出，回荡在整个旧厂房中：“居然能够从视频中分析出我留下的坐标，你们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不过，你们来的人实在有点多，对付我真的需要这么大阵势吗？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呵呵。”
　　“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束手就擒，或许还有宽大处理的可能！”陆铭大声回应。
　　“宽大处理？呵呵，你是在逗我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这次犯的罪有多严重？”嘲弄的笑声陡然消失，转而变成冷硬的命令，“时间不多了，我就不和你们废话了，我不喜欢这么多人上来，陈虹一个就够了，其余人统统滚出去，尤其什么狗屁防爆组的，你们要是再敢迈出一步，我就立刻引爆炸弹！”
　　最后一嗓子骤然拔高，吓得陆铭连忙摆手，让防爆组的先出去，避免刺激到对方。
　　“其余人也都出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是为了你们好！”
　　陆铭扬声道：“那我呢？你还记得我吗？我叫陆铭，八年前是我带着陈虹办的案子，我也上来没问题吧？”
　　“你滚，我只允许陈虹一个人上来，否则炸死你们！”
　　“好好好，我不上来，我就在这里呆着哪也不去，你可千万别冲动。”陆铭继续大声喊，说完低声道，“厂房里可能还有炸弹，要小心……”
　　话音刚落，一名特勤队员就急忙打手势报告发现炸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五章 死亡抉择 八
　　发现炸弹！
　　厂房里还有炸弹！
　　很快，又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名特勤队员在不同的角落里发现炸弹，而且都装有计时器，倒计时与虞兮脖子上的倒计时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阻止虞兮脖子上的炸弹，整个旧厂房都将瞬间化为一片火海，别说人，就连虫子都别想活着出去！
　　果然是死亡陷阱，而且是巨大的死亡陷阱，只是不知道，这个死亡陷阱中，到底有没有一线生机。
　　徐德全不允许防爆组进来，否则就引爆炸弹，无奈之下，特勤队只能被迫撤出去，争取找到合适的狙击点。
　　可是，这破地方去哪找合适的狙击点吗？一切不过都是挣扎而已。
　　死亡倒计时9分30秒
　　特勤队长、陆铭和杜斌留在楼梯口，陈虹收起枪举起双手独自上楼，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
　　自此，死亡游戏的主动权再次回到徐德全手中。
　　登上二楼，按照指示绕过走廊，陈虹终于看到了虞兮。
　　虞兮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双眼和嘴巴依旧被封住，双手向后被绑在钢管上，脖子上的计时器正在一闪一闪跳动，随之发出令人揪心的滴答声。
　　“虞兮！”陈虹一声惊呼连忙冲过去将虞兮扶起来，试探鼻息和脉搏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呼吸和脉搏都很弱，但至少还活着！
　　“放心吧，我是个信守诺言的人，我已经给她喝过水了，她只是饿晕了而已。”有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徐德全，你还要藏头露尾吗？出来！”陈虹豁然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一声厉喝。
　　“我会出来的，但你可别惊讶。”黑暗中忽然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和第一个视频中轮子摩擦的声音很相似。
　　陈虹蹙眉心中疑惑，怎么会有轮子的声音呢？难道不应该是脚步声吗？
　　很快，陈虹就明白了为什么是轮子声而不是脚步声，黑暗中徐徐出现两只脚，两只脚竟然都是悬空的，紧接着出现的是两只轮子，然后才是膝盖、双手、上身和那张令人刻骨铭心的恐怖面具。
　　赫然是一架轮椅！
　　怎么会是轮椅？怎么可能是轮椅？之前视频中徐德全明明腿脚利索，为什么会突然坐轮椅？难道是为了故布迷阵逃脱罪责吗？
　　“都说了让你别吃惊，你怎么还是这么吃惊。”徐德全说着徐徐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面具后苍白而且沧桑的脸，他的鼻子上带着吸管，轮椅侧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氧气瓶，嘴唇几乎毫无血色，怎么看都是个行将就木的重病病人。
　　“你……”陈虹惊得说不出话。
　　“这就是我，我是徐德全，你不认识我了吗？”徐德全艰难的笑了笑。
　　这的确是徐德全，千真万确是徐德全，陈虹还记得徐德全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认错。
　　可是，徐德全怎么会是这幅样子呢？如果徐德全真的重病在身下肢瘫痪，怎么可能完成之前视频中的一切呢？
　　除非……还有一个帮凶！
　　而且这个帮凶不是徐晓峰，因为徐晓峰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警局自首，所以一定另有其人！
　　“还有谁，出来！”陈虹又是一声厉喝。
　　可惜，这次并没有人回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别喊了，没别人，一切都是我做的，这位警官是我绑架的，袁北辰也是我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有罪，我认罪。”
　　徐德全说的很轻松，轻轻按了一下按钮，另一个房间中的灯亮了，透过破烂的窗户，能看到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人，光溜溜的，双腿间满是黑红血迹，全身苍白僵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袁北辰，袁北辰已经死了，以这种最丧失尊严的死法，为自己曾经做的孽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那么下一个是谁？会是虞兮？还是她？亦或是所有人？
　　“不可能，你肯定还有一个帮凶，除非你在装病装瘸！”陈虹厉声反斥。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一切都是我，这里也只有我的痕迹。”徐德全晃了晃手中的引爆器，将一把剪刀扔了过来，落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我得提醒你，现在可不是审问我的好时机，死亡游戏还没结束呢，你得抓紧时间做出最后的抉择。”
　　陈虹看了一眼计时器，死亡倒计时5分06秒！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给我抉择的机会，万一剪任何一根线都会爆炸呢？”陈虹沉声道。
　　徐德全又晃了晃手中的引爆器：“如果你不选择，我会直接引爆炸弹，将整个厂房炸上天，而如果你做出选择，即便错了，也只有你们两个人死。你是希望拿两条命做赌注呢？还是想把楼下的几条命也一起做赌注呢？你自己选吧，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如果我不选，你按下引爆器，你自己也逃不出去！”陈虹最后挣扎。
　　“呵呵，实话告诉你，我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根本不在乎。”徐德全笑了几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感觉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松开的时候手中赫然全是血。
　　真的是绝症，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他真的不在乎！
　　陈虹彻底放弃了谈判的希望，艰难地捡起地上的剪刀，目光落在虞兮脖子上定时炸弹的红蓝线上。
　　剪断正确的线路，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剪断错误的线路，她和虞兮都要死。
　　如果一根都不剪，厂房内所有人都要死！
　　三个选择，三种不同的结局，三种不同的代价！
　　毫无疑问，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剪，至少这样做也许还有生存的机会！
　　可是该剪断哪一根呢？红的还是蓝的？真的如视频中的提示那样，应该剪红的吗？到底是真的提示还是故意干扰呢？
　　冷汗一滴滴落下，陈虹的手开始发抖，计时器的数字每跳动一下，都会让她的神经跟着剧烈跳动一下。
　　她从未面对过如此艰难地抉择，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道二选一题，但此时此刻分量竟是那么重那么重，就好像天平的两端，一边承载着生存，另一边承载着死亡！
　　死亡倒计时3分02秒！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六章 死亡抉择 九
　　如果你可以轻松地说出死亡，那么只能证明你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只有当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才能体会到死亡是多么沉重可怕的一件事。
　　死亡，从不轻松！
　　此时此刻，陈虹就切身体会到了死亡的分量。
　　干刑警这么多年，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甚至不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绝对是最可怕的一次，因为这一次，死亡的选择权在她自己手中，她将用自己的选择，决定自己、虞兮和楼下其余人的命。
　　死亡倒计时2分03秒！
　　“剪红线应该是干扰，我应该剪蓝线……”陈虹连冷汗都顾不上擦，将剪刀对准蓝线，刚准备一口气剪下去，却又连忙制止了自己。
　　“不对，也有可能是心理战，故意告诉我正确选择，让我以为是干扰，然后做出错误的选择，这样的话应该是剪红线，对，一定是红线……”陈虹又将剪刀移动到了红线上，咽了口口水，想使劲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下不去手。
　　“还是不对，还是蓝线的可能更大……”
　　“红线，还是应该剪红线……”
　　“蓝线……”
　　“红线……”
　　陈虹脸色发白冷汗滴答滴答往下淌，双手颤巍巍不断在红蓝线之间移动，却始终下不去手，生怕选错一剪刀下去害死所有人。
　　死亡倒计时1分23秒！
　　“我说陈警官，时间不多了，你还不快点做决定？”徐德全一边笑一边说，似乎很欣赏陈虹现在的模样。
　　当的一声，剪刀脱手掉落，陈虹就像被这句话摧垮了似的，突然转身重重跪倒在徐德全面前哽咽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放过虞兮和其它人吧！”
　　“我等了八年，终于等到了你的这句对不起，呵呵呵，八年啊，恩哈哈哈哈哈！”徐德全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大笑几声后又开始剧烈咳嗽，咳的手上全是血。
　　“你告诉我答案，你放她走，我陪你死，我陪你行不行？啊？我陪你行不行？”陈虹声嘶力竭地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死亡倒计时59秒！
　　徐德全止住咳嗽，也不擦嘴上的血，用一种陈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忽然摇了摇头：“虽然我恨你，但你是个好警察，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因此否定你，所以我才给你留下了一线生机，至于这一线生机在哪里，其实就在你身边，你自己找吧。”
　　说完，徐德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在我身边？在我身边？在我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答案到底在哪？”陈虹抓着头发，想通过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计时器滴答滴答的响声却让她愈发心神不宁。
　　死亡倒计时30秒！
　　“在哪在哪在哪！”陈虹跪在地上缩成团，用力捶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让楼下的几人更加焦急，一个个真恨不得冲上来，却又怕适得其反将仅有的一线生机抹杀。
　　徐德全毫无反应，丝毫不予理会，就跟睡着了似的。
　　突然，便在这时，虞兮动了一下，她似乎被地板传来的巨响震醒了，发出微弱断续的哼声。
　　刹那间，陈虹如遭雷击全身僵住，口中不断喃喃念叨：“在我身边，在我身边，在我身边……”
　　“虞兮！”陈虹陡然惊醒，急忙转身撕开虞兮嘴上的胶带，轻轻拍打她的脸，大声问：“虞兮你醒醒，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答案是什么？我该剪哪根线？虞兮你能听到吗？你说话啊！”
　　死亡倒计时11秒！
　　“陈……陈姐……红……红……蓝……一……一起……”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虞兮又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死亡倒计时6秒！
　　红蓝一起？答案居然不是单根？而是要一起剪断吗？
　　死亡倒计时3秒！
　　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了，就将生死交给命运吧！
　　死亡倒计时2秒！
　　拼了！
　　陈虹抓起剪刀，将红蓝线捏在一起，想也不想狠狠一刀剪下！
　　咔嚓，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剪刀交错的清脆回响声，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安静的可怕……
　　成功了吗？失败了吗？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如果已经死了，为什么没有痛苦呢？难道死亡其实是没有痛苦的吗？
　　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意识才渐渐回归，陈虹一点点睁开眼睛，没有看到天堂也没有看到地狱，她看到了炸弹的倒计时器。
　　死亡倒计时1秒！
　　永永远远停在了1秒！
　　1秒之隔，生死之隔，天堂与地狱之隔。
　　也许，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嗯哼，啊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虞兮我们成功了！”陈虹发出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奇怪笑声，猛地扑到虞兮身上，抱着虞兮的头又哭又笑泪流满面。
　　这一刻，从生与死的抉择中获得解脱，陈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同时还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情在心中激荡，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如果硬要比做什么，也许是蜕变吧。
　　她已经蜕变过许多次，这一次，她的心再次在血与火的历练中蜕变，她将带着这次经验和教训，继续走向更远的未来。
　　可惜，虞兮暂时什么都听不到了，自然也无法回应她，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了活着，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她做到了，她成功了。
　　然而，一切似乎还没有结束！
　　徐德全的头软软耷拉了下来，手也失去了力气，手中的引爆器咕噜噜滚了下来，落在地板上，液晶屏正好对着陈虹，上面闪现出一个鲜红的阿拉伯数字30，紧接着闪烁了一下变成29.
　　竟然是倒计时！
　　竟然又是倒计时！
　　原来引爆器不是按下引爆，而是松开引爆！
　　而且这一次，引爆的将是整个旧厂房里的所有炸弹！
　　陈虹全身猛一哆嗦头皮发麻，又被拉回了生死线上，连忙去拆虞兮脖子上的炸弹，由于剪断了正确的线路，电子锁也自动开启，所以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成功拆下。
　　第二死亡倒计时20、19、18……
　　“要炸了，快跑啊！！！”经过刚才的生死挣扎，陈虹已经几近虚脱，根本没有力气将虞兮扛起来，只能拼尽全力拖着虞兮往楼梯口挪，同时声嘶力竭一声大喊。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凭她现在的速度根本出不去，她和虞兮又被困在了另一个死亡的陷阱中！
　　绝望了吗？
　　绝望了吧！
　　但是，不要忘记，这次陈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七章 死亡抉择 十
　　确认时间已经过了，还没有听到爆炸声，就证明陈虹选对了线路，证明陈虹成功了。
　　于是杜斌、陆铭和特勤队长立刻火速冲了上来，正好看到拖着虞兮的陈虹。
　　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特勤队长扛起陈虹，杜斌扛起昏迷的虞兮，和陆铭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朝楼下跑去。
　　第二死亡倒计时6、5、4……
　　终于从旧厂房的大门冲了出去，前路一片平坦，只需要冲冲冲！
　　“出来了出来了！”韩渺激动地又跳又叫眼泪哗哗往下流。
　　“是虞兮，虞兮得救了，虞兮得救了！”郑越猛地将钟离抱了起来。
　　“难道要炸了？快跑啊，快啊！”周立军立刻发觉纵声大喊。
　　第二死亡倒计时3、2、1！
　　轰的一声爆炸的巨响，二楼墙壁率先爆裂，窗户全部破碎，玻璃渣随着狂舞的火焰漫天迸溅。
　　轰的又是一声，另一团火焰从屋顶升起，形成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轰轰轰，接二连三爆炸声越来越密集，一楼的墙壁和窗户开始爆碎，滚滚怒焰从一切可能的缝隙中冲腾而出，如狂兽的爪牙，要将逃脱陷阱的猎物撕成粉碎。
　　“啊啊啊啊啊！”杜斌发出狂狮般的咆哮，硬生生冲到了最前面，狂奔的三人身后就是爆卷的炽热烈焰，冲击波横扫追来，所过之处土石崩飞，地皮都被掀了起来。
　　人再快又怎么可能跑过火焰和冲击波呢？
　　眼看就要被追上，三人同时猛地扑了出去，下一瞬，滚滚火焰和冲击波从他们上方呼的一声横扫而过。
　　“陆队！”
　　“陈姐！”
　　“虞兮！”
　　“杜斌！”
　　“队长！”守在外面的所有人大惊失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跑一边喊一边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出事啊，一定要活着，一定要都活着。
　　爆炸最可怕的冲击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是满目疮痍和一片火海，本来就已写满沧桑的旧厂房，这回彻底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也许，同时化为灰烬的还有仇恨吧，袁北辰和徐德全，八年的恩怨，都已经埋葬在火海之中。
　　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乎被灰土碎石掩埋的五人，不幸中的万幸，五人都还活着，这也让所有人登时松了口气。
　　“快，先救虞兮，我们扛得住，她快不行了！”杜斌挣扎着直起身，不顾头上的血，帮着救护组将虞兮抬上担架，目送急救车开走，才失去力气似的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喘气。
　　“陈姐你怎么样？你的头在流血！”韩渺急声道。
　　陈虹摸了摸额头，立刻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强打精神摇摇头：“我没事，摔破了而已，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没死就不错了。”
　　“是啊，没死就不错了，太他吗的悬了，都赶上大片了！”陆铭爬起来拍拍衣服，回头看看烈烈燃烧的火海，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甚至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陆队，你的头上还在着火。”郑越指了指陆铭的脑袋尴尬地说。
　　“什么？哎呦快给我灭了！”陆铭吓了一跳，抓着衣服就往头上捂，那样子多少有些滑稽，看来也被爆炸吓得不轻。
　　说实话，虽然他资格最老，但这种级别的案件，仔细数数他也就经历过两回而已，上一回要追溯到十几年前，那一场生死行动即便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组长和两位同事朋友，都在那次行动中牺牲了，而这一次，并没有警务人员死亡。
　　“也许，是这一代更加优秀了吧。”陆铭心想。
　　陈虹对特勤队长道了声谢谢，又拍拍杜斌的肩膀，深吸口气道：“表现不错，这次要不是你，我和虞兮不可能都活着出来。”
　　杜斌摇摇头说不出话，肺部火烧似的疼，刚才他是真的爆发了，那速度说能拿奥运会金牌都不过分。
　　陆铭不愿意了：“哎我说陈虹，你这话就不对了，没有杜斌不是还有我吗？我这体格扛一个不一样吗？”
　　“你？”陈虹故意斜眼上下打量陆铭，最后落在微微鼓起的啤酒肚上，撇嘴摇摇头，“你不行。”
　　说完，陈虹自己先笑了出来，经历了这一场连续的生死抉择，她也感觉几欲虚脱，不过那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却是任何休息无法媲美的。
　　陆铭大囧，立即挺胸收腹将年龄的赘肉隐藏起来，韩渺和郑越都忍不住笑出声，充满死亡与恐怖的气氛，终于被生命的希望打破，带来了一抹欢笑，一抹甘甜，还有一抹对未来的期许。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
　　市人民医院
　　天刚刚亮，虞兮却早就已经醒了，望着窗外徐徐升起的金红色太阳，轻轻抬起手，用掌心接住那从窗口洒落进来的温暖阳光，感受着掌心淡淡的暖意，只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可她知道，那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淹没在黑暗和恐惧之中，一次次濒临死亡，一次次几乎绝望，却又一次次坚强地从生死线上爬了回来，最终坚持到得救，坚持到醒来。
　　曾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太阳，再也不会拥有明天。
　　万幸，她不是一个人。
　　万幸，太阳升起来了。
　　唇角微微扬起，泪水却淌了下来，这不是悲伤的泪，更不是恐惧的泪，而是告别过去的泪。
　　没有人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朋友同事们不会明白，绑架她折磨她的人也不会明白，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虞兮了，都说生死让人顿悟让人蜕变，经历过这件事后，她也已经蜕变了，她决定彻底褪去那个天真纯白还有点任性的自己，她要变成新的自己，更加坚强勇敢虚心真实的自己。
　　一如凤凰涅槃。
　　没错，就是凤凰涅槃！
　　对虞兮来说这是比蜕变更彻底的改变。
　　是时候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走出校门的学生，而是一名要随时面对生死的刑警，过去她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她准备好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八章 涅槃 一
　　“虞兮你醒啦！”
　　随着韩渺惊喜的喊声，门被推开，全队人哗啦啦涌了进来，眨眼间安安静静的病房就变得拥挤热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要么是鲜花要么是果篮，其中陈虹、杜斌和陆铭三人头上还贴着胶布。
　　“大家怎么都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多浪费啊！”虞兮受宠若惊连忙坐起来。
　　“别动别动，我来我来！”韩渺连忙跑过来摇床，还帮着往虞兮背后垫枕头。
　　虞兮尴尬地说：“不用，我没受什么伤，真的没那么严重！”
　　“严不严重可不是你说了算，那是医生说了算，乖乖别动，安心养伤。”陆铭说着，将果篮放在桌子上。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陈虹将鲜花摆好，走到床边握住虞兮的手，她还清楚记得虞兮之前虚弱濒死的样子，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众人也都看着虞兮，一段段视频中虞兮遭到的折磨，大家一起拼命共渡难关的努力，最后解救虞兮逃出生天的惊心动魄，他们也都一辈子不会忘记。
　　这是值得铭记的经历，更是值得铭记的教训，暴风雨后生命之花若不凋零，就必将开得更盛更美！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是真的已经好了，不信我下来走几步给你们看！”虞兮急于化解眼前的尴尬，掀开被子想下床。
　　“哎哎哎别动别动！”众人反应极大，同时伸手将虞兮按了回去，紧绷的弦就跟还没松开似的。
　　“好好，我不动，我不动总行了吧。”虞兮连忙抬起双手，说实话她真被众人的反应吓着了。
　　郑越慨叹道：“小虞同志啊，你可是从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怎么比我们心还大？我们一个个那可是紧张的要死要死的，尤其杜斌，不知道多少东西惨遭他毒手，是不是啊，小杜同志？”
　　虞兮转头看向杜斌，杜斌登时涨得脸都红了，嗯嗯啊啊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之前解救虞兮的过程中，他可以毫无掩饰自己的狂怒和紧张，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虞兮，他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几乎恨不得闷头跑出去。
　　韩渺捂着嘴笑，其余人也都跟着笑，杜斌喜欢虞兮这件事，在整个案件中已经表露的淋漓尽致。
　　周立军罕见也跟着凑热闹：“虞兮你有所不知，最后炸弹爆炸那可真是生死时速，是杜斌这小子扛着你跑出来的，如果当时慢一点……”
　　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现在的气氛不适合说某些词。
　　陆铭指了指杜斌非常认真地说：“这一点倒是真的，幸好这小子当时眼疾手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虞兮你得好好谢谢他。”
　　“嗨，都是同事，谢什么，我我去趟厕所！”杜斌实在呆不下去，果断红着脸发动尿遁，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虞兮想说谢谢却没来得及，她觉得谢谢这个词此时此刻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心中的感激之情，更不足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笑过之后，陈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握着虞兮的手，语气中忽然多了愧疚：“虞兮，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徐德全想报复的是我，只是绑错了人而已，相当于是你替我受了这份罪，是我连累了你，所以你别谢我，千万别谢我，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虞兮闻言连忙摇头：“陈姐你别这样说，当时如果没有你及时反应过来把我弄醒，及时剪断两根线，我现在哪还能活生生说话？而且幸好绑的是我，我们才都有机会活下来。”
　　“这一点我严肃同意小虞，幸好绑的是她，如果绑的是你，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就不在医院而在追悼会现场咯。”
　　陆铭连忙附和，试图化解陈虹心里的疙瘩，他和陈虹一起工作了十几年，对陈虹的性格太了解了，知道陈虹一直未此耿耿于怀，之前忙于破案无暇顾及，现在放松下来，懊悔自责的感觉一下子就全都涌了出来。
　　“话不好听，理是这么个理。所以陈虹你就别纠结了，你要实在觉得对不起虞兮，以后就好好教导她，让她变成和你一样的超级女刑警！”周立军也跟着附和。
　　“狗屁超级女刑警！”陈虹擦擦眼角瞪了周立军一眼。
　　虞兮反握住陈虹的手笑道：“是啊，周哥说得对，你以后可得好好教导我，我还太嫩了，如果我当时警惕心强一些，说不定非但不会被绑走，还能反击抓人呢。”
　　陈虹用力点点头没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口头上的承诺都是如此无力，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补偿虞兮，同时心中暗暗发誓，决不能再让同样的事发生在同事朋友亲人身上。
　　韩渺搂住虞兮的胳膊，亲昵地和她贴在一起笑道：“总之呢，看到你恢复的这么好，我们就放心啦。”
　　“我早说虞兮是个铁娘子，有一个无比坚强的心，你还非不信，现在怎么样，信了吧？”郑越挤眉弄眼开始开玩笑。
　　“去去去，一边去，少嬉皮笑脸。”韩渺直接踢了郑越一脚。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虞兮连忙乘势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归队，本来就没受什么伤，经过治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回到工作岗位了。
　　谁料，陆铭居然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任由虞兮如何恳求都不答应。
　　众人也跟着劝，坚持让虞兮多休息，先放个假缓一缓再回来工作不迟。
　　正所谓少数服从多数，虞兮势单力孤又是个病人，无奈之下只能妥协。
　　如果放在出事前，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开开心心巴不得放个假，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件事后，她真的一天都不想休息，她想赶快投入工作，去实践自己心灵上的涅槃。
　　众人又和虞兮聊了一会，叮嘱韩渺好好照顾虞兮后才离开，毕竟这件案子性质太恶劣影响太坏，再加上袁北辰和徐德全都死了，收尾工作将相当麻烦，不可能都耗在医院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零九章 涅槃 二
　　病房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虞兮和韩渺两个人。
　　韩渺是个特别外向的人，和外人都不认生，何况对方是虞兮，兴致勃勃拆果篮削水果，一边喂虞兮一边自己吃，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那个……”虞兮迟疑了一下才问，“钟离呢？怎么没看到他？”
　　“钟离？好像早上有考试，这会应该在考场里吧，终于他肯定会过来，要是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韩渺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样子，可惜她的模样怎么都凶不起来，一点威力都没有，反倒把虞兮给逗乐了。
　　“为我的事情忙了这么多天，希望他能顺利过关吧，不然我得内疚了。”虞兮也半开了个玩笑。
　　“嘿，你还真别说，钟离他这两天表现的简直神了，你刚醒肯定还不知道吧，我这就给你好好讲讲……”说起钟离韩渺登时来了精神，苹果也不削了，唧唧呱呱从寻找头骨开始讲述案情过程。
　　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韩渺才口干舌燥停下来，在她声情并茂外加添油加醋的描述下，虞兮大致了解了破案的全过程，尤其了解了钟离几次起到的关键作用。
　　“星座找头骨，影子定坐标，这小子简直太神了、太帅了、太厉害了！”韩渺咬了一口苹果含糊地说。
　　虞兮呆呆坐着半晌回不过神来，如果韩渺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真的太神了，她简直无法想象钟离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看来我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虞兮心中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钟离那冷静自若却又有点惹人恼的样子，旋即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此次得救钟离居功至伟，她很庆幸老天让自己认识了钟离，如果按照算命的说法，钟离也许就是她命中的贵人吧。
　　“真羡慕钟离在你们组，要是我能和钟离搭档该多好，肯定能见识到很多有趣的事。”韩渺咽下苹果一脸羡慕。
　　虞兮道：“有趣？羡慕？你要是真和他呆在一起就明白不是这么回事了。他根本不懂得留面子，有时候能一句话把你气个半死，而且总会让你有种智商下线的感觉，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有什么？没有特点怎么配得上聪明人三个字呢？”韩渺说着忽然眼珠一转，盯着虞兮用玩味的语气说，“我问你个问题，咱们老古代不是有以身相许的传统吗？钟离和杜斌都对你有救命之恩，如果一定要以身相许，你选择哪一个？”
　　“哎你胡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根本不是传统好不好！”虞兮双颊瞬间泛起两朵红云，尴尬地恨不得钻进被子里。
　　“别恼啊，我是认真的。你没发现钟离和杜斌是两个极端吗？一个聪明的不像话，干什么事都那么冷静，一个体能强的不像话，遇事就激动上火热血冲脑。”韩渺抬起双手作对比。
　　“不选，我才不和你开这种玩笑！”虞兮瞪了韩渺一眼。
　　“别不选嘛，又不是真的让你挑一个，只是看看你倾向于哪种风格的异性而已，快快快选一个。”韩渺催促，八卦之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坚决不选！”虞兮用枕头蒙住头。
　　“虞兮你最好了，你就选一个嘛，不然我会好奇死的！”韩渺抓住虞兮的袖子使劲晃。
　　恰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没什么感情波动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选什么？”
　　咔嚓，宛若被雷霆击中，虞兮和韩渺瞬间僵住，虞兮有枕头蒙住脸还好，韩渺无处可藏简直尴尬到不行。
　　“额，没什么没什么，随便聊聊，你没听到什么吧？”韩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没啊，我刚来。怎么，很怕被我听到吗？”钟离一脸狐疑。
　　“哪能啊，对不对虞兮？”韩渺终于松了口气。
　　虞兮放下枕头故作镇定点点头：“你不是考试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反正做完了，就提前交卷了，又不难。”钟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步走了进来。
　　“厉害！”韩渺竖起大拇指，目光突然落在钟离手上，发现居然只有一瓶矿泉水，不由撅了下嘴不满地说，“喂，你要不要这么抠门啊，来看虞兮居然什么都不买，别说没时间，我才不信呢。”
　　“韩渺！”虞兮低喊了一声，钟离对她已经有救命之恩，还需要买什么东西吗？再说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反而觉得空手来比较好。
　　谁料，钟离居然道：“我买了啊，诺，送给你。”
　　说完，钟离竟然将手中的矿泉水递到虞兮面前，虞兮的脸色登时变了变，韩渺更是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语气中多了不解和愠怒：“钟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清楚虞兮这次遭了什么罪，现在虞兮刚醒不久，就拿水当礼物，这不是明摆着刺激虞兮吗？
　　钟离没有因为质问而尴尬，更没有对韩渺解释，而是对虞兮说：“有些事，早点面对比晚点面对更好，尤其心理阴影更是如此，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但你的内心中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我猜应该是对水的变态依恋。这种扭曲的感情拖得时间越久，就越根深蒂固难以纠正。”
　　虞兮脸色又变了变，似乎被说到了内心深处不敢触及之痛，避开目光不敢直视钟离如刀锋般敏锐的双眼，却不由自主抬起双手朝矿泉水瓶抓去。
　　她明显在挣扎，一次次想收回手，证明自己并没有产生对水的扭曲依恋，证明自己是健康的，可是本能终究还是战胜了她，让她接住了矿泉水瓶，并且紧紧攥住，就像宝贝似的捂在怀中舍不得松开。
　　这一刻，外表的健康开朗崩碎了，内心中隐藏的扭曲感情洪水般涌了出来将她彻底吞没。
　　虞兮坐在床上缩成一团，低着头呼吸明显加快，额上冷汗直冒，双肩甚至在微微颤抖。
　　“你疯了！”韩渺大惊失色，想要抢虞兮手中的矿泉水瓶，却被虞兮用力挣开，于是她只能将钟离推开，大声质问钟离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我刚才已经说了，现在她正在释放内心中的扭曲感情，等她能够坦然接受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等她能够坦然放下，她就成功了。”钟离依旧那么冷静，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虞兮。
　　韩渺转过身，用无比担忧的目光看着虞兮，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虞兮能挺过来吗？
　　虞兮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样子，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渐渐平复。
　　钟离说的没错，她的确在释放，被动的释放，紧紧抱着这瓶水，她感觉到了连自己都为之震惊的满足感和安全感，这种感觉比握着枪的时候还要强烈无数倍。
　　也许，这就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心理阴影吧，因为几乎渴死，所以对水产生了变态的精神依恋。
　　好不容易，虞兮长长吐出一口气，擦擦汗重新坐直，她尝试着想松手，却发现本能依旧在抗拒在渴求。
　　“不用着急，一步步来，时间还长着呢。”钟离道。
　　虞兮点点头，没有再做尝试，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仰起头望着钟离，说出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话：“谢谢你，我希望你能教导我，可以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章 涅槃 三
　　刑侦队 队长办公室
　　“我就知道你有事找我，说吧，什么事能让你这个钦定的超级女刑警这么神秘兮兮的。”见陈虹推门进来，陆铭连忙起身倒水，且不谈两人是十多年的朋友，就冲陈虹这独当一面的能力，也得好好伺候着不是？
　　“什么超级女刑警，别拿我开涮。”陈虹关好门，又往外瞅了瞅，确认没人后，才走到办公桌前，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严，“老陆，有件事非常严重，我怕公布出来不但会动摇军心，还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所以我只能先和你说。”
　　“这么严重？说说看。”陆铭将水递给陈虹，表情也认真起来，他太了解陈虹了，能让陈虹如此紧张慎重，可见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陈虹单手撑着桌子，摇了摇下嘴唇，啧了两声才说：“徐德全不是视频里那个小丑，我们还没抓到他！”
　　“什么？”陆铭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腾地站了起来，忍不住拔高音量。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陈虹将她当时独自上楼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现在你明白了吧，徐德全半身瘫痪，又是绝症病人，根本不可能是视频里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丑！”
　　陆铭的表情变得阴沉如水，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子，半晌才抬起头问：“你确定他不是装的？”
　　“绝对不是，我不会看错的。”陈虹肯定地点点头。
　　“我给你说，你可千千万万必须确定，不然可就麻烦了。”陆铭再次强调。
　　“千真万确，徐德全和视频里的小丑绝对不是同一个人！”陈虹再次表示肯定。
　　“糟了糕了，这下问题可就严重了！”陆铭拳头猛砸掌心，深蹙眉头左右踱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陈虹又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说：“就我们两，虞兮不确定，毕竟她是当事人。”
　　“你立刻联系虞兮，旁敲侧击试探她知不知道，如果知道务必保守秘密，我们也不能告诉任何人！”陆铭严肃强调。
　　“不给上级汇报一下吗？”陈虹问，她怕到时候陆铭担责任。
　　陆铭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坚决摇了摇头：“先压下来，不然麻烦事太多了。这件事就由我们两私底下进行调查，至多把立军算进来，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明白吗？”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陈虹点点头。
　　“嗨我就奇了怪了，八年前的那个案子，该牵涉的都牵涉了吧，已经没有疑点了啊，这家伙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助徐德全？为什么最后自己还偷偷跑了？”陆铭一脸不解。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以当时徐德全的状态推断，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策划者，死亡游戏也好、假毒气真炸弹也罢，应该都是他弄出来的。”陈虹道。
　　陆铭道：“如果他真的是策划者，那他为什么要一次次放过我们呢？”
　　陈虹耸耸肩，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问题，如果对方仇视警察，绝对有不止一次的机会造成大面积杀伤，如果对方不仇视警察，又为什么要帮徐德全呢？暗道是传说中的助人为乐？拜托这种事也能算是助人为乐吗？
　　便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两人连忙停止谈话。
　　“陈姐，你的快递，刚送来的。”郑越隔着门喊。
　　陈虹打开门接过快递：“谢了啊，去忙吧，中午我请客，一起吃个饭，然后再去医院看看虞兮，给她送点吃的。”
　　“行嘞，那我先选地方去了。”郑越搓搓手一脸馋样。
　　“哎，别选火锅啊什么的，虞兮暂时不能吃这些。”陈虹喊住郑越。
　　“放心吧您嘞。”郑越敬了个礼屁颠颠跑了。
　　陈虹嘟囔了句没正经，关上门回到桌前，上下打量快递面单，心中纳闷自己没买东西啊，凑在耳边晃了晃，哗啦哗啦声音不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怎嘛，你也学会网上买东西了？”陆铭打趣缓解气氛。
　　陈虹瞪了陆铭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落伍啊，不过我最近根本什么都没买啊，哪来的快递？”
　　“那你可别乱晃，万一是炸弹麻烦了！”陆铭连忙将盒子夺过来按在桌上，半开玩笑地说。
　　“得了，都要过安检的，哪来的炸弹，你以为看电影啊。再说装炸弹哪有这么小的盒子。”陈虹没好气道，说完从笔筒里抽出剪刀开始拆包装袋。
　　很快，包装被拆开，里面赫然是个U盘！
　　很显然，这不是新U盘，新买的U盘都有包装壳，而这个U盘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
　　陈虹和陆铭对视一眼，都变得警惕起来，不约而同联想到了徐晓峰带来的那个U盘，想到了U盘中录像。
　　莫非这个U盘中也有录像？
　　更进一步，这个U盘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逃之夭夭的神秘人寄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呢？
　　同时点了点头，陆铭将U盘连上电脑，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唯一的一个视频文件。
　　“点开看看。”陈虹绕过去，站在陆铭身边。
　　陆铭双击视频文件，播放器窗口立刻铺满整个屏幕，进度条开始走动，漆黑的画面中出现了一点闪动的光，似乎是火柴擦燃产生的小火苗，借助火苗微弱的光，依稀能看到两只手和一根蜡烛。
　　火苗点燃蜡烛后就熄灭了，新的火苗稳定下来，光芒也亮了许多，那几乎成为梦魇的可怕小丑面具，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
　　他，抬起了头！
　　两只眼睛，倒映着幽幽火光，直盯着镜头，仿佛这目光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穿过屏幕看到了陈虹和陆铭。
　　电脑前，陈虹和陆铭都被吓了一跳，不得不承认，视频里的这家伙的确有非常要的吓天赋，不去拍惊悚片真是可惜了。
　　“还记得我吗？我想你们已经明白了一切吧。”视频中小丑男轻轻拍了拍手，“我的确不是徐德全，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帮他，整个死亡游戏都是我设计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当然没人回答，因为这是录像独角戏。
　　“嗯，我还真挺厉害的。”小丑毫不脸红自问自答，“你们一定很好奇我的目的，以为我仇视警察，却又不明白我为什么手下留情。其实呢，答案很简单，我在玩而已，只有活人才能和我玩，如果你们死了，谁来和我玩呢？”
　　电脑前陆铭差点爆粗口，陈虹也有种青筋暴跳的感觉，原来对方竟然是为了玩，仅仅是为了玩！
　　好无耻的理由，好可恨的理由，就是这样一场游戏，差点要了虞兮的命，差点要了陈虹、陆铭、杜斌、特勤队长的命，已经要了徐德全和袁北辰的命！
　　“又要骂我了对不对？随便吧，反正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对于结果我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你们都没死，我也可以安心了。”小丑男说完站了起来，左手拿起蜡烛，右手从黑暗中抓出一柄雨伞，边唱边跳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突然，即将消失的刹那，他又转了回来，朝尽头伸出脑袋补充道：“哎呀差点忘了，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找你们玩的，到时候记得陪我玩哦。还有，替我问候钟离，这次他表现不错，希望下一次他不会让我失望，拜拜。”
　　这一次，小丑男真的消失了，进图条走到头，视频播放完毕。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陈虹和陆铭都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脑袋里轰轰乱响，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颠倒。
　　钟离？为什么小丑男会突然提到钟离？难道他认识钟离？他怎么知道这件案子有钟离参与？
　　无数问号火山爆发般涌了出来，却一个都得不到解答。
　　“可恶，一定会抓住你的！”陆铭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无论对方点出钟离到底是什么意思，和警方玩游戏这种事他都绝对忍不了，这是对警方的蔑视和羞辱！
　　“也别都往坏处想，至少他给了我们一条新的线索！”陈虹恢复镇定眯着眼睛说。
　　“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我感觉他就是在故意牵着我们鼻子走。”陆铭沉声道。
　　“那也没办法，现在我们只能从钟离这条线着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倒要看看，下一次他还笑不笑得出来！”陈虹说完准备关掉视频复制备份，突然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陆铭敏锐注意到了陈虹的异常反应。
　　陈虹快速将进度条拖到最后的部分，定格画面指着小丑男手中的雨伞惊声道：“雨伞，长柄，红色，挺旧的，是不是这把伞？”
　　“雨伞杀人案的那一把？”陆铭连忙凑近观察，虽然雨伞杀人案结案了，但他还记得那把作为凶器的雨伞一直没有找到，还有几个疑点也因为冯晓敏畏罪自杀石沉大海。
　　“难道……”陈虹没有回答，和陆铭目光对视，同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难道冯晓敏背后还有一个人？难道这个人也是小丑男？难道这已经不是小丑男和警方玩的第一个游戏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下一次游戏会是怎样的内容呢？又会是什么样的牵线人偶，在控偶师的控制下完成华丽的死亡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一章 涅槃 四
　　中午的聚餐意料之中被钟离拒绝了，即便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家伙还是那么特立独行，说好听是有性格，说不好听那就是不合群，幸好众人都对钟离的性格早有了解，否则肯定以为他摆架子装清高。
　　聚餐后，众人又来医院看望虞兮，得知下午就能出院的消息后都打心眼里高兴，虞兮自己也挺高兴，说实话她真不想在医院多呆一分钟。
　　正聊得开心，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男一女风尘仆仆拖着行李走了进来，看样子刚刚经过长途旅行。
　　“哎呦可把我给吓死了，一路上屁股都差点着火，你们这些没义气的家伙，小虞学妹安全脱险也不给我通知一声，枉我和你们做了这么多年同事，关键时刻说忘就忘！”男人摘下牛仔帽指着众人笑骂。
　　虞兮愣了一下，她并没有见过此人，怎么好像和队里很熟的样子。
　　“对哦，还真把你给忘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存在感低还玩消失呢？哎哎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郑越凑过来开玩笑。
　　“滚你的！”男人作势欲踢。
　　郑越连忙闪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起来了，宝宝？”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贝贝？”韩渺眼睛转了个圈打趣道。
　　陈虹忍不住接话：“胡说八道，明明是宝贝，名字可不能乱叫。”
　　韩渺和郑越相当有默契，异口同声连动作都一样：“是我们记错了，宝贝！”
　　“你你你……”男人指着郑越和韩渺，最后用悲苦委屈外加哀求的眼神看着陈虹，“陈姐，你怎么也合伙欺负我？”
　　“我哪有欺负你？你摸着良心说，宝贝是不是你的名字？”陈虹忍住笑。
　　男人登时被堵的哑口无言，身后一起进来的女人捂着嘴笑个不停，却并没有帮衬的意思，显然早知道会是这样。
　　虞兮终于想了起来，她进刑侦队的时候，有个前辈结婚度蜜月去了，资历比郑越老两年，名叫钱宝贝。
　　想到这，虞兮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对于一位成年男性来说，这样的名字的确到哪都会成笑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名字还是蛮招财的，如果开店招财猫可以下岗了。
　　不等虞兮开口，钱宝贝就几步走到床边，握住虞兮的手道：“小虞学妹，我们是一个地方毕业的，你可以叫我钱师哥或者钱学长。你能安全脱险真是太好了，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一定洪福齐天。放心，这话是你钱师哥说的，准灵！”
　　虞兮好尴尬，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络真的合适吗？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一点还不错。
　　一片嘘声，韩渺道：“虞兮你别听他胡侃，他见到比他小的女生就喊学妹，全天下都是他学妹。”
　　“去去去，你懂什么？社会就是一所大学校，比我小的当然都是我学妹。”钱宝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接着又对虞兮说，“他们都学坏了，小虞学妹你可千万别学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都不是我名字，绝对不是，坚决不是！”
　　“嫂子，你也不管管，瞧瞧这厮，当着你的面抓着别的女生不放手，这不罚他回家跪搓板啊？”郑越道。
　　“放心吧，行李箱里一打搓板呢，超合金打造，百年质保坚固耐用，专为膝盖准备。”钱宝贝的爱人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
　　钱宝贝闻言连忙撒手，咳嗽两声乖乖站回爱人身边，拉起爱人的手又是一通狂侃。
　　虞兮忍不住也笑了，心中暗暗琢磨，钱宝贝话唠，钟离沉默寡言，这两人要是凑到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了好了，瞧你这风尘仆仆的，赶快回去收拾收拾，上班迟到照样扣你工资。”陆铭赶人。
　　“太无情了吧，我大老远回来，你们不给我接风洗尘？”钱宝贝一脸失望怨怼。
　　“你请客我们就给你接风洗尘。”周立军道。
　　“呃……”钱宝贝忽然转身拉起爱人和行礼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算了不理他们，亲爱的咱们吃烛光午餐去。”
　　众人笑骂小气鬼，目送钱宝贝离开。
　　钱宝贝走到楼梯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病房，脸色变得严肃，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你怎么了？”爱人问。
　　“你有没有注意到，虞兮枕头底下藏了一瓶矿泉水。”钱宝贝肃然道。
　　“没注意啊，为什么要藏矿泉水？你会不会看错了？”
　　“唉，算了，走吃饭去吧。”钱宝贝摇摇头叹了口气，拉着爱人快步下楼。
　　病房中，快到上班时间，众人陆续离开，杜斌本想留下帮虞兮办出院，却被陈虹布置任务支走，连韩渺都被周立军带走。
　　下午三点多，办完出院手续，陈虹帮着虞兮搬东西上车，要亲自将她送回医学院宿舍楼。
　　虞兮又不笨，知道陈虹肯定有事单独找她，上了车终于忍不住发问：“陈姐，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陈虹发动车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抱歉，折磨你的那个家伙没抓到。”
　　虞兮并没有显得太吃惊，只是微微低下头，悄然握紧手中的矿泉水：“他不是徐德全，对吗？”
　　“你知道？”这回轮到陈虹吃惊。
　　虞兮道：“我也不敢确定，当时我的意识很模糊，隐隐约约听到两个人在对话。”
　　“内容呢？还记得吗？”陈虹立刻紧张起来，如果能够得到内容，说不定能够分析出有用的线索。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虞兮摇摇头。
　　陈虹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虞兮手中被捏变形的矿泉水瓶，叹了口气没有再问：“那行，以后再回忆吧，一会给你看个东西，做好心理准备。”
　　汽车缓缓开动驶出医院大门，虞兮怀着复杂的心情，透过车窗看向窗外的人流车流，恍惚间那张可怕的小丑面具又出现在了玻璃上，盯着她，对着她笑，仿佛在说我还会回来的。
　　这一次，虞兮没有移开目光，她攥紧水瓶迎着那冥冥中可怕的目光，用双眼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涅槃 五
　　医学院 宿舍楼
　　陈虹送虞兮回到宿舍，顺便也把钟离喊了过来。
　　“做好准备了吗？”陈虹问，取出平板，将最新的视频录像调出来，直接定格在最后的画面。
　　虞兮本能看了一眼钟离，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东西。”陈虹将平板递给虞兮，并没有直接点出杀人雨伞，以免对虞兮造成诱导。
　　虞兮捧着平板，只看了一眼就全身僵住，接着双手开始轻轻颤抖，幸好钟离及时接住，否则平板非摔碎不可。
　　“伞，这把伞……”虞兮咽了口口水，眼中满是惊骇和不敢置信，颤声说，“怎么会在他手中？”
　　“你认识这把伞？”陈虹急声问。
　　虞兮艰难地点点头：“这，这就是我小时候送给晓敏的那把伞，我不会记错的，一定是！”
　　“果然如此，雨伞杀人案还没完，冯晓敏背后还有一个人！”陈虹语气异常肯定，她敢打赌，小丑男最后拿出这把伞绝对是故意的，旨在告诉他们，游戏不止一场，而且不会结束。
　　钟离早就有过这种怀疑，接过平板看了看很快理清思路：“留下礼盒的人、拿走雨伞的人、冯晓敏保护的人、协助徐德全的人、折磨虞兮的人，其实是一个人。”
　　陈虹郑重颔首：“不止是协助，其实从头至尾都是他策划的，徐德全只是他展开游戏的幌子而已。”
　　“这么说他早就通过冯晓敏盯上虞兮了！”钟离看向虞兮。
　　虞兮猛一哆嗦又一次感觉浑身发冷，仿佛有双眼睛突然从背后看着自己。
　　谁料，陈虹却朝钟离努了努嘴：“不止盯上了虞兮，还盯上了你，你自己从头看一遍吧，然后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钟离吃惊，连忙从头将视频播放一遍，当听到最后那句问候，他也登时呆住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别轻易下结论，毕竟他带着面具。”陈虹紧盯着钟离的表情，以防钟离说谎。
　　“只要是我认识的人，声音我都记得住，他的声音我没听过，我真不认识他。”钟离的语气同样万分肯定。
　　“那他为什么特地向你问好？他怎么会认识你？”陈虹步步紧逼。
　　钟离只能摇头，对于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无法做出回答。
　　又盯着钟离看了好一会，陈虹才收回目光，关掉平板塞回包里走到门口：“那就先这样吧，注意保密，除了我、老陆和立军，不准对任何人泄露半个字。休假期间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离开学院范围，好好回忆回忆，尽量提供一切有用的线索。”
　　说完，陈虹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钟离和虞兮两人，沉默持续了好一会，虞兮才试探着问：“你真不认识他？”
　　“他认识我就足够了，这说明他和我之间有联系，不是和我爸的失踪案有关，就是……”钟离忽然住口没有说下去。
　　“就是什么？”虞兮好奇，她发现钟离的脸色变了那么一瞬，与她自己握住矿泉水瓶时的反应有些相似，心中不由暗暗琢磨，难道钟离也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没什么，不过你可以放心，你已经没有危险了，即便他还要继续玩，也不会再针对你，对他而言，同样的游戏毫无意义。”钟离眼神闪烁避开话题。
　　“搞得你很了解他似的。算了，爱说不说，我对你的秘密才不感兴趣。”虞兮甩甩头将可怕的感觉抛出脑海，撅了下嘴忽然又变得有些兴奋，“言归正传，反正我被强制休假无事可做，你考完试也是闲着，来训练我吧，就现在！”
　　“谁说我闲着？我不要复习吗？明天还有考试，我这就去复习。”钟离说着就往外走。
　　虞兮连忙将他拉住，挑着眉毛不满地说：“喂，不带你这样出尔反尔的，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我是答应你了，但没说是现在。”钟离强调。
　　“不行，我说现在就现在，时间我定！”虞兮坚决不肯放手，否则偌大的校园，天知道钟离会躲到哪里去。
　　“我挂科怎么办？”钟离质问。
　　“我帮你补考！”虞兮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钟离翻了个白眼：“那就肯定要清考了……”
　　“……”虞兮气结，有这样瞧不起人的吗？好吧，她的确不懂医，但她是刑警，刑警说一不二，说不许走就不许走，否则手铐伺候。
　　说掏就掏毫不含糊，看到明晃晃的手铐，钟离被成功唬住，不得不选择妥协。
　　“说吧，你想怎么训练。”钟离无奈坐下。
　　虞兮坐在床上歪着头转手铐：“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观察力、推理能力这些，这些不是你的强项吗？”
　　“这些不够吧，对你来说警惕心明显更重要。”钟离实话实说，在虞兮听来却像是讽刺。
　　“这些不用你操心，警惕心我会自己提高的，格斗体能什么的我会找杜斌进行训练，你教好你这块就行了！”虞兮气结，果然还是老冤家，不知不觉又被钟离这家伙点炸了。
　　“那你等会，我去给你出题。”钟离起身欲走。
　　虞兮连忙冲过去挡住门，一脸狐疑仰起脸盯着钟离：“你……不会偷偷溜走吧？”
　　“当时你要是有现在的警惕心该多好，我不会溜走的，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钟离依旧实话实说，同时依旧那么气人。
　　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这到底是瞧不起她还是说她聪明？转念一想，以钟离的性格不太可能夸她，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气死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出多难的题！”虞兮咬牙让路，跟着钟离来到钟离房间。
　　钟离也不介意，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打了几页文档，又在网上找了几张照片，最后打包发到虞兮手机上，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果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喂，你认真点，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可别应付我！”虞兮用严肃认真的目光盯着钟离，如果钟离敢应付她，她真的会生气的。
　　“谁应付你了？我的节奏很快，想跟我学你就得做好跟上节奏的准备。刚才发给你的文档里有二十道题和三张照片，晚饭之前你要把所有推理题解出来，还要告诉我你从三张照片观察推理出了什么，错一道欠我一顿饭。”钟离的语气同样很认真。
　　“凭什么错一道一顿饭？”虞兮觉得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钟离却不解释，看看时间道：“距离晚饭还有两个多小时，你自己抓紧，我自习去，稍后我们食堂见！”
　　说完钟离拉开门转身就走，刚过楼梯口又转了过来，严肃强调：“你请客！”
　　虞兮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才突然回过神来，斗志昂扬冲回房间扑到床上，迫不及待打开文档开始做题，她发誓一定要好好证明自己，欣赏欣赏钟离目瞪口呆的样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三章 涅槃 六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理想和现实的距离。
　　晚饭时分，虞兮特地将钟离拉到食堂二楼相对僻静的角落，自信满满汇报两个多小时的战斗成果，想让钟离对自己刮目相看，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最后近乎失态。
　　“这道这道，凭什么不对？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还有这道，凶手就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他，你可不要骗我！”
　　“她是无辜的？不可能！”
　　钟离一边安静吃饭，一边给虞兮的答卷画上一个又一个八叉，既没有嘲笑也没有得意，就跟和自己无关似的。
　　反观虞兮则情绪激动，多一个八叉激动一次，二十道题总共激动九次。
　　“还不错，对了十一道，比我预计的多。”钟离将手机还给虞兮。
　　“你对我的心理预期到底有多低！”虞兮又被钟离一句话惹毛了，气呼呼接过手机一脸不高兴，说实话她以为自己至少能对十八九道，谁料接过居然只对了十一道。
　　“不低啊，我预计你能对七道就不错了，十一道是个好成绩。”钟离满以为这是夸赞，但其实效果恰恰相反。
　　“噗……”虞兮刚喝一口果汁，准备灭灭火消消气，结果闻言全都喷了出来，呛的连连咳嗽，惹得附近许多学生都好奇看了过来。
　　“诺。”钟离掏出纸巾递了过来。
　　虞兮一把推开，自己掏出纸巾擦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可嗓子眼还是痒痒的难受。
　　“不要算，反正错一道一顿饭，你现在欠我九顿饭。”钟离居然还没有忘记这茬，看样子不是开玩笑。
　　“原来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抠门鬼，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虞兮心中暗暗嘀咕，瞪了钟离一眼，怀着垂死挣扎的不甘心情，将考题之后的三张照片调出来，“急什么急，不是还有三道观察题吗？”
　　“你以为你能全对？”钟离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虞兮。他之所以出二十道小推理题，却只出三道观察题，就是因为观察题更难。
　　文字推理题好歹会通过文字给出指向性线索，信息量较少，而图片推理题不会直接给出指向性线索，信息量极大，观察推理难度会上升一个档次，相当于中学时代的拔高题。
　　“少瞧不起人！”虞兮咬牙，怀着事实胜于雄辩的心思，放大第一张照片道，“我上网查了一下，沙发上的男人是美国一家大公司的总裁，西服和皮屑都是定制的，具体牌子没法判断，手上没有带结婚戒指，以他的年纪不太可能未婚，所以应该是离婚，无名指已经看不出婚戒的痕迹，证明离婚的时间不短。”
　　“继续……”钟离继续低头扒饭。
　　“继续？就这么多啊，难道不是吗？”虞兮用有些期待的目光看着钟离。
　　钟离愣了一下，抬起头咽下饭道：“当然不止这些，照片中的信息还多着呢。”
　　“是吗？”虞兮撅了下嘴，狐疑地重新仔细观察照片，可惜还是没什么发现。
　　“而且戒指你分析的也不全对，他是离婚了，但离婚的时间其实并不长。”钟离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不信，你说说看是为什么？”虞兮又不开心了，甚至有种钟离在故意否定她的错觉。
　　“难道你没注意到墙上的油画吗？油画居然画的就是他自己，首先这说明他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喜欢在所有人甚至自己面前展示自己的成功。其次，油画中他的肤色很浅，而照片中他的肤色却有些深，眼眶周围的皮肤反而偏淡，说明他近期晒过太阳浴，而且当时带着墨镜，婚戒造成的皮肤色差会被日晒抹除。当然这还不足以说明离婚时间，你再看他双手的姿势，右手食指明显是习惯性放在左手无名指根部，说明他平时有摸婚戒的习惯，暂时买没有改掉这种习惯，进而也就说明他离婚不久。”
　　“这，这……”虞兮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按照钟离的分析重看照片，越看越觉得有道理，双手的姿势，以及墙上的油画，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还不止这些，你看他身后的办公桌，相框摆在左边，咖啡杯也摆在左边，而且把手朝左，这说明他是个左撇子。”钟离指了指照片做出补充，完全没有顾及虞兮的感受。
　　虞兮有种重伤垂死又被补刀的感觉，强忍心中的失落感，做出最后的挣扎：“也不一定是太阳浴吧，去日照强烈的地方出差不行吗？”
　　这回总该没话说了吧？至少给她留下一点点余地不可以吗？
　　可惜，钟离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留余地：“你也查了他是大公司总裁，出差可能自己承受曝晒吗？而且你看他的腿，右腿翘在左腿上，导致右腿脚踝露了出来，脚踝肤色明显也变深了，这说明他的腿也受到过日晒，出差会晒腿吗？”
　　这回的确没话说了，不过是虞兮没话说了，钟离这家伙到底还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给她留下，分分钟把她驳的体无完肤。
　　紧紧握着手机，虞兮沉默了，油画、办公桌上的相框和咖啡杯、咖啡杯把手的方向、肤色晒黑、脚踝晒黑、眼眶色浅、习惯手势，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漏掉了这么多关键信息，如果在实际办案中，这些信息任何一条都可能成为侦破案件的关键！
　　紧接着，虞兮又想到了另一个让她窒息的事实，下午出题的时候，三张照片是钟离随意在网上找的，总共也没花多久，也就是说，钟离当时就已经观察到了照片中的全部有用信息！
　　“果然差距还是好大，光有决心根本没用……”虞兮心中叹了口气，难言的失落感让她浑身乏力，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钟离见虞兮发呆，便轻轻推了她一下：“还有两张呢，继续吗？”
　　虞兮霍然惊醒，看了钟离一眼，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算了，就当都错了吧，欠你十二顿饭……”
　　“对自己失望了？”钟离还是那么敏锐，还偏偏要说出来。
　　虞兮居然没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不要一开始就对自己期望值那么高，再说你不是对了十一道吗？比我预期的还多四道，有什么好失望的。”钟离道。
　　“你这也算是安慰？”虞兮瞪了钟离一眼，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用筷子在米饭里戳啊戳。
　　“不算吗？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考虑给你降低难度，但……”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直接打断。
　　虞兮就跟受了刺激似的，猛地用筷子在餐盘里咄了一下，音调拔高语气斩钉截铁：“不行，坚决不行，就这难度，明天继续，我是不会认输的！”
　　“其实，我是怕你欠太多，照这样下去，一个月你得管我半年的饭，你那点工资够花吗？”钟离完全不看气氛，一本正经瞎说大实话。
　　虞兮差点背过气去，明明是关心人，怎么听起来却这么刺耳呢？能把关心表达出嘲讽的味道，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此一家了吧？
　　“要你管，吃你的饭，少说两句噎不死你！”
　　实在没忍住，一声怒斥再次让角落里的小小餐桌变成焦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四章 涅槃 七
　　发火归发火，虞兮却没有真的生气，因为她知道钟离就是这样的人，和这种人生气，纯属自己找罪受，到头来气坏了自己，对方还一点觉悟都没有，那可真是亏大喽。
　　另一方面，从医院中醒来的那一刻起，虞兮就已经决定要让自己涅槃，不止是心态上的涅槃，更是行动上的涅槃，既然决定向钟离学习，就必须彻底放下面子坚持下去。
　　她相信，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获得成功！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钟离和虞兮的生活开始了以天为周期的循环，钟离早起将当天的作业发到虞兮的邮箱里，然后照常复习考试。虞兮则晨跑洗漱后立刻开始做题，除了吃饭几乎不休息，直到晚饭时分接受钟离的审判。
　　见虞兮如此执着认真，钟离也变得愈发认真，每次审判虽毫不留情，却分析的异常透彻，不是给答案那么简单，而是指出虞兮观察和思维方式上的误区，帮虞兮建立新的思维方式和观察角度。
　　对此，虞兮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学习起来愈发努力，每晚都熬到深夜，通过回忆将钟离的分析记录成笔记，再按照自己的理解总结归纳加以吸收。
　　古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习是学和习两个词组成，只有先学后习，才能真正将知识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毫无疑问，虞兮的这种学习方式真的很辛苦，每天也的确疲惫的要死，无数次恨不得放松下来出去转转，无数次恨不得倒头就睡。
　　可是，每当看到钟离抱着书本去自习，每当深夜才听到隔壁的开门声，虞兮都会狠狠将懒惰击碎，并为自己懒惰的念头感到惭愧，人家钟离那么高智商，都在熬夜复习刻苦努力，她有什么借口偷懒？
　　永远不要以为有天赋就不需要努力，永远不要觉得输给有天赋的人是天经地义的，天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家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努力！
　　……
　　第八天早上，虞兮照例晨跑回来准备做题，却发现邮箱里并没有新邮件，她下意识以为是欠费停机，结果一查余额还有五十多块钱呢。
　　既然不是欠费停机，邮件呢？今天的作业呢？难道钟离这家伙突然忘了不成？
　　怀着满腹狐疑，虞兮刚准备找钟离好好质问一下，就接到了钟离的短信，内容非常简短：阶段审核，去颜叔叔办公室接受试炼。
　　阶段审核？试炼？难道才七天就要考试？是不是太快了点？她还没有准备好呢！
　　“还有为什么要去颜主任办公室？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算了，去看看就知道了，敢耍我你死定了！”虞兮是个爽快人，说走就走一点都不含糊，立刻洗漱换衣服前往行政楼。
　　临床医学系主任办公室
　　颜威和预防医学系主任刘贺正在聊天，刘贺的脸色黑沉沉的似乎正在生气。
　　“刘主任，不报警是对的，他们都还年轻，档案里留下记录会直接影响到将来就业，说不定一名优秀的医生就会因此毁掉。”颜威道。
　　刘贺叹了口气：“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决定内部解决，可是这帮小子，到现在一个个都死不撒口，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干的，我能怎么办？这要是继续……”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这不，说来就来了嘛。”颜威端正脸色喊了声进来。
　　虞兮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刘贺，压下心中的小小紧张和兴奋：“颜主任，试炼是什么？”
　　“虞警官你怎么来了？钟离呢？”颜威愣了一下，探头看向虞兮身后，却没有找到钟离。
　　听到警官二字，刘贺面色陡变，腾地站了起来：“颜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没报警吗？”
　　“刘主任你别激动，你都没报警，我怎么可能报警？这位虞警官现在正在休假，她是钟离的朋友，估计是钟离让她来的。”颜威立刻明白过来，暗骂这混小子，把任务甩给虞兮居然也不给他说一声。
　　虞兮也登时恍然大悟，看来是颜威给钟离布置了什么任务，钟离顺手甩给了她，美其名曰考核，实则就是不想来。
　　“刘主任你放心，非工作时间，我就是个普通人，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虞兮笑着说，从刘贺刚才的反应，她已经猜到个大概。
　　刘贺这才放松下来，听了颜威剪短的介绍，连忙主动和虞兮握手：“原来是刑警同志，失敬失敬。唉，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预防医学系有个学生钱被偷了，怀疑是宿舍舍友干的，可是谁都不肯承认，又没有证据，于是关系就越闹越僵，相互指责甚至大打出手，这不，闹到我这来了。”
　　颜威补充道：“肯定是某个学生一时糊涂，现在心里肯定已经后悔了，没必要因此毁了前途，所以我们没敢报警，想内部解决。”
　　虞兮点点头：“我觉得你们做得对，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放心，我不会立案处理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虞警官，虞警官年纪轻轻就当了刑警，果然年轻有为。”刘贺连忙给虞兮递水。
　　虞兮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纸杯问：“丢了多少钱？确定是在宿舍丢的吗？”
　　刘贺道：“据说丢了将近两千块，现金，就在宿舍里不见的，所以怀疑是室友干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当时宿舍里都有谁？有没有外人来过？”虞兮说着习惯性掏出随身的小笔记本开始记录。
　　刘贺想了想摇摇头：“具体细节我还真记不清了，要不虞警官你亲自去问吧，他们现在就在会议室里蹲着呢。”
　　“行，那我这就去见见他们。”虞兮颔首起身，撇过头忍不住偷偷笑了一声。
　　难怪钟离说是阶段考核，原来是让她独立破案，以此检验七天努力的学习成果，虽然只是小小的盗窃案，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独立破案，想想还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钟离你等着吧，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一定！”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五章 涅槃 八
　　会议室
　　虞兮一进来就不禁暗自摇头，六名男生或坐或蹲或靠，全都在低头玩手机，清一色低头党，谁都不说话，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还玩还玩，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玩，立刻给我站起来！”刘主任登时气的火气直冒。
　　六名男生见主任出现，连忙关掉手机分别站好，虞兮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显不同，A和B站的比较近，C和D站的比较近，E和F站的比较近，三组之间相互离得较远。
　　“失主是谁？”虞兮摆出平时参与审案的严肃样子发问，还真别说，的确有那么点气势。
　　“是子木！”右边的一名男生率先发言，指着旁边的男生说。
　　“对，是我。”那名男生点点头，情绪显得挺失落，也不知道是因为丢钱还是因为对室友的失望。
　　虞兮上下打量这两个男生，点点头掏出笔记本：“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左边这位男生留下，我一个个问。”
　　“虞……同志，不先从李子木开始问吗？”刘主任差点说出警官二字，还好反应快及时咽了回去。
　　“不，我想先从这边开始，最后再问失主，以免干扰我的判断。”虞兮摇摇头。
　　“还愣着干嘛，还不都出去？吴杰你留下，现在由她全权处理你们的事，问什么你答什么，听到没？”刘主任正色道。
　　名为吴杰的男生哦了一声悄悄撇了下嘴，其余五名男生相继离开，会议室很快就剩下虞兮和吴杰两人。
　　将办公室的门关好，虞兮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写下吴杰的名字，编号A：“别站着了，你也坐下吧。”
　　“哎，你哪个系的？是研究生还是教职工，凭什么审我们？”吴杰用力将自己扔进椅子里，整个椅子都跟着晃了晃，语气颇不客气。
　　“你真想知道我是谁？”虞兮用玩味的眼神看了吴杰一眼，从吴杰的举止言谈，她能看出吴杰是个还有些叛逆不服管教的人。
　　“对，我有知情权！”吴杰微微昂起下巴，似乎以为自己这样能在气势上占据优势。
　　“知情权是吧？好啊，那我就告诉你。”虞兮微微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亮在吴杰面前道，“看清楚了吗？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公安？！”吴杰面色陡变腾地站了起来，刚才颇有些张狂的气焰顷刻间被浇灭。
　　“刑侦队重案组虞兮，现在我可以问你话了吗？”虞兮收起警官证，收起笑容冷下脸。
　　“可，可以。”吴杰咽了口口水坐下，也不敢靠着了，双腿并拢坐直，双手放在桌上觉得不对，放在膝盖上也觉得不对，总之突然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我还没开始问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钱是你偷的？”虞兮斜睨着坐立不安的吴杰。
　　“当然不是我！”吴杰本能语调拔高，随即立刻意识到自己激动了，声音放缓接着说，“我家条件又不差，干嘛要偷东西，打小就只有别人偷我东西，我就没偷过别人东西。”
　　“那你紧张什么？”虞兮道。
　　“我能不紧张吗？你是刑警啊，谁被你问话都会紧张的。”吴杰嘟囔着说。
　　“钟离那混蛋就不会紧张，每次紧张的反倒是我。”虞兮心中嘀咕，收敛思绪直奔主题，“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如果钱不是你偷的，你就不用紧张。我问你，你和失主平时关系怎么样？”
　　吴杰眼中掠过一抹厌恶之色：“一般般吧，算不得朋友，就是普通舍友关系。”
　　虞兮敏锐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不动声色接着问：“刘主任说你们现在念大一，放完暑假就升大二了，也就是说你们在一起住了一年，怎么会关系一般般呢？”
　　毕竟刚离开大学没多久，虞兮很清楚男女生宿舍的差别，总体来说男生宿舍绝对比女生宿舍融洽，有矛盾出去喝一杯也就化解了，通常一个宿舍都是好朋友，除非谈了女朋友，否则聚餐打游戏天天凑在一起。
　　“怎么说呢，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相互都不了解，关系反而还行，后来我发现李子木这家伙生活作风不好，说过他几次，他不听劝也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我装比，我和他打了一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吴杰又习惯性撇嘴。
　　虞兮连忙做记录：“生活作风不好？究竟是指什么？”
　　吴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虞兮一眼：“警察姐姐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难道你没念过大学？”
　　“费什么话，我念大学的时候你还是高中生呢！”虞兮气结，她当然知道生活作风不好是指什么，但她该问还得问，就好比审犯人，知道名字也得问名字年龄乱七八糟的。
　　“就是男女关系那方面，李子木长得帅个子高，篮球又打得好，特别招女生喜欢，身边女朋友隔三差五换，比我换衣服还勤快，而且也不知现在这些女生怎么就那么开放，交往两天就能带进钟点房……”吴杰语气颇有点酸酸的味道，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哎我说你别群体攻击啊，那只是一部分女生，少给所有女生泼脏水。”虞兮有点生气，吴杰口中那种女生她也见过，任何大学都有，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大部分女生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是是是，警察姐姐你一看就是好女生，我指的是那些不自重的女生。”吴杰连忙赔不是。
　　虞兮又问：“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打架的？”
　　“嗯，我劝他认真点，别和那些女生瞎混，更别祸害那些单纯的小女生，我完全是出于善意，可他呢？警察姐姐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好白菜不能留着，他不先拱就会被别人拱掉，所以与其留给别人拱，还不如他来拱。你说说，这是人说的话吗？所以我一怒之下就和他打了起来，然后就闹僵了。”
　　吴杰一脸不忿，显然还在为当初的事耿耿于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涅槃 九
　　通过吴杰的供述，虞兮大概了解了李子木的为人，虽然吴杰坚决否认是自己偷了钱，但由于吴杰和李子木发生过矛盾，存在蓄意报复的可能，所以理论上吴杰还是有很大嫌疑的。
　　接下来，虞兮又通过吴杰了解了一下宿舍的其余成员以及成员关系。
　　张一平，吴杰的朋友，就是之前站在吴杰身边的那位，农村出身，家庭条件比较差，几乎不问家里要钱，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都是通过奖学金和打工支付，平时学习很刻苦，属于早出晚归的类型，平时不太爱说话，性格内向，可能存在自卑心理。
　　孙宏志，工薪家庭出生，平时不冒泡，存在感很低，同班甚至还有人不认识他，沉迷网络游戏，经常夜不归宿去网吧包夜，昼伏夜出天天翘课，学习成绩垫底，挂科家常便饭。
　　刘岚，孙宏志的朋友，也玩游戏，但从不沉迷，经常劝孙宏志收敛，可惜孙宏志不听。
　　魏言，外号胃炎，李子木死党，不论什么都帮着李子木，原因吴杰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知道李子木的生活作风，他几乎会以为李子木和魏言是GAY。
　　“警察姐姐，如果真是我们宿舍的人偷的，那一定是孙宏志，这家伙玩游戏都是好几百好几百往里面砸，到现在少说砸了上万，他的生活费哪供得起？所以一定是他，肯定游戏里又出什么坑钱的东西，他手里没钱起了贼心！”吴杰最后说。
　　“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去把张一平叫进来，你暂时不用进来了。”虞兮头也不抬，一边说一边画图。
　　她将吴杰和张一平列为第一组，编号A和B，孙宏志和刘岚第二组，编号C和D，魏言和李子木第三组，编号E和F，然后又用箭头分别从吴杰指向李子木和孙宏志，分别标注矛盾和指认。
　　吴杰答应一声，走到门口又犹豫着转过头：“警察姐姐，我知道你是个正经人，如果李子木和你套近乎，你可千万别上当，这家伙坏着呢。”
　　“知道了，出去吧。”虞兮啼笑皆非，自己这么大人了，还会被区区大一学生哄骗不成？真当她无知小女生不成？
　　吴杰离开，很快门被推开，一位又黑又瘦留着最普通平头的男生走了进来，他的长相也很普通，个子中等，总体来说非常不起眼，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到，头还微微低着，似乎不喜欢和别人交换眼神。
　　虞兮将一切看在眼中，努了努嘴道：“坐下吧，你是张一平？”
　　“嗯。”张一平点点头，在刚才吴杰的位置坐下。
　　“刚才吴杰已经介绍过你，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这年头上大学全靠自己，还能保持成绩优异的人可不多。”虞兮叹道。
　　“家里穷，只能靠自己，也是没办法。”张一平低声道。
　　“穷怕什么，自己改变命运嘛，总比那些含着金汤勺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家伙强，对吧？”虞兮问。
　　张一平点点头，仰起倔强的脸庞：“警官同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钱不是我偷得，我爹打小就告诉我，人穷志不能穷，我就算累死饿死，也绝对不会去偷去抢。”
　　虞兮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感情上我愿意相信你，但也请你理解，办案过程中，我必须怀疑每一个人。”
　　“我懂，我一定配合。”张一平坐正身子道。
　　“吴杰觉得孙宏志有重大嫌疑，你同意他的观点吗？”虞兮问。
　　张一平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想随便指认任何人，而且孙宏志虽然沉迷网游不好好学习，但他人其实还不错，也没听说他偷过别人东西。”
　　“如果你必须指出一个嫌疑最大的人，你认为是谁？”虞兮再进一步，灼灼目光逼视着张一平。
　　张一平重新低下头避开虞兮的目光，沉默良久才给出答案：“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是魏言。”
　　“为何？”虞兮问。
　　“因为魏言和李子木关系最近，只有他可能知道李子木钱放哪，而且李子木钱丢了，他的嫌疑是最小的，不会有人怀疑他。”张一平道。
　　虞兮想了想，画出箭头从张一平指向魏言：“那就这样吧，你可以出去了，把孙宏志喊进来。”
　　张一平没有再多说什么，低着头出去了。
　　很快，孙宏志进来，在虞兮对面坐下，虞兮注意到他明显很困倦，坐在那都会打哈欠，眼睛里血丝密布，眼神很不专注。
　　“昨天又包夜了？天天这样身体受得了吗？”虞兮随口道。
　　“我才没包夜，我是去晚自习了。”孙宏志矢口否认，开玩笑，夜不归宿是要挨处分的，主任就在外面，怎么可能随便承认。
　　虞兮用笔头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忽然多了几分戏谑：“最近又出了什么礼包啊？绝版时装还是黄金武器？588还是998？”
　　“出了……”孙宏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及时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撇过头闭上眼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玩网游。”
　　“我只是说你包夜，说你玩网游了吗？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虞兮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
　　“你诈我！”孙宏志怒视虞兮。
　　虞兮将笔盖拍在桌上：“少废话，我不关心你玩不玩网游包不包夜，更不关心你挂了几科能不能毕业，我只关心钱是谁偷的！”
　　“爱谁偷谁偷，反正不是我偷的。”孙宏志往后一靠完全不配合。
　　“听说你玩游戏开销很大，你的生活费根本支撑不起，钱从哪来的？我告诉你，如果钱来路不正最好赶快交代清楚，因为现在并没有立案，你还有改正错误的机会，不会记入档案影响将来就业。”对于不配合的家伙，虞兮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语气立刻变得强硬。
　　孙宏志登时激动起来，双手按着扶手，几乎是在对着虞兮吼：“我说了不是我偷的，就不是我偷的，我不玩网游，我不包夜，我没偷钱！！！”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七章 涅槃 十
　　孙宏志的极端不配合让虞兮没法再问下去，于是只能将这家伙请出去，换刘岚进来。
　　刘岚与孙宏志关系近，本以为也是个硬茬，谁料居然和孙宏志截然相反，脾气性格相当圆滑，问什么答什么毫不含糊，还主动替孙宏志解释日常开销的来源，并对虞兮诚挚道歉。
　　据刘岚交代，孙宏志沉迷游戏的开销，除了一部分来自生活费，其余部分恰恰来自网游，这家伙不但自己玩，还帮别人玩，代练代打卖号卖金乱七八糟什么都干，每一笔数额都不大，积少成多作为游戏开销却还是勉强足够的。
　　虞兮听后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给自足？
　　接下来，趁着刘岚配合，虞兮又让刘岚介绍了一遍所有室友，情况基本和吴杰介绍的一致，这说明吴杰介绍的个人情况是可信的。
　　最后，虞兮照例让刘岚指出一个怀疑对象，刘岚觉得是吴杰，理由是吴杰和李子木有矛盾，还打过架。
　　“你叫魏言是吧？”虞兮示意魏言坐下。
　　魏言显然听说了虞兮警察的身份，点点头坐下，动作神态显得很拘谨。
　　“他们说你是李子木的死党？”虞兮问。
　　魏言笑了一下：“什么死党不死党的，我爸和子木的爸爸是战友，我们从小就认识，算是发小吧。”
　　“既然是发小，那么你应该很了解李子木，他平日的个人生活是不是比较……随意？”虞兮斟酌着用了随意这个词，毕竟大学生是成年人，只要你情我愿，就算天天换女朋友也不犯法。
　　魏言收起笑容冷哼了一声：“是吴杰那小子说的吧？虞警官我给你说，吴杰这小子真不是个男人，道貌岸然装高尚，其实就是在嫉妒子木，背地里没少说子木坏话……”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矛盾，也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知道的是，你知不知道李子木丢的这笔钱失窃之前放在哪？”虞兮抬手打住。
　　“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偷子木的钱？”魏言反应挺快，立刻读懂了虞兮的问题。
　　虞兮转动了一下笔帽：“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有人认为是你偷的。”
　　“谁？”魏言咬着牙问。
　　“这我不能告诉你，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偷李子木的钱。”虞兮用充满威慑力的眼神盯着魏言，这是审嫌犯的常用手段，如果对方撒谎，目光一定会闪烁不定。
　　魏言的目光并没有闪烁，迎着虞兮的双眼，语气颇有些激动：“我没偷，真的不是我！是我给保卫科打的电话报案，如果是我偷的，我怎么可能主动报案？”
　　“哦？不是李子木报的案？”虞兮吃了一惊。
　　魏言摇摇头：“子木是有点风流，但他骨子里是个好人，他发现钱丢了之后，并没有选择报案，因为他知道事情闹大了不好，即便不闹到警方那里，闹到学校也会受处分入档案，大家都是舍友，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案情似乎开始朝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虞兮赶忙又问：“那你又为什么要给保卫科打电话呢？你不怕事情闹大吗？”
　　“我本来也不想的，我给他们四个说了，谁偷的立刻拿出来，不好意思的话偷偷还也行，只要还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可结果呢？结果一毛钱都没见到，我当时就火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情分可讲？你不仁我不义，谁也怪不得谁，于是我就给保卫科打电话，保卫科把主任也叫过来了。”魏言语气中怒气不减，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原来如此，虞兮提笔在魏言的名字上画了个叉，暂时排除了魏言偷窃的可能，因为如果真的是魏言偷的，他的确没必要把事情闹大，这样对他根本没好处。当时李子木似乎不想追究，他又是李子木的发小，李子木绝对不可能怀疑到他，事情很快就会不了了之。
　　“行了你出去吧，让李子木进来。哦对了，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虞兮喊住魏言。
　　魏言停下脚步，想也不想就给出答案：“要我说就是张一平干的！”
　　“就因为他家庭条件不好？”虞兮微微蹙眉有些不悦，正所谓人穷志不穷，有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也有人骄奢淫逸仗势欺人，家庭条件和道德品格并没有直接关系。
　　“事实如此，过完暑假就要升大二了，就算有助学金，他也得自己想办法攒不少钱，再加上现在物价又疯狂上涨，连食堂最便宜的套餐都价格上翻，他的压力肯定很大，逼急了脑袋一热偷钱不是不可能。”魏言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虞兮默默思考，虽然她不想怀疑张一平，毕竟张一平穷苦出身自尊心很强也很脆弱，就像一件还没成型的瓷器，很容易被摔碎，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魏言说的有道理。
　　物价上涨她深有体会，上大学那会，大一大二还敢经常出去吃，大三大四就渐渐不敢了，生活费明显越来越不够花。
　　从这方面考虑，张一平的确存在作案动机。
　　在笔记本上加入新的箭头，交错的关系网逐渐成型，吴杰怀疑孙宏志，张一平怀疑魏言，刘岚怀疑吴杰，魏言怀疑张一平，除了刘岚和失主李子木，其余四人竟然都被怀疑了一遍。
　　“吴杰与李子木有矛盾，有作案动机；张一平缺钱，有作案动机；孙宏志花费高，也有作案动机，而且昼夜颠倒，有作案时间；至于刘岚，刘岚和谁都没有矛盾，也不缺钱，没有作案动机，但暂时还不能排除……”
　　虞兮看着笔记本，一边转笔一边陷入思考，直到被李子木的声音惊醒：“好多箭头啊。”
　　“看什么看，坐过去！”虞兮这才发现李子木居然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连忙将笔记本盖上，心脏砰砰直跳，暗骂自己警惕心怎么又放松了，这要是被坏人从后面接近，她可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八章 涅槃 十一
　　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李子木果然和吴杰说的一样长得挺帅，脸上始终带着挺有魅力的笑容，而且高高大大一看就是运动型，难怪招女生喜欢。
　　“警察姐姐，你可真漂亮，一定是警花吧？”李子木一上来就油嘴滑舌，完全没有心疼钱的样子。
　　“少胡说八道，我姓虞，你可以叫我虞警官。”虞兮瞪了李子木一眼，心中对李子木的印象立减三分。
　　“行，虞姐姐你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李子木继续喊姐姐，而且喊的无比自然。
　　虞兮懒得纠缠，板着脸问：“魏言说是他给保卫科打的电话，既然是你丢的钱，为什么不自己上报？”
　　“我，我这不也是为舍友着想吗？为不到两千块钱，毁掉舍友的前途，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李子木摇摇头。
　　“是吗？假设是吴杰偷的，你也做不出来吗？”虞兮问。
　　李子木这次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和吴杰是有矛盾，但也仅仅是有矛盾而已，我犯不上毁掉他，否则万一他报复我怎么办？”
　　“将近两千块现金，你为什么直接扔宿舍？为什么不放钱包里或者存卡里锁柜子里？”虞兮对此很疑惑，反正她绝对不可能把这么多钱随便放。
　　李子木双手十指交叉，微微低头叹了口气：“这笔钱是魏言还我的，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随手扔在抽屉里了，哪知道最后竟然不见了。”
　　“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怎么发现钱不见的？”虞兮又问。
　　“我想想，好像是饭卡没钱了，我准备充点钱，结果发现钱不见了。当时我第一反应是记错地方了，可到处找都没找到。我这才觉得可能是丢了，既然丢了就丢了吧，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顿了顿，李子木抬头看了虞兮一眼接着说：“于是我就给家里打电话要钱，刚好被魏言听到了，他问我刚还的钱呢？我说丢了，他问我放哪丢的，我说抽屉里，然后他就火了，要求偷的人交出来，后来没人交，他就给保卫科打了电话。我当时真的想拦的，可惜没拦住，事情还是闹大了。”
　　“手机拿来。”虞兮伸手。
　　李子木连忙掏出手机递给虞兮，他显然猜到了虞兮要做什么，还报出了打电话的大致时间。
　　虞兮接过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果然该时间内有一条打给“老妈”的呼出信息，这说明至少时间上李子木没撒谎，至于内容，拨过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用你手机打个电话不介意吧？”虞兮看了李子木一眼。
　　“可以可以，虞姐姐你打吧。”李子木点点头。
　　虞兮将这条呼出记录再次拨出，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话筒中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张口就是乖儿子。
　　“你好，我是学校的工作人员，你是李子木同学的母亲吧，和你咨询个事，之前李子木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要钱？要多少？好好，我知道了。没事，你放心吧，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一会让他给你打过去，好的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虞兮又捣鼓了一会，才将手机还给李子木，同化内容被证实了，李子木当时的确给母亲打电话要钱，数额不多不少正好两千。
　　“虞姐姐，我说的都是实话，其实当时没拦住魏言我挺后悔的，都怪这家伙多事，非把事情闹这么大，不算大五实习，往后还有三年呐，以后大家一个宿舍还怎么住？”李子木一脸懊恼。
　　“你的意思是不想抓贼喽？”虞兮听出了李子木的用意。
　　李子木点点头压低声音：“虞姐姐我给你打个商量行不行，这件事就算了吧，千万别立案，也别追查究竟是谁了，都是一个宿舍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就当两千块缓和宿舍关系了，兴许那家伙应了急心生悔意，什么时候偷偷就还给我了呢。”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重视宿舍关系的。”虞兮笑了一下。
　　“说实话，看着别的宿舍热热闹闹一起玩一起吃，我真的挺羡慕，为此我早就想让大家聚一次喝喝酒，把话说开把矛盾误会什么的都化解。所以虞姐姐这事就算了吧，晚上我请他们几个聚一聚，自己把问题解决掉。”李子木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虞兮，语气更是真诚的不行。
　　谁料，虞兮却坚决摇摇头道：“不立案可以，但放弃追查那可不行，既然现在是我负责，我就必须揪出窃贼。”
　　“虞姐姐……”李子木继续恳求。
　　“说不行就不行，叫我姥姥都没用。”虞兮说完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冲着楼道尽头招招手，示意所有人都进来。
　　很快，随着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吴杰、张一平、孙宏志、刘岚、魏言、刘贺还有颜威都挤了进来。
　　刘贺急声问：“虞警官，都问完了吗？有眉目了吗？”
　　“刘主任你别急啊，破案那都是需要时间的，这才刚问完一遍，还没对口供呢，哪来的眉目？”颜威给刘贺使眼色，他很清楚虞兮是个新人，说实话他心里还是蛮担心的，要是虞兮查不出来岂不尴尬？要是虞兮判断错了岂不是毁了学生？
　　刘贺连忙改口：“对对对，是我心急了，虞警官你有什么话继续问，有我在这帮混小子跳不起来。”
　　谁料，虞兮居然笑了：“不用继续问了，我已经知道窃贼是谁了！”
　　此言一出，不止刘贺和颜威怔住，六名同宿舍男生也全都愣住，面面相觑一脸不敢置信。
　　“虞警官你真的已经查清楚了吗？”颜威加重语气强调，生怕虞兮弄错对象。
　　虞兮郑重点点头：“颜主任，刘主任，你们放心吧，我真的已经查清楚了，保证不会冤枉人！”
　　“那到底是谁？是吴杰、张一平、孙宏志、刘岚还是魏言？”刘贺紧张地问。
　　虞兮目光从六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李子木身上：“都不是，窃贼就是李子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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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一十九章 涅槃 十二
　　窃贼就是李子木自己？
　　这个结论还真是够出乎预料的！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李子木，李子木哆嗦了一下摊开手大声说：“你们别看我，我怎么可能偷自己的钱？”
　　魏言急声道：“是啊，虞警官你可别随便冤枉人，子木又不缺钱，他为什么要偷自己的钱？”
　　“好你个李子木，枉我还以为是宏志偷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你故意说丢钱想栽赃陷害我们！”吴杰指着李子木喝道。
　　孙宏志一听登时就火了：“姓吴的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偷的？我招你惹你了？立刻给我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和你没完！”
　　“我没有，陷害你们？我犯的着吗？”李子木冤枉的不行。
　　“大家都别吵，先别吵别吵啊！”刘岚帮着劝。
　　办公室登时热闹起来，眼看再吵下去就得打架，砰地一声巨响，刘贺猛拍桌子，拔高嗓门怒喝：“都给我闭嘴！”
　　主任发火，学生再跳也得乖乖认怂，几人顿时哑火，谁也没敢再吵一句。
　　颜威低声道：“虞警官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李子木故意说丢钱，然后好栽赃陷害室友？”
　　虞兮摇摇头道：“李子木没有陷害室友的意思，这一点他没说谎。”
　　听得此言，众人又都迷惑起来，如果李子木没说谎，为什么窃贼是李子木自己呢？如果李子木偷了自己的钱，不就是在故意陷害室友吗？
　　“其实窃贼这个词不准确，根本就没有什么窃贼，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而已。”虞兮说着看向李子木，用有些玩味的语气问，“是吗？李子木同学？”
　　这回，李子木没敢和虞兮对视，眼神闪烁撇过头去。
　　“虞警官，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赶快说清楚吧。”刘贺急问，他是预防医学系主任，六名学生都是预防专业，如果真的都是误会，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不良影响，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虞兮压下心中的兴奋之情，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冷静：“刘主任颜主任，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刚进会议室，询问失主是谁的时候，是谁最先回答的？”
　　颜威想了想，目光看向魏言：“是他？”
　　虞兮颔首道：“对啊，就是他，当时我就感觉很奇怪，通常丢钱这种事，不应该是失主最急吗？可为什么魏言比李子木还急呢？”
　　“子木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是我坚持要找出偷钱的家伙，也是我给保卫科打的电话，我当然更急！”魏言忍不住开口反驳。
　　虞兮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对啊，是你打的电话，这就是第二个疑点了。如果你们的宿舍关系很好，李子木想把事情压下去我会相信，可刚才我单独问了一圈，据我了解，你们宿舍的关系很差，这种情况下，李子木还想把事情压下去，我才不会相信呢。”
　　“我也不信，要我是他，巴不得陷害我。”吴杰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
　　“吴杰你不要太过分，子木不是这种人！”魏言继续帮衬李子木，李子木自己却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先不谈李子木是哪种人，假设我是李子木，我发现自己丢了钱，我最先会怀疑的一定是吴杰，正常情况即便不想闹大，也会私下里质问吴杰，吴杰被怀疑肯定会很生气，吵架矛盾加剧是必然的，动手打架也不是不可能，反正事情一定会闹大。”
　　顿了顿，虞兮话锋一转：“可是呢，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李子木根本没怀疑吴杰，一点都没有，更没有质问宿舍任何一人，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了了之，这完全不合理，而我们做刑警的都知道，不合理就一定还有真相没有被挖掘出来！”
　　这回，连魏言都动摇了，由于和李子木是发小，所以李子木一说丢钱，他立刻认为是被别人偷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子木的反常态度。可现在冷静下来再看，李子木当时的反应的确很奇怪，不仅没怀疑任何人，还阻拦他给保卫科打电话。
　　“子木，这到底怎么回事？”魏言拽了拽李子木。
　　李子木低着头不肯说话。
　　虞兮道：“还是我来说吧，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李子木不小心让女朋友怀了孕，被迫只能带女朋友去做人工流产，这丢失的两千块钱，应该用在了支付费用上。”
　　这个结论犹如一记狂雷在李子木耳边炸响，李子木豁然抬头表情震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才发现为时已晚，这已经等于侧面佐证了虞兮的结论。
　　众人看看李子木再看看虞兮，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完全不明白虞兮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貌似从现有的线索，不可能推理出女朋友、怀了身孕、人工流产这些吧！
　　“看来我猜对了。”虞兮心中松了口气，自信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暗道这七天堪称集训的刻苦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在钟离的特殊训练下，无论观察力还是分析能力都比过去强了许多。
　　李子木知道再也瞒不下去，咬咬牙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你的手机短信就明白了。”虞兮指了指李子木的口袋。
　　李子木急忙掏出手机查看短信，结果差点惊得跌过去。短信是发给他女朋友的，内容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回复内容是：孩子都打了你还想怎么样？李子木我告诉说你，我看透你了！别再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我没发，这不是我发的！”李子木手都抖了，他敢对天发誓这条短信绝对不是他发的。
　　“是我发的！”虞兮又忍不住笑了，心中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聪明的，突发奇想的小小手段，就让案件的真相暴露无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你怎么知道她不接我电话？”李子木还是想不通。
　　虞兮道：“当时给你母亲打电话确认后，我瞄了一眼通讯记录，就在今天，同一个电话号居然有二十九条呼出记录，而且昵称只有一个字‘菲’，名字使用菲这个字通常是女生，昵称一个字如此亲昵，最大的可能就是女朋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章 涅槃 十三
　　“二十九条呼出记录前后最大时间间隔不到半个小时，说明你当时很急，正在不停拨电话，而对方却根本不接你电话。当时我就在想，既然她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不接你电话呢？于是我就以你的名义给她发了条短信，没想到得到了连我都始料未及的答案。”虞兮说完将笔记本合上，幸亏提前从舍友口中了解过李子木的生活作风，否则她还真想不到这方面。
　　李子木彻底哑口无言，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呼出记录暴露了自己，仔细回想，当时虞兮挂电话后的确没有立刻归还，而是捣鼓了一会才还给他，原来虞兮竟然在给他女朋友发短信。
　　“你拿钱带女朋友做完人工流产后，手头变得比较紧，于是你给家里打电话要钱，随口编了个理由说丢了。不巧正好被魏言听到，魏言信以为真，执意要找出窃贼。钱是你自己用掉的，你知道这不是盗窃，自然不会怀疑任何人，而且不希望事情闹大。可你又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能硬着头皮强撑，这就是案情的全部真相。”虞兮将最后的分析道出，深吸口气看着李子木，“怎么样，我说的对吗？李子木同学？”
　　所有人都看着李子木，虞兮的分析丝丝入扣，看似离奇实则合情合理，又有许多证据支持，非常具有说服力。
　　李子木双拳攥紧，不是那种生气地攥，而是紧张挣扎地攥，可以肯定他此时此刻手心定然满是汗水。
　　会议室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李子木才终于松开手抬起头，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是这样，你差不多全都说对了。有一次我没做安全措施，本以为事后让她吃点药就没事了。谁知道她这个月没来例假，她给我打电话，我们两当时就慌了，我们都才大一，也没打算交往太久，怎么可能把孩子生下来？唯一的选择只有打掉。”
　　“子木，对不起，是我多事了……”魏言低声道歉，心中后悔不已。本来啥事没有，现在倒好，事情被他闹这么大，不但造成了眼中的不良影响，还把发小的糗事给抖落出来。
　　李子木摇摇头接着说：“我们都是学医的，很清楚人工流产会对女性造成多大伤害，她很害怕，我只能安慰她，因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说实话，我们之间感情不深，加上当时情绪都不稳定，相互埋怨结果就吵了起来。我一气之下提分手，她骂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我付了所有费用，又把所有私房钱都给了她做补偿，手里紧张只能问家里要钱，结果……结果不巧被魏言听到，闹到现在的地步。真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
　　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刘贺一耳光，虽然按照法律这一耳光不合法，但想必李子木没脸也没胆子去告。
　　“气死我了，丢人都丢到这里来了，还不滚！”刘贺怒斥，气的脸红脖子粗。
　　李子木捂着脸低下头，灰溜溜快步朝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又被刘贺喊住。
　　“不用回去了，直接去我办公室写检查，什么时候深刻反省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回去，滚！”刘贺头也不回喝道。
　　李子木离开了，其余五人全身绷紧吓得要死，生怕被盛怒的刘主任迁怒。
　　“你们五个，回去也各自写一份检讨，明天早上放在我办公桌上。”刘贺强压怒火扬了扬手。
　　果然还是被迁怒了，五人低着头一脸委屈，却没谁敢说半个不字。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虞兮急忙喊住他们五个，用知心姐姐的柔和语气说，“李子木生活作风不太好，经过这次教训应该会有所收敛，他不是有意陷害你们，一切都是误会，所以你们也别恨他。有句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毕业后大学舍友绝对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你们还要在一个屋檐下同住三四年，千万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就是就是，都是男人，喝点酒敞开了说，什么事情说不开？去吧去吧，好好反思反思，明天再给你们的大主任好好检讨。”颜威连忙附和化解气氛。
　　五人相互看了看，朝虞兮投去感激的眼神，默默颔首离开会议室。
　　自此，宿舍盗窃案正式宣告结束，一场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收拾不住的大火被虞兮亲手浇灭。
　　会议室只剩下虞兮、颜威和刘贺三人。
　　刘贺叉着腰叹了口气，转过身握住虞兮的手上下晃动：“虞警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没事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应该的……”虞兮双颊微红尴尬不已，胸膛中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若非场合不对，她真想跳起来发泄一下，这是她的第一个案子，独立完成的第一个案子，对她来说意义真的太重大了，绝对是她将来独当一面的奠基石，更是她涅槃的最好证明。
　　“不愧是刑警，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虞警官你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找我，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不会推辞。”刘贺说完又叹了口气，松开手摇摇头转身朝外走去，看样子是要回办公室继续收拾李子木。
　　刑警破案哪有要回报的？虞兮刚想说什么，却被颜威拦住，直到刘贺离开会议室，颜威才说：“虞警官你别拒绝，这份人情就让他欠着好了，他虽然主管教学这一块，但附属医院里很多主任都是他老同学。说句不好听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附属医院条件好病员多，没有预约床位都排不到，以后你要是有需要，直接联系他，他至少能帮你弄到床位，科室主任也会多多照顾。”
　　虞兮想了想，好像是蛮有道理的，人活一张关系网，能和医院主任间接拉上关系绝对有利无害，而且这层关系还真不是想拉就能拉上的。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了颜心爱，想起了颜心爱说的那些话，一个念头从心头浮现，如果是颜心爱，她会在意这种人情世故建立起的人际关系吗？
　　会？还是不会？
　　“虞警官，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破案，看来能干刑警还真都不是吃素的。”颜威的话打断了虞兮的思绪。
　　虞兮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把接受钟离训练的事情也抖出来吧？只能借故有事急忙遁走。
　　听着楼道里渐渐消失的清脆咄咄声，颜威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林间一个个专心背书的身影喃喃自语：“钟离啊钟离，这就是你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的原因吗？这样对你真的好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一章 涅槃 十四
　　回到自己的宿舍，关上门，虞兮才彻底解除淡定的表象，紧紧抱着水杯激动地跳了一下，背靠着门大口吸气，心跳骤然加速，扑通扑通不断将热血往脸上泵，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和成就感狂涌而来，让她感觉自己每个细胞都在兴奋中颤抖，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就职以来第一庄案子，只属于她的案子，完成了！
　　她不敢肯定之前的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至少绝不可能破的如此迅速，是因为劫难导致的心态变化，再加上连续七天的高强度训练，她才能取得如此显著的进步。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刑侦队的小菜鸟了，总有一天，她相信自己能像陈虹那样独当一面！
　　靠着门休息了一会，稍微平复心情后，虞兮才将自己扔在床上，左右滚了两圈，飞快掏出手机给钟离发短信：案子破了，你猜我用了多久？
　　按下发送键，虞兮也不关屏幕，就这样等待钟离的回复，一边等一边想还一边笑，钟离到底会是什么反应呢？手机那头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大吃一惊？会不会表扬她？
　　想象的闸门这一打开可就收不住了，虞兮完全沉浸在脑洞的长河中，载沉载浮顺流而下直奔大海。
　　直到……一头撞在大坝上！
　　钟离的回复短信，就是这座将长河拦腰截断的大坝，内容如下：没什么好炫耀的，更没什么值得表扬的，你通过了阶段考核，但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别忘记你昨天错了五道题，什么时候全对再得意不迟。
　　“钟 离！”虞兮呆呆盯着屏幕，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喊出钟离的名字，气呼呼将手机拍在床上，抓过枕头捂住脸，成就感什么的统统被击碎，兴奋的心情也瞬间被浇灭。
　　果然混蛋永远是混蛋，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虞兮捂着枕头忽然感觉有点委屈，她哪里有得意炫耀？她明明只是……好吧，她承认，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但这难道有错吗？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她是想得到认可和赞扬，尤其是钟离的认可和赞扬，但她更想分享自己的喜悦！
　　“唉，难道真的是我太激动了吗？”缓了许久，虞兮才感觉好受一些，喜悦和愤怒相互湮灭统统消失，剩下的只有失落。
　　便在这时，随着清脆的提示音，短信又来了！
　　也许是广告或者通信商的活动吧，反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垃圾短信，怀着这样的心思，虞兮有气无力抓过手机点开一看，登时全身僵住表情定格，双眼直愣愣盯着屏幕，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四个字：干得不错！
　　干得不错？
　　干得不错！
　　更重要的是，发信人是钟离，而且使用了他极少使用的感叹号！
　　毫无疑问，这就是对她的赞扬了，虽然通过上一条短信直接推理剖析出了她的心态并予以批评，但最后还是给出了应有的赞扬。
　　也许，钟离也在犹豫吧？两条短信间隔的这段时间内，钟离又是什么样的心理变化呢？
　　虞兮分析不出来钟离的心理变化，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四个字，短短四个字，不需要再多，却代表着钟离的肯定，对她阶段努力成果的肯定。
　　“看来你还有点人性嘛，莫非是我把你的情商拉高了？”虞兮一下子坐了起来，捧着手机反反复复咀嚼这条短信，就是舍不得关掉，失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还要强烈的成就感和喜悦感。
　　果然还是这种感觉更好，虞兮忍不住笑眯眯左右晃了晃，好不容易按灭屏幕，抱着枕头倒在床上望向天花板，恍惚中白咔咔的天花板上竟然浮现出钟离那张万年不变的脸。
　　“你拉高我的智商，我拉高你的情商，专业互补公平合理，嗯就是这样。”虞兮自言自语，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沉浸在美好的感觉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虞兮被悄悄摸进窗户爬上眼皮的夕阳唤醒，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急忙拿起手机看时间，原来已经过了晚饭饭点。
　　虞兮登时急了，中国人表示感谢请客吃饭那是传统，她本来准备中午请钟离吃个饭表示感谢，谁料迷迷糊糊晚饭都错过了。
　　“这可怎么办？这混蛋不会已经吃过饭了吧？”虞兮急忙扔开枕头跳下床，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就火速冲出门来到钟离门前，试探性敲了三下，心中祈祷一定要在一定别吃饭。
　　很幸运，钟离还真在，打开门上下打量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虞兮，微微蹙眉用狐疑的语气问：“你被打劫了？”
　　“去去去，你才被打劫了。”虞兮没好气道，连忙扯了扯衬衫，将头发随手理顺，掏出皮筋就地扎成马尾辫。
　　“那你来干嘛？难道还要当面表扬才满意？”钟离道，说话的语气表情还真让人分不出到底是不是开玩笑。
　　虞兮憋了一口气，强行将这句话忽略，试探着问：“你晚饭吃了没？”
　　“没啊，你还欠我六十五顿饭，我为什么要自己花钱？”钟离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有这样说话会惹怒虞兮的思想觉悟。
　　虞兮内心差点崩溃，六十五顿饭，她自己都没算过，钟离这家伙居然记得如此清楚，记忆力用在这种事情上不嫌浪费资源吗？
　　“抠门鬼，走吃饭去，外面吃，动作快点，我饿死了！”虞兮板着脸懒得计较，和钟离相处到现在，她已经学会了自我调整，如果像以前那样句句话都生气，不出三天肯定会被钟离活活气死。
　　所以，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和生命安全，还是不要和钟离生气比较好，不就是六十五顿饭吗？直接把钟离当饭桶不就好了吗？
　　“外面价格比较高，减十顿吧，还剩五十五顿。”钟离一边关电脑一边说，看样子是认真的。
　　“我没听到，我没听到，我没听到……”虞兮堵着耳朵转身就走，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看来想完全适应钟离的性格，还是得多多磨练才行。
　　唉，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学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幽灵子弹 一
　　虞兮好后悔请钟离出去吃饭，至少改个时间也是好的，因为刚点菜就遇到了杜斌。
　　钟离自然不知道尴尬为何物，虞兮却尴尬的不行，她知道杜斌喜欢她，感谢杜斌为救她付出的努力，可问题是她对杜斌真的没感觉，和杜斌相处甚至还不如和钟离相处来的自然，虽说钟离总是很直接很恼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钟离面前可以毫不隐藏，百分百做自己。
　　从杜斌尴尬中微带失落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显然误会了什么，虞兮想解释，杜斌却借故匆匆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解释就是掩饰，你自己问心无愧解释什么？”钟离自顾自拆餐具倒茶，倒完将茶壶放下，完全没有给虞兮倒上的意思。
　　虞兮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坐下自己倒茶，瞪了钟离一眼道：“要你管，反正你给我听好，这顿是感谢饭，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得帮我澄清。”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本来就没关系。”钟离撇了下嘴转头望向厨房的方向。
　　明明说的是事实，可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有点不爽呢？虞兮又瞪了钟离一眼低声嘀咕：“吃吃吃，一会噎死你！”
　　很快，四菜一汤上齐，要了两碗米饭，两人相对无言开始战斗，本来虞兮心情不错，还准备边吃边和钟离聊聊早上的案子呢，可是被杜斌这么一搅合，忽然间什么心情都没了。
　　还真是尴尬的一顿饭！
　　然而，今天似乎不宜出门不宜宴请，旧的尴尬还没消，新的尴尬又来了，而且来的居然是颜心爱！
　　这回轮到钟离尴尬了，丢下碗筷就要逃，结果被虞兮眼疾手快逮了回来，强行按回座位，还顺便将筷子塞回他手中。
　　虞兮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有点报复心理的，出来混总要还，她倒要看看钟离面对颜心爱能怂成什么样子。
　　事实证明，钟离在颜心爱面前还真就怂了，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反观颜心爱，也不管钟离吃不吃，各种往钟离盘子里夹菜，笑语晏晏显得特别亲昵。
　　结果，虞兮是看了钟离的笑话，却觉得自己变成了多余的人，看着颜心爱对钟离有说有笑的样子，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找到预想中那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幸运的是，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吃到一半，虞兮就接到了使命的召唤！
　　希尔顿酒店发生命案，陈虹儿子病了在医院过不来，要求虞兮立刻带上钟离过去，封锁现场进行调查。
　　没想到刚通过阶段考核，就有了实际演练的机会，而且还是性质相当严重的凶杀案，这让虞兮感觉又紧张又兴奋，刚才莫名其妙的感觉顷刻间不翼而飞，拍下两百块钱拎包就跑。
　　终于能脱离苦海了，钟离比虞兮跑的还快，任由颜心爱在身后如何叫喊都坚决不肯回头。
　　转眼的功夫，虞兮和钟离就消失在菜馆门外，颜心爱愤愤然坐下，双臂交叉往后一靠，望着还剩一半的饭菜根本没有吃的意思。
　　“希尔顿酒店是吧？看你这次还能躲到哪去！”颜心爱忽然又笑了，轻轻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钱拍给吧台，说了句不用找，快步冲出门外，拦了辆出租车火速离去。
　　……
　　希尔顿酒店
　　五星酒店高档奢华自不待言，虞兮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哪都漂亮，颇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这也难怪，她出生普通家庭，上学毕业工作，过的是千千万万普通人最常见的生活，住的是普通宿舍，用的是普通商品，吃的是普通饭菜，哪有机会来这种土豪专属的高档地方？即便有机会，她也奢侈不起。
　　其实认真来说，也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以她的外貌条件，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接受某位大老板的包养之类，吃香喝辣宝马香车不在话下，可她绝不会更不肯付出这种代价，对她来说尊严为重，她瞧不起那些为虚荣享乐出卖自己的女生。
　　巧合的是，很快虞兮就见到了这样一个女生，大学女生！
　　出示警官证，大堂经理连忙带着虞兮和钟离上楼来到凶案现场，凶案现场位于五楼一间套房，周围已经被警戒线封锁，门开着，走廊里都能听到嘤嘤哭声。
　　走进套房，虞兮和钟离看到，沙发上缩着一位打扮格外性感艳丽的年轻女性，长发披肩双肩外露，丝袜高跟短裙齐臀，曲线窈窕凹凸有致，堪称妩媚尤物，若配媚眼含笑肯定勾人魂魄。
　　可惜此时已经哭的满脸是泪，不停抽纸巾擦鼻子，眼皮微微红肿，立刻将妩媚的气质破坏了五六分。
　　“就是她，是她报的案。”大堂经理指了指沙发中哭个不停的女人。
　　“行，我知道了，你先呆在外面，不要随便离开，有需要我会找你。”虞兮道。
　　大堂经理点点头退出房间，守在门外左右踱步，说实话他比所有人都急，酒店发生凶杀案，而且死的还是大公司老总，消息肯定压不住，传出去酒店业绩必然直线下滑，他也很可能工作不保，即便保住工作，今年的奖金也肯定会被大扣特扣。
　　看守现场的警员认识虞兮和钟离，垃圾场寻找头骨过程中，更是亲眼见识过钟离的能耐，连忙快步迎过来介绍情况。
　　“尸体是在浴室发现的，现在还在里面，除了她和我们没人进去过，我们都没敢碰尸体，她应该也没碰。”一位警员道。
　　另一位警员接着说：“死者名叫张云发，是一家新兴公司的老总，挺有钱的，名声也不小，再加上是枪杀，影响肯定不小。”
　　“枪杀？”虞兮和钟离都愣了一下。
　　两位警员同时点头，非常肯定地说：“没错是枪杀，咱们国家禁枪，枪杀案都是大案，所以这个案子肯定小不了。”
　　虞兮心中的兴奋瞬间被浇灭，剩下的只有紧张，她本以为是普通凶杀，谁料竟然是枪杀重案！
　　她才刚刚通过阶段考核，突然从宿舍丢钱上升到枪杀重案，是不是跨度有点大？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幽灵子弹 二
　　“陈姐啊陈姐，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拔苗助长吗？”
　　虞兮只能苦笑，除了紧张还有点害怕，怕自己扛不起如此重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钟离在，或许是因为对钟离已经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吧，有钟离在身边，她才能勉强不乱方寸。
　　“你们先看着她，安抚一下情绪，我们去看看尸体。”虞兮说完才发现，钟离居然已经不见了人影，连忙戴好手套鞋套往浴室跑。
　　浴室中，钟离正站在浴缸旁边歪着头仔细端详死者，虞兮冲进来刚想说钟离几句，结果话未出口就化为一声低呼。
　　浴缸中盛满了猩红血水，血水中躺着一具光溜溜的尸体，尸体仰面朝天，只有大肚子、面部和两只胳膊露出水面，肚子上有个血洞，左眼也有个血洞，脸上血迹斑斑，另一只眼睛瞪得老大，对死亡的惊恐依旧凝固在眼球之中。
　　即便已经见过好几次尸体，虞兮也还是感觉到胃部不适，浓烈的血腥味更加重了这种感觉，然而这一次她没有退出去，甚至没有撇过脸，而是克服恐惧强撑着观察尸体。
　　“看出什么了吗？”虞兮皱着眉头掩住口鼻闷声问。
　　钟离没有回答，上前两步，又退后两步，然后又上前两步，接着又退后两步，继而左右横跨，不断更换观察角度。
　　“喂，你倒是说话啊，到底看出什么了没？”虞兮轻轻踢了一下钟离的脚后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前肯定不会这样做。
　　钟离退回原位，转过对虞兮使了个眼色，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什么意思？”虞兮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愕然道，“你让我来说？”
　　“废话，当然你先来，你不是想进步吗，现在就是时候。”钟离说完又冲着尸体啧了一声。
　　虞兮无奈，嘟囔了两句，屏住呼吸怀着紧张的心情开始近距离观察尸体和浴缸周围，她知道钟离这样做是为了她好，如果钟离先给出答案，她也就失去了一次难得的实践机会。
　　片刻后，见虞兮差不多观察完毕，钟离道：“说说看你都发现了什么？”
　　“嗯……”虞兮拖着长长的鼻音，心中稍微整理了一下，组织语言指着尸体身上的两个血洞道，“目前所见共有两处枪伤，一处位于腹部，一处位于左眼，左眼的枪伤直接穿脑致命。”
　　“继续，还有什么？”钟离又问。
　　“还有……”虞兮又拖着长长的鼻音，和浴缸拉开几步距离，指了指周围接着说，“我没发现有第二个人的脚印，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加上死者死在浴缸里，所以我觉得当时应该是这样的。死者张云发正在浴缸里泡澡，凶手突然冲了进来，对着张云发就是砰砰两枪。”
　　说着，虞兮做出握枪的姿势对准浴缸里的尸体，转头看向钟离：“张云发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直接打死，这就是没有打斗痕迹的原因，脚印不像是被清理过，可能凶手穿着鞋套，之后凶手快速离开现场，直到外面那女的发现尸体报案。”
　　“嗯，说完了？”钟离轻轻点了点头。
　　“嗯，说完了，就这些。”虞兮暗暗松了口气，既然钟离点头，说明她的推理应该是对的，本来也不复杂，情况一目了然，怎么可能错呢？
　　谁料，钟离却撇了下嘴抛出了让虞兮目瞪口呆的结论：“错的非常离谱！”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错了？”虞兮本能反驳，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连忙将声音压低，“事实明明都摆在眼前，我哪里错了？”
　　“眼睛是最大的欺骗器官，你看到的往往并不是真实的，所以眼见为实这句话就是扯淡。”钟离语气颇为不屑，倒不是针对虞兮，而是针对眼见为实这四个字，现实生活中，眼见为实造成了多少误会冤屈，简直数都数不过来，更可笑的是人们还偏偏特别相信这四个字。
　　“那你倒是说啊，我到底哪错了？”虞兮撅着嘴很不甘心的样子。
　　“没有枪！”钟离用很肯定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
　　“没有枪？这不可能！”虞兮又忍不住拔高音量，这明明就是枪杀，怎么可能没有枪？她是很新很粉嫩，但枪伤她还是认识的。
　　“只有子弹，没有枪。”钟离稍微扩展了刚才的话，语气依然肯定。
　　虞兮急声道：“怎么可能只有子弹没有枪？不行不行，你赶快给我说清楚！”
　　钟离近距离指了指死者腹部的创口肃然道：“枪伤属于火器伤，会导致射入口的组织发生形态学改变，就跟太阳一样分为好几层，最中间的圆形缺损是子弹穿过皮肤，导致皮肤先伸长，中心部挫灭，穿孔后皮肤回缩所致。第二层是挫伤轮，是子弹高速旋转与皮肤摩擦所致，通常宽度为2-3毫米……”
　　听了几句，虞兮就感觉脑袋发晕，连忙将钟离打断：“我又不学法医，说人话，别给我将这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没有枪！”
　　钟离反瞪了虞兮一眼，指着创口道：“那就简单地说，枪弹创射入口分为子弹入口、挫伤轮、污垢轮、火药烟晕和火药颗粒残留带五层，而你看这个创口，看起来像是枪弹创，实际上却不是，子弹入口皮肤很干净，不止没有高温碳化和挫伤轮，甚至连火药残留都没有，这说明子弹初始速度不足，而且没有旋转，更没有沾染到火药，进而也就说明子弹不是从枪口打出来的。”
　　听完钟离的讲解，虞兮又呆呆盯着创口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身为刑警，她对枪械弹药再熟悉不过，很清楚子弹出膛慢放后是什么状态，子弹会获得极高的初始速度，同时因为膛线会高速旋转，以提高稳定性和精确度，子弹表面会因为旋转摩擦高温发红，穿透皮肤组织足以将组织烧焦碳化。
　　这一切，赋予了子弹惊人的杀伤力，让杀戮变得简单快捷，彻底结束了以武决胜的冷兵器时代。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幽灵子弹 三
　　“现在明白了吧，即便杀死他的真是子弹，也绝对没有枪！”钟离再次强调。
　　虞兮还是感觉很不可以死，却也只能点点头，咬咬下嘴唇艰难地问：“既然没有枪，那他到底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又不是神，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去问问那个女的，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线索，我要初步验尸确定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钟离说完打开工具箱，取出温度测量仪和手术刀，见虞兮没动，做了个戳戳戳的手势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测肛温，你确定想看？”
　　“啊？不看不看，你动作快点！”虞兮一阵恶寒连忙快步离开，虽然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但给尸体……这种事还是不看比较好，否则留下心理阴影可就麻烦了。
　　“骗你的，你也信。我手术刀都拿出来了，怎么可能是测肛温？”钟离撇撇嘴居然罕见笑了一下，开始给尸体测肝温。
　　幸好虞兮没有听到这句话，否则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套房外间
　　虞兮掏出笔记本在眼泪女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用严肃却不失温和的口吻开始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琴。”赵琴一边抹泪一边回答。
　　“你和死者张云发是什么关系？”虞兮上下打量赵琴的穿着打扮，心中已经大概有谱，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秘书还是情妇。
　　赵琴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虞兮问第二遍，才吸了吸鼻子低声说：“就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虞兮见赵琴头更低，严肃强调道，“现在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调查，尽快抓住凶手，知道吗？”
　　赵琴迟疑了几秒钟，才点点头换了一张纸巾道：“我是艺校学生，张总给我钱，我给他我的身子，我不是卖身，我，我只是……”
　　“包养？”虞兮替赵琴说了出来，这种事当今社会并不罕见，像赵琴这种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青春活力外加虚荣不自重的女学生，很容易沦为某些老总的包养情妇。
　　赵琴肯定了虞兮的说法，头低的更低，显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虞兮偷偷翻了个白眼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张云发约你的，还是你约张云发的？”
　　赵琴不笨，听到最后一句，猛一哆嗦豁然抬头急声道：“是张总约我的，真的，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手机，你们还可以去查通话记录，真的是张总约我的！”
　　虞兮接过赵琴的手机翻了翻，随手放下道：“你不要激动，我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你若不想被怀疑，就老老实实主动交代。”
　　“好好，我什么都说……”赵琴再不敢藏着掖着，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都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赵琴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做张云发的情妇，即便自己愿意，张云发也早晚会玩腻换人，所以赵琴一直在揣摩试探张云发的底线，凭借自己的资本，想方设法不断从张云发那里弄钱，以便离开张云发后能继续过富足的生活。
　　这次，赵琴相中了一辆车，价位超过了张云发的底线，张云发能创立公司家财万贯，怎么可能不知道赵琴的心思？于是张云发提出了要求，只要赵琴答应，就给她买这辆车。
　　要求的内容是，张云发将邀请两位商业伙伴以及他们包养的对象，今晚一起在酒店套房嗨一次，至于嗨的内容实在有伤风化，甚至可以说是变态。
　　赵琴不太想答应，但她知道这也是张云发对她的试探，如果拒绝，以后再想要好东西可就难上加难了。
　　思前想后，赵琴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一方面是为了把车子弄到手，稳住张云发，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认识别的老总，将来离开张云发，也好有新的去处。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张云发订下套房提前做准备，赵琴第二个赶到，结果进来后没看到人，找了半天最后在浴室找到了张云发的尸体。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赵琴红着眼睛不停擦泪。
　　虞兮听完一阵作呕，对赵琴的印象又差了几分，年纪轻轻的为什么总想着奢侈享受？为了虚荣享受献出清白和尊严真的值得吗？像她这样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可惜，人各有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大了一样什么人都有。
　　“你到这的具体时间还记不记得？”虞兮耐着性子问。
　　“应该是晚八点三十。”赵琴看了下表。
　　“你肯定？”虞兮又问。
　　赵琴肯定地说：“我进门前看了下时间，就是八点三十！”
　　虞兮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现在的时间是21：10，距离20：30刚好过去四十分钟。
　　这时，陆铭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逮着虞兮问：“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枪案？”
　　也难怪他急，国家禁枪，一旦发生枪案必然是大案重案，惊动上级领导是肯定的，而一旦惊动领导，他这个队长首当其冲又得被训话施压。
　　虞兮连忙起身，看了一眼赵琴，又看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大堂经理一眼，凑到陆铭身边附耳悄声道：“只有子弹没有枪。”
　　“什么？只有子弹没有枪？你发烧烧糊涂了吗？”陆铭大吃一惊，本能拔高音量。
　　虞兮连连做噤声的手势，结果还是没拦住，无奈耸了耸肩指指浴室的方向：“钟离说的，陆队你去问他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铭连忙带好手套鞋套冲进浴室，正好看到钟离在读数：“什么情况？什么叫只有子弹没有枪？”
　　钟离指了指尸体腹部的创口道：“你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陆铭凑近仔细查看，果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是老刑警，从业以来不知道打出过多少子弹，自己也中过枪，对枪弹创还是比较了解的，眼前的这个创口明显和枪弹创有区别，如果是从枪口打出来的子弹，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灵子弹 四
　　通过观察，陆铭肯定了钟离的判断，窗口的确是子弹造成的，子弹却不是从枪里打出来的，所以只有子弹没有枪。
　　同时，陆铭也对现场进行了观察分析，认定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闯入痕迹，随后赶来的孙鸿做完现场勘查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现场没有找到除死者以外的指纹和脚印。
　　赵琴被暂时安排到别的房间休息，陆铭、钟离、虞兮和孙鸿四人留在案发现场，开始对案情进行分析讨论。
　　“死亡时间确定吗？”陆铭道。
　　“确定，尸体死后十小时内，如果环境温度16-18℃，尸温每小时下降1℃，如果环境温度为26-31℃，尸温每小时下降0.4℃，浴室的温度是28℃，考虑到死者肥胖和水温的下降情况，以及尸僵石斑等因素，综合推断死亡时间是20：00左右。”钟离的语气很肯定。
　　虞兮道：“如果赵琴真的是20：30才进门，就说明她与本案无关，而且她没有作案动机，张云发死了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她还指望着过了今晚张云发给她买车呢。”
　　“先别下定论，一切以证据说话。”陆铭抬手打住，打开门将大堂经理喊了进来。
　　“各位警察同志，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大堂经理领口鬓角都是湿的，显然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也很难熬。
　　“房间里有没有监控？”陆铭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
　　大堂经理扯了扯嘴角强笑道：“瞧您说的，哪能啊，我们是知名五星级酒店，怎么可能在房间里安装监控。”
　　“楼道里呢？”陆铭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次大堂经理连连点头：“有有有，每一层楼道里都有，而且都是质量最好的！”
　　“好，把今天这一层楼的监控录像以及大厅的监控给我们，哦对了还有入住登记，虞兮你跟着去一趟，拿了直接回队里，我们一会也赶回去，晚上加班，不许抱怨。”陆铭下命令。
　　虞兮答应一声，跟着大堂经理快步离开。
　　“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做的太干净了，干净的近乎……”孙鸿握着相机，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词。
　　“邪门！”陆铭吐出两个字。
　　“对对就是邪门，凶手是怎么进来的？从哪进来的？为什么创口没有枪弹创的典型痕迹？子弹到底从哪来的？又是怎么杀死死者的？”孙鸿连续抛出一大串问题。
　　陆铭左右踱步却怎么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冲钟离瞥了一眼道：“钟离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钟离走到窗口往下指了指道：“这里是五楼，墙面没有可供攀爬的管道，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从窗户进来，而且从死亡时间推断，当时天色刚暗，即便能飞檐走壁也太显眼了，可以完全排除。”
　　说完，钟离又走到门边，指着门锁的位置接着说：“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如果凶手从门进来，就一定有这个房间的电子权限。”
　　“电子权限？你指的是门卡？”陆铭这才发现门锁不是传统钥匙机械锁，他那点工资可不够住五星酒店，平时基本没机会来这里，所以没有留意。
　　然而，事实比陆铭想的还要高端，直接和现代社会接轨。
　　“不是实体门卡，而是虚拟门卡，来的时候我就留意到，有客人用手机直接打开了房门，这说明酒店对门卡进行了升级。”钟离掏出手机靠近门锁比划了一下。
　　“手机就能开门？”陆铭和孙鸿面面相觑，孙鸿还好些，偶尔会用手机玩玩游戏，陆铭却完全就是上一代人，到现在都无法熟练使用大屏智能手机，只会打电话发短信，手机开门这种事，压根听都没听过。
　　钟离颔首道：“当然可以，随着智能手机普及，吃穿住行都可以通过手机解决，许多高端酒店也在快速转型以保持竞争力，比如这座希尔顿酒店，就完全可以手机订房间，直接手机付款获得虚拟电子门卡，足不出户一条龙全部搞定。”
　　陆铭果断没听懂，本能想到了自己儿子，上次家里燃气灶坏了，儿子抱着手机捣鼓了几下，很快外卖就送到了家里，当时他也感觉不可思议，问儿子不不打电话怎么叫的外卖，儿子解释后笑他落伍了。
　　“看来我是真的落伍了……”陆铭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孙鸿蹙眉道：“说来说去，与钥匙和普通门卡并没有什么实质区别嘛。”
　　“不不不，当然有区别，钥匙和普通门卡都有数量限制，而虚拟电子门卡却可以复制转移，将权限给别人，这样只要得到权限的人，都可以使用智能手机打开房门。”钟离道。
　　陆铭这回听懂了，恍然大悟道：“如果这样的话，所有被死者邀请的人都可以进来！”
　　钟离颔首道：“除了赵琴，另外至少还有四个人可以进来，除此以外酒店也可以通过电子控制直接开门，所以酒店内部今晚当班的工作人员也有嫌疑。”
　　“那四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要么是做贼心虚，要么就是听到消息跑了，通过大厅的监控录像应该可以发现蛛丝马迹。”陆铭又开始左右踱步喃喃自语。
　　孙鸿望了一眼浴室：“可关键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既然子弹不是从枪里打出来的，那么到底是从哪来的？又是怎么杀死张云发的？总不能子弹自己长了眼睛吧？”
　　陆铭锁眉摇头，这也是他直到现在都想不通的。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先封锁现场回去做具体尸检再说吧，希望监控录像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钟离也摇了摇头，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离奇的难题，之前的找头骨和影子推断坐标看似困难诡奇，但实际上都有迹可循符合逻辑，可是眼前的这个难题，怎么想都完全不符合逻辑，用句流行的话说就是：这太不科学了！
　　难道，真的是子弹自己长了眼睛？亦或是有一只无形的神秘幽灵在控制着子弹杀人？
　　幽灵子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幽灵子弹 五
　　夜色正好，星月交辉，虞兮和陆铭的心头却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仿佛真的有一只无形的幽灵在背后游来荡去，时而露出阴森恐怖的嘲弄尖笑。
　　套房周围楼道的监控录像已经看过了，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录像显示张云发进门后，除了赵琴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那么有没有可能凶手是提前藏在房间里的呢？陆铭不信邪，将时间范围拉大，着重观看张云发进房之前的录像，希望能找到疑凶。
　　可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除了负责打扫的员工，一天之内没有人进去过，负责打扫的员工例行清洁后也很快退了出来。
　　除非凶手能够隐身穿墙，否则综合以上几点，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案发当时房间中的的确确只有张云发一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房间中只有张云发一个人，是谁杀了他，怎么杀的？子弹到底从哪飞进来的，又是怎么射杀张云发的？
　　太奇诡了！
　　太不可思议了！
　　科学逻辑根本就解释不通！
　　陆铭无奈，只能给陈虹和周立军打电话，希望能集思广益，找到突破口。
　　陈虹正在医院，听了案子的大致情况后也大吃一惊，从业以来破案无数，她还真没遇到过如此诡异的。
　　周立军那边正在忙案子，抽出时间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子弹不可能自己长眼睛，更不可能拐弯，所以张云发一定是被近距离射杀的，房间中不可能没有第二个人。
　　矛盾，无法形容的矛盾，监控录像表明房间中只有张云发一个人，可逻辑推理却表明房间中一定还有第二人，究竟应该相信监控还是逻辑呢？如果相信监控，谁杀了张云发？如果相信逻辑，第二人到底藏在哪？
　　难道，真的是幽灵子弹自动杀人？
　　“陆队，有没有可能凶手提前两三天就藏在了屋子里呢？”虞兮试探着问，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果然，陆铭坚决摇摇头：“不可能，两三天憋在里面，至少得吃喝拉撒吧，只要吃喝拉撒就会留下痕迹，退一万步，即便不吃喝拉撒，他总得出来吧，监控录像显示，直到我们离开，都在没有其他人离开房间。”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查？”虞兮完全没了办法，甚至连一点思路都没有，此时此刻她发现，和这件案子比起来，宿舍丢钱简直小儿科，自己七天的艰苦训练的确成效显著，可面对这件案子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这边死胡同，我们就换条路走，调查大厅监控录像，尽快找到被张云发邀请的几个人，然后一一传讯，赵琴那边也得继续挖，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挖出来。”陆铭说完霍然起身，抓起警服就往外走。
　　“陆队，你这是去哪？”虞兮连忙跟上。
　　“法医科！”陆铭背着双手一脸阴沉，他就不信凶手真能飞天遁地隐形穿墙，即便真能，他也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
　　……
　　某村子
　　周立军挂掉电话靠着树陷入沉思，他干刑侦这么多年，同样没有遇到过如此离奇的案子，子弹杀人不用枪，房中无人下杀手，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事？
　　这时，韩渺提着塑料袋猫着腰跑了过来，推了推周立军压低声音道：“吃饭啦周同志！”
　　周立军霍然惊醒，接过塑料袋，一打开立刻有阵阵香气飘了出来：“哪弄的？”
　　“村长家，特地做的红烧肉呢，特好吃！”韩渺舔了下嘴。
　　“不会是你要的吧？”周立军故意虎下脸。
　　“哪能呢？原则问题不能犯，是村长执意要做的，拦都拦不住，行了你就吃吧，别辜负了村长一番好心外加一手好厨艺。”韩渺笑着掰开筷子就往饭盒里伸。
　　郑越狗屁自，老远就闻到了肉香，立刻放下望远镜跑了过来，咽了口口水一副馋样：“哎呦喂，红烧肉对不对？来来来，快给我吃一块，三天泡面都快把我吃死了！”
　　周立军捂住袋子道：“抢什么？先帮忙想个问题再吃不迟。”
　　“哎呦周哥，不带这样的，动脑子不要能量啊？先吃先吃，吃了再想！”郑越直接用筷子戳塑料袋。
　　“别废话，先想再吃！”周立军说完，将陆铭电话中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郑越和韩渺本来馋的不行，听后却都呆住了，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现实中真有这种情况。
　　“猛鬼杀人我去，要不要这么吓人？”郑越咬着筷子嘀咕。
　　“我觉得叫幽灵子弹更合适，没有枪，房间中又没有第二个人，只能是子弹自己杀人，虽然不符合科学，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可能。”韩渺歪着脑袋说。
　　“去去去，少来封建迷信，再好好想想。”周立军一边说一边还在思考。
　　韩渺和郑越再次对视默契摇头，几乎异口同声：“周哥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只要胃不要脑子！”
　　周立军无奈，只得将塑料袋塞给他们，自己抓起望远镜朝蹲点的地方走去。
　　“周哥你不吃吗？”韩渺问。
　　“你们先吃吧，吃完来换我，尽快结了案子回去抓鬼！”周立军半开了个玩笑。
　　“听到没，快吃快吃，回去抓鬼！”郑越和韩渺都有些小兴奋，抓鬼什么的，肯定比在这破地方彻底蹲点有意思多了。
　　……
　　希尔顿酒店
　　“张云发吗？”颜心爱喃喃自语关掉手机，仰头使劲往眼睛里挤滴眼液，还用力揉了揉，弄得双眼通红泪流满面，才抓起包气势汹汹冲进酒店大堂，一边跑还一边怒声大喊：“你们把我哥还给我，还给我！”
　　喊声在金碧辉煌的空旷大堂中回荡，立刻惹来进出客人的瞩目。
　　大堂经理正好在，闻声吓得一哆嗦连忙跑了过来，抬起双手晃个不停：“小姐您别喊，有什么事给我说！”
　　“谁小姐，你才小姐，你全家小姐！”颜心爱抹了把眼泪厉声怒斥。
　　“我的错我的错，是女士女士，这位女士您跟我来，我是大堂经理，有什么问题您给我说，我一定尽力帮您解决。”大堂经理脑门冒汗，下意识想到了刚发生的凶杀案，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和这件事有关。
　　然而，运气今天好像不站在他这边，颜心爱开门见：“我哥是张云发，他是不是在你们这被，被……”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哽咽，眼泪哗哗往下流，再也说不下去。
　　大堂经理又一哆嗦差点跪下，要不要这样，警察刚走，死者的家属就来了，这要是闹出去，酒店声誉和生意会大受影响，他也的卷铺盖滚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幽灵子弹 六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发生这种事我们也感觉很悲痛，现在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一定会抓住凶手的，还请张女士您节哀顺变，我们酒店一定会做出应有的赔偿。”
　　大堂经理连连鞠躬道歉，这种时候不是装孙子而是真孙子，能动不动来这里住豪华套间，那都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人，想把事情闹大不费吹灰之力，别说他，酒店都得罪不起。
　　“赔偿？赔偿我哥就能回来吗？我们家缺你们这点钱吗？哥，呜呜呜……”颜心爱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大堂经理喉咙发干，鬓角汗水一滴地往下掉，他是真没辙，对土豪拿赔偿说事，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颜心爱突然站了起来，咬着牙说：“我哥到底怎么死的？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告诉我！”
　　“这……”大堂经理显得很为难，因为警方离开前叮嘱过不许乱传。
　　“他是我哥，我连知情权都没有吗？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你就对媒体记者说！”颜心爱瞪眼发怒。
　　“好好好，我说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大堂经理吓得脸都白了，这要是被媒体知道，酒店还不得炸开锅？届时舆论炒作，竞争对手推波助澜，酒店存亡朝夕之间啊。
　　在颜心爱的逼真伪装和精准威胁下，大堂经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颜心爱听后低下头露出思索之色，本以为只是普通凶杀案，谁料竟然如此奇诡。
　　“张女士，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您放心，我们酒店会全力配合警方抓住凶手，给张总一个公道，给您和您的家人一个交代！”大堂经理低声下气，祈祷能尽快将这尊瘟神送走。
　　谁料，颜心爱居然得寸进尺：“我要去我哥住的房间看一看！”
　　“这不行，警方已经封锁现场了，连我们都不能进！”大堂经理登时急了。
　　“凭什么？我连我哥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去看看他遇害的地方都不行吗？”颜心爱见大堂经理还是不肯答应，登时冷下脸转身就走，“不让看是吧，那我就让媒体来帮我讨回公道！”
　　“哎哎哎，您别走别走！”大堂经理不得不将颜心爱拦住，左右为难恨不得一棍子把自己打晕。
　　颜心爱深知对方心里已经动摇，表情瞬间融化，从冷硬变成悲怆可怜，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用恳求的语气颤声说：“我哥早上还好好的，还说要带我去欧洲玩，现在说没就没了，我连看一眼他最后住过的地方都不行吗？万一他留下了什么只有亲人能发现的线索呢？这样难道不也是帮警方破案吗？早点破案，你们酒店的损失也就小一点，难道不是吗？”
　　软硬兼施之下，大堂经理终于彻底被说服，咬了咬牙强调道：“要保密！”
　　“嗯嗯，我一定不对任何人说。”颜心爱擦擦眼泪连连点头，她当然不会乱说，她敢肯定大堂经理也不会乱说，这件事将成为秘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跟我来吧。”大堂经理叹了口气，带着颜心爱朝电梯走去。
　　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大堂经理动用权限打开房门，将手套鞋套递给颜心爱，并叮嘱要快一些。
　　颜心爱点点头，带上手套鞋套直奔浴室。
　　此时浴室中已经没有了尸体，只剩下一池子腥红的血水，静静地一点涟漪都没有，让人有种平静之下隐藏着什么凶狞鬼怪的紧张感。
　　换成普通女生肯定已经吓得发抖，可颜心爱却丝毫不怕，四处仔细查看，甚至还用手在腥红的池水中拨了拨。
　　“奇怪，既然是密室，子弹到底从哪来的？凶手是怎么杀人的？”颜心爱自言自语，检查过浴室的情况后，她又一一检查了所有可以藏匿的地方，包括窗帘后面、柜子里面、床下面等等，都没有找到藏人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当时张云发的确是一个人。
　　既然张云发是一个人，子弹从哪飞进来的？外面的确有窗户开着，可窗户并没有正对着浴室，除非子弹会拐弯，否则不可能杀死张云发。
　　还有角度问题，如果张云发是先被击中再倒下去，肯定会将浴池里的水大量溅出来。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这说明张云发是躺着，至少是斜靠着被击中的，进而也就说明，子弹的角度应该是近距离斜向下射击，如果子弹真会拐弯，必须得拐两次以上，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
　　法医科
　　空气冷嗖嗖的，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是由死人味和药物混合形成，处理新鲜尸体的时候，还会夹杂点血腥味。
　　钟离当然不会知道颜心爱在凶案现场，他正在对张云发的尸体进行解剖，赵文则在对另一具尸体进行验尸。
　　门被推开，陆铭和虞兮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发现？”陆铭张口就问，身后虞兮屏住呼吸移开目光，尽量不盯着被开膛破肚的尸体看，可即便如此，胃里还是有点翻腾。
　　“脂肪肝算吗？”钟离双手将一块血糊糊的肝脏捧了起来，软趴趴还在晃。
　　虞兮只觉得胃里愈发翻腾，呕的一声差点吐出来，连忙捂嘴忍住，狠狠瞪了钟离一眼。
　　“你小子也会开玩笑了？别瞎扯，说正事。”陆铭道。
　　“我是在说正事啊，腹部的子弹正中肝脏，整个肝脏都被打穿了。”钟离说着又将一团更软的东西捧了起来，这东西布满皱褶沟壑和血管，暗黄发红，可不正是刚取出来的人脑吗？
　　“唔……”胃部骤然从翻腾变成收缩，虞兮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快步冲了出去，接着是隐约传来的呕吐声。
　　“有这么恶心吗？这些东西我们也都有啊。”钟离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旁边赵文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少废话，子弹呢？”陆铭无奈，别说粉嫩嫩的虞兮，连他这个老姜都感觉胃里有点不舒服，果然法医不是人人都能干，干法医的都不是一般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幽灵子弹 七
　　钟离就不是一般人，从小就不是。
　　小时候他总觉得别的小朋友笨，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你觉得我们笨，我们就不和你玩，所以钟离总是被排斥在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一群笨蛋，我才不要和你们玩！”抱着这种有点伤感的倔强，钟离再也没有尝试融入群体，一放学就钻进母亲的法医解剖室，要么自己学东西，要么蹲在椅子上看母亲工作，久而久之也就渐渐习惯了。
　　再后来，年龄大了一些，钟离甚至开始帮母亲打下手，安琪儿也开始主动传授钟离法医学知识和经验，教导钟离如何从死人身上发现真相。
　　别人在睡懒觉的时候，钟离在学习。
　　别人在玩的时候，钟离在学习。
　　别人在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时候，钟离还在学习。
　　他比别人聪明得多，付出的时间和努力也比别人多得多得多，这就是他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原因，也是他能够备受信任委以重任的原因。
　　“子弹？哦给，总共两枚，都在这里。”钟离将手术盘递给陆铭，里面赫然是两枚染血的子弹。
　　陆铭接过手术盘仔细打量，不由蹙起了眉头，子弹很完整，弹头和弹壳还连在一起，表面没有明显的划痕，尾部也没有撞针撞击留下的痕迹，这说明子弹没有被激发过，进而也就佐证了没有枪的推论。
　　“居然不是手枪子弹，看起来像是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子弹，这下麻烦了……”陆铭低声嘀咕，取出证物袋将子弹装好道，“跟我上楼，小虞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她。”
　　“可我还没缝呢！”钟离指了指张云发的尸体，法医解剖应该有始有终，心肝肺脑都摘了出来，不缝上怎么算完？
　　“这不还有小赵吗？快快快，把手套摘了赶紧跟我走。”陆铭急声催促，接着又冲赵文道，“小赵你辛苦下，帮忙缝一缝，钟离我就带走了。”
　　完全不给赵文说话的机会，陆铭强行把钟离拽除了解剖室，赵文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只能对着两具尸体自个苦笑，要不要这样，太不仗义了吧！
　　……
　　队长办公室
　　陆铭盯着证物袋里的两枚子弹发呆，就是这两枚子弹取走了张云发的命，也正是这两枚子弹，让整个案件陷入诡异的僵局。
　　幽灵子弹？
　　不可能！
　　陆铭再次将不科学的念头抛出脑海，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注意到，一定还有一条路能够将案情说通。
　　可是，这条路究竟在哪呢？究竟还有哪里没注意到呢？
　　大办公室
　　虞兮和钟离抓紧时间查看酒店大堂的监控录像，由于赵琴也不知道张云发邀请的人是谁，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监控录像。
　　至于张云发的手机，这厮泡澡的时候居然在玩手机，死亡后手机掉进了血水里，目前孙鸿正在努力抢修，能抢救出多少数据全看天意，如果抢救不过来，就只能明天找运营商要通话记录了。
　　“别过来，离我远点！”见钟离过来，虞兮连忙起身后退，语气相当严肃。
　　“我怎么了？”钟离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平常一样啊。
　　“你身上有味道，恶心死了！”虞兮一脸嫌恶，说着说着那软趴趴的新鲜肝脏和大脑又浮现在眼前，胃里登时一阵翻腾。
　　“我换过衣服了，是你心理作用吧。”钟离道。
　　“你才心理作用，反正不许过来，想说什么就站那说。”虞兮抓起一叠材料，意思是你敢过来我就敲你。
　　其实她也明白，人的脏器和动物的脏器摆出来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可她就是迈不过心理这道坎，事实上大部分人都迈步过去，对大部分人来说，人的尸体就是恐怖，人的脏器就是恶心。
　　“无聊。”钟离翻了记白眼，完全无视虞兮的威胁，走到电脑前移动鼠标，将监控录像的进度条调整到某一时间点，然后按下播放键，“看这里，他应该就是其中一个被邀请的对象。”
　　虞兮气结，她不可能真打，又不可能把钟离推开，最后只能扔下材料看向屏幕。
　　视频画面中，虞兮率先看到的是自己和钟离，自己正在给大堂经理亮证件，再看时间戳，当时她和钟离应该是刚刚赶到。
　　在她和钟离身后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领，短发，啤酒肚微微鼓起，身高大概一米七五，看起来年纪四十岁左右，像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
　　女的挽着男人的手臂显得很亲密，她看起来年轻许多，也就二十多岁，长发披肩模样很娇媚，晚礼服将窈窕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身高也是一米七五左右，配上尖细的鞋跟，比旁边的男人高出小半个头。
　　画面中这对男女正在向前走，虞兮亮出证件的瞬间，正好走到虞兮和钟离的右后方，男人的脚步突然停顿，盯着虞兮和大堂经理看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很快离开了酒店大堂。
　　“要不要这么巧？”虞兮愕然，如果这对男女真的是张云发的邀请对象，她和钟离再晚到一会，就能将其堵在凶案现场。
　　“就是这么巧，被你吓跑了。”钟离斜睨了虞兮一眼。
　　“喂，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被我吓跑的？”虞兮登时就不愿意了。
　　“难道不是？”钟离转头反问。
　　“……”虞兮被噎地说不出话，转移话题哼道，“做贼心虚才会跑，否则他跑什么？”
　　“我觉得案子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否则他不会来。”钟离盯着视频画面说。
　　虞兮再也忍不住，抓起材料在钟离肩上打了一下怒道：“你今天没吃药是不是？干嘛专门和我过不去？”
　　“我什么时候专门和你过不去了？”钟离好无辜，他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天知道哪里惹到虞兮了。
　　这时，陆铭从队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吵吵什么？有发现了吗？”
　　虞兮连忙放下武器，将视频中的发现汇报给陆铭，陆铭看后指着屏幕肃然道：“没错，肯定有他，你们两立刻出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可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啊？”虞兮一脸为难，偌大的城市，仅凭长相找人，比大海捞针简单不到哪去。
　　“巧了，我知道他是谁，他叫侯世平，某集团外贸部副总，以前有个案子我接触过他。”陆铭道。
　　“哦，那万一他不在家呢？我们又去哪找？”虞兮又问，视频中侯世平旁边的女人肯定不是他老婆，这说明侯世平有别的女人，天知道今天晚上他睡在哪里。
　　“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看什么看，还不出发？”陆铭眼睛一瞪官威十足。
　　“欺负人……”虞兮嘟囔着吐了吐舌头，拉着钟离拔腿就跑，一溜烟冲出了办公室。
　　望着兀自晃动的大门，陆铭收起严肃的样子，叹了口气慨然自语：“年轻真好啊！”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幽灵子弹 八
　　城市的夜永远是灯红酒绿的，白天的忙碌和压力，只有在夜晚才能得到释放，只是不知道，这种释放到底是灵魂的救赎，还是灵魂的堕落。
　　虞兮和钟离用最快速度驱车赶到侯世平所在的公司，通过值夜班的保安，得到了侯世平的住址。
　　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侯世平住的居然不是豪宅别墅，而是中档小区的高层房。
　　当虞兮和钟离赶到楼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零点，绝大多数窗户都已经黑了，单元门也上了锁，虞兮刚准备按下侯世平的房间号码，却被钟离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嘛？”虞兮转头用迷惑的眼神看着钟离。
　　“你准备直接亮出身份？”钟离不答反问。
　　“对啊，怎么了？”虞兮还是不明白钟离的意思。
　　钟离松开手：“当然不行，万一他心中有鬼不给我们开门怎么办？难道蹲在车里等天亮？”
　　虞兮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那你说怎么办？不按不是一样要蹲到天亮？”
　　钟离摇摇头没有回答，跑到外面仰头朝上看了看，跑进来果断按下301.
　　301根本不是侯世平家，侯世平明明住顶楼十七楼！
　　虞兮刚想说你按错了，扬声器中传来嘎吱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你找谁？”
　　“你是新搬进来的吧，刚结婚吗？恭喜恭喜啊！”钟离笑着说，语气非常亲切柔和。
　　“你怎么知道？”对方的语气有些惊讶。
　　“我们是邻居，我也住这里。”钟离答。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忘带钥匙了吧？没事没事，我给你开。”
　　扬声器中传来挂断的电流声，接着单元门咔嚓弹开，堵在钟离和虞兮面前的第一道关卡顺利通过。
　　“诺，进去吧。”钟离收起笑容揉了揉腮帮子，拉开单元门努了努嘴。
　　虞兮回过神来愕然道：“你这个骗子，你怎么知道他刚结婚新搬进来？”
　　钟离指了指外面：“他家亮着灯，客厅窗帘没拉，玻璃上贴着喜字，站远些能够看到墙上的桃心，再加上全新的家具和装修风格，完全可以推断出是刚结婚的年轻夫妻，不信你自己去看。”
　　虞兮不信邪，快步跑出去踮脚仰头朝上看，片刻后一脸无奈走了回来。
　　“没错吧？以后多注意观察周围，线索往往就在我们身边。”钟离说完按下十七楼的电梯。
　　电梯很快下来，虞兮跟着走进电梯，嘟囔了一下问：“如果三楼这家人已经睡了呢？你怎么办？”
　　“那就只能一家家按了，总会有人给我们开门的。”钟离道。
　　虞兮翻了记白眼，等电梯抵达十七楼，抢先一步跨了出去，对钟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这次我来，你不许说话，赶快藏好！”
　　说完，也不管钟离同不同意，摘掉皮筋弄散头发，走到门前按下门铃，接着又用力拍了三下，一边拍一边喊：“有人吗？开开门！”
　　连喊了好几遍，门后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烦不烦啊！”
　　虞兮又对钟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高嗓门急声道：“我住你家楼下，你们家下水道漏水啦，漏的我们家卫生间满墙都是！”
　　“不可能吧，这楼才盖了两年而已，怎么可能漏水？”侯世平的声音明显清醒了些。
　　“不可能我这么晚上来找你干嘛？漏的是水管也就算了，是下水道，我们家都臭了！”虞兮又拍了几下门。
　　“那你应该找物业，找我干什么？”侯世平还是不肯开门。
　　“物业我找了，就一个值班的，根本不管事。哎呦你一大老爷们，还怕我一女人害你不成？不信你从猫眼看嘛，我就是你家楼下的，就我一个人！”
　　侯世平没回答，估计是在通过猫眼往外看，由于室内没开灯，所以从外面通过猫眼看不出明暗变化。
　　大约过了十几秒，门终于被打开，侯世平穿着睡衣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不耐烦地说：“要看快看，看完快走，我还……”
　　话音未落，虞兮已经一步窜了进来，掏出证件晾在侯世平面前冷声道：“警察，老实别动！”
　　钟离也从楼梯门拐角出现，紧随其后跟了进来，关门开灯一气呵成。
　　侯世平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睛，举起双手慌张地说：“别动手别动手，我没看见你的长相，钱在保险柜里，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虞兮气结，随手将头发扎好，将警官证贴在侯世平面前喝道：“胡说八道什么，看清楚，警察，我是警察！”
　　侯世平这才一点点睁开眼睛，将警官证上的照片和虞兮本人反复对比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真是警察？”
　　“废话，警官证还能作假不成？”虞兮瞪着侯世平。
　　“能……哦不能，当然不能，两位请坐，我给你们倒茶，喝什么？我这有上好的西湖龙井、太湖碧螺春、名山蒙顶，还有庐山云雾。”侯世平一点也没有董建华那种近乎嚣张的老总气势，反而显得有点胆小儒弱。
　　这时，通向卧室的拐角走出一道苗条身影，穿着拖鞋却光着身子，头发蓬乱姿势有气无力，不停揉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打着哈欠含糊问：“死鬼，大晚上你瞎折腾什么，折腾我还没折腾够吗？”
　　钟离扫了一眼收回目光面不改色，虞兮愣了一下脸刷就红了，侯世平连忙跑过去将她往里推，口中骂道：“睡你的觉，这里没你事，滚滚滚，快滚进去，妈的就知道添乱！”
　　好不容易将女人推回卧室，侯世平将门拽上尴尬笑道：“抱歉抱歉，蠢女人没规矩，警察同志别见怪。我给你们倒茶，倒茶……”
　　“别忙了，我们什么都不喝，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虞兮故意板着脸，让自己显得很有威势。
　　侯世平还是到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紧了紧睡袍，坐在虞兮对面颔首道：“行行行，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积极回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章 幽灵子弹 九
　　虞兮掏出张云发生前的照片，放在茶几上推到侯世平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老张，张云发。”侯世平点点头。
　　虞兮仔细观察侯世平的眼神和表情变化接着问：“怎么认识的？很熟吗？”
　　“还算熟吧，我们是在会所认识的，业务上经常有交流，渐渐关系就熟了，不过其实也就那样，商业朋友嘛，你们都懂。”侯世平扯扯嘴角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虞兮又将监控录像截图推过去，指着截图中的男人问：“这是你吗？”
　　侯世平拿起截图看了看，面色微微一变强笑道：“是，是我，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离开？你难道不是受了张云发的邀请吗？”虞兮步步紧逼抛出关键问题。
　　侯世平低下头，抓着头发显得很懊恼：“警察同志，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答应参与这种事的，我真的错了，而且我没上去，你们就放过我吧，千万不要曝光我，算我求求你们了！”
　　看着好逼真，不像是装的，虞兮看了钟离一眼，蹙眉问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们来是因为……那什么？”
　　最后几个字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光想想都觉得恶心。
　　“难道不是吗？”这回轮到侯世平愕然。
　　“当然不是。”虞兮掏出第三张照片推过去，“张云发已经死了，我们找你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死了？怎么可能？”侯世平腾地站了起来，语调拔高一脸惊骇。
　　“就死在酒店房间浴室里。”虞兮将包按在腿上肃然道，“他邀请了你，结果他死了你跑了，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来找你？”
　　侯世平颤巍巍拿起张云发尸体的照片，看着照片中血糊糊的脸，看着那仅剩的圆睁的右眼，看着那满池子腥红的血水，面色渐渐惨白，双手开始颤抖，突然猛一哆嗦触电般将照片扔了出去，跌坐在沙发上颤声道：“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离起身溅起照片还给虞兮：“给我们相信你的理由。”
　　虞兮颔首道：“我们要的是证据，你说和你没关系，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证据，反正和我没关系，我发誓！”侯世平举起手。
　　“得了，发誓管用还要我们刑警干嘛？把你知道的一切有关张云发的信息都说出来，得罪过什么人，有没有威胁过他的仇家之类的要重点说明，不想让我们怀疑你，就老老实实说清楚，明白吗？”虞兮说完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明白，我明白，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说出来，保证不隐瞒任何事，我发誓！”侯世平又举起手。
　　原来整件事的起因竟然是侯世平看上了被张云发包养的赵琴，恰好黄显涛也看上了赵琴，恰好张云发有一笔生意，需要侯世平和黄显涛暗中使劲，又恰好赵琴想买好车。
　　于是，张云发灵机一动借此机会邀请黄显涛和侯世平来酒店，一方面将赵琴介绍给黄显涛和侯世平，让他们两在生意上帮自己忙，另一方面满足赵琴的要求，至于赵琴会被怎么样，既然赵琴自己都答应了，张云发还在乎什么？包养不过是玩玩而已，张云发根本就无所谓。
　　可惜，计划还没成功就以张云发的死亡宣告终结。
　　侯世平生性胆小谨慎，非常重视自己的名声，来的时候已经心中惴惴，在酒店大堂突然见到警察，听到五楼的房间号，登时以为事情败露，吓得灰溜溜跑掉了。
　　至于黄显涛，侯世平离开后给黄显涛打了个电话让他别来，于是黄显涛也没来，这就是为什么在监控录像中没有找到黄显涛的原因。
　　“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回可以相信我了吧？他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侯世平摊开手望着虞兮。
　　虞兮停下笔蹙眉道：“张云发的罪过什么人你真的不清楚？”
　　“生意场上得罪人太正常了，谁没有几个仇家，说不好听的，所有在商场上混的，都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全部死翘翘，所以我真不清楚，我发誓！”侯世平又一次举起手。
　　“行了行了，就知道发誓发誓……”虞兮嘟囔着发牢骚，指了指卧室道，“你进去吧，把刚才那个女的叫出来，我还得问问她。”
　　“她有什么好问的，一个蠢女人……”侯世平不太情愿，话未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让你叫你就叫，哪那么多废话！”虞兮将笔拍在笔记本上。
　　侯世平连忙跑进卧室，隐约听到拉扯和叮嘱声，片刻后那个女人走了出来，这回倒是穿了睡衣，没有重演刚才的尴尬，微微低着头一脸害怕，显然在卧室中听到了客厅的对话，知道了张云发的死讯。
　　对她虞兮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通过简单地询问，得知了她的基本情况。
　　秦晓晓，二十五岁，模特，不是本地人，和侯世平保持情人关系已经超过两年，认识张云发和黄显涛，不认识赵琴。
　　她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因为侯世平好几年前就和老婆离婚了，对她一直不错，甚至还让她住在家里。
　　她已经下意识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抱有嫁给侯世平的期望，对侯世平看上赵琴这件事多少有些伤心，却自知身份没敢多说什么，更没有违背侯世平的决定。
　　问什么答什么，秦晓晓表现出的性格的确有点憨，难怪侯世平总是说她蠢女人，听完她的供述，不知道卧室中耳朵贴墙的侯世平什么感觉，反正虞兮是感慨得不行，养情人能养道这种地步，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凌晨一点半左右，虞兮和钟离终于结束问讯驱车离开，返回局里汇报情况后，陆铭让两人回去休息，很显然这个案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查清，不能把自己先累垮了，至于黄显涛，明天再问不迟，反正也跑不了。
　　然而，出人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虞兮就被一通电话吓得跳了起来。
　　黄显涛，死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幽灵子弹 十
　　黄显涛死了？
　　黄显涛死了！
　　虞兮连洗漱都来不及，随便扎起头发穿好衣服，叫上钟离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位于金地小区一期，都是那种五层的多层房，基础设施稍微有点旧，显然配不上黄显涛的身份，所以只可能是黄显涛买来包养情人的地方。
　　事实证明了钟离的推断，这里的确是黄显涛包养情人的地方，可他没想到的是，黄显涛居然就死在床上，死在郭玲身边！
　　楼梯间和门口都有警员守卫，陆铭和陈虹都已经到了，孙鸿正在四处拍照，郭玲睡衣上手上都是血，正坐在客厅里哭，吓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
　　“陈姐你不是在医院陪儿子吗？”虞兮问，她知道陈虹工作是多么敬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离开工作岗位，如果不是儿子病的严重，肯定不会请假去医院陪护。
　　陈虹撩了下头发，双手叉腰叹了口气：“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没事，这不有我顶着吗？你该回医院就赶快回，别把儿子病情耽误了！”陆铭道。
　　“算了，来都来了，医院有孩子他爸看着，应该没事。”陈虹摇摇头，指了指卧室冲钟离道，“赵文忙了一宿赶不过来，尸体在里面，你去看看吧。”
　　钟离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戴好手套，拿起孙鸿帮忙带来的工具箱朝卧室走去。
　　卧室中，一具男尸躺在床上，全身光溜溜的，双眼暴突嘴巴张得老大，死亡瞬间的恐惧和惊愕全都凝固在脸上。
　　往下看，他的咽喉有个血洞，****一片血肉模糊，阴囊被打穿，烂兮兮的睾丸掉了出来，连着精索耷拉在床上，被褥床垫一片猩红，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虞兮跟进来，只看了一眼就撇过头，闭上眼睛缓了缓才重新睁开，凑到床边低头观察黄显涛咽喉处的血洞，挡住嘴惊声道：“不是枪弹创，不会又是幽灵子弹吧？”
　　“什么幽灵子弹，别胡说八道，快出来，先让钟离验尸！”陆铭站在门口喝了一嗓子。
　　虞兮连忙退出去，心跳加速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窜了上来，沿着脊梁骨直上后脑。真的不是幽灵子弹吗？那伤口又该怎么解释呢？还有遇害的时间，张云发和黄显涛先后被杀，而且是以同一种方式，两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呢？
　　很快，钟离完成初步验尸来到客厅：“死亡时间昨晚四点左右，死亡原因是血液灌入肺部导致窒息，咽喉和阴囊被贯穿，床单上有两个小洞，床板未被贯穿，凶器应该卡在了床垫里。”
　　“是子弹造成的吗？”陆铭其实早有判断，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一遍。
　　钟离点点头：“和张云发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是子弹造成的，拆开床垫就能确认。”
　　陆铭又看向孙鸿问：“现场有发现可疑指纹和脚印吗？”
　　孙鸿放下相机道：“只有死者和这位女士两个人的指纹和脚印，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可疑指纹和脚印，门没有撬锁的痕迹，窗户除了卫生间都有防盗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陆铭啧了一声仰起头双眉紧锁，又是几乎一样的密室谋杀案，门窗完好，没有可疑脚印、指纹、纤维、皮屑等，没有搏斗痕迹，没有枪，只有杀人的子弹和莫名其妙暴死的尸体。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怎么可能？
　　陈虹看了眼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郭玲，同样陷入了深深地思索和疑惑，郭玲是黄显涛的情人，指着黄显涛过生活，对她来说黄显涛活着肯定比死了好，所以她没有杀人动机，而且是郭玲报的案，如果郭玲是凶手，她没道理和一具尸体睡上半宿。
　　另外，问题的关键还在莫名其妙出现的子弹，子弹从哪来？又是怎么杀人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迷，就好像藏在深海中的冰山，只露出了那么小小的一个角。
　　“我发现了一个疑点，其实也不算疑点，可能没什么意义……”虞兮忽然开口欲言又止。
　　“不妨事，说来听听。”陆铭从思索中惊醒，众人也都看向虞兮。
　　虞兮挺直身板道：“张云发死的时候，两枚子弹都留在了身体里，而这次两枚子弹却都钻进了床垫里，难道两次子弹射击的速度不一样吗？”
　　闻得此言，众人都若有所思，钟离双眼一亮：“张云发腹部的子弹卡在肝脏里，说明子弹仅仅穿透了皮肤、脂肪层、肌肉层、腹膜层和部分肝脏，而黄显涛的咽喉却是贯通伤，子弹击穿了他的后颈，接着又穿过了床单和床垫，假设两次的子弹质量相同，命中瞬间的速度肯定不一样！”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孙鸿问，现在的问题是子弹从何而来，是如何杀人的，解决不了这个难题，什么发现都没有意义。
　　“我暂时也不知道这说明什么，但我觉得这将是解开谜题的重要线索！”钟离下意识就像用手顶鼻尖，幸好被虞兮眼疾手快及时拦住，否则非弄一鼻子血不可。
　　“算了先这样吧，钟离你把尸体带回去立刻做进一步尸检，床垫里的子弹小心取出来，千万不能破坏蛋壳上可能留下的线索，小孙你继续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小虞你把郭女士带回去，安抚一下情绪再做询问，一定要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陆铭暂时放弃思考开始下命令。
　　钟离、虞兮、孙鸿纷纷领命继续工作，陈虹愣了一下：“我呢？我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你把我当空气什么意思啊？”
　　“你？回医院看孩子啊。”陆铭假装不耐烦。
　　“唉你这过分了啊，我来都来了你让我回去？”陈虹叉腰不乐意。
　　陆铭索性推着陈虹往外走，一边推还一边劝：“你就乖乖回去吧，干咋们这行太忙了，总是忽略家庭，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现在龙龙病了你不守在身边，你让他心里怎么想？以后会不会恨你？行了行了，别可是了，快去吧，这里有我呢！”
　　陈虹拗不过陆铭，再加上的确担心儿子，终究还是放弃抵抗乖乖下楼，然而，还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就突然顿住，整个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陆铭疑惑。
　　“不好，赶快保护侯世平，他有危险！”陈虹一声惊呼快步下楼冲了出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幽灵子弹 十一
　　张云发邀请了侯世平和黄显涛，张云发第一个死，黄显涛第二个死，无论怎么看，第三个都该轮到侯世平，所以侯世平真的有危险！
　　不幸中的万幸，当陈虹和陆铭赶到侯世平家的时候，侯世平还活着，这让所有人得到消息后都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侯世平还没死，否则这件案子可就真的要老命了。
　　对此侯世平自然是大惑不解，陆铭也不隐瞒，将黄显涛被杀的消息告诉了他，至于具体细节则没有多说，以免让侯世平受惊过度。
　　谁料，陆铭还是高估了侯世平的胆子，得知黄显涛也被杀了后，吓得当场软在地上差点昏过去，他能在商场里混到现在的地位，脑子肯定是很够用的，立刻想到了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们要保护我啊，求求你们一定要保护我，我不想死！”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侯世平抱着陈虹的腿不撒手。
　　“松开，你给我松开！”陈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气的连退几步用力拍打裤子，要抱大腿抱陆铭的去，干嘛抱她的，这不恶心人吗？
　　秦晓晓将侯世平扶起来，紧紧搂着他的胳膊，眼泪汪汪颤声哀求：“警察大哥，警察大姐，你们一定要保护我们啊，求求你们了！”
　　陆铭双手下压让侯世平和秦晓晓冷静：“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从现在起，你们两不许离开家门一步，我会派驻警员留在这里，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们的安全！”
　　侯世平和秦晓晓闻言喜极而泣，道谢不迭差点又给陆铭跪下。
　　路上陆铭已经打过电话，杜斌和钱宝贝很快赶到，受命二十四小时驻守，保护侯世平和徐晓晓的安全，决不能让外人进来，也不能让保护对象出去，购买生活用品也只能钱宝贝去，特勤出身拥有极强侦查反侦察和格斗能力的杜斌必须寸步不离，一旦发生危险允许开枪。
　　做完这些，陆铭和陈虹驱车离开，将陈虹送去医院后返回刑侦队，顺便给周立军也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最新的案情发展。
　　周立军听后吃惊不已，韩渺和郑越则面面相觑，心情从兴奋好奇变成了对未知的忌惮恐惧，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如死亡阴影挥之不去。
　　难道，真的是幽灵子弹？
　　……
　　法医科
　　钟离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尸检，结论并没有变化，死因的确是血液灌入肺部造成窒息死亡，双肺形态学改变与溺死相似。
　　至于下体的创伤，虽然致命，但在致命之前黄显涛就已经死了。
　　对此钟离感到很疑惑，张云发身上的两个弹孔，一个在眼部一个在腹部，怎么看都像是随意挑选的，而黄显涛身上的两个弹孔位置选择却相当精准，稍微偏差，都可能不足以致命。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如果真的另有原因，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询问室
　　一方面是为了锻炼虞兮，另一方面是为了站在旁观的角度冷静思考，陆铭将这次询问的机会让给了虞兮，自己则站在监控室，透过单面镜默默观察。
　　“你叫郭玲对吧，和黄显涛什么关系？”虞兮问。
　　“就是……就是那种关系……”郭玲缩在椅子里，双眼泛红脸色发白，还未从过度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回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睡在黄显涛身边，难道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发现吗？”虞兮又问。
　　郭玲明显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又开始吸鼻子，一边用力咬手指一边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发现？”虞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郭玲突然就哭了出来，双眼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虞兮无奈，只能暂停询问，走过去柔声安慰，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帮郭玲缓过来，最后用力握了握郭玲的手郑重地说：“你放心，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你是安全的！”
　　郭玲抹抹眼泪点点头，吸着鼻子颤声说：“昨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嗖嗖两声，隐约间好像还有两条蓝色的光线闪过。”
　　“声音？光线？”虞兮忍不住黛眉微蹙。
　　郭玲用力点头：“应该是的，但其实我也不确定，因为当时我太困了，而且一下就消失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就上了厕所回去继续睡觉了，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早上醒来黄显涛已经死了？”虞兮帮她说完。
　　“嗯嗯，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真的不知道……”郭玲用力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似乎又回到了那张被鲜血浸透的床上，回到了那具双眼暴睁的尸体旁边。
　　虞兮轻叹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她挺能理解郭玲现在的心情，即便换成她，早上醒来发现身边的人变成了尸体，发现自己的睡衣裤已经被鲜血浸透，也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监控室
　　陆铭将一切看在眼中，浓眉深锁陷入久违的沉思之中，破空声与蓝色光线是杀死黄显涛的两颗子弹造成的吗？
　　如果是，根据房间的布局以及郭玲上厕所的路线，子弹必须和郭玲擦肩而过，再拐过两道弯，而且其中之一必须是锐角，才能击中黄显涛。
　　这可能吗？子弹在大风中的确会偏离直线，所以狙击手才需要根据风速进行判断调整，可也仅仅是稍微偏离而已，大方向并没有变化，而杀死黄显涛的子弹，竟然进行了锐角变向，然后再次扭转直角朝下杀死目标，这完全不合常理，用句现代流行的话就是：这不科学！
　　另外还有一点，房间中并没有第三者留下的痕迹，门窗也没有闯入痕迹，是谁发出的子弹，如果没有第三者，子弹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除非……
　　真的有幽灵在作怪？
　　幽灵子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幽灵子弹 十二
　　郭玲家不在本地，唯一的住处就是黄显涛给她买的房，现在那房子成了凶案现场，根本不可能住，所以郭玲一瞬间变得无家可归。
　　陆铭本想将郭玲暂时安排在附近的旅社，这样需要传讯的时候也方便，谁料郭玲居然死也不肯离开警局，生怕那杀人的子弹也找上自己。
　　对此，陆铭和虞兮都很无奈，别人都是生怕来警局，郭玲倒好，赶都赶不走，死乞白赖非要住下，即便住拘留室都无所谓。
　　拘留室哪能随便占用？警局是工作的地方，又不是避难所，要是让郭玲住下实在太影响工作了。
　　无奈之下，陆铭只能安排郭玲去侯世平家暂住，反正保护三个人和保护两个人也差不了多少，有杜斌和钱宝贝二十四小时看守，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虞兮送郭玲回来已经是中午了，便叫上钟离一起在职工食堂吃饭，反正她还欠钟离很多顿饭，就当还债了。
　　职工食堂
　　虞兮和钟离相对而坐，或许是钟离这家伙太真实的原因吧，虞兮在同事亲朋面前都难以完全放松，在钟离前面却可以毫无顾忌，完全做自己。
　　“哎，这件案子好玄乎，你有没有什么头绪？”虞兮一边吃一边问，她自己也在思考，但她也知道这件案子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尤其在听了郭玲的供述之后，无力的感觉更是强烈到无以复加。
　　钟离沉默，毫无反应。
　　“既然没有枪，也没有闯入痕迹，子弹到底是从哪来的？又是怎么拐弯的？怎么杀人的？这些你想通了没？”虞兮自顾自继续问。
　　钟离继续沉默，依旧毫无反应。
　　“喂，你聋子了还是哑巴了？问你话呢！”虞兮用筷子敲了一下钟离的餐盘。
　　结果钟离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虞兮开始夹钟离餐盘里的肉，她倒要看看这样钟离有没有反应。
　　钟离终于有了反应，直到虞兮将肉送入口中，才抬起眼睛随口说了一句：“解剖室没看够吗？还吃得下去？”
　　这句话的杀伤力简直爆炸，虞兮登时差点吐出来，果断再也吃不下一块肉。
　　于是乎，本着浪费可耻的精神，钟离反过来将虞兮盘中的肉消灭干净。虞兮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她算是发现了，钟离克她，天生的。
　　很巧，吃到一半周立军、韩渺和郑越出现了，一问才知道，他们那边经过连天蹲守，终于将流窜犯捉拿归案，本打算好吃好喝放松放松，但谁让这边发生了如此玄乎离奇的案子呢？于是三人立刻赶了回来，想具体了解案情，看看到底是不是幽灵杀人。
　　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晚工作餐，众人返回队里，屁股还没坐下，就直接被陆铭叫去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里，陆铭和孙鸿通过幻灯展示了两次凶案的现场照片，并详细叙述了现在的调查进度。
　　周立军靠在椅背上默默地听默默地看，韩渺和郑越越听越惊，尤其听了郭玲的供述之后，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好了，大致就是这些，立军说说你的想法吧。”陆铭道。
　　周立军看了韩渺和郑越一眼道：“你们两先说吧，之前不是很喜欢胡思乱想吗？”
　　“怎么是胡思乱想呢？本来就很邪门。”韩渺嘟囔了一句正色道，“监控能证明酒店房间没有第二人，黄显涛死的时候，屋子里除了郭玲没有第三人，所以两次都相当于是密室杀人，凶手到底如何做到的我想不明白，但凶手肯定很聪明，而且和张云发、黄显涛有仇。”
　　郑越接口道：“张云发、黄显涛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是我们不知道的，如果侯世平也是凶手的目标，那么就是三人之间存在联系，找到练习就能找到凶手。”
　　陆铭颔首道：“说的很对，可惜现在张云发和黄显涛都已经死了，如果侯世平也有联系，就只能从他下手。”
　　周立军道：“我建议在侯世平家每个房间安装摄像头，这样一方面可以远程监控，另一方面还能起到以备不测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陆铭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周立军的意思。
　　周立军颔首道：“万一侯世平最后还是死了，至少我们能通过监控录像看到案发过程，弄明白子弹到底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如何杀人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双眼放光，虽然谁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但正所谓有备无患，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是很有必要的，这样即便侯世平死了，也能弄清幽灵子弹杀人的真相，进而顺藤摸瓜抓住凶手。
　　另外，侦破幽灵子弹的真相也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抗拒的诱惑，人都有好奇心，刑警对迷案的好奇心更是大到无以复加，面对如此奇诡的凶案，是个刑警都一定想查清真相。
　　“好，就这么办，小孙你立刻着手去办，务必在所有房间都装上，不要留下死角！”陆铭当即拍板下命令。
　　“陆队，浴室卫生间难道也要装？人家能同意吗？”孙鸿显得很为难，毕竟那房子里现在住了两个女人，每天要方便要洗澡，在浴室卫生间安装摄像头，着实有侵犯个人隐私的嫌疑。
　　“装，当然要装，现在是命重要还是隐私重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配合警方工作，否则出了什么事，我们警方也无能为力。”陆铭语气坚决斩钉截铁。
　　“万一她们不答应呢？”孙鸿还是很为难。
　　“那就告诉她们，警方会让女刑警负责监控。”陆铭说完对虞兮和韩渺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两吧，一旦设备到位，立刻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班远程监控，和杜斌小钱远近配合，力求不放过蛛丝马迹！”
　　“明白！”虞兮和韩渺异口同声，那房子住着秦晓晓的郭玲两个女人，杜斌和钱宝贝多少有些不方便，不可能真的做到寸步不离，主要作用还是保护的快速反应，所以需要她们通过远程监控进行弥补，做到真正的无死角全天候监控加守护。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幽灵子弹 十三
　　正如陈虹当初教训杜斌的那些话，分工合作是社会运作的基础，也是人类生存的基础，只有头身手脚健全，人才能完成一件又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
　　监控设备很快安装到位，秦晓晓和郭玲多少有些不高兴，却也明白是为了她们好，所以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要求洗澡和解手的时候可以拉帘子。
　　对于这个合理的要求，陆铭不喜却没有拒绝的理由，最后只能选择稍微让步。
　　就这样，轮轴转的紧张生活开始了，杜斌和钱宝贝住在侯世平家里，昼夜轮班严密守护，虞兮和韩渺以六小时为周期轮班远程监控，周立军和郑越负责调查张云发，钟离和陆铭负责调查黄显涛，希望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有用的线索，为侦破此案提供帮助。
　　就在这边忙忙碌碌的时候，颜心爱也没闲着，她没有警方的技术资源和信息资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查，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吧。
　　此时此刻，颜心爱就在侯世平家附近的某层楼中，用望远镜通过窗户密切监视里面几人的一举一动，连侯世平去了几次厕所，钱宝贝出了几次门都清清楚楚。
　　突然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昵称显示老爸，是颜威的电话。
　　“喂，爸你找我什么事？哦哦，我和同学一起在外面玩，暂时回不去。哎呀你就别担心了，我能出什么事，我会注意的，放心吧，她们叫我了，我先挂了，回去再聊，拜拜。”
　　颜心爱挂断电话耸耸肩，重新举起望远镜，眯着眼睛喃喃自语：“你会被幽灵子弹杀死吗？如果会，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幽灵子弹会怎么做呢？”
　　……
　　侯世平家
　　对朝九晚五忙生活的人来说，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可对侯世平、秦晓晓和郭玲三人来说，时间却过得奇慢无比，即便说成度日如年也不过分，再加上紧张担忧和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审判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煎熬，情绪都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精神也越来越逼近极限，甚至开始摔东西发火。
　　对此杜斌和钱宝贝也只能忍着，他们难道就不焦躁上火吗？侯世平、秦晓晓和郭玲处在煎熬之中，他们两也处在煎熬之中，每天要全神贯注观察每个角落，时时刻刻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精神压力和身体压力都非常大，再这样熬下去，铁打的人都受不了。
　　可是，他们不能抱怨，不能砸东西发火，甚至不能表达出来，因为他们是刑警，他们肩负着任务和使命，再苦再累也必须坚持下去。
　　然而，三位受保护的对象却没有任何体谅的意思，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对杜斌和钱宝贝很礼貌很感激，可是时间越长，感激就越淡，渐渐转化为不耐烦，甚至将杜斌和钱宝贝转嫁为情绪的发泄对象。
　　这不，秦晓晓又摔东西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个厕所都要被监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秦晓晓将遥控器摔在地上，又用力蹬了两脚茶几。
　　她的职业是模特，由于出色的外貌和身材，在圈子里的人气很高，要价自然也很高，最近有一场很重要的大型时装秀，她早已和设计师谈拢，准备作为压轴闪亮登场，可是现在她根本去不了，损失的不止是金钱，还有机遇。
　　若换成前天，侯世平一定会训斥秦晓晓几句，然后给杜斌钱宝贝赔不是，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双手叉腰走来走去大声抱怨：“我已经搪塞了李总几天，能找的借口都找了，再这样下去，我不要工作了！”
　　杜斌强压怒火和声道：“侯先生你冷静一点，我们也是在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保护保护保护，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你们抓住凶手，只要抓住凶手，我根本就不用困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凶手，为什么？是不是你们抓不住？你们怎么这么无能？”侯世平的情绪更加激动，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杜斌是个暴脾气，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闻言登时青筋跳动捏紧了拳头。
　　钱宝贝很自然挡住杜斌，将烟蒂碾灭对侯世平笑了一下：“候总，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有命没钱那还不如死了呢！”侯世平赌气地说，语气却已经软了几分，显然他还是很怕死的。
　　钱宝贝耸耸肩让开路，指了指门口道：“诺，既然你这么看重钱，那就去公司谈业务吧，只要你出了这道门，就和我们没关系了，生死有命，出了事可别怨我们。”
　　“你这是咒我！”侯世平大怒。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以为我们很愿意蹲在这里吗？”钱宝贝道。
　　侯世平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有没有可能我不是凶手的目标？有没有可能他只想杀老张和老黄？如果真是这样的吧，我一直待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钱宝贝又笑了：“当然有这种可能，但你敢去赌吗？”
　　“……”侯世平黑着脸不说话了，他的确不敢赌，这次赌的可不是钱，而是命！
　　“那不就结了？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我们抓住凶手，你自然就可以出去晒太阳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们才懒得管你。”钱宝贝说完转身换鞋，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
　　侯世平看了看兀自瞪着他的杜斌，又看了看缩在沙发上生闷气的秦晓晓，以及站在客房门口的郭玲，从鼻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撂下一句“你们最好快点”铁青着脸朝卫生间走去。
　　房间中再也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格外压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却没人注意到，无形的死亡之手，不知不觉间再一次悄然逼近，将那追魂索命的利爪，缓缓伸向已在恐惧中濒临崩溃的鲜活生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灵子弹 十四
　　钱宝贝刚刚换好鞋，杜斌正要喝水，秦晓晓正准备捡遥控器看电视，郭玲正准备回屋，便在这时，卫生间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侯世平的惨叫！
　　四人的心脏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绷紧的弦剧烈振动，在意识中奏响狂暴刺耳的颤音，可怕的念头随之升起，难道侯世平也遭遇不测了吗？
　　“不好！”钱宝贝和杜斌连忙朝卫生间跑去，郭玲捂着嘴在卧室门口蹲下，秦晓晓则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手脚并用跑向卫生间，眼泪水啪嗒啪嗒断线珍珠般往下掉，都以为侯世平必死无疑。
　　卫生间的门被反锁了，怎么压门把手都打不开，杜斌急的青筋暴起，突然一脚揣在毛玻璃上。
　　随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毛玻璃被直接踹碎，杜斌将手伸进去打开锁，好不容易才将卫生间的门推开。
　　两人冲进卫生间，看到了靠墙坐在地上的侯世平，浑身发抖面色惨白，额头上有一道血痕，裤裆间淡黄色的液体流了一滩，而且还在不断扩大，刺鼻的骚气令人掩鼻，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侯世平没死！
　　杜斌和钱宝贝当场怔住，并非希望侯世平死，而是因为前两次张云发和黄显涛都死的太离奇，给人一种幽灵索命必杀必死的错觉，所以这次侯世平逃得性命实在太过出人预料。
　　秦晓晓推开杜斌和钱宝贝，扑到侯世平身边，抱住侯世平的脖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刚才听到惨叫的瞬间，她真的特别绝望，现在看到侯世平没死，那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杜斌急忙蹲下询问，侯世平被吓成这幅样子，甚至还尿了裤子，肯定发生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
　　侯世平双眼发直嘴唇颤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钱宝贝瞥了一眼侯世平的额头，很显然皮肤的划伤是刚刚留下的，于是他立刻开始观察周围，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枚子弹，与之前的几枚杀人子弹一样，都是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子弹。
　　幽灵子弹！
　　消停了几天，幽灵子弹又一次悄无声息出现了！
　　钱宝贝用卫生纸捏着子弹，面色严峻甚至可以说是阴沉，有他和杜斌日夜看守，禁止三位保护对象出门，连窗户都很少开，要开也只开一条缝，整个大房子几乎相当于密室，卫生间更是相当于绝对密室。
　　在如此封闭的密室环境下，凶手根本不可能有机可乘，所有人也都这样认为，可谁料袭击事件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恰恰发生在绝对密室的卫生间里。
　　幽灵子弹到底是如何出现的？总不能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幽灵在作怪了，人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水，水池……”直到这时，侯世平才勉强吐出几个字，抬起手颤巍巍指着洗脸池。
　　钱宝贝小心翼翼靠近洗脸池，刚要探头查看下水口，就听侯世平大喊了一声：“不要！”
　　钱宝贝顿了一下，瞥了侯世平一眼，继续小心翼翼仔细检查下水口，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也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收回目光捏着手中的子弹问：“你的意思是，这枚子弹是从下水管里出来的？”
　　侯世平急忙点头，望着钱宝贝手中闪亮的子弹，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溢满恐惧。
　　“怎么可能？”钱宝贝看向杜斌，他才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我觉得这不可能，我只信人心中有鬼，不信这世上有鬼。”杜斌冲他摇了摇头，指指屋顶角上的监控摄像头道，“监控肯定都拍到了，虞兮和韩渺负责监控，保险起见你还是问问她们吧，说不定她们会有所发现。”
　　钱宝贝觉得有道理，立刻掏出手机拨韩渺的电话，结果居然占线，他又拨虞兮的电话，结果也占线。
　　不可奈何挂断电话，刚准备拨办公室的电话，他和杜斌的手机就先后响了，来电显示分别是韩渺和虞兮，原来两边都在拨电话，还真够默契的。
　　然而，钱宝贝的心却往下沉，这种默契可不是什么好事，证明很可能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喂，嗯，我们都在，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看到了什么？看到子弹从哪冒出来的了吗？”钱宝贝冲着监控探头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祈祷着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子弹，子弹真的是从洗手池里冒出来的！”扬声器中传出韩渺有些惊惧的声音。
　　“你确定没有看错？”钱宝贝语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真的，千真万确，我和虞兮都看到了，不信一会我把录像片段发给你！”韩渺的声音也很急。
　　钱宝贝深吸口气微微颔首：“行吧，你发给我看一下……”
　　“不说了，千万保护好他们三个，你们自己也要小心。我得立刻给陆队汇报，先挂了！”电话被挂断。
　　卫生间中一片死寂，秦晓晓再也哭不出来，所有人头顶上头笼罩着一团黑沉沉的阴云，仿佛云中正有一张狰狞的鬼脸俯视着他们，嘲笑着他们。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被证实了，韩渺和虞兮不可能两个人同时看错，监控录像不可能骗人，子弹就是从洗脸池下水道冒出来的，而下水管肯定不可能藏着凶手，所以凶手并不存在，日防夜防都是徒劳！
　　幽灵子弹！
　　这四个被一遍遍提起又被一遍遍否定的字，终究还是以它无可匹敌的威力，击穿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侯世平终于哭了出来，涕泪横流哭得就像个孩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秦晓晓紧紧搂着侯世平的头，眼泪水也啪嗒啪嗒往下掉，所不同的是，刚才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次是对死亡宣判的恐惧。
　　侯世平，不是无辜者，与张云发和黄显涛一样，他也是幽灵子弹的击杀目标。
　　幽灵子弹，不会放过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幽灵子弹 十五
　　侯世平家被死亡的阴影吞没，警局这边也笼罩了一片阴云，气氛变得特别压抑。
　　陆铭得到消息立刻重看录像，看完后心脏一沉到底，如果说之前的子弹杀人，因为没看见案发过程，可以认定为凶手故弄玄虚，那么这次呢？这次又该怎么解释呢？
　　录像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显示出，子弹就是从洗脸池的下水口飞出来的，倘若侯世平反应慢那么一点点，此时此刻就已经魂归九幽了。
　　毫无疑问，下水管道那么窄小的地方，是绝对不可能藏人的，再往下的主下水管也不可能，所以这次不是人为，也没有人故弄玄虚，就是真真切切的幽灵子弹！
　　幽灵子弹，好一个幽灵子弹，陆铭彻底没辙了，面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他真的无计可施，他只是一名刑警，不是神仙。
　　周立军和郑越看过录像后沉默。
　　陈虹在医院收到录像后沉默。
　　虞兮和韩渺木木地坐在电脑前沉默。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感觉后脊梁发冷，死亡的阴影袭上心头，带来难以抗拒的暗黑恐惧。
　　直到……凝固的沉默被钟离打破：“我必须去现场看一看，亲自确认一些事情。”
　　众人齐刷刷看向钟离，两个月以来，钟离在一次次案件中的表现已经征服了所有人，他的冷静、观察力、推理演绎能力丝毫不逊于老刑警，他的思维角度与众不同，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总是能从死胡同中发现新的路。
　　也许，钟离又发现了什么？能够证明幽灵子弹不是被幽灵控制！
　　于是陆铭当即表示同意，留下韩渺继续监控，带着其余人火速出发赶往侯世平家。
　　……
　　车里，虞兮旁敲侧击，反复询问钟离到底想确认什么，奈何钟离只是摇头，半个字都不肯说。
　　突然，钟离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发件人居然是“心爱”。
　　虞兮就坐在钟离旁边，正好将心爱二字看在眼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至于到底如何不舒服她也说不清楚。当她想看看内容的时候，手机已经被钟离收了起来，她下意识想问问内容，却没有问出口，颜心爱给钟离发短信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钟离沉默着思考着，颜心爱的短信内容是：我已经知道了幽灵子弹的真相，需要我告诉你吗？
　　钟离的回复内容只有两个字：不用。
　　他没想到颜心爱居然也掺进来一脚，更没想到颜心爱居然比他更快弄清了真相，假设颜心爱的答案是正确的，那么问题来了，在没有警方帮助的情况下，她是怎么查清楚的呢？
　　侯世平家附近某层楼，颜心爱收起手机，将望远镜装进包里，最后看了一眼侯世平家的窗户，哼着牧羊曲背包离开，只留下有些嘲弄的声音兀自在房间中回荡：“幽灵子弹？呵呵。”
　　……
　　侯世平家
　　当众人赶到的时候，侯世平已经病倒在床，明明没有发烧，却迷迷糊糊尽说胡话，还不停缩在被子里发抖，看来是吓病的，而且病的不轻，一日解决不了幽灵子弹，一日就不可能好转。
　　秦晓晓守在床边陪着侯世平，郭玲缩在沙发角里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陆队，怎么办？”杜斌看了一眼虞兮和钟离低声询问，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格斗擒拿侦查，那也得有目标才行，此刻面对神出鬼没的幽灵子弹，他完全就是有力没处使。
　　“还守吗？”钱宝贝无奈地问，他是觉得再蹲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幽灵子弹这次能从下水口冒出来，下一次指不定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也许是马桶里，也许是燃淋风口，总不能把所有和外界连通的地方都堵住吧？即便都堵住，万一幽灵子弹还能凭空出现呢？
　　陆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张开手沉声道：“子弹呢？”
　　钱宝贝将一团卫生纸放在陆铭手中，陆铭掀开卫生纸，看到了这枚差点杀死侯世平的子弹，果然和之前的子弹一模一样，像极了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子弹。
　　钟离没有说话直接走进卫生间，虞兮好奇跟了进去，钱宝贝问怎么回事，陆铭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钟离能发现什么自然是好事，可如果钟离没有发现，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卫生间中，钟离上上下下繁复观察洗脸池，还打开柜子查看里面的下水管，最后趴在洗脸池里，打开手机电筒，眯着一只眼睛往下水管里面看。
　　身后众人都不由捏了一把汗，虽然打心底不愿意相信神鬼之说，但录像为证事实就是如此，万一钟离惹怒了杀人幽灵，给他也从下水口来一颗幽灵子弹，那可就要了命了。
　　很快，检查完成，钟离直起身，右手指背压着嘴巴盯着鼻尖，闭上眼睛陷入沉思，片刻后双眼陡睁，没头没尾冒出一句：“没有U型管！”
　　“什么U型管？”郑越一脸茫然看向周立军，周立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对于这个案子他到现在都没有想通，从警以来，如此离奇的案子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赶快说清楚，不要卖关子！”陆铭连忙挤了进来，钱宝贝只听韩渺讲过钟离的事，还没亲眼见过钟离的能耐，闻言好奇凑到门口，想看看钟离到底能发现些什么。
　　钟离趴在地上又确认了一遍，指着柜子地下道：“下水道没有U型管！”
　　“防臭的那种U型管？”虞兮问，她还记得家里的老楼卫生间的确有U型管，通过储水阻断管道，防止臭气上翻。
　　钟离颔首道：“嗯，以前没有防臭地漏的时候，U型管是必须的，但U型管有一个缺点，就是会影响空间，降低吊顶高度。现在这种新盖的高层房，为了节省空间，许多已经不用U型管，取而代之的是防臭地漏和防臭下水管，这样吊顶就会更高，空间感会更充足。”
　　“可这和幽灵子弹有什么关系呢？”郑越不解地问。
　　“当然有关系，这个洗脸池用的就是防臭下水管，结构大概是这样的……”钟离说着，居然抓起牙膏开始在墙上做现场涂鸦。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幽灵子弹 十六
　　涂鸦很抽象，却并不影响理解，再加上钟离的解释，众人很快明白了防臭下水管的原理。
　　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紧挨着下水口的地方，有个比软管稍微粗一些的圆柱形硬质空间，里面有个简易的小装置，可以起到类似U型管的水封作用，防止臭气往上翻，如果觉得不够，还可以将软管弯成U型管，反正藏在柜子里并不影响美观。
　　“咦，有这个水封装置挡着，子弹根本不可能从下水道钻出来吧！”虞兮指了指墙上抽象的结构图。
　　钟离又在水封装置中画了一个抽象的子弹：“子弹不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它就藏在水封装置里，水封装置紧挨着下水口，距离非常近，而且中间很窄，完全可以容纳一枚子弹，并保证弹头朝上竖立不倒！”
　　陆铭连忙将子弹放进下水口，果然听到当的一声，用手机电筒照亮，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子弹就竖在水封装置里，弹头朝上宛若毒蛇的毒牙，随时都会突然飞出来杀人索命。
　　“我明白了，子弹是被提前放进去的！”周立军看后恍然大悟。
　　“很好，这就证明凶手至少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幽灵！”陆铭深吸口气眯起眼睛，气势重新恢复沉稳镇定，之前的阴霾和无力顷刻间一扫而空。如果凶手是幽灵他束手无策，可如果凶手是个人，他就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
　　虞兮又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是谁？怎么把子弹藏进来的？藏了多久？怎么知道用洗脸池的人是侯世平而不是别人？又是怎么控制子弹的呢？”
　　话音刚落，钟离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陆铭和周立军也都做出噤声的手势，虽然还不明白凶手是怎么控制子弹杀人的，但至少可疑范围已经可以初步锁定。
　　“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就能破解所有谜题，再给我一天！”钟离用力眨了眨眼睛，突然高喊着冲了出去，也不坐电梯，噔噔噔飞快下楼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离开卫生间回到客厅，杜斌询问是否继续蹲守保护。
　　“好一招引蛇出洞。”陆铭毕竟经验老道，立刻明白了钟离的用意，清了清嗓子肃然道，“当然要继续，既然钟离说给他一天，那我们就给他一天，看看明天这个时候，他到底能不能解开所有谜题，在此之前你和小钱的任务不变，继续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
　　夜已深
　　今天轮到钱宝贝守夜，可能是由于这些天实在太累了吧，他竟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却关了声音，闪烁的画面将墙壁照成各种颜色，宛若万花筒中支离破碎的梦。
　　随着微不可闻的吱呀声，一扇卧室的门被打开，模糊的黑影轻轻地飘了出来，在门口停了几秒钟后，才悄然朝主卧飘去。
　　门开，门关，悄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主卧是侯世平的房间，侯世平自从被幽灵子弹袭击后，就一直将自己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此时好不容易睡着，也是不断抽动噩梦连连，嘴里发出模糊的呢喃，仔细听好像是说：“别过来，别过来，别伤害我，我不想死，我不想……”
　　窗帘拉着，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黑影的轮廓愈发模糊，几乎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它飘到床边坐下，动作轻柔如云。
　　然而，侯世平还是被惊醒了，呢喃声戛然而止，全身抖了一下猛地翻过身，抓着被子使劲往后缩。
　　黑暗中有轻柔如云絮的女音幽幽响起：“别怕，是我。我知道你喜欢我，每次你看我的眼神比火还烫，几乎要把我从内而外点燃，烧得我浑身发烫，害得我梦里梦外想的全是你。我知道你想要我，想要我的一切。其实我也想要你，我想给你我的一切。来吧，来占有我，来征服我，来索取我的一切。就让我们彻彻底底地疯狂一次，你说好不好？”
　　侯世平没有回答，往后缩的动作却停止了。
　　“你放心，没有人发现我，没有人会打搅我们，我们可以尽情享受我们想要的一切。”黑影似乎脱下了什么，落在地上是一件睡衣，她从被子里拉起侯世平的手，帮他楼主自己的腰，变换姿势跨到侯世平身上，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被子里侯世平的另一只手骤然握紧，似乎想将跪伏在身上的女人推开，却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越来越近，直至完全贴合，滋滋啵啵的奇怪声音随之响起，绯色的火苗越烧越旺烈烈升腾，要将所有的理智都烧成灰烬。
　　突然，奇怪的声音消失了，侯世平全身僵住，猛地将身上的女人用力推开，飞快滚下床，猛掐舌根呕吐起来。
　　与此同时，主卧的门被砰地撞开，咔嚓一声灯光骤亮，将令人恐惧的黑暗彻底驱散，让索命的黑影无所遁形。
　　站在门口的是钱宝贝！
　　趴在地上呕吐的竟然不是侯世平，而是杜斌！
　　怎么会是杜斌？杜斌为什么会躺在侯世平的床上？侯世平跑哪去了？
　　“怎么是你？”床上的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斌。
　　杜斌哪有功夫解释，连着又扣了几下舌根，将胃里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满地消化物之中，赫然躺着一枚闪闪发亮的子弹头，没有弹壳的子弹头！
　　这时，防盗门被打开，呼啦啦一堆人冲了进来，陆铭、周立军、郑越、虞兮、钟离都在，陈虹赫然也在。
　　众人拥进主卧，除了钟离，其余人纷纷举枪对准赵琴，陆铭和陈虹异口同声喝道：“不许动，双手抱头，转过来！”
　　床上的女人抓了抓头发，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呵呵笑道：“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你们设的局！”
　　“少废话，转过来！”周立军喝道。
　　床上的女人又笑了好一会，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徐徐转过身面向门口，丝毫不在意自己正赤着身子，摆出娇媚的样子道：“你们在说我？”
　　“怎么是你？”刹那间，门口众人也全都傻了，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坐在床上的女人根本不是郭玲，而是张云发的情人——赵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幽灵子弹 十七
　　赵琴？
　　怎么会是赵琴呢？
　　可千真万确偏偏就是赵琴！
　　那么问题来了，赵琴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总不能是穿墙进来的吧？难道她真的是活生生的幽灵，能够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钱宝贝连忙跑到郭玲的客卧，推开门打开灯，郭玲正缩在被窝里睡觉，被灯光照在脸上，秀眉微蹙抬手挡住眼睛，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嘟囔着抱怨：“谁啊，深更半夜烦不烦啊！”
　　钱宝贝无奈关掉灯，回到主卧耸肩道：“郭玲在睡觉。”
　　这时，陆铭的手机响了，是韩渺来的电话，连忙接通按下扬声器，还没发问，韩渺紧张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陆队，我真没看到她是怎么进来的，我没打瞌睡，也没偷懒，更没有离开过，我真的没看到！”
　　“你把录像往回倒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陆铭说完挂断电话，脸色变得异常阴沉，其余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因为结果与预料相差甚远。
　　白天在卫生间，分析完洗脸池防臭装置与幽灵子弹的关系后，得出了子弹是被事先放进去的结论。
　　暂不考虑案发前什么人来过，案发后房间里只有侯世平、钱宝贝、杜斌、郭玲和秦晓晓五个人，钱宝贝和杜斌可以直接排除，侯世平也不可能自己害自己，所以子弹只可能是郭玲或者秦晓晓放进去的。
　　另一方面，同住一个屋檐下，郭玲和秦晓晓都能够对侯世平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这更加重了两人的嫌疑。
　　其中郭玲嫌疑最大，第一：黄显涛死的时候郭玲在现场，侯世平遇袭的时候郭玲也在现场，这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第二：郭玲总是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个位置拥有整个房间最佳的观察角度，便于精确掌握侯世平的位置。
　　于是，为了让凶手自己露出马脚，钟离刷了一招引蛇出洞，故意大声说再给他一天时间就能解开所有谜题。
　　陆铭读懂了钟离的用意，故意继续让钱宝贝和杜斌继续留守，同时悄悄给他们布下任务，让他们以侯世平需要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为由，将秦晓晓支开，接着将侯世平弄晕藏起来，由杜斌假扮侯世平躺在床上，钱宝贝装睡倒在沙发上，守株待兔等待凶手出现。
　　如果凶手真的相信了钟离说的话，必然会迫切想要在天亮之前杀死侯世平，这样凶手就会忍不住趁夜行动落入圈套。
　　总而言之，谁偷偷溜进主卧谁就可能是凶手！
　　杜斌接下来要做的是诱使对方出击，抓到确凿的证据，让凶手辩无可辩束手伏法。只是没想到，凶手玩的居然是美人计，而且子弹居然藏在嘴里，通过接吻的方式直接送进了他的胃里。
　　“瞧你们吃惊的样子，怎么就不能是我呢？”赵琴竟然丝毫没有惧意，更没有下床的意思，钻进被窝盖好被子，靠在床头笑眯眯望着众人。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陆铭沉声问。
　　“呵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不是警察吗？自己去查去猜啊，干嘛来问我？”赵琴戏谑地笑着。
　　众人都面有怒色，郑越正要呵斥赵琴几句，却听钟离忽然开口：“我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说说看。”赵琴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看向钟离。
　　“其实很简单，你只是抓住了所有人注意力转移的空挡而已。当时我们都在卫生间讨论案情，分析子弹和防臭下水管的关系，没有人会去分心注意大门，监控那头，韩渺自然而然也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卫生间的监视画面上，这就造成了大门无人监视的空档期，恰好我们进来的急没有关死大门，你就是趁着这个空挡，避人耳目偷偷溜了进来，造成了突然出现的假象。”钟离道。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陆铭立刻给韩渺打电话，让韩渺查看白天进门后大门的监控画面，韩渺查看后大吃一惊，画面中果然有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悄悄溜了进来，然后直接钻进了最近的房间。
　　对此韩渺羞愧不已连连道歉，当时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卫生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短短几秒钟大门画面中发生了什么。
　　陆铭有点郁闷，却没有责怪韩渺，毕竟这是人之常情。
　　“还有呢？我是怎么知道你们来了的？又是怎么控制子弹的？你不是说给你一天就能破解所有谜题吗？现在天亮还早着呢，你要是还没想明白，可以到被窝里来，我陪你一起想。”赵琴捉着掀开被子一角，还给钟离抛了个媚眼。
　　“不要脸……”虞兮低声骂道。
　　对此，钟离根本不为所动：“那只是引蛇出洞的借口而已，其实当时在卫生间里，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这话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说实话，他们真以为当时钟离说那些只是用计，是假的，却没想到钟离竟然是认真的，而且早在当时就已经破解了幽灵子弹的秘密。
　　幽灵子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赵琴面色微微一僵，随即重新融化绽开笑容：“空口白牙我才不信，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钟离说完，脱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形似甜甜圈的黑色金属，走到杜斌面前，将黑色金属至于呕吐物上方，一点点调低高度，当距离十五厘米左右的时候，子弹忽然飞了起来，叮的一声粘在黑色金属上。
　　“磁铁！”众人异口同声，一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赵琴面色再变，笑容明显变得牵强：“别逗我，这么小一枚磁铁能做什么？”
　　“这么小一块当然不能做什么，但如果足够大呢？”钟离用手套将磁铁上的子弹拔下来。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磁铁，即便有也肯定很重很大，我怎么可能搬得动。”赵琴嗤笑道。
　　“是啊，那么大的磁铁你肯定搬不动，也几乎找不到，但是……”钟离说着又从包里掏出另一样东西，拿在手中晃了晃，“这种呢？这种挺好弄的吧，而且还能拆解，携带搬运很方便。”
　　这回，赵琴是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钟离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块电磁铁。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幽灵子弹 十八
　　电磁铁磁力强，制造简单拆解组装都很方便，广泛应用于现代社会的各行各业各个角落，其原理也是中学物理的内容，浅显易懂，在场的所有人都学过，所以很快就明白了钟离的意思。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唯独赵琴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就做个演示吧。”钟离又开始翻背包，从里面掏出许多剪裁过的纸板，相互嵌插，很快组合成一座两边通透的简易三层结构。
　　先将写着张云发名字的抽象纸片人放在肥皂盒子里，摆在三层结构的中间，也就是第二层。
　　接着将写着凶手二字，脸上画着阴森笑容的制片人放在一层。
　　再接着在肥皂盒正上方的纸板上轻轻黏住两颗钢珠。
　　最后将巴掌大的电磁铁放在凶手旁边，紧贴一层顶板，正好位于肥皂盒下方。
　　很显然，肥皂盒是浴缸，小钢珠是子弹，钟离这是要借助模型做案情重演。
　　“大家注意看，张云发其实是这样死的！”钟离说完，猛然打开了电磁铁的开关，只听当的一声，肉眼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肥皂盒剧烈跳动了一下，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众人凑过来仔细观察，发现黏在顶板上的钢珠已经不见了，肥皂盒里的纸片人头部腹部各有一个洞，与张云发身上的两个弹孔位置几乎完全相同。
　　“我去，威力这么大？”郑越咋舌咧嘴一脸骇然。
　　“难怪房间里没有别人，原来凶手竟然在楼下！”虞兮喃喃地说。
　　陆铭颔首道：“我们一直在查五层的监控录像，根本没想到凶手其实在四层，这就是我们一直一无所获的原因。”
　　“高明，真是高明，好一个遥控子弹密室杀人，厉害！”即便对方是凶手，周立军也还是忍不住赞叹，若非钟离另辟蹊径想到了电磁铁，这件案子能否顺利侦破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陈虹略作思考，看了一眼床上表情冷峻的赵琴，拿起写着凶手二字的纸片人道：“我明白了，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凶手，也就是赵琴你，事先进入五楼的房间布置子弹，然后躲到四楼正下方的房间中等待张云发入瓮。当你捕捉到浴缸中的动静后，打电话给张云发，确认他已经躺在浴缸中后，打开电磁铁的开关，将天花板上的子弹吸下来，杀死张云发，造成幽灵子弹密室杀人的假象。这也是为什么在浴缸中找到了一部手机的原因。”
　　“我怎么可能提前进房间布置，我根本没有门卡，而且房间是张云发订的，活动计划也是他提出来的，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你们当我是神吗？”赵琴犹自狡辩。
　　“错！你当然知道，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买车什么都是假的，是你提出的活动计划，也是你订的房间，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说你没有进过房间，但其实你早就进去过。我重新看过那天的监控录像，那个打扫的女员工是你假扮的，只不过由于没有拍到脸，被我们忽略了而已。”钟离道。
　　虞兮恍然道：“难怪房间中没有找到第三者的指纹，如果女员工是赵琴假扮的，她连指纹脚印都不需要打扫！”
　　赵琴的笑容早已消失，眼神也从轻松变得冷厉，重重哼了一声道：“那黄显涛呢？他死的时候我可不在现场。”
　　“你承认张云发是你杀得了？”陆铭沉声道。
　　“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承认？你们刚才说的都只是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就抓不了我。”赵琴撑着头冷笑着说。
　　“错！我们当然有证据，只要查看酒店案发前几天的监控录像，就一定能在四层和大堂的录像中找到你，而且你一定提着大号旅行箱。”钟离道。
　　赵琴撇撇嘴似乎很不屑：“得了，别忽悠我，真以为我不懂法吗？这根本就不算证据，我住酒店难道也犯法吗？”
　　虞兮、杜斌还有郑越都看向钟离，显然他们也很清楚这不算证据，即便能证明赵琴提前来开过房，也不能证明张云发是赵琴杀的。
　　“这当然是证据，旅行箱是用来装电磁铁配件的，我猜你一直没有换过旅行箱，酒店监控中出现过的旅行箱，现在一定就在我们的正上方。”钟离说完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赵琴面色惨变，再也找不到任何狡辩的借口，钟离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有换过旅行箱，当时她带着大墨镜去酒店开房间，一共带着两个大号旅行箱，现在这两个旅行箱就在楼上，如果一个旅行箱相同可以算是巧合，那两个呢？
　　还有，她乔装打扮的衣帽墨镜也都在楼上，绝对是比旅行箱更有力的证据。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密一疏吧，辛苦设计了如此精妙的幽灵子弹密室杀人案，最终却败在了小小的细节上。
　　不过，万幸的是……
　　“好吧，我承认，电磁铁控制子弹杀人是我设计出来的，张云发是我杀的，黄显涛也是我杀的，我还想杀侯世平，可惜没成功，这真是太可惜了！”赵琴终于放弃抵抗，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杜斌绷着脸掏出手铐准备抓人的时候，赵琴突然放声大笑，笑的是那么癫狂，原本娇媚的俏脸都变得有些扭曲，她明明在笑，却有泪水淌了下来。
　　她哭了！
　　“侯世平，我在地狱里诅咒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赵琴歇斯底里大喊了一声，猛地捂住嘴似乎吞下了什么，接着掀开被子一跃而起，按下了不知何时藏在手中的按钮。
　　只听噗噗几声闷响，赵琴平坦光滑的腹部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同时绽开绚烂腥红的血莲，一枚枚没有弹壳的尖锐弹头从血莲中冲了出来，如绝命的舞姬，用死亡演绎出生命最后的美丽。
　　“赵琴！”
　　“赵琴！”
　　“赵琴！”
　　众人大惊失色，集体扑过去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没人注意到，郭玲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望着赵琴自甘赴死的一幕，不知不觉咬破了嘴唇，抓破了手心。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章 幽灵子弹 十九
　　赵琴死了！
　　死因与黄显涛相同，都是血液灌入肺部窒息死亡，她用这种最惨烈决绝的方式了解了自己，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了最惨痛的带价。
　　可是，线索也因此断了，导致黄显涛被杀案的诸多疑点都无法顺利追查下去。
　　比如，如果赵琴没有进去过，是怎么提前布置子弹的？如果进去过，又是怎么避开郭玲不留下丝毫痕迹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黄显涛的致命伤位置非常精确，不可能是巧合，也就不可能使用与杀死张云发相同的方式，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个人在现场手持固定子弹位置，另一个人在楼下开启电磁铁，配合完成杀人的全过程。
　　假设真的是这样，凶手就有两个人，如果楼下开启电磁铁的是赵琴，那么固定子弹位置的人只可能是郭玲。
　　事实上，卫生间分析防臭下水管之后，主要怀疑目标就被锁定在了郭玲身上，故布迷阵引蛇出洞，也是为了迫使郭玲露出马脚。
　　然而，谁都没想到郭玲没捉到，反倒冒出个赵琴，将一切罪行拦在自己身上后自杀了。
　　她这一死，事情可就麻烦了，警方没有证据证明郭玲和黄显涛被杀案有直接关系，法院也就不可能定郭玲的罪，郭玲将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郭玲的确有罪的基础上。
　　询问室
　　“郭玲，我再问你一遍，你和赵琴认识吗？”陈虹问。
　　郭玲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不认识。”
　　“赵琴为什么要杀张云发、黄显涛、侯世平三人，她到底有什么仇恨，她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陈虹又问，她猜测赵琴可能被这三个家伙侵犯过，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首先年龄差距太大，其次如果赵琴被这三个家伙侵犯过，没道理不被认出来。
　　“我不知道。”郭玲的声音依然很轻，就像飘在空中的薄雾，一阵风都能将它吹散。
　　“黄显涛被杀那晚，你说看到了蓝光，听到了破空声，现在想改口吗？”陈虹用笔盖敲了下桌子。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郭玲答。
　　“是你帮赵琴固定子弹杀死黄显涛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虹盯着赵琴眼也不眨。
　　郭玲头更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琴自杀是为了保护你，这你难道也不知道？”陈虹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
　　赵琴猛地哆嗦了一下，闭上眼睛咬着下嘴唇，再也不肯说一句话，双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
　　与此同时，另一间询问室，陆铭和周立军正在对侯世平进行询问。
　　“警察同志，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你们干嘛把我带来这种地方？我是受害者，我差点挂掉，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侯世平情绪显得挺激动。
　　陆铭不为所动，板着脸肃然发问：“赵琴为什么要杀你，难道你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我发誓！”侯世平举起右手。
　　“那你听听这段录音。”陆铭使了个眼色，周立军按下播放键。
　　“别怕，是我。我知道你喜欢我，每次你看我的眼神比火还烫，几乎要把我从内而外点燃，烧得我浑身发烫，害得我梦里梦外想的全是你。我知道你想要我，想要我的一切。其实我也想要你，我想给你我的一切。来吧，来占有我，来征服我，来索取我的一切。就让我们彻彻底底地疯狂一次，你说好不好？”
　　赵琴幽幽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可不正是当晚赵琴坐在床边说的那些话吗？
　　“再来听听这一段。”周立军又按了一下。
　　“侯世平，我在地狱里诅咒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赵琴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近乎疯狂，语气中的仇恨几乎要溢出来，与之前充满诱惑的声音天壤之别。
　　听完第一段录音，侯世平脸有点红，听完第二段瞬间惨白，而且明显抖了抖。
　　“再好好想想，她为什么这么恨你。”陆铭说完还将赵琴死亡现场的照片立了起来。
　　侯世平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如果我知道她和我有仇，我怎么会看上她？我真的和她没关系，你们相信我好不好，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铭和周立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侯世平不像是在说谎，而且逻辑上也说得通，如果侯世平知道赵琴想杀自己，根本不可能企图接近并得到赵琴，这无异于自己找死。
　　可问题是，赵琴的的确确和侯世平有仇，的的确确早就认识侯世平，为什么侯世平不认识赵琴呢？
　　看来，真相依然埋得很深，必须得继续深挖！
　　两边都询问无果，无奈之下不得不暂时放人，出来的时候，郭玲和侯世平恰好碰了个照面，陈虹敏锐注意到，郭玲眼中有那么一瞬间迸发出浓烈近乎燃烧的仇恨，但转瞬就低下头敛去了，而侯世平却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这件事和郭玲有什么关系。
　　叮嘱两人不得离开本市，如有传讯必须随叫随到后，陆铭立刻组织开会，讨论这件案子该如何进行下去。
　　经过激烈的讨论，定了两个大方向，周立军、钱宝贝、郑越、韩渺依旧从张云发、黄显涛和侯世平的背景和人际关系着手，陈虹、杜斌和虞兮则从赵琴和郭玲的背景着手，看能不能找到相互能联系起来的关键点。
　　至于钟离，他正忙着和孙鸿一起处理幽灵子弹杀人案所有采集到的子弹。
　　由于之前没有想到电磁铁，所以对子弹没有做进一步检验，此时经过仔细检验才发现，弹壳竟然是钢壳，难怪看着像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子弹，八一式自动步枪使用的就是钢壳子弹，这与我国黄铜资源稀缺有关。
　　另外，弹头是钢芯弹，火药部分被换成了压实的铁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开启电磁铁后子弹拥有足够的威力。
　　由此可见，赵琴为了策划幽灵子弹密室杀人究竟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不得不承认，赵琴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只可惜她低估了警方，选错了对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一章 碎颅 一
　　钟离很郁闷，因为他还是没忍住问了颜心爱的答案，结果颜心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电磁铁。
　　没有警方的资源和力量，没有见过第一现场，没有高端的监控设备，颜心爱却比他更早一步发现了真相，他不知道颜心爱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这一阵输了，而且输得挺惨。
　　不过好在颜心爱暂时不会来打扰他，自然也就不会来炫耀胜利。
　　想到颜心爱炫耀的样子，钟离登时更郁闷了，小时候两个人总是一起玩猜谜，各种各样方方面面的谜题，十道他能先猜对七八道，颜心爱能先猜对两三道，赢家总是他。
　　可问题是，就是这两三道，却能让颜心爱炫耀好几天，俨然她才是胜利者，钟离反倒成了失败者。
　　对此，钟离真的是倍感不爽。
　　“找到了！”旁边一声惊喜的喊声把钟离从神游状态惊醒，转头一看，可不正是虞兮吗？
　　“找到什么了？”钟离收起手机，将挫败感抛诸脑后。
　　“当然是线索啊，我找到突破口了！”虞兮说完抓起资料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陈姐，陆队，我这有重大发现！”
　　陈虹刚好从陆铭办公室出来，闻声连忙招手道：“快快快，什么线索，给我看看！”
　　“找到了？”身后陆铭也跟着钻了出来，急着想看看虞兮到底发现了什么。
　　虞兮将两页资料分别递给陈虹和陆铭，指着上面的名字道：“你们看，赵琴原来的名字不叫赵琴，她小时候叫曹悦。”
　　“改名字而已，这有什么关系吗？”陆铭蹙眉道。
　　“一个人改名当然没有，可两个人改名就有啦。你们再看郭玲的资料，她原来也不叫郭玲，她小时候叫曹玲！”虞兮又指了指另一页资料。
　　“曹悦？”陈虹转头看向陆铭。
　　“曹玲？”陆铭转头看向陈虹。
　　作为老刑警，直觉有时候比经验还厉害，直觉告诉他们，姓氏相同都改过名，这绝对不是巧合。
　　“她们两小时候居然同姓，而且在相同的时间段改了名字，我说我怎么总觉得她们两长得有点像，会不会是姐妹？”虞兮显得很兴奋，毕竟线索是她发现的，这说明她的观察力已经提高了一大截，如此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都让她发现了。
　　“姐妹，几乎同时改了名字，这说明很可能是家庭出了重大变故，仇恨的根源很可能就在这……”陈虹喃喃嘀咕了几句，突然拔高嗓门急声道，“快查她们小时候的档案记录，最早的住址是哪来着？”
　　“我翻翻……”虞兮火速翻资料，很快找到了赵琴和郭玲小时候的住址，“山东济南平阴县，都是山东济南平阴县。”
　　“那就没错了，我立刻联络当地派出所，必要的话我亲自去一趟！”陈虹说完连忙跑进办公室拨电话。
　　陆铭用力拍了拍虞兮的肩膀颔首赞道：“干得不错，记你一功，案子破了我请吃饭！”
　　“谢谢陆队。”虞兮笑颜如花，抱着资料踮了下脚后跟，乐滋滋的心里特有成就感。
　　“那我呢？”钟离眨巴着眼睛，法医科没尸体可切，手头上没有案子可破，调查历史背景也不是他擅长的，他真的好无聊。
　　“你？考试考完了？”陆铭问。
　　钟离急忙点头，现在医学院已经放假了，他不需要忙复习，又不想回家，所以只能泡在警局里，希望能找点事情做，可惜罪犯貌似也放假了，这几天一直没有新的案件发生。
　　“不想回家放个假休息休息？”陆铭又问。
　　钟离连忙摇头，家里又没人，回去对着偌大的空房间发呆吗？
　　“那……”陆铭看得出钟离是想找事情做，故作严肃思考了几秒钟，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塞进钟离手中，“今天食堂休息，去给大伙买点早餐，除了包子油条豆浆，再多买几份小菜，哦对了，再来两碗早混沌，我就好这口，好了就这些，快去吧。”
　　“啊？”钟离一脸苦闷，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买饭，这比发呆还无聊好吗？
　　“啊什么啊，年纪轻轻跑跑腿怎么了？怎么一点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没有。”陆铭瞪了钟离一眼。
　　虞兮见钟离吃瘪心里倍爽，幸灾乐祸地说：“就是就是，思想觉悟太低了，大伙说是不是啊？”
　　大办公室里还有几位文职人员，有男有女属于内勤，闻言都笑着附和，顺带还谢了钟离几句。
　　钟离无奈，只得哦了一声，揣着钱准备开始自己的买饭之旅。
　　然而，或许是老天也不想让钟离去买饭，便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响了起来。
　　陆铭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骤变，语气也变得异常严肃：“好好，你别急，千万保护好现场，我这就派人过来，千万千万保护好现场！”
　　“有案子？”钟离嗖的一声窜了回来，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比起买饭这种无聊的事情，即便小偷小摸这种小案子也要有趣太多了。
　　“什么情况？我怎么听着像老王的声音？”陈虹蹙眉问，虽然没听清内容，但语气很急，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陆铭没有立刻回答，黑着脸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老王那出事了，一夜之间抓的人就死了，这会家属正堵在门口要死要活闹事呢。”
　　“什么？一夜之间人死了？怎么死的？”陈虹大吃一惊，人死在派出所里，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撇不清关系全得扒官衣。
　　“不清楚，电话里说不清，他们的人处理不了，让我们派人去看看。”陆铭摇摇头。
　　虞兮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机会：“老王？哪个老王？隔壁老王？”
　　“别开玩笑，派出所的王所长，你见过。”陈虹叉着腰左右踱步。
　　虞兮哦了一声没敢接话，也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还是我去一趟吧。”陈虹道，她相信这件事肯定和派出所无关，现在这个年代，派出所不太可能滥用私刑，更别提闹出人命，都是吃官粮上班，谁闲的蛋疼闹那麻烦事。
　　陆铭想了想摇头否决：“不，我看你继续查手头的案子吧，这次让钟离去，反正他闲着！”
　　“没问题，交给我吧！”钟离跃跃欲试，将钱直接扔回桌上。
　　“那我们这就出发，陆队陈姐你们放心，我们保证顺利解决。”虞兮说完就想走，却被陈虹喊住。
　　“等等，你也继续查手头的案子，让别人陪钟离一起去。”陈虹道。
　　“谁？”钟离和虞兮异口同声，两人都有种怪怪的感觉，搭档惯了突然换人，总觉得有点不适应。
　　陈虹用郑重的语气吐出两个字：“杜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二章 碎颅 二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
　　“前面有点堵，我绕路。”
　　“嗯。”
　　“车上有水。”
　　“哦……”
　　一路上气氛都特别尴尬，整个路程中，杜斌和钟离只说了以上六句话，其中钟离加起来只说了四个字，两个还是语气词。
　　真不是钟离装高冷，不知道为什么，和杜斌呆在一起，他就是觉得很不自在，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杜斌倒是一直想找话说，可惜试了几次都没有找到点子上，反而弄得自己很尴尬，于是索性闭上嘴保持沉默。
　　三十七分钟后，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由于派出所门口围了好多人，车根本进不去，所以杜斌和钟离索性直接下车。
　　刚一下车，响亮的哭闹声就直接钻进了耳朵里，期间还夹杂着喝骂和斥责声，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场面简直乱作一团。
　　一位民警赶忙挤出人群迎了过来，握住杜斌的手急声道：“你们可算来了，快跟我进去看看吧，所长已经快顶不住了！”
　　“到底什么情况？”杜斌问。
　　“反正就是……哎呀我也说不清楚，让我们所长给你们说吧。”年轻民警带着杜斌和钟离挤进去，冲着正在苦命招架的王所长招手喊道，“所长所长，人来啦，你快过来啊！”
　　王所长如蒙大赦，好不容易脱出重围，整了整衣服帽子，挤出僵硬的笑容和杜斌握手。当看到钟离的时候，眼中明显掠过一抹喜色。消失的头骨案件中，他亲眼见证过钟离法医方面的能耐，早已不敢轻视这位年轻的医学生。
　　“抱歉，陈姐他们都在忙，实在抽不开身。”杜斌主动道歉。
　　“没事没事，你们能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瞒你说，我这头皮都要炸了！”王所长说着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杜斌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哭闹的一帮人。
　　王所长叹了好长一口气：“是这样的，死者叫包小豆，是个扒手，从不偷大件的，就喜欢到处小偷小摸，尤其公交车是他的主要作案地点，隔三差五就被我们逮进来，都成我们这常客了，我们是苦口婆心劝他悔改，可他每次都是表面诚恳，出去就全当耳旁风，继续干小偷小摸的勾当。”
　　顿了顿，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接着说：“这不，昨天又把他给逮住了，偷了个破手机，金额太小，没法真把他怎么样，就想着关他一晚上，让她好好反思反思，结果……”
　　说不下去，后面全变成了叹息声。
　　“结果人就死了？”钟离忽然插话，本以为是个小案子，没想到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王所长点点头再次叹气：“可不是吗？莫名其妙就死了。”
　　“死在哪？屋子里？”钟离又问。
　　这回，王所长摇了摇头：“不是，死在外面，楼后自行车棚下面。”
　　钟离还想再问，死者家属已经冲破民警的阻拦拥了过来，一个个情绪都非常激动，女的又哭又闹，男的怒目圆睁，若非忌惮这里是派出所，估计已经动手打人了。
　　“你还我儿子命来，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小豆，小豆啊，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号啕痛哭，抓着王所长就是一通猛掐猛打，登时又在王所长胳膊上添了几道伤痕。
　　“就是，还我表弟命来！”
　　“你们这些家伙，以为自己披着官衣就了不起了吗？就能残害百姓了吗？就没有王法了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不把凶手交出来，我们和你们没完！”
　　“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一定是你们刑讯逼供打死了小豆，我和你们没完，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七大姑八大姨六姐夫，一帮亲戚怒骂呵斥，将矛头全都指向王所长，场面登时又乱了套。
　　王所长满眼血丝哭的心都有了，敢民警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毕竟人死在派出所里，他一说不清楚，二又不能把家属赶出去，真的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关键时刻，杜斌掏出警官证，双眼一瞪威势凛凛，大神喝道：“都冷静点，我是市刑侦队重案组的杜斌，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死者家属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又嚎哭呵斥起来。
　　“刑警民警还不都是警察？你们一家亲，我们是外人，你们能帮我们？”
　　“就是就是，你们肯定相互包庇，能帮我们就见鬼了！”
　　“都是一窝蛇鼠，我才不信你们！”
　　“我们上法院，不然我们就把事情闹大，让媒体帮我们伸张正义！”
　　死者的妈妈抓着杜斌就拍，一边拍一边哭着说：“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和你说有什么用，你能为我们平头百姓做主吗？小豆啊，你死得冤，娘斗不过这帮畜生，娘这就下来陪你！”
　　说完，死者妈妈竟然要往地上撞，幸好杜斌眼疾手快连忙拦住。
　　杜斌此刻终于体会到了王所长的处境和心情，面对这样一帮敌视警方的家属，真的是说什么都没用，想赢得信任简直难比登天。
　　怎么办？杜斌和王所长对视一眼都心中犯难，家属情绪太激动，抵抗情绪太重，常规安抚根本不可能奏效。
　　便在这时，很平静的声音从杜斌身后响起：“你们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此言一出，死者家属登时安静下来，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全都眼巴巴看着钟离。
　　“你们想知道凶手是谁吗？”钟离又问了一遍。
　　王所长和杜斌都吃了一惊，钟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钟离真的认为是凶手是派出所民警？
　　“想，当然想！”死者的表格闷声闷气连连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们凶手是谁，前提是你们不许再闹，否则我就不告诉你们。”钟离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死者家属相互对视，迫切希望找到凶手的渴求，终究还是压倒了悲伤愤怒，纷纷颔首表示同意。
　　王所长幡然顿悟，暗叹果然还是钟离聪明，安抚之所以没用，是因为死者家属需要的根本不是安抚，而是找到凶手，找到一个可以集中转移仇恨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就直入主题，满足死者家属的内心诉求，如此一来，不可收拾的混乱场面自然迎刃而解。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三章 碎颅 三
　　钟离简简单单几句话，将死者家属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同时顺利化解了王所长和杜斌的窘境。
　　王所长暂时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替钟离担忧，这样做无疑是有风险的，如果一会给不出答案，钟离首当其冲将面对死者家属成倍爆发的怒火。
　　对此，钟离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艺高人胆大吧。
　　派出所规模不大，由于自行车电动车停在前面不太好看，所以车棚建在楼后，钢架结构，彩钢顶板，四面透风没有围栏，里面停着几辆电动车和自行车，左上角靠近栅栏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他就是包小豆，发现尸体后现场就没动过。”王所长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尸体。
　　“小豆，小豆！”死者妈妈情绪又开始激动，哭喊着要冲过去。
　　两位民警连忙拦住，钟离道：“这位阿姨，只要你过去，就破坏了现场，我就再也找不到凶手，你儿子也就死不瞑目。好了话我就说到这，你要是还想过去请随意。”
　　果然，死者妈妈没敢再冲，而是扑到旁边妹妹怀中直掉眼泪，其余家属也都纷纷止步，站在警戒线外面探头观望。
　　钟离不再多言，穿过警戒线开始观察尸体，尸体头部偏向左侧，鼻血沿着左脸颊流下，右耳血液流向后颈，左臂平展，右臂搭在腹部，衣裤整齐略脏没有血迹，脚上没有鞋子也没有袜子，右脚掌指根下方有一块凝固的污痕，像是粘着什么东西。
　　“有发现吗？”王所长小声地问。
　　钟离没有回答，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尸体，除了明显致死的头部创口，还仔细检查了死者的手、胸腹、足底以及衣裤口袋，共找到一串钥匙、一把手铐、一点零钱和一小团揉在一起的白色细线。
　　当看到钟离扣下死者足底的黏着物放在鼻端闻的时候，不止杜斌和王所长感觉不适，连死者家属都感觉有点反胃。
　　“双侧瞳孔散大，角膜上出现白色小点，尸斑暗红开始融合成片，尸体僵硬几乎遍及全身，结合尸冷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五六个小时前。”钟离说完看向王所长，“有监控吗？”
　　王所长一脸纠结：“本来是有的，这不正在全面更换升级吗？赶巧就遇到这事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嗯，是挺倒霉的。”钟离实话实说，一点安慰的意思都没有，盯着尸体又左左右右转了几次，问，“昨夜他被关在几楼？哪个房间？”
　　“一楼，就是这扇窗户。”王所长连忙快跑几步，跑出车棚停在楼尽头的窗户下面，指着窗户说。
　　“没有安防盗窗吗？”钟离问。
　　王所长苦笑道：“这里是派出所，贼都躲着走，怎么会偷这里？”
　　“我要进去看看。”钟离哦了一声。
　　王所长哪有异议，连忙带着钟离进楼，除了死者妈妈和姨妈留在外面，其余死者家属都跟着拥进了楼，几位民警拦都拦不住。
　　走进拘留室，钟离没有查看其它地方，很有目的性直接走到窗户跟前，见窗户是关上的，问：“窗户被谁关上的？”
　　王所长道：“刚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也怀疑过是不是跳窗出去的，可窗户分明是关着的，我一一问过，没有人碰过窗户。”
　　“前门呢？”钟离盯着窗户上下打量没有回头。
　　“前门有值班员，他不可能从前门出去。”王所长语气非常肯定。
　　前门不通，窗户关着，没有可供人通过的通风管道，也就是说，案发时这间拘留室相当于密室！
　　一切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用正常的逻辑思考，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民警刑讯导致包小豆死亡，弃尸车棚串供否认。
　　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先不谈存不存在刑讯，即便要弃尸，也不会弃在自家楼后吧？这里是派出所，直接把尸体丢在楼后，傻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民警弃尸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刑讯致死的可能也就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逻辑上合理的唯一解释被排除，深处密室之中，包小豆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呢？又是怎么死的呢？为什么偏偏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一个又一个问号拥挤在一起，让王所长和所有民警都有种窒息的感觉，愈发渴望钟离能够解开谜团，还他们清白，还派出所清白，还人民警察的形象一个清白。
　　钟离没有再多问什么，坐在包小豆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假装左手被铐着，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包小豆，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思考。
　　渐渐地，焦急等待的王所长消失了，门外探头探脑的死者家属消失了，无声无息门被关上，窗外的晨光越来越暗，刚刚升起的太阳直接沉了下去，月亮升起，夜色重新笼罩大地……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
　　当死者家属都有些等不及的时候，当王所长忍不住想开口问的时候，钟离双眼豁然睁开，腾地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凶手是谁？”死者家属异口同声。
　　“原来是哪样？”王所长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杜斌站在窗外往里看，时不时跳一下，显然也非常焦急。
　　钟离转头指着窗户肯定地说：“他就是从窗户出去的！”
　　“这不可能，窗户明明是关着的，我的人不可能撒谎！”王所长立刻否定，如果包小豆是从窗户出去的，岂不意味着有民警在说谎？他对自己的下属了如指掌，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许他们不够上进，但他们至少都是善良的正直的，绝不会和包小豆的死有任何关系。
　　“当然可能，包小豆不止是从窗户出去的，他还从外面关上了窗户！”钟离的语气依旧斩钉截铁。
　　“什么？从外面关上窗户？”王所长、门口的警员和死者家属都听得目瞪口呆，从外面关上窗户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人的手怎么可能穿过玻璃？
　　钟离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又说出了另一句让人震惊的话：“不止包小豆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你们也都能做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四章 碎颅 四
　　不止包小豆能做到，所有人都能够做到！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随即震惊又变成了怀疑，从外面关上窗户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怎么可能谁都能做到？
　　“不信我演示给你们看，谁给我找根细线，结实点的，别一拽就断就行。”钟离目光扫过众人。
　　“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一位年轻民警快步离开，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卷缝纫线，试探着问，“这个行吗？”
　　“缝纫线容易断，算了就这个吧，不管那么多了。”钟离一咬牙抓过缝纫线，重新做下道，“大家看好，我重演一遍昨天晚上包小豆出去的全过程。首先，他用藏在身上的工具打开了手铐。”
　　说着，钟离做出开手铐的动作，凑到门口假装听了听，眼珠一转竟然将手铐塞进了兜里。
　　“接着，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他开始施行逃跑计划，由于他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对这个房间非常了解，并提前准备了一根细绳，就是超市粽子上的那种白色细绳。”
　　钟离掏出缝纫线，扯下一截并成双线，悄然打开窗户，将一头系在窗户把手上，抓着另一头小心翼翼跨出窗户，站在窗户外面。
　　“看好了，他就是这样从外面关上窗户的。”钟离用指尖从外面将窗户扣紧，同时调整细线缓缓用力向后拽。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从房间内看去，窗户把手竟然真的在朝下扳，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操纵它，但其实呢，无形的手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一根细线。
　　当把手朝下倾斜接近四十五度左右的时候，随着外面钟离加大力道猛地一拽，把手咔嚓一声掠过四十五度线，与垂直线组成锐角，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细线顺势滑脱，从缝隙中被拽了出去。
　　窗户真的被从外面关上了！
　　霎时间屋里鸦雀无声，王所长、几位年轻民警还有堵在门口的死者家属，都目瞪口呆望着窗外正在挥手的钟离，难以相信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被钟离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做到了。
　　窗外钟离却很郁闷，不停指窗户示意开窗，外面可供站立的位置很窄，他要掉下去了。
　　结果，动作一大就真的掉下去了，好在杜斌守在后面眼疾手快，及时将钟离拖住，否则即便一楼，钟离也有摔伤的可能。
　　见屋里众人还在发呆，钟离无奈之下只得从正面绕进去，挤进屋子里喘了口气道：“现在明白了吧？这种白色铝合金窗户的确比老式双层钢窗好，但开关久了把手一样会变松，密封胶皮也会渐渐老化变硬，导致密封不严产生缝隙，这样就给细线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只要不是质量太差的线，都能够将把手拽下来。诺，我用两根缝纫线都做到了，更何况捆粽子的白色尼龙线。包小豆就是观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使用了这种方法逃跑。”
　　“我想起来了，你刚才检查尸体的时候，好像是从包小豆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小团白色细线，原来就是用来干这个的！”王所长幡然醒悟。
　　钟离颔首道：“对，那就是捆粽子的线，上面还残留着粽子的气味。幸好有这团线给我启发，否则我可能还想不到这种方法。”
　　“太好了太好了，这就能证明包小豆是自己溜出去的，和我们无关。”王所长松了口气。
　　谁料，包小豆的表哥又不愿意了，大声道：“谁说无关，是不是你们见小豆逃跑，就对他滥用私刑把他打死了？”
　　“就算小豆逃跑也不是死罪啊，你们怎么能下手这么重？”
　　“小豆是不是自己逃出去的有什么关系？我们要凶手！”
　　“对，凶手是谁，快把凶手交出来！”
　　被包小豆表哥这么一带，其余死者家属也跟着喊叫起来，情绪又开始激动。
　　王所长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死者家属说的没错，现在只能证明包小豆是自己逃出去的，并不能证明他的死和派出所无关。
　　“急什么，我还没解释完呢，都跟我出来。”钟离往外走，死者家属自然而然让开一条路，这待遇王所长是绝对没有的。
　　重新回到死亡现场，钟离穿过警戒线，指着地上包小豆的尸体道：“注意看，死者头朝左偏，鼻血流向左侧，右耳血液流向后颈，并没有二次血痕，这说明尸体没有被移动过，这里就是第一现场，都能听明白吗？”
　　杜斌和王所长当然立刻就听明白了，死者家属反应慢一些，却也先后想明白，毕竟不是什么复杂的逻辑推理，如果是死后移尸，鼻血受到万有引力一定会改变流向，从而造成二次血痕。
　　既然没有二次血痕，就说明并非移尸，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同时周围地面没有任何血迹也能证明这一点。
　　“没被移动过又怎样？兴许我表弟就是在这里被打死的！”包小豆的表哥再次开口。
　　“错，你表弟不是被打死的，他是摔死的！”钟离终于将包小豆的死因抛了出来。
　　“什么？摔死的？”
　　“你这是胡说八道，小豆是从一楼窗户出来的，一楼怎么可能摔死人？”
　　“就算小豆摔了一跤，也应该是摔在窗户下面，怎么会摔在这里？你这话根本就说不通，我看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小豆啊，我的小豆，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包小豆的母亲又哭的软在了地上，其余死者家属也是情绪激愤，几乎要冲进警戒线。
　　不止死者家属，王所长和杜斌相互对视也都觉得不可思议，首先一楼窗户距离地面不算高，不可能摔死人，其次就算摔了，也应该在窗户下面，不应该在二十几米外，而且刚才钟离也已经说了，这里就是第一现场，既然死者死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是摔死的呢？
　　“真是够……”钟离嘀咕了一句，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用力将车棚的柱子拍的框框作响，扯开嗓门喊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五章 碎颅 五
　　在杜斌的印象中，钟离是个没有明显情绪的人，理智、冷静、高效，就像一部只会思考的机器，这是他第一次见钟离大喊大叫，从中他能明显感觉到钟离很不耐烦，甚至有点生气。
　　“原来这家伙也会生气。”杜斌心中暗想，对钟离的印象有所改观。
　　死者家属安静下来，顺着钟离敲打的柱子朝上看，看到的是车棚的彩钢顶，可车棚和包小豆的死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是不明白。
　　“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他光着脚吗？”钟离指着包小豆赤着的双脚。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包小豆的双脚上，心中都冒出一个问号，他为什么会光着脚呢？屋里没有鞋子，这附近也没有鞋子，鞋子跑哪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我问你，人会在什么时候脱掉鞋子。”钟离豁然抬手指着包小豆的表哥。
　　包小豆的表哥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询问。
　　“别看别人，就是你。”钟离道。
　　表哥想了想答道：“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进门换鞋的时候，还有……”
　　钟离不耐烦地打断：“不是这些，想想你表弟的情况，他会因为什么脱掉鞋子。”
　　表哥又低着头琢磨了一会，突然抬起头说：“不想发出脚步声！”
　　“Binggo，鞋子是他自己脱掉的，因为他不想发出脚步声，我们脚下的水泥地不需要脱鞋子也可以不发出脚步声，可是车棚的彩钢顶不行，如果不脱鞋子，声音会非常大，只有脱了鞋子赤脚行走，才能不发出声音！”钟离再次抬手指向车棚顶。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即便智商普通的人，也不可能不明白。
　　“你是说，包小豆昨晚爬到了车棚顶上？可他为什么要爬上去？”王所长问。
　　这回，不等钟离说出答案，杜斌率先反应过来，指着距离车棚不远的铁栅栏道：“我明白了，因为他想出去，铁栅栏太高，没有蹬脚的地方，上面又尖，不但难爬而且危险。可如果先爬上车棚顶，这点距离完全可以直接跳出去。所以他真的就这么做了，为了不发出声音，他脱掉鞋子爬上车棚顶，结果意外发生，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了下来，摔死了！”
　　“那……”王所长指了指车棚另一边问，“为什么不就近从那边跳呢？”
　　这个疑问杜斌答不上来，钟离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走到栅栏边指着外面道：“因为这一块地平坦些，落地不容易崴脚，诺，鞋子就在草丛里，肯定是他起跳之前先扔出去的，结果鞋子出去了，自己掉下去了。”
　　杜斌和王所长连忙凑过来看，死者家属也纷纷绕过警戒线，靠近栅栏往外看，果然在栅栏根的草丛里看到了包小豆的鞋子。
　　钟离又蹲下身指着包小豆脚底凝固的污渍道：“我闻了一下，有股烂香蕉味，他肯定踩到了车棚顶的烂香蕉皮，所以才失足掉了下来，而且是头部先落地。根据车棚顶边缘的高度和他的体重推算，头部着地完全可以造成严重的颅脑损伤致人死亡。”
　　自此，从包小豆跳窗逃离的方法，到脱鞋爬车棚，再到失足掉下来摔死，整件事的经过被钟离分析的清清楚楚。
　　拍拍手站起身摘掉手套，钟离给出最终结论：“死者包小豆，逃跑过程中失足坠落，死因系严重颅脑损伤，属于意外死亡。稍后我会把尸体带回去做具体的法医鉴定，但我相信结论不会改变。”
　　派出所众民警登时喜形于色，看向钟离的目光都充满了惊叹敬佩和感激，如果没有钟离这么快查清真相，他们指定没有安生日子过，倘若真的背上刑讯杀人的罪名，扒官衣吃官司是轻的，彻底损毁警察在老百姓眼中的形象才是真正严重的事。
　　王所长长长地松了口气，有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这年头舆论太可怕了，能在事情闹大之前顺利解决真的太幸运了，否则即便最后能证明派出所的清白，舆论导致的恶果也很难挽回。
　　同时他也真的很感激很感激钟离，因为并不是谁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场破案，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一个个录口供一个个调查，等验尸结束调查完毕什么都晚了。
　　死者家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愤怒渐消只留悲痛和惋惜。
　　“大妈，诸位，对于小豆的死，我也很悲伤，我抓了他很多次，也教育了他很多次，是真心希望他能够改过从新，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可谁能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王所长握住包小豆妈妈的手，叹了口气接着说，“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还是会做出一定程度的补偿。”
　　“补偿，补偿有什么用？补偿小豆就能活过来吗？”包小豆的妈妈甩开王所长的手，扑到包小豆的尸体上失声痛哭，“小豆啊，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如果你早听妈的话，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小豆啊，我的小豆，你回来啊，没有你妈怎么活得下去啊……”
　　其声之悲铭心彻骨动心荡魄，这是一位单亲妈妈失去唯一孩子的哭声，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哭声。
　　其余死者家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都红着眼睛抹眼泪，众民警欣喜之余也都被情绪感染湿了眼眶。
　　王所长和杜斌同时叹了口气，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从中获益，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一场单纯的悲剧。
　　很快，在民警的疏导和解释下，派出所门口围观的群众纷纷散去，尸体被专车拉走，准备做进一步验尸，只有给出书面结论，法律上这件事才算完结。
　　死者家属带着悲痛离开，派出所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
　　王所长和所有警员为表示感谢，坚持要请钟离吃饭，却被钟离毫不犹豫拒绝了，一则因为他不习惯，二则因为现在吃饭的确不合适。
　　杜斌连忙打圆场，承诺下次叫上大伙一起聚聚，才顺利帮钟离解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六章 碎颅 六
　　一路返程，沉默依旧，直到车缓缓停下，杜斌才终于主动开口，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在斟酌用词：“刚才……很厉害！”
　　“没什么，只是比普通人看得多想得多而已。”钟离居然表示谦虚，亦或者这就是实话。说完准备下车，却被杜斌突然喊住。
　　“等一下！”杜斌的语气有点急，眼神有点飘，双手握着方向盘，十指张开合拢，又张开又合拢。
　　钟离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杜斌，他并不讨厌杜斌，只是觉得和杜斌相处很不自然，就像水和油，怎么都揉不到一起去，完全找不到和虞兮搭档的轻松，和陈虹搭档的默契，甚至于，和赵文一起讨论尸体，都比和杜斌呆在一起有趣得多。
　　杜斌没敢直视钟离的双眼，犹豫了十几秒才下定决心开口问：“你觉得虞兮怎么样？”
　　“挺好的，有潜质。”钟离道，幸好虞兮不在场，否则听到钟离夸她，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我不是说工作，我是说……”杜斌没有说下去。
　　钟离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杜斌看，锐利的眼神让杜斌如坐针毡，正当杜斌准备退缩的时候，突然道：“你喜欢她是你的事，不要把我牵扯进来，我和她只是工作关系。”
　　说完，钟离下车头也不回进楼了，只留下杜斌独自呆呆坐在车里。
　　……
　　甫一进大办公室，杜斌差点和陈虹迎面撞上，陈虹背着包急匆匆似乎要走。
　　“陈姐你这是……”杜斌还以为陈虹家里出事了，所以没有问出口。
　　“跑案子呗，我得亲自飞一趟山东，你们那边呢？这么就回来，顺利解决了？”陈虹眼光还是老道。
　　“嗯，还好有钟离，顺利解决了。”杜斌点点头表情多少有点尴尬。
　　“那就好，我赶飞机，就不和你说了，你给老陆汇报吧。”陈虹拍了拍杜斌的肩膀，快步推门咄咄下楼。
　　杜斌收回目光，正好和虞兮的目光对上，见虞兮正朝自己走来，想起刚才车上钟离说的话，登时感觉手足无措。
　　偏偏这时候，虞兮探头往杜斌身后瞅了好几眼问道：“钟离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可能在法医科吧，有尸体要验。”杜斌说完指了指陆铭的办公室，强笑了一下低头绕了过去。
　　虞兮看看门，又转头看看杜斌的背影，抱着材料一脸迷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感觉杜斌怪怪的？
　　队长办公室
　　听完杜斌的汇报，陆铭放下茶杯轻轻拍了下桌子：“好，即便是意外，这件事闹大了也没法收拾，你和钟离处理的非常好！”
　　“没我什么事，案子是钟离一个人破的，我充其量就是个司机而已。”杜斌自嘲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忘了陈虹上次给你说的那些话了吗？”陆铭道。
　　杜斌摇摇头：“陆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没忘，我明白我的定位。”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陆铭起身给杜斌倒了杯水，让杜斌坐下，站在他身后，右手按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虽然强于格斗擒拿枪械侦查，但你毕竟是个刑警，观察力和推理能力必须逐步加强，我这次让你和钟离出任务，可不就是锻炼你吗？你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这一片苦心可就真的白费咯。”
　　杜斌心中一暖连忙道：“不不不，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完全跟不上钟离的节奏而已。”
　　“死脑筋，谁让你去跟这小子的节奏了？就好比人在高速路上追跑车，可能追的上吗？钟离就是这辆跑车，他一开始就比别人快，在没有全副武装之前，追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明白吗？”陆铭语重心长地说。
　　“不太明白。”杜斌实话实说，他是真的糊涂了，不追赶钟离的节奏，和钟离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不怕你笑话，让我追钟离这小子的节奏，我都感觉有点吃力，咱们组里，只有陈虹能够跟上他的节奏。这么多年来，来来回回换了许多人，陈虹的资质是我带过最好的，其次才是立军。可即便如此，陈虹也是凭借资质加经验，才能追上钟离的节奏。现在你想想你有什么？你有陈虹这么多年的经验吗？没有这些经验积累武装自己，你那什么去追？”
　　杜斌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轻轻颔首道：“我想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别再试图追上他的节奏，你要做的只是学习积累，不断武装自己。这方面小虞就做得很好，你没发现她最近进步很大吗？”杜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杜斌仔细回忆，果真发现虞兮无论观察力还是推理能力都显著提升，找到几乎被遗漏的曾用名，为幽灵子弹杀人案开辟新的侦破方向，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瞒你说，据我所知，休假期间钟离一直在训练小虞，甚至她还独自帮助医学院侦破了一桩宿舍偷窃案，颜主任电话里对她的表现赞誉有加。”陆铭笑着说，显然对虞兮的进步很是欣喜，从虞兮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陈虹。
　　杜斌没说话，心中却忽然产生了危机感，虞兮来之前他是资历最浅的，虞兮来之后他俨然变成了师哥前辈，可是现在，虞兮正在快速打破新人垫底的传统规则，一步步朝着更高的目标快速迈进。
　　“行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回去把派出所的案子好好反复思考几遍，总结归纳出来，写出自己的思考和收货，明天或者后天交给我。”陆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现在的定位，他不是大脑，但他是头，他必须统摄全局照顾每一个人。
　　杜斌用力点点头，心情忽然间平静了许多。
　　“哦对了，问问小虞钟离是怎么训练她的，让你也沾沾光，做人脸皮要厚一点，不然肯定吃亏，去吧。”陆铭扬扬手。
　　“谢谢陆队！”杜斌敬了个标准的礼，深吸口气转身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七章 碎颅 七
　　杜斌前脚刚出去，虞兮后脚就溜了进来。
　　“干嘛偷偷摸摸的，心里有鬼？”陆铭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虞兮有话想说，而且肯定和杜斌有关。
　　虞兮尴尬笑笑，抱着材料上身前倾，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陆队，和你商量个事行不行？”
　　“说来听听。”陆铭饶有兴致看着虞兮，说实话他还是蛮喜欢虞兮这丫头的，经历了折磨和生死，非但不怯懦退缩，反而变得更加坚强，就冲这种素质，将来肯定能独当一面。
　　“我和钟离已经搭档习惯了，能别拆我们吗？”虞兮道。
　　“拆？你还真把钟离当成你的了？他可是咱们刑侦队重案组的公共资源。”陆铭稍微拔高音量。
　　虞兮吐了下舌头嘟囔道：“他和杜斌又合不来……”
　　“和杜斌合不来，和你就特别合得来？”陆铭反问。
　　“可是……”虞兮登时答不上来，虽然钟离总是很气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和钟离合得来，在钟离面前，她一点都不用装，特别自然特别舒服，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
　　当然，私心也是有的，独立侦破宿舍窃案，感受到自己能力上的进步，她切身体会到和钟离学习的好处，任何机会都不想放过。这次派出所的案子，又是一次非常好的学习机会，所以她才会那么积极，可惜最后没去成，大好的学习机会泡汤了。
　　“行了别可是了，钟离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以后我还会尝试让钟离和别人搭档。”陆铭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
　　“啊……”虞兮苦着脸声音拖得老长，杜斌掺和进来已经够糟心得了，再多几个她还哪有学习的机会？
　　陆铭将虞兮的表情看在眼中，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瞧你那一脸不情愿，那这样吧，钟离和别人搭档的时候，如果你手头上没有事情忙，可以随行。”
　　“谢谢陆队，那我先忙去了！”虞兮登时转郁为喜，不给陆铭反悔的机会，站起身飞快闪了出去。
　　“这丫头……”陆铭摇摇头微笑自语，恍惚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带着陈虹到处跑的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老了，陈虹也从年轻姑娘变成了妻子母亲，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这帮年轻人也会坐在他的位置上，体会到同样的心情和感悟吧。
　　大办公室
　　虞兮想问问杜斌派出所案子的具体细节，好从中学到点东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巧合的是，杜斌也在琢磨着该如何问虞兮打探训练内容。
　　两人总是时不时偷偷看对方一眼，结果好几次目光正好相触，连忙尴尬地撇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虞兮和杜斌异口同声。
　　“你先说吧……”两人再次异口同声，进一步加剧了尴尬的气氛。
　　最后，还是杜斌率先打破尴尬：“你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你别多想，我是想问问钟离训练你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虞兮吃了一惊。
　　“陆队给我说的，我也想看看他给你的训练内容究竟是什么。”杜斌坦然直言，他从来就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
　　“这样啊，那行，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你。”虞兮松了口气，点点头答应了杜斌的邀请。
　　与此同时，法医科，钟离正准备开始验尸，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昵称竟然是天使。
　　天使就是Angel，Angel就是安琪儿，也就是他的妈妈，这年头丢手机很正常，电话簿不使用亲人称谓是常识，否则被居心叵测之人捡到后果难料。
　　短信的内容只有一行不明意义的代码：0536103318292223CAFEDKHG 010401040104GCAHKD。
　　赵文正好在旁边，瞅了一眼蹙眉道：“短信也会乱码？”
　　“不是乱码，是我妈回来了，验尸交给你了，我得去接她！”钟离愣了几秒钟，突然一声低呼脱下白大褂就往外跑。
　　“你妈妈？喂喂，带我……”赵文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朝门伸出手，想让钟离带上自己，可惜哪还有钟离的影子？
　　……
　　机场
　　甫一下出租车，钟离就看到了一个暂时不太想见到的人：颜心爱！
　　颜心爱也是刚下车，距离他也就不到十五米，而且颜心爱也看到了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突然二话不说同时加速朝机场内跑去。
　　理论上说钟离毕竟是男生，身高腿长速度更快，可奈何这里是机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想完全加速很困难，而且还要不断避让改变方向，反而让娇小些的颜心爱占得优势。
　　机场内，一位穿着黑白休闲装，戴着太阳镜和英国女王同款帽子的中年女子正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往外走。她的个头挺高，穿着平底鞋也有一米七，头发写意地搭在左肩，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优雅气质，若非皮肤和眼角的鱼尾纹，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她已经四十多岁。
　　没走几步，老远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穿梭竞速的钟离和颜心爱，于是她立刻停下脚步，摘下帽子微笑着挥了挥。
　　钟离和颜心爱也都看到了她，相互对视眼神竟有交锋之意，脚下速度更快，似乎要比一比谁先到。
　　便在这时，突然有个牵着孩子的女人从侧面横穿了过来，正好挡在钟离前方，钟离不得不紧急减速避让，等他好不容易绕过来，才发现颜心爱已经站在安琪儿身边，正带着胜利的笑容朝她挥手。
　　“你输了。”颜心爱道。
　　“意外而已，应该是我赢的。”钟离辩解。
　　“意外也是影响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颜心爱用玩味的眼神看着钟离。
　　钟离顿时无语，还真是意外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他又不能去责怪那对突然出现的母女，只能自己默默吞下败北的苦果。
　　安琪儿哑然失笑，抬手用力搂了一下钟离和颜心爱的肩膀道：“看到你们还是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走走走吃炒菜去，在国外天天吃西餐我都腻味的不行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八章 碎颅 八
　　关系很好吗？这句话让钟离和颜心爱都沉默了，谁都没有再主动和对方说话。
　　安琪儿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表面上却依旧笑语晏晏，不断讲述这段时间在国外的趣闻和研究成果，妙语连珠乐的颜心爱一边开车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很快，车在医学院附近的一家川菜馆门口停下，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因为这里的川菜味道好，安琪儿以前是这里的常客，二是因为这里距离医学院近，颜威忙完之后方便过来。
　　说来也巧，甫一进门，就遇到了虞兮和杜斌，两人面前的桌上还没有菜，茶杯飘着热气，显然刚坐下不久。
　　“钟离？你怎么也在这？咦，这位阿姨是……”虞兮连忙站了起来，职业本能上下打量安琪儿，通过安琪儿的外貌特点和大致年龄段，她已经猜到了安琪儿可能是钟离的母亲。
　　再看钟离手中的行礼，可以推断出应该是刚刚下飞机。为什么不是火车呢？因为颜威曾经透露过，钟离的母亲最近一直在国外，既然是国外，那么回来肯定是飞机，不可能是火车。
　　安琪儿同时也在打量虞兮，微微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钟离的妈妈，容我大胆猜一下，你是警察对吗？”
　　“你怎么知道？”虞兮讶然。
　　“瞎猜的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安琪儿没有详述的意思。
　　虞兮连忙伸手相握：“阿姨你好，我叫虞兮，是市刑侦队的刑警，这位是我的同事杜斌。”
　　杜斌颔首示意也礼貌地道了句阿姨好，心中却多少有几分纠结，虽只说是和虞兮交流经验，没有别的意思，但好歹也是难得的单独相处机会，结果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被钟离搅合了。他能怪钟离吗？不能，因为钟离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一切都是巧合，他只能怪自己选错了地方。
　　不过，好在旁边的方桌都满了，钟离唯一的选择只有包厢，双方不会坐在一起，自然也就不会相互打扰。
　　很有默契，颜心爱也是这样想的，她并不想和外人坐一桌，虞兮她好歹还见过面，杜斌她根本就不认识。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虞兮突然道：“反正我们这边也没上菜，不如这样吧，我们凑成一桌，人多热闹，我来请客，就当给阿姨接风洗尘。”
　　心中咯噔一下，颜心爱和杜斌同时看向虞兮，要不要这样，怕什么来什么，姑奶奶你能消停点吗？
　　“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去里面包厢！”钟离说完生怕被否，连忙快步去找老板要包厢，此刻他心中只觉得万分庆幸，正愁该如何熬过这顿饭，虞兮就及时出现了，虞兮果真是他的大救星。
　　安琪儿将杜斌和颜心爱表情的细微变化看在眼中，立刻心如明镜，却又不好拂了虞兮的面子，只得微笑着颔首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阿姨你中文真好，发音标准，而且竟然还会用成语！”虞兮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却之不恭这种文绉绉的成语，普通国人都用不出来，现在却从一个外国人口中冒了出来。
　　“你还真把我当外国人了？我是中国国籍，打小在中国长大，我还会说东北话和闽南话呢，不信我说几句给你听听。”安琪儿和虞兮并肩往里走，说完还真甩了几句纯正的东北话和闽南话出来，听的虞兮目瞪口呆，旁边几桌的食客也都清一色停下筷子呆若木鸡。
　　包厢之中，五人围桌而坐，安琪儿待人接物经验丰富，很善于活络气氛，天南海北国内国外什么都能聊，而且能聊的很有趣。虞兮性格开朗，一点都不认生不见外，完全没有九零后在陌生人面前装高冷的通病。
　　在两人的努力下，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很快变得热闹自然，杜斌也渐渐适应融入进来，愈发觉得安琪儿风趣幽默学识广博。
　　钟离偶尔也会说几句，唯独颜心爱几乎不怎么说话，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直到聊起钟离小时候的事，她才主动参与进来。
　　“记得应该是七岁的时候，有天晚上他竟然尿了床，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安琪儿笑道。
　　“七岁了还尿床？”虞兮登时来了兴致，双眼放光期待下文，这可是钟离的八卦，平时根本不可能了解到。
　　“妈！这事能别说了吗？”钟离大声道，心中郁闷到了极点，那件事他一直引以为耻，谁料今天居然又被提起，而且还说给了虞兮和杜斌听，这让他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颜心爱哼了一声放下茶杯，斜睨了钟离一眼接口道：“怎么不能说？那段时间我爸出差，我住在你家里，你半夜三更偷偷跑来要和我换房间，还好我机灵，否则就被你陷害了！”
　　虞兮听了笑得肚子疼，连杜斌都没忍住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一点，原来钟离竟然还有这种黑暗事迹，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钟离反瞪了颜心爱一眼：“打住打住，这件事就此打住，你们要聊就聊点高端的，干嘛老拿我寻开心！”
　　“那你说聊什么高端？”虞兮用玩味的目光看着钟离，反正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等于握住了钟离的小辫子。
　　钟离掏出手机，打开短信递了过去：“有本事聊这个。”
　　“这是什么？神秘代码？”虞兮一脸疑惑，短信上只有一行数字与英文字母混合的代码，好长好长，天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我妈发给我的，你要是能猜出是什么意思，你欠我的两百三十一顿饭就一笔勾销，你要是猜不出来，刚才那件事彻底忘掉。”钟离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不就是两百三十一顿饭吗？我又不是还不起。”虞兮撇了下嘴拖延时间，却已经开始思考代码的含义。
　　钟离板着脸道：“你要是能猜出来，我欠你两百三十一顿饭，这样总行了吧？”
　　虞兮故意犹豫了一会才颔首道：“答应你可以，我要杜斌给我做帮手。”
　　“行，你随便，时间不限，明年告诉我答案也行。”钟离松了口气。
　　“切，别小瞧人。”虞兮说完往杜斌身边移了移椅子，将手机放在中间，悄悄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不是想要我的训练内容吗？喏，这就是其中之一。”
　　杜斌一听也立刻来了兴趣，点点头开始和虞兮一起研究短信中的神秘代码。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四十九章 碎颅 九
　　安琪儿本来是想阻止的，因为这样一折腾，好不容易热络的聊天气氛瞬间就断了，而且这行代码难度级别有点高，说实话她不认为虞兮和杜斌能够猜得出来，花的时间越久就会越尴尬。
　　颜心爱微不可查撇了下嘴，她同样不认为虞兮和杜斌能够猜出来，这行代码中隐藏的信息不止一条，智商低于140几乎没有猜出来的可能，很显然虞兮和杜斌的智商都达不到标准。
　　至于钟离，他更不认为虞兮和杜斌能够猜出来，所以他才会借此转移话题，堵住虞兮的嘴。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虞兮只琢磨了十分钟，就突然试探性蹦出两个字：“飞机？”
　　她的语气很不确定，显然并没有什么把握，却让安琪儿、颜心爱和钟离同时大吃一惊。
　　“你怎么猜出来的？”钟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分肯定这行代码的难度远远超过虞兮的能力范畴，万万分肯定虞兮猜不出来，可事实却截然相反，虞兮竟然真的猜出来了。
　　杜斌同样吃惊不已，他还什么头绪都没有呢，虞兮怎么就猜出来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虞兮已经超过他这么多了吗？
　　“猜对了？”虞兮登时喜上眉梢，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
　　“你到底怎么猜出来的？”这次发问的是颜心爱，她真不觉得虞兮的智商超过140.
　　虞兮拿起手机，指着短信的时间戳道：“现在的时间减去收到短信的时间，按照市内限速反推路程，再加上阿姨刚刚回国，我自然而然想到了飞机场，恰好路程和反推结果差不多，所以我猜测阿姨发这条短信是想告诉你，她刚下飞机，让你去接她。”
　　砰地一声，杜斌手里的茶杯掉在桌上，万幸茶水所剩无几，不然肯定流到裤子上。虽然虞兮的解释没有涉及代码内容，但能将注意力从代码内容移动到发送时间，能想到利用市内限速大致计算路程，进而能想到飞机场，真的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他就没有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多。
　　“你这是作弊，如果你不知道我妈回来了，不知道我去飞机场接我妈，你就不会想到这些！”钟离愤懑地说。
　　“怎么是作弊呢？通往真相的路永远不止一条，这难道不是你说的？”虞兮反问。
　　“……”钟离登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总之一句话，你就说我的答案对不对吧，痛快点！”虞兮逼视着钟离，气势上开始占据上风。
　　钟离无言可辩，坚持了好了一会，才终于很不甘心地吐出一个字：“对！”
　　“那不就结了？我欠你的饭一笔勾销，从现在起你欠我两百三十一顿饭，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许赖账。阿姨你说是不是？”虞兮看向安琪儿。
　　安琪儿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对虞兮刮目相看，颔首笑道：“愿赌服输，你放心，他要是敢赖账，我扣他生活费。”
　　钟离郁闷，如果不是他那么用心训练虞兮，虞兮今天就不可能猜得出来，所以归根结底等于是他自己坑了自己。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率先端上桌的就是一大盆毛血旺，通红油亮辣香四溢，却让杜斌感觉瘆的慌，毛血旺这东西冬天吃特别爽，现在还不到八月，气温并不低，吃这个遭得住吗？
　　安琪儿却显得精神焕发：“来来来，大家快动筷子，国外的中餐馆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毛血旺……”
　　众人纷纷动筷子，却只有颜心爱和虞兮敢碰毛血旺。
　　虞兮见钟离的表情似乎还在郁闷，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道：“要不要这么小气？不就是两百三十一顿饭吗？不要了还不成吗？”
　　“我只是在想训练是不是该停了而已。”钟离道。
　　“别别别，我承认投机取巧行了吧？给我讲讲代码的含义，你是怎么看出阿姨让你去飞机场接她的？”虞兮好奇地问，说实话这行代码她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严重超过了她的能力极限。
　　钟离的表情这才好转，打开短信指着上面的代码道：“这行代码其实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是0536103318292223CAFEDKHG，左边的数字以06和36为两头界限，相互组合往中间靠拢，右边的英文字母乱序，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意义，用常见的解密方式也无法解读，但实际上只要重新组合排列，就能形成有意义的序列。” 
　　说完，钟离敲击软键盘，在信息发送栏打了一行草稿，赫然是：05C36A10F33E18D29K22H23G。
　　“这就是你所谓的有意义的序列？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意义？”虞兮一脸茫然，在她看来这行重新组合的代码依旧混乱。
　　“当然有意义，05C、36A、10F、33E、18D、29K、22H、23G，分别对应八个航班的座位号……”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航班号不是别的？”虞兮插言道。
　　钟离反问：“你坐过飞机吗？”
　　“做过一次。”虞兮答。
　　“那你注意过飞机座位的编号规律吗？”钟离又问。
　　虞兮摇摇头，那会她还在上学呢，可没有走到哪观察到哪的习惯。
　　“我注意过，飞机座位有自己的一套编号方法，比如A一定靠窗，C和H一定靠走廊。不同型号排座的飞机，选取的字母不同，中间会忽略到一些字母，通过忽略的字母，以及字母的数量，可以推断出飞机的排座。这八个座位号乱序没有规律，意思是包含所有，进而说明飞机是八列双通道，编号AC DEFG HK，空格是走廊。”
　　顿了顿，钟离接着道：“再看数字部分，最小05，最大36，非乱序，说明不包含所有，根据八列双通道飞机的正常大小判断，36应该是最末排，05前面还有其它排座，这说明05-36是经济舱。”
　　虞兮听完当场就蒙了，原来从短短一行代码中，竟然能推理出这么多信息，与之相比，刚才她的猜测简直就如同孩子过家家。
　　杜斌也蒙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正常发个短信难道就不可以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章 碎颅 十
　　分析完前半段代码，钟离紧接着又分析了后半段代码。
　　后半段代码是010401040104GCAHKD，组合方式与之前相同，组合后为01G、04C、01A、04H、01K、04D，同样是六个座位号。
　　0104重复了三遍，代表着01-04四排座位，正好与经济舱开头的05相连接，六个英文字母乱序意味着包含一切，进而说明只有六列，排列方式为AC DG HK，空格为走廊。
　　四排六列，只有二十四个座位，排序又靠前，不是头等舱就是公务舱，理论上一架飞机要么包含头等舱、公务舱、经济舱，要么只包含公务舱和经济舱，所以可以推断，这四排是公务舱。
　　接下来将前后两段代码综合起来，通过舱室布局和座位大致数量及其分布，可以推断出飞机型号是空客A330-200.
　　星空联盟的飞机编号方式与天合联盟不同，代码给出的座位字母编号属于天合联盟，国航属于星空联盟，东航和南航属于天合联盟。
　　最后调查今早航班起落列表，通过推断出的所有信息，筛选出符合条件的飞机，就能知道飞机的降落时间。
　　将神秘代码层层解析完毕，钟离收起手机道：“现在明白这行代码的含义了吗？”
　　沾着辣油的鸭血掉在碗里，虞兮呆滞了好一会，才咬着筷子，用无比纠结的表情说出三个字：“我头疼！”
　　颜心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安琪儿笑道：“别琢磨了，只是个玩笑而已，吃菜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杜斌默默吃菜，忽然对钟离一家人产生了恐惧感，并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和虞兮一起接受训练，这水太深了，一头扎下去天知道还能不能上的来。
　　便在这时，杜斌的手机突然响了，竟然是王所长打来的！
　　王所长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怀着疑惑的心情，杜斌接通了电话，只听了两句就腾地站了起来：“什么？怎么会这样？好好好，我们马上回去，你别急，我们一定会解决的！”
　　“又有案子了？”虞兮将热乎乎的劲辣鸭血送入口中含糊地问。
　　“不是，还是派出所的那个案子，包小豆的家人上诉检察院了！”杜斌看着钟离严肃地说。
　　“为什么？不是已经查清真相了吗？”钟离愕然，明明就是意外摔死的，死者家属当时也都接受了这个结果，为什么会突然上诉检察院呢？
　　“听说好像是尸检发现了疑点，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真的闹大了，我得赶快回去看看情况。”杜斌说完拿起包就要走。
　　“尸检有疑点？我跟你一起回去！”钟离也站起来要走。
　　“你妈妈刚回来，还是我自己先回去吧。阿姨不好意思，我得先离开，实在抱歉。”杜斌朝安琪儿微微躬身致歉。
　　“不妨事不妨事，处理案子要紧，哦对了，尸检有问题要不要我帮忙？”安琪儿放下筷子问道。
　　杜斌这才想起安琪儿也是法医，而且是经验丰富的著名女法医，如果有她帮忙，或许会对案子大有助益。
　　谁料，却听钟离道：“不用，你还在倒时差，吃晚饭先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颜心爱附和道：“安姨你让他去吧，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而且我爸马上就到了，总不能让他跑空吧？”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颜威就推门走了进来，西装革领明显精心打扮过，看到安琪儿的一瞬间，双眼登时就亮了，下意识挺起胸膛摸了下头发：“你回来怎么不先联系我？我可以直接去机场接你嘛。”
　　“你看得懂我的代码吗？”安琪儿随口开了个玩笑，“知道你忙，所以才让心爱来接我，快坐快坐，别站着。”
　　颜心爱主动让开位置，颜威顺势坐下，这才注意到虞兮和杜斌也在，而且看起来要走，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杜斌解释了两句火速离开，钟离紧随其后，虞兮喊了句等等我，也告罪追了出去，偌大的包厢，霎时间只剩下安琪儿、颜威和颜心爱三人。
　　颜心爱感觉自己就是个大灯泡，悄悄将手伸进包里，按亮屏幕盲摸开启虚拟来电，悦耳的古典铃声立刻响起。
　　“喂，我在吃饭呢。真的不能等吗？好吧，我这就过来，我们老地方见。”颜心爱挂断手机，装出无奈的样子道，“不能陪你们了，同学找我有急事，老爸你陪安姨吃吧，一会送安姨回家。”
　　“行，那你去吧，记得回来吃晚饭，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一桌丰盛的。”颜威道。
　　颜心爱又和安琪儿说了几句，严肃叮嘱颜威不许喝酒后才匆匆离开包厢。
　　自此，包厢中只剩下安琪儿和颜威两人，俨然成了小小的二人世界。
　　……
　　车上，杜斌心急如焚直接拉响警笛闯红灯，虞兮坐在副驾驶，不停在掌心写写画画，嘴里嘀嘀咕咕，似乎还在琢磨那行代码。
　　钟离坐在后面陷入沉思，当时在派出所，他百分百确信包小豆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尸检只可能佐证他的判断，不可能和他的判断背道而驰。
　　可是现在，事实截然相反，死者家属因为尸检疑点上诉检察院，这说明尸检的结果真的和他的判断背道而驰。
　　这怎么可能呢？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所有的推理都严丝合缝，他甚至还做了现场还原，怎么可能会出现不同结果呢？
　　难道……他的推理错了吗？
　　……
　　刑侦队重案组 队长办公室
　　“来来来，坐下来喝杯定神茶。”陆铭冲了杯茶放在茶几上。
　　王所长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眼中满是血丝，手背有力拍打手心急声道：“坐什么坐，我这哪里做得下来，现在事情闹到检察院去了，扒官衣都是轻的，弄不好要坐牢啊！”
　　“胡说八道什么？我问你，那个包什么来着的死和你有关系吗？”陆铭问。
　　“当然没有，但我是所长，我能不负责任吗？”王所长擦擦额头摊着手说。
　　陆铭又问：“那我再问你，和你的部下有关系吗？你觉得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我……”王所长这次没有立刻说出口，犹豫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我是不相信的，可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头部有两处致命伤，摔死只会有一处，这怎么解释？这怎么解释的清楚？”
　　“怎么解释和你没关系，那是法医的事情，你要做的只是镇定下来，你是派出所的头，如果连你都乱了，你的部下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相互猜忌指责？最后弄假成真？”陆铭加重语气。
　　王所长停下踱步又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实在是冷静不下来啊，你说说，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头上呢？”
　　陆铭拍了拍王所长的肩膀：“事已至此，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关键是要解决问题，我坚信检察院是公正的，既然检察院要调查，那就调查好了，相信检察院的调查员和法医都会还你们一个清白！”
　　“唉，也只能如此了……”王所长重重坐下，将自己仍在沙发里，仰头望着天花板，潮水般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让他感觉自己就是怒海中的小小木筏，随时都会被巨浪掀翻，永沉深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一章 碎颅 十一
　　当钟离、虞兮和杜斌三人赶回警局的时候，警局门口已经被堵，不止有包小豆的家人和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还有好几位拿着话筒的记者，有男有女都正对着摄像机讲话。
　　“是他，就是他，是他做的鉴定，是他非说小豆是摔死的！”突然，一位中年女性指着钟离大喊，钟离记得她好像是包小豆的姨姨。
　　记者们一听这话登时猎犬般围了过来，摄像师连忙扛着摄像机跟进，镜头全部对准钟离。
　　“请问你为什么坚持说包小豆是意外身亡的呢？是不是为了包庇真正的犯人呢？”
　　“尚未做具体的法医鉴定，就妄下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呢？你这么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薛医生称，包小豆绝不可能是意外身亡，而是被杀死的，你同意薛医生的看法吗？”
　　一只只话筒直往钟离嘴边凑，各台记者都想获得第一手资料，你挤我我挤你，最后挤得钟离不得不连连后退。
　　“我没有妄下结论，我非常确定包小豆是意外身亡，至于薛医生是谁我不知道，我不相信他比法医更有权威。”钟离明显有些紧张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还咽了两次口水。
　　话音刚落，还不等记者继续发问，就听身后传来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是吗？我却觉得我远比你权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钟离身后，钟离也转过头，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下台阶，他看起来三十七八岁，身高接近一米八，浓眉大眼国字脸，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你就是薛医生？”钟离微微蹙眉。
　　“我是薛海，骨科主治医师，拥有十余年临床经验，我相信我的结论应该比你的更权威，你认为呢？”薛海走到钟离面前，用充满威慑力的目光盯着钟离。
　　“我也是学临床的，我知道临床和法医差别很大，也许你的临床经验非常丰富，但你并不了解尸体和死亡。”钟离迎着薛海的目光。
　　薛海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并没有继续和钟离继续纠结，而是笑了一下问：“你今年多大？”
　　杜斌和虞兮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要糟，刚想阻止却为时已晚，钟离坦然报出了自己的年龄：“还有五十六天满二十一岁。”
　　记者们面面相觑皆面有惊色，杜斌和虞兮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只有钟离自己毫无所觉。
　　“小小年纪，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经验？你有什么资格谈死亡？”薛海摇了摇头，面向记者道，“我想，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年龄从来不和经验成正比，我七岁……”钟离想解释，薛海却压根没有听的意思，看都不看钟离一眼，拨开记者径直离开。
　　望着薛海的背影，钟离悄然握紧了双拳，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如烈火如熔岩，其名为愤怒。
　　“你还不满二十一岁，你凭什么质疑薛医生？”
　　“你有足够的尸检经验吗？甚至你有法医资格吗？请回答我的问题！”
　　“派一个新手去检查尸体调查案情，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公安机关是在潦草敷衍意图包庇凶手呢？”
　　顷刻间钟离又被记者包围，一个个更加尖锐的问题，如锋利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刺在钟离身上。
　　杜斌连忙将钟离拉到身后，给虞兮使了个眼色，抬手挡住步步紧逼的记者道：“大家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是刑侦队重案组的杜斌，之前在派出所，是我带着他一起下结论的，所以请不要针对他。另外我要强调一点，这件事检察院会亲自调查，我们也会积极配合，我可以承诺，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连忙和虞兮一起护着钟离进楼，记者们都想跟进来，却被警卫拦在门外，这里是公安重地，记者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飞快上楼关上大办公室的门，虞兮才勉强松了口气，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说实话她也很紧张，若非杜斌及时救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是智商很高吗？说话就不能注意点？”杜斌突然对着钟离一声厉喝，左手叉腰显得特别生气。
　　虞兮吓了一跳，没想到杜斌会突然发这么大火。
　　“我说错了吗？年龄和经验本来就不是正比关系，我不到七岁就呆在法医解剖室里，我见过的尸体和死亡比他多得多，他凭什么说我没资格？”钟离反问，声音也拔高了些。
　　“你这样认为，但记者媒体，包小豆的亲人朋友，还有那些看热闹的人不这样认为，他们不认可你，你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对这个世界大部分人来说，年龄和经验就是成正比的！”杜斌道。
　　钟离立刻反驳：“对普通人才成正比。只要我想，我十四岁就能念完博士，我能用一天学完别人几个月才能学完的知识，我能……”
　　还没说完就被杜斌粗暴打断，指着窗外吼道：“这个世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这回，钟离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杜斌。
　　虞兮用力跺了下脚：“你们别吵了好不好，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杜斌深吸口气大口呼出，捂着额头将自己扔在椅子上，钟离也找了个位置默默坐下，双手趁着鼻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铭和王所长听到声音急忙跑了出来，陆铭问：“吵什么吵？天塌下来了？”
　　“没有……”杜斌摇摇头。
　　“那怎么回事？这边都火烧眉毛了，你们瞎闹腾什么？”陆铭又问。
　　“我们回来的时候被记者堵了……”虞兮低声说。
　　“记者？”陆铭连忙跑到窗前往下看，“糟了糕了，这下麻烦可大了，你们没胡说什么吧？”
　　王所长也跑到窗前，只一眼脸就白了，事情终究还是捅给媒体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虞兮低下头不回答，杜斌也不说话，钟离更是沉默如金。
　　“说话啊，怎么都这幅表情，不会真胡说了什么吧？”陆铭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虞兮看了看杜斌，又看了看钟离，小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二章 碎颅 十二
　　听完虞兮的讲述，陆铭登时就炸了，拍着桌子怒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不是火上浇油吗？现在可好，咱们刑侦队也被扯进去了！”
　　“陆队你消消气，钟离他不是故意的。”虞兮小声为钟离辩解，她对钟离刚才在楼下说的那些话也很不满，可她了解钟离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在钟离头上。
　　“不是故意的就没错了吗？钟离我问你，那家伙问你年龄，摆明了就是给你下套，你难道就没听出来？”陆铭看向钟离。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的智商呢？你的脑子呢？关键时刻你怎么就给我掉链子呢？”陆铭用力敲桌子，肝火上撩越说越气。
　　钟离依旧不说话，一动不动默默坐在那里。
　　虞兮道：“陆队，你也了解钟离，这方面不是他的强项，真的……”
　　“是个正常人一听都知道他什么意思！”陆铭瞪了虞兮一眼，深吸口气勉强压下火气，“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解决问题才是关键，都赶快给我想，到底该怎么解决！”
　　王所长叹了口气道：“老陆你也别生气了，我相信钟离的判断没有错，我也相信检察院会查明真相的。”
　　“即便检察院最后证明是意外死亡，你想过舆论影响该怎么消除吗？”陆铭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王所长又叹了口气，疲惫感无力感再度席卷全身。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站了起来，盯着地面喃喃地说：“关键还是尸体，我一定会从尸体身上找到解决办法的，一定！”
　　说完，钟离转身冲出办公室朝法医科跑去。
　　“陆队！”虞兮用焦急的眼神望着陆铭。
　　“去吧，看好他，别再闹出乱子，尤其别让他和媒体接触！”陆铭扬扬手。
　　虞兮点点头连忙跟上，杜斌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坐了回去，他也知道刚才不应该发那么大火，可他还是没忍住，这件事归根结底错不在任何人，错的只是相互之间的怀疑和不理解。
　　法医科
　　钟离径直走到包小豆的尸体旁，包小豆的头发已经剃光，可怕的伤口暴露出来，果然如薛海所言，有两处致命骨折，一处位于枕部，一处位于右颞部，也就是后脑勺和右耳上方，切口周围肿胀淤血，看起来略有不同。
　　“刚才那个叫薛海的是不是来过？”虞兮问赵文。
　　赵文颔首道：“他来看尸体和鉴定结果，刚刚才离开。”
　　“你的鉴定结果是什么？”钟离依旧盯着切口眼也不眨。
　　“头部与接触面较大的钝性物体接触，致颅脑损伤死亡。”赵文如实回答。
　　虞兮愕然道：“那不就是摔死的吗？为什么薛海认为不是呢？”
　　“因为头骨骨折有两处，并且在不同的位置，而头部落地摔死应该只有一处，所以有可能死前遭受过钝性物体暴力冲击。”赵文耸了下肩接着说，“我结论写的已经很谨慎了，没有给出到底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的判断，都是薛海他自己下的判断。”
　　“那可怎么办？不会真的是人为伤害致死吧？”虞兮好急，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刑侦队和法医科都会受到牵连。
　　“不，我坚信我的结论，一定是意外死亡，一定是摔死的，证据不会骗人！”钟离的语气异常肯定。
　　赵文道：“那头部的两处骨折该如何解释呢？如果是摔死，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受力点，也就不可能同时出现两处骨折。”
　　“也许是有可能的……”钟离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赵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头颅瞬间着地，只有一个受力点，怎么可能出现两处骨折呢？更何况，将头骨看成球面，颞部和枕部位于不同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同时着地。
　　“我需要想一想，你们都别打扰我。”钟离没有再多说什么，换上隔离衣戴上手套，开始对尸体头部进行仔细检查。
　　赵文耸耸肩并没有生气，感情上他也希望真相是意外死亡，希望钟离能另辟蹊径找到新线索，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尸检结果显而易见，其中一处骨折如果不是意外产生，就一定来自人为。
　　虞兮心中焦急，在解剖台旁边走来走去，每隔十几分钟就询问钟离一次，奈何钟离太过专注，根本就不理她，两个小之后，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离开。
　　大办公室
　　虞兮一进来就对杜斌发火了，责怪杜斌说话太重，不该将过错推给钟离。钟离一直以来都在无偿提供帮助，几起重大案件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更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刑侦队有大功劳，不应该因为一句话就受到责怪。
　　杜斌也登时不愿意了，他不认为自己语气有多重，更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如果当时钟离不回答薛海的问题，刑侦队的处境就不会这么尴尬。
　　可以肯定，那段对话如果被报道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检察院必然会追究刑侦队的责任，即便钟离每次行动都有刑警陪同，也一样会牵连刑侦队受处分。
　　两人谁也不依谁，越吵越凶脸红脖子粗，完全没注意到刚刚进门的郑越和韩渺。
　　郑越和韩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虞兮和杜斌，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铭闻声从办公室出来，瞪着眼睛将材料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喝道：“吵什么吵什么？要吵脱了制服出去吵，吵够了再进来！”
　　虞兮和杜斌这才闭嘴，郑越连忙将杜斌拉开，韩渺则将虞兮拉开。
　　“吵啊，继续吵啊，怎么不吵了？”陆铭重重敲桌子依旧很生气。
　　“本来就不该怪钟离，他一直在为我们无偿劳动，因为一句话就埋怨他太过分了！”虞兮忍不住为钟离打抱不平，韩渺急的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她躲开。
　　“我什么时候埋怨他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杜斌也忍不住开口反驳。
　　“闭嘴，你们两给我进来！”陆铭怒气冲冲转身摔上队长办公室的门。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三章 碎颅 十三
　　即便隔着门，也能听到陆铭严厉的训斥声，时不时还有用力拍桌子的声音，外面郑越和韩渺吓得凑在一起，拍桌子的声音每传来一次，两人就哆嗦一下。
　　“喂，你说不会挨处分吧？”郑越担忧地说。
　　韩渺瞪了郑越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万一虞兮和杜斌为这件事闹僵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杜斌喜欢虞兮，万一闹僵了，杜斌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对哦，这下麻烦了！”郑越咧咧嘴，搂住韩渺的肩膀低声道，“事先说好，咱们之间可不能这样吵，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好好说。”
　　“还贫，欠抽是吧？”韩渺气结。
　　郑越认真地说：“不是贫，我是认真的，万一以后我们之间有了分歧，一定要想到今天的事，然后好好交流，坚决不能吵架。”
　　“说得有理，就这么说定了。”韩渺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郑越松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杜斌和虞兮都不是小气人，应该不会记仇闹僵吧，你说呢？”
　　“希望吧，大不了我们当和事老呗，哎，那也得等这件事顺利解决才行。”韩渺叹了口气面有忧色，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检察院，真的能顺利解决吗？
　　队长办公室
　　陆铭训的口干舌草脑袋疼，拿起茶杯润润嗓子，喘了几口气瞪着杜斌道：“你，知错了吗？”
　　杜斌微微低着头：“我太激动了，不该责怪钟离，更不该为这件事起争吵。”
　　“你呢？”陆铭又瞪着虞兮。
　　虞兮看了杜斌一眼低声道：“我也有错，他也是好心，我不该主动和他吵架，应该好好说，解决问题。”
　　“明白就好，握手道歉写检查去！”陆铭坐回椅子上，不耐烦地扬了扬手。
　　杜斌和虞兮转过身，目光一触即分，稍作犹豫还是伸手相握相互道歉，激动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冷静后仔细一想，的确没有吵架的必要。
　　“等一下，检查先别写了，事情结束后再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忘了幽灵子弹的案子还没完呢。哦对了，给我看好钟离，别再让他和记者碰面，否则指不定又要闹出幺蛾子。行了就这么多，去吧。”陆铭说完拿起电话噼噼啪啪开始拨号。
　　杜斌和虞兮哪敢多呆，连忙离开队长办公室。
　　“抱歉，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就这脾气，不是真的责怪钟离。”杜斌再次低声道歉，他的情绪多少有些低落，至于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知道，我不该怪你的，这件事就此揭过吧。”虞兮说完径直朝外走去，韩渺连忙凑过来，小声问她没事吧，她只是强笑着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研究材料。
　　郑越将杜斌拉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问：“哎，你们和好没？”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杜斌耸了耸肩看向窗外。
　　“什么叫也许吧？都是成年人，又是同事，不至于真闹僵吧？”郑越急声道。
　　杜斌摇摇头苦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距离又远了，也怪我，怎么就和她吵起来了呢？”
　　“就是，都怪你，和女生吵架哪有好下场！”郑越用力锤了杜斌一拳，左右看了看，用只有杜斌能听到的声音问，“那你对她还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杜斌蹙眉不解。
　　“废话，你说什么！”郑越挑眉。
　　杜斌恍然，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吧，我和她性格不合，没可能的。”
　　“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拜托有点毅力好不好，也不看看我追渺渺用了多久，我就是你的榜样啊！”郑越指着自己。
　　“不一样的，你和韩渺……算了不说了，回去工作吧。”杜斌忽然住口，拍了拍郑越转身离开。
　　郑越望着杜斌的背影，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
　　法医科
　　钟离反反复复对包小豆的尸体检查了好几遍，接着坐在尸体的头侧，盯着头部的伤口陷入沉思，状态无比专注，周围的一切都被忽略，连时间的流逝都没有察觉到。
　　明明是自己意外摔死的，为什么会有两个位于不同位置的致命骨折呢？这一切到底该如何解释呢？
　　不知不觉已是太阳西斜，虞兮推门进来，想喊钟离一起去吃饭，却见赵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赵文小声说。
　　“他有可能找到新线索吗？”虞兮望着完全陷入思考状态的钟离小声问。
　　“希望吧，毕竟他不是一般人。”赵文耸耸肩。
　　虞兮点点头，笑了一下道：“是啊，他不是一般人！”
　　“我先下班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赵文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微笑着推门离开。
　　虞兮又看了一会也转身离开，半个小时后，她再次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个崭新的保温盒。
　　钟离依旧坐在那里，仿佛连动都没动过。
　　没有打扰钟离，虞兮小心翼翼将保温盒放在桌上，写了张纸条压在下面，然后悄然消失，正如徐志摩的那句诗的改编版一样：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留下了保温盒，不带走一片云彩。
　　太阳沉落地平线，皎月升起星空闪烁，夜色重新主宰世界。
　　整座城市却好像突然活了过来，霓虹闪烁炫彩流光，和酒精荷尔蒙一起，刺激着人们压抑的性腺，驱使着夜色中游荡的幽灵去恣意放纵。
　　钟离如从黑暗的深海中浮出水面，突然后仰大口吸气，城市在他的眼中褪色，幽灵在他的眼中嚎叫，一切的一切都在褪去，一切的一切都被撕碎，露出的是深深隐藏的真相。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腾地站起身，钟离炽亮的双眸中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喜色，左右转了两圈，急忙掏出手机给家里拨电话，一项只发短信不打电话的他，竟然破了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四章 碎颅 十四
　　七月底的夜，微冷。
　　楼里静悄悄的，只有急促的脚步声隐隐回荡，当钟离冲进大办公室，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深夜，办公室里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屏幕屏保的光芒在幽幽闪烁。
　　借助这微弱的光，依稀可以看见电脑前伏案而睡的身影，也许是因为心事，亦或许是因为姿势很不舒服，即便睡着了，她的眉宇间也还是凝固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容。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激动急切的心情突然平复了许多，钟离收回已经按在开关上的手，从值班室找了件警用外衣，轻轻披在虞兮背上。
　　本以为虞兮不会醒，却不料虞兮腾地就坐了起来，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语气特别急特别快：“你逃不掉的，我的同事们一定会抓住你的……”
　　钟离吓了一跳，轻轻推了推虞兮的肩膀道：“喂，还做梦呢？”
　　“啊？”虞兮这才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意识回到现实，松了口气揉揉眼睛问，“几点了？怎么这么黑了？”
　　“凌晨三点五十三分。”钟离晃晃鼠标显示桌面，指着右下角的时间说。
　　“我睡这么久了吗？”虞兮吃了一惊，这才感觉到从背上滑落的外衣，心中纳闷究竟是谁给自己盖的？总不会是钟离把？应该不可能，这家伙情商那么低，怎么可能会关心人？
　　“你睡这干嘛？值班？”钟离语气平静，就好像虞兮背上的衣服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虞兮本想说出真正原因，话到嘴边却连忙改口，避开钟离的目光颔首道：“嗯，今天我值班，你找到什么线索没？”
　　钟离果然没有再纠结值班的问题，立刻回到刚才冲进门的状态，情不自禁握住虞兮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我找到答案了，我全都明白了！”
　　虞兮挣开钟离的手，紧了紧披在背上的外套，站起身道：“什么答案？你明白什么了？”
　　“包小豆就是意外摔死的！”钟离笃定地说。
　　“你确定？有证据吗？头上的两个骨折伤口怎么解释？”虞兮登时也急迫起来，包小豆究竟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直接关系着公安干警的形象和清白，如果明明是意外却被认定为他杀，就会有无辜的民警含冤入狱，刑侦队也会受到牵连受到处分。
　　“我确定，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证据，但我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两个致命骨折！”钟离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急死人不偿命是不是？”虞兮急声道。
　　“再等等，反正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了，等人都来了再说，不然解释两遍太没效率。”钟离居然不肯说，这可气坏了虞兮，不想说就别上来，上来吵醒她吊起胃口，却又不肯说出答案，这不故意折磨人吗？
　　然而，无论虞兮正面强攻还是旁敲侧击，钟离就是不肯说，坚持要等其余人上班，还吩咐虞兮给其余人打电话，让他们来的时候带上西瓜。
　　虞兮不知道钟离要西瓜做什么，她也懒得问，反正电话她是不会打的，要西瓜自己弄去，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打电话不是遭人烦吗？
　　钟离无奈，只能自己一一发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带上西瓜！！！
　　反正也得不到答案，再加上有点火大，虞兮索性钻进值班室睡觉去了，将钟离一个人扔在偌大的办公室。
　　钟离看看天色，忽然感觉腹中饥饿难耐，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又给所有人发出第二条短信：带上早饭……
　　这次，是无奈的省略号。
　　……
　　天蒙蒙亮，大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陆铭甫一进来张口就问：“是不是有发现？”
　　钟离没有回答，看了看陆铭空空如也的左手蹙眉道：“西瓜呢？”
　　“大清早上哪弄西瓜！”陆铭没好气地说。
　　“那……早饭呢？”钟离又看了看陆铭空空如也的右手。
　　“吃过了，怎么了？”陆铭不解其意。
　　“没什么，吃过就算了……”钟离坐直的上身一下就弓了起来，显得有气无力，眼神表情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失望。
　　陆铭刚想再问，周立军和郑越后脚走了进来，两人同样双手空空，西瓜早饭一样都没带。
　　钟离更加失望，果然不该用省略号的吗？如果用感叹号，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第四个到的是韩渺，她是端着奶茶进来的，一边喝一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对此钟离只能失望转头眼不见为净。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韩渺一脸迷惑戳了戳郑越。
　　郑越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他根本就没看短信。
　　开门声再次响起，第五个进来的是杜斌，钟离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他并不对杜斌抱有期待，连陆铭都空着手来，杜斌怎么可能带上东西呢？
　　结果大大出乎钟离的预料，杜斌居然带着一大堆东西，左手拎着许多个食品袋，透过一层层食品袋半透明的外壁，能依稀辨认出里面是油条、油饼、包子、豆浆等，右手提着一个大米袋子，鼓鼓囊囊像是装了许多脑袋大的球状物。
　　“喏，你要的西瓜和早餐。”杜斌将大米袋子靠在桌旁，将食品袋放在桌上，拍拍手脸不红气不喘。
　　陆铭、周立军、郑越和韩渺恍然大悟，感情是钟离没吃早餐吗？这小子居然也会拉下脸发短信要早餐？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还真把西瓜弄来了？哪弄的？”陆铭打开米袋子，里面果然是一个个圆溜溜的黑皮西瓜，看起来还蛮新鲜。
　　“朋友送的，我想着这么早你们肯定找不到西瓜，就直接提过来了。”杜斌说完看向钟离，语气非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的有些不自然，“虞兮在吗？叫她一起吃早餐吧。”
　　“虞兮？她没回去？”韩渺愕然。
　　“她不是值班吗？”钟离道。
　　“当然不是！”韩渺断然否定。
　　钟离皱了一下眉头朝值班室走去，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虞兮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五章 碎颅 十五
　　郑越凑到杜斌身边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虞兮没回去？”
　　“没什么，我走得晚而已。”杜斌笑了笑，怎么看怎么牵强。
　　“喂，我说兄弟你没事吧，总觉得怪怪的。”郑越用担忧的目光上下打量杜斌，他能感觉到杜斌明显和平时有些不同。
　　“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放心吧。”杜斌摇摇头避开目光，将西瓜一个个抱出来摆好，这么做明明是没有意义的，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当虞兮打着哈欠从值班室回来，钱宝贝也正好赶到，除了去山东出差的陈虹，主要干将算是凑齐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虞兮也不知道早餐是谁买的，赶忙喝了口热豆浆暖暖身子。
　　“少吃两口饿不死，赶紧说！”陆铭急声催促，恨不得将钟离手里的油条夺过来。
　　钟离两口并三口将油条吞进肚子里，擦擦手将移动黑板拽过来，抓起笔在上面画出简易的车棚和小人，并标注出高度：“现在的关键问题有两个，第一车棚的高度能不能摔死，第二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致命骨折。”
　　众人围成半圈纷纷颔首，第一个问题本来是不存在的，正因为第二个问题的出现，才将第一个问题扯了出来。
　　刷刷刷写下一串计算公式，钟离敲着计算结果道：“根据死者的体重，坠落的高度以及重力加速度，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头部受到的直接冲击力超过八百公斤。考虑到头皮能抵消掉百分之三十五的外力，头骨受到的冲击力超过五百公斤，再计算头骨单位骨骼的受力极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超过五百公斤的瞬间外力冲击，完全可以造成头骨骨折，进而造成脑组织损伤死亡。”
　　“也就是说车棚的高度可以摔死人，那第二点呢？为什么会出现两个骨折点呢？”钱宝贝问。
　　钟离又在黑板上画了个简单的球体：“这就比较复杂了，牵涉到颅骨的整体变形问题。”
　　“整体变形？头骨不是硬的吗？”韩渺感觉无法理解。
　　“错！骨骼都具有弹性和脆性，颅骨也不例外。”钟离在球的表面标上箭头代表受力方向后接着说，“当头骨受到外力冲击的时候，头皮会首先起到缓冲作用，将百分之三十五的力消除掉，剩下百分之六十五的力作用于颅骨，如果不超过弹性极限，颅骨变形后会恢复原状，就跟弹簧弹回来一个道理。可如果超过了颅骨的承受极限，就会导致骨板断裂发生骨折。”
　　郑越若有所思地说：“有点像压皮球！”
　　“对，这个比喻不错。”钟离写下局部和整体两个词，“外力超过承受极限，颅骨骨折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最常见的局部変形，也就是哪里受力哪里骨折，这种情况外力作用面积一般较小，速度较快，导致受力集中压强过大，颅骨还没来得急卸力，就已经发生了骨折。”
　　顿了顿，钟离在球上标注出两个点，一个位于极点，一个位于赤道：“另一种情况比较少见，就是整体变形。这种情况受力面积会比较大，导致颅骨整体形状发生改变。比如头顶受到一个巨大的挤压力，头顶和脊柱之间的距离会缩短，也就是扁了，赤道周径扩大，若没有超过弹性变形极限，则形状恢复，如果超过弹性变形极限，赤道线的位置就会出现骨折，这就是所谓的整体变形，骨折线的位置和方向与受力点极其方向有关，额枕部受力，骨折线矢状分布，两颞受力，骨折线与冠状缝方向一致。”
　　虞兮指着赤道的位置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受力的位置也会发生骨折，是被挤裂的！”
　　钟离严肃纠正：“是不直接受力的位置也可能发生骨折！”
　　周立军道：“好复杂，反正就是头部一处落地，可以产生两处骨折，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钟离颔首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有没有科学理论支持？如果没有理论支持，检察院可能不会予以采纳。”陆铭蹙眉道。
　　“当然有，我小时候翻过我妈的一本书，叫做《法医骨学》，是我国著名法医陈世贤所著，里面就有对颅骨整体变形的专业研究和理论阐述，他可以说是国内研究颅骨整体变形的第一人，而且当年他也处理过类似的案子，绝对可以作为强有力的理论支持！”钟离语气十万分肯定。
　　“那你怎么早不想起来？”虞兮问。
　　“这……”钟离登时答不上来，连忙转移话题将西瓜抱了过来，“为了更方便理解，我们可以拿西瓜做实验，谁帮我找个锤子之类的东西，代替品也行。”
　　杜斌从柜子里翻出个小小的老式手机问：“这个行吗？”
　　“老诺基亚？将就一下吧。”钟离接过手机，握紧上半部，对准西瓜猛力砸下，咔的一声，西瓜被砸的地方陷了进去，一条条裂口朝外放射。
　　“看，这就是局部变形骨折，其余部位并没有受损。”钟离将西瓜反复转了几圈，展示给众人看，接着又抱起另一个西瓜，扔开手机摊平手掌道，“手掌接触面积大，看好了，现在是整体变形骨折。”
　　说完，一声轻喝挥掌拍落，众人都下意识向后退，并抬手挡住脸，防止西瓜瓤子和汁水溅到身上。
　　然而，短暂的脆响声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迸溅的西瓜瓤子和汁水，甚至连一条裂缝都没有。
　　什么情况？难道一巴掌没把西瓜拍裂？众人面面相觑，韩渺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捂着嘴别过头去。
　　钟离好尴尬，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就是没有找到裂痕，该死的，这西瓜怎么这么硬？
　　“别急，再来一次，整体变形比较难弄。”钟离一边找理由，一边再次挥掌拍落，这次力量更大，声音更响亮，手掌都震得生疼，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溅出来，西瓜皮依旧完好无损。
　　“噗……”这回不止韩渺，郑越和虞兮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虞兮顿时感觉好爽，让你要西瓜，让你不肯说，现在自作孽了吧。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六章 碎颅 十六
　　连续两次都没有拍裂，钟离只觉得脸上发烫，即便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此时此刻也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局促和尴尬。
　　“嗯，这个……”钟离反反复复敲了几下，避开众人的目光给出结论，“西瓜皮比较厚，属于个例现象，不利于实验，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刚要将这个讨厌的西瓜抛弃，就听杜斌道：“黑皮瓜皮厚又硬，你的发力方式也不对，力都被卸掉了，得用寸劲，瞬间爆发出足够的力量。”
　　说完，杜斌上前几步，扶着西瓜抬起手，并没有抬太高，突然一声轻喝闪电拍落，只听咔嚓爆响，被拍中的地方瞬间炸开，赤道线的位置也裂开一条可怕的缝隙，能清晰看到里面鲜红的瓤子。
　　“好棒好棒！”韩渺笑嘻嘻鼓掌。
　　郑越啧啧地说：“这一巴掌要是拍人脑袋上，能要人命吧？”
　　陆铭瞪了郑越一眼道：“少胡说八道，杜斌是特勤出身，单手开砖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拍西瓜？”
　　虞兮急忙转移话题帮钟离化解尴尬，指着西瓜赤道线上的裂痕道：“这个位置没有受到直接作用力，却也出现了开裂，也许包小豆就是这种情况！”
　　“不是也许，是一定！后脑勺的骨折是直接遭受外力冲击形成的，右颞部的骨折则是由颅骨整体变形导致，两个部位的头皮损伤和出血情况，也很符合这个结论！”钟离合上笔帽语气无比肯定。
　　陆铭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回去，无论如何，只要结论是意外死亡就好，否则这件事产生的后果将非常严重，不止许多人会跟着倒霉，还会对公安干警的形象造成不可挽回的恶劣影响。
　　然而，问题似乎还是没有解决，只听钱宝贝道：“可是，该以谁的名义对检察院提交这些观点和材料呢？”
　　话没说透，众人却都很快明白了钱宝贝的意思。
　　以钟离的名义肯定不行，一方面钟离归根结底还是个学生，还没有拿到正规的法医资格证，参与调查已经算是踩着违规的线，如果以钟离的名义提交，不止不会被采纳，还会导致问题被深究。
　　另一方面，钟离当着记者的面，对薛海报出了自己的年龄，这已经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保持低调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高调行事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以赵文的名义呢？”周立军提议，语气听起来很没底气。
　　果然，众人相视摇头，都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靠谱，陆铭道：“赵文的资历太浅了，又是从DNA转过来的，以他的名义根本没有说服力，检察院最多只会作为参考，不会直接采纳。”
　　“那检察院的法医会认同这个结论吗？”虞兮问。
　　陆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钟离道：“不能确定，看经验吧，这种案例非常罕见，大部分法医一辈子都遇不到。而且我记得陈世贤法医的传记中写过，当年那个案子影响不小，一级级经过了许多法医，其中不乏主检法医，却都只敢给出颅脑损伤死亡的结论，不敢断定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最后是陈世贤法医多次上法庭作证，才确定了意外死亡的结论。”
　　听得此言，众人再次换上愁容，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谁也无法判断检察院下派的法医经验如何，更没法判断他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而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
　　突然，韩渺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语调明显拔高：“等等，钟离你妈妈不就是法医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郑越惊喜地说：“对啊，你妈妈不是最高检察院的首席女法医吗？如果以她的名义提交，相信检察院一定会非常重视，检察院下派的法医也不会说什么！”
　　“曾经是，现在已经退位让贤了。”钟离强调。
　　“那有什么关系？阿姨的威望和名气都在，检察院的检察院说不定还认识她呢！”虞兮道。
　　钱宝贝附和道：“阿姨有主检法医师资格证，有足够丰富的经验，还有积年的威望，这就足够了，检察院下派的法医也许会不将你和赵文当回事，但肯定会将阿姨当回事，他的心理上会处于弱势，进而就会认同阿姨的观点和结论。”
　　见钟离还是有些犹豫，陆铭用力握住钟离的肩膀，沉声道：“钟离，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代表王所长和派出所的所有同志恳求你，说服你妈妈帮我们这个忙，好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拒绝的可能吗？更何况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钟离之所以犹豫，其实是不甘心，他的经验明明足够，却因为年龄的资格证备受质疑，这让他感觉很愤懑。
　　“好吧，我回家一趟。”钟离点点头。
　　见钟离答应，众人都面露喜色，陆铭连忙推了一把虞兮：“还愣着？还不快去开车？”
　　“哦，好好，我这就去！”虞兮登时反应过来，抓起车钥匙转身就跑。
　　“不用了吧，我得先和我妈商量一下，不然……”钟离还没说完就被陆铭打断。
　　陆铭按着钟离的肩膀一路推到门口：“没什么不然，时间紧迫速战速决！”
　　钟离知道木已成舟，只能无奈乖乖下楼。
　　走到窗前目送虞兮和钟离开车驶出大门，陆铭才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是挺不厚道的！”韩渺郑重地点点头。
　　“这算逼宫还是先斩后奏？”郑越做出古怪的表情左看右看。
　　陆铭吓了一跳，转身瞪了郑越和韩渺一眼笑骂道：“放屁，这叫事急从权！”
　　“好好好，那就当是事急从权吧，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钱宝贝耸耸肩摊开手。
　　几人都笑，心中紧绷的弦终于稍微放松，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终于渐渐消散，这次，总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PS：钟离掉坑里了，老妈快出来救场~大家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七章 碎颅 十七
　　通过川菜馆短暂的交谈，虞兮觉得安琪儿是个很好相处而且很好说话的人，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只是简单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安琪儿就立刻答应了请求，同意以自己的名义出具法医鉴定书。
　　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她要重新对包小豆的尸体进行验尸。
　　对此，虞兮没有任何异议，相信全队人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安琪儿保持认真的态度是好事，如果靠人情关系给出证明，最后却出现问题，不止安琪儿要负法律责任，全队都会因此丢掉工作，一辈子都别想再穿上这身警服。
　　为了表示郑重，陆铭带着周立军、钱宝贝、郑越、韩渺、杜斌等人提前等在楼下，当车驶进大门，透过挡风玻璃依稀看到后座坐着一位女士，众人都喜上眉梢，郑越和韩渺更是击掌相庆。
　　“怎么都下来了？”安琪儿下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应该的应该的，我是刑侦队的队长陆铭。”陆铭关上车门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安琪儿，钟离的母亲，希望这次能帮倒忙。”安琪儿保持着端庄的微笑与陆铭握手。
　　“肯定能肯定能，你能来真的太谢谢了，我们上去聊吧。”陆铭松开手，带着安琪儿朝楼上走去，钟离和虞兮紧随其后。
　　其余人则没有立刻跟上，郑越啧啧赞叹：“真有气质，不愧是首席女法医！”
　　“难怪钟离长得帅，原来是遗传基因好，看来我以后也得找个帅的才行。”韩渺歪着头喃喃自语。
　　“那肯定的，我的遗传基因肯定好！”郑越拍着胸脯自豪地说。
　　“切？就你？”韩渺斜睨了郑越一眼，突然笑着跑进楼。
　　“哎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郑越大喊着追了上去。
　　杜斌望着郑越和韩渺的背影多少有几分羡慕，钱宝贝对人的心理变化格外敏感，用力搂了搂杜斌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办公室
　　陆铭将所有情况又重新详细说了一遍，连钟离用西瓜做的实验都没有遗漏，末了道：“安女士，你觉得是这样的吗？”
　　“现在我也不好断言，一切要等重新尸检后才能下结论，不过我曾经处理过一件类似的案子，应该会对这个案子有些帮助。”安琪儿说完放下茶杯站起身，“这件案子挺急的，不如我现在就开始吧。”
　　“好嘞，那就辛苦你了，我替老王和所有派出所的同志，以及我们全体队员先谢谢你！”陆铭也连忙站起身。
　　“嗨，有什么好谢的，力所能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安琪儿笑了笑，拉开队长办公室的门，在陆铭和钟离的陪同下朝外走去。
　　郑越韩渺都想跟去，却被陆铭瞪眼喝止：“凑什么热闹，幽灵子弹的案子调查完了吗？”
　　“没……”郑越避开眼神。
　　“那还愣着？还不工作？”陆铭道。
　　“哦……”韩渺低下头撅着嘴，直到大办公室的门合拢，才对着门可劲吐舌头，“哼哼哼，不看就不看，好稀罕吗？”
　　……
　　法医科
　　安琪儿正在对包小豆的尸体进行重新全面尸检，钟离打下手，母子两默契之极，根本不需要语言，甚至不需要眼神，钟离就知道安琪儿需要什么工具，总会稍微提前递过去。
　　陆铭和虞兮远远看着，心中各有所思。
　　虞兮仿佛看到了钟离的童年，看到了钟离踩着板凳，用稚嫩的小手给母亲递东西的样子。她无法想象这样的童年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她只是觉得钟离很可怜。
　　陆铭则在默默祈祷，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陆铭连忙出去接电话，隔着门都能听到他拔高的声音。
　　“陆队，怎么了？”见陆铭黑着脸进来，虞兮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了？”安琪儿闻声停手抬头看向陆铭。
　　陆铭沉声道：“出现了两个人证，一个说看到了民警抓捕包小豆的时候使用过暴力，另一个说看到了讯问期间民警抓住包小豆的头往桌子上撞。”
　　“什么？”虞兮惊呼出声，包小豆明明是意外摔死的，怎么可能突然莫名其妙出现两个人证？
　　安琪儿蹙眉道：“难道没有当天的监控录像吗？”
　　钟离摇摇头：“没有，那天正赶上派出所监控设备全面升级，并没有监控录像。”
　　“这个巧合对他们很不利啊。”安琪儿谨慎的用了巧合二字，她检查了尸体，更了解内情，能够相信这是个巧合，可外人呢？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呢？尤其如果被媒体曝出去，会有几个人相信这是巧合呢？
　　“是啊，就是这一点麻烦，否则哪有这么多事？该死的，怎么就这么赶巧呢？”陆铭双手叉腰显得特别郁闷。
　　钟离道：“还有一点，两个证人的证言都只涉及暴力执法，并未直接涉及谋害性命，不容易分辨是真是假，却恰到好处能起到舆论煽动作用，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件事媒体肯定已经知道了，检察院的调查会加快，你们都得接受调查……”
　　陈虹的乌鸦嘴属性终于传染到了钟离身上，话音刚落，就见韩渺气喘吁吁冲了进来，还不断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跑什么？天塌下来了？”陆铭正郁闷着呢，哪有好脸色给韩渺？
　　韩渺扶着膝盖喘了口气道：“大事不好了，检察院的人来了！”
　　“来就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检查尸体，就让他们查，又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陆铭道。
　　韩渺急得直摇头：“不止检查技术部门，来的还有刑事执行检察的人！”
　　“刑事执行检察？”陆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刑事执行检察，就是原监所检察部门，其职能是对刑事执法和监管活动实行监督等。
　　“不会要调查我们吧？”虞兮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钟离。
　　韩渺苦着脸说：“王所长和派出所民警已经被停职了，我们也全得接受调查，还有……”
　　迟疑了一下，韩渺用担忧的目光看着钟离，接着说：“还有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八章 碎颅 十八
　　一号询问室
　　“陆铭，现在我要针对包小豆拘留期间突然死亡一案对你进行询问，希望你能主动配合。”检查员板着脸严肃地说。
　　“没事你问吧，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我还能瞒着你不成？”陆铭笑道。
　　“审查期间不谈个人感情，现在我们只是询问与被询问的关系，懂吗？”检查员丝毫不为所动。
　　“明白……”陆铭强笑着点点头。
　　检查员打开资料夹，翻了几下资料道：“你与王涛是什么关系？”
　　“熟人。”陆铭答。
　　“不是朋友吗？”检查员盯着陆铭的双眼又问。
　　陆铭连忙摇头：“工作关系，算不上朋友，只是因为案子有过几次交集而已。”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王涛并不了解？”检查员问。
　　“这个……”陆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又不傻，说了解等于前后矛盾，说不了解，就会牵扯到为何信任王涛，也就是王所长。
　　果然，检查员接着问：“如果你不了解王涛这个人，你凭什么毫不犹豫信任他与包小豆死亡一案无关呢？凭什么信任他手下的所有民警呢？这样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呢？”
　　陆铭沉默了几秒钟，才咬了咬牙回答：“我相信的不是他，更不是他手下的民警，我信任的是人民警察的尊严和精神，还有证据！”
　　“证据？”检察院取出一页资料，拿起来正面对着陆铭，指了指上面的照片道，“是他找到的证据？”
　　陆铭登时心中叫糟，照片上可不正是钟离吗？资料上还有钟离的详细资料，从小学到大学，从旧址到现在的家庭住址应有尽有。
　　终究还是扯到钟离身上了，如果当时薛海没有问，如果当时钟离没有答，如果当时没有记者，或许不会发展成这样，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完全是，当时杜斌也在，杜斌是我队的优秀刑警，而且是特勤出身，训练有素专业能力强，他是可以信任的！”陆铭连忙往杜斌身上引。
　　“当时他的确在场，可我们的调查结果似乎与你说的不同，根据死者家属以及民警的口供可以判断出，从现场验尸到破解迷案，再到现场还原下结论，都是这个叫钟离的……学生一人完成的。”检查员放下资料双手十指交叉。
　　这回，陆铭辩无可辩，只能保持沉默。
　　检查员盯着陆铭看了一会，直接抛出更加尖锐的问题：“据我所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参与破案，让一个学生参与到刑侦案件中来，甚至给予他定性案件的权力，你觉得这样合适吗？这算不算违规呢？”
　　问题一下就变得严重了，其实陆铭也知道让钟离参与进来涉嫌违规，所以才时刻让钟离身边有刑警陪同，只让钟离提供观察推理和法医鉴定意见，不让钟离接触任何核心资料文件，这样即便被询问，也可以定义为群众协助警方破案。
　　可是这一次，事情闹大了，模糊界限立刻变得清晰，灰色地带彻底变得黑白分明，这就让钟离没有了立足之处，踩在交界线上站都站不稳。
　　“他不是一个普通学生。”陆铭深吸口气沉声道，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为钟离辩驳。
　　“我知道，他是一位临床医学生，而且成绩非常优秀，一直受到校领导和附属医院的特别关注……”检查员还没说完就被陆铭打断。
　　“不，他是一个天才，尤其在观察推理和思维逻辑方面非常出色，甚至超过了我们这些老刑警，他又有非常广阔的知识域，往往能想到我们都想不到的，这些都是异常宝贵的资源，对侦破棘手案件非常重要！”陆铭的语调开始拔高，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是吗？但这并不能成为理由，他不属于公安部门，也不属于监察部门，他没有调查权，我们国家不需要侦探，更不需要顾问侦探。”检查员不为所动。
　　“他不是侦探，他只是在协助破案而已，无论法医诊断还是结案报告，都是我们的人自己做，从来没有让他插过手！”陆铭语调再次拔高。
　　“我知道。”检查员点点头。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更应该知道，他是前任顾问法医的得意门生，是著名法医的儿子，他从小在解剖室长大，经验不逊于专业法医，只是还缺个资格证而已。还有之前的那些案件，如果没有他，我们就不会那么快抓到凶手，如果没有他，我们的一位刑警就已经成了烈士，如果没有他，你现在面对的可能就不是我，而是我的墓碑！”
　　一句比一句语调更高，说到最后一句，陆铭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检查员迎着陆铭含着怒意的目光，沉默了一会才放缓语气说：“老陆，你需要冷静一下，否则这样对你对他都没好处。”
　　“什么老陆小陆，我们现在只是询问与被询问的关系，调查期间不讲个人感情！”陆铭砰的坐下原话奉还。
　　检查员双手交叉叹了口气：“老陆，你也别和我置气，我没有针对你，也没有针对他，我只针对这件事，就事论事你的确做得不对，尤其现在闹大了，更不好收场。”
　　“没什么好不好收场的，公道自在人心，而且这件事的核心是包小豆的死因，和钟离根本没多大关系。”陆铭道。
　　“如果最后证明包小豆的确死于意外还好说，如果不是……”检查员没有说下去，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我相信钟离的判断！”陆铭的语气无比肯定，却没有提安琪儿。
　　检查员又叹了口气：“好吧，希望你是对的，出去吧，把钟离叫进来，我亲自和他谈谈。
　　……
　　二号询问室
　　“案发当天，是你和钟离一起处理的案子，但从验尸到还原案情再到下结论，都是钟离独自完成，你并没有参与，是这样吗？”年轻的女检查员问。
　　“我当然参与了，他做这些都得到了我的许可，如果有什么责任，责任都在我，他只是协助破案，请不要将责任推到他头上。”杜斌道。
　　“他为什么要协助破案？你应该知道他不是公安部门的人。”女检查员又问。
　　“我当然知道，所以是协助破案，之所以让他协助，是因为他能力很强。”杜斌答。
　　“有多强？比你这位专业刑警还强吗？”女检查员嘴角挑了一下，语气中透出一丝嘲弄。
　　杜斌郑重点了点头：“没错，他是比我强，当时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验尸破案全过程，这一点没谁能做到，所以我们需要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五十九章 碎颅 十九
　　三号询问室
　　周立军刚刚出去，虞兮推门进来，瞧这阵势多少有些紧张。
　　“虞警官是吧，不用紧张，请坐，我是检察院刑事执行检察部门的谢兰，我们随便聊一聊。”谢兰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她看起来和陈虹差不多年纪，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然而虞兮却依然很紧张，坐在那里双腿并拢腰杆挺直，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不是本市人，离家这么远，有没有想家的时候？”谢兰居然开始唠家常，这一点大大出乎虞兮的预料。
　　如果钱宝贝在场，一定会告诉虞兮，这是在逐步瓦解你的戒心，千万要小心。这种面带笑容的人，远比故作严肃的人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有，想的时候就打打电话。”虞兮道。
　　“父母身体都还好吧？”谢兰又问。
　　虞兮点点头：“都还行，就是我爸胃不太好。”
　　“那得忌酒。”谢兰翻开资料夹接着说，“你才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对于现在的工作，你还习惯吗？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虞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一开始有点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刑警这个高危职业呢？一般女生不都喜欢安稳的职业吗？”谢兰的话题开始慢慢转变。
　　虞兮的戒心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被瓦解，紧张感舒缓了许多：“说出来你别笑我，小时候家里被坏人欺负过，上学的时候同学被坏人欺负过，我想保护我的家人朋友，所以我决定成为一名刑警。”
　　“怎么会笑你呢？很有意义的理由，比那些口头上报效祖国，背地里就会啃国家饭的蛀虫强多了，你说是吗？”谢兰的语气不变，却突然有种剑将出窍的感觉。
　　虞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好了，我们也进入正题吧，不然一会我的同事该催我了。”谢兰笑了笑，翻过几页资料道，“你对包小豆拘留期间突然身亡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该来的还是来了，虞兮连忙坐直，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现在我国这方面的法律已经比较健全，我不认为派出所对包小豆有过暴力行为，更不认为是暴力致死。”
　　“可包小豆死亡当日，监控设备正好全面更换，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谢兰问。
　　“可能真的是巧合吧，设备更换不都有申请备案的吗？”虞兮答。
　　“那包小豆头上的两处骨折呢？摔伤只会有一处，另一处有没有可能是暴力导致？毕竟有证人证明曾看见民警在询问室里抓住包小豆的头往桌子上撞。”谢兰的问题开始变得尖锐。
　　“高坠有可能有两处骨折，真的有可能，钟离做了实验的！”虞兮脱口而出，说完就知道坏事了，又扯到钟离了。
　　果然，谢兰立刻追问：“钟离？他做了什么实验？能给我说说吗？”
　　说出来的话是咽不会去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虞兮索性一股脑将钟离做的实验以及理论分析都说了出来。
　　谢兰听后若有所思，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你相信他说的这些吗？”
　　“我相信！”虞兮用力点头。
　　“你们都相信？”谢兰又问。
　　“我们都相信！”虞兮再次点头。
　　“他没有国家认可的法医资格，也不是公安部门的人，你们却允许他参与调查，并相信他的结论，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呢？”谢兰的笑容明显变了，不再那么亲切。
　　“不是这样的！”虞兮登时就急了，“前一段时间，廖法医自杀身亡，我们没有了有经验的法医，赵文又是主管DNA这一块的，几乎不出现场，所以才让钟离暂时帮忙，他是廖法医的学生，妈妈也是法医，他从小就接触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完全可以胜任！”
　　“听起来的确是权宜之计，可他毕竟还是没有专业资格证吧？”谢兰道。
　　“他只是提供意见协助破案，鉴定报告都是赵文签名盖章，真的，不信你们可以查！”虞兮更加焦急，完全乱了方寸。
　　谢兰叹了口气：“你别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能理解刑侦部门的难处，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任何部门办事都得按规矩来，我们检察院也一样，钟离这件事的确不合规矩。”
　　“那怎么办？他一直以来都在无偿帮忙，还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如果没有他，之前的几个案子就不会那么快抓到凶手，会有更多人受害，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怎么能惩罚他？这算什么？这不是忘恩负义？”虞兮情绪更加激动，脸都涨红了。
　　“小虞同志，希望你冷静一下，忘恩负义这种话千万别乱说，我就当做没听见。钟离这件事涉嫌违规，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会秉公处理的，绝不会有任何偏私。”谢兰说完话锋一转，稍微压低声音，“我可以给你透个底，如果我们检察院的法医检查后，结论与钟离的相同，他的责任不大，可如果结论不同……”
　　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已经不言而喻。
　　“我相信他的结论！”虞兮担忧地攥紧了双手，语气肯定心中却没底，如果安琪儿的结论和钟离的不一样怎么办？如果检察院法医的结论和安琪儿的结论不一样又该怎么办？
　　“你的情绪不太稳定，去休息一下吧，我会再询问其余人的看法进行综合考量的，谢谢你的配合。”谢兰起身亲自送虞兮出去。
　　走到门口，虞兮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问：“我能问问，钟离以后还能帮我们破案吗？”
　　“很抱歉，这些我现在还不能说，也没有权力说。”谢兰笑了笑将门关上。
　　虞兮站在门口百感交集，如果钟离这次真的受到处罚，她该如何面对钟离？钟离救过她的命啊！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章 碎颅 二十
　　一号询问室
　　突然坐在被询问的位置上，钟离感觉很不适应，尤其面对检查员那张板着的脸，更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检查员刚张口，就被钟离抢先：“在你询问我之前，我需要先声明一下，我的说话方式和常人不同，可能会莫名其妙得罪你，让你不高兴，希望你能明白，我肯定不是故意的。”
　　好一句强调，直接就让检查员有种噎了块馍馍的感觉，深吸口气刚要说话，结果又被钟离抢先：“哦对了还有，如果你潜意识里不抱着针对我的想法，我们的交流可能会更容易一些。”
　　监控室
　　“坏了，这小子紧张了！”钱宝贝一拍巴掌站了起来，由于他才度蜜月回来没多久，与整件事关系不大，所以他是唯一不用接受询问的，这也给了他溜进监控室的机会。
　　本以为钟离能够聪明点，谁料居然聪明反被聪明误，凭借心理侧写的能力，钱宝贝能够分析出钟离此刻的心理状态，钟离本来就高智商低情商，一紧张情商更是直线下降，越想掌控局面，局面就越脱离掌控。
　　一号询问室
　　检查员的表情明显不太好，沉着脸看着钟离，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确认钟离不会再抢话才开口：“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请便。”钟离点点头，悄悄攥了下藏在左手下面的右手，手心已然满是汗水，钱宝贝分析的没错，他的确紧张了，而且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很罕见的，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越想掌控却越失控，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刑事案件侦破的？”检查员跳过包小豆的案子，直接开始询问钟离的事，这让猫在监控室的钱宝贝更呼糟糕，很显然检查员真的生气了，或许这只是很小的附加因素，却足以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
　　“我们不是应该先谈包小豆的案子吗？这才是重点吧？”钟离道。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什么是重点，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明白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刑事案件侦破的？”检查员板着脸又问了一遍。
　　钟离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不耐烦情绪，可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如实回答：“雨伞杀人案吧，之前我老师廖峰自杀身亡的案子不算。”
　　“也就是说，你已经参与了许多次刑事案件侦破，对吗？”检查员看着资料问，上面有廖峰一案之后的所有案件资料，并按照时间进行了排序，其中不乏大案重案。
　　“也不太多。”钟离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目光。
　　“是谁批准你参与破案工作的？”检查员盯着钟离问。
　　钟离迟疑了一下才说：“没谁，是我自愿提供帮助的，正好法医科缺人手，我就去帮忙了。”
　　“可据我了解，你可不只在法医上帮忙这么简单。”检查员步步紧逼，问题愈发凌厉。
　　“尸检花不了我太多时间，反正有余力，不如多帮帮忙。”钟离答。
　　检查员扯了一下嘴角，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花不了你太多时间？听起来你挺自负的，你觉得没有你，刑侦部门就转不动了吗？”
　　“有我转的更快，包小豆的案子就是证明，我从验尸到破案只用了半个多小时。”钟离想将话题转回来，却又用错了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极度自负的表现。
　　果然，检查员又扯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道：“你有国家认证的法医资格吗？你是公安部门的刑事侦查人员吗？”
　　“我们还是谈包小豆的案子吧……”钟离避开话题。
　　“回答我，你有国家认证的法医资格吗？你是公安部门的刑事侦查人员吗？”检查员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难道经验和实力只取决于资格证吗？很多说英语的外国人都考不过四六级，很多数理化天才因为语文英语上不了名牌大学，拿不到好文凭，难道他们就……”话未说完，就被检查员直接轻喝打断。
　　“回答问题！”检查员的语气很严厉，显示出他的心情已经渐渐从不耐烦转变为愤怒。
　　钟离迎着检查员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用低沉的语调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出去了。”检查员合上资料，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不止要问包小豆的案子，还要问钟离参与破案的细节，可是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可我……”钟离刚刚张口又被打断，俨然和他一开始的行为相呼应。
　　“你可以出去了，还要我重复第二遍？”检查员抬眼睨着钟离。
　　钟离深吸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检查员说：“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钟离关门离开。
　　大办公室
　　陆铭、周立军、韩渺还有虞兮都在焦急等待着，杜斌和郑越还在接受询问，见钟离进来，连忙围上来问情况。
　　钟离却半个字都不说，只是摇头。
　　钱宝贝后脚跟着进来，捂着额头语气多少有几分埋怨：“我的哥啊，你刚才是怎么说话的？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众人一听心中陡沉，再看钟离和钱宝贝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过程肯定很糟糕。
　　钟离依旧不说话，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鼻子直愣愣看着前方，瞳孔完全不对焦，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别埋怨钟离了，他也不想这样的！”虞兮说完蹲在钟离身边，“喂，你别往坏处想，只要能证明你是对的，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韩渺也劝：“虞兮说得对，肯定还有机会，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陆铭拍拍钟离的肩膀，长叹一声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得代表全队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你已经尽力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一章 碎颅 二十一
　　法医科
　　安琪儿刚检查完尸体，门就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刑警，而是检察院的法医风红卫，两人相互对视同时愣住。
　　“红卫？”
　　“安姐！”安琪儿和风红卫的语气都很惊喜。
　　当年还在最高检察院担任主检法医师的时候，风红卫是安琪儿的得力助手，安琪儿很欣赏风红卫的为人和悟性，以为自己离开后风红卫会接替她的工作，却不料居然在这里相遇。
　　“你没留下吗？”安琪儿一边摘手套一边问。
　　“嗨，别提了，安姐你离开后，上头调了个特没人情味的厉害家伙过来，整天就知道掉脸，搞得谁欠他钱似的，我琢磨着去哪不是对着尸体？于是索性撂挑子走了。倒是你过得怎么样？听说你这几年在国外的研究所做研究？”风红卫问。
　　安琪儿笑道：“在威尔士法医研究所，与其说是做研究，还不如说是图个清闲，前些年真是太忙了。”
　　“那你这次回来还回去吗？”风红卫又问。
　　安琪儿点点头：“要回去，具体时间再定吧，毕竟我是做母亲的，总不能老把儿子一个人扔在这。”
　　“对了，小钟怎么样了？听说念的医学院？反正又不是考不上，干嘛不把他弄到英国念大学？”风红卫掏出手套带上。
　　“我倒是想，这样对他好，我也不用两边跑，可他不愿意，说不习惯英国的饮食和天气。”安琪儿摊开手无奈地说。
　　“哈哈，果然还是拗脾气，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 们都长大了，我们也都老了。”风红卫大笑，刚说完就自知失言连忙改口，“瞧我这嘴，我老我老，你可没老。下午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你带上小钟，我也带上老婆孩子，好些年没见，我们可得好好聊聊！”
　　安琪儿叹了口气：“恐怕暂时不行，我们现在吃饭影响不好。”
　　“为什么？”风红卫大惑不解，又不是单独吃饭，怎么就影响不好了呢？
　　安琪儿指了指身后解剖台上的尸体道：“因为我是来收拾烂摊子的，现在我代表刑侦队，而你代表检察院，我们不能走太近。”
　　接着，安琪儿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风红卫听后蹙眉道：“原来是这样，小钟这下可惹上麻烦了，如果结果和他检查的一致还好说，如果不一致……”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你还记得我们十年前验过一具翻墙摔死的尸体吗？男性，右脚上有刀疤。”安琪儿道。
　　风红卫仔细想了想，恍然道：“想起来了，是处理过这样一具尸体，当时脑袋上有两个血肿，派出所认为是被人追打暴力致死，但我们最后证明其实是颅骨的整体变形所致，也就是摔死的。”
　　“这不，差不多的情况又出现了，这具尸体也是两个血肿两处颅骨骨折，同样涉及颅骨整体变形，我怕检察院的法医没这方面经验，得出错误的结论，所以主动过来验尸，但既然是你，那就没问题了。”
　　安琪儿微笑着拍了下风红卫的胳膊，用最正确的方式，将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这一点，不知道比钟离高明多少倍。
　　“嗨，放心吧，我以前是跟你混的，还能验错不成？”风红卫显得蛮高兴。
　　“行，那就先这样，我已经验完了，上去看看，等这件事情结束我再请你吃饭。”安琪儿指了指楼上。
　　“行，你去吧，我也忙我的，下次我请你，说好了啊，一定我请！”风红卫故作严肃。
　　“好，你请就你请，再联系。”安琪儿笑着答应，挥挥手推门离开。
　　……
　　大办公室
　　“你们这是怎么了？”安琪儿甫一进来，就察觉到了阴郁的气氛，或站或坐或靠，没有一个说话。
　　“怎么样？结果如何？”陆铭连忙问，除了钟离，其余人也都凑了过来，眼巴巴望着安琪儿。现在情况很不好，安琪儿的验尸结果是关键中的关键，能直接影响到许多人的命运。
　　安琪儿微笑着点点头：“的确是摔死的，颞部的骨折是由颅骨整体变形所致，并非暴力击打导致，这一点根据头皮不同层次的损伤特征可以百分百确认。”
　　“太好了！”众人大喜，郑越更是兴奋地抱着韩渺转了一圈。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真的谢谢！”陆铭握住安琪儿的手上下晃动，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这件事牵涉太广，如果最后证明是暴力致死，将在社会上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甚至会惊动中央，届时杀鸡儆猴，后果之严重不堪设想。
　　安琪儿尴尬地说：“不用谢我，我只是实事求是给出我的结论而已，如果真的和暴力伤害有关，我同样会毫不隐瞒。”
　　“对对对，就该这样，就该这样……”陆铭尴尬松开手擦了擦额头，说实话，曾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过派出所民警，怀疑过钟离的判断，现在想想多少有些惭愧。
　　“阿姨，听说有两个证人能够证明派出所对包小豆使用过暴力，这从尸体上能检查出来吗？”虞兮试探着问。
　　“证人？有具体说是什么样的暴力吗？”安琪儿道。
　　“一个证人说看到抓捕过程中使用过暴力，具体什么暴力还不清楚，另一个证人说看到民警将包小豆的头往桌子上撞。”虞兮回忆着说。
　　安琪儿露出微带嘲弄的笑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第二个证人一定在说谎，包小豆的额头的确有一块瘀伤，但从瘀伤的形态和消散程度可以判断出，那是在被拘捕之前留下的。另外如果抓着头发往桌子上撞，发根受力会对头皮造成损伤，而包小豆的头上除了骨折部位外，并没有其它损伤。所以在拘留期间，他的头部并没有遭到人为暴力冲击。”
　　虞兮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指着太阳穴后部问：“那有没有可能撞的是这里刚好和血肿部位重合呢？”
　　安琪儿哑然失笑：“很好的想法，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右颞部的血肿是由骨折从内向外导致，并没有从外向内受损的痕迹。”
　　“那第一个证人呢？”杜斌接口道。
　　“人死后，瘀伤不一定都会立刻浮现出来，有的瘀伤甚至要等二十四小时以后甚至更久才会慢慢浮现。包小豆的背部有一块长二十三厘米的横向条状瘀伤，可能是他自己撞上了硬物，也有可能是外力导致他撞上了硬物。所以关于这一点我不能下定论。个人建议你们可以查找抓捕现场及其附近的监控录像，如果能找到监控，就能证明一切。”安琪儿说完看了钟离一眼。
　　钟离站起身走到安琪儿身边，道：“包小豆是公车扒手，而且是惯犯，抓捕现场可能就在公车上或者附近，现在公交车都有多角度监控探头，可以录下车内外发生的事，幸运的话应该能找到证据。”
　　陆铭双眼一亮，雨伞杀人案中，不就是钟离和陈虹从公交录像中找到线索的吗？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难道是因为心乱了？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以后有需要再联系。哦对了，刚才我已经和检察院的法医见了面，很巧他是我以前的同事，专业技术和经验都很强，肯定会给出正确的时间结论，等他提价鉴定报告后，我再把我的提交上去供检察院参考，相信有两份报告作比对，检察院不会决定起诉，真相很快就会大白。”
　　安琪儿说完，对众人报以温和的笑容，给钟离使了个眼色，拎起包转身朝外走去，钟离没有说什么默默跟上。
　　“我送你们吧！”陆铭急声道。
　　“还是我送吧！”虞兮紧接着说。
　　安琪儿推开门停下脚步，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闲言碎语是非多，何况你们现在根本走不开，我们还是自己回去吧，再见。”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安琪儿走了，钟离也走了，陆铭和虞兮望着门口默默不语，其余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二章 碎颅 二十二
　　碧水湾小区 11栋1单元1101
　　开门进屋，安琪儿换上拖鞋指着厨房道：“把东西分分类放冰箱里，肉先放厨房，我一会拌饺子馅，好久没包饺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钟离似乎没什么兴致，回来的路上一直没说话，闻言默默换鞋将东西按照要求放好，然后坐在沙发上继续一言不发。
　　安琪儿将窗帘拉开，让客厅更加敞亮，走到钟离身边坐下柔声道：“你的结论是正确的，这就足够了，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这不够！”钟离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我太年轻，没有资格证，所以我被轻视，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即便我是对的，我也照样是错的！”
　　“干嘛这么消极，你要明白他们都是普通人，是大多数人，他们有他们的价值观，而你不同，你是少数人，你有你的价值观，你不能强求大多数人来迎合你的价值观，这是不现实的。”安琪儿语重心长地说。
　　“那我怎么办？迎合他们的价值观吗？”钟离转头望着安琪儿。
　　安琪儿摇摇头：“当然不，你不用迎合他们，更不用改变自己，你要改变的只是处事的方法和说话的技巧而已。你看心爱，她就有她的朋友圈子，除她以外不都是普通人吗？你再看我，我也有很多普通人朋友，走到哪人们都会很快接受我，这不，你风叔叔又要请我们吃饭。”
　　钟离想了想，深吸口气啧了一声道：“似乎不太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你这么聪明，难道揣摩不到对方在想什么吗？只要你能揣摩到对方在想什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还有，你要让自己表面上像他们，说话不要直来直去，委婉一点，多考虑他们的感受，多顾及他们的面子，甚至可以说一些他们想听的话，这样你很快就能融入其中。”
　　“那不就等于伪装成他们吗？”钟离给出自己的概括，眉头微蹙似乎很不情愿。
　　“伪装？”安琪儿眼神略微闪烁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钟离的后脑微笑道，“就当是这样吧，你若不想再经历这种事，就要学会伪装自己，明白吗？”
　　钟离撇开头，避开目光咬着牙犹豫了一会，才勉强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这就对了，去睡会吧，这段时间你肯定没有好好休息，我去拌饺子馅，包好了叫你。”安琪儿起身朝厨房走去。
　　便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安琪儿知道钟离有不爱接电话的毛病，小跑两步拿起电话道：“喂……我正准备拌饺子馅呢……你也准备包饺子？好好……那行，我们一会就过去……嗯拜。”
　　“颜叔叔？”钟离问。
　　“嗯，他也准备包饺子，叫我们过去一起吃，还特地准备了你喜欢的三鲜馅。”安琪儿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将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绞肉塞进冰箱冷冻区。
　　“不是我喜欢的，是你喜欢的。”钟离站起身跟到餐厅。
　　“这有什么区别。”安琪儿又将新鲜蔬菜整理了一下塞进保鲜盒，突然哎呀一声拍着脑门喃喃自语，“忘买鸡蛋了！”
　　“当然有区别，因为他的主要目的是请你过去，我只是附带的。”钟离抱着胳膊靠在墙上。
　　“瞧你这话说的，要让你颜叔叔听见还不得伤心死？”安琪儿回头瞪了钟离一眼。
　　“你不是说了让我多揣摩对方的心思吗？我觉得你现在就是在故意逃避，你其实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谈而已。”钟离道。
　　“我还让你说话不要直来直去，要婉转一些，你怎么不照做？”安琪儿关上冰箱门，拍拍手转过身。
　　“好多年前我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说而已。”钟离顿了顿，用特别肯定的语气说，“颜叔叔喜欢你！”
　　“少胡说八道，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安琪儿转身又将冰箱打开，却不知道打开冰箱做什么。
　　“你避开我的视线了，这说明你自己很清楚。”钟离继续咄咄逼人。
　　安琪儿沉默了，指尖在冰箱分层玻璃上敲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关上冰箱门，直视着钟离道：“我是清楚，那又怎么样？难道告诉他我很清楚，拒绝或者接受吗？”
　　钟离咬了咬下嘴唇，转头望着依旧挂在墙上的全家福，望着上面搂着他和母亲，带着幸福笑容的父亲，幽幽地说：“已经十年了，你可以接受颜叔叔，我不会怪你的，老爸也不会怪你的。”
　　“他会回来的……”安琪儿也望向墙上的全家福。
　　“可是……”钟离还没说完就被安琪儿打断。
　　“我们不讨论这件事了好吗？打住，就此打住！”安琪儿语调拔高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左手叉腰右手扶着额头，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尽量让语气平缓，“记住，不选择才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发。”
　　钟离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卧室走去，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接下来会怎样，他不愿去想，就将一切交给时间吧。
　　……
　　公交指挥中心
　　虞兮和韩渺正盯着监控录像屏幕，通过仔细询查，她们终于找到了包小豆被捕当天公交车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包小豆正将手伸向前面女士的挎包，结果被潜伏的民警当场逮个正着。
　　被擒后，包小豆奋力挣扎，用刀片划向民警的胳膊，民警迫不得已放手。
　　乘客仓皇失措，那位女士更是吓得惊叫连连抱头不敢动，包小豆趁着公交停站跑下车，民警紧追其后，终于在站牌下再次将包小豆擒获。
　　“停，就是这，快看就是这！”虞兮指着屏幕，韩渺连忙拍下暂停键。
　　只见屏幕中民警已经给包小豆带上手铐，包小豆挣扎中不慎摔倒，背部正好撞在站牌下的座位侧棱上。
　　“位置和长度都吻合，淤痕是这么来的！”虞兮盯着屏幕用手比了比长度。
　　韩渺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有了这段录像，就能证明淤痕不是殴打所致，至于抓捕过程，应该不算使用暴力吧？不用强难道用嘴炮吗？我才不信思想教育能让罪犯老老实实戴上手铐。”
　　虞兮也松了口气，颔首道：“走，把证据带回去，希望杜斌他们那边也能有所发现！”
　　……
　　派出所
　　孙鸿对询问室的桌子进行了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暴力磕碰痕迹，使用多段光谱仪照，也没有发现组织残留和任何血迹，这与安琪儿的结论相符，包小豆并没有被抓着头往桌子上撞。
　　周立军将头贴近桌面，拨通电话按下免提：“动作快点，这个姿势挺累的，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位置。”
　　楼后栅栏外，杜斌和郑越正从两头往中间走，反反复复走了好几遍，最后在中间汇合，郑越仔细打量周围对着手机说：“周哥，所有角度都试过了，根本看不到你的脑袋，而且这地方杂草丛生，几乎没有踩踏痕迹，谁闲的蛋疼往这跑？”
　　“那再后面的小区呢？楼上的住户能看到吗？”周立军又问。
　　“我说周哥，不用了吧？那证人不是说他路过看到的吗？既然是路过，肯定在地面上啊！”郑越叉着腰一脸纠结。
　　“别废话，去挨家挨户试，尽量把事情做全，别留下可乘之机。”周立军说完，扬声器中变成挂断的嘟嘟声。
　　“别唉了，走吧，一人一边。”杜斌拍了拍郑越的胳膊转身朝小区走去。
　　“得，走吧，真是够闹心的！”郑越无奈只能摇头叹气抬脚跟上。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归去来兮 一
　　新天地小区 8栋2单元502
　　颜威带着围裙擀饺子皮，安琪儿和颜心爱负责包饺子，三人有说有笑聊得开心，钟离却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假装看新闻，瞳孔根本没对焦，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钟离，过来帮忙包饺子！”安琪儿唤道，以前她都是叫小名，奈何长大后钟离强烈反对再叫小名，无奈之下她只能直接叫大名。
　　钟离没反应，安琪儿又喊了一遍，才突然回过神来，看了餐厅一眼随口道：“不会！”
　　“这么简单的技能，普通人都能很快学会，你怎么可能学不会？分明就是想偷懒！”颜心爱捏好一个饺子，托在掌心仔细打量甚是满意，几何学上非常对称非常完美。
　　“不想学，浪费时间。”钟离收回目光继续盯电视，他一直认为包饺子是无意义的劳动，一点也不效率，还不如直接买来得快。
　　“才不是浪费时间，包饺子的习俗之所以能传承至今，是因为我们享受的不止是结果，更是过程，从这个过程中，我们能感觉到家的气氛，对吧安姨？”颜心爱笑眯眯看着安琪儿。
　　安琪儿总觉得颜心爱话里有话，不露声色颔首道：“对，你看人家心爱说得多好，你以后多学着点。”
　　“听到没，跟我学着点！”颜心爱得意地瞅了客厅一眼。
　　钟离没有接话，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亦或许是根本不想接。便在这时，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是虞兮的短信。
　　“案子吗？”安琪儿通过推理和直觉立刻得出结果，钟离没什么朋友，不喜欢接电话，能选择发短信的方式联络钟离，要么是刑侦队，要么是垃圾短信。
　　“嗯，他们已经通过公交监控录像找到了淤痕的来源，是摔在站牌长凳侧棱导致的。第一位证人的证言已经被证伪，因涉嫌作伪证暂时被拘留。”钟离一边说一边给虞兮回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三个字：明白了。
　　颜威不太清楚情况，只知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安琪儿到底怎么回事。
　　安琪儿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媒体都已经介入了，于是将整件事大致告诉了颜威。
　　颜威听后显得有些生气，用擀面杖敲了一下面团道：“怎么能这样对小钟，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附议！”颜心爱举起双手，“就是过河拆桥，忒不仗义了！”
　　“也别这么说，他们也挺无奈的。”安琪儿尴尬地说。
　　“钟离哥帮了他们那么多，一分钱报酬都没有要，差点连考试都耽误了，甚至还……”颜心爱突然住口，哼了一声撅了下嘴接着说，“可他们呢？一句无奈就把钟离哥一脚踢开，这算什么？明哲保身还是弃车保帅？”
　　“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钟离突然站了起来，语气明显有些激动。
　　“不是我说的这样？那你说是什么？”颜心爱也站了起来，和钟离对视着寸步不让。
　　“是我自己说错话，是我自己惹恼了检察院的检查员，是我自己没有资格证，错在我自己身上！”钟离大声说。
　　“即便你说错了话，即便你没有资格证，你也在帮他们，他们也不该这样对你。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怎么会替他们说话，我们才是真正为你打抱不平的人！”颜心爱同样拔高音量。
　　颜威看了看颜心爱，又看看钟离，连忙打圆场：“别吵别吵，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提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不好！”颜心爱和钟离异口同声。
　　颜威呼吸一滞，只能无奈耸了耸肩，给安琪儿使眼色。
　　安琪儿刚想说什么，却听钟离突然道：“我不饿，出去走走，不用找我。”
　　说完，钟离就开门走了。
　　咣当一声防盗门被关上，颜威瞪了一眼颜心爱道：“你说说你，这是干嘛？没事找事吗？”
　　颜心爱盯着门，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自己扔在椅子上，抱着双臂撇过头重重喘了口气：“我又没说错！”
　　“你！”颜威有些生气。
　　安琪儿道：“算了算了，别责怪心爱了，她也是在为钟离打抱不平而已，用意是好的，只是钟离他心情不好而已，过几天缓一缓就什么都过去了。”
　　颜威瞪了颜心爱一眼，擦擦手道：“你来擀皮子，我去把小钟找回来。”
　　“你能把他找回来，我清理一个月马桶！”颜心爱撇撇嘴。
　　“你这丫头……”颜威又恼了。
　　安琪儿道：“别找了，就我们三个吃吧，他这么大人了，饿不死的。”
　　“就是，就我们三个吃，安姨我们继续聊我们的。”颜心爱突然换上笑容继续包饺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安琪儿和颜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单亲抚养高智商孩子，真是费老牛鼻子劲了。
　　却说钟离，离开小区后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反正就是不想回去，甚至不想待在封闭的房间里，只有天和地这么宽广的空间，才能让他产生放松的感觉，将那些烦心事统统忘掉。
　　然而，真的能够忘掉吗？如果忘掉了，还会需要天地间这种放松的感觉吗？还会在外面茫无目的地到处走吗？
　　所以，所谓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智商越高，记忆力越强，就越难以忘记，就越难以欺骗自己，理智会一次又一次将真相摆在眼前，哪怕是不愿意接受的。
　　忽然，短信铃声又响了，钟离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又是虞兮的短信，这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问候：你还好吧？
　　钟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噼噼啪啪敲出两个字：还好。
　　敲完之后，手指悬停在标点符号列表上，不知道该用什么标点符号比价合适，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忽略了标点符号，直接按下了发送键。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归去来兮 二
　　虞兮同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幽灵子弹杀人案的调查这边已经陷入瓶颈，全指着陈虹那边取得突破，包小豆的案子也有了确凿的证据，她终于可以正常下班了，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轻松，即便脱下警服，也还是能感觉到头顶笼罩不散的阴云。
　　检察院究竟会如何处理钟离呢？究竟会不会给刑侦队处分呢？如果钟离再也不能参与调查又该怎么办呢？
　　一个个问号从心头浮现，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焦躁担忧。
　　好在，钟离回了她的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就好。
　　收起手机，虞兮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回宿舍，不想待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反而就这样走在街上，脚踏实地眺望苍茫，会觉得舒服许多。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华灯初上，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也都纷纷亮起了车灯，连成长龙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
　　人行道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下班逛街的，有趁着凉意出来散步的，还有拉开棋摊找人对弈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独行的结伴的，倒是比白天热闹的多。
　　虞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这一次，她却感觉自己融入不进去，逆着人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觉得周围路人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变得相似，渐渐再也找不出任何差别。
　　“我这是怎么了？”虞兮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感觉赶出脑海，重新睁开眼睛，路人又恢复了原来的面容。
　　突然，虞兮感觉到身后有人，刚才由于走神没察觉，此时察觉到登时惊得背后汗毛都炸了起来，条件反射霍然转身施展擒拿技巧，将身后之人按倒在地。
　　“疼疼疼疼疼……”被按倒的是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干瘦干瘦的，下巴很尖，眼睛贼亮，被扭着胳膊一叠声痛呼。
　　凭借经验，虞兮觉得他是个扒手，往他手里一瞧，居然有个钱包，可不正是自己的钱包吗？再低头瞅了一眼包，拉链不知何时已经被拉开了。
　　肯定是刚才走神的时候被拉开的，虞兮心中懊恼，自己身为刑警，居然因为走神差点被偷了钱包，这要是被同事知道还不得笑死？
　　更可恶的是，丢钱也就算了，身份证银行卡才是大头，虽然同属公安部门，补办会快一些，但还是会非常麻烦。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偷东西，以后想蹲监狱是不是？”虞兮心中气恼，忍不住手上加了些力道。
　　“疼，好疼！来人啦，救命啊，光天化日杀人啦！”少年扯开嗓门一顿干嚎，立刻惹来许多路人驻足关注，对着虞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喊什么喊？看清楚我是谁！”虞兮单手按住少年，另一只手掏出警官证，啪的打开亮在少年面前，然后又亮给驻足围观的路人，扬声道，“警察，大伙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少年脸色登时就变了，他每天这个点都会出来狩猎，凭借观察选择好下手的猎物，就在刚才，他发现了走神的虞兮，为了试探猎物，他反复三次从虞兮身边走过，都没有被留意到，于是他果断决定下手。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就要得手的一瞬间，猎物突然惊醒反将他逮个正着，更倒霉的是，猎物居然是个警察。
　　这简直就是老鼠撞上猫，自寻死路啊。
　　“警……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无故伤人吗？我招你惹你了？”少年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说。
　　“偷我钱包你还敢狡辩？”虞兮瞪眼喝道。
　　“谁偷你钱包了？明明是你自己掉的，我帮你捡起来，你居然冤枉我！”少年继续狡辩，还朝路人大喊，“大伙评评理，我见她钱包掉了，好心帮她捡起来，她居然说是我偷得，这不是冤枉人吗？这什么世道啊，难怪老奶奶倒了没人扶，都是她这种人害的！”
　　老人倒地没人扶这个现象已经成为社会热论的话题，众人都感同身受，其中已经有人开始倾向于相信少年。
　　“丫头，松开他吧，扭伤了胳膊多不好，也许真的是你不小心掉的呢？千万别冤枉了好人，不然伤了人心，像我这种老头子摔倒了，可就真的没人敢扶了！”下象棋的老大爷抚须叹道。
　　“听到没？还不松手？我懒得和你计较！”少年迎着虞兮的目光，一副吃定你的样子。
　　虞兮呼吸一滞气的牙痒痒，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碰到这种事，对下象棋的老大爷说：“大爷，我当然不会冤枉好人，但我也不能为此放过坏人，否则就不是伤了人心那么简单了！”
　　说完，虞兮掏出手铐将少年烤上，指了指包又指了指几米外树边上的摄像头对少年说：“你真以为狡辩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拉开了我的包，上面肯定有你的指纹，摄像头肯定记录下了整个过程，跟我回警局验指纹调录像，看你还怎么狡辩，起来！”
　　少年被拉起来，这回是真的辩无可辩了，立刻变脸哀声求饶：“警察姐姐你饶了我吧，我是初犯，真的是初犯，你就放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一听这话，真相顿时大白，驻足的路人纷纷散去，还有不少人留了脏话，气愤自己差点上当。老大爷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年轻人，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莫要等到追悔莫及时啊。”
　　“初犯？我就不信你没有前科，走，跟我回警局！”虞兮铁着脸，压着少年朝警局的反方向走去，少年并不知道警局不在这边，一路上求个不停，求的虞兮耳朵都长茧子了。
　　十几分钟后，虞兮将少年带进两座楼之间的巷道，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灯，借助远处的路灯，才能勉强看清对方。
　　“这里是警局？你可别骗我，等等，你不会要打我吧？”少年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
　　“打你个鬼？我们警察在你眼中就这形象吗？过来！”虞兮瞪了少年一眼，将他拉过来，掏出钥匙打开手铐塞回包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归去来兮 三
　　虞兮非但没有将少年带去警局，反而解开了他的手铐。
　　“你这是……”少年看着自己的手腕一脸不解，不是要去警局吗？怎么来了这种地方？怎么还把手铐解开了？
　　“就当你是初犯，放你一马。记住以后别再偷了，考虑一下被偷的人是什么感受，以及不欲勿施于人，算了，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你走吧。”虞兮说完转身就走。
　　少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要放我？”
　　“难道你想去警局？”虞兮转过头。
　　“不不不，当然不想，可我就是学这个的，不是我想不干就不干的，我每天都有任务，完不成的话……”少年没有说完，似乎有些迟疑。
　　虞兮心中一惊，连忙转身走了回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问：“你是说，你上头还有个盗窃团伙？”
　　少年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虞兮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居然摸到了一个盗窃团伙，她很清楚这种盗窃团伙有多坏多狠，大到入室盗窃伤人，小到公车扒窃，只要和偷有关的都干。甚至前些年令人发指的残疾儿童沿街乞讨事件，就是这些团伙做的孽，其手段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后来，面对持续的全国严打，这些团伙有所收敛，转而开始利用未成年人保护法，大量将未成年人培养成扒手，每日规定额度榨取价值，聚拢财富吃喝享乐扩张势力。
　　并非法律能够容忍他们，而是这些团伙就好像蟑螂老鼠，总是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很那被彻底打尽，即便打掉一部分，也会很快滋生出来。
　　“这可怎么办……”虞兮左右踱步踌躇不已，她不能确定少年被抓这件事有没有走漏风声，如果已经被他的同伴知道，贸然放人反而会害了他。
　　“警察姐姐，你还是把我带回警局吧，不然我不好交代。”少年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并拢。
　　虞兮没有立刻取出手铐，而是思索着问：“你想不想脱离他们过正常人的生活？做点正经事，比如继续上学之类的？”
　　“我还能上学？我小学都没上完，现在都十六了，那可能有学校要我，再说我也没钱啊。”少年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显然沦落至此也非他所愿。
　　虞兮道：“十六怎么就不能上学了？你放心，年龄不是问题，钱也不是问题。”
　　“那我要做些什么？”少年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虽然没文化，但还算聪明，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需要付出才能得到这些。
　　“只要你帮我们打掉这个盗窃团伙，我可以代表公安部门保证，会给你全新的干净档案，把你送去新的地方，安排你上学，资助你完成学业直到找到工作自食其力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虞兮感觉有些激动，现在刑侦队的处境有些不妙，正需要一场功劳，眼前可不就是千载良机吗？
　　“真的？真的能让我去新的地方上学？还能资助我生活费和学费？”少年的双眼亮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偷钱居然机缘巧合遇到这种好事。
　　“当然是真的，难道公安部门还能骗你不成？”虞兮肯定地说。
　　“那我会不会有危险？他们下手可狠着呢……”少年又有些担忧。
　　“放心，不会让你直接出面的，你只需要把你们出没的地点、上层人物的关键信息、都做过哪些案子，反正就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其它的你都不用管，我们会自己调查清楚的。”虞兮道。
　　少年想了想，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有没有用能不能成功都和我无关，我可不负责。”
　　“OK！”虞兮做了个OK的手势。
　　“警察姐姐，你是个好人，我愿意相信你，但今天就让我去警局过夜吧。”少年又把手伸了出来。
　　这回虞兮没有拒绝，重新将少年拷上押回警局。
　　包小豆和这个少年都是扒手，一个扒手带来了一场灾难，另一个扒手却带来了一场功劳，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由天定吧。
　　……
　　将少年带到警局，填完表格，准备好明天需要的文件，已经过了夜里22：00.
　　虞兮感觉心情好了许多，准备回医学院宿舍休息，路过夜市的时候，突然回想起自己在这里泼过钟离一杯酒。
　　明明并没有过去太久，却意外有种感慨怀念的感觉，那天的自己，还是一个没有融入集体的菜鸟，孤零零坐在这里自饮自伤，而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成为集体的一员，和同伴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人。
　　眼前浮现出韩渺趴在病床旁削苹果的画面，浮现出郑越插科打诨的画面，浮现出杜斌勇猛前冲气势夺人的画面，浮现出陈虹……
　　不经意间，虞兮唇角流露出一抹温馨的笑容。
　　可是，这笑容却没有维持太久，因为虞兮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钟离独行的样子，她有了出生入死的好朋友，那他呢？他有吗？此时此刻，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明明无偿付出了那么多，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会愤怒吗？会失望吗？会有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吗？
　　换位思考，虞兮觉得如果换成自己，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轻叹一声，虞兮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走进夜市，找到角落里和上次一样的位置，要了一杯啤酒，什么也不想，自饮自酌起来。
　　“你怎么在这？”有个声音从前方传来，虞兮下意识抬头，原来是前面的前面那桌遇到个熟人，正说说笑笑加椅子坐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虞兮忽然感觉有些失望，感觉这个角落有点冷，不再想继续呆下去，只想赶快回去捂着被子睡一觉。
　　于是，虞兮起身掏钱包准备结账，便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晚上的，你怎么又在这里喝酒？”
　　心头扑通跳了一下，虞兮豁然转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去来兮 四
　　钟离？
　　看到站在三米外，正用疑惑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家伙，虞兮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失望，自己选择停下脚步，选择在同样的时间坐在同样的位置，喝同样的酒，其实是对记忆的重放，潜意识里希望能够再次遇到钟离，希望再次和钟离一起破案，希望不开心的事都从未发生过。
　　也许，潜意识已经觉得一切无法挽回了吧，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行为。
　　“我怎么开始分析自己了？”虞兮哑然失笑，重新坐下冲钟离招了下手，“发生了点事，刚下班，喝点酒好睡觉。”
　　钟离走过来抽了个凳子坐下：“你刚才明明是要结账，怎么又不走了？”
　　“突然觉得不喝完浪费。”虞兮晃了晃杯子，转头喊道，“老板，再来一杯冰啤，一盘铁板鱿鱼。”
　　“我不喝酒！”钟离蹙着眉头，刚想说酒精伤脑细胞，就被虞兮当场拆穿。
　　“得了吧，你分明就是洁癖，喏，嫌别人洗的不干净，自己擦擦咯。”虞兮掏出纸巾丢给钟离。
　　酒和铁板鱿鱼很快送上来，钟离看着面前这么大一杯啤酒，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呢？你又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逛？”虞兮一边问一边尝铁板鱿鱼，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她却忽然感觉有了食欲。
　　“无聊而已，你刚才说发生了点事，什么事？”钟离没有碰啤酒，他是不准备喝的，坚决不喝。
　　虞兮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能打掉这个盗窃团伙，肯定能将功补过，你的事也会有转机。”
　　钟离却一点欣喜的样子都没有，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将功补过也是你们将功补过，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结果已经注定。”
　　“你怎么这么悲观？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有可能，说不定……”虞兮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我不是悲观，我只是理智分析而已，鉴于包小豆的死因我没有判断错，我应该是功过相抵，再也不可能参与调查。”钟离用看似平静的语气说。
　　“也许还有可能……”虞兮小声地说，也不知道是想说服钟离，还是说服自己。
　　“没可能的，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钟离面无表情抽出纸巾，违背了刚刚下定的决心，反复擦拭杯口，直到变得锃亮，才端起酒杯道，“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用这杯酒和你道别吧，还有他们，替我道个别，我就不和他们一一道别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虞兮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虽然钟离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觉得钟离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失望。
　　钟离没说话，只是举着杯子等着虞兮。
　　“即便不能再一起破案，我们也还是朋友，宿舍也挨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道别吧。”虞兮还是不肯举杯，她有些后悔，不该给钟离叫酒的。
　　“也许吧……”钟离没有再强求碰杯，仰头将满满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擦擦嘴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快步离开。
　　虞兮怔怔望着钟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只觉得夜色突然变得好冷好冷。
　　……
　　翌日
　　虞兮很早就上班了，昨天她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以至于上班的时候都是一脸困意。
　　将少年的口供整理完毕，陆铭正好上班，虞兮立刻将少年的情况和口供汇报给陆铭，陆铭听后大喜过望，对虞兮表扬有加。
　　换成平时，虞兮肯定会很兴奋，可是这次，她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完成了一项任务而已。
　　对于虞兮的反应，陆铭觉得很奇怪，问虞兮是不是有心事，虞兮摇摇头强笑着说没有。陆铭也不方便追问，连忙带着资料前往市局。
　　事关一个盗窃团伙，他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汇报给局长，如果能顺利将这个盗窃团伙打掉，对上对下都是大功一件，对社会稳定也大有好处，更能有效挽回公安干警因为包小豆死亡事件的形象损失。
　　“哎，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陆铭走后，韩渺将虞兮拉到角落里低声询问，杜斌和郑越也正偷偷往这边瞧，显然都觉察到了虞兮的异常情绪。
　　“我没什么啊，真的没什么，就是没睡好而已。”虞兮强笑着说，虽然钟离让她代为道别，但在结果没有正式出来前，她不想这么做。
　　“真的没什么？”韩渺狐疑地盯着虞兮的眼睛。
　　“真的没什么，我们……”虞兮还没说完，门突然被推开，陈虹风尘仆仆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扔下包，冲到饮水机前，接了一大杯仰头咕嘟嘟灌进去，长出口气，甩了甩头发扶着桌子一副累死我了的样子。
　　“陈姐，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机场接你啊！”郑越连忙站起身，杜斌、虞兮和韩渺也都愣了，陈虹怎么一声不吭突然就回来了？
　　“接什么接，你们不忙吗？我自己打的就行了，咦，老陆立军还有小钱呢？”陈虹左右看了看问。
　　“陆队去市局了，有个盗窃团伙的案子要汇报，周哥和宝贝去检察院了。”韩渺答。
　　“别让小钱听到你叫他宝贝，否则非抱怨死你不可。”陈虹笑着戳了戳韩渺，忽然又问，“去检察院做什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几人这才想起，为了让陈虹全心全力调查幽灵子弹的案子，陆铭并没有将包小豆案子的后续告诉陈虹，陈虹自然也就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波折。
　　郑越将后来发生的事用简练的语言大致说了一遍，连所有人接受调查询问都没有隐瞒。
　　陈虹听后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叉腰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语气严肃了许多：“依我看，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即便检察院认可意外死亡的结论，包小豆的家人也不会轻易放弃，有可能会向法院起诉。”
　　“不会吧？”韩渺和郑越异口同声。
　　“怎么不会？你们想想，从媒体介入到虚假证言，还有薛海的出现，不都表明他们想把事情闹大吗？而闹大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索要赔偿。如果证明是意外死亡，他们就得不到赔偿，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陈虹道。
　　“证言已经证明是假的，又有两位法医的结论，铁证如山，他们不想善罢甘休又能怎么样？”杜斌觉得很不可思议。
　　陈虹又接了杯水望向窗外：“能怎么样不重要，只要闹大就足够了，不信你们看着，这件事最终只能通过法院解决，否则不算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归去来兮 五
　　事情果然如陈虹所料，并没有顺利完结。
　　检察院综合警方提供的证据，风红卫提供的法医鉴定书，安琪儿的法医鉴定书，以及对相关人员询问调查的结果，排除了人为暴力致死的可能，认定了包小豆是在趁夜逃跑过程中意外失足摔死的事实，并对两位证人进行了再次询问。
　　说看到抓捕过程中警方使用暴力的证人，看过车站监控录像后，解释自己可能因为观察角度的问题理解错了，他看到的和录像中的一样。
　　说看到警方抓着包小豆的头往桌子上撞的证人，当即改口说天色已晚又有树叶挡着可能看错了。
　　至此，警方暴力抓捕虐待包小豆的谎言彻底被戳破，检察院宣布本案调查完结，并将结论告知包小豆的家人。
　　包小豆的家人得知后反应相当激烈，尤其以薛海为首的几位男性亲属为甚，认为检察院和警察相互包庇，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穿一条裤子，并扬言要直接上诉法院。
　　当日，薛海就这么做了，由于派出所和检察院是不能被起诉的，所以以他为首的几位男性亲属直接起诉上级公安机关，并对上级检察院提出举报，希望能重新再查此案。
　　由于媒体上已经吵的沸沸扬扬，影响非常不好，早已惊动市局，法院和上级检察院高度重视，再次下派人员进行调查，并对包小豆的家人和媒体许诺，一定给出公正的结论，绝不会偏袒任何人，更不会冤枉任何人。
　　这次调查非常严格，派出所几乎停止了一切服务，公安刑侦也受到严重制约，导致有所突破的幽灵子弹杀人一案无法顺利进行。
　　对此，陈虹等人自然是急在心头，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耐心等待调查结束。
　　8月2日，上级检察院完成调查，再一次认定意外死亡的事实，这让所有警方的相关人员都大松了口气。
　　8月3日，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庭上，警方全面分析了整个案情，提供了公交监控视频，派出所监控更换申请文件，证人证言为伪等证据，又有多位主检法医上庭作证，公开解释包小豆头上两处致命骨折的形成原理，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和比喻，让所有人都能很轻易理解颅骨整体变形。
　　或许是巧合，法医使用的比喻就是钟离的西瓜实验。
　　最终，法院宣判原告方败诉，包小豆为逃跑过程中不慎失足意外高坠导致颅脑严重损伤死亡，非人为暴力致死。
　　媒体是一把双刃剑，审判结果出来后，原本针对公安机关的媒体风头立刻转向，开始质问薛海等人是否有其它目的。对此薛海自然是一口咬定，坚决否认自己有其它目的。
　　然而，由于是公开审理，警方的证据和法医的解说都非常具有说服力，即便没什么文化的人都能听懂。这一次不再有多少人站在薛海这一边，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意外死亡的事实，认同派出所民警是无辜的。
　　市局领导得知消息后也长长松了口气，虽然过程曲折了些，影响恶劣了些，但结果是好的，恶劣的影响得到挽回，公安干警的形象得到了恢复和保全，这才是最总要的。
　　刑侦队
　　除了陆铭去局里开会，其余人都在，气氛比之前明显轻松了许多，上级检察院的检查结果和法院的审判结果，让好多天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终于挪开。
　　正聊着，大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陆铭带着严肃的表情走了进来。
　　众人立刻停下聊天，都眼巴巴望着陆铭，从陆铭的表情就能推断出，肯定没少挨领导批评。
　　“都傻愣着看什么？会议室开会，立刻！”陆铭说完直接朝会议室走去。
　　“陆队这是怎么了？吃枪药了？”韩渺撅了下嘴低声嘀咕。
　　“挨批了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郑越低声道。
　　韩渺轻轻怼了一下郑越道：“哎，你说领导到底批了陆队什么？不会和钟离有关吧？”
　　“嘘，别乱说话，开会开会！”陈虹瞪了韩渺一眼，赶紧收拾资料走向会议室。
　　韩渺吐了下舌头，拉着一直保持沉默的虞兮快步跟上。
　　会议室
　　目光扫过所有人，确认都到齐了，陆铭才缓缓开口：“这次开会，市局主要三点要求。第一，盗窃团伙必须尽快打掉，而且要打干净打彻底，要连根拔起，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主犯，同时务必要保护好那位少年的人身安全，一旦完成任务，全队三等功，虞兮个人三等功！”
　　个人三等功，对于一个刚工作没多久的新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虽然警衔不会提升，但以后办事升迁都有大好处，连韩渺和郑越都有些羡慕。
　　可羡慕有什么用呢？两人自问换成自己，肯定会一顿训斥把那少年直接逮回警局，根本不会得到少年的感恩，也就不会得知盗窃团伙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机缘？
　　然而，虞兮却一点欣喜的样子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虞兮，既然这个盗窃团伙是你发现的，你一定要亲自参与，那少年只认你，和他的交流由你全权负责。”陆铭道。
　　虞兮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杜斌你是特勤出身，这方面是你的强项，你也一起行动，务必注意安全，立军你带着他们完成这个案子，全员配枪，必要的时候联络特勤，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盗窃团伙连根拔起！”陆铭拔高音量拍案喝令。
　　“是！”杜斌铿锵答应。
　　周立军看了虞兮一看颔首道：“明白，交给我吧。”
　　陆铭放缓语气又道：“第二点，虽然包小豆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法院和上级检察院都认同意外死亡的结果，媒体的正面报道挽回了警方损失的形象，但这件事依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市局要求，一定要吸取教训，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众人都表示同意，这次事件造成的影响的确太大了，幸运结局是好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第三点呢？”陈虹问，她隐约觉得，第三点才是陆铭真正要说的。
　　这次，陆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用有些沉重的语气说：“第三点，市局要求，钟离不能再协助警方破案，他不能再和我们一起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八章 归去来兮 六
　　钟离不能再协助破案了！
　　果然第三点才是关键，才是陆铭真正要宣布的。
　　沉默，全场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微微低下头，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但众人心中都怀揣着这一线希望，真心期盼奇迹能够发生，期盼钟离能够得到留下的资格。
　　可是现在，这一线希望被彻底断绝，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奇迹没有发生，钟离不能留下，再也不能协助警方破案。
　　这就是现实！
　　过去的一幕幕从眼前掠过，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众人都打心底信任钟离甚至佩服钟离，钟离总能在绝境之中找到出路，总能从常人想不到的角度找到解决办法，他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众人的肯定。
　　“凭什么？就凭他没有资格证？”虞兮突然开口，语调拔高怨气十足。
　　“对，就凭他没有资格证，就凭他不是公安机关的人。”陆铭直视着虞兮质问的双眼，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不公平，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出现问题就直接丢掉，这算什么道理？”虞兮大声抗辩。
　　“虞兮！”陈虹轻喝一声，给虞兮使眼色让她住嘴，虞兮却视如不见。
　　陆铭沉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以为我不想留下钟离？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里不好受吗？”
　　他又何尝不想把钟离留下，他非常看重钟离的天赋，很想等钟离毕业后，直接将钟离拉进公安法医的队伍，这样钟离就能顺理成章成为公安系统的一员，和刑侦部门一起破案。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现实远不如计划顺利，包小豆的案子提前把钟离暴露了出来，断绝了整个计划。
　　更让人郁闷的是，处理结果是一定的，符合规矩却不可能对钟离公平，钟离如果因此心怀怨愤，将来成为医生不干法医，不再协助警方破案，之前所有的努力顷刻间付诸东流。
　　虞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虹拉了出去，陈虹很清楚，陆铭说出这话已经是底线，如果再吵下去，情况就真的没法收拾了。
　　“你怎么回事？”走廊角落里，陈虹看了看左右低声训问，双眉深蹙语气多少有几分责怪。
　　“我只是觉得对钟离不公平而已。”虞兮撇过头小声说。
　　“那你也不能对老陆发牢骚，决定又不是他做的。我们坐在办公室里，他在上面挨训，你知道他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吗？”陈虹训斥道。
　　虞兮闻言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不对，但她是个直性子，怨气上来就是忍不住。
　　“对老陆说去，别对我说！”陈虹气的叉着腰，又觉得语气重了些，深吸口气放缓语气道，“你要明白一点，我们谁都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不好受！”
　　“那怎么办？”虞兮抬起头。
　　“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能接受，希望钟离通情达理别怨我们。这样吧，你约钟离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陈虹道。
　　“他会来吗？”虞兮表示怀疑，钟离的性格她太清楚了，这种聚会钟离答应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来不来是他的事，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可以了。哦对了，把他父亲的失踪档案和所有相关调查资料复印一份，就当我们对他的回报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陈虹叹了口气，带着虞兮返回会议室，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陆铭不开口，谁也不敢主动开口。
　　“陆队，抱歉。”虞兮低头坐下。
　　陆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给陈虹使了个眼色道：“把你这趟出差的调查结果给大家说一下吧。”
　　陈虹拉上窗帘，打开投影，将第一张照片放大展示出来，众人朝投影屏幕望去，都立刻发觉这是一张老照片，照片中有一对夫妇和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像是全家福。
　　“照片中的两个小女孩，就是曹悦和曹玲，也就是小时候的赵琴和郭玲，左边这位是她们的父亲曹元伟，右边这位是她们的母亲韩向英。”陈虹说着，又将另一张照片并排放在旁边，这张照片看起来更旧，上面是七个登山打扮的年轻男人，容光焕发都在二十岁左右。
　　韩渺眼尖，对比后立刻发现问题：“咦，站在最后面那个是不是曹元伟？我说的右边那张照片！”
　　“咦还真是，右边的曹元伟明显更年轻一些。”郑越摸着下巴说。
　　“别光盯着他，还有这三个家伙，难道不觉得眼熟？”陈虹用指关节在其中三个登山打扮的年轻男子脸上敲了敲。
　　众人虚着眼睛仔细观察后都吃了一惊，周立军道：“这三个不会是张云发、侯世平和黄……黄什么来着？”
　　“黄显涛！”杜斌道。
　　陈虹颔首道：“没错，就是张云发、侯世平和黄显涛，他们三个早就与曹悦曹玲的父亲曹元伟认识，而且是一起登山的驴友！”
　　“然后呢？为什么两个小丫头要改名换姓？又为什么要复仇？难道这三个家伙杀了她们的父母？”钱宝贝靠在椅子上，歪着头咬了一下指关节。
　　“到底是不是他们三个下的毒手还不能断定，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许多证据都已经没有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十三年前，这三个家伙去了山东济南平阴县，约了曹元伟爬大寨山。也恰恰是这一次，韩向英和曹元伟双双坠崖身亡，年幼的曹悦曹玲无亲无故，被送去了孤儿院，后来被分别收养，改名换姓变成了现在的赵琴和郭玲。”陈虹说完，又将赵琴和郭玲现在的照片摆在下面。
　　“双双坠崖身亡？这应该不是巧合吧，当年当地警方就没有查这三个家伙？”陆铭蹙眉不悦，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简单地意外。
　　“当然查了，奈何这三个家伙口供一致，而且韩向英尸检后确认的死因的确是坠崖，坠崖地点的地形特征也完全符合。”陈虹道。
　　周立军突然接口：“等等，那曹元伟的尸检结果呢？”
　　陈虹笑了，伸出右手食指挥了挥：“这就是关键了，曹元伟的尸体在悬崖下并没有找到！”
　　“没找到？”众人都吃了一惊，为什么韩向英的尸体找到了，而曹元伟的尸体却没有找到呢？如果夫妇二人真是他们三个杀的，为什么不都推到悬崖下呢？这样难道不更简单方便吗？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除非尸体被野兽叼走，否则逻辑上完全是矛盾的。
　　便在这时，虞兮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说：“会不会曹元伟的尸体上有能够证明他杀的证据？所以不能让警方找到尸体？”
　　听得此言，众人纷纷恍然大悟，比如殴打、刺伤、砍伤，法医都是可以鉴别出来的，如果尸体身上有这些伤痕，扔下悬崖反而会暴露，唯一的选择就是将尸体藏起来。
　　“聪明！”陈虹赞了一声接着说，“我就是这么想的，荒山野岭不能抛尸就只能埋尸，而且不可能埋的太近。所以我带着一大帮民警找遍了事故方圆十几里地，终于让我找到了埋藏十三年的尸骨！”
　　说完，陈虹将新的照片放在投影上，赫然是一具刚刚出土的骸骨！
　　“那么大片地方，埋了十三年，陈姐你是怎么找到的？这也太神了吧？”郑越一脸不可思议。
　　“神什么神，我也是到处撞运气而已。大寨山林木遍布，出事的那一片林子背阴，光照不足，土质也不太好，所以稀稀疏疏的。而尸体埋在地下，腐烂后会提供大量养分，吸收这些养分，一颗或几棵树就会比周围树木长得更茂盛，通过到处走到处观察反复对比，最终才找到了埋尸体的位置。”
　　陈虹说的很轻松，众人却听的又惊又佩，通过树木长势找到埋尸的位置，听起来挺简单，但实际上能想到的又有几个？至少这个会议室里一桌子精英，就只有陈虹一个人想到。
　　“厉害厉害，不愧是陈姐！”钱宝贝抚掌赞叹。
　　“陈姐你真是神了，要是钟离……”郑越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捂嘴住口，干笑两声接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陈姐你太神了，当地民警都啥表情？是不是这样？”
　　“开会呢，严肃点。”陆铭瞪了郑越一眼，望着投影屏幕上照片中的骸骨蹙眉道，“十三年了，骸骨损坏看起来挺严重的，能确认身份吗？当地有做DNA检验的条件吗？”
　　“骸骨已经被送往上级公安部门进行检验，身份还有待确认，不过凭直觉，我认为骸骨就是曹元伟的，而且我从掌骨里找到了一枚玉佩。”陈虹将证物袋取出来展示给众人看，然后递给陆铭。
　　陆铭反复打量，辨认出玉佩正面雕刻的是一只瑞兽，背面刻有四个文字，认不出是什么字，反正不是简体繁体。
　　“我看看。”周立军接过玉佩仔细查看后道，“好像是篆书，意思是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世，平，侯世平？这枚玉佩难道是侯世平的？”又是虞兮先一步反应过来。
　　陈虹颔首道：“我认为是，如果真的是，那就极有可能是曹元伟当年情急之下从侯世平身上拽下来的，他知道自己死定了，所以紧紧攥着这枚玉佩，希望将来警方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十三年，唉……”钱宝贝叹了口气，他能体会到当时曹元伟是怎样一种心情。
　　陆铭也叹了口气正色道：“既然包小豆的案子已经结了，立刻着手继续追查这个案子，立军杜斌虞兮你们的任务不变，陈虹你带剩下的人死咬侯世平和郭玲，不论用什么方法，务必查出真相，尽早结案，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挺直身板起身答应。
　　“好，开始行动，出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归去来兮 七
　　经历了重重困难，幽灵子弹杀人案接下来的进展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侯世平生性胆小，陈虹只是亮出玉佩，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吓得跪倒在地哭喊忏悔，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供了出来。
　　原来，一切的起因居然真的是一场意外！
　　十三年前，侯世平、张云发和黄显涛三人约曹元伟爬大寨山，曹元伟的妻子韩向英也想去，便将孩子暂时托付给邻居，五人一道去了大寨山。
　　那天爬山真的很顺利，到达山顶后，曹元伟憋得不行找地方解决问题去了，侯世平和黄显涛准备食物，张云发和韩向英则站在崖边眺望美景。
　　张云发和韩向英曾经是男女朋友，谈了好几年，后来分手才认识的曹元伟，这一点曹元伟一直不知道。
　　韩向英满足于现在美满的婚姻生活，并没有其它想法，张云发的感情之路却很不顺，愈发觉得还是韩向英更好，望着韩向英迎风而立的美丽侧脸和婉约身姿，张云发一路上挤压的感情终于爆发，对韩向英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张云发也只是想说说而已，并没有真想破坏韩向英现在的生活，可韩向英却大吃一惊，认为张云发想拆散她的家庭，于是当场生气要走。
　　张云发怕被曹元伟知道，连忙拉住韩向英解释，韩向英自然是奋力挣扎，结果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拉拉扯扯之间，韩向英失足跌落悬崖。
　　恰好这一幕被解手回来的曹元伟看到，曹元伟登时就红了眼睛，认为是张云发将韩向英推下悬崖，抓起石头冲过来要和张云发搏命。
　　张云发登时就慌了，侯世平和黄显涛听到坠崖的尖叫声也登时都慌了，三人合力将曹元伟制服，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云发想解释，曹元伟却处于理智崩溃状态只想杀了他，于是他情急之下一石头将曹元伟砸晕了过去。
　　这一下砸的好狠，连张云发自己都吓呆了，侯世平和黄显涛更是害怕，连鼻息心跳都没有摸，就以为曹元伟被砸死了。
　　想到自己后半生可能要在牢里渡过，大好未来就此断绝，三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匆匆将曹元伟抬到远些的地方，挖了个特别深的坑，将曹元伟和石头一起掩埋，最后收拾现场跑回镇子报案同伴坠崖。
　　由于天色已黑，夜里无法进山，所以当地派出所第二天才派出搜索队，结果只找到了韩向英的尸体，没有找到曹元伟的尸体，认为曹元伟的尸体被野兽叼走了。
　　偌大的大寨山，找一具被叼走吃掉的尸体，简直堪比大海捞针，于是调查询问后以失足坠崖结案。
　　三人惊魂未定火速离开，回家后侯世平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以为掉在了山顶，想去找却又害怕那个地方，提心吊胆直到今天。
　　听完侯世平的哭诉，陈虹真恨不得抽他一耳光，更恨不得将死去的张云发拉起来也狠狠抽一耳光，难怪骸骨挖出来的时候姿势扭曲，下颌骨大大张开，感情曹元伟当时根本没死，是被活埋的！
　　整个谈话过程有录音为证，侯世平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当场被拘捕，只等骸骨的DNA检验结果下来，就将正式由检察院起诉。至于该如何量刑，那就是法院的事情了，与刑侦队无关。
　　询问室
　　录音播放完毕，陈虹按下停止键，掏出一包纸巾起身递给郭玲：“那么小就失去双亲，一定过得很苦吧？”
　　郭玲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擦眼泪，吸着鼻子说：“真苦的是我姐，是她一直在照顾我保护我，如果没有她，我坚持不下来的！”
　　“可你们后来还是分开了。”陈虹道。
　　“那又怎么样？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是找到了对方！”郭玲红着眼睛抬起头。
　　“听说你姐姐赵琴，也就是曹悦被领养之后过的不太好，是真的吗？”陈虹又问。
　　一听这话郭玲就气得直咬牙，连纸巾都被攥成一团：“那家人女的好赌男的酗酒，输了钱就打我姐，喝多了也拿我姐撒气，每次我偷偷跑来见她，她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我让她和我一起跑，她总是不肯，还笑着对我说没事！”
　　“看来她对那家人还是心存感激……”陈虹还没说完就被郭玲大声打断。
　　“狗屁！”郭玲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音调也随之拔高，“她才不感激他们，她是不想拖累我，她要报复他们！”
　　“报复？”陈虹微微蹙眉，调查过程中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记录，赵琴的养父母双双因煤烟中毒死亡，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赵琴蓄意为之？
　　“对，报复。”郭玲咬着牙露出凶狠的狞笑，“我姐她打小就聪明，比我聪明多了，从来没有什么能难倒她。有一天晚上，她偷偷把炉子的进气口堵了，让煤烟熏的满房子，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硬了，哈哈哈，这就是报应，活该遭报应！”
　　“那她怎么活下来的？难道她不在房间里？”陈虹心中一惊，感情那对夫妇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谋杀的，而且是被领养的女儿谋杀的！
　　“这还不简单？一氧化碳的分子量比空气平均分子量略小，比氧气的分子量更小，所以氧气比一氧化碳重，更多集中在下面，我姐她一晚上都捂着毛巾趴在地上，直到天亮才钻被窝让自己也煤烟中毒，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了。”郭玲的语气颇为骄傲，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陈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不论谋杀的本质，这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要知道，赵琴当年才十一岁刚小学毕业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能处心积虑用这种方式杀死自己的养父母，还能冷静考虑到嫌疑问题，冒着生命危险让自己洗脱嫌疑，简直太可怕了，不能更可怕了！
　　“那后来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陈虹又问。
　　“可能是怕吓到我，她是后来才告诉我的。那之后她又变成了孤儿，我想让她来我这里，让我的养父母也收养她。可她坚决不肯，她一个人住在她养父母的房子里，用他们剩下的钱，自己上完中学考上艺术学院，然后才卖掉房子彻底离开那个鬼地方。你根本无法想象那几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真的太苦了！”郭玲说着吸吸鼻子又开始抹泪。
　　陈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脚跟沿着脊椎骨往上窜，以她多年干刑侦的见识和定力，也还是感觉一阵发怵，十一岁的女孩，杀死自己养父母之后，还敢在那房子里住五六年，独自熬到成年，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态？是什么支撑着她？是仇恨吗？
　　没错就是仇恨，是报仇的执念支撑着她！
　　“我姐越苦越对我笑，我就越恨，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如果不是他们三个畜生害死我父母，我和我姐怎么会变成孤儿，我姐怎么会经历那些痛苦，她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们本该在完整的家庭里快快乐乐长大，是他们摧毁了我们的一切，他们该死该死该死！！！”
　　郭玲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喊的嗓子都哑了，双眼充血赤红，额角青筋暴起，美丽的容貌一瞬间变得异常狰狞，那几乎实质的仇恨充斥在整个询问室中，让陈虹都为之颤粟。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复仇的？”陈虹沉默了好一会才问。
　　“从我们被丢进孤儿院的那一天起，我们就约好了一定要为爸妈复仇，要为我们自己复仇，我们趴在窗前，对着月亮发誓，一定要让那三个畜生付出代价！可我从小就笨，当时又慌又怕，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还好有我姐，我姐让我不要哭，让我忍耐，她说她会想到办法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必须熬到长大。我信她，所以我熬过来了，我们完成了复仇，虽说还漏了一个，但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他会伏法吗？呵呵，现在想起他吓尿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这么说，幽灵子弹计划是赵琴想出来的？”陈虹抱着胳膊开始绕着郭玲踱步。
　　“对，是我姐想出来的，是不是很聪明？如果没有那个家伙，你们根本就想不明白，根本就抓不住我们。他人呢？我倒是真想再见见这个害我姐姐不得不自杀的家伙。”郭玲指的明显是钟离。
　　陈虹脚下一顿，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为什么不用其它方法？”
　　“你傻啊，用其它方法能漫过你们警方吗？我们可不想把自己陷进去。而且，我和我姐都明白，女人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武器，在复仇之前，我们得从他们身上弄到足够的钱，这样复仇之后我们才能远走高飞。”郭玲冷笑着说。
　　“还有杀死枕边人的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吧？”陈虹停在郭玲背后。
　　“对，你说的没错，这种感觉的确很好，这才对得起我们姐妹二人多年受的苦，这才算是真正的复仇！”郭玲捏着拳头眯起眼睛。
　　陈虹叹了口气，突然掏出手铐将郭玲的双手拷上。
　　“哎你干嘛？我又没承认自己杀人，你凭什么拷我？”郭玲挣扎着想站起来。
　　陈虹猛地将她按了回去：“你是没直接承认自己杀人，但你已经承认自己参与了整个复仇计划，这就足够了。”
　　“足够什么？你这是诱供！一切都是我姐干的，我只是知道但我没杀人！”郭玲继续挣扎。
　　“喏，看到监控设备了吗？刚才你说的一切都已经录下来了，都将成为呈堂证供。”陈虹指了指藏在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接着说，“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你姐的确比你聪明，如果换成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章 归去来兮 八
　　侯世平为十三年前的罪行伏法，郭玲也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了代价，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亲手杀死黄显涛，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参与了整个复仇计划，张云发和黄显涛的死都和她有关系，这一点就够了，足以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至此，幽灵子弹杀人案终于结案，一起延续了十三年的悲剧终于画上句号。
　　有时候，陈虹会在心里作出假设，如果当年张云发没有说那些话，如果韩向英能够冷静一些，幸福的四口之家就不会被破坏，两姐妹就不会变成孤儿，赵琴就不会小小年纪遭受虐待谋杀养父母，就不会心理扭曲隐忍设计幽灵子弹复仇计划，张云发和黄显涛也就不会死，侯世平和郭玲也就不会进监狱，后来的一些就都不会发生。
　　可惜，时间无法倒流，世界不需要如果，悲剧就是悲剧，不止这个案子，小到偷窃大到谋杀，统统都是悲剧，都是人与人矛盾冲突的产物，都是人性沦丧扭曲的恶果。
　　如果人与人之间能够友善一些，理智一些，是否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加美好呢？是否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呢？
　　唉，又是如果，多么虚弱无力的词……
　　……
　　8月5日 医学院研究生博士宿舍楼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虞兮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来，这两天盗窃团伙的案子让她忙的焦头烂额筋疲力尽，此时此刻只想把自己扔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谁料，刚准备开门，却听咔嚓一声，旁边的门被打开，钟离拖着个旅行箱走了出来。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钟离率先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关好门转身鹫准备走。
　　“等等！”虞兮顾不上开门，连忙几步追上去拦在钟离面前，“你这是干嘛？”
　　“收拾点东西而已。”钟离淡淡地回答。
　　“收拾东西？你要搬地方？”虞兮吃了一惊，单人间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难道是因为心怀怨愤连她都不想看到吗？
　　钟离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搬去哪？原来的宿舍？”虞兮又问。
　　“不，搬去很远的地方。”钟离的回答很奇怪，给人一种突然间很遥远的感觉。
　　“很远的地方？哪？”虞兮有种不好的预感，最远的宿舍楼也称不上很远的地方吧。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出两个字：“英国。”
　　“英国？你要去英国？”虞兮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对，这次我会和我妈一起走。”钟离说完迈开脚步，准备从虞兮身边绕过去，却又被虞兮拦住。
　　“为什么？你不是还没毕业吗？”虞兮急声问，忽然感觉心跳加快而且很不规律。
　　钟离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虞兮的眼睛：“我会去英国继续完成学业，那里的条件更好，我妈也不用两边跑。”
　　“是因为包小豆的案子吗？”虞兮咬了咬下嘴唇，语气压低多了一丝愧疚。
　　“当然不是，我早就知道是会是这样的结果，和你们无关。”钟离说完又往右转想绕开，结果又被虞兮拦住。
　　“真的一定要去吗？”虞兮不甘心地问。
　　钟离点了点头，没有再绕，而是等待虞兮让开。
　　“那……”虞兮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你要去多久？毕业后还会来吗？”
　　“不知道，也许会留在那边，要回来也至少得读完博士。”钟离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虞兮登时就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钟离盯着虞兮看了一会，突然伸手强笑着说：“你会成为一名优秀刑警的，这段时间合作愉快，我们还是朋友。”
　　虞兮依旧呆呆站着，并没有和钟离握手，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钟离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幽幽的灯，两扇紧闭的门，以及一个木然伫立的人。
　　……
　　白离村
　　“没想到这帮家伙居然藏在这嘎嘎角落里，要是没消息，还真找不着他们！”杜斌放下望远镜道。
　　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山坡，百米开外地势较低的位置是一户院子，院子挺大，三面都是房子，门口蹲了个流里流气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叼着烟时不时左右观察，活脱脱一看门狗。
　　周立军肃然道：“这帮人都是盗窃团伙的核心人物，个个心狠手辣，据消息称他们手里可能有真家伙，所以抓捕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务必注意安全，明白吗？”
　　“放心，特勤的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是吧？”杜斌说着转头露出骄傲的表情，全副武装正猫着腰等候的特勤队员纷纷微笑回应。
　　“特勤当然不会有问题，但还有两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第一，怎么在不惊动屋里人的情况下把门口那家伙引开，第二，怎么确定最主要的几个核心人物都在屋里。”周立军又道。
　　杜斌登时也犯了难，门口那个望风的家伙显然很警惕，想把他引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二个难题就更麻烦了，盯了一早上只有几个叼着烟出来撒尿的，根本不能确定必抓的核心人物是否都在，万一有人不在，打草惊蛇再想抓可就难如登天咯。
　　“虞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虞兮，虞兮！”周立军转头问虞兮，才发现虞兮居然在走神，连叫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把魂召回来。
　　“啊？什么？怎么了？”虞兮回神一脸茫然，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周立军问。
　　“没，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虞兮连忙摇头，却避开了周立军的目光。
　　即便不是专业搞心理分析的，凭借多年的经验，周立军也知道虞兮有所隐瞒，但他也没权利审问虞兮不是？于是他只能郑重告诫：“虞兮，这次抓捕行动很危险，你这状态不行！”
　　“没事，我真没事，就是没睡好而已。”虞兮解释。
　　周立军没有再多问什么，将现在面临的两个难题又说了一遍。
　　虞兮这回没走神，听完之后想了一会，喃喃地说：“我想，我有个办法，应该能一次把两个问题都解决。”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一章 归去来兮 九
　　一次把两个问题都解决？
　　周立军和杜斌都吃了一惊，连忙询问到底是什么办法，竟然能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
　　虞兮道：“在男人眼中，女人属于弱势群体，会下意识对女人放松警惕，我可以装作遭抢受伤跑去求助，门口那个望风的应该会见色起意把我带进去，我进屋后就能确认都有哪些人在，如果可以行动，我会砸碎玻璃发出信号。”
　　从效果来看，这个计划的确可以一石二鸟，可是……
　　“不行，我不同意，太危险了！”杜斌直接否决。
　　周立军摇摇头道：“的确太危险了，我也不同意。”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只能我上，你们上都会打草惊蛇的。”虞兮急声道。
　　“你这简直就是不要命，他们可都是亡命之徒，手里可能有真家伙，你孤身进去有多危险难道你不知道？”周立军依然表示不同意。
　　“如果可以行动，我砸碎玻璃你们来救我不就行了？再说我也不是吃素的，坚持到你们进来肯定没问题。”虞兮辩解。
　　杜斌低声喝道：“那如果人不齐不能行动呢？你怎么办？你怎么逃出来？”
　　虞兮登时说不出话了，是啊，如果不能行动她怎么逃出来？如果对方手里有真家伙，她能逃得出来吗？
　　几乎是下意识，虞兮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钟离在，他是否能想出完美的计划呢？他会怎么做呢？
　　猛然惊醒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钟离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远赴英国，从此以后不论工作还是生活中都不再会出现钟离这个名字，再想这些有什么意义？
　　既然没有钟离，那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吧！
　　冥冥之中，命运的硬币砰地一声翻转落地。
　　杜斌和周立军正在商议对策，虞兮突然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弄散头发，故意将衣服在树上刮破，故意摔倒将衣裤沾染泥土，让自己看起来愈发狼狈，配合惊慌失措的表情显得愈发逼真。
　　“虞兮！”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杜斌急的下意识就要冲出去将虞兮拉回来，却被周立军一把按住。
　　“干嘛拦我？”眼睁睁看着虞兮跑远，杜斌急的眼睛都红了。
　　“来不及了，你现在出去只能坏事。这丫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周立军一手按着杜斌，一手握拳重重砸在地上，为自己没有看好虞兮而懊恼。
　　“那怎么办？万一……”杜斌说不下去，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虞兮面对一屋子心狠手辣甚至还有家伙的亡命徒会是什么后果。
　　“没有什么万一，只等三分钟，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都必须行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虞兮出事！”周立军沉声道，本来应该是继续观察宁丢勿醒，能一网打尽的时候才能收网，可现在虞兮的行动打乱了整个计划，为了保证虞兮的安全，就只有行动一条路了。
　　百米外，院门口望风的男人听到动静站起来，吐着烟圈往林子里张望，手悄悄摸到后腰表情明显变得警惕。
　　虞兮冲出林子穿过土路，跌跌撞撞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还故意当着男人的面摔了一跤。
　　望风的男人一看是个女的，果然放松了警惕，走过去蹲下对着虞兮吐了口烟：“嘿，妞，你咋啦？”
　　“有有有，有人抢我包，我我我，我手机被他抢走了，你是好人，求求你打电话报警，帮我报警！”虞兮结结巴巴一脸惊慌。
　　“抢劫？瞧你这穿衣打扮，城里人呀，跑这来弄啥咧？”望风的男人问。
　　“听听说村里修了条路，我我就回来看看，顺便带点绿色蔬菜回去，哪知道居然，居然遇到这种事，求求你帮我报警，要不借我电话用一用，求求你了！”虞兮爬起来，撩起散乱的头发，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对方。
　　男人最扛不住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和哀求，尤其是漂亮女人的眼泪和哀求。
　　“哭啥哭啥咧，进来吧。”男人眼前一亮邪念顿生，悄悄咽了口口水，拎着虞兮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哎哎，谢谢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虞兮连忙抹泪跟上。
　　百米外隐蔽的山坡上，周立军和杜斌用望远镜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眼看着虞兮成功将望风的家伙引进屋，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那么第二个呢？屋子里盗窃团伙最重要的几位核心成员到底在不在呢？如果在，虞兮有机会打破玻璃吗？如果不在，虞兮该怎么办？逃得出来吗？三分钟的时间，虞兮撑得住吗？
　　“虞兮，你可千万别出事！”杜斌放下望远镜开始计时，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发觉秒针跳动的怎么这么慢，每跳动一下都是无穷无尽的煎熬。
　　虞兮甫一进门，就差点被满屋烟雾呛晕过去，连连咳嗽眼睛辣辣的，不用装泪水都直往外冒。
　　偌大的屋子里摆着两张八仙桌一张圆桌，八个男人在搓麻将，七个男人围着圆桌打扑克，还有几个在喝酒吃肉，他们大多穿着背心短裤拖鞋，叼着烟头大呼小叫。
　　桌上堆着一摞摞红艳艳的钞票，甚至连地上都散了好几张，和满地烟灰瓜子壳混在一起。
　　“八筒，哈哈哈，老六你又给老子放炮啦，拿钱拿钱！”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有点秃顶的男人一边抠脚一边将麻将推倒大笑。
　　“狗日的，怎么又是老子。”对面的男人爆了句粗口，一脸懊丧，气呼呼将点炮的八筒砸在桌上，哗啦将钱推了过去。
　　“我，我还是去外面等吧。”虞兮一边快速用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与记忆中的照片信息进行匹配，一边做出害怕的样子转身想走。
　　其实也不完全是装，她是真有点怕，刚才点炮输钱的那个男人，裤腰带后面鼓起一块，看形状很像是手枪，土造的那种。
　　“哎别介，怕啥咧，俺们可都是好人！”望风的男人伸手拦住虞兮，嘿嘿笑着将她往里推了推。
　　众人闻声纷纷望了过来，看到虞兮的长相后都眼睛发亮，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土狗子，怎么回事？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赢钱的男人站起身，眯着眼睛走了过来。
　　“三哥，这妞被抢了，求俺帮她报警咧。”望风的男人，也就是土狗子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直拍桌子。
　　“我说姑娘，你这回可找对人啦，我们都是好人，我们一定会帮你报警的。”被唤作三哥的男人笑过之后走到虞兮面前，伸手朝虞兮脸上摸去。
　　虞兮认出这就是最核心人物黑三，连忙往后缩，却又被土狗子挡住，当真是进退两难，只能继续伪装：“我，我还是去别的地方找电话吧，我……”
　　“怕什么，我们真的是好人。啧啧，真漂亮，这细皮嫩肉的，抢你的那混蛋肯定没卵蛋，居然抢包不抢人。”黑三说完转头看向众人，众人再次哈哈大笑，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你，你别过来！”虞兮往侧面移动，悄悄调整和窗户的位置关系。
　　“别怕，我们会帮你报警的，不过呢……”黑三猛地捏住了虞兮的下巴，“是在教你什么是卵蛋之后！”
　　“滚开！”虞兮猛力挣脱，抓起酒瓶狠狠朝黑三砸了过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归去来兮 十
　　山坡后面，自从虞兮进门后，周立军蹲在地上举着望远镜就没移动过，杜斌则死死盯着手表，眼也不眨，生怕漏掉哪怕一秒钟。
　　可是，为什么时间突然过的这么慢？为什么短短一秒会变得如此煎熬？
　　三分钟，一百八十秒，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煎熬结束？
　　一分十五秒，毫无动静……
　　一分五十五秒，毫无动静……
　　两分十秒，依然毫无动静……
　　周立军和杜斌屏住呼吸心头发慌，几乎能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心跳声。
　　“不行，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肯定遇到麻烦了，我们不能再等了！”杜斌说完直接把枪栓拉开。
　　“还没枪声就是好事，院子没了看守，我们小心围过去，动作一定要轻，行动一定要快，不能给他们反击的机会，行动！”周立军说着拉动手枪滑套率先举枪冲了出去。
　　杜斌连忙跟上，特勤小队迅速分成两队，一队从正面接近，另一队从侧面包抄，防止有人翻墙或者从暗藏的后门逃跑。
　　百米距离转瞬即过，眼看就要对小院完成包围突袭，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是枪声！
　　而且从枪声的特征可以判断出，第一发是属于警用手枪的，第二发和第三发都属于土枪。
　　“糟糕！”最怕发生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对方手里果然有枪，周立军和杜斌对视一眼，心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杜斌情急之下飞起一脚将门踹开，端着95式突击步枪冲进房间，厉声喝道：“警察，不许动！”
　　周立军和五名特警紧随其后，还有三位特警搜查别的房间，五名特警两翼包抄，顷刻间将小院围的水泄不通。
　　房间中，虞兮靠在墙角一动不动，手中握着一柄小巧的警用手枪，双臂朝前依旧保持着开枪的姿势，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不远处黑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变成了尸体，心口背心上有个弹孔，大半个背心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地上更是流了一大滩，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天花板。
　　其余人或站或坐，有的抽出了刀子，有的手摸在后腰上，还有两个手中正握着枪，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土造的简陋手枪，用起来声音烟雾都特别大，而且特别不准。
　　“都把枪放下，双手抱头蹲下，立刻！”杜斌一脸凶悍气势慑人，黑洞洞的步枪枪口直往前压，五名特警也都分散开，将枪口着重对准两个拿枪的家伙。
　　这两个家伙左右看看，不停咽口水，握枪的手也一张一合显然满是汗水，似乎还不是很甘心。
　　杜斌见状抬起枪口对着天花板就是突突突三下，水泥渣滓直往下掉，两个家伙吓得面色发白直缩脖子，终于放下枪举起双手。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周立军收起手枪，上下检查虞兮确认没受伤后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仰头看去，在虞兮头顶三十厘米的墙上以及天花板上发现两个弹孔。
　　这应该就是黑三开的两枪，推断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虞兮先开枪先命中，黑三中枪后手往上抖了一下，导致弹道上偏打在虞兮头顶，接着身体朝后倒又开了一枪，打在天花板上。
　　真是好险啊！
　　“虞兮虞兮，你没事吧？”杜斌端着枪退到虞兮身边急声询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虞兮依旧保持着开枪的姿势，双眼发直双手发抖。
　　“放心，没受伤，估计是吓到了，我先把她带出去，你处理一下这里。”周立军说完，压下虞兮僵硬的双臂，摘掉她的手枪，将她扶了出去。
　　确认虞兮没受伤，杜斌也终于松了口气，怒踹黑三的尸体一脚，没收武器赃物，将这帮蹲在地上的人渣一个个拷了起来。
　　院子里，无论周立军问什么，虞兮就是没反应，直到一声枪响将她惊醒，枪声是从院子后面传来的，估计是有人逃跑特警开的枪。
　　虞兮猛一哆嗦终于有了反应，脸上血色尽褪，看着自己的双手，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更是控制不住颤抖的厉害：“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没错，她杀人了，她开枪打死了黑三！
　　虽然从业刑警之时，她就有过将来肯定会亲手击毙歹徒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他才发现一切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心理准备根本没用，扣动扳机的瞬间，她感觉手枪忽然间重如山峦，黑三倒在血泊中的瞬间，她感觉自己也被那腥红的血泊吞没。
　　“虞兮，看着我，看着我！”周立军用力握住虞兮的肩膀晃了晃，他很理解虞兮现在的感受，因为当年他也经历过恐惧过迷茫过，此时此刻看着虞兮受惊的样子，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虞兮抬起头看着周立军，眼中除了惊惶只有不知所措。
　　“现在全神贯注听我说，你要记住三点，第一他是亡命徒，第二他有枪而且开了枪，第三身为一名刑警，你早晚都会经历这种事。我、陈虹、老陆，我们都经历过，就连杜斌和小钱都经历过，我们都顺利挺过来了，你也一定会挺过来的，你必须挺过来，明白吗？”周立军盯着虞兮大声说。
　　虞兮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这种感觉真的非常难受，非常煎熬。
　　“深吸气，好，憋住，呼气，再深吸气，憋住，呼气，感觉好点了吗？”周立军放缓语气。
　　虞兮照做两遍之后，果然感觉好了一些，点点头愧疚地说：“周哥，我错了，我不该逞能的，都怪我……”
　　“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周立军道。
　　“嗯……”虞兮又点点头，说实话刚进屋子她就害怕了，当被掏出枪的黑三逼到墙角后更是整个人都慌了，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的行为看似英勇，实则根本就是愚勇。而且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理想化了，那个迫使黑三偏头，顺利砸在窗户上却没有将玻璃砸烂的酒瓶就是最好的证明。
　　“害怕就好，害怕就不会乱来了，记住，三思而后行！”周立军松开手，用力拍了拍虞兮的胳膊，掏出手机开始联络警车过来。
　　很快，随着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三辆负责押送重犯的警车停在小院门口，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被押解上车带走，连藏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家伙都没有放过。
　　周立军和杜斌又将小院所有房间搜查了一遍，把赃物证物收集装袋，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带着虞兮驱车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去来兮 十一
　　返回刑侦队，周立军给陆铭汇报工作的过程中，将虞兮擅作主张以身犯险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只说是交火过程中虞兮击毙歹徒受了惊吓。
　　早在车上杜斌就和周立军通过气，所以杜斌和说辞和周立军相同。
　　陆铭敏锐觉得有点不对劲，却没有深究，毕竟结果是好的。而且这件事对虞兮而言也未尝不是好事，身为刑警，早晚都得迈过这道坎，晚不如早，越早迈过去，对以后的成长越有好处。
　　可以肯定，只要虞兮能够顺利迈过这道坎，就会再一次得到升华，身心都会更加坚强。
　　杜斌建议给虞兮放个假，却被陆铭和周立军双双否决。人就是这样，越闲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尤其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所以与其让虞兮独自呆在宿舍，还不如让她继续工作，利用工作和与同事的交流转移注意力，舒缓紧张情绪，对渡过适应期更加有帮助。
　　“好样的，这一罐上好的碧螺春送你了！”郑越拍了拍虞兮的肩膀，一本正经将茶罐放在虞兮办公桌上。
　　“去去去，一边去，什么上好的碧螺春，明明就是超市买的袋装茶叶灌进去的，真以为换个包装就上档次了吗？”韩渺斜眼将郑越推开。
　　郑越轻轻从上往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当然，想象一下，如果我换上英国王子那一套，啧啧，肯定立刻就不一样了，这就叫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懂不懂。”
　　“越西……”韩渺吐了吐舌头表示恶心，“就你，少臭美了，给你换上黄袍你也就是个草民，还英国王子，呵呵。”
　　“看看看看，又开始挤兑我了，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活？”郑越指着韩渺一脸悲愤。
　　“得了你就别闹了，让虞兮安静一会吧。”陈虹轻轻将郑越推开。
　　“陈姐你也欺负我，你们女人果然都是一伙的，唉，伤心了，我要去静静……”郑越捂着心口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钱宝贝笑道：“陈姐你这可就说错了，虞兮现在不需要安静，我们应该多陪陪她，多和她说话。”
　　“你又知道了，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陈虹瞪了钱宝贝一眼故意说。
　　钱宝贝立刻双手合十连连告饶：“陈姐我求你了，这都多少年的梗了，就别玩了好不好？你还没玩腻吗？”
　　“没有，你们呢？”陈虹看向其余人。
　　这回郑越和韩渺终于达成统一意见，异口同声高呼没有，连杜斌和周立军都跟着凑热闹。众人说完都笑，钱宝贝一脸悲愤郁闷，好在虞兮也忍不住笑了，才让他觉得自己这亏吃的物有所值。
　　“笑了笑了，就是嘛，人这一辈子什么坎过不去？多笑笑就好了。”韩渺握住虞兮的手挤了挤眼睛接着说，“等我遇到这道坎，如果我掉眼泪你可不许笑我，你也得帮我才行！”
　　虞兮点点头，她能听出这不句话不止是安慰，韩渺也是真怕，刑警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也会害怕也会恐慌，除了变态，没有谁能在杀了人后心安理得，刑警也一样。
　　“哦对了，有件事我还没告诉大家。”虞兮忽然开口，并没有立刻说下去，似乎自己也需要酝酿。
　　众人都看着虞兮，静静等待下文。
　　虞兮深吸口气缓缓地说：“钟离要离开了，他要去英国继续完成学业！”
　　霎时间，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众人都不得不反复咀嚼这句话，才得以消化其中意味。
　　“很正常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不回来了。”韩渺笑得很僵硬。
　　“可能就不回来了，他自己说的。”虞兮又道，语气却很平静。
　　钱宝贝叹了口气道：“是因为包小豆的案子吧，他的内心肯定很失望。”
　　虞兮没有说话，虽然钟离表现的很平静，反复强调和这件事无关，但她能感觉到钟离在撒谎，钟离其实很在乎这件事，非常在乎，就好像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孩子，不，应该是留下了玩具，却将孩子狠狠踢开！
　　“这也不是我们决定的，我们也都接受了讯问调查，还替他说了话，他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说走就走？”郑越的语气有些不爽。
　　“算了别说这些了，这件事无论错在谁，都肯定不在他，他帮了我们这么长时间，连他妈妈都帮了我们大忙，现在他要走了，我们应该好好送送他才对。”陈虹道。
　　周立军颔首道：“陈虹说得对，好合好散嘛，虞兮你问问他什么时候走，提前约他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为他送行。”
　　“我同意！”杜斌郑重点头。
　　众人看向虞兮，却见虞兮摇了摇头，避开目光淡淡地说：“我手机没电了，你们联系他吧，哦对了，他只收短信不接电话。”
　　从头到尾就没见虞兮掏手机，怎么就知道没电了呢？若换成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众人都是刑警，一眼就看出虞兮在说谎。
　　可看破归看破，却也不能说破不是？
　　无奈之下，陈虹只能自己给钟离发短信，内容很简单，就是问有没有时间出来大伙一起吃个饭。
　　片刻后收到回复，正当众人都以为非是即否的时候，陈虹用有些惊愕的语气说出了四个字：“他在机场！”
　　……
　　机场
　　“小钟，去了英国好好念书，这边的手续我会帮你办好的。平时有空给我发发邮件，别把你颜叔叔我给忘了。”颜威将安琪儿和钟离送进机场语重心长地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惋惜几分无奈，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知道，原来安琪儿老早就帮钟离办好了留学手续和签证，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钟离走。
　　钟离将手机揣进兜里默默点头。
　　安琪儿笑着说：“瞧你这话说得，又不是不回来了，放假过节只要有空，我们都会飞回来的。”
　　“希望吧，你也保重，你一忙起来就忘吃饭，这可不行，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颜威望着安琪儿的笑颜，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有些话他没法说出口，也不再可能说出口，他能感觉到安琪儿在用逃避拒绝他，所谓的放假过节回来，不过是安慰的托词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说破了吧，保留一份跨越距离的思念，也总比彻底斩断强。
　　“放心吧，我又不是孩子，我还得照顾我宝贝儿子呢。”安琪儿搂住钟离的肩膀笑道。
　　颜威想说钟离比你更会照顾自己，却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表现的太过了解，那样只会徒增尴尬。
　　“心爱是个倔脾气，好好给她说，千万别训她！”安琪儿道。
　　颜威点点头：“没事的，她就是舍不得你们，所以才生气闹别扭，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肯定忍不住给你们打电话。”
　　“那我就放心了，有空的话，欢迎你带她来英国玩。”安琪儿这话就相当于该说再见了。
　　颜威听懂了，挤出笑容道：“我还有点事情忙，就先回去了，到点上飞机，千万别忘了！”
　　安琪儿用一个恰到好处的拥抱和颜威道别，挥挥手和钟离并肩朝值机柜台走去。颜威又站了一会，直到安琪儿和钟离的背影消失，才一咬牙转身快走几步钻进驾驶室。
　　说实话，明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得强作笑容，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让他感觉眼睛都有点发酸。
　　用力揉了揉眼睛，点了根烟颤抖着塞进嘴里，猛吸一口憋了十几秒缓缓吐出，才感觉好受了些。
　　“走吧走吧，都走吧，你一大老爷们，难道还活不好了吗？”几大口将烟吸尽，颜威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发动引擎加速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归去来兮 十二
　　随着轮胎和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一辆警车在机场外猛然停下，六人跳下来就往机场里跑，惹来许多路人驻足，嘀咕议论莫非机场发生了什么案子？
　　“哎哎哎，你们不能往里面闯，请更换登机牌！”安保连忙将六人拦住。
　　杜斌亮出警官证，二话不说就往里跑，陈虹也亮出警官证道：“我们是刑侦队的，有点急事，希望配合一下。”
　　“哦哦，好好好，我这就联系场务……”报案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拿起对讲机就要呼叫。
　　陈虹连忙拦住，挤出笑容道：“不用，我们就是去找个人，千万别造成骚乱，一切正常进行，懂吗？”
　　报案放下对讲机，点了点头，却还是一副迷惑的样子。
　　没时间再理会保安，众人火速朝候机厅赶去。
　　候机厅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855号飞往伦敦的航班已经到达本站，请各位旅客代号自己的随身物品由2号登机口登机，谢谢……”登机播音在候车厅中回荡，给人一种很空旷的感觉。
　　“我们走吧。”安琪儿站了起来。
　　钟离又坐了几秒才站起身，望着玻璃墙外起落的飞机，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忽然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将一株兰花从扎根的土壤中拔了起来。
　　就要离开了吗？
　　这片承载了整整二十年记忆的土地！
　　如果我不再回来，
　　你是否会记得我留下的烙印？
　　为我留一间小屋，
　　等待那远方飞来的信，
　　亦或冷漠，
　　将温柔化为燃烧后的余烬。
　　“钟离！”突然一声喊，拉住了钟离转身的脚步。
　　钟离和安琪儿同时转身，望着那奔跑而来六个人，陈虹、周立军、韩渺、郑越、杜斌还有钱宝贝。
　　“你们怎么来了？”安琪儿受宠若惊，心中却有些担心，该不会是来挽留的吧？既然钟离已经不能再协助破案，还有什么挽留的意义呢？
　　“我们是来给你们送行的，之前不知道，所以来晚了。”陈虹缓了口气。
　　安琪儿这才放心，主动伸出手：“没关系没关系，考虑到你们工作忙，就没有通知你们。”
　　“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也谢谢钟离对我们的帮助，祝你们一路顺风。”陈虹伸手相握气度洒然。
　　“你这不够意思了啊，走也不说一声，大伙还准备请你吃个饭呢。”韩渺却不见外，走到钟离面前直发牢骚。
　　“就是，大伙都把你当朋友，你却这么不够意思，该罚！”郑越附和道。
　　“我……”钟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韩渺的不客气和郑越话中的朋友二字让他感觉很不适应，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说说，该怎么罚他？”郑越转头看向钱宝贝、杜斌和周立军。
　　钱宝贝道：“我有个主意，就罚他加我们的聊天群，每天都要给我们分享英国的生活，怎么样？”
　　“这个不错。”周立军点点头。
　　“好主意，就这个了。”郑越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群的二维码，然后朝钟离伸出手，“手机手机，别墨迹，你没有抗议权。”
　　钟离蹙了蹙眉似乎不太情愿，却被韩渺直接将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扫码加群修改备注名，弄完后才还给他。
　　“OK，搞定，祝你一路顺风不要晕机。”郑越收起手机拍了拍钟离的肩膀。
　　“记得拍照发朋友圈，我们给你点赞！”韩渺露出笑容。
　　钱宝贝道：“我和我老婆下次假期就去英国旅游，你得给我们当导游，沉默就是肯定，就这么说定了。”
　　“一路顺风。”杜斌不是个善于开玩笑的人，只是郑重说出这四个字。
　　“陆队有工作忙，来不了，让我们带他给你告别，虞兮……不太舒服，也让我们带她给你说声再见。”周立军斟酌了一下，将虞兮的情况概括为不太舒服，但实际上是虞兮不想来。
　　众人闻言面色都不太正常，似乎有什么不好说不想说。
　　钟离没有多问，收起手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再见，背上双肩包转身朝登机口走去，也许是幻觉吧，他的脚步似乎轻了一些。
　　“谢谢大家，再见。”安琪儿也挺感动的，微笑着挥挥手转身走向登机口。
　　六人默默地站着，直到飞机逐渐加速脱离跑道，才同时吁了口气，如果可以，谁又不想将钟离留下呢？
　　可惜事已成定局，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选择接受了，微笑话别总比相离如路人更好，即便身在异国，至少还是朋友。
　　“唉，真的走了，说实话，挺舍不得这小子的。”钱宝贝双手插兜一声长叹。
　　“可不是吗？多好的苗子，就这样飞走了。”陈虹也叉着腰吁了口气，语气颇多惋惜。
　　“神探夏洛克不就在英国拍的吗？你们说钟离会不会和卷福一样，被英国警方相中？”韩渺脑洞大开。
　　“姑奶奶你怎么变腐了？那么基情四射的剧你也看？”郑越做了个拍鸡皮疙瘩的动作。
　　“基情四射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基情四射一个，你有那能耐吗？”韩渺哼道。
　　“我才不要玩什么基情四射，我是直男。再说夏洛克是虚构人物，钟离可是活生生的人。不过外国侦探好生存，钟离这么聪明，被相中也不是没可能。”郑越正儿八经地说。
　　“可惜了……”周立军三个字道尽众人此刻的心情。
　　便在这时，身后突然有奔跑的咄咄声由远及近传来，六人转头望去都吃了一惊，正急匆匆跑过来的可不正是虞兮吗。
　　“钟……钟离呢？”虞兮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
　　“喏，天上呢。”韩渺指着玻璃墙外正在爬升的飞机，语气满是惋惜，如果虞兮早来一步，就能和钟离告别了，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虞兮望向天空，怔怔望着那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飞机，忽然间红了眼眶。
　　生活中，我们总是在不断地错过，再错过，而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注定无法挽回。
　　钟离，终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黑蝶 一
　　人生就像一条单行道，只能前进，不准后退！
　　可是，如果上苍愿意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呢？
　　就在七人准备带着遗憾和祝福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保安冲了进来，其中一位正是之前阻拦他们的保安。
　　“对对，就是他们！”保安指着刑侦队七人急声喊道。
　　怎么回事？什么就是我们？我们干什么了？除了依旧有些恍惚的虞兮，其余六人面面相觑。
　　带头的中年男人没穿制服，带着工作证，快步跑到七人面前，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急的直打磕巴：“我是……是场务，你……你们真的是刑警？”
　　周立军亮出警官证道：“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慢点说慢点说，是不是发生什么情况了？”陈虹敏锐问道。
　　“炸炸炸……炸弹！”场务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字憋出来，说完额上已是冷汗津津。
　　“炸弹？”几人异口同声惊呼，连虞兮都一激灵醒了过来。
　　“什么炸弹？在哪？”陈虹登时就急了，这里可是机场，要是有炸弹在这里爆炸，肯定会造成大量伤亡，而且会造成严重恐慌，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答案却比她预想的还要可怕，场务指着玻璃墙外的天空颤声道：“飞……飞机上！”
　　“哪架飞机？”虞兮突然一把抓住场务的胳膊。
　　“刚起飞那架！”场务这回没有磕巴。
　　“嗞……”刑侦队众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虞兮更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刚起飞的那架，不就是钟离乘坐的那架吗？
　　陈虹急声问：“到底怎么回事，所有行礼不都是要过安检的吗？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飞机上有炸弹的？”
　　她一年到头要坐好几次飞机，对安检程序非常清楚，连手机电脑都要过扫描，几乎能够做到滴水不漏，怎么会有炸弹带上飞机？
　　“有人电话举报的！”场务答。
　　“电话举报，会不会是恶作剧？”郑越问，毕竟这种事并非没有发生过。
　　场务道：“不像是恶作剧，不是匿名举报，是实名举报，而且她已经报警了！”
　　说电话来电话，话音刚落，陈虹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陆铭。
　　“喂，陆队什么事？什么？嗯明白了，我们都在，马上处理。”陈虹挂电话后表情异常严肃，“的确接到了报案，飞机正在返航，陆队要求我们做好疏散工作，决不能出现人员伤亡！”
　　“明白！”郑越、韩渺、杜斌齐声应诺，再次转身望向玻璃墙外的天空，那架刚刚起飞不久的飞机果然转了回来，正在降低高度准备降落。
　　虞兮也望着那架越来越近的飞机，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钟离走了，她没有来得及送，一转眼的功夫，钟离又被炸弹给送回来了，若非的确醒着，她几乎会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还愣着？还不赶快准备隔离疏散？”陈虹对着场务喝了一声。
　　场务一哆嗦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安保人员往停机坪跑，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下方别的入口也有工作人员正跑向停机坪。
　　“防爆组已经在往这边赶了，在防爆组赶到之前，我们必须尽快将飞机上的乘客安全疏散，同时尽可能找到炸弹的位置，杜斌你是特勤出身，职业嗅觉更强，这方面你要多注意！”陈虹一边小跑一边开始指挥。
　　众人紧随其后，韩渺问：“陈姐，万一没炸弹呢？那不就造成恐慌了吗？”
　　“飞机都回来了，乘客可能不胡思乱想吗？再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有一点可能性，就绝对不能冒险，否则一上天就是上百条人命！”陈虹肃然道。
　　两分钟后，随着音调越来越低的呼啸声，客机降落在跑道上，为了尽量降低危险和不良影响，飞机并没有进入停机坪，而是徐徐减速后拐弯停在了跑到侧面的一块空地上。
　　刑侦队众人，大量机场安保后勤工作人员，以及值班经理等领导阶层都用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对客机上的旅客进行疏散转移。
　　好端端的突然降落疏散，旅客自然是慌得不行。
　　为了避免恐慌，刑侦队众人都没有亮出警官证，与机场方统一口径，给出的理由是飞机系统出现故障，与地面的信号交流时断时续，所以需要立刻降落修复系统，以免到了伦敦后失去通讯无法降落。
　　事实证明效果还行，大多数旅客都从惊惶变成了抱怨，当然还有误了时间气愤吵架的，对此机场方自然是努力解决，承诺尽快换票更换航班。
　　唯独安琪儿和钟离知道绝对不是通讯系统故障这么简单，如果是通讯系统故障，绝不可能惊动警方。
　　一下飞机，钟离就看到了虞兮，虞兮也看到了他，他没有避开目光，虞兮却连忙转头避开，装作没有看到。
　　韩渺将安琪儿和钟离带到安全区，还没开口就听钟离道：“是不是有炸弹？”
　　“你怎么知道？”韩渺惊得差点跳起来。
　　“系统故障不会这么急着疏散乘客，所以可以排除。我并没有看到有技术人员急着检查引擎或者油箱，所以也可以排除。剩下的两种情况不是危险分子就是炸弹，你们刑警帮着疏散，却没有任何排查可疑人员的举动，所以危险分子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剩下有炸弹一种情况。”钟离冷静地说，一点可能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样子都没有。
　　韩渺无语，警察碰到钟离这种人，也着实是够无奈的，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安琪儿却不像钟离这么冷静，连忙询问具体情况。
　　对安琪儿，韩渺并没有过多隐瞒，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末了叹息着说：“抱歉这种事让你们赶上了，真是太不巧了。”
　　安琪儿听后却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也许这不是巧合。”
　　“您说什么？”韩渺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既然这一趟走不成，那就换下一班。”安琪儿回过神来连忙笑了笑。
　　然而，便在这时，不远处的液晶显示屏忽然闪烁，文字信息和宣传片刹那间变成了另一幅画面，一张几乎占据屏幕的恐怖小丑面具！
　　与此同时，机场内墙上的所有液晶屏幕，也都变成了同样的画面，全都是阴暗抽象恐怖的小丑面具。
　　通过面具眼部的开孔，可以清晰看到两只满是戏谑的眸子。
　　“想我了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蝶 二
　　“想我了吗？”
　　“想我了吗？”
　　“想我了吗？”
　　这显然是一个很短的无限循环的视频信息，而且明显经过加速处理，反反复复快速播放，让人有种进入了时间循环的错觉。
　　更可怕的是，不是一个屏幕在这样循环，整个机场几乎所有挂式液晶屏幕都在这样循环，就连大厅中那个最大最大的屏幕都不例外，只有工作用的电脑幸免于难。
　　快速重复的同一句话在整个机场内回荡，同样可怕的画面在机场内的每一个角落反复闪烁。
　　所有进出的旅客都驻足看向屏幕，所有等候的旅客都抬头看向屏幕，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出了一声冷汗，还有个正在喝咖啡的，直接手一抖将咖啡泼了出去。
　　技术人员发疯敲击键盘进行排查，好不容易找到了入侵的木马病毒，这个木马病毒携带一条简单的视频信息，替换了航班信息表和宣传片，所以才让机场内所有挂式屏幕变成现在的样子。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整个塔台忙作一团，用最快的速度将木马病毒清除，终于让所有屏幕恢复正常。
　　“所有旅客请注意，刚才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是提前为万圣节准备的小惊喜，结果不小心被技术人员播放出来了，我代表机场全体员工对大家表示抱歉。”塔台管制员灵机一动作出解释，声音回荡在机场内每一个角落。
　　驻足的旅客们纷纷继续走动，有的觉得好玩，有的捂着心脏骂骂咧咧，但至少麻烦勉强算是解决了。
　　然而，这番话骗得了普通旅客，却骗不了钟离和在场的七位刑警。
　　郑越、杜斌和韩渺都呆住了，小丑男不是徐德全吗？不是在那场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的大爆炸中灰飞烟灭了吗？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了呢？
　　陈虹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小丑男不是徐德全这件事，只有她、周立军、陆铭、钟离和虞兮知道，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秘密是瞒不住了，真要捅上去，市局领导不拍桌子炸锅才怪。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死了吗？”韩渺指了指屏幕又看看钟离一脸不可思议。
　　“到底怎么回事？”安琪儿一脸茫然，韩渺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悄然握紧了拳头，双眼依旧盯着屏幕，仿佛透过宣传广告，还能看到那恐怖小丑面具的残留影像，还能看到那满含戏谑的双眼，还能听到那快速重复的声音。
　　虞兮作为当事人，感触是最大的，反应也是最强烈的。
　　再次看到这张恐怖的小丑面具，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她内心中深埋的恐惧一瞬间火山迸发般涌了出来。让她眩晕，让她窒息，让她颤抖，喉咙里开始发干，明明自以为已经战胜了自己，却又对水产生了强烈的渴求。
　　“虞兮，虞兮，你怎么样？”杜斌连忙扶住虞兮。
　　“我，我没事，我没事……”虞兮大口喘息着想镇定下来，却愈发感觉天旋地转。
　　“快，送虞兮回车上，快！”周立军一把将车钥匙扔了过来。
　　杜斌点点头，接住钥匙，扶着虞兮快步朝机场外走去，这一次，虞兮没有再强撑。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已经事情结束了的时候，正当杜斌扶着虞兮经过机场大厅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
　　一名身穿体恤短裤运动鞋的年轻男子，走到一名提着行李的女人身后，突然抓住女人的头发，并掏出匕首用尖峰抵在女人的脖子上，匕首很小巧，就像是工艺品，却异常锋利，足以致命。
　　“啊！”女人被抓头发，先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继而感觉到脖子上切破皮肤传来的刺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立刻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惊恐尖叫。
　　周围的人闻声转头，都吓得惊叫后退，连行礼都顾不上提，你推我撞跌倒滚爬场面真可谓乱作一团。
　　杜斌连忙停下脚步，闻声望去面色陡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所有的麻烦事都凑到一起了呢？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行凶的年轻男子显然也很紧张，面色发白额头上全是汗，T恤局部也被汗水浸透，甚至捏着匕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不要，别伤害我，别杀我，呜呜呜，我不想死，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啊……”被挟持的女人吓得腿都软了，哀声哭泣眼泪哗哗往下掉，她本来就比身后的男人矮一截，腿软全身下沉，直接导致匕首又划的深了一些，鲜血顺着脖颈往下淌，万幸还没有喷溅，否则伤到主动脉分分钟毙命。
　　“别动，千万别动！”杜斌松开虞兮跑了过去。
　　“站住！”持刀男子厉声喝止，用匕首指向杜斌，然后又立刻放回女人脖子上，“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捅死她！”
　　“好好，我不动我不动，你千万别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伤害她。”杜斌止步，抬起双手徐徐往后退了两步，以缓解对方的精神压力，防止刺激对方情绪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虞兮扶着柱子，深吸口气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借助疼痛让自己稍微缓过劲，赶忙掏出手机给陈虹打电话。
　　电话几乎秒被接通，陈虹率先开口：“大厅是不是出事了？具体什么情况？”
　　“有个女人被持刀男子挟持了，现在情况很危险，陈姐你赶快过来啊！”虞兮急声道。
　　“千万稳住，我这就过来，一分钟！”陈虹那头传来疾跑的咄咄声，连挂断键都没按。
　　虞兮赶忙挂断又给其余人拨电话，却都没人接，估计都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往这边赶。最后她又翻出了钟离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按下去。
　　“再退远一点，快！”持刀男子瞪着杜斌厉声道。
　　“行，只要你别伤害她，怎么都行。”杜斌又退了三步，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认识她吗？”
　　“呜呜呜，我不认识他，救救我，救救我啊……”女人哭喊着，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杜斌。
　　“不认识！”持刀男子摇了摇头。
　　“既然不认识，那你为什么挟持她？”杜斌又问，尽可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拖延时间稳住局势等待支援。
　　持刀男子刚要开口，却听一串串急促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传来，陈虹、周立军、郑越、韩渺、钱宝贝先后赶到，都气喘吁吁显然尽了全力。
　　“别过来，都别过来！”持刀男子登时又变得激动，手上不自觉增加力道，立刻又有新的鲜血流了出来。
　　“啊，别杀我，求求你，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孩子啊……”女人疼的惨叫，哭得更厉害，几乎喘不上气。
　　几人都抬起手往后退，生怕激怒对方，相互对视表情都很凝重，这种情况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种情况下，凶犯情绪激动极难控制，根本不会顾及人质的情况，很容易无意间造成人质死亡。
　　“你到底想要什么？和我说说，我也许能满足你。”陈虹语气很慢很轻柔，悄然替换了杜斌的位置，比起人高马大的杜斌，她作为女人显然更容易让对方放松。
　　“你是谁？”持刀男子警惕地盯着陈虹。
　　“我是……机场的经理，来得急，没带工作证，你有什么要求就和我说。”陈虹谨慎没敢暴露刑警的身份。
　　“好，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持刀男子终于决定谈判，众人闻言都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有要求就是好事，最怕的就是没要求不要命的疯子。
　　“谁？”陈虹问。
　　持刀男子扫视周围，沉默了片刻，才突然你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预料的名字：“钟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七章 黑蝶 三
　　什么？钟离？
　　不止陈虹吃了一惊，刑侦队其余人也都大吃一惊，持刀男子为什么要找钟离？即便急着要找，也完全可以选择普通的方式，为什么要选择劫持人质这种极端且不可理解的方式？还有一点，他是怎么知道钟离在机场的？
　　“你再说一遍，你要找谁？”陈虹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了我要找的人是钟离，钟离钟离钟离！”持刀男子情绪再次激动，用很重的语气连续重复了好几遍，“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钟离找过来，不然我就让她死，死！”
　　真的没有听错，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方要找的人的确是钟离。
　　疼痛、失血再加上精神压力，被劫持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大声哭喊的力气，双眼开始失神，站都站不起来，全靠身后男人的拘束才没有倒下。
　　总而言之她的情况很不好，即便能够即时急救脱离生命危险，也会留下心理阴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逐渐恢复。
　　考虑到人质现在的状况，陈虹不敢耽搁，连忙给队员下命令，要求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钟离找过来，同时联络塔台，要求他们用机场内广播通知钟离，用监控寻找钟离，无论如何不能让钟离上下一班飞机。
　　钟离当然不可能上下一班飞机，由于连续的突发事件，尚未起飞的航班都已经停飞了，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整个机场内都是寻人的广播声，到处都是奔跑寻找的人。
　　终于，五分钟之后，钟离被找到并带到了大厅。
　　陈虹将钟离拉到身边，附耳说明情况的严重性后悄声叮嘱道：“无论如何稳住他，务必保证人质安全，明白了吗？”
　　钟离点点头，双手插兜上前一步，完全没有紧张或者为人质担忧的样子，微微歪着头问：“你找我干嘛？”
　　“你就是钟离？”持刀男子上下打量钟离。
　　“如假包换。”钟离道。
　　“证据，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随便找个人忽悠我。”持刀男子还挺谨慎。
　　钟离砸了下嘴，掏出钱包翻到身份证：“喏，身份证够吗？”
　　“扔过来！”持刀男子虚了一会眼睛，却发现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
　　钟离并没有将钱包扔过去，而是将身份证抽出来飞了过去，啪的一声正好落在持刀男子面前。
　　持刀男子低头一看，这才终于确认了钟离的身份。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找我干嘛了吧？”钟离将钱包揣进兜里。
　　持刀男子将身份证踢开，点点头道：“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你绝对不能离开，绝对不可以！”
　　“凭什么？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正准备出国，如果不是因为……”钟离还没说完，就被持刀男子的吼声打断。
　　“不行，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离开，不能，听到没有！！！”持刀男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原本已经稍微稳定一些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面目狰狞双眼暴突，青筋暴起几若疯狂，手上用力鲜血立刻涌出来一股，看样子快要伤到颈动脉了。
　　“冷静点冷静点，他不走，不走！”陈虹吓得一把推开钟离，果然指望钟离按照正常人的方式说话是最不靠谱的想法。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你不能走，不能……”持刀男子越吼越嗓子越沙哑，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竟然变成了哽咽，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滑落，眼神也渐渐从疯狂变成哀求。
　　哭了，众人都感觉很不可思议，这人疯子似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点答应！”陈虹悄悄踢了钟离一脚给他使眼色，遵不遵守承诺是次要，先稳住局面控制住这家伙再说，和一歹徒疯子较什么真？
　　钟离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这才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我不走，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你发誓！”持刀男子道。
　　“我发誓……”钟离举起手用无奈不解的眼神看着这厮。
　　持刀男子盯着钟离看了好一会，才一点点松开抵在女人脖子上的匕首，同时也松开了抓在女人头发上的手，表情不再狰狞，声音也变得很低，又哭又笑一步步向后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谢谢你，谢谢……”
　　失去了拘束，人质双眼一番噗通昏倒在地。
　　见他终于松开人质，陈虹和杜斌立刻加速朝持刀男子扑去，周立军、钱宝贝和郑越则从两个方向包抄，封住他的逃跑路线。
　　可是，便在这时，血腥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持刀男子并没有选择逃跑，甚至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他猛地抬起手，用匕首从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划过，从左边直切到右边。
　　血泉嗤的一声狂涌而出，飚起两米多高，洒的人质满身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陈虹和杜斌也被喷的满头满脸。
　　两人止住脚步，感受着脸上热乎乎的血腥液体，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所有人也都被吓傻了，直到血泉收敛，持刀男子仰天倒下，围观的旅客才尖叫着四散奔逃，整个大厅一片混乱。
　　呕的一声，虞兮直接吐了出来，韩渺捂着嘴忍了一会，实在没忍住也跟着吐了出来。
　　由于颈动脉压力很高，血泉迸溅撒开，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很大的不规则血斑，以中间的血泊和尸体为中心，就好像一副恐怖的抽象画。
　　持刀男子倒在血泊中间，双眼睁大嘴巴张着，四肢依然在轻微抽搐，脖子上恐怖的伤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很快，随着细不可闻的开裂声，一只黑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它趴在伤口边缘的血肉上，蹭了蹭小小的脑袋，挣扎着努力将背后的翅膀一点点张开。
　　终于，它成功了，它不再丑陋，这对翅膀是如此美丽，每一条纹路每一颗斑点都是如此高贵优雅而又神秘。
　　它是一只蝴蝶，死亡中诞生的黑蝶！
　　呼啦啦，黑蝶振翼而起，飞向天空，带着只属于它的神秘美丽，消失了。
　　望着那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黑蝶，钟离突然间如遭雷击，安琪儿同样瞬间僵住，手袋啪的一声脱手落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黑蝶 四
　　钟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机场的，当他豁然清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正坐在刑侦队的询问室里。
　　询问室？钟离自嘲笑笑，没想到自己居然又一次坐在了接受询问的位置上。那么这一次，又会被怎样对待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虹一脸凝重走了进来，关上门长出口气，到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钟离面前，才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人质已经送医院了，并没有伤到动脉，只是皮肉伤，没有生命危险。”陈虹喝了口水道。
　　钟离面无表情地说：“我并不担心人质，你不用给我说这些。”
　　陈虹盯着钟离看了一会，坐直身子十指交叉正色道：“好，那我们就来说说死者好了，我问你，他为什么不让你离开？为什么要用胁迫人质的极端方式？又为什么在你答应后要自杀？现在回答我，这是为什么？”
　　大改往日对钟离和颜悦色的样子，每问一句，陈虹的语气就凌厉一分，音调随之拔高一分，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喝问。
　　钟离的眼角在轻微抽搐，咬着牙不肯回答，腮帮子都因为用力鼓了起来。
　　“回答我，这是为什么？”陈虹见状更是生气，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碰的一声巨响，钟离双手同时拍在桌上，情绪骤然变得异常激动，瞪着陈虹吼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钟离的剧烈反弹让陈虹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中，钟离总是智慧冷静的，从来不会被情绪左右，即便虞兮行走于死亡线上，即便被迫不能再调查案子，都没有表现出人任何激烈的情绪。
　　可是现在，钟离却爆发了，无论表情还是情绪，都比杜斌激动时不遑多让，甚至此时钟离的眼神还要更加可怕一些。
　　“我们都冷静一下，然后你再回答我的问题。”陈虹深吸口气主动放缓口气，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双方都情绪激动，是问不出来结果的。
　　可是，钟离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显得愈发激动，这次不是用拍，而是用捶，双手握拳用力捶在桌子上怒声咆哮：“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以为你一句不知道就没事了吗？你搞清楚，有人因你而死了，你知道这件事多严重吗？你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恐慌？你知道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吗？你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你心里过得去吗？”陈虹也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钟离的鼻子吼，吼完就感觉一阵头疼。
　　“良心？你跟我谈良心？难道这是我的责任吗？我应该为此感到愧疚吗？啊？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愧疚？”钟离道。
　　陈虹反问：“难道不应该吗？你不应该为此感到愧疚吗？”
　　“我为什么要愧疚？如果你走在街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跑到你的面前，拿刀指着你让你不许动，你没动，然后他就自杀了，你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会为此感到愧疚？”钟离吼完也觉得有点不舒服，扶着额头直喘气。
　　陈虹想要反驳，却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件事的影响太大太恶劣了，整个警局现在从上到下忙作一团，所以她才会如此激动，以至于对钟离发火，可转念一想，如果钟离真的不认识自杀的持刀男子，发火有什么意义呢？发火就能问出什么吗？
　　“我们还是冷静点谈吧，你好好想一想，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陈虹喘了口气，尽量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扶着额头摇了摇头。
　　“那这样吧，一会我把他的个人资料给你，你看一下，或许能想起……”陈虹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五年前的今天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所以我说我没印象，就是没印象，你给我资料我也不可能想的起来！”钟离的语气和和缓了一些，似乎突然爆发的情绪也让他倍感疲惫。
　　“看过再说，现在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有，小丑男不是徐德全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从炸弹到电脑病毒再到持刀男子自杀，我认为这三件事是有联系的，你觉得呢？”陈虹问。
　　钟离往后一靠，双臂交叉合抱，别过脸闭上眼睛：“我不想再谈这件事，我受到了惊吓，我要回家休息。”
　　陈虹盯着钟离看了好一会，也沉默了好一会，才站起身道：“你不想谈，可以，先跟我见一个人，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谁？”钟离问。
　　陈虹没有回答，径自推门走了出去，钟离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接待室
　　“心爱？”钟离走进来，登时吃了一惊，坐在那里的可不正是颜心爱吗？颜心爱怎么会在警局？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颜心爱明显很慌，表情显得很焦急，手指不停在纸杯上弹动。听见钟离的声音，她猛然转头，起身几步跑了过来，上下打量钟离急声道：“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钟离不解地问。
　　陈虹接口道：“就是她举报飞机上有炸弹，也是她报的警。”
　　“是你？你怎么知道的？”钟离感觉更加不可思议。
　　颜心爱松了口气，点点头掏出手机：“我爸送你和安姨去机场后，我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你自己看吧。”
　　钟离接过手机，短信内容如下：飞机上有炸弹，不想让他死，就立刻报警，你可以不信，我很愿意和你赌，看看他究竟能不能飞！
　　毫无疑问，短信内容中的他指的就是钟离。
　　“我接到短信后立刻就报警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你没事就好。”颜心爱强笑着说。
　　钟离盯着短信拧着眉头陷入沉思，他要出国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更别提知道确切的出发时间，连刑侦队众人都是临时得知匆匆忙忙赶赴机场。
　　既然如此，发短信的这个人是谁？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将时间掐得这么准呢？发这条短信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和那个自杀的男人一样，只是为了留下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问题又来了，留下他有什么意义？
　　忽然间，恐怖抽象的小丑面具浮现眼前，那刺目的浓艳颜料疯狂闪动，让人产生一种世界都在晃动破碎的错觉。
　　“钟离哥，钟离哥，你没事吧？”颜心爱焦急的呼唤声将钟离唤醒。
　　钟离晃了晃脑袋呼了口气：“我没事，发件人的号码查过了吗？”
　　“查过了，黑号，无注册机主。”陈虹道。
　　“炸弹呢？到底找到没有？”钟离又问。
　　“所有角落和行礼包裹都要重新排查一遍，暂时还没有结果，希望没有。”陈虹刚说完，接待室的门就被推开，颜威急匆匆跑了进来，见钟离和颜心爱都没事，这才扶着膝盖松了口气。
　　“爸，你怎么来了？”颜心爱走过去扶着颜威的胳膊。
　　“是陈警官打电话通知我的，你这丫头，出这么大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颜威板着脸训斥道。
　　颜心爱道：“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嗨你这孩子，你还有理了？”颜威气的直瞪眼。
　　陈虹道：“颜主任，你女儿和钟离都没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钟离他妈妈呢？她也没事吧？”颜威没工夫训女儿，连忙关心安琪儿的安慰，他心中好后悔，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该不让钟离和安琪儿上飞机。
　　“已经送她回家了。”陈虹说着抬手看了下表，“这会应该已经在家了。”
　　颜威连忙掏出手机给安琪儿拨电话，结果提示关机，钟离道：“突然下飞机，估计忘开机了，不用急，她没事。”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颜威无语，换别人不说魂不附体，也至少会心有余悸，像钟离这样跟没事人似的，真的太少见了。
　　陈虹看了钟离一眼没有吭声，只有她知道刚才钟离是多么激动，看来钟离平静甚至冷漠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是藏得很深很深，不容易被察觉而已。
　　“既然没事，为什么要紧张？颜叔叔你先带心爱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回。”钟离冷静地说，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爆发咆哮的样子。
　　“你不走？”颜心爱拉住钟离的衣袖问。
　　“我和这件事可能有直接关系，还得配合调查。”钟离道。
　　“直接关系？什么直接关系？怎么会和你有关系？”颜心爱登时就急了，她并不在现场，自然不知道有个人为了留下钟离而自杀。
　　钟离没有回答，陈虹道：“事关案情你们就别问了，总之没事的，我们再与钟离核实一些事，他就可以回家了，你们先回去吧。”
　　毕竟警局警察说了算，虽然很担心钟离，但颜心爱和颜威不得不选择先行离开，离开时颜威说会去看安琪儿，晚上一起在家里吃饭，让钟离务必按时回家。
　　父女两离开后，接待室只剩下陈虹和钟离两个人。
　　陈虹关好门，靠坐在桌沿上，抱着双臂看着钟离：“现在冷静下来了？如果冷静下来了，给我说说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也是正常人，凭什么不能激动？”钟离反诘。
　　“行，你不说是吧，我让小钱回来给你做一次侧写。”陈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与案子无关，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说？”钟离气结，情绪又有点激动……
　　“有没有关不是你说的算。”陈虹说完叹了口气，放缓表情语气，压低声音道，“钟离，你可以不信，但实话给你说，我们都把你当朋友，我刨根究底也是为了你好。这个案子性质很严重，只有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才能帮你。可如果你拒绝我们的帮助，那我们就只能把你当成普通人对待，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的。”
　　钟离沉默着犹豫着，背对着陈虹走到窗边，足足过了十分钟，才终于松口，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黑蝶！”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黑蝶 五
　　晚饭是颜威做的，安琪儿想帮忙，却被颜威以你需要休息为理由坚决拒绝了。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担心归担心，安琪儿和钟离没走成，颜威打心底还是很高兴的，满满一桌子菜就是最好的证明。
　　将近晚上十点，颜威才带着颜心爱离开，钟离正准备洗漱，却被安琪儿叫到卧室，语气表情都很严肃，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钟离走进卧室，见安琪儿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折好的信纸，是那种老式的信纸，有点发黄。
　　“这是你爸十年前留下的，我一直没有给你看，你看看吧。”安琪儿说着，将信纸递了过来。
　　钟离接过信纸，不知怎的，心跳竟是越来越快，连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他一直以为父亲除了那只黑蝶什么都没有留下，现在才知道，原来竟然还留下了一封信！
　　深深吸了口气，钟离一点点翻开信纸，仿佛这薄薄的信纸重愈千钧，需要极尽全力才能打开。
　　亲爱的：
　　今天你又加班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才能下决心写这封信。
　　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我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也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会离开你们，我也曾一度想要放弃，想静静地陪着你们，过正常的生活。
　　但是，我不能，我注定不能，我必须一追到底，不论结局会是怎样，我都我必须坚持下去！
　　所以，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不得不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就说明我失败了，我再也回不来了。
　　亲爱的，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离，你们会挺过来的。而我会在地狱中忏悔，为你们祈祷，祈祷你们能够幸福快乐，别再像我一样，飞蛾扑火。
　　窗外的月亮好圆啊，仔细算一算，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希望这个中秋，我还能和你们在一起。
　　我爱你们，你们生命中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此致
　　子期
　　2006年9月28日
　　细细读完最后一个字，不知不觉间已是红了眼眶，钟离张了张口，才发现竟然发不出声音，咽了口口水，缓了一会，才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爸他……他知道……知道自己可能……可能会遭遇……”
　　安琪儿点点头，擦擦眼角颔首道：“这封信是我在中秋那天发现的，那天他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既然他知道危险，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钟离捏着信纸的手愈发颤抖。
　　“他有他的理由和坚持，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底，从我认识他之前，他就一直是这样。”安琪儿露出追忆之色。
　　钟离的情绪有些激动，语调拔高：“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从来都不肯说，也什么资料都没有留下。”安琪儿叹了口气。
　　“这是不负责任，明知道危险还要去，明知道可能回不来还要去，他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钟离突然大声喊。
　　“不是这样的，钟离你听我说……”安琪儿伸手想握住钟离的手，却被钟离甩开。
　　“就是这样的，你早就看过这封信，你早就知道是他抛下了我们，却还是为他守寡十年，这值得吗？值得吗？”钟离啪的一声将信纸甩了出去。
　　安琪儿眼睁睁看着信纸如秋叶般飘落在地，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值得吗？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也许早就接受新的生活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抛弃我们，我给你看这封信，就是想让你知道，他是爱我们的，他也不想离开我们，他……”安琪儿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别说了，我不想听！”钟离抬起手，忽然转身就走，很快就有咕噜噜的拖轮声传来。
　　安琪儿连忙追了出去，只见钟离正从副卧拖着行李箱出来：“你这是要去哪？你冷静一点！”
　　“今晚我回宿舍住。”钟离说完拖着行李箱开门离去。
　　砰地一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安琪儿怔怔望着门，伫立了好一会，才有些疲惫地转身回到主卧，附身将信纸捡起来，帖在心口，望着窗外的天空，望着那天空中残缺的皎月，喃喃自语：“子期，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
　　整个警局灯火通明，寻常百姓家都准备休息了，这里却依旧忙的不可开交，没办法，谁让这个案子影响太大了呢？持刀男子在机场大厅这样的公共场所自杀，造成的恐慌和舆论都是非常可怕的，给和谐社会构建，维持社会稳定都带来了严重冲击。
　　这不，市局都亲自到场了！
　　“孔局，这么晚您怎么来了？”陆铭正训话呢，见局长进来，登时吓了一跳，其余人也都吓了一跳，停下手中的活，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闹这么大乱子，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孔局摘下帽子，扫视众人扬了扬手道，“加班到这么晚，同志们都辛苦了，关键时刻关键对待，都理解一下，不要心存抱怨。”
　　孔局长名叫孔玉德，孔子家族的直系后人，长相威严为人方正，已经五十多岁，当年知青的时候下过乡，吃过苦，切身体会过基层百姓的生活，返城后一直很清廉，几次反贪反腐都是清正廉洁的代表。
　　“瞧您说的，怎么会呢？”陆铭尴尬笑笑。
　　“那行，大家该干嘛干嘛，就当我不存在，如果因为我拖慢了工作效率，那就成我的过失了。”孔玉德说完冲陆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办公室详谈。
　　陆铭立刻会意，引着孔玉德朝办公室走去。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大办公室里众人才呼啦啦凑到一起开始咬耳朵。
　　“孔局亲自出马了，这回事情不好收拾了！”韩渺咧咧嘴低声道。
　　郑越道：“你这不废话吗？今天闹了多大的乱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场面，我从警以来还真是第一次见。”
　　周立军叹了口气道：“别说你们了，我都是第一次见，现在这情况很难收拾，即便破了案，造成的影响也很难消除。”
　　“也是够倒霉的，先是包小豆来这么一遭，现在又来这么一遭，我们公安部门这是怎么了？渡劫吗？”钱宝贝说着双手相握仰天哀求，“老天爷我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少在这瞎扯淡，老天爷要是有灵，还要我们刑警做什么？”陈虹一巴掌将钱宝贝的手打下来。
　　韩渺看了一眼依旧坐在那里埋头忙碌的虞兮，压低声音道：“哎，你们发现没，虞兮今天一天都不对劲，自打从机场回来就没怎么说过话。”
　　“嘘，小声点，换你被绑架一次，又突然发现绑架折磨你的人还活着，接着又目睹人自杀，你能对劲？”郑越悄悄怼了韩渺一下。
　　韩渺双手叉腰气哼哼的说：“说的也对，那厮怎么就还没下地狱呢？真想用冲锋枪把他打成蜂窝煤。”
　　“都别扯了，赶快工作，一会让孔局……”陈虹还没说完，就听陆铭的声音传来。
　　“瞎嘀咕什么？该干嘛干嘛去，陈虹立军你们进来一下。”陆铭着重瞪了韩渺和郑越一眼，转身返回队长办公室。
　　“干嘛瞪我？”韩渺和郑越异口同声。
　　“不瞪你们瞪谁？”陈虹和周立军也异口同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章 黑蝶 六
　　队长办公室
　　“孔局。”陈虹和周立军进来后连忙问好。
　　“都坐吧，表面上我是来督促工作，但实际上我是来了解情况的，毕竟我也是刑警出身，你们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孔玉德道。
　　“谢谢孔局理解。”陈虹还是有点局促，多年的老毛病，见领导就紧张。
　　陆铭道：“孔局问什么，你们就如实回答，没什么需要对孔局隐瞒的，明白吗？好了，孔局你随便问吧。”
　　孔玉德道：“首先是炸弹，我只知道的确找到了炸弹，却还没来得急了解最新情况，炸弹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立军道：“经过防爆组拆解检查后确认，炸弹是假的，只是一个用来吓唬人的道具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威力。”
　　“那就好那就好，可这个假炸弹是怎么跑到飞机上去的呢？”孔玉德又问。
　　陈虹道：“假炸弹是在飞机货舱找到的，藏在一个包裹里面，鉴于所有货物都应该经过扫描检查，以及只有工作人员能进出飞机货舱，初步推断要么是安检疏忽，要么是内部工作人员所为。”
　　周立军补充道：“对此我们已经展开调查，并对当值的所有员工进行了控制，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就一定会被我们查出来。”
　　“很好！”孔玉德点点头接着问，“既然是假炸弹，说明放炸弹的人并不想真的炸掉飞机，只是为了迫使飞机返回，他也的确做到了。我不明白的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们能告诉我吗？”
　　这回，陈虹和周立军都没有立刻回答，陈虹微微低下头避开眼神，周立军则拿起杯子喝水。
　　孔玉德转头看了陆铭一眼，陆铭连忙道：“孔局，我当时不在现场，情况没他们了解的详细，不过据我所知可能和一个年轻人有关，而且您应该还记得他的名字。”
　　“我记得？谁？”孔玉德问。
　　“钟离！”陆铭缓缓吐出两个字。
　　“钟离……”孔玉德思考了一下恍然道，“就是闹上法院的那个案子中，曾协助你们破案的那个年轻人？他不是被勒令离开了吗？”
　　“对，就是他，他的确离开了，准备去英国继续念书，而且正好当时就在那架飞机上。”陆铭道。
　　“这么巧？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放假炸弹迫使飞机返回，是为了他吧？”孔玉德的表情语气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是巧，是真的。”周立军放下杯子，将持刀男子劫持人质到自杀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这些具体细节孔玉德是不知道的。
　　孔玉德听后表情登时变得异常严肃，坐在那里沉着脸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那钟离不就是一届学生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周立军刚要开口，陈虹连忙截口道：“对于这一点我们暂时也还不清楚，还需要深入调查。”
　　“查，一定要深入彻查，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个敢藐视法律的家伙绳之以法，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孔玉德显得很生气，声音连外面都能听到。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陈虹又道：“孔局，这个案子调查期间难免会需要钟离配合，您看是不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们自己把握好分寸，不准再闹出乱子！”孔玉德抬手制止陈虹再说下去。
　　“明白！”陆铭、陈虹、周立军三人异口同声，都不禁露出喜色。
　　“好了，先这样吧，有什么进展要立刻给我汇报，我需要知道案情的第一动态！”孔玉德说完站起身。
　　陆铭连声答应，一路将孔玉德送出门外，大办公室众人纷纷礼貌再见。
　　送走孔玉德后，陆铭立刻组织开会，对今天的调查进行汇总分析。
　　韩渺汇报了对持刀男子的调查结果。持刀男子名叫谢俊，27岁，某化妆品推销员，父母都已经去世，收入中等，目前正在筹款付首付，经济压力很大，非工作状态时性格有些阴郁，不喜欢聚会，无烟酒等不良嗜好，目前有个男朋友。
　　听完韩渺最后的补充，除了钱宝贝，其余人都愣住了，男朋友？谢俊不就是男的吗？
　　韩渺用尴尬的语气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错就是男朋友，谢俊是个GAY！
　　钱宝贝通过回顾当时谢俊的言语、表情、情绪状态、衣着打扮，以及调查得到的个人资料，对谢俊进行了全面的心理侧写。
　　据他分析，谢俊的性取向问题源自前几次正常感情经历的失败，尤其上一次被骗，让谢俊对异性失去了信心，心态发生扭曲，开始转而从同性身上寻求安慰。
　　感情脆弱的人，一旦得到成功的感情，会产生极强的依赖感，觉得失去了就活不下去。
　　谢俊就是典型，心态和性取向扭曲后，他从同性身上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信任和安全感，进而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依赖感，将这份扭曲的感情视为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于是，结论自然而然浮出水面，谢俊肯为留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自杀，应该是受到了胁迫，根据目前谢俊的情况分析，极有可能与他的男朋友有关。
　　所以，谢俊本身与案子并没有太大关系，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而已。
　　孙鸿汇报了网警那边的调查结果，入侵飞机场系统的木马病毒并非来自网络，而是来自内部，入侵途径极有可能是U盘等移动存储设备，无法追查到来源，综合出现在货舱的假炸弹，更增加了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
　　郑越和杜斌汇报了对机场相关工作人员的排查结果，目前暂无发现可疑，明天会继续加紧排查，争取最短时间锁定可疑人员。
　　听完汇报总结，陆铭取出一张截图彩印成的照片，用吸铁石钉在黑板上，上面赫然是那张抽象恐怖的小丑面具。
　　对于这张面具，全场所有人都可谓刻骨铭心，尤其虞兮，更是不知道多少次夜里梦到过。
　　“陆队，他不是徐德全吗？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杜斌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他当时真恨不得将这张面具撕成粉碎，徐德全死后他的愤怒也就消了，却没想到这张面具居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陆铭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虞兮身上，叹了口气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小丑男不是徐德全，他……还活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黑蝶 七
　　这一次，陆铭没有再多做隐瞒，不仅将小丑男最后留下的视频播放了出来，还将秘密调查的计划和盘托出。
　　得知真相后，整个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都在努力消化这个令人惊骇的信息。陆铭并未催促，毕竟这个信息的确太过骇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接受的。
　　“虞兮，你早就知道了？”杜斌转头看向虞兮，语气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他简直无法想象，经历过折磨和生死抉择之后，明知道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虞兮怎么还能谈笑如常。
　　其余人也都看向虞兮，眼神中都露出钦佩之色。
　　虞兮点点头：“我早就知道，抱歉一直瞒着大家。”
　　“你不用抱歉，该抱歉的是我们，是我们没有抓住他。”韩渺低声道。
　　“你们为了救我已经拼尽全力，差点连自己都搭进来，怎么能怪你们呢？”虞兮连忙摇头。
　　陆铭打断道：“都别怪谁了，这家伙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现在他主动跳出来是好事，至少给了我们线索和方向，而这一次，他休想再逃出法网！”
　　钱宝贝道：“陆队，从视频最后的留言，以及这次的案子综合来看，这家伙是冲着钟离来的，他不但认识钟离，而且对钟离的情况了如指掌。”
　　“可是我们询问过钟离，钟离并不认识小丑男，至少从声音上辨别不出来，而且小孙对声音进行过技术鉴定，并没有使用变声器的痕迹。”周立军道。
　　小丑男认识钟离，钟离却不认识小丑男，听了这一点，众人都不禁面露难色，杜斌迟疑了一下才试探着说：“那有没有可能钟离在说谎呢？他辨认出了小丑男的声音，却出于某些原因不想让我们知道。”
　　“这一点不能排除，但就我当时的观察推断，钟离不像在撒谎，整个案件侦破过程中，多次视频中均有小丑男的声音，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应。”陈虹道。
　　问题又陷入了死循环，毫无疑问，小丑男针对钟离的原因，极有可能就是破解整个案子的钥匙，只要弄清了原因，就能顺藤摸瓜查清小丑男的真实身份，而一旦真实身份锁定，即便飞出国门也能抓回来。
　　“另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你们还记得谢俊自杀后，脖子里飞出了一只黑蝴蝶吗？”陈虹道。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颔首，那诡异的一幕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据钟离称，从谢俊脖子里飞出的黑蝶，和他父亲十年前失踪时留下的黑蝶极其相似，这两者之间可能存在联系，如果真的存在联系，说明钟离的父亲钟子期失踪，极有可能和小丑男有关。”陈虹略作思考，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相信钟离会理解的。
　　这件事其余人都不知道，连陆铭都还不知道，闻言登时都吃了一惊，如果两只黑蝶是一个品种，就说明两个案子是存在联系的，进而也就解释了小丑男为何认识钟离，而钟离不认识小丑男。
　　“钟离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怎么不早说？”陆铭瞪着陈虹。
　　“少瞪我，现在说很晚吗？”陈虹反瞪回去。
　　韩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小丑男可能是钟离的杀父仇人？”
　　“别胡说，只是失踪而已，不一定……那什么了。”郑越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韩渺。
　　“失踪四年就可以认定为死亡，何况是十年？”韩渺反驳道。
　　“那也要利害关系人申请才行，你觉得钟离和他妈妈申请了吗？”郑越道。
　　韩渺一想的确忘了这一条，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得，当我没说。”
　　“这些话别挡着钟离的面说。总而言之现在我们能得出以下几点，第一：小丑男认识钟离，炸弹逼迫飞机返航，胁迫谢俊自杀，都几乎可以认定是他所为。第二：以黑蝶为线索，小丑男极有可能与钟离父亲的失踪案有关。第三：小丑男这次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钟离，他的安全需要保证。第四：就这个案子而言，钟离将重新协助我们破案。好了我说完了，陆队你下指示吧。”
　　陈虹刚说完韩渺和郑越就相互击掌，似乎在为了钟离回归而高兴。
　　陆铭瞪了这两个活宝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好，既然思路已经清晰，方向也已经明确，那我现在就制定行动方案。立军你带着小郑和小钱继续对机场工作人员进行排查，领导人员也要查，务必尽快将内鬼揪出来。小韩你继续调查谢俊的男友，看能不能从这边找到突破口。陈虹你负责回顾钟离父亲的失踪案，虽然这个案子已经十年了，但利用我们警方的资源，也许还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杜斌，你负责保护钟离的安全，明天我会和颜主任联系，给你一间宿舍。”
　　“我？保护他的安全？”杜斌愕然地指着自己，没想到这个重任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怎么，有意见？我们之中只有你是特勤出身，侦查反侦察格斗能力最强，你不干谁干？”陆铭很有威势地瞪了杜斌一眼。
　　杜斌登时说不出话，只能乖乖答应。
　　“虞兮，虞兮，想什么呢？”陆铭喊了两遍虞兮才猛然回神。
　　“没，没什么，想案子。”虞兮连忙解释。
　　“你和钟离关系最好，所以由你负责从钟离那里了解情况，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去他妈妈那里了解情况，明白了吗？”陆铭道。
　　虞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抓紧时间回去休息吧，今天就不熬夜了，不然明天扛不住，明天一早，按照各自的任务行动，散会！”
　　（PS：明天就是除夕啦，大家都已经回到家里了吧？小希在此给所有书友道一声新年快乐，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工作的多多涨工资，上学的门门考满分，爱吃的光吃不胖，爱美的越变越漂亮，单身的顺利脱单不再被虐，成双成对的恩恩爱爱~）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蝶 八
　　医学院宿舍楼
　　一步步走上楼梯，距离那扇门越近，虞兮的脚步就越慢，仿佛灌了铅成了铁，心中更是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点酸涩，有点刺痛，很陌生，很难受。
　　是因为他简短冷淡决绝，就像是对陌生人的告别吗？还是因为自己对他产生了本不该有的特殊感情？
　　解剖楼的第一次相遇，小旅社一起调查，病房中他拿着一瓶水来看自己，食堂一边捣米饭一边接受他的审判，第一次独自破案的成功，路边夜市他满饮后离去时孤单萧瑟的背影，楼道里他面无表情道别，说出他要去英国的计划……
　　从开始到现在，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从眼前闪过，虞兮只觉得心中酸涩刺痛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我到底是怎么了？”虞兮喃喃自语，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停在了自己门前。
　　几乎下意识的，她的目光望向旁边的房间，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他……在吗？
　　转瞬间，她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并嘲笑自己胡思乱想，钟离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把东西都收走了，今天虽然没走成，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回宿舍，应该住在家里才对。
　　而且，钟离只是调查期间必须留下，只要抓住那个小丑男，就可以继续他的留学计划，那样的话他就根本不用搬回来住。
　　也许，这个宿舍很快就会被陌生人占据，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男的还是女的？开朗的还是内向的？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虞兮自嘲笑笑，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突然被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控制，横移几步停在了钟离房间的门前，抬起手，反反复复犹豫了三遍，才终于轻轻叩了下去。
　　咚咚咚，清脆的叩门声在安静的走廊中回荡，也在虞兮的心房中回荡，心中那股勃然难抑的情绪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就如燃尽的火焰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冷寂的余烬……
　　“怎么可能在呢？我到底在做什么？”虞兮不得不再次嘲笑自己，摇摇头收回手转身回到自己门前，将钥匙对准钥匙孔。
　　然而，便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嘎吱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虞兮的手猛然僵住，不敢置信地转过头，那扇原以为不会打开的门居然真的打开了，那原以为不会出现的人居然真的出现了！
　　是钟离！
　　的的确确是钟离！
　　“你，你怎么在？”虞兮的声音都在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是多么快。
　　“我难道不该在吗？”钟离反问，语气很淡，悄然将手背在身后，食指上一条口子正在冒血，那是他刚才砸东西不小心弄破的，他在发泄情绪，但他不想让虞兮看出来。
　　虞兮没有回答，更没有察觉到钟离在压抑情绪。
　　钟离的突然出现，就好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将她照亮，心中所有回忆的画面汇聚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他的轮廓，所有复杂的感情也都汇聚在一起，化为炽热的熔岩，以不可遏制之势爆发了出来。
　　钥匙怦然落地，她小跑几步，猛地抱住了钟离！
　　机场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不能再错过了，有些人，如果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一刻，虞兮明白了自己心中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自己喜欢上了钟离，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家伙，虽然他说话做事都很直接，不会委婉不留面子，总是很会惹人生气，但他是那么真实，和他在一起是那么随意，总是充满新奇、冒险和挑战。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感情，所以，既然喜欢上了，还犹豫什么呢？那就付诸于行动吧。
　　可是，钟离却没有反手拥抱她，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推开了她。
　　“我该睡了，你也该睡了，明天还要查案子……”钟离撇过头淡淡地说，藏在背后的手却悄然握紧。
　　一瞬间，虞兮只觉得从天堂跌落地狱，冲动热烈的情绪，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冷的浸透心扉。
　　“你……你别误会，我……我只是很高兴你能回来，真的……真的没别的意思……”虞兮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强迫自己笑，嘴角却总是忍不住往下撇。
　　“我明白。”钟离道。
　　“我睡了，明天见。”虞兮感觉鼻子阵阵发酸，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于是她不得不转过身快步冲到自己门前，捡起钥匙往钥匙孔里插，却由于手抖怎么都对不准。
　　“需要帮忙吗？”钟离问，同时往外迈了半步。
　　“不用！”虞兮几乎是用喊的方式说出这两个字，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她不能让钟离过来看到她的脸她的样子，那样她就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钟离收回右脚，最后看了虞兮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没有了钟离的注视，虞兮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蹲下，再也控制不住，也不再控制，抱着胳膊呜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断线珍珠般往下掉，落在地上，碎如玉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亡陷阱 一
　　整整一夜钟离都没有睡觉，只是坐在狼藉的地上，盯着墙上父亲的照片和那只被做成标本的黑蝶，仿佛这只黑蝶就是一片象征着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消失十年的父亲。
　　此时此刻，这片阴影也笼罩了他，将他带入了死亡的可怕幻觉，不知不觉间，明明是标本的黑蝶，却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再接着扇动翅膀居然飞了起来。
　　黑蝶在空中转了几圈，忽然朝着钟离俯冲了下来，体积急剧变大，扭曲幻化出那可怕抽象浓艳的小丑面具。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一瞬间将钟离从幻觉中唤醒，右手撑在后面，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背后潮潮的，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对面墙上，黑蝶还在那里，死的，根本没有动过，一切真的只是幻觉。
　　“谁？”钟离问，不同的性别敲门声不同，不同的人敲门声也不同，和脚步识人有些类似，通过敲门声，他能够判断出对方很大可能是个男人，而且手劲很大。
　　“我，杜斌。”杜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杜斌怎么会过来？钟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开门。
　　“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是奉命来保护你的，在小丑男被抓获之前，我将负责你的安全。”不等钟离发问，杜斌率先开口。
　　“我不需要保护！”钟离蹙着眉头刚要关门，就被杜斌挡住。
　　“小丑男这次的目标明显是你，除非你想也经历一次虞兮遭受的折磨，否则你就需要我的保护。”杜斌推着门道。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即便那家伙这次要针对我，也不会用重复的手段，那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失败。”钟离说完又想关门，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杜斌的胳膊就跟铁柱似的纹丝不动。
　　“很抱歉，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还是乖乖接受现实吧，今天我就会搬过来住，估计就在你附近。”杜斌忽然感觉还不错，能在钟离面前占上风，可不是常有的事。
　　该死的，杜斌居然要搬过来住，钟离很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松开门转身开始收拾房间。
　　“你遭贼了？怎么这么乱？”杜斌这才注意到房间内的情况，登时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钟离这种性格应该是井井有条才对，怎么会一片狼藉呢？
　　“不关你的事！”钟离的语气透出明显的不耐烦。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杜斌不由有点生气，但转念一想这两天钟离的遭遇，心中也就释然了，懒得和钟离计较，转身去敲虞兮的门。
　　虞兮应声后好一阵才开门，故意避开目光不和杜斌对视，但杜斌还是敏锐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眼眶也有点不对劲。
　　“你眼睛怎么了？”杜斌狐疑地问。
　　“没什么，没睡好而已，我去上班了。”虞兮装出正常的样子，转身扎好头发，拿起包关上门就准备走。
　　“哎，你的任务不是从钟离这了解情况吗？”杜斌急声道，虞兮这一走，岂不就剩下他和钟离两个人，难道让他来了解情况吗？拜托，他自问连和钟离正常交流的方式都没找到。
　　虞兮没有回答，亦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只能假装没听见。
　　钟离的房间门没关，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好可以相互看到，可是虞兮却故意撇过头，钟离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头打扫。
　　正当杜斌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救命的电话响了，而且是他和虞兮的手机同时响了，不用问，肯定是警局打过来的。
　　“喂，什么？好好，我这就过来，我刚到医学院宿舍楼，虞兮？在，都在，好，明白了。”杜斌挂掉电话看向虞兮。
　　虞兮也正好挂断电话，背对着他捏着手机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有案子，陆队让我们一起过去。”杜斌道。
　　“我去楼下等你们。”虞兮点点头消失在拐角，接着有下楼的咄咄声传来。
　　“走吧，一起。”杜斌走到钟离房间门口。
　　“我已经不能参与调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钟离僵了一下继续扫地。
　　“陆队说了要带上你，这样是为了保护你，除了睡觉上厕所，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杜斌说完，见钟离还是不给回应，索性直接动手将他拉了出来，关上门强架着往楼下走。
　　“你放手，你这是绑架，你给我放手！”钟离一边挣扎一边喊，可惜他怎么可能是特勤出身的杜斌的对手呢？
　　……
　　金华小区 B栋1-301
　　一路上，钟离看着左边窗外不说话，虞兮看着右边窗外不说话，气氛沉默尴尬，杜斌总觉得虞兮和钟离之间昨天发生了什么，却不好开口问，只能藏在心里默默开车。
　　半个小时后，三人抵达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孙鸿正在拍照，陆铭在客厅，客厅地上散落着大片血迹，有的呈圆形，存在锯齿缘，有的呈喷溅状，还有一条明显的拖拽痕迹，墙根摆着个盆，里面赫然装着半盆血，血已经凝固，呈暗红色，表层析出淡黄色的血浆。
　　“陆队！”杜斌和虞兮打了声招呼，忍着浓重的血腥味，带上鞋套手套走了进来，钟离则停在门外没动，默默地站在那里。
　　陆铭嗯了一声，朝钟离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进来，钟离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进来，陆铭不耐烦又招了招手，钟离继续摇头，就是不肯进来。
　　“你小子，还闹上别扭了？逼我强迫你进来是不是？”陆铭登时火了，叉腰横眉瞪眼。
　　钟离这才无奈带上鞋套手套，甫一进来，就看到了背景画上的血字：死！
　　这个黑红的死字极其巨大，几乎占据整个背景画，笔画很粗很直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凌厉凶恶之气勃然欲出的感觉，再加上每一笔画下面都有密密麻麻的血滴轨迹，看起来更是分外恐怖，仿佛这就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召唤。
　　杜斌和虞兮自然也都看到了这个可怕的死字，虞兮赶忙移开目光，尽量忘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将自己调整到工作状态。杜斌却盯着这个字左看右看，惊愕之余总觉得有点眼熟，至于具体哪里眼熟却又说不上来。
　　“陆队，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不也住在这个小区呢？”杜斌将奇怪的感觉抛出脑海随口问道。
　　陆铭点点头，一脸晦气指了指天花板道：“何止是这个小区，我家就在楼上，正准备上班呢，就遇到这种事，这不，立军陈虹他们不都忙着呢吗，就把你们喊过来了。”
　　楼上？这么近？不止杜斌和虞兮吃了一惊，连钟离都吃了一惊。
　　“死了几个？”钟离沉声问，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怎么，这会不闹别扭了？”陆铭道。
　　爱说不说，钟离拒绝答话，直接朝卧室的方向走去，反正地上有拖拽后留下的血迹，他自己一看便知。
　　尸体在卧室，仰面朝天倒在床边的地毯上，很显然是个女性，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睡衣，下颌处有一个圆形的血洞，睡衣几乎完全被血液染红，只有肩部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地毯上却没有什么血迹，显然是在客厅被杀后拖进来的。
　　尸体旁还有个人在忙，是赵文，赵文刚刚做完初步尸检，起身看到钟离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冲着客厅扬声道：“陆队，找到一支钢笔，看着有点眼熟，你是不是有一支类似的？”
　　听到这句话，钟离脑海中宛若闪过一道霹雳，豁然转头，死死盯着赵文手中证物袋里的那支钢笔，心中不详的感觉一瞬间达到巅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亡陷阱 二
　　赵文拎着证物袋走到客厅，陆铭接过翻来覆去仔细打量，蹙眉道：“奇怪，怎么和我那支一模一样？”
　　“这不奇怪，也许死者也是个钢笔爱好者，喜欢这一款……”赵文还没说完，就见陆铭面色惨变。
　　“这不就是我那只钢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铭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陆队你会不会认错了？珍藏版的不都一样吗？”杜斌和虞兮闻言连忙凑了过来。
　　“不可能，这是我老婆五年前送给我的结婚纪念礼物，上面刻着具体日期，你们看，就在这，绝对不可能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
　　陆铭的呼吸明显加快，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他又不傻，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钢笔怎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怎么会出现在尸体旁？
　　赵文、杜斌和虞兮仔细查看，果然看到了日期刻字，三人的脸色也登时就变了，无形中感觉一片浓密的阴云正笼罩而来，一如那墙上狰狞恐怖的死字。
　　“陆队，你快找找，看看到底在不在！”虞兮急声道。
　　陆铭猛一哆嗦，摸遍全身口袋，结果除了钱包钥匙什么都没有，他又想起昨天好像放在了床头柜里，连忙放下证物袋往楼上跑。
　　杜斌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虞兮和赵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找到，千万要找到，否则这个案子可就真的麻烦了。
　　楼上，陆铭打开房门，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开始翻找，一层床头柜没有，二层床头柜没有，将抽屉抽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又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
　　“也许在另一侧床头柜里……”陆铭从床上爬过去，开始翻另一个床头柜，但其实他没有从这边钻被窝的习惯，这个床头柜是很少使用的，钢笔几乎没有可能被放在里面。
　　结果也果然如此，这个床头柜里也没有找到。
　　陆铭不信邪，急匆匆开始翻自己最近所有换过的衣服，仔细检查客厅餐厅甚至卫生间每一个角落……
　　杜斌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火烧火燎，却根本帮不上忙，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慌了，他几乎不敢想如果找不到意味着什么。
　　楼下凶案现场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杜斌才回来，虞兮和赵文急忙询问，期望听到好的结果，却见杜斌摇摇头叹了口气。再看杜斌身后，陆铭脸色黑沉沉的难看到了极点，额上更是布满汗渍。
　　刹那间，赵文和虞兮的心脏沉落谷底。
　　既然没有找到，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出现在凶案现场死者尸体旁边的钢笔，就是陆铭的钢笔！
　　于是，一个基本的逻辑方向出现了，陆铭和凶案有关，甚至有可能陆铭就是凶手，在杀人过程中，不小心将钢笔掉在了现场。
　　可是，陆铭怎么会杀人呢？且不说他是刑侦队的队长，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虞兮、赵文杜斌都绝不相信凶手是陆铭，这分明就是嫁祸，是栽赃陷害！
　　“陆队，你别慌，一定是有人陷害你，一定是！”孙鸿道。
　　“这肯定是栽赃，我们一定会查出真凶还你一个清白的！”虞兮急声道。
　　谁料，陆铭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陆队……”众人没有立刻明白陆铭的意思，什么叫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陆铭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虽然我敢肯定自己是清白的，但我现在已经有了嫌疑，按照规定我不能参与调查，所以这个案子只能由你们来调查。”
　　“管它什么狗屁规定，你是队长，你当然能参与调查！”杜斌的情绪有些激动。
　　“别冲动，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更应该冷静，就像钟离那样。”陆铭看向钟离，其余人也都看向钟离，钟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
　　苦笑了一声，陆铭接着道：“我身为刑侦队长，更加不能知法犯法，从现在起，我退出调查，重获清白之前，我将交出我的一切权利。”
　　说完，陆铭掏出警官证，拿起杜斌的手，将警官证重重拍在杜斌手中。
　　“陆队！”虞兮和杜斌都急红了眼睛，虽然明知道按照法律规定陆铭必须暂时停职，但心里还是特别不好受。
　　“没事，没有我刑侦队又不会垮，不是还有立军和陈虹吗？不是还有你们这帮充满活力和干劲的年轻人吗？”陆铭强笑着说。
　　“可是……”虞兮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夜之间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也都是优秀的刑警，你们会还我清白的，对吧？”陆铭用郑重的眼神扫过众人。
　　看着陆铭的眼神，虞兮和杜斌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放心了！”陆铭用力拍了拍杜斌和虞兮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转过身的瞬间，他的表情再度变得凝重无比，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你都不会成功的，我的同志们，一定会让真相大白，将你绳之以法！”
　　目送陆铭的背影消失，杜斌才重重一拳砸在墙上，用力之大拳锋都破皮见血。
　　“怎么办？”赵文不知所措，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小法医，只提供尸检报告，破案什么的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陆铭。
　　虞兮下意识看向钟离，却见钟离正盯着客厅背景画上的死字瞧。
　　“有什么发现吗？”孙鸿走到钟离身边，虽然他是搞技侦的，但他依然很佩服钟离的观察力。
　　“这个字拍照了吗？”钟离问。
　　“当然拍了。”孙鸿将数码相机翻到这一张照片给钟离看。
　　“笔迹鉴定的结果，会对陆队很不利。”钟离用肯定的语气说。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陆队？”杜斌显得相当气愤。
　　“我的意思是，陷害他的人做的很到位，这个死字是模仿他的笔迹写下的。”钟离说完又问，“现场找到指纹、脚印、头发或者皮屑了吗？”
　　杜斌只是被情绪冲昏了头，闻言突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冷入骨髓，重新转头看向背景画上的血字，难怪之前看着总觉得眼熟，原来是仿陆铭的笔迹！
　　“没有找到指纹，但找到了头发，你的意思是，不会……”孙鸿没有说完，但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显然明白了钟离的意思。
　　“不会吧！”赵文、虞兮和杜斌也都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深邃的黑暗之中，正有一只恐怖的鬼脸对着他们狞笑。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也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钟离的语气也多了一丝冷峻，说完转身朝卧室走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亡陷阱 三
　　死者姓名：黄莺
　　性别：女
　　出生日期：1986年7月2日
　　年龄：30岁
　　籍贯：河南郑州
　　以上信息均来自身份证和户口本。
　　根据尸冷、尸僵、尸斑以及角膜改变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夜3点至4点之间。死亡原因，被锥状物从腹部直刺入腹主动脉，导致腹主动脉破裂，严重失血致死。下颚的刺伤并未穿透颅腔，口腔鼻腔只有少量血泡，窒息前就已经停止呼吸。死前并未遭受到性侵犯。
　　“现场并没有符合凶器形状的物件，凶手杀人后肯定将凶器带走了，不过我实在想不出，这种形状的凶器究竟是什么东西。”赵文说完自己的尸检结果后，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没有可能是比较粗的笔？”孙鸿道。
　　赵文摇摇头：“没有这么粗的笔吧，形状最类似的……反而是胡萝卜，那种尖头的胡萝卜。”
　　三人听了都感觉很不可思议，即便胡萝卜真的能刺穿腹部和下颚，又有谁会用胡萝卜杀人呢？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锐器随处可见，甚至一支铅笔都肯定比胡萝卜更好用更致命。
　　虞兮又道：“那有没有可能凶手当时没带手套，凶器上留下了他的指纹，如果留下凶器，栽赃计划就会破产，所以才不得不带走凶器？”
　　这个想法倒是比较靠谱，可还是没法解决凶器的形状问题，究竟什么东西长得像胡萝卜，同时又便于杀人呢？
　　便在这时，一直蹲在尸体旁思考的钟离突然开口：“不对，凶器没有被带走！”
　　“没有被带走？”虞兮急声问，再也顾不得昨晚的尴尬，如果凶器上留有真凶的指纹，就能还陆铭清白，即便没有指纹，也至少多了条线索。
　　“就在这个房间里，它只是改变了形态而已。”钟离道。
　　“就在这个房间里？哪呢？”赵文和孙鸿连忙用目光四下搜索，这间卧室早被仔仔细细搜过，根本什么都没找到，凶器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别卖关子，快点说清楚！”杜斌急的恨不得将钟离脑袋里的想法直接掏出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凶器就在这。”钟离说着，指了指尸体脑袋旁边的地毯。
　　四人还是不明白钟离到底在说什么，钟离无奈只能解释：“难道你们没发现，尸体脖子附近的地毯还是潮湿的，而其它地方却是干的吗？”
　　孙鸿连忙用带着手套的食指搓了搓，果然发现尸体脖子附近的地毯是潮湿的，而地毯别的地方都是干燥的。
　　“真的是潮的！”杜斌也摸了摸，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赵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说明凶器是水，准确的说是水的另一种形态。”钟离再次给出提示，这次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
　　“冰！”四人异口同声，都瞬间反应过了过来，而思路一旦走到了正确的方向上，迈步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没错，就是冰，凶器是一根冷冻后的冰锥，凶手先用冰锥刺入死者腹部，造成腹主动脉严重破裂大失血，接着为了防止死者尖叫，又立刻将冰锥抽出来，往上刺入死者下颚。”
　　钟离捂住死者的口鼻，做了个用力穿刺的动作，接着说：“冰锥刺进死者下颚后，并没有被抽出来，而是被留在了伤口里。凶手在客厅放干了死者的血，用于在墙上书写血字，然后将她拖进卧室扔在地毯上，这时候死者体内已经没有多少血了，所以卧室的地毯很干净也很干燥，没有被血液浸湿。接下来就很清楚了，既然地毯没有被血液浸湿，这一块水渍是从哪来的呢？又为什么恰好在脖子和头部周围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凶器是一根锋利的冰锥！”
　　整个凶案的发生过程，都随着钟离的推理被完整还原，难怪凶器会莫名其妙消失，原来竟然是一根冰锥！
　　“难怪我验尸的时候，觉得死者脸上冰冰的，而且口中有明显稀释过的血水，原来竟然是因为冰块融化。”赵文说着又摸了摸死者的脸。
　　虞兮没有说话，虽然昨夜已经哭过，并决定彻底忘记，但此时此刻，钟离的镇定和敏锐，再次让她找到了安全信赖的感觉，尤其在陆铭离开失去主心骨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也许，这就是我喜欢上他的原因吧。”虞兮心中忽然想明白了许多，相比帅气、力量、金钱、地位、幽默、体贴等这些大众喜欢的元素，她发觉自己更容易被神秘、惊险、睿智这些冷僻元素吸引，杜斌的特质显然属于前者，而钟离则完全属于后者，极端的后者，所以她才会无形中被钟离吸引，尤其每一次钟离观察推理的时候，这种吸引就会变得尤其强烈。
　　可惜，神秘往往也意味着虚幻，虚幻如梦，梦总会醒。
　　“多亏有你，谢了。”孙鸿摘下手套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心中感叹幸好钟离没走成，否则没有人会发现地毯上已经蒸发大半的水渍，也就不会推理出凶器是冰锥，等陈虹或者周立军赶到，地毯也肯定已经干了，那时一切都晚了。
　　谁料，钟离却摇了摇头，眉宇间又浮现出凝重之色：“别谢我，这条线索很可能对陆队更加不利。”
　　“你什么意思？”杜斌急声问，四人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你们仔细想想，凶手为什么不用刀杀人呢？难道刀子不比冰锥更方便吗？”钟离道。
　　此言一出，四人也都犯了难，是啊，为什么凶手不用刀子，却要用冰锥呢？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钟离道：“凶手既然能拿到陆队的钢笔，说明凶手进过陆队的家，毛发和指纹都可以顺便获取，但提取指纹容易，转移却比较难，需要专业的技术，凶手显然不具备这种技术，于是放弃了指纹嫁祸，所以现场没有留下指纹，只留下了毛发。”
　　孙鸿拿起证物袋，仔细打量里面的头发，沉着脸说：“看来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陆队的头发了，该死的家伙！”
　　“那为什么不用钢笔呢？钢笔不比冰锥锋利方便的多吗？”杜斌问。
　　钟离拿起证物袋，比了下钢笔的长度：“这只钢笔太短了，够不着腹主动脉，只能戳颈动脉股动脉之类，这些动脉距离体表浅压力高，很容易造成血液喷溅，进而在凶手身上留下痕迹。而腹主动脉位于腹腔内，前面有内脏挡着，破裂后会形成内出血，血液不容易喷溅到凶手身上。另外还有一点，使用钢笔杀人，嫁祸效果远不如不慎遗落，凶手要的就是不慎遗落的假象。”
　　“凶手这也想太多了吧！”虞兮倒吸冷气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
　　孙鸿道：“接下来我就明白了，陆队晚上在家，凶手一定是白天进去的，而凶手杀人是在晚上，这时候陆队已经在家，如果用刀杀人，没有陆队的指纹没有意义，把刀子趁夜藏回去又太冒险，万一被陆队发觉肯定前功尽弃。所以凶手选择了一件不用放回去，而且更方便嫁祸的东西。”
　　“冰锥怎么就方便嫁祸了？”杜斌不明白。
　　钟离和孙鸿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天花板：“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上楼之后，钟离二话不说直奔冰箱，将冷冻层抽了出来。
　　看到冷冻盒里面的东西，四人心中都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冻盒里赫然摆着两根冰锥，还有个制作冰锥的模具。
　　这绝不可能是陆铭的，只可能是凶手放进去的，这一刻，杜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冰锥更方便嫁祸，即便钟离没有推断出凶器是冰锥，对陆铭家的全面搜查过程中，也一定会发现冰锥，进而认定凶器。
　　至此，一个精心编织的嫁祸之网完全显露，从字迹到钢笔头发，再到冰锥，所有证据都将矛头指向了陆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死亡陷阱 四
　　得到消息后，陈虹不得不放下对钟离父亲失踪案的复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案发现场，问明具体情况后，反反复复将现场查了好几遍，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对陆铭有利的线索。
　　接着她又上楼将陆铭的家查了好几遍，同样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可急坏了她，陆铭是独居，晚上肯定一个人在家，没有不在场证明，和犯罪现场又是楼上楼下，如果找不到能够洗清嫌疑的证据，陆铭就真的百口莫辩完蛋了。
　　可焦急又能怎么样呢？能解决问题吗？
　　并不能，最终还是得冷静下来想办法，才有可能从绝境中寻到一线生机。
　　……
　　刑侦队重案组大办公室
　　没等陈虹回来就已经炸开锅了，所有人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昨天晚上安排的工作，谁也没有心情继续下去。
　　和小丑男的案子相比，陆铭的案子才更迫在眉睫，如果陆铭栽进去，刑侦队就等于被斩首！
　　“陈姐陈姐，怎么样啊？到底什么情况？”见陈虹推门进来，所有人都立刻涌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问个不停。
　　陈虹的脸色很不好看，被围着吵着更觉得心烦，没控制住情绪，厉喊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刹那间，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不需要回答，陈虹的脸色和情绪已经给出了答案。
　　陈虹也明白自己不该乱喊，此时此刻她更应该冷静才对，深吸口气控制住情绪道：“行了行了，都该干嘛干嘛，这件事我们一定会顺利解决的。哦对了，老陆呢？”
　　韩渺看了郑越一眼，语气有些委屈，低声道：“陆队把自己关在询问室了，除了周哥，都不让我们进去。”
　　“行，我去看看，你们不要在这干着急，急也没什么用，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整个队伍陷入混乱，明白吗？”陈虹说完急匆匆朝询问室赶去。
　　明白归明白，可人又不是机器，真的能说不急就不急吗？
　　低低地哦了一声，见陈虹离开，众人又立刻将杜斌、虞兮还有钟离围了起来。
　　韩渺拉着虞兮的手急声问情况，虞兮无奈，只能将凶案现场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众人听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愈发觉得火烧眉毛，身为刑警，对案情很快就能有一个基本的判断，通过虞兮的叙述，任谁都能判断出陆铭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这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韩渺慌的眼圈都红了。
　　“该死的家伙，竟然如此处心积虑陷害陆队，到底是为什么？”郑越捏着拳头气的青筋暴起。
　　杜斌沉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坚信陆队是被陷害的，我们一定会还陆队清白。”
　　“钟离，钟离你会帮忙的吧？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韩渺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钟离的胳膊。
　　“钟离，我们都把你当朋友，陆队虽然没说过什么，但他真的很看重你，在市局面前为你说了不少话，挨了不少批评，你可一定要帮忙啊！”郑越急声道。
　　他很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铭的案子，陈虹和周立军可能都会被困在里面，反而钟离更容易冷静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感受着众人焦急的情绪和期待的目光，钟离不由回想起了机场送行的那一幕，想起了自己有生以来加入的第一个聊天群，心中升起一股陌生却并不讨厌的温暖感觉，轻轻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出四个字：“我会尽力！”
　　……
　　讯问室
　　陆铭坐在被讯问的位置上沉思，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以重大嫌疑犯的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上，从这个角度反观自己无数次坐过的位置，感触果然完全不同。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陆铭自嘲笑了笑。
　　这时，门外传来周立军和陈虹的对话声，听起来是在说明情况，片刻后门被打开，两人先后走了进来。
　　“老陆，你不用这样，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凶手，你是被陷害的，你应该振作起来，尽全力和我们配合。”
　　陈虹看着坐在接受讯问位置上的陆铭，忽然感觉一阵心酸，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出生入死工作了大半辈子，眼看过两年就能升迁，却突然遇到这种事，如果后半生真的尽毁于此，那可真是悲凉到了极点。
　　陆铭强笑着说：“瞧你说的，我哪里颓废了？我坐在这里，不就是在尽全力配合吗？”
　　“希望如此吧，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还你清白。”陈虹说完，和周立军在讯问的位置坐下，清了清嗓子，问，“老陆，你好好想一想，昨晚3-4点期间，你在哪里，有没有能够证明你不在场的证据？”
　　“那么晚当然在睡觉，但没人能证明我说的话，我没有不在场证明。”陆铭道。
　　“老陆你再好好想想！”周立军道。
　　“我也是老刑警了，不在场证明有多重要我清楚，但我真的在睡觉，真的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总不能瞎编一个出来吧？”陆铭道。
　　陈虹和周立军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失望之色，没有不在场证明可太要命了，偏偏案发现场就在陆铭家楼下，上下非常方便，又是半夜三更。
　　“那你好好回忆一下，有哪些人可能对你进行报复，同时又拥有开防盗锁的技巧和杀人不眨眼的心理。”陈虹又问。
　　周立军补充道：“还有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被跟踪之类的。”
　　“要说可能报复我的可就真的太多了，但敢杀人能开锁的家伙，我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至于异常，这几天正常过吗？”陆铭摇摇头，突然话锋一转，眯起眼睛，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能。”
　　“什么想法？”陈虹和周立军齐声道，现在最愁的就是毫无切入点，如果能有一个切入点，就至少能找到方向。
　　“上次小丑男帮助徐德全报复你，绑架了虞兮，和我们警方玩死亡游戏。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次也是小丑男在背后使坏呢？有没有可能这是他的下一个游戏呢？”陆铭谨慎地说。
　　听到小丑男三个字，陈虹和周立军心中都咯噔一下，觉得不无道理。
　　小丑男的智谋不用多说，一次次把警方玩得团团转，最后却能逃之夭夭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时小丑男也具备冷血变态的心理素质。至于开锁技巧，怎么想一道门都不可能拦得住小丑男，雨伞杀人案中更有强力佐证。
　　难道，真的是小丑男在陷害陆铭吗？
　　难道，这真的是新的死亡游戏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死亡陷阱 五
　　针对陆铭的询问，除了关于小丑男的猜想外，并没有得到其它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对陆铭不利的证据却一一出现。
　　首先，虽然墙上的死字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伪装，但笔迹鉴定结果显示，的确和陆铭的笔迹相符。
　　其次，钢笔被证实的确是陆铭的，上面找到了陆铭的指纹。由于钢笔像是不慎遗落的，所以没有擦去指纹很正常，与房间中没有采集到陆铭指纹的结果相对比，更加重了陆铭的嫌疑。
　　最后，通过中子活化分析测定，凶案现场找到的头发中的微量元素含量，与陆铭的头发微量元素含量完全相同。由于该头发没有毛囊，只有毛干，所以需采用线粒体DNA序列分析法，对D环区进行检测，根据碱基的排列不同，进行个人身份识别匹配，检验需要时间，暂时出不来结果。
　　这一条条不利的证据，让所有人心头都好像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头顶更是阴云密布，仿佛阴云之中，正有两只狰狞的巨眼俯视着他们。
　　……
　　金华小区
　　“你好，我是刑侦队重案组的陈虹，想和你了解一下情况，请务必配合。”陈虹走进保安室，亮出警官证。
　　“认得认得，你昨天不也来过吗？我记性好着呢，一眼就把你给记住了。”小保安笑眯眯的很热情，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陈虹心中一动：“这个小区的人你都认得吗？”
　　“那可不？我可不是吹，只要在这个小区住过一个星期的，我肯定都认得！”小保安骄傲地拍拍胸脯。
　　虞兮和杜斌一听这话，登时露出希冀之色，凶手是白天进来的，除非翻栅栏，否则只要从正门进，就极有可能被保安认看到，这样通过监控录像比对，就能很快找出来。
　　果然，陈虹连忙问：“那么如果有陌生人进来，你能分辨出来吗？”
　　“那当然！”小保安指着车道旁边的门，“咱们小区这门可不是随便乱开的，都得要身份卡才行，可这么大一小区，每天总有那么十七八个忘带身份卡的，总不能不让人家回家吧？这种时候，我们保安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我认得小区所有人，如果没带身份卡，我一瞅是这小区的人，就能打开门放人家进来，多少人为此给我说谢谢呢。”
　　好嘛，还自夸上瘾了，陈虹连忙将话题扯回来：“陌生人能进来吗？”
　　“这……”小保安登时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会才低声说，“警察大姐，我给你说，这规矩是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这么大一小区，咋可能没有陌生人来呢？有贴小广告的，有上门搞推销的，可也有走家串户找人办事的不是？咱们国家打老古代不就有串门的习惯吗？过节的时候更是……”
　　“停停停，说重点，陌生人也能进来是吧？”陈虹抬手打断，没想到这小保安还有点话唠。
　　“是。”小保安无奈点点头，接着又连忙解释，“我这双眼睛可不是吃素的，小广告搞推销什么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坚决不让进，不信你可以每栋楼转一转，门上肯定都干干净净的。只有那些真的串门办事的人，我才会放人家进来。这不算违规吧，这是人之常情啊，小区也没因此出什么问题啊。”
　　“没怪你，瞎担心什么？每天进来的陌生人，你都能认出来吗？”陈虹又问。
　　“昨天死那女的，听说是楼上的人干的，不是外人干的，和我可没关系，真的！”小保安有点慌。
　　“谁给你说是楼上的人干的？那得我们警察说的算，听懂没有？”陈虹登时就火了，事关陆铭清白，她如何能够不生气？虞兮和杜斌也都面露不愉之色，刚发生的案子，消息就传开了，这要是短时间查不出结果，陆铭的名声可不就全都毁了吗？
　　“是是是，明白，明白，我保证不乱说，都是那些大妈大婶说的。”小保安唯唯诺诺点头答应。
　　“到底能不能认出昨天进来的陌生人？”陈虹收起火气瞪了小保安一眼。
　　“能，还有监控录像呢，高清的！”小保安指了指监控屏幕。
　　“那行，杜斌你把这两天的监控录像都取了，带他回警局整个看一遍，把所有进出过小区的陌生人都找出来。”陈虹刚说完，小保安就叫了起来。
　　“哎哎哎，我还要工作呢，在这看不行吗？我不想去局子，那地方不吉利！”小保安一脸不乐意。
　　怎么又迷信起来了？警局法院这些都是代表国家正义的地方，怎么就不吉利了呢？陈虹翻了记白眼道：“配合工作，哪那么多话，到底去不去，不去用这个了啊！”
　　说着，陈虹将手铐掏出半个，也不是来真的，就是吓唬吓唬。
　　果然，小保安登时被唬住，连连点头表示愿意去。
　　陈虹给杜斌使了个眼色，杜斌点点头，带着小保安返回保安室，开始调取这两天的监控录像。
　　虞兮低声道：“陈姐，万一凶手是小区内的人呢？那不就白查了吗？”
　　“小区内就是大海捞针，怎么查？只能先从小区外的人查起。走，我们走访走访死者的邻居，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陈虹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沉默发呆的钟离，嘿了一声道，“发什么愣，走啊！”
　　钟离倒也不是发呆，只是突然觉得和虞兮呆在一起有点尴尬，昨晚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浮现，超乎常人的记忆力，让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也让他愈发不知所措。
　　说实话，虞兮是第一个以陌生人的身份，这么快走进他生活的人，有时候他也感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很拒绝和陌生人建立人际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排斥，怎么就莫名其妙就被虞兮突破了防线呢？
　　然而，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很喜欢和虞兮的搭档关系，给虞兮推理分析讲解错误提出批评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听到虞兮的声音，或者接到虞兮的短信，甚至被虞兮发牢骚，他都能感受到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愉悦。
　　当然，他敢肯定，他喜欢的仅仅是这种关系而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有种关系被打破的危机感，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钟离尴尬，虞兮又何尝不尴尬，她是女方，是主动的一方，是被拒绝的一方，这就注定了她受到的伤害更大。俗话说不成恋人朋友也没得做，如果和钟离彻底分开倒也罢了，偏偏还得在一起工作，这让她的处境更加尴尬。
　　该死的，当时一定是昏了头，像钟离这种性格恶劣孤僻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此时此刻，虞兮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绝对不会！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亡陷阱 六
　　金华小区 B栋1单元
　　“现在还不到下班点，也不知道都有没有人在家，一家家敲上去吧。”陈虹看了看表，抬手轻叩101的房门，等了一会，无人开门，又敲了三下，还是无人开门，看来是没人在家了。
　　“201有人。”钟离忽然开口，语气相当肯定。
　　“你怎么知道？”陈虹转头看着钟离。
　　虞兮没有开口，心中却在暗暗琢磨，难道又是通过窗户发现的？2楼的窗户的确比较好观察，可什么样的特征，才能判断出屋里有人呢？有人恰好站在窗前吗？
　　钟离的回答却否定了虞兮的猜测：“早上我来的现场，上楼的时候，发现201的门是开的，有个老太太站在门口往楼上看，想上来却又不敢上来。就在刚才，我们询问保安的时候，她和另外两位老太太刚买菜回来，就从我们身后经过，所以她肯定在家。怎么，你们没注意到吗？”
　　这句反问登时把陈虹堵得一阵气闷。注意？都愁得不行了，谁有功夫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再说，注意不注意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就相差一层楼而已，分分钟敲上去的事情。
　　“走吧，那就直接去201.”陈虹说完拾级而上朝2楼走去，虞兮连忙绕过钟离跟上，什么都没有说。
　　钟离望着虞兮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201，陈虹敲门后，果然很快就有人应门。
　　“谁啊？哎呦，你们不是警察吗？我昨天见过你们！”老太太七十多岁头发斑白，精气神却不错。
　　陈虹掏出警官证，尽量让语气表情更加柔和：“阿姨您好，我们是市刑侦队的，可以进来和您了解一些情况吗？”
　　“是为楼上那事来的吧？”老太太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害怕，用怯生生的眼神朝上看了一眼。
　　“只是了解情况而已，没别的，您放心。”陈虹颔首微笑。
　　“放心放心，怎么不放心，难道还怕你们怀疑我们两个老家伙不成？快进来吧，不用换鞋了，没事没事，直接踩，反正今天也没拖地。”老太太连忙将三人请进来，端茶倒水颇显热情。
　　餐厅还有个老人，应该是老太太的老伴，正捏着毛笔专心致志地练书法，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陈虹本想问好，一看这架势没敢吭声，压低声音道：“阿姨，我们会不会打扰叔练字？”
　　“不会，这糟老头子练起字来，就和那吸血的虱子一样，贼专注，喊吃饭都听不到，为此我没少和他生气，后来也想开了，爱吃不吃，懒得管他。”老太太扬扬手笑道。
　　“那行。”陈虹给虞兮使了个眼色，接过水杯道，“阿姨您对楼上这家有什么了解？”
　　虞兮掏出本子和笔开始做记录，钟离则在四处打量。
　　老太太嗨了一声道：“哪有什么了解？就知道姓黄，连全名都不知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时代发展了，人反倒变得生疏了，以前一个大院子的时候，大家天天照面跟亲人似的，可是现在，啧啧，楼上楼下甚至对门都不打照面，见了面都不认识，这高楼大厦，和隔间铁笼子有啥区别？还不如过去的大院子舒坦呢。”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看来这老太太还真是个自来熟的主。
　　“姓名是其次，有没有其它方面的了解，比如曾遇到她和什么人在一起，有过什么样的举动？发生过什么比较记忆深刻的事情之类的。”陈虹又问。
　　“这些啊，我想想……”老太太扣着头琢磨了一会，突然道，“欸，你这么一说我到想起来了，以前有好几次，我都见她和一男的搂着走，特亲密，起初还以为是夫妻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说说，现在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随便呢？才认识多久，就敢往家里带，啧啧，真是人心不古。”
　　“往家里带？”陈虹问。
　　“可不是吗？经常大晚上瞎折腾，叮叮咣咣嘎嘎吱吱，简直不让人睡觉，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睡得早，睡眠质量也就那样，根本赶不上年轻人，每次被楼上折腾的睡都睡不着，别提多糟心了。”老太太一脸愤懑无奈。
　　“瞎折腾？叮叮咣咣？”虞兮没有立刻听明白。
　　“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呗，想当年我和我家老头子刚结婚那会，哪次不是悄悄的生怕被别人听到？现在这些人倒好，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也不要那脸，巴不得别人听见似的。”老太太又变成一脸嫌弃，说这话完全没有任何害臊的样子。
　　可她不害臊，老头子却不愿意了，放下笔喝道：“胡说什么呢，这些事也是能乱说的吗？嘴巴有没有把门的！”
　　“怎么是胡说呢？我哪句是假话，你说说我哪句是假话？”老太太也不愿意了。
　　“真话也不能乱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老头子砰地一声将毛笔摔在桌上，气呼呼走进里屋将门摔上。
　　陈虹尴尬，说好的练起字来雷打不动呢？怎么突然就发飙了呢？
　　虞兮终于明白过来，登时红了脸，也亏老太太上了岁数，才能这么放得开，换她肯定说不出口。
　　“嘿，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要脸了？快点给我说清楚，不然晚饭不给你做，快点……”老太太站起来一边嚷嚷一边往卧室走，幸好陈虹及时拦住，否则一场内战肯定免不了。
　　“得得得，阿姨您别生气，我们继续聊，继续聊。”陈虹将老太太拉回来。
　　“你说说这人，忒较劲，忒烦，也就我能跟他过一辈子，换别人早跑了。”老太太愤愤不平嘟囔着，一扬手道，“算了不管他，我们接着聊，咦，聊到哪了？”
　　“半夜瞎折腾。”陈虹道。
　　“对对，半夜瞎折腾，动静特别大。你说这要折腾就一直折腾吧，前些日子怎么突然就不折腾了呢？我就琢磨啊，难道俩人分了？你说现在这些人，既然都折腾成这样了，怎么能说分就分呢？也忒不负责任了吧？要搁我那时候，非被全村人活活打死不可。”老太太愤愤然地说。
　　“突然不折腾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虹直觉觉得这是一条有用的信息，毕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小丑男有关，如果只是一起普通的嫁祸，附近居民提供的线索，就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死亡陷阱 七
　　“我想想，得有一个月了吧，差不多就是一个月前突然不折腾了。”老太太道。
　　“一个月？之后也就是这一个月间，那个男人还来过吗？”陈虹连忙问。
　　“来过，几次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碰到过一次，那人还骂骂咧咧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老太太点点头。
　　陈虹又问：“他都骂了些什么？您还记得吗？”
　　“这我还真记不得了，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反正感觉他就是一股子怨气，模样忒吓人。”老太太敲敲自己的脑袋歉意地说。
　　“长相呢？还能回想起来吗？”陈虹心中并没有抱期望，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具体长什么样记不得，但我记得他右边眉毛有一道疤，大概有这么长呢，看着怪可怕的。”老太条在自己右眉毛上比划了一下。
　　虞兮连忙将这句话记下来，并快速画出刀疤的大致走向和位置，以便查找此人身份。
　　“谢谢啊，您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还有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您听到什么动静了吗？”陈虹最后问。
　　“这个还真没，最近挺安静的，昨晚也挺安静的，要么就是我昨天太累，睡的香没听见。”老太太摇摇头，忽然话锋一转从答变问，“哎，警察同志，我给你打听打听，听说是四楼干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记得四楼住的不也是警察吗？”
　　陈虹面色微变，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郑重地说：“当然不是，您老别瞎想，也别听别人瞎传，案子还在调查中，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警察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你们一定要快点抓住凶手，再怎么也不能杀人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老太太反手握住陈虹的手。
　　“是是，谢谢您的配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陈虹连连点头起身告辞，虞兮和钟离也站了起来。
　　“急什么？吃个晚饭再走吧，刚买的海带，超市天天下午特价，不贵。”老太太客气挽留。
　　“不了不了，我们还得走访其它家，就不打扰了。”陈虹婉言谢绝，拿起包转身朝门口走去，虞兮跟上，钟离却反方向走向餐厅，停在餐桌旁，低头打量桌上未写完的毛笔字。
　　纸上赫然写着“天地有正”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宛若悬崖苍松，一笔一划都暗含万钧之势，没有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绝对练不出来，可惜正字少了一笔，最后一个气字没有写完，毛笔下墨迹已经将纸浸透了一大片。
　　“钟离？看什么呢？”陈虹唤道。
　　“好字，可惜没写完。”钟离说完又看了两眼，才转身走回来。
　　老太太笑道：“有啥好不好的，天天窝在家里捣鼓这些，净浪费钱。有空来坐啊，再见再见。”
　　微笑着挥手道别，直到门关上，陈虹才收敛笑容蹙起眉头。
　　“陈姐，会不会是情杀？”虞兮小声说，通过老太太透露的信息，可以很容易得出两点：第一刀疤男子和黄莺关系很亲密，第二是黄莺提出分手，所以刀疤男子才会反复来找，并骂骂咧咧说难听的话。综合这两点，刀疤男子完全有作案动机。
　　陈虹沉吟片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情杀，为什么会嫁祸给陆队呢？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还有冰锥、头发、钢笔、笔迹这些手段，刀疤男怎么听都不像是个聪明人，我不觉得他有能力布置如此精密的杀人嫁祸。”
　　虞兮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那还查他吗？”
　　“查，当然要查，现在的情况，一切线索都不能放过。通常小区会保存一个月的监控录像，你立刻给杜斌打电话，让他问问保安监控录像存了多久，是否认得那人，是否记得是哪天出现的，一定要用最快速度从监控里把那人找出来！”陈虹道。
　　虞兮点点头，一边掏手机一边快步下楼。
　　直到确认虞兮听不见，陈虹才将钟离拽倒楼梯中层拐角，低声道：“你和虞兮怎么回事？怎么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钟离果断否认。
　　“少扯谎，你以为能骗过我的眼睛吗？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陈虹问。
　　钟离沉默，他能实话实说吗？当然不能，这件事要是说出来，关系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该不会吵架闹别扭了吧？”陈虹居然自己帮钟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
　　“嗯……”钟离连忙点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吵架不算，闹别扭不算骗人吧？
　　“你们两个，又不是孩子，怎么就不能成熟点呢？”陈虹单手叉腰一脸无奈，听见上楼的脚步声，一扬手低声道，“算了算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许影响工作，懒得管你们。”
　　话音刚落，虞兮就跑了回来，兴冲冲地说：“陈姐，那保安说了，记得那个眉毛上有刀疤的男人，最近哪天来的都记得！”
　　“嚯，记性真不错，还真是大材小用了，走继续敲门，争取今天把整个单元查一遍。”陈虹说完敲响202的门。
　　虞兮用狐疑的眼神看了钟离一眼，钟离立刻避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
　　下午八点多，走访才终于结束，钻回车里都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尤其精神上的疲惫感特别严重。
　　可再疲惫也不能放松，更不可能放弃，这个案子能否顺利侦破，直接关系到陆铭的生死，越早侦破对陆铭越有好处。
　　“钟离，你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吗？”陈虹将自己扔在驾驶座上，仰着头闭着眼睛问。
　　“还是你先说吧。”钟离转头看向虞兮，也许是不想让陈虹发现什么，亦或许是想化解尴尬缓和关系，他终于主动和虞兮说话。
　　虞兮登时就慌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兮？怎么不说？”陈虹没有转过头，所以看不到虞兮的表情状态。
　　“哦哦，我说……”虞兮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深吸口气道，“我还是觉得那个刀疤男人嫌疑最大，他可能没有嫁祸的能力和手段，但如果有人帮他呢？”
　　“帮他？你的意思是……”陈虹没有说完，下意识想到了小丑男。
　　“就是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有动机有能力做出这种事。”虞兮摇了摇下嘴唇道。
　　陈虹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的确有这种可能，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小丑男，所以暂时还是当成普通的嫁祸案处理吧。”
　　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她真的有点怕和小丑男有关，如果真的有关，麻烦可就大了，先在飞机场闹出那么大动静留下钟离，接着又对刑侦队队长下黑手，天知道在下一步又会出什么阴招。
　　“我觉得，201有问题。”钟离忽然说。
　　虞兮和陈虹都吃了一惊，陈虹霍然睁眼转过头看着钟离：“你说什么？201有什么问题？”
　　虽然很相信钟离的观察力，但两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201两个老人，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
　　钟离道：“老太太没什么问题，她老伴的反应却很奇怪，早上才发现楼上死人，下午就能安安心心练字，这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人家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分散精力寻求安静呢？”虞兮忍不住道。
　　“也可以是为了杀人后缓解紧张情绪。”钟离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杀人？不可能吧，他都七十多岁了！”陈虹整个人都转了过来。
　　“七十多就不能杀人吗？”钟离反问后接着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练字时的站姿，很挺拔，没有一丁点弓腰驼背，生气后回卧室，走路非常利索，从他的站姿和走路的姿势，我觉得他当过兵，而且时间不短。”
　　是这样吗？陈虹和虞兮对视一眼仔细回忆，却都已经记不清楚了，毕竟当时的注意力完全在老太太身上。
　　“还有，他的指骨骨关节很粗，手劲很大，这一点从他的运笔和笔画间蕴含的气势可以看出来，以他的身体状态和力量，杀死一位女性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钟离道。
　　“就凭这些，你就怀疑他？天底下当过兵喜欢练字的老人多了去，你要不要都怀疑一遍？”虞兮有点难恼。
　　钟离蹙眉道：“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我只是说他有杀人的能力，并没有说是他杀的人！”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你这个推理本来就毫无道理。”虞兮果断和钟离杠上。
　　“我……”钟离刚刚张口就被陈虹打断。
　　“吵什么吵，要吵回宿舍吵去，闹别扭还没完了，真是的。”陈虹狠狠瞪了钟离和虞兮一眼。
　　钟离和虞兮闭上嘴撇过头，钟离心中觉得主动搭话简直蠢，虞兮则暗自纠结，不明白怎么就吵了起来。
　　“动机呢？就算他有能力杀人，但他有动机吗？有嫁祸老陆的动机和手段吗？”陈虹提出最关键的问题。
　　“动机暂时没有，我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反正我觉得他有点怪，他们家也有点怪，具体哪里怪我现在还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钟离再次蹙眉，自从走进201的房门，奇怪的感觉就挥之不去，直到现在，这种感觉依旧非常强烈。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感官的直接反应是最快最本能的，速度甚至超过思维，但由于其模糊性和难判断性，思维并不一定能立刻理解，需要特殊的点来触发，才能想明白。现在，他缺的就是这么一个触发点。
　　“怪吗？”陈虹没觉得两位老人的家有什么奇怪，正琢磨着，突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杜斌打来的，接通后终于得到了今天的第一条好消息。
　　“找到了？”虞兮连忙问。
　　“找到了，咱们这就回去。”陈虹挂断电话，发动引擎后突然又转了过来，“你们两的问题赶快解决，影响了案子唯你们是问！”
　　钟离和虞兮又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撇过头看向窗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章 死亡陷阱 八
　　刑侦队
　　“陈姐，给，这是他的资料。”杜斌见陈虹回来，连忙将打印纸递过去。
　　陈虹放下包拿起杯子，一边喝水一边看，打印纸上不但有照片，还有姓名年龄籍贯等详细信息，擦擦嘴惊讶地说：“有前科？”
　　“嗯，五年前因斗殴伤人蹲过号子。”杜斌道。
　　“你怎么想到查犯罪记录？”陈虹问。
　　“还不是因为他眉毛上这条刀疤？再加上这家伙脸上有股凶相，一看就是爱动拳头的主。于是我就试着查了一下，结果真让我给找到了。”杜斌笑道。
　　“干得不错，有进步！”陈虹拍了下杜斌的胳膊。
　　小保安连忙邀功：“还有我呢，我可不是吹，你们一说这人我就想起来了，哪天来的我都记得，看录像一找一个准。”
　　“行啊，你也不错。”陈虹又拍了一下小保安笑着点点头。
　　小保安登时笑得满脸是牙：“那必须的，我这双眼睛那就是活动的摄像头，只要我一看，就别想逃得掉，哈哈。”
　　“得了得了，别自夸了，这个叫牛峦山的家伙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陈虹问。
　　“就是昨天，我劝他别死磕了，他还差点打我呢！”小保安语气相当肯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显得有点怕。
　　“什么时候离开的？”陈虹急声问，虽说牛峦山看起来不像是个聪明人，但时间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然而，跟巧合的还在后头呢，小保安肯定地说：“昨天晚上，大概四点多的样子，慌慌张张一瘸一拐的，我没敢喊他，怕他打我。”
　　四点多？虞兮和钟离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黄莺的死亡时间凌晨三点半左右，牛峦山恰好昨天来过，又恰好凌晨四点多离开，而且慌慌张张的，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可就真的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这意味着牛峦山有重大嫌疑，从作案动机到作案时间全部具备！
　　“录像呢？快给我看看，时间调到昨天晚上四点。”陈虹心跳加速，如果牛峦山真是凶手，一切反而好办了，虽然嫁祸陆铭依旧是个迷，但抓来一审自然真相大白。
　　杜斌连忙打开录像文件，将进度条拖到昨晚四点开始播放，果然没过几分钟，就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一瘸一拐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夜景灯光有点模糊，但还是可以辨认出的确是牛峦山。
　　“陈姐，抓人吧？”杜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他真的太想让陆铭早点洗清冤屈。
　　陈虹沉吟了几秒钟，砰地一声放下水杯，重重说出两个字：“抓人！”
　　“好嘞，我这就去！”杜斌说完就往外走。
　　“哎哎，不会是他杀的人吧？我把杀人犯放跑了？我是不是有罪？”小保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脸惊愕惶恐。
　　“你当然没罪，你有功，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在你的领导面前给你表扬的。”陈虹哑然失笑，说完又喊住杜斌，“哎等等，这家伙跑的如此慌张，不一定会躲在家里，甚至有可能已经潜逃，你多带些人手，去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搜一遍，我联络公路铁路部门，把照片发给他们，让他们协助搜寻。还有……注意安全！”
　　“放心吧，这家伙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杜斌点点头推门离开。
　　小保安长出口气，拍拍胸脯道：“那我就放心了，没我什么事了吧？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陈虹刚张口就被钟离抢先：“还不行，我们需要你把昨天全天进出的陌生人找出来，进出的都要！”
　　“啊？还要弄啊，我要被扣钱的……”小保安一脸哀怨。
　　陈虹瞪了钟离一眼，和颜悦色地说：“今天先休息吧，明天再来帮忙弄。放心，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保证算你正常在岗，而且有表扬。”
　　“那好吧，还是这位大姐说话中听。小伙子你得改改，瞧瞧这位大姐多善解人意。”小保安想了想点头答应，顺带教训了钟离几句，被陈虹送到门口离开。
　　钟离的表情多少有点郁闷，居然被小保安教训了，这算哪门子的事。
　　虞兮忽然有点想笑，却又不敢真的笑出来，连忙绷着脸假装倒水。
　　“你呀你……”陈虹走回来，手指对着钟离隔空点了几下，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抓起座机话筒开始拨电话。
　　……
　　果然如陈虹所料，牛峦山并不在家，这家伙潜逃了！
　　快十点的时候，铁道部传来消息，牛峦山于临市高铁车站被擒，即将押送返回，预计凌晨之后抵达。
　　看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陈虹拿着材料去看陆铭，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钟离和虞兮两个人。
　　气氛一下子又在沉默中变得尴尬起来，虞兮假装钟离不存在，表面上忙这忙那专心致志，实际上却根本没有集中注意力，钟离坐在那，撑着鼻子蹙着眉头一动不动，若非睁着眼睛，几乎让人以为睡着了。
　　或许是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钟离突然站起身，走到虞兮桌旁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跟我出去一下。”
　　虞兮继续无视钟离，眼睛都没有斜一下。
　　钟离又重复了一遍，奈何虞兮还是假装没听见没看见。
　　“我只是想把问题说清楚，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钟离有点生气，语气稍微有点重。
　　虞兮的动作终于定下，砰地一声将笔拍在桌上，腾地站了起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满意了吗？”
　　钟离呼吸一滞，盯着虞兮看了片刻，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坐回原位。
　　虞兮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奈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能坐下继续工作，可是这一次，却更加静不下来，心里乱糟糟的好烦，还总是往钟离那边瞥。
　　半个小时之后，轮到虞兮实在忍不下去了，放下笔抱着胳膊犹豫了一会，还是下定决心站起身。
　　“喂，出来一下。”虞兮说着朝门口走去，办公室只有两个人，她在对谁说话不言而喻。
　　然而，钟离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嘛，这是以牙还牙伺机报复咯？
　　“爱出来不出来，你自己看着办！”虞兮气的直咬牙，重重摔门出去，她也是醉了，堂堂男人怎么如此小心眼？
　　钟离又坐了十几秒，似乎想坚持到底，可最终还是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推门下楼。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亡陷阱 九
　　楼后 树下 夜深人静。
　　虞兮见钟离出现，情绪这才缓和了些，等钟离走到跟前，才抱着胳膊撇过头淡淡地说：“你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我们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否则会影响工作效率。”钟离开口就是效率，这话让任何情商正常的人听到，都肯定会捂脸无语，我的哥啊，你到底懂不懂该如何跟女生解释？
　　“怎么就影响工作效率了？你是你，我是我，仅此而已。”虞兮果然顿时感觉特别不舒服。
　　“你现在处于典型失恋后情绪的第二阶段愤怒，但如果你能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我……”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厉声打断。
　　“你才失恋，你给我滚！”虞兮面色阵红阵白，气的转身就走，此时此刻她真后悔主动下来，妄图和钟离这种人通过谈话解决问题，实在是世上最蠢的决定。
　　钟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虞兮的手腕。
　　“松开！”虞兮头也不回，语气冷的可怕。
　　“抱歉……”钟离的声音很低很低，他知道自己肯定又说错话了，但他也控制不住，他一紧张情商就会更低，这点在接受检查员询问的时候已经显露无疑。
　　“我再说一遍，松开！”虞兮语气更重更冷。
　　钟离迟疑了三秒，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独自伫立树下，目送虞兮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
　　押送的速度比预计的慢，凌晨十二点半，牛峦山才被押回本市移交给杜斌，当杜斌将牛峦山带进讯问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虞兮主动陪同讯问，钟离只能默默呆在旁边的监控室。
　　询问室中，陈虹坐中间，虞兮坐在旁边，杜斌则站在牛峦山身后，防止他有任何过激举动。
　　“说说吧，为什么要跑？是不是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陈虹语气拖得又重又长，再加上翻着看人的眼神，给人一种特殊的压迫感。
　　牛峦山带着手铐缩在椅子上，闻言咽了口口水，默默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别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辙，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会抓你的，明白吗？”陈虹接着说。
　　牛峦山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好，这么喜欢保持沉默是吧，那就只能带你见见黄莺的尸体了，她可是死不瞑目，相信她也很想再看看你。”陈虹说完站起身，给杜斌使了个眼色，这招是从陆铭那学来的，准好使。
　　果然，还不等杜斌拉他，牛峦山就连声告饶：“别别别，别让我见她，我承认，是我杀的，她是我杀的。”
　　虞兮和杜斌都面露喜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撂了，既然凶手已经找到，陆铭就可以顺理成章找回清白。
　　陈虹不露声色，重新做下道：“为什么要杀她？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牛峦山摇摇头，咬着牙露出愤怒之色：“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和莺莺之间是有感情的。”
　　“那你为什么杀她？她背叛你了？”陈虹又问。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她突然给我提分手，让我再也别来找她。”牛峦山愤愤地说。
　　“分手不正常吗？”陈虹道。
　　“当然不正常，如果她喜欢上了别人，那我还能理解，顶多把那人揍个骨折出出气，反正我该上的也上了，不吃亏。可问题是她没喜欢上别人啊，我也没见她突然和谁亲密，莫名其妙就要甩我，我这哪能愿意？就算让我死，我也得做个明白鬼吧？你说是不是？”牛峦山道。
　　“是个屁，就为这你就杀她？”陈虹砰的一拍桌子喝道。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她告诉我为什么而已，她赶我走，还骂我，我一激动……”牛峦山情绪开始激动，却怎么都说不下去，显然对自己的行为也很后悔。
　　“激动？不对吧，你分明是早有预谋，杀人嫁祸好让自己逃之夭夭！”陈虹进一步逼问。
　　“什么预谋？什么嫁祸？你到底在说什么？”牛峦山一脸茫然，反应很自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装的。
　　陈虹微微蹙眉，她也能看出来牛峦山不像装的，对于牛峦山这种人来说，不可能做到心理大师级的自我欺骗。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杀死黄莺的？”陈虹轻轻敲着桌子问。
　　“我当时一激动，脑子一热，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她……”牛峦山低下头，吸了下鼻子哽咽地说，“她就没了。”
　　掐死？
　　陈虹、虞兮、杜斌三人登时就呆住了，这不对啊，黄莺分明是被捅死的，怎么会是掐死的呢？
　　“你再说一遍，黄莺是怎么死的？”陈虹不敢置信地问。
　　“被我掐死的……”牛峦山说着猛然抬头，红着眼睛一叠声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喜欢她，我不想杀她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人又蒙了，牛峦山急于辩解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更何况牛峦山已经承认杀人，没道理在杀人的方法上撒谎，即便激情杀人和预谋杀人的量刑不同，也没必要选择掐死这种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说成一怒之下抓起房中的刀杀人反而更符合现场的情况，更令人信服。
　　既然如此，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黄莺的死因与牛峦山供述的截然不同呢？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肯定的是，原以为能够顺利解决的案子又陷入了僵局，陆铭的嫌疑暂时还是无法洗清。
　　砰地一声，陈虹将笔拍在桌上起身朝外走去，虞兮和杜斌没敢多问，牛峦山知道陈虹是头，对着陈虹继续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
　　监控室
　　陈虹刚进来，钟离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牛峦山不是凶手，他没有杀人，也没有嫁祸。”
　　“可他的确承认自己杀人，这一点怎么解释？难道当时黄莺并没有死？”陈虹想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
　　钟离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黄莺只是被掐晕而已。你别信电视里探鼻息这种事，当人在昏厥濒死的状态下，呼吸是非常微弱的，用手根本感觉不出来。他当时很慌，以为自己杀了人，慌慌张张选择逃跑，所以才会承认自己杀人。”
　　“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凶手是在牛峦山离开后出现的，可时间上怎么解释？黄莺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半，牛峦山四点刚过逃离小区，真凶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吗？”陈虹提出了矛盾点。
　　钟离隔着单向玻璃指着牛峦山道：“你看他的额头，有一块淤痕和擦伤，从淤痕的状态以及伤口的结疤情况可以判断，肯定是昨天晚上留下的。还有你记不记得，昨晚的监控录像中，他逃跑的样子是一瘸一拐的。所以我认为，他昨晚一定还经历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陈虹还真没注意到，仔细一看，左侧额头靠近发际的位置果然有淤痕擦伤，再联想到昨晚监控视频中一瘸一拐的样子，愈发觉得钟离此言有理。
　　“我再回去问问。”陈虹拉门出去，很快出现在单向玻璃另一侧。
　　询问室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你是什么时候去找黄莺的，又是什么时候掐死他的？”陈虹不露声色地问。
　　牛峦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两点！”
　　“两点？你确定？”陈虹心头一跳，果然时间上有问题。虞兮和杜斌也很吃惊，两点和三点半差的也太远了。
　　“确定确定！”牛峦山连连点头。
　　“为什么这么确定？还有为什么这么晚去找她？”陈虹又问。
　　“其实我九点的时候就去了，她不在家，我就在能看到单元门的长椅上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都黑透了，我一看表，可不就两点了吗？然后我就赶紧上楼找她，再然后……”牛峦山低下头，语气满是懊悔，“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三人顿感无语，理由居然是睡着了，长椅上都能一觉睡到入夜，也真是够可以的。
　　“既然你是两点去找的她，又为什么四点才离开小区？”陈虹语气虽厉，心中却几乎已经排除了牛峦山杀人的可能。
　　牛峦山下意识摸了摸额角的瘀伤尴尬地说：“我掐死她后很害怕很后悔，急着想跑，天色又黑看不清路，结果一脚踩空撞树上……晕过去了。”
　　“噗……”虞兮和杜斌都差点笑出声，陈虹也是一脸无语感觉哭笑不得。
　　撞树上了？晕过去了？所以才四点离开的小区？
　　这理由可真是够史无前例的，即便虞兮从警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葩事情，今天算是好好开了一回眼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死亡陷阱 十
　　不管理由如何奇葩可笑，牛峦山的杀人嫌疑已经降到很低，当然只是降低而已，在找到新的证据之前，他依然是嫌疑犯。
　　法医科
　　在陈虹的陪同监督下，钟离将黄莺的尸体拉了出来。由于死因明确，不符合卫生部《解剖尸体规则》中三条应该进行法医解剖的规则，所以并没有进行法医解剖，只待破案后，家属便可领回尸体火化安葬。
　　尸体颈部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陈虹一眼就看到了被掐留下的痕迹。
　　“扼压颈部时，可形成手指和指甲压痕，在法医学上称为扼痕。你看这些椭圆形的扼痕，是指肚造成的，这几个新月形和短线状挫伤，是指甲留下的。由于被血迹掩盖，时间也不够长，所以早上的时候没有被发现。”钟离指着尸体脖子上的痕迹说。
　　“可死因不是已经确定为腹主动脉破裂失血致死吗？”陈虹问。
　　钟离点点头：“直接死因的确是腹主动脉破裂，她当时并没有被扼死，只是暂时昏厥失去了意识而已。通常直接扼死，扼痕经过12-14小时后，可形成明显的羊皮纸样变，呈现红褐色。你看这些扼痕，颜色要淡许多，而且明显经过消散，边缘很模糊，这恰恰说明她不是被扼死的，人只有活着，才能进行创伤恢复。”
　　陈虹仔细观察后点点头，对钟离的观点表示肯定。
　　钟离戴上手套，仔细检查尸体的双眼、口腔、鼻腔等：“扼死者的颜面会因为窒息而发绀肿胀，呈青紫色，眼结膜和口腔黏膜会出现散在的点状出血。甲状软骨、环状软骨容易发生骨折，尤其甲状软骨右上角极为常见。可是这些现象在她身上都没有找到，这更进一步说明她不是被掐死的。”
　　“牛峦山的反应很自然，不像是在撒谎，如果黄莺不是他掐死的，就说明凶手另有其人。唉，这下又得从头开始了！”陈虹叹了口气，疲惫感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她是真想立刻还陆铭一个清白，可惜她没有做到。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咦了一声：“不对，怎么多了？”
　　“什么多了？”陈虹登时紧张起来，难道又发现了什么线索不成？
　　钟离指着死者的脖子道：“如果左手扼压，从死者的方向，颈部右侧会有三到四个扼痕，左侧一个，右手则相反。如果双手扼压，两侧均有四至五个扼痕。可是你数一数有多少个。”
　　陈虹仔细数了数愕然道：“十三个，怎么会这么多？”
　　即便不是法医，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人双手只有十根手指，顶多留下十个扼痕，是不可能留下十三个扼痕的。
　　“不是十三个，而是十四个。第一组扼痕有九个，第二组扼痕有五个，其中一个相互重合了，所以你少算了一个。”钟离仔细对比后严肃且肯定地说：“而这多出来的五个扼痕来自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她还被另一个人掐过？”陈虹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人一晚上被掐两次，却不是被掐死的，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钟离点点头：“扼痕不会骗人，两组扼痕明显不同，她昨晚的确被两个人扼过脖子，而且时间相差不大。”
　　说着，钟离用左手扼住死者的脖子，右手虚握，朝腹部连续做出猛刺的动作，接着朝上移抵住死者下颚上的伤口。
　　陈虹一看就明白了，第二个扼住黄莺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杀死黄莺的真凶，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即便抓不住凶手，通过扼痕匹配，也至少能够降低陆铭嫌疑。
　　“可惜没有指纹留下，否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陈虹惋惜地说。
　　“凶手当然不会留下指纹，而且指纹在皮肤上不会保存太久，再加上血液，即便留下也没有意义。”钟离对着死者的脖子左左右右拍了几张照后，才将尸体放回去。
　　陈虹深吸口气，强行将疲惫感驱散，恢复斗志沉声道：“看来还得从录像着手，看看昨天到底还有那些人进出过小区。”
　　钟离摘手套的动作突然停住，宛如定格似的站在那里，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突然如梦方醒。
　　“又想到什么了？”陈虹对钟离的反应已经很了解。
　　“我想我明白201为什么奇怪了，明天我们还要再去一趟！”钟离双眼中闪烁着光芒，困扰了他一天的问题，终于在此刻拨云见日。
　　……
　　医学院宿舍楼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杜斌开车将虞兮和钟离送了回来，为了保护钟离的安全，颜威直接给了杜斌一间临时宿舍，不但在同一栋楼同一层，而且就在虞兮房间的右边，也就是安德鲁曾经的房间，所以今晚杜斌也会住在这里，在小丑男伏法之前，他都得住在这里。
　　说实话，杜斌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喜欢虞兮，如果是吵架闹僵之前，能够住在虞兮旁边，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他只感觉尴尬，尤其再旁边还住着钟离。
　　秒针刚好掠过凌晨三点，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杜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乱糟糟的全是最近发生的事，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多到连他都感觉到了近乎窒息的压力。
　　嘎吱一声，杜斌翻身坐起，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今夜无星，整片天空都变得磨砂，看来明天应该是个雾霾天。
　　“该死的雾霾……”杜斌叹了口气，穿鞋开门，走到虞兮门前，抬手想敲却又没有落下，犹豫了几秒钟，横移几步停在钟离门前，轻轻敲门。
　　虽然敲门声很轻很轻，但在死寂的走廊中还是特别清晰，隐约的回声听起来就像是鬼的脚步。
　　声控灯刷的闪亮，照的杜斌有些眼晕，恍惚中不远处楼梯拐角似乎有一团模糊的影子，色彩很鲜艳，就像一张悄悄趴在黑暗中窥视他的小丑面具！
　　小丑面具？
　　杜斌一激灵只觉得背后寒气直窜上脊梁骨，连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亡陷阱 十一
　　原来只是幻觉而已，估计是工作太紧张了吧。杜斌心中暗想，没有再次敲门，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失眠。
　　便在这时，门被打开了，钟离看到杜斌似乎并不吃惊，也什么都没有问，转身将墙上照亮黑蝶的小灯暗灭，让整个房间都被黑暗吞没。
　　黑暗，是一层天然的保护伞，它能释放心中的魔鬼，所以人们总是习惯在黑夜中展露自己隐藏的另一面，真实的另一面。
　　它也能带来冷静和思考，给予一个观察自己和世界的俯视角，所以钟离并不讨厌黑暗。
　　杜斌走进屋，关上门，想开灯却被钟离制止了。
　　“就这样说吧。”钟离走到窗前，走到房间中距离杜斌最远的位置。
　　杜斌放下按在开关上的手，轻声说：“发生那种事，你还愿意帮忙，谢谢。”
　　“不用绕弯子，这不是你的目的，直接说你想说的吧。”钟离的话非常直接。
　　杜斌呼吸一滞，表情变得有些犹豫，好在黑暗中看不出来，钟离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好吧，我想说的是……”杜斌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虞兮似乎有点喜欢上你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钟离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语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又怎样？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杜斌发觉声音有点大，生怕被隔壁的虞兮听到，连忙压低声音，“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你也有同样的心思也就罢了，如果你没有，就趁早打消虞兮对你的这种感觉，否则只会伤害她！”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钟离转身看向窗外。
　　“不想不代表不会，拖得越久对她伤害就越深，你到底明不明白？”杜斌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钟离掰了过来。
　　黑暗中，钟离看着杜斌闪烁着急切和愤怒的双眼，沉默了。
　　杜斌松开手，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一下钟离的胸口郑重地说：“话我就说到这，剩下的你自己想吧，反正你记住，我不准你伤害虞兮！”
　　说完，杜斌转身离开，只留下钟离独自站在窗前，黑暗中有幽幽的低语声响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
　　翌日清晨
　　果然是个雾霾天，天空灰蒙蒙的，刚刚升起的朝阳再也没有往日的瑰丽，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橘红色亮斑，挂在东天尽头，如一盏被蒙住的灯。
　　整座城市也都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从眼前的画布上抹去，空气中刺鼻的味道让人特别难受，即便带上口罩，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并没有特别大的作用。
　　这种时候，也许防毒面具更加有效吧。
　　可笑的是，这种天气，竟然还能看到有人晨跑，带着口罩晨跑。
　　对此杜斌和虞兮都感觉很不可思议，钟离更是不屑一顾，认为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有毅力是好事，但雷打不动就比较蠢了，这种天气出来跑步，看似是毅力的展示，实际上只是一台人形空气净化器而已。
　　驱车赶到警局，和陈虹汇合后，一行四人赶赴金华小区，至于其余人，则还在调查飞机场发生的案子，眼下陆铭尚未洗脱嫌疑，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情，人手方面可就真的捉襟见肘了。
　　金华小区 B栋一单元201
　　“哎呦，是你们啊，来来来快进来，瞧这鬼天气，窗户都开不了。”老太太打开门，连忙将陈虹四人请了进来。
　　“抱歉这么早来打扰，实在抱歉。”陈虹一边笑着说，一边朝里屋的方向打量。
　　“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凶手抓到了吗？”老太太问。
　　“还没有。”陈虹摇摇头。
　　“那可得快点抓住，不然我这整天提心吊胆的，夜里只要外面有点动静，我就吓得睡不着觉！”老太太扬了下手说。
　　陈虹刚要张口，就见老头子从里屋走出来，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怎么又是你们，烦是不烦！”
　　说完，走回里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嘿，你这发哪门子火？谁招你惹你了？”老太太对着里屋喊了一句，转脸又对陈虹笑，“别介意啊，我家老头子就这怪脾气，多少年了都改不掉。”
　　“不会不会，的确是我们打扰了。”陈虹说着给钟离使了个眼色，钟离昨天只说明白了201奇怪在哪里，却并没有具体说明。
　　钟离走到主卧门口，目光快速从每一样物件上扫过，转头问道：“你孙子明年高考？”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听起来和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小天？”老太太疑惑地问。
　　“不认识，但我认识这些数字。”钟离指了指书桌。
　　数字？陈虹走过来一看，果然发现书桌上有个类似打球计分的翻牌器，手工制作，显示着一个三位数。
　　“这些数字怎么了？”陈虹并没有从中看出任何关于高考的信息。
　　“我算了一下，从昨天算起，加上这个数字，正好是明年6月7号，而每年的高考，都是7号开始，所以这是一个高考倒计时，许多高中生都喜欢这么做。”钟离微不可查撇了下嘴角。
　　“小天的父母呢？”陈虹问。
　　“唉，忙呗，没时间管孩子，眼看就要高考了，不照顾好生活怎么行？所以我们就主动把小天接过来了。”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情绪突然变得有点低落，估计和小天的父母有关。
　　“哦，那真是辛苦你们了，小天的成绩怎么样？”陈虹随口唠着家常，既然钟离引出了这个话题，她相信就是有意义的。
　　老太太语气变得特别骄傲：“小天是个好孩子，可用功了，每天都学习到很晚，我和老头子都相信他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话音刚落，就听钟离说了句：“那可不一定。”
　　老太太呆了一下，看向钟离表情不太高兴，毕竟谁愿意听外人说自己孙子的不是？陈虹、虞兮和杜斌也都看向钟离，不明白钟离为什么这样说。
　　钟离正站在书架前，手指从一排排书上方轻轻滑过：“山海经、时间简史、唐诗宋词、四大名著，这些书上都落了些灰尘，看起来并没有被翻过。”
　　老太太不悦地说：“小天都快要高考了，哪有时间看这些？他天天都在做题，高考题！”
　　“除了……这一本！”钟离却没有理会老太太的解释，手指突然停顿，将一本神话选集抽了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死亡陷阱 十二
　　“这本书怎么了？”杜斌问。
　　“这本神话选集上没有灰尘，边角有明显的磨损，说明这本书经常被翻阅，既然快高考了，不会看课外书，为什么偏偏经常翻这一本呢？”钟离晃了晃手中的神话选集。
　　是啊，既然天天忙着看辅导书做题，为什么会频繁翻阅神话选集呢？又为什么书架上别的书没有被动过呢？难道四大名著的魅力还不如神话选集？
　　陈虹不解，杜斌和虞兮更加不解，老太太则是一脸茫然。
　　“除非……”钟离还没说完，就听副卧的门嘎吱一声打开，老头子冲了出来，怒气冲冲喝道：“你们够了没有，都给我走，快点走！”
　　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火？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陈虹也开始觉得他有问题。
　　“你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老太太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老伴到底怎么回事。
　　“除非，书里另有乾坤！”钟离丝毫不为所动，一下子将神话选集翻开，里面还真的另有乾坤！
　　只见书页的正中间被扣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长宽大约五厘米左右，里面装着个小巧玲珑的U盘。
　　见此U盘，陈虹虞兮和杜斌都恍然大悟，难怪这本书总是被翻阅，原来翻看的不是书本身，而是里面藏着的U盘，U盘有必要藏起来吗？当然没有必要，所以需要隐藏的其实是U盘的内容。
　　“这是什么东西？小天为什么要藏在书里？”老太太茫然地问，她根本不认识U盘，更从来没在家里见过。
　　“家里有电脑吗？”陈虹问。
　　“咋可能有，我们老两口可玩不转那种东西。”老太太摇头。
　　“笔记本电脑呢？就是折叠的那种。”陈虹比划了一下，老人有可能只认识台式机，不认识笔记本电脑。
　　“哦，那玩意啊，小天家里有，这不快高考了吗？就没让带过来，怕分心影响学习。”老太太道。
　　陈虹犯嘀咕了，既然没有电脑，用U盘做什么？而且这U盘明显频繁被使用，家里怎么可能没有电脑呢？
　　“其实不需要电脑，一部智能手机就足够了。”钟离再次破解谜团，将U盘的接口翻转过来，电脑USB接口立刻变成手机USB接口，形状和充电器接头一模一样。
　　“还能接手机？”陈虹毕竟不是年轻人，对此感到相当意外。
　　杜斌居然也有点蒙，看来平时不关注设备进步，倒是虞兮反应最快，这种双接头的U盘她也有一个，可以很好地解决手机内存不足的问题。
　　钟离点点头，掏出手机将U盘连上，里面赫然是大量视频文件，各种格式都有，小的只有几兆，最大的足足有2.56G。
　　随手将这个最大的视频文件点开，立刻有迷之音乐响起，陈虹和虞兮茫然无知，杜斌却突然露出尴尬之色。
　　似乎嫌进度太慢，钟离直接将进度条滑到中间，结果……音乐声就变成了各种很不和谐的声音。
　　这回，房间里所有人，包括老太太，都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陈虹尴尬咳嗽瞪了钟离一眼，似在埋怨知道你还放出来，虞兮更是面红耳赤。
　　钟离快速关闭视频，将不和谐的声音掐灭，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登时就急了，慌的两只手都在发抖，她老伴却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黑着脸不说话。
　　“你知道的对不对？”钟离捏着U盘看着他。
　　“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小天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对不对？对不对？”老太太慌忙握住老伴的手，在她的意识中，有这种东西是犯法的，却不知道当今社会有多少模糊的灰色地带，又有多少人站在灰色地带之中。
　　老人依旧不说话，只是黑沉着脸盯着钟离。
　　“你不说那就我来说。”钟离指着房间中的床和柜子道，“主卧中的家具都有些年头，桌上的印痕应该是常年放置砚台和笔洗留下的，墙上挂的字应该是老先生亲书，柜子里……”
　　说着，钟离走到柜前拉开柜子：“没错，里面的衣服被子也都是两位老人的，再加上这本来就是你们的房子，所以我敢肯定，之前主卧是你们在住，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你们的孙子住，我不禁想问，明明副卧是为年轻人准备的，为什么你们会和孙子换房间？”
　　此言一出，陈虹和虞兮也都觉得很奇怪，尤其对比两个卧室的陈设后，就更奇怪了，副卧明显更符合年轻人的喜好风格，为什么要刻意换卧室呢？难道副卧就不能好好学习了吗？
　　“是小天……”老太太刚张口就被低喝打断。
　　“住口！”老人的语气非常凌厉。
　　“不说我也知道，是你们孙子主动要求的，对吧？”钟离自顾自接着往下说，“爷爷奶奶疼爱孙子，再加上孙子快高考了，肯定更加百依百顺，即便是不合理的要求也会答应，让我猜一猜，换房间的借口是大卧室更能静下心学习，还是让你们更好休息？”
　　“你怎么知道？”老太太一下就说漏嘴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借口换卧室，总不至于大卧室真的能更静下心学习吧？”杜斌问，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是啊，你觉得换卧室的目到底的是什么？”陈虹也没想明白。
　　钟离晃了晃U盘，又指了指天花板：“明白了吧？”
　　杜斌看看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钟离又晃了晃U盘，指了指天花板：“还不明白？”
　　虞兮似乎想到了什么，刚张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警局楼外发生的事，连忙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你明白了？”钟离敏锐捕捉到了虞兮的反应。
　　“没有！”虞兮断然否定撇过头。
　　陈虹看了一眼虞兮又看了一眼钟离，不耐烦地说：“甭废话，直接说出来。”
　　钟离没有再问，指着天花板道：“同一单元同一侧，房屋格局是相同的，也就是说，这间主卧上方正对着的，是楼上的主卧，也就是死者黄莺的卧室。而黄莺和她的前男友，也就是牛峦山，经常在一起折腾到很晚。对老人和年轻人来说，很晚的概念是不同的。你们通常几点睡？”
　　最后一句是问老太太的，老太太想也不想答道：“九点半左右吧。”
　　“你们孙子呢？”钟离又问。
　　“十二点以后了，有时候熬到凌晨一点才睡，都在做题，忙！”老太太道。
　　“这就对了，由于睡觉的时间不同，所以折腾到很晚的定义也不同，楼上折腾的时候，两位老人已经睡了，而孙子还没有睡，两位老人觉得吵，孙子可不觉得，任何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具有强烈性幻想的青少年都绝对不会觉得吵。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说到最后，钟离又晃了晃手中的U盘，仿佛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亡陷阱 十三
　　真的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不能更清楚了，杜斌仰头看着天花板，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你是说，换卧室是为了听楼上的动静？”
　　“当然，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对于青春期少年来说，那种动静足以造成比U盘中这些更强的刺激，因为那种动静距离更近更真实。”钟离肯定地说。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经历过似的。”虞兮没忍住低声嘀咕。
　　“只是分析，和我有什么关系？”钟离耳朵好着呢。
　　陈虹懒得理他们，问老太太：“你孙子换卧室的借口到底是什么？”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小天觉得主卧大，桌子也大，还有书架，更方便学习，才和我们换卧室的！”老太太急忙解释。
　　“楼上不是很吵吗？换卧室岂不更影响学习？”陈虹又问，楼上折腾楼下学习，能学的进去才是见鬼。
　　“开始我们没想那么多，后来才发现会影响小天。我想换回来，小天却不同意，他说他可以戴耳塞，不会影响学习，我们睡得早，睡在副卧更安静。小天其实是在为我们着想，不想让我们睡不好觉，真的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老太太一股脑将经过倒了出来。
　　钟离道：“的确是双赢，你们睡得更好，他也听的更清楚，关上门一边听一边看手机一边做点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老人指着门口怒喝：“够了，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钟离却丝毫不为所动，盯着老人加快语速，一句句如刀似箭直刺心肺：“对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当性幻想在接受外界刺激不断增强的情况下，会超过自控能力的极限，会不再满足，渴望追求更真实更进一步的刺激。一个月前，黄莺和牛峦山分手了，动静没了，维系着性幻想平衡的线断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会不会对变成单身的黄莺产生窥视？会不会渴望能够取代牛峦山，让幻想成真，去体验真实的刺激？”
　　顿了顿，钟离显得更加锋芒毕露：“答案是一定会，而且他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说完，钟离再次将手机屏幕朝向众人，七个大小不一的视频文件显示在屏幕上，文件名赫然是：黄姐姐1、黄姐姐2、黄姐姐3……直到黄姐姐7.
　　七个关于黄莺的视频！
　　陈虹忍不住伸手点开名为“黄姐姐1”的视频文件，画面跳出来，有些晃动，应该是手机拍摄，镜头中是防盗门，门牌号301.
　　敲门后，门开了，穿着睡衣的黄莺出现在镜头中，黄莺的表情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是哪位？”
　　“我住楼下，明年就高考了，有道题不太懂，爷爷奶奶看都看不懂，听说你学历高，就想问问你。”少年的声音随着一本习题出现，手机没有用手持，估计在衣兜里，只有摄像头部分漏在外面。
　　“行吧，哪道题？”黄莺还算警惕，并没有让他进门，就在门口给他讲解了这道题。接着道谢再见关门，视频结束。
　　陈虹又点开名为黄姐姐2的视频录像，这次还是问题，还是在门口，还是很快结束。
　　再点开黄姐姐3，又是问题，不过这次进了门，是在客厅中讲解题目，显然黄莺的警惕心已经瓦解大半。
　　跃过中间几个，直接点开黄姐姐7，关键的终于来了，或许是赶巧，黄莺居然刚洗完澡，裹着大浴巾。
　　“你再这样我要收辅导费了，算了算了，你坐一下，我换身衣服。”黄莺开门后，开了句玩笑走进卧室。
　　视频的视角在沙发前停了几秒钟，明显能听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接着突然转身走向卧室，并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中黄莺正在穿内衣，门被推开吓得一声尖叫，抓起浴巾捂在身上大声喊：“你干什么？快出去！”
　　然而，视频的视角非但没有转向离开，反而走了进来，距离黄莺越来越近，呼吸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声音更是在颤抖：“黄姐姐，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也给我一次好不好？”
　　随着惊叫声，镜头猛然前冲暗了下去，并且剧烈晃动起来，声音变得嘈杂混乱，撕扯亲吻和尖叫声揉成一团。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镜头突然亮起，黄莺缩在墙角，手中抓着一把剪刀，一脸惊惶未定的样子：“你滚，立刻滚，不然我和你拼命！”
　　“黄姐姐，我真的……”
　　“滚！！！”
　　镜头停顿了一会，转向离开了黄莺的家，这一次视频没有停止，而是一直回到楼下，回到主卧，扑到床上，变成哭声。
　　至此，播放结束，不再需要更多的证据。
　　陈虹叹了口气，通过视频她能看出来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性幻想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好感，进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杜斌尴尬地撇过头，回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期，那时的自己，的确也对许多异性产生过性幻想，尤其性感女星更是主要对象，好在自制力强，默默放在心里，顺利度过了一生一次的青春期。
　　虞兮心里则有点复杂，钟离又全都说对了，从案子的角度，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我的小天，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老太太跌坐在沙发上，拍着腿哭了出来，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钟离拔掉U盘，指着老人做出最后的断论：“昨天我就觉得你奇怪，两个卧室更奇怪，今天你居然从头到尾没有惊讶，这说明你早就知道，也许你没看过这些视频，但你肯定知道你孙子经常上楼。你并不知道黄莺其实拒绝了你孙子，你以为她在勾引你孙子。为了孙子的学业和前途，你一怒之下冲上三楼，对黄莺痛下杀手，我说的对不对？”
　　陈虹虞兮和杜斌转头看向老人，通过钟离的分析，三人也都觉得老人嫌疑重大，再加上昨天钟离对老人体魄力量的分析，更觉得他才是杀害黄莺的真正凶手。
　　“老头子，你说句话，不是你做的对不对？肯定不是你，你怎么会杀人呢？肯定不会的，对不对？对不对啊！”老太太攥住老伴的手，眼神满是哀求。
　　老人的脸色不再黑沉，轻轻拍了拍老伴的手，深吸口气长叹一声，点点头伸出双手：“是我做的，是我杀的人，你们抓我吧。”
　　老太太呆了呆，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虹也叹了口气，掏出手铐道：“现在我代表公安机关以蓄意杀人罪对你实施逮捕，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咔嚓，手铐落下，清脆而冰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死亡陷阱 十四
　　讯问室
　　“你如果继续保持沉默，我就只能把你的宝贝孙子请过来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爷爷杀了自己幻想的姐姐，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自从带上手铐的那一刻开始，老人就一直保持沉默，无论问什么都不开口，无可奈何之下，陈虹只能拿出杀手锏，并掏出手机做出拨号的样子。
　　杀手锏果然奏效，老人终于开口，而且反应很大：“小天在准备考试，你不能打扰他！”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非但不会打扰他，反而会给你编个借口。”陈虹放下手机。
　　老人犹豫了几秒，低下头：“你问吧……”
　　“姓名。”陈虹按照规矩来。
　　“白尚天。”老人的声音很没有精神。
　　“年龄。”
　　“73……”
　　“曾经当过兵？”
　　“当过，很早以前的事了。”
　　“为什么要杀黄莺，就因为你以为她在勾引你孙子？”陈虹转回正题，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仅凭主观臆测就能干出如此残忍的事。
　　白尚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小天就快高考了，高考能决定一生的命运，如果考不好，一辈子就全完了，我不能让她毁了小天。”
　　“高考是重要，但也不至于决定命运，更不能决定人的一辈子。”虞兮嘀咕了一句，杜斌颔首深以为然，高考的确重要，毕竟名校更容易找到好工作，但这年头高考着实被紧张的家长们神话了。
　　陈虹无语地摇了摇头：“具体说说吧。”
　　“其实换卧室那天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可惜换的时候我不在家，回来之后已经换好了，我也没法多说什么。后来有一次我起夜，正好撞见小天，他一头汗，手里拿着团卫生纸，撞见我连忙往背后藏。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他毕竟处于这个年纪，我只能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再后来，也就是这个月，我发现小天开始往楼上跑，而且越来越频繁，每次回来都显得很兴奋。我终于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小天和楼上的那个女人缠上了，一定是那个女人主动勾引小天！”
　　虞兮忍不住打断他的话：“U盘里的视频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黄莺只是给你孙子讲题，而你孙子却差点……”
　　差点什么虞兮没有说下去，名为黄姐姐7的视频中已经展现的清清楚楚。
　　白尚天叹了口气：“我哪知道是这样，我以为是她勾引小天，我怕这样下去会毁了小天，所以……”
　　“所以你就起了杀心？”陈虹寒声道。
　　白尚天豁然抬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当时真的没想杀她，我只是想找她谈谈，吓唬吓唬她，让她别再缠着小天！”
　　“然后呢？”
　　“那天晚上，小天恰好回他父母家，我琢磨着这是上楼谈判的机会，又不想让老伴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床头柜上放杯水，晚上两点的时候会起来喝水。于是我就往她杯子里放了片安定，等她喝水完全睡着后，才悄悄上楼。”白尚天双手十指交叉攥在一起，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
　　虞兮和杜斌登时恍然，难怪昨天老太太说自己案发那晚睡得不错，感情是安定的缘故。
　　陈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心中琢磨，突然身后单向玻璃咚咚咚响了三下，接着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拿出来一看发件人赫然是钟离，内容只有短短两个字加三个问号：两点？？？
　　看到这个问题，陈虹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急忙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老伴几点喝的水？”
　　“两点，怎么了？”白尚天道。
　　“那你是多久后上楼的？”陈虹又问。
　　“半个小时后吧。”白尚天想了一下答。
　　陈虹不说话了，虞兮和杜斌也猝然一惊，都明白了问题所在，两点加半个小时，也就是说，白尚天是两点半上楼的，而黄莺的死亡时间是三点半，之间相差足足一个小时！
　　难道，白尚天和黄莺谈了一个小时后，才对黄莺下杀手的吗？
　　“你在楼上呆了多久？”陈虹深吸口气，语气变得凝重了许多。
　　白尚天的答案再度出乎预料：“没呆多久，我们是在客厅门口谈的，我让她别再勾引小天，不然我就报警，她当时的情绪很激动，骂我还骂小天畜生，我的情绪也挺激动，一怒之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结果……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掐死了！”
　　这个答案，如一记惊雷在三人耳边炸响，也在单向玻璃后的钟离耳边炸响。
　　掐死的？怎么又是掐死的？
　　先是牛峦山，后是白尚天，两人都承认自己杀人，却都说是掐死的，而且时间都在黄莺的真正死亡时间之前。
　　难道牛峦山和白尚天都不是凶手吗？难道在真正的凶手杀死黄莺之前，黄莺连续被两次掐晕过去吗？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掐死的？你确定是掐死的？”陈虹忍不住站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白尚天反问。
　　陈虹没有回答，脸色阴晴不定，牛峦山供述的时间是两点，白尚天供述的时间是两点半，至多不会超过三点，都与死亡时间不符，假设两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两人就都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我有罪，你们枪毙我吧。我只有一个请求，求你们帮我瞒住这件事，别影响小天高考，求求你们了！”白尚天长叹一声，站起身给陈虹深深鞠躬。
　　虞兮和杜斌都看向陈虹，俨然没了主意，陈虹左手叉腰右手扶着额头，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绕过桌子，走到白尚天面前，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是怎么杀死黄莺的？”
　　白尚天没有避开，迎着陈虹的目光，用异常肯定的语气说：“掐死的！”
　　陈虹闭上眼睛做了个非常难受的表情，转身甩开门离开讯问室。
　　“陈姐，陈姐！”虞兮连忙追了出去。
　　杜斌望着门口，只觉得头大如斗，连续两次为陆铭洗刷冤屈的机会化为泡影，本来就挺复杂的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凶手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要杀黄莺？又为什么要嫁祸陆铭？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因何而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亡陷阱 十五
　　陈虹这边一无所获，周立军和郑越那边却收获不小。
　　通过对机场所有工作人员逐个排查，终于将内鬼揪了出来。
　　讯问的过程很顺利，无论避过安检出现在飞机货舱的假炸弹，还是入侵机场播放系统的病毒，都是这个内鬼干的。
　　当然，这个内鬼其实也是被胁迫的，如果他不这么做，胁迫者就会对他的孩子下手，他也不是没想过报警，可胁迫者说的很清楚，报警可以，反正只要飞机不返航，他就会收到孩子的尸体。
　　恐惧之下，他没敢冒险报警，乖乖按照胁迫者的要求，将假炸弹藏进货舱，然后用胁迫者给他的U盘，在机场内的所有悬挂屏幕上播放录像，反正炸弹也是假的，不会出大问题。
　　老实交代后，他还提供了一段通话录音，录音是从半中腰开始录的，声音一播放出来，周立军和郑越的脸色就全变了，这声音可不正和视频录像中小丑男的声音一模一样吗？
　　至于韩渺那边，同样找到了谢俊受胁迫的证据，反倒是谢俊的男朋友完全不知情，得知谢俊的死讯后哭的稀里哗啦几度晕厥，韩渺很尴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男男这种关系实在太奇怪了，她不是腐女，可接受不了这种关系。
　　至此，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机场的案子元凶就是小丑男！
　　……
　　面面俱到面馆
　　陈虹要了四碗炸酱面，找了张最里面的桌子坐下，钟离坐在她旁边，虞兮和杜斌则坐在对面。
　　“陈姐，我觉得现在还不能排除牛峦山和白尚天的嫌疑。”虞兮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陈虹没反应，撑着脸似乎在想问题，虞兮连唤三声，伸手在她眼前晃动，才好不容易把魂召回来。
　　“你说什么？”陈虹问。
　　“我觉得现在还不能排除牛峦山和白尚天的嫌疑，虽然他们供述的杀人方式和时间都不符，但现在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也许他们都在故意说谎好也说不定。”虞兮道。
　　杜斌颔首道：“我也觉得有可能，牛峦山头上的伤是撞的，但不能判断是自己故意撞的还是意外撞的，而且他连撞的哪棵树都说不清楚，离开小区的时间又是在案发之后，所以我觉得他的嫌疑还是很大。”
　　“理论上有这种可能，先承认自己杀人，然后给出错误的杀人方式和时间，误导我们，帮自己洗脱嫌疑。”陈虹点点头，“那你们觉得，牛峦山和白尚天，谁的嫌疑更大？”
　　“牛峦山！”杜斌答。
　　“白尚天！”虞兮答。
　　两人同时给出答案，答案却截然不同，说完都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你呢？”陈虹又转头看向钟离。
　　钟离本来不想开口，因为说实话，现在和虞兮坐一桌真的挺尴尬的，但既然陈虹问了，他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不是谁嫌疑更大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嫌疑的问题，牛峦山没有嫌疑，他没说谎。”
　　“为什么？”杜斌不解，既然都是先承认杀人，再说出错误的杀人方式，凭什么牛峦山就没有嫌疑呢？
　　钟离道：“你们还记得牛峦山说他是几点进小区的吗？”
　　杜斌摇摇头，他已经不记得了，陈虹也有点忘，倒是虞兮还记得清楚，脱口而出：“九点！”
　　钟离点点头：“监控录像显示他的确是九点左右进的小区，这时候陆队应该已经在家了，即便不在，这么晚凶手也不敢冒险进陆队家里，凶手只可能白天上班时间进去。”
　　陈虹恍然道：“而牛峦山晚上九点才进小区的，他不可能进老陆家里拿走钢笔和头发，也就不可能嫁祸给老陆，所以他的供词是可信的，他没有撒谎。”
　　“即便案发当天白天他没有机会进陆队家里，不代表他之前也没机会吧。”杜斌反驳。
　　钟离摇头道：“你忘了小区的那个保安吗？他能够记得所有进入小区的陌生人，尤其对牛峦山印象很深，据他所言，牛峦山之前一个星期都没有来过小区。”
　　这回，杜斌无话可说了，按照钟离所说的想一遍，牛峦山还真没有了嫌疑，这厮真的撞在树上了。
　　“接着说。”陈虹斜撑着连看着钟离。
　　钟离接着道：“既然是嫁祸，凶手必定要在白天进入陆队的家，白尚天有时间有条件也可能有能力做得到。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就绝对不可能是激情杀人，必然是早有预谋提前准备，然后午夜上楼实施杀人嫁祸。这种情况下，他的供词是不可靠的，时间上的确有可能故意撒谎。”
　　“但也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不是凶手，就说明在他之后有第三人进入过301，杀死了黄莺，嫁祸给老陆。”陈虹道。
　　“所以，牛峦山和白尚天之间，只有白尚天还有嫌疑，我们必须想办法查清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钟离道。
　　杜斌被彻底说服，喝水掩饰尴尬，虞兮也喝水掩饰，如果是之前，得到钟离肯定她肯定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她总觉得怪怪的。
　　“面来咯！”便在这时，老板端着四碗热腾腾的炸酱面走了过来，分别放在四人面前。
　　“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吃完再去一趟案发现场，看还能不能找到其它线索。”陈虹说完拿起筷子将炸酱拌匀大口开吃，样子颇有些豪放。
　　虞兮和杜斌也都不再说话专心吃面，战斗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当刑警那真是好好吃个饭都不容易，天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就会响，所以有的吃的时候，就一定要抓紧时间吃。
　　唯独钟离细嚼慢咽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果然，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钟离的。
　　钟离是不喜欢接电话的，可一看是颜威的，只能耐着性子接听，刚听一句就面色大变。
　　“我这就回来！”钟离挂断电话就要往外跑，不小心还撞翻了一个凳子。
　　“哎哎哎，怎么回事？”陈虹连忙大声问，钟离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跑出店面上了出租很快消失。
　　虞兮和杜斌收回目光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项冷静的钟离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不吃了，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陈虹放下筷子擦擦嘴，拍下一百块钱，拿起包快步朝外走去。
　　虞兮和杜斌再次无奈对视，这就是当刑警的悲哀，想好好吃顿饭真的比登天还难。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死亡陷阱 十六
　　碧水湾小区 11栋1单元1101
　　钟离冲进家门就大喊了一声：“妈！”
　　安琪儿正坐在沙发上，颜威则在客厅来回踱步，见钟离不是一个人回来，还有陈虹、虞兮和杜斌，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黑蝶在哪？”钟离冲到安琪儿面前，眼神表情满是焦急。
　　“黑蝶？什么黑蝶？”陈虹急声问，她一路上怎么问钟离都不说话，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兮和杜斌则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机场谢俊自杀后，从脖子里飞出的黑蝶。
　　安琪儿脸色还有些发白，用眼神指了指桌上倒扣着的照片，仿佛这照片炙热如烙铁，不敢用手去碰。
　　钟离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似乎也感受到了照片的温度，深吸口气一咬牙，猛地将照片翻了过来。
　　陈虹、虞兮还有杜斌的目光也都聚焦在照片上，只见照片正面赫然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蝶，它明明漆黑如墨，却神秘而美丽，那蝶翼上淡淡的银色斑点，就好像是夜空中的璀璨星辰。
　　可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感受到黑蝶的神秘和美丽，只能感受到它带来的死亡气息，浓重恐怖的死亡气息。
　　因为，黑蝶正落在一只手的手背上，一只齐腕而断已经僵硬发白的手的手背上，从手腕断裂处的痕迹可以看出，是用斧子之类的工具活生生砍下来的，而且刃缘应该不太锋利，切口明显砍了两次，骨骼断面很不均匀。
　　黑蝶，断手，组成了一副充满死亡气息的画卷，这只黑蝶不再神秘的精灵，而是死亡的幽灵！
　　“哪来的？”陈虹话音刚落，就听吧嗒一声，照片从钟离手中脱手掉落，钟离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
　　“钟离！”情急之下虞兮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冲过去将钟离扶起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钟离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一句，眼珠频繁左右晃动，脸色煞白眼中布满血丝。
　　看到钟离的样子，众人都吓了一跳，陈虹和虞兮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
　　钟离却没反应，继续重复念叨刚才的话。
　　“让他进去歇一会吧。”颜威叹了口气，接过钟离，扶着他朝卧室走去，钟离也不挣扎，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
　　直到颜威将卧室的门小心关上，陈虹才再次询问怎么回事，她的脸色非常凝重，能把钟离吓成这副样子，这张照片透露出的信息绝对不一般。
　　“照片是通过快递寄过来的，安琪儿拆开后立刻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我才给钟离打的电话。”颜威语气沉重地说。
　　“快递？快递单呢？寄件地址是哪？寄件人是谁？”陈虹连声问。
　　安琪儿将快递袋从茶几下拿出来递给陈虹：“地址和寄件人还有联系方式肯定都是假的。”
　　陈虹接过仔细查看后，不信邪掏出手机拨打寄件人留下的号码，结果果然是空号，可想而知地址和姓名肯定也是假的，想通过快递单查到真正的寄件人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钟离反应这么大？”陈虹又问，她真的很奇怪，钟离不是第一次见黑蝶，没道理反应这么大，因为断手就更不可能了，钟离解剖尸体都不带眨眼的，怎么会怕一截照片里的断手？
　　安琪儿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双手交叉顶在额头上。
　　虞兮和杜斌都很糊涂，安琪儿也是法医，解剖过的尸体不知道有多少，怎么也对这张照片反应如此之大呢？
　　最后还是颜威开口解释，他指了指照片上的断手道：“注意看断手上的戒指，那是安琪儿和子期的结婚戒指，对戒。”
　　三人以细一看，果然发现断手的无名指上有个戒指，虽然被暗红色的血污沾染，但还是能清晰看清样式。
　　陈虹的目光又落在安琪儿的无名指上，与照片上的戒指相对比，两枚戒指除了大小不同，款式的确一模一样，属于对戒。
　　“子期？钟子期？钟离的父亲？”陈虹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惊呼出声，虞兮和杜斌则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钟离和安琪儿产生强烈情绪反应的原因。
　　照片中的断手，属于钟离的父亲钟子期！
　　颜威转头看了安琪儿一眼低声道：“十年了，一直没有生的消息，也一直没有死的消息，我们心中都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着他还活着。可是现在，现在……”
　　又是一声长叹，颜威也说不下去了。
　　陈虹、虞兮还有杜斌却都明白颜威的意思，现在照片中出现了钟离父亲的断手，也就意味着，钟离的父亲钟子期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十年的等待全都化为了梦幻泡影，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也别那么绝望，毕竟照片中只有断手，人断手断脚并不一定致命。”陈虹好言安慰，在她看来，如果要吓唬人，直接送脑袋的照片肯定更有效，既然送照片的人只送了断手的照片，就说明钟子期还有机会活着。
　　“你不明白的，子期查的那些人……”安琪儿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声音已然哽咽。
　　“那些人？什么那些人？”陈虹敏锐发现新线索，钟子期的失踪案资料她已经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都没有任何关于失踪原因的记录，现在看来果然另有隐情。
　　然而，安琪儿却只是摇头不肯说下去。
　　杜斌问：“我不明白，为什么十年之后才送来这张照片？为什么偏偏要挑现在？”
　　虞兮思索着说：“钟离的父亲失踪后留下了一只黑蝶，说明失踪这件事和黑蝶有关，小丑男机场强留钟离，从谢俊脖子里飞出来一只黑蝶，说明小丑男和黑蝶有关，二者都与黑蝶有关，说明钟离父亲失踪一案与小丑男有关。所以可能是小丑男送来的这张照片，他或许是想说……他已经盯上了……”
　　目光落在安琪儿身上，接着又望向卧室。
　　“不管是谁送的照片，这张照片是送给安女士的，如果要送给钟离，可以直接寄去医学院。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盯上安女士了，间接对钟离发出威胁和警告，如果他敢轻举妄动，就对安女士下手。”陈虹进一步分析。
　　杜斌和虞兮点点头，觉得陈虹说的很有道理。
　　杜斌又问：“可到底什么算是轻举妄动呢？”
　　陈虹叹道：“这就要靠钟离自己去体会了，我们谁也帮不上忙。要不这样吧，虞兮你住下，配枪，保护安女士的安全。”
　　“我？”虞兮愣了一下，她咋说还算半个新人，让她贴身保护，她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便在这时，颜威开口了：“不必了，我住下，我会保护好她的！”
　　陈虹看了看颜威，又看了看安琪儿，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颔首道：“好吧，注意安全，从今天起不要随便出门，更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日用品还有菜啊肉啊什么的，每天我会让专人给你们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让心爱也住过来，我和心爱交替出去买东西就可以了。你们放心，我们都会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你们可以定时打电话过来，如果出现问题，我们也会立刻给你们打电话。”颜威道。
　　陈红一想这样也行，便答应了。
　　“陈姐，那我们还去案发现场吗？”虞兮小声地问，眼睛瞟向卧室，很显然现在这种情况，钟离肯定没法参与。
　　“去，为什么不去？”陈虹果断决定继续原来的行程，与颜威和安琪儿道别，再次叮嘱注意安全后，带着虞兮和杜斌告辞离开。
　　关上门，客厅重新恢复安静，颜威坐在安琪儿身边柔声安慰：“别担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子期……的事情先别多想，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
　　安琪儿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撑着额头轻轻靠在了颜威的肩上。
　　颜威蓦地僵住，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鼻子一酸竟也红了眼眶。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死亡陷阱 十七
　　重新勘察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遗漏的新线索，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多少还是有些令人失望。
　　好在小保安已经将案发当天所有进出过小区的陌生人标注了出来，接下来只需要进行一一比对排查即可，至于能否从中找到可疑人员，那真的就要看天意了。
　　当杜斌和虞兮回到医学院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多，两人都困得不行，心里更是倦的不行，相互道了声晚安，便各回各屋洗漱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虞兮忽然一声低呼坐了起来，额上冷汗津津，竟是做了噩梦！
　　噩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破厂房，被绑在了钢管上，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被蒙住眼睛，可怕狰狞的小丑面具朝她一点点靠近，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她奋力挣扎却无力挣脱，她大喊救命却无人回应，她想闭上眼睛却发现根本闭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具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大，最后压在她的脸上。
　　明明不冷，虞兮却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禁不住抓起薄被将自己裹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周围的黑暗吞没，她想去开灯，想用光明驱散周围可怕的黑暗，却又不敢掀开被子，不敢离开这仅有的安全屏障，距离开关的短短距离，变成了不可跨越的天渊。
　　怎么办？
　　这一刻，虞兮感觉自己好无助，想睡睡不着，想起不敢起，真可谓进退两难。
　　便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微弱的咚咚声传来，虞兮豁然抬头，这是敲门声，有人在敲她的门！
　　这么晚了，谁会来敲她的门呢？杜斌？不可能，杜斌也累得不行，肯定正酣睡着呢。钟离？更不可能，钟离受刺激之后待在家里，根本不在宿舍。
　　既然不是杜斌和钟离，那会是谁呢？虞兮怎么都想不出第三者，整座楼她敢肯定自己真的再也没有认识的人。
　　“该不会……”突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该不会是小丑男吧？”
　　虽然知道这个念头太过离奇，但虞兮就是压制不住，甫一浮现，就如同荒原上燃烧的野火，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而她仿佛就站在荒原上，眼睁睁看着火焰从四面八方朝自己包围过来，越来越近，直至将她吞没。
　　“咚咚咚……”又是三声，依旧很轻很轻，如同夜色中飘动的幽灵。
　　虞兮从可怕的念头中挣脱出来，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战胜恐惧的决心，她快速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低喝了一声：“谁？”
　　本以为不会有人回答，谁料对方竟然真的答应了：“我……”
　　“钟离？”虞兮愣了足足十秒，才终于反应过来，虽然隔着门，但夜色太浓太静，她能清晰辨认出这是钟离的声音。
　　这么晚钟离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门前？他不应该在家吗？
　　“你干嘛？”虞兮又问，紧张感和恐惧感却如潮水般褪去，紧紧抓着被子的双手下意识放松，周围的黑暗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想和你谈谈……”钟离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完，似乎有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等一下！”虞兮下意识低喊了一声，喊出口才觉得有些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咽回去不成？
　　于是，虞兮只能一咬牙掀开被子下床开门，天渊之隔的距离，重新变得近在咫尺。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虽然没有开灯，但借助窗口投进来的淡淡月光，依旧可以隐约看清钟离的轮廓，他穿戴整齐，微微低着头，显得很没有精神。
　　也不知道为什么，虞兮忽然觉得钟离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怜，放缓语气道：“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怎么跑回来了？”
　　“有颜叔叔和心爱在，多我一个没用。”钟离低声作答。
　　“那你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难道就不能明天说吗？”虞兮又问。
　　钟离摇了摇头：“我能进来吗？”
　　虞兮沉默了，她倒不是不放心钟离，但毕竟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说都不太好吧。
　　“那就算了，抱歉打扰你睡觉。”钟离再次转身欲走。
　　“哎等等！”钟离的抱歉二字，让虞兮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连忙喊住钟离，让开门道，“进来吧。”
　　钟离走进来，见虞兮要开灯，先一步伸手盖住开关：“不用开灯，就这样说吧，看太清楚不好。”
　　还真是得寸进尺，不过虞兮还是做出了让步，退回床边，往床上一座道：“你就别过来了，就站那说吧。”
　　钟离本来也没有过去的意思，站在灯开关的位置，靠着墙撇过头：“昨天晚上，哦不现在应该是前天晚上，是我说话有问题，我不该那么直接，应该委婉一点，如果对你造成了伤害，我道歉。”
　　虞兮登时又闹了一肚子气，差点恨不得抓起枕头砸过去：“你以为你现在的说话方式就足够委婉了吗？就没有对我造成伤害了吗？”
　　钟离的双手攥紧松开，又攥紧又松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合适的，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虞兮气结，扬了下手道：“算了算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和你计较了。”
　　“谢谢……”钟离明显松了口气，停顿了一会接着说，“还有那天晚上的事，我也得给你道歉。”
　　“那天晚上？”虞兮愣了一下。
　　“就是那天晚上。”钟离声音又弱了几分。
　　虞兮终于恍然大悟，应该是她激动之下拥抱了钟离，却被钟离推开的那个晚上。说实话，那真是自从上大学以来她经历过的最尴尬的事，同时她也的的确确非常受伤，受伤后演变成的愤怒自然也就格外强烈。
　　“没什么可道歉的，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了，那只是欢迎你回来的拥抱而已，没有任何别的个人感情因素在里面。”虞兮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语气更冷，不等钟离开口，就躺回床上盖好被子，不耐烦地说，“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要睡觉了。”
　　钟离却没有接受虞兮的逐客令，低声接着说：“其实那天晚上我的状态很不好，我妈给我看了一封我爸十年前留下的信，信的内容我就不说了，我和我妈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才搬回了宿舍。”
　　虞兮本想赶钟离出去，听到这些话却忽然之间动摇了，到嘴边的出去二字咽了回去，躺在床上背对着钟离装睡，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下文。
　　“搬回宿舍后，我失控了，砸了所有东西，恰好这时候你……你那什么，我心里又烦又乱，就……”钟离没有说出口，转而又说了声对不起。
　　砸东西？虞兮仔细回忆，好像当时钟离的房间的确乱七八糟的，只是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情绪转换太激烈，所以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么说来，难道他不是故意要推开我的？只是我选择了最不恰当的时候？”虞兮心中暗想，可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明白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说明白了，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再做出同样的事。
　　“你睡吧，我回去了。”说出这些话后，钟离又开始局促，说完就要夺门而逃，仿佛连黑暗都遮掩不住他的刚。
　　“等等！”虞兮却坐了起来，她知道钟离这种人极难吐露心事，更何况是与他父亲有关，既然钟离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实在无法继续装睡下去。
　　钟离停下脚步，背对着虞兮，没有转过来。
　　“你说这些是想缓和关系还是……有其它什么目的？”虞兮问，扪心自问虽然自认为和钟离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但她不得不承认还是对钟离有感觉。
　　“我觉得我们不能继续僵持下去，我想回到之前。”钟离还是没有转过来。
　　“之前吗？”虞兮自嘲地笑了一下。
　　“认识你之前，我一直认为一个人更利于思考和判断，别的人都是累赘。可认识你之后，我发现我很喜欢和你搭档的感觉，尤其教导你的时候，我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我需要这种感觉，我怕这种感觉发生改变，所以我不想改变我们的关系，抱歉！”
　　钟离一口气说完，再也呆不下去，急匆匆关门离开。
　　房间重新恢复宁静，也许是因为云开雾散，从窗口洒进来的如银月光突然浓了几分，黑暗变得不再可怕，反而有些温柔。
　　虞兮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望着门口，心中五味杂陈，钟离最后的这番话，明确表示喜欢和她在一起，同时也明确表示不愿意改变关系，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还真是任性并且幼稚的决定，不是吗？
　　“算了，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的。”虞兮想了会，转头看了眼窗外，重新躺下合眼入睡，这一次，无惧无梦。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章 死亡陷阱 十八
　　直到警局，杜斌都处于懵逼之中，早上见面问好，在车上还讨论案情，怎么一夜的功夫，虞兮和钟离的关系就彻底恢复如初了呢？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亦或是睡了很多天，错过了很多事？
　　杜斌想不明白，却也不好开口问，只能将疑惑藏在心里。
　　“不对啊，平常这个点陈姐应该已经到了才对，今天这是怎么了？”虞兮看看表心里感觉很奇怪，陈虹上班从不迟到，现在又扛着陆铭的案子，陈虹理应更加积极来的更早，怎么会突然来晚呢？
　　“也许堵车、也许孩子病了，也许……反正再等等吧。”杜斌道。
　　钟离却蹙起了眉头，看了一眼挂钟，盯着那哒哒跳动的秒针，总觉得心头有点压抑。
　　话音刚落，大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孔玉德和另一位穿着警服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看起来和陈虹年纪差不多，身姿挺拔五官端正，虽然不再年轻，但眉宇间还是颇有几分英气。
　　众人都注意到，此人肩上的警衔赫然是一级警督，绝大部分警察一辈子能达到的最高警衔就是一级警督，如果在退休前才拿到，这辈子就只能止步于此，此人能在这个年纪拿到，只要不犯大错，以后几乎肯定能继续晋升。
　　“孔局！”众人齐声问好，心中都在暗暗揣测孔局出现的原因，以及旁边这人是干嘛的。
　　孔玉德点点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范哲，从现在起，将有他暂代队长之职，负责调查陆铭的案子，大家欢迎。”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鼓掌，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甚至有点悲哀的眼神看着范哲和孔玉德。
　　气氛多少有点尴尬，孔玉德双眼一瞪冷下脸似乎有些生气，语气也重了几分：“你们这是干什么？”
　　“孔局，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可以解决，我们会给陆队一个清白的。”韩渺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周立军连忙横跨一步挡在韩渺面前，道：“孔局，我们相互之间配合都已经很默契，突然多个新队长，熟悉事务重新建立默契需要很长时间，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话还算在理，孔玉德瞪了韩渺一眼道：“正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才更不能群龙无首。你们之间用不着建立默契，我也不需要你们建立默契，一切听范哲指挥，按照规程走就可以了。”
　　周立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孔玉德抬手打断，对范哲说：“好了，就这样吧，你尽快熟悉下工作，然后立刻着手调查，如果谁不服从指挥，直接报到我这里来！”
　　说完，孔玉德转身离开了大办公室。
　　包括周立军在内，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心里更是特别不舒服。
　　范哲尴尬笑笑：“大家不用介意，孔局就是随口一说，没那么严重，我相信大家是能够和我配合好的，毕竟我们的目标相同，都是为了还陆铭一个清白。”
　　听了这话，众人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走吧，我带你去队长办公室，先熟悉一下环境。”周立军转身朝里走去。
　　“大家先工作吧。”范哲跟上。
　　“小郑，那个大纸箱进来。”周立军停下脚步转身道。
　　“大纸箱？干嘛？”郑越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周立军没有回答，带着范哲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韩渺沉着脸，嘴巴气哼哼动了好几下才说：“干嘛？这都不明白？收拾陆队的东西呗，等我们有一天滚蛋的时候，也得用上！”
　　“收拾东西？凭什么？陆队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郑越忍不住嗓门拔高。
　　“凭什么？就凭孔局一声令下鸠占鹊巢？就问你服不服？”韩渺更加火大，故意大着嗓门说话。
　　“渺渺你小声点！”虞兮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人家范哲刚来你就带头跳，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正好抓典型挑刺头杀鸡儆猴以立威风。
　　“干嘛小声点，我难道说错了吗？孔局也真是的，太不仗义了！”韩渺气的脸色涨红。
　　“周哥也是，居然主动领他霸占陆队办公室，这不是叛变革命吗？”郑越和韩渺典型一个鼻孔出气。
　　杜斌连忙道：“你别这么说，周哥也是为了大局！”
　　虞兮劝道：“是啊，事已成定局，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要么我们主动让步，要么他逼我们让步，周哥是在主动让步止损，给他面子和台阶！”
　　韩渺和郑越只是气不过而已，仔细想想虞兮说的的确在理，如果周立军不主动这么做，范哲就得自己找办公室，然后清理陆铭的物件，那时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陆队听了该有多伤心……”韩渺眼睛有点红，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而且还不知道这家伙相不相信陆队呢，万一他就认为陆队是凶手呢？”郑越道。
　　“不会吧，再怎么也是孔局带来的，应该不至于不相信自己人。”杜斌道。
　　“自己人？反正这箱子我不拿，爱谁拿谁拿！”郑越说完将自己仍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生闷气。
　　虞兮给杜斌使了个眼色，杜斌无奈只能自己找箱子拿去队长办公室。
　　便在这时，钟离忽然开口：“陈姐人呢？为什么还没来？”
　　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登时反应过来，怎么把陈虹忘了？管你什么新队长，跟着陈虹不就OK了？
　　虞兮连忙掏出手机拨电话，结果一遍没人接，二遍没人接，三遍还是没人接。
　　诡异的气氛突然充斥整个大办公室，一股莫名的寒意，如鬼魅之影，出现在每一个人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郑越喃喃地说，再也不顾上生气。
　　“少乌鸦嘴！”韩渺瞪了郑越一眼，心中却越来越慌，出事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我开车去一趟！”杜斌扔下箱子，说完就冲了出去。
　　虞兮二话不说连忙跟上，钟离紧随其后，韩渺和郑越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头看了队长办公室的方向一眼，异口同声大喊着我也去，飞也似的消失在门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一章 死亡陷阱 十九
　　队长办公室
　　范哲四下看了看，颔首道：“不错，采光很好，很安静。”
　　“一会我把老陆的东西收一收，你就可以在这里办公了。”周立军完全不知道范哲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敢贸乱接话。
　　“不急，一会先把案情资料送过来让我熟悉熟悉，然后开个会，虽然大家都不喜欢我，但我毕竟暂代队长，还是得听听大家的意见。”范哲说着，拿起桌上的相框端详。
　　“哪有此事，大家只是和老陆有感情而已，再加上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大，情绪不稳定很正常，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周立军道，他现在怕的就是范哲烧新官那三把火，这三把火如果真要烧，肯定是拿底下不听话的开刀，换句话说就是杀鸡儆猴，他可不希望因为此事让刑侦队少了谁。
　　范哲笑笑居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指着相框道：“这是陆铭的妻子和儿子吗？”
　　周立军不知道范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道：“这是好几年前的照片了，老陆的儿子现在在外面上学，不在身边。”
　　“那他妻子呢？”范哲又问。
　　“前年出车祸不幸去世了。”周立军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当时陆铭是多么悲痛欲绝，虽然时隔日久，但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范哲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他现在是独居咯？”
　　周立军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怎么听说，他家楼下的死者也是独居？”范哲放下相框。
　　“你什么意思？”周立军蹙眉不悦。
　　“哦，别在意，就是随口一问，没什么意思。”范哲说完在陆铭的位置上坐下，笑了笑接着道，“还是先熟悉案情吧，我可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周立军没有再多说什么，揣着一肚子不安转身离开队长办公室，却发现大办公室人居然都跑光了，只有一个空纸箱扔在地上。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离开后，范哲将陆铭的全家福相框扣在了桌上。
　　……
　　陈虹家就在警局不远的家属院，虽然格局不大，楼也有点老，和新建的那些高级纯商业小区完全没法比，但胜在上班近，开车一会就到，所以她平时上班都很早，有时候比小年轻都早。
　　可是今天，陈虹迟到了，打电话也没人接，众人都以为陈虹出事了，心急火燎赶到后才发现，陈虹居然就站在单元楼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管到底怎么回事，至少可以确定陈虹没出事，众人登时都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回去。
　　“陈姐，你怎么站在这？”虞兮连忙下车朝陈虹跑去，其余人也都跟在后面跑，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陈虹却没反应，依旧动也不动的站着，就跟被施了了定身法似的。
　　“陈姐？陈姐？你怎么了？”虞兮心里有点慌，伸手在陈虹眼前晃了晃。
　　其余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陈虹身上，唯独钟离注意到了陈虹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钟离找到了让原因。
　　轮胎上赫然有一片已经发黑的残痕，就像是沾染了什么粘稠的液体，又被灰尘泥土覆盖污染。
　　“让一让！”钟离拨开众人蹲在轮胎前，戴上随身携带的医用手套，轻轻在残痕上摸了摸。
　　“你在看什么？”韩渺问。
　　“轮胎怎么了？被扎爆了？看着没有啊。”郑越一脸迷惑。
　　钟离还没回答，陈虹突然开口，重重吐出两个字：“血！”
　　血？众人都被这个字吓得一哆嗦，再仔细观察钟离刚刚摸过的位置，越看越觉得似乎真的是血污。
　　可是，陈虹的车轮胎上怎么会有血污呢？
　　“会不会不小心压死了过街的小猫小狗？”韩渺尽量提出合理的解释，毕竟这年头流浪猫流浪狗到处都是，夜里过街被压死不是什么新鲜事。
　　钟离摇摇头：“如果是动物被压死，应该会在轮胎上残留毛发纤维，但轮胎上并没有动物的毛发纤维。”
　　“不是动物？该不会是人血吧？”杜斌说完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陈虹的车轮上怎么会有人血？这可能吗？
　　“少乌鸦嘴！”韩渺狠狠瞪了杜斌一眼。
　　“陈姐，到底怎么回事？”虞兮急声问，她也真的怕这是人血，眼下陆铭沉冤未雪，上头又派来的新队长，要是陈虹再出什么事，那刑侦队的半边江山可就真的垮了。
　　陈虹迟疑了一下，才蹙着眉头说：“我昨晚撞了个人！”
　　“什么？”除钟离外，其余四人齐声惊呼，陈虹撞了个人？难道轮胎上真的是人血？
　　“也不对，其实是碰瓷。我们这一片有个出了名的家伙，天天碰瓷，人送外号碰瓷杂皮。昨天晚上我倒霉，被他给碰了，张口就是两万，我亮警官证他还更起劲，躺在地上嗷嗷大叫，说什么警察撞人欺负人，差点没把我给气死！”陈虹将头发撩到耳后，隔了一夜说起来还是面色愤然。
　　“然后呢？你没从他身上压过去吧？”郑越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陈虹是哪种人吗？再火大也不会干出那种事情啊。
　　果然，陈虹用无语的眼神看了郑越一眼，道：“我懒得继续和他吵，直接倒车绕路走了，反正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怕被误会。”
　　“那这车轮上的血……”虞兮转头看向车轮。
　　陈虹摇摇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我没有压他，也不记得压到什么动物。”
　　“陈姐你先别担心，肯定不是人血，怎么会是人血呢？对吧？”郑越说着用胳膊捅了捅杜斌，杜斌连忙点头称是。
　　然而，陈虹的语气却愈发低沉：“但……我感觉不对劲，反正就是感觉不好！”
　　其实，虞兮也有同样的感觉，有些事情如果赶巧凑在一起，就也许不是巧合。
　　恰在这时，郑越的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周立军打来的，连忙接听并按下扬声器。
　　“你们跑哪去了？怎么都没影了？”周立军严厉地问。
　　“我们在陈姐这里，遇到点事，马上就回去。”郑越答。
　　陈虹怕周立军不相信，连忙补充了一句：“没错在我这！”
　　周立军的语气这才缓和：“那正好，福州路西段三巷发现尸体，距你们现在的位置不远，赶快过去一趟！”
　　尸体？福州路西段三巷？附近？血？要不要这么巧？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轮胎上的血迹，心中都蓦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知道死者姓名吗？”陈虹急忙询问。
　　周立军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不清楚，只知道好像叫什么碰瓷杂皮……”
　　后面还说了什么陈虹已经听不到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正被一只黑暗中伸出的恐惧巨爪拽向无尽深渊。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二章 死亡陷阱 二十
　　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真是可怜，死的太惨了……”一位中年妇女叹息着说。
　　“可怜什么？这种人渣活该被压死，让他天天碰瓷，现在遭报应了吧！”留着大光头的男子呸了口口水骂骂咧咧，看样子是被讹过。
　　“年轻人，也不能这么说吧，好歹是条人命啊！”老人对光头男子的言论很不满，忍不住出言教训。
　　“看什么看，不许看，赶快上学去，走走走！”年轻妈妈捂着孩子的眼睛，硬拉着离开现场。
　　类似的议论还有很多，有人觉得可怜，也有人觉得活该，但更多的纯属凑热闹。
　　“警察，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千万不要靠近，避免破坏现场！”杜斌亮出警官证，强行拨开人群挤进去，立刻看到了马路边上严重变形的尸体，地上的鲜血流了一大滩，已经凝固再加上灰尘，看起来黑红黑红的颇为渗人。
　　郑越紧随其后，开始拉警戒线，防止围观群众靠近，一边拉还一边劝说，想让围观群众散去，奈何半点用都没有，围观的人不减反增。
　　“我就不过去了，不合适。”陈虹没有下车，脸色显得很不好，就跟病了一场似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姐你别吓自己！”韩渺担忧地说。
　　虞兮也劝道：“是啊陈姐，这件事肯定和你无关，你的为人我们还不知道吗？”
　　“谢谢你们，但我还是避嫌比较好，我在车里等你们。”陈虹说完又对钟离道，“你也别进去，上次事情闹得不小，如果有人认出你就麻烦了，还是等赵文和孙鸿过来吧。”
　　虞兮心中叹了口气，钟离现在的确见不得光，只有等取得正式资格之后，才能从暗处走出来，但前提是，解决小丑男的案子后，钟离还愿意留下才行，如果钟离执意离开，谁也没法强求。
　　“只看照片的话，我也许会漏掉一些可能很重要的线索。”钟离道，他是很像进去看一看的，毕竟第一现场的价值远比照片大得多。
　　陈虹想了想，从靠背袋子里翻出一顶鸭舌帽，递给钟离道：“那就和围观的人混在一起从外面看，记住千万别过警戒线。”
　　钟离点点头，代号鸭舌帽，压低帽檐飞快下车钻入人群之中。虞兮和韩渺没有再劝，亮出警官证挤了进去。
　　陈虹关上车门，无力地靠在靠背上，仰着头喃喃自语“轮到我了吗？”
　　圈内，虞兮和韩渺看到尸体，都登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好难受，只见尸体仰躺在马路牙子边，身上有明显被车碾过的车轮印痕，腹部凹陷爆裂，血糊糊烂兮兮的肠子都流了出来，颈部连同整个下巴也都被完全碾碎，四肢扭曲折断，看起来实在惨不忍睹。
　　“真不知道这么恶心恐怖有什么好看的！”韩渺捂着嘴嘟囔了一句。
　　“古时候杀头还不是场场爆满，比大片上映还火爆。”郑越低声道。
　　“少开玩笑，没心情！”韩渺狠狠瞪了郑越一眼，帮着一起拉警戒线。
　　虞兮同样笑不出来，满腹忧虑心脏揪紧，碰瓷杂皮昨天晚上碰过陈虹的瓷，发生过争执，结果隔夜碰瓷杂皮就被汽车碾死了，而陈虹的车轮上有明显的血迹，要说之间没有关系，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她同样相信陈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陈虹一定是无辜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陈虹的车胎上会有血迹？如果真的是碰瓷杂皮的血，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钟离压着帽檐，躲在人群中一边艰难地左右移动，一边从缝隙中观察现场，他也相信陈虹是无辜的，但他敢肯定，陈虹车胎上的血迹一定来自碰瓷杂皮，这件案子与陆铭的案子，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片刻后警笛声传来，赵文、孙鸿等人赶到现场。
　　孙鸿给整个现场拍照后，赵文火速将尸体装袋送上车，因为尸体死状太过血腥恐怖，这里又是公共场所，现场验尸难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接着，在陈虹的主动要求下，孙鸿和赵文又赶赴家属院，对陈虹车胎上的血迹进行拍照取样，并将车辆封存拖走。
　　做完这些，众人才怀着沉重的心情返回警局。
　　……
　　刑侦队 大办公室
　　陈虹还不知道来了个新队长，看到范哲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难道陈虹认识范哲？
　　“怎么不能是我？十几年没见，你还能一眼认出我，不错不错。”范哲笑道。
　　“范哲是和我以前是大学同学。”陈虹连忙给众人介绍，说完突然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跑着来了？”
　　“从现在起，你可以叫我队长，至少可以暂时这么叫。”范哲没有解释其它。
　　陈虹又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头让你暂代老陆查案？”
　　“我主要负责陆铭的案子，机场的案子我也顺带要管一下。”范哲点点头。
　　陈虹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还要多管一个案子，我的案子……”
　　“何出此言？”范哲不解，他和周立军还没有了解具体情况，所以并不知情。
　　“现在还说不好，等检验结果出来再说吧。”陈虹说完，将警官证和手铐掏出来拍在范哲手中，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虞兮和杜斌的胳膊，推门径直朝拘留室走去。
　　“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怎么了？”范哲看着手中的警官证一脸茫然。
　　得知范哲是陈虹的老同学，众人忽然觉得范哲没有那么刺眼了，再加上陈虹出了这档子事，更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人。
　　“是这样的……”虞兮用沉重的语气，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竟有此事？检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范哲听后大惊失色，周立军同样面色陡变。
　　“应该很快就能出来，范队你是陈姐的老同学，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可一定要相信她啊！”韩渺急的眼睛都红了，情急之下终于承认了范哲的地位。
　　“是啊范队，肯定不是陈姐干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她！”其余人也纷纷急着为陈虹辩解，唯独钟离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范哲。
　　范哲点点头，握紧陈虹的警官证肃然道：“大家先别急，一切等检验结果出来再说，也许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严重，退一万步，即便真的是这样，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她一个清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三章 死亡陷阱 二十一
　　检查的结果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经过比对，陈虹车胎上的血迹与死者相符，车胎的宽度和印花也完全相符，也就是说，死者的确是陈虹的车碾死的。
　　会议室
　　“情况紧急，我看过大家的资料，就不让大家一一自我介绍了，先讨论案情吧。立军，介绍一下死者的情况。”范哲说着给周立军使了个眼色。
　　周立军点点头，将死者的照片投影在屏幕上：“刁二宝，男，35岁，小学文化，无业，在家中排行老二，为人无赖喜欢喝酒闹事，因到处碰瓷人送外号刁碰瓷和碰瓷杂皮。经过法医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凌晨一点左右，死亡原因系机动车多次反复碾压，造成多脏器破裂严重出血。”
　　“多次反复碾压？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范哲问。
　　“只知道昨晚刁二宝碰了陈虹的瓷，两人发生过争执，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好说。”周立军不想贸然谈这件事。
　　“那行，等会议结束，你看看发生争执的路段有没有监控，有的话调出来，还有家属院的监控，以及家属院到事发地点的所有监控，全部调出来，不要怕麻烦，一定要一个个仔细看仔细分析！”范哲道。
　　周立军点点头坐回位置。
　　“大家也都说说对这件案子的看法吧，谁先说？”范哲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虞兮竟然是最先开口的：“我的看法只有一个，陈姐和陆队一样是被嫁祸的，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有什么人盯上了她，比如……”
　　“比如什么？”范哲问。
　　虞兮咬着下嘴唇，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三个字：“小丑男！”
　　“之前的案件资料我大概浏览了一下，孔局也给我交代过情况，你指的是绑架你的那个小丑男？”范哲又问。
　　虞兮艰难地点点头，小丑男尚未伏法这件事让她如鲠在喉，平时偶尔会产生被盯着的错觉，陆铭和陈虹的案子，更让她感觉一片恐怖的阴影正在笼罩下来。
　　韩渺附和道：“我也觉得和小丑男有关，他突然出现在机场弄出那么大动静，紧接着陆队被陷害，再接着陈姐被陷害，真的很难相信三者之间没有关系。”
　　范哲双手交叉思考了一下道：“小丑男的案子的确有点麻烦，不过现在毕竟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他有关，所以暂时还是不要过多联系起来，以免干扰正常思路。”
　　虞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范哲抬手打住：“好了，小丑男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把注意力转移到案子本身上来，还有谁有别的想法？”
　　这回，谁都没有再开口，无论韩渺郑越还是杜斌，都保持了沉默。
　　周立军禁不住蹙了蹙眉，关注案情是好事，可明明和小丑男有关系的可能性很高，为什么不予讨论呢？莫非知道小丑男不好抓，怕案子与小丑男有关，破不了案抓不到凶手，影响自己的业绩不成？
　　“都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吗？”范哲的目光又扫过一遍。
　　还是没有人说话。
　　“那好，我来分任务，立军你带着韩渺和郑越，是韩渺和郑越吧？嗯，你带着他们立刻着手调查陈虹的案子，道路监控要查，附近的群众要走访，陈虹和刁二宝起争执时的目击者要询问，尽量还原当时的情况，案发时的目击者要尽量去找，如果能找到目击者，或许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是！”周立军颔首领命，郑越和韩渺也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虞兮你和杜……杜斌，你们两跟我，我们继续抓陆铭的案子，都听明白了吗？”范哲拔高音量。
　　韩渺急声问：“那飞机场的案子怎么办？”
　　“先放一放，事分轻重缓急，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我们自己同志的问题。”范哲点了点桌子严肃地说。
　　“那……钟离呢？钟离和我们一起吗？”虞兮很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刚刚和钟离和好，原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谁料突然有赶上这么多事。
　　“好了，那就散会吧，都加把劲忙起来，钟离你来我办公室一下！”范哲没有回答虞兮的问题，说完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钟离，无一例外都有些担忧，新的队长会如何对待钟离呢？会接受钟离吗？如果不接受，又会怎样处理呢？
　　钟离没有多说什么，目光扫过所有人，和虞兮多对视了一秒，起身离开会议室朝队长办公室走去。
　　……
　　队长办公室
　　钟离和范哲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了足足十五分钟，期间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主动移开过眼神。
　　最后，还是范哲先开口打破沉默，翻开资料夹转过来扔在桌上：“我看了一下最近几个月的案件资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自从你协助破案以来，重大案件的发生率明显上升，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并不能，因为与我无关。”钟离的回答言简意赅。
　　“你说无关就无关吗？那你告诉我，飞机场的案子与你有没有关系？”范哲开始亮剑，锐利的剑锋直指钟离。
　　“我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原因。”钟离面无表情地说。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在刻意隐瞒呢？”范哲眯起眼睛盯着钟离，语气变得愈发凌厉。
　　“我没有隐瞒什么，我也是受害者。”钟离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
　　“受害者？好，那你就好好当你的受害者吧。从现在起，你不得再介入调查，不得直接间接接触任何案情相关资料，不得再踏入这里半步，回去老老实实上你的学，放你的假！”范哲说完往后一靠，扬扬手道，“你可以出去了。”
　　钟离坐着没动，只是盯着范哲看。
　　“我说了你可以出去了，你听不懂吗？”范哲脸色一沉。
　　“你会给陆队和陈姐一个清白的吧？”钟离站起身，握住门把手转过头。
　　“当然，这就是我来的目的！”范哲点点头。
　　“女儿很可爱。”钟离忽然没头没尾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头也不回拉门离开。
　　范哲拿起相框，冷峻的表情终于融化，抬手摸了摸照片中的女儿，露出一抹温柔慈祥的笑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四章 死亡陷阱 二十二
　　一号讯问室
　　“陆队长，坐。”范哲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铭坐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倒不是因为范哲取代了自己，而是因为陈虹的案子，在拘留室中，他已经和陈虹交流过，得知具体情况后，他只觉得整个脊梁骨都是凉的，万万没想到陈虹竟然会落到和自己一样的处境。
　　更可怕的是，先是他，接着是陈虹，如果还有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
　　“有什么不习惯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毕竟是自己人，可以适当特殊照顾。”范哲道。
　　“没什么不舒服的，我们还是谈案子吧，我是无辜的，陈虹也是无辜的，有人在害我们，这一点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陆铭沉声道。
　　“从同行同学的角度出发，我愿意相信你和陈虹是清白的，但抱歉我现在必须站在绝对中立的立场上看问题，我只能说，如果你们是清白的，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还你们清白！”范哲斜睨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你倒是谨慎，难怪升的这么快。”陆铭嘀咕了一句。
　　“我们还是谈案子吧，据我所知，自从你爱人不幸逝世后，你就一直独居？”范哲打开文件。
　　“这和案子有关系吗？”陆铭问。
　　“我觉得有就有，请回答我的问题。”范哲的语气稍微有点硬，显然没有对待陈虹那么和气。
　　陆铭呼了一口气：“是的，除了我儿子放假会回来，我一直都是独居。”
　　“你和楼下的死者黄莺熟吗？”范哲问。
　　“不熟，只是认识而已。”陆铭摇头。
　　“上下楼都不熟？”范哲又问。
　　“这年头楼上楼下有几家关系熟的？再说她才搬来没两年，我和她怎么可能熟？”陆铭答。
　　“哦，那倒也是，楼房的确把人都隔开了。但是……”范哲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盯着陆铭道，“据我所知，事实似乎并不是你说的这样。”
　　“你什么意思？”陆铭也盯着范哲。
　　“我什么意思？看清楚了，就是这个意思。”范哲拿起三张照片，竖成扇形展示给陆铭看。
　　三张照片上赫然都是他和黄莺，一张并肩走，一张正在聊天，最后一张最夸张，黄莺赫然扑在他怀里！
　　“你哪来的？”陆铭面色陡变，腾地站了起来，语气更是变得特别激动。
　　“你先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照片上显示的内容，怎么看你们都应该很熟才对呢？”范哲用力敲了敲照片。
　　“我说了你信吗？”陆铭沉声问。
　　“说来听听，我再决定信不信你。”范哲砰地一声将照片摔在桌上，抱着手臂往后一靠。
　　陆铭深吸口气重新做下：“我和她毕竟住楼上楼下，在小区里碰到，聊几句不奇怪吧？聊完一起上楼也不奇怪吧？”
　　“那这张呢？这张你怎么解释？”范哲指着第三张黄莺扑在陆铭怀中的照片。
　　“是这样的，有一次她碰到了流氓，恰好被我遇到，我亮出身份救了她，她当时吓得够呛，就扑到了我怀里，我当时也很尴尬，却又不好推开她，过了一会她自己缓过劲，我就送她回家了，就这么简单。”陆铭道。
　　“照你这么说，照片是断章取义咯？”范哲重新将照片拿起来打量。
　　“就是断章取义，现在可以告诉我照片哪来的了吗？”陆铭表情冷峻，通过照片他可以判断出，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嫁祸预谋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范哲又反反复复盯着照片看了一会才说：“直接寄给我的，寄件人和寄件地址以及号码都是假的，快递袋里只有三张照片。”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明白，是有人在陷害我！”陆铭道。
　　“这还不足以证明有人陷害你，我劝你如果还有隐瞒最好全都说出来，否则我可能也帮不了你。”范哲放下照片。
　　陆铭盯着范哲看了好一会，才犹豫着说了出来。
　　原来，陆铭和黄莺的关系真的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陆铭从流氓手中将黄莺救出来那次，差不多是一个月前，在那之前他和黄莺仅仅是楼上楼下认识而已。
　　可在那之后，或许是因为他那一瞬间的威严气魄，或许是因为他细致入微的关怀安慰，亦或许是因为他也是单身，黄莺开始对他产生好感。为此不但和牛峦山分手，还主动对他发起攻势，经常熬各种各样的粥，做各种各样的美食送上楼，还想帮他收拾房子洗衣服。
　　一个独居的单身男人，突然感受到来自异性的关怀，感动是必然的。
　　陆铭就被感动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对黄莺真的产生了好感，产生了接纳她的冲动。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黄莺的关怀让他想起了逝去的妻子，看到黄莺给他盛饭，他就仿佛看到了妻子。
　　思念愧疚之下，陆铭主动开口拒绝了黄莺，理由是年龄差距太大，他可比黄莺大十几岁呢。
　　黄莺自然是不介意的，毕竟老夫少妻从古至今在全世界都很普遍，男人比女人年纪大，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
　　年龄只是借口，陆铭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逃避，要么尽量晚回家，要么回家之后不开灯假装不在，即便黄莺敲门也不应门。
　　女人是敏锐的，黄莺知道一门之隔陆铭肯定在，知道陆铭其实是在用这种方法拒绝她，可她就是不肯放弃，她隔着门对陆铭发誓她不会放弃！
　　可惜，誓言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黄莺带着她的执着、愿望和遗憾，永远永远离开了人间。
　　当时在案发现场，陆铭表面上没有表露，但心情其实很沉重，虽说只是几次关心几次短暂的相处，但他的确对黄莺产生过好感，突然看到黄莺的尸体，他内心又愤怒又悲痛又愧疚，因为昨晚黄莺来敲过他的门，如果当时他开门让黄莺进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黄莺死了，被人杀害了，而他则背负上了杀人的罪名。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五章 死亡陷阱 二十三
　　不管是出于对黄莺的愧疚，还是出于对处境的考量，这一次陆铭没有任何隐瞒，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范哲听后蹙眉不语，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语气颇有些凝重：“你说的这些，其实对你更加不利，你知道吗？我完全可以理解为，她想纠缠你，你不想被她纠缠，一怒之下出手杀人。”
　　“我知道，但你觉得是我主动交代比较好，还是等着被查出来比较好呢？”陆铭反问，他当然知道刚才说的这些几乎等同于给了自己作案动机，但他必须得说，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黄莺。
　　范哲没有回答，站起身左右踱步，忽而抬头忽而低头，似乎在思考问题，却又更像是在犹豫，片刻后走到陆铭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目前情况对你很不利，无论结果如何，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范哲转身离开一号讯问室，陆铭则猛然握紧了双拳。
　　二号讯问室
　　虞兮和杜斌正在对陈虹进行讯问，可惜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据陈虹交代，昨晚和刁二宝，也就是碰瓷杂皮争执后，她直接绕路回家，再也没有下过楼，直到早晨准备上班，才发现车胎上有血迹。
　　由于早已过了七年之痒，再加上老公打呼噜，陈虹很长一段时间都和老公分房睡，只有两周左右一次性生活的时候才会睡在一起。
　　案发当晚，陈虹和老公并没有睡在一起，所以她老公无法证明她昨晚没有出去过，况且夫妻关系证词几乎没有采纳的意义，即便作证也并不可信。
　　综上可得，陈虹没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驾驶座和方向盘上没有找到第二人的指纹、毛发或者纤维，陈虹的嫌疑非常高，处境极端不利，唯一能够指望的只剩下道路监控了。
　　“陈姐你放心，周哥他们正在调查道路监控，只要抓拍到一个镜头不是你开的车，你就能够洗清嫌疑了！”虞兮安慰地说。
　　“我们都相信你，不管是谁想害你，我们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抓到那个家伙！”杜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陈虹蹙眉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是对我不利的证据吗？没事的，直说吧，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虞兮和杜斌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陈姐，和你没关系，是钟离……”
　　“钟离怎么了？”陈虹没想到居然和钟离有关。
　　“钟离被范队赶走了……”虞兮低声说，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怨怼之意。
　　“什么？他凭什么……”陈虹大吃一惊，刚张口就听门吱呀一声，转头看去是范哲走了进来。
　　“什么凭什么？”范哲问，对陈虹态度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虞兮和杜斌没敢吭声，陈虹起身质问道：“你为什么把钟离赶走？我承认钟离之前是惹出过乱子，但你知道他帮过我们多少忙吗？再说，这次是征求过孔局同意的，只要不张扬，钟离可以协助调查！”
　　“你先别激动，坐下慢慢听我说。”范哲双手下压安抚陈虹的情绪。
　　“说，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有什么理由。”陈虹坐下道。
　　范哲看了虞兮和杜斌一眼，又在陈虹身后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才突然说出一句惊死人不偿命的话：“我怀疑钟离和小丑男就是一伙的，甚至他有可能就是小丑男！”
　　“你说什么？”陈虹登时惊得又站了起来，虞兮和杜斌也腾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有卷宗我都已经看过了，我发现自从钟离出现，重大案件的发生率明显上升，这是巧合吗？你们仔细想想，在他出现之前，小丑男这家伙出现过吗？谁听过谁见过？全国的历史记录中有任何记载吗？没有对吧？没有就对了，小丑男就是随着钟离的出现而出现的！”范哲分析道。
　　“小丑男的确以前从未出现过，钟离出现他也出现，但这只能说明他在针对钟离，钟离是他的目标之一。如果你真的看过所有卷宗，你就会知道，小丑男和钟离的父亲失踪案有关，很可能是他害了钟离的父亲，那时候钟离才十岁，怎么可能是小丑男？怎么可能和小丑男有关系？”陈虹激烈反驳。
　　虞兮附和道：“不可能的，小丑男还给钟离母亲寄去了一张照片，上面是钟离父亲的断手，钟离怎么可能和小丑男是一伙的？”
　　“你们谁见过小丑男的长相吗？”范哲不答反问。
　　陈虹不说话了，虞兮和杜斌也打不出来，从头到尾小丑男都没有摘下过面具。
　　“那你们能够准确推断出小丑男的年龄吗？”范哲又问。
　　陈虹依旧答不上来，虽然孙鸿鉴定后认为小丑男没有使用变声器，但所有视频中小丑男的声音听起来都很奇怪，肯定不是原声，所以其实是无法准确推断出年龄的。
　　“一不知道长相，二不知道年龄，小丑男的身份就成了谜，在我们的意识中，更多被定义为一张面具，看到这张面具，我们就下意识认为是小丑男，这恰恰是我们致命的误区！”范哲道。
　　“你的意思是……”陈虹一下子被点醒了，明白了范哲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小丑男不是一个人？”
　　范哲颔首道：“正因为面具的戏份太重，所以只要体型身高相差不大，换人我们是看不出来的，甚至根本不会去注意，就下意识以为是小丑男。利用这个盲区，小丑男的身份完全可以在两人甚至更多人之间跳跃，钟离也就自然而然完成了分身术，一边利用小丑男的身份挑衅警方，一边利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协助警方追捕小丑男，将警方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认为是钟离将警方的实施行动消息透露给了小丑男，所以小丑男才能一再逃脱？”陈虹眯起眼睛。
　　“不是透露给小丑男，而是透露给自己的分身，至于他父亲的案子，那就更好解释了，其实只是故意拿来迷惑你们而已。”范哲道。
　　虞兮急声辩驳：“钟离的父亲十年前留下了一只黑蝶，十年后黑蝶随着小丑男的出现再次出现，他母亲又收到了他父亲断手和黑蝶的照片，这怎么可能是为了迷惑我们？”
　　“你怎么知道黑蝶真的是十年前留下的？谁告诉你的？”范哲盯着虞兮，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虞兮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说说看，是谁告诉你的？”范哲继续逼问。
　　“钟离……”虞兮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陈虹和杜斌同样心头巨震，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吧，果然是钟离告诉你的，他告诉你是他父亲十年前留下的，你就真的相信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早已准备好的骗局呢？”范哲冷笑。
　　“那，那钟离母亲收到的照片怎么解释？”虞兮心中狂跳，咽了口口水继续挣扎。
　　“苦肉计而已，刚刚说照片上有断手和黑蝶，我问你，仅凭一张照片，你凭什么确定那是真正的人手？又如何确定那是钟离父亲的手？”范哲道。
　　“因为手指上有钟离父亲的婚戒！”虞兮道。
　　“原来只是因为一枚戒指，身为刑警，难道你不知道这很好伪造吗？甚至，你们鉴定过那张照片有没有PS痕迹吗？”范哲连声发问，问的虞兮完全答不上话。
　　“多巧妙的苦肉计，自己伪造一张照片，用假的信息寄给自己母亲，造成受到威胁的假象，利用自己父亲十年前的失踪案，设计出惊天大骗局，来掩盖自己的多重身份，聪明，实在太聪明了，不得不承认，连我都有些佩服了。”范哲说着说着就从猜测怀疑变成了肯定。
　　杜斌忍不住开口：“钟离差点就和她母亲去英国，是小丑男把他留下的，还为此杀了一个人！”
　　“你也说了是差点，最后不是没走成吗？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这一去一回根本不耽误事，却不仅博了同情，还成功再次混入我们内部，简直高明到了极点，轻轻松松骗过你们所有人。”范哲说着指了指自己，“可惜，他骗不了我，我是局外人，我看的最清楚，我敢肯定，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小丑男，都一定脱不了干系！”
　　最后一句说的很重声音很大，在整个讯问室中回荡，更在陈虹、虞兮和杜斌脑海中回荡，震得三人头晕目眩呼吸如窒。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六章 假面 一
　　虞兮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局的，当她猛然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宿舍房间门口。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杜斌关切地问。
　　“没，我没……”虞兮勉强摇摇头，还没说完，只听旁边传来吱呀一声，钟离从房中走了出来。
　　“你……你们吃饭了吗？”钟离发现杜斌也在，不得不改口。
　　杜斌下意识摇摇头，意识到不对，想点头却为时已晚。
　　“那一起吃吧，我有点事和你们说。”钟离随口道。
　　“不，还是不了，我其实不饿，没什么胃口，我先回房间了。”杜斌说完连忙钻进自己的房间。
　　“你呢？”钟离的目光看向虞兮，他能看出虞兮的状态不太对劲，脸色苍白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我……”或许是范哲那些话，亦或许是其它原因，虞兮心理乱糟糟的，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离，尤其想到自己被小丑男折磨的遭遇，更觉得鼻子发酸，心中发颤。
　　“你怎么了？”钟离上前一步询问。
　　“你别过来！”虞兮突然喊了一声，并且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连忙别过头抬手制止钟离继续靠近，“我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你自己去吃饭吧。”
　　说完，虞兮连忙掏钥匙开门，她很急，却越急越乱，手明显在颤抖，和那天夜里被拒绝后的情况有些类似，在锁孔边缘划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找准位置。
　　砰，门被急匆匆用力关上，走廊里只剩下钟离独自一人，他不禁蹙起了眉头，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好像一团阴云正在自己头顶逐渐凝聚，隆隆压下。
　　虞兮房间中，虞兮想将包挂在架子上，却不小心失手落地，她也没有去捡，踉跄走到床边，扑到床上和衣钻进被窝，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紧，连脑袋都一起蒙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一点点安全感。
　　可是，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即便裹得再紧捂得再严，也无法得到半点安全感，反而觉得更冷更慌。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钟离怎么可能和小丑男有关系，甚至就是小丑男？
　　然而，按照范哲的逻辑思考回忆梳理一遍，的确所有事情都变得疑点重重，都好像变成了一场戏，而她不过是提线木偶而已。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缩在被窝里心乱如麻的虞兮瞬间僵住，好害怕敲门的人是钟离，她不想怀疑钟离，可她真的还没有想清楚，还没有做好准备。
　　万幸，敲门的是杜斌：“是我！”
　　虞兮掀开被子整了整衣服，起身打开门让杜斌进来。
　　“你真的没事吗？”杜斌关好门紧张地问。
　　“你看我像没事吗？”虞兮抬起头，她知道自己的眼圈肯定是红的，她实在不想再故作没事了。
　　杜斌叹了口气道：“你相信范队说的那些吗？”
　　“你呢？”虞兮反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道理，也许我们一直抓不住小丑男，正是因为他就在我们身边，或者至少有人给他透露消息！”杜斌沉声道。
　　“可我真的不愿意相信，钟离一直在帮我们，如果不是他找到头骨找到我的位置，我肯定已经死了！”虞兮眼圈更红，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杜斌深吸口气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本来就知道头骨的位置，本来就知道你的位置，所以才能在关键时刻顺利破解？”
　　虞兮瞬间如遭雷击，心中不断重复一个声音：如果钟离提前知道，如果钟离提前知道，如果钟离提前知道……
　　“说真的，我也不想怀疑钟离，但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少钟离是有嫌疑的，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得和他保持距离。”杜斌语气缓和。
　　虞兮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突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按亮屏幕登时手一抖，杜斌瞟了眼，可不正是钟离发来的短信吗？内容只有一句话：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你准备怎么回？”杜斌问。
　　“我不知道……”虞兮捏着手机喃喃地说。
　　“那就不回了吧。”杜斌话音刚落，第二条短信又来了，内容是：你们的新队长似乎讨厌我，是他给你们说了什么吗？
　　虞兮和杜斌心中同时咯噔一下，没想到钟离的直觉如此敏锐，居然立刻猜到和范哲有关。可问题是该怎么回复呢？肯定还是否定？或者继续装作没看到？
　　“怎么办？”虞兮问。
　　“我也不知道……”这回杜斌也蒙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得不说，范哲的那些话真的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拔都拔不掉。
　　杜斌如此，虞兮又何尝不是呢？感情上她一万个不相信，尤其回忆着那些和钟离一起破案生活的点点滴滴，更不想对钟离有任何怀疑，可理智却控制不住思考范哲的话，两种感官相互拉扯几乎让她撕裂。
　　正当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第三条短信出现了，内容从疑问直接变成了肯定：看来他的确对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你们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想查清真相，请务必带我再去一趟陆队案子的案发现场，同时请务必保密，谢谢。
　　从短信的内容以及文字间的语气，可以看出钟离明显客气了许多，这种客气让虞兮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最后的谢谢二字，更是让她莫名心里揪着疼。
　　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一股冲动，手指不受控制地飞快敲下一个“好”字，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你干嘛？这是违反规定！”杜斌大急，想阻拦却为时已晚。
　　“无论如何，我想再相信他一次，如果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虞兮说完擦了一把眼睛，抓起包就往外走。
　　杜斌心中纠结，一咬牙只能跟上，既然虞兮已经决定了，那他也只能选择再相信钟离一次，即便钟离真的和小丑男有关，他也认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七章 假面 二
　　夜色笼罩城市，城市却刚刚醒来，忙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放缓匆匆的脚步，放下戒备的心房，好好享受生活了。
　　杜斌开车，虞兮坐在副驾驶，钟离则一个人坐在后座，从上车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默默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望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也许，陌生的不仅仅是世界，还有人？
　　对于钟离的沉默，杜斌感觉松了口气，如果钟离主动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反之现在这种情况更好些。
　　虞兮却觉得心里愈发不是滋味，钟离越沉默，她就越愧疚。
　　钟离帮了她很多，还救过她的命，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钟离，所以她感觉愧疚，感觉对不起钟离。
　　可她同样也感觉到害怕，她不敢去想范哲说的那种可能，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包括她对钟离的好感，都将被否定，这将成为她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
　　至于钟离，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孤独，就好像游离在漆黑的天空之中，整个世界都在离自己而去，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应该早已习惯，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冷呢？
　　是秋天来了吗？
　　算算日子，原来早在8月7号就已经立秋了，既然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冬天，应该会更冷吧。
　　小保安已经认识杜斌，车顺利驶入金华小区，在B栋一单元门口停下。
　　“到了，上去后尽量别开灯，用手电。”杜斌取出三个手电筒，将其中两个分别递给虞兮和钟离，然后率先下车朝单元门走去。
　　钟离正要下车，虞兮突然低喊了一声：“钟离！”
　　没有动，没有回答，甚至没有鼻音，只是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下文。
　　“抱歉……”虞兮深吸口气，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等虞兮转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钟离已经不在后座了。
　　301，已经隔了几天，但当杜斌打开门的瞬间，还是有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人打开电筒，穿好鞋套手套走进房间，房间中黑漆漆的很阴森，尤其当电筒照在背景墙上，那巨大的黑红死字正好印在电筒的白色光圈里，简直就好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的脸，显得格外恐怖，也让整个房间更加阴森。
　　即便以杜斌的胆量，也还是连忙移开了电筒，压低声音道：“我和虞兮还有陈姐已经复查过，并没有找到任何遗漏的线索，你自己找吧，我们等你。”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提着电筒开始四处仔细打量，由于电筒光远没有太阳光那么清晰明亮，所以对普通人来说寻找的难度极大，但对钟离来说局部的亮光以及清晰的明暗交界，反而更容易让他集中精力。
　　罗卡定律，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钟离相信凶手一定留下了痕迹，只是很难很难找到而已，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一丝丝细微的痕迹找出来。
　　从沙发到电视柜，从茶几到墙角，甚至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不论可能有联系的概率多小，钟离都没有放过，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一丝不苟。
　　看着钟离认真搜寻的样子，虞兮和杜斌都不禁心中再次纠结，钟离真的可能和小丑男有关吗？范哲为什么仅凭猜疑就如此肯定呢？究竟该相信谁？
　　没有继续想下去，钟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过来，我好像找到了什么！”
　　虞兮和杜斌大吃一惊，原本根本没抱希望，毕竟已经复查过，却没想到钟离居然真的找到了。
　　两人连忙走进卧室，只见钟离正跪趴在地毯上，用电筒近距离照着地毯，位置正好是死者被发现时的位置。
　　“找到什么了？”杜斌急声问，同时仔细观察这片地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虞兮没有开口问，却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现在呢？”钟离用力将一块地毯的毛扒开，同时调整电筒的角度，在某一瞬间，突然有细微的闪光一闪而逝。
　　这回，杜斌和虞兮都看捕捉到了这极其微弱的闪光。
　　钟离趴的更近，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只见电筒光芒下，地毯毛的底部，赫然存在一些细小的晶体，有的呈现白色，有的则发乌。
　　“这是什么？”杜斌也跪趴在地毯上凑近了看，也看到了这些细小的晶体。
　　“看起来像是……盐？”钟离的语气并不肯定，似乎有揪一粒尝尝味道的打算，幸好被杜斌及时制止。
　　“不管是什么，你先不要动，我带回警局化验。”杜斌道。
　　虞兮仔细回忆案发当天尸体的位置，指着这一块地毯道：“这里不正是尸体头颈部躺的位置吗？”
　　“也是冰锥融化后打湿的位置！”钟离完全进入状态，又扒开旁边的地毯毛仔细观察后道，“别的地方没有这些晶体，只有这一片曾经被冰锥打湿的地方有！”
　　“可为什么冰锥打湿的地方会有这些晶体颗粒呢？”杜斌不解地问。
　　钟离却没有立刻回答，双眼亮了起来，喃喃地说：“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你果然还是留下了痕迹！”
　　“到底什么难怪了？”虞兮急声问。
　　“我有六七成把握，这些颗粒就是盐，凶手凝固冰锥用的不是普通水，而是盐水！”钟离终于给出了答案。
　　“盐水？”杜斌愕然，为什么偏偏要用盐水冻结冰锥呢？
　　虞兮提出疑问：“盐不是可以拿来化雪吗？盐水冰锥难道不会更容易融化？”
　　“盐水的冰点低于零度，需要更冷的温度才能结冰，进入室温后，融化的确会更快，却也恰恰因为融化快，冰锥会变得更加锋利！”钟离道。
　　“为什么？”杜斌依然不解。
　　“很简单，冰锥不可能一瞬间完全融化，和室温接触的外层会先融化，融化吸热，会带走内部的热量，让内部更冷，同时形成的水化膜能够让内部更致密，从而短暂提高冰锥的硬度和锋利度，避免在杀人过程中过早折断。”钟离条例分析，原来都是基础物理知识。
　　“所以冰锥溶化打湿地毯自然蒸发后，留下了这些盐颗粒？”杜斌终于明白过来。
　　钟离点点头：“这就是凶手留下的唯一痕迹，也是我们顺藤摸瓜找出凶手的唯一线索！”
　　“可仅凭这点盐怎么找？哪家哪户没有盐？”杜斌道。
　　“这我还不清楚，先带回去化验。盐里除了氯化钠，还有碘酸钾以及其它微量元素，我要看到化验后的微量元素报告，然后我才能想到办法！”钟离说完找来剪刀，开始咔哧咔哧剪裁这块地毯。
　　杜斌有点犯愁，带钟离再来现场已经违规，化验报告真的能给吗？
　　便在这时，只听虞兮道：“好，我们给你化验报告！”
　　“虞兮！”杜斌大吃一惊。
　　“就这样决定了！”虞兮的语气异常肯定郑重，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眼中颠覆崩坏，如果钟离真的和小丑男有关，甚至就是小丑男，她一定会和钟离做个了结，可如果钟离不是，她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八章 假面 三
　　第二天早上，经过彻夜鏖战，周立军带着韩渺和郑越，加班加点终于搞定了所有道路监控和小区监控，结果非但不让人振奋，反而更让人心情沉重，因为结果对陈虹更加不利。
　　小区监控显示，昨晚零点过后，陈虹的车的确驶出过小区，直到凌晨两点才返回，由于深夜光线不好，所以看不清开车之人的脸，但无论发型轮廓还是衣服款式，都和陈虹当天穿的一模一样。
　　道路监控显示，陈虹的车找到刁二宝之后，一路尾随至三巷，之后由于巷子里没有监控，具体的案发过程没有拍到。
　　至于为什么刁二宝这么晚还在外面，据群众反映，刁二宝这厮每天碰瓷一定要有收获才肯回家，经常在外面晃荡到好晚，而且回家前还喜欢买点酒一边晃悠一边喝。
　　监控录像中，刁二宝也的确提着个酒瓶，走路晃晃悠悠，看样子喝得不少。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察觉自己被车跟踪。
　　整个刑侦队气氛一片阴沉凝重，郑越更是忍不住摔了杯子，早知如此查什么监控录像，这根本就是把陈虹往火坑里推！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监控录像提供的证据，让陈虹的处境更加危险，几乎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悬崖边缘，再动一下，就是万丈深渊。
　　周立军亲自将结果告诉了陈虹，陈虹得知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她说她已经料到了，既然对方敢嫁祸她，就肯定会考虑到监控探头，并乔装作出应对，不可能留下明显的破绽。
　　反倒是陆铭急的坐立不安，他已经掉进坑里了，现在陈虹也掉了进来，范哲这个新队长，真的能统帅全局顺利破案吗？如果破不了怎么办？他和陈虹会是什么下场？
　　还有更可怕的，如果对方的陷害计划还没有结束怎么办？下一个，会是谁？
　　然而，急又有什么用呢？说好听点他和陈虹已经被缴械，说得不好听，他和陈虹已经是阶下囚，无论案情会怎样发展，无论结果最终是好是坏，都只能干看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负责理化分析的曲敏将化验报告交给了虞兮，虞兮第一件事就是拍照发给钟离，之后本想将报告交给范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稍微延后，等看看钟离的结果再说。
　　钟离的回复很快，内容很短：“碘酸钾呢？”
　　“什么碘酸钾？”虞兮发信息询问。
　　“碘盐中过去加的是碘化钾，但碘化钾易氧化不稳定，而碘酸钾虽然含碘量低，但稳定性更强，不需要添加稳定剂，所以现在碘盐中加的都是碘酸钾。既然检验结果证明是食盐，应该含有碘酸钾才对，可为什么别的微量元素都有，就是没有碘酸钾呢？”钟离回复。
　　虞兮看的直皱眉头，碘盐还有这么多细节吗？她怎么从未注意过碘盐的成分变化？
　　“面谈吧，我叫上杜斌。”虞兮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这次收到的回复更快，只有两个字“不必”，后面没有任何标点符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两个字，虞兮忽然感觉心里好不是滋味，她承认昨天听完范哲的那些分析，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脑子里乱糟糟的，在宿舍对钟离的反应有些过激，但睡一觉之后，她已经感觉好了许多，更不愿意相信钟离和小丑男有关系。
　　然而，她并不能将这些告诉钟离，昨晚发生的事，是注定抹不掉的。
　　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我想我明白了，凶手使用的不是加碘盐，而是无碘盐，所以才没有碘酸钾成分存在，也许凶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却因此留下了最大的破绽。”
　　“什么意思？”虞兮敲击软键盘。
　　“现在家家户户基本上都用的加碘盐，很少有人用无碘盐，而使用无碘盐，必须通过大量海产品摄入碘，否则就会造成碘缺乏。陆队家的冰箱里没有见到海产品，死者家的冰箱里也没有见到海产品，两家的盐肯定是加碘盐。”
　　“你的意思是，凶手有吃海产品的习惯？所以使用的是无碘盐？”虞兮又问。
　　钟离回复：“没错，你还记得第一次去201走访，老太太客气挽留时说的话吗？”
　　“留下来吃饭？”虞兮只记得意思，不记得具体内容。
　　“她说她刚买的海带！”钟离这次加上了感叹号，他的记忆力很好，清楚记得当时老太太说的话。
　　海带？看到这两个字，虞兮登时醍醐灌顶，完全明白了钟离的意思。
　　海产品，无碘盐，冰锥的融化速度与距离限制，这一条条线索相互交错，就出现了一个交点，而这个交点，正好指向金华小区B栋201的白尚天！
　　“白尚天在说谎！”虞兮快速回复，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血液奔流全身，激动地双手都在轻轻颤抖。如果凶手真的是白尚天，陆铭就能洗脱嫌疑重获自由，就能重掌刑侦队。
　　“先去化验他家的盐，如果是无碘盐并且微量元素匹配，就说明他在说谎，他在时间上将我们带进了一个误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钟离的信息自此停止。
　　虞兮太激动了，没想到钟离通过小小一张化验单竟然推理出了这么多信息，一边往外跑一边给杜斌打电话：“快点出来，跟我去一趟金华小区，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什么？你知道了？是……”楼上大办公室，杜斌惊得豁然站起，可惜还没问完就被挂断。
　　考虑到昨晚的事，他猜测可能与钟离有关，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给范哲回报，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
　　就在警车如脱缰野马狂奔而出的时候，钟离正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排成人字南飞的大雁。
　　“这就要离开了吗？”钟离喃喃自语，当这一排大雁飞过之后，忽然发现又有一只大雁出现在视野中，它是那么孤独，身边没有任何同伴，速度也慢许多，却依旧在努力地飞，努力地追赶。
　　可是，它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它要么病了要么受了伤，不管哪种情况，它都已经掉队，而同伴是不会等它的，速度差会导致它和同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它会连同伴的影子都看不到，彻底迷失在广阔的天空中。
　　“有什么意义呢？有什么意义呢……”钟离自嘲笑笑，将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将头整个盖住，强行关闭思维睡了过去。
　　也许只有睡着了，才能忘记一切吧。
　　即便只是暂时，也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零九章 假面 四
　　金华小区B栋201
　　路上虞兮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杜斌，杜斌听后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微小的几颗盐竟然成了破案的关键。同时他也很疑惑，如果钟离和小丑男有关系，肯定巴不得坑死陆铭，怎么会帮忙破案寻找真凶呢？这是不是意味着范哲错了，钟离和小丑男并没有关系呢？
　　敲开201的门，和前些天想必，老太太明显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完全没有了精气神。
　　“我老伴是冤枉的，他不会杀人的，求求你们放了他吧，呜呜呜……”老太太一把抓住虞兮的胳膊就要跪下。
　　虞兮连忙将老太太扶住，心中叹了口气，表面上却不得不强装笑容：“您先别担心，他现在只是嫌犯，还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他。”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我老伴不可能杀人的，不会是他，肯定不会，你们一定要相信他！”老太太紧紧握着虞兮的手。
　　虞兮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道：“我们来就是为了再仔细调查一下，顺便问你几个问题，你千万要如实回答，否则很可能误导我们，加重他的嫌疑。”
　　“好好，我一定如实回答，保证没有半句假话！”老太太连忙点头。
　　“那行，坐下来说吧。”虞兮道。
　　“好好，你们做，我这就给你们泡茶！”老太太慌忙转身差点滑倒，幸好杜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不用麻烦了，我们一会就走。”虞兮将老太太扶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杜斌则取出录音设备开始录音。
　　“你，你们问吧，我肯定不说假话，否则天打雷劈！”老太太举起手。
　　虞兮心中整理了一下，问：“你家常吃海产品吗？”
　　老太太毫不犹豫点头道：“常吃，我经常买海带炖汤。”
　　“为什么呢？是喜欢吃吗？”虞兮又问。
　　老太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些，但现在她真的很慌，只能问什么答什么：“那倒不是，海带炖烂了也不太好吃，主要是为了补碘。”
　　“补碘？现在都吃加碘盐，已经没有大脖子病，为什么还要刻意通过海产品补碘？”虞兮进一步追问。
　　“是我儿子说的，说什么碘盐里的碘不好，吃多了要中毒，好像还扯到了美国什么的，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自那以后，他就让我们吃无碘盐，同时多吃海产品补碘，健康。”老太太如实回答。
　　虞兮和杜斌对视一眼，果然和钟离推理的一模一样，老太太家吃的真是无碘盐！
　　“我能看看你家厨房吗？”虞兮站起身。
　　“可以可以，你随便，只要能证明我老伴是冤枉的，怎样都行！”老太太连忙引路。
　　虞兮和杜斌走进厨房，立刻闻到了海带汤的味道，目光扫过灶台，很快找到了盐罐，里面还剩半罐盐，没有盖盖子。
　　取出证物袋，将半罐盐倒进去，虞兮问：“包装袋还有吗？”
　　“有有，还有半袋呢。”老太太连忙打开柜子，取出半袋盐递给虞兮。
　　虞兮接过一看，正面赫然写着四个字：无碘竹盐！
　　“这盐有什么用，能证明我老伴是清白的吗？”老太太用渴望却又害怕的眼神望着虞兮。
　　虞兮没敢和老太太对视，低头将半袋盐连同包装袋装进另一个证物袋：“也许有用吧，你再好好想想，你昨晚真的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真的没什么，楼上一直挺安静的，倒是楼道里大半夜的有人咚咚咚往下跑，脚步声好重。”老太太琢磨了一会道。
　　“有人往下跑？大概几点你还记得吗？”虞兮问。
　　“好像是两点以后了吧，我记得当时我被吵醒了，瞟了一眼时间，是两点以后。”老太太道。
　　“两点以后？莫非往下跑的是牛峦山？”虞兮心中暗想，随口又问，“你当时喝水以后又继续睡了吗？还有没有听到其它动静？”
　　“喝水？我当时没喝水啊！”老太太道。
　　“没喝水？你不是有两点起床喝水的习惯吗？”虞兮急声问，白尚天说老太太是两点喝的水，可老太太却说没喝水，口供对不上，肯定有问题。
　　老太太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习惯，可当时被吵醒后，我一睡就给忘了，是我老伴把我叫起来喝水的。”
　　“你老伴叫你起来喝的水？”虞兮心跳加速。
　　“是啊，怎么了？”老太太疑惑不解。
　　“几点？”
　　“三点左右吧，我当时还纳闷怎么就给忘了。警察同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们能放了我老伴吗？”老太太担忧焦急眼眶发红。
　　虞兮和杜斌都心中暗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医学院 宿舍
　　钟离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完全不知道谁会在这个点找他，爬起来打开门一看登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门口俏生生冲着他笑的可不正是颜心爱吗？
　　下意识就要关门，却被颜心爱用脚顶住。
　　“哎哎哎，过分了啊，当心我真和你生气！”颜心爱强行挤了进来。
　　“你来干嘛？”钟离的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和颜心爱的确算得上青梅竹马，以前的关系也还不错，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发现两人之间越来越不对路，完全没法好好相处。
　　“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就这态度，太伤人心了吧！”颜心爱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显得很不爽。
　　“我妈怎么样？”钟离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挺好哒，有我爸无微不至照顾着，怎么会不好？”颜心爱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钟离忽然顿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寄照片的坏怂吗？放心吧，这两天我也住在你家里，一直没什么事，再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寄过来。”颜心爱说完，自然而然开始收拾房间，将书摆成钟离喜欢的螺旋状，将移位的摆设放回原位……
　　钟离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掉队的孤雁，身边突然多了一只同伴，愿意关心他陪着他一起飞的同伴。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颜心爱背对着钟离，一边收拾一边问。
　　“没有。”钟离断然否定。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如果是正常状态，在强迫症的驱使下，你是不会容忍混乱的。可是看看现在你这里，乱七八糟的，被子都不叠。哦不对……”颜心爱走到床边伸手往被窝里一摸，愕然地说，“居然大白天睡觉，你不是最讨厌浪费时间的吗？”
　　“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心情不好很正常。”钟离强行解释，他发现颜心爱的确太了解他了，在颜心爱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颜心爱绕到钟离面前，仰起头盯着钟离的双眼：“不对，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和那个女刑警一起查案吗？可你居然在睡觉，是不是受什么气了？她对你怎么了？”
　　居然连这都被看出来了，钟离有种躺在解剖台上的感觉，这让他感觉很慌很不舒服，下意识想要逃避，却被颜心爱拽住。
　　“我明白了，她抛下你了对不对？”颜心爱将推论更进一步直指虞兮。
　　“不是，只是新队长不喜欢我而已。”钟离立刻辩解。
　　“少骗人，你才不会在意陌生人怎么看你，你居然急着解释，说明你在意她，说明就是和她有关，对不对？”颜心爱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你够了！”钟离终于火了，一把推开颜心爱，“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她和他们怎么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要来管我，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颜心爱踉跄退了两步才站稳，怔怔望着钟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钟离捂着额头转过身，他也知道自己语气太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因为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然而，颜心爱却没有离开，而是突然前冲两步，猛地从后面抱住了钟离，用力之大冲势之猛，让钟离都朝前趔趄了一步。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为什么看不到我，为什么？”颜心爱紧紧抱着钟离，将脸埋在钟离后背，声音有点歇斯底里，还有点哽咽。
　　钟离呆住了，僵住了，没想到颜心爱会突然这样。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玩推理游戏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喜欢在你面前逞能？我只是想让你看见我，想让你的眼睛里有我，我想让你在意我，我！”颜心爱语调更高，声音也更加哽咽。
　　从小到大相处的画面从眼前飞速掠过，颜心爱的确总是喜欢在他面前晃悠，他喜欢玩推理游戏，颜心爱就陪他一起玩，他喜欢看解剖图册，颜心爱就苦着脸陪他一起看，他不喜欢和别的同龄人交朋友，颜心爱就推掉所有朋友的邀请，无论周末还是寒暑假都陪着他……
　　“可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你，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颜心爱终于哭了出来，直至泣不成声，这一刻，多少年来郁积在心底的感情和怨愤，顷刻间全都火山爆发般发泄了出来。
　　“对不起……”钟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歉，他不是看不出来，正因为他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会逃避。
　　“我不要对不起！”颜心爱猛然松手，强行将钟离转了过来，捧着钟离的脸，梨花带雨哭着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对你，在我眼里你都是最好的，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你，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不要这个世界，我只要你！！！”
　　说完，颜心爱踮起脚尖，猛地吻在了钟离的唇上，双手也从捧变成了搂，用尽全力，在泪痕中拼命索取，不肯松开，不肯放手。
　　钟离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最终坠入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也许，就这样一直下坠下去也不错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不知不觉间，颜心爱压着钟离倒在了床上，唇齿纠缠，衣衫落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章 假面 五
　　理化检验科门口，虞兮和杜斌紧张地走来走去，从金华小区回来，两人第一件事就是将无碘竹盐送来做检验比对，而检验的结果，直接关系着案件的最终侦破。
　　“你们说抓到凶手了是怎么回事？”范哲出现在楼梯口，他的脚步声很重，在走廊里发出响亮的回声。
　　虞兮愣了一下，她是准备确认结果以后再行汇报，范哲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汇报的。”杜斌小声说了一句，连忙迎过去道，“范队，其实也不是抓到了凶手，只是找到了重大突破口，正在进行最终确认。”
　　“到底怎么回事？立刻说清楚！”范哲的语气有点重。
　　“是这样的……”杜斌看了虞兮一眼，将夜晚复查现场的全过程复述了一遍，唯独没有提到钟离，只说成他和虞兮运气好找到了线索。
　　虞兮心中松了口气，不管钟离到底有没有嫌疑，协助调查这件事都不能让范哲知道，毕竟范哲是最怀疑钟离的人。
　　“为什么不汇报？”范哲语气更重，沉着脸明显有点生气。
　　“太晚了，就没敢打扰你……”杜斌解释，没想到没有提钟离，范哲都会如此生气，说实话这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只是复查现场而已，不汇报又怎么了？
　　范哲刚要再说什么，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一身白大褂的曲敏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两张检验报告。
　　“结果怎么样？”虞兮连忙问。
　　“匹配吗？”杜斌也愈发紧张，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曲敏点点头，将两张报告递给虞兮：“经过检验对比，两者的钙、铁、锌、钾等微量元素比例完全相同，而且都没有碘酸钾或者碘化钾，属于同一种盐，无碘竹盐。”
　　虞兮接过一对比果然完全相同。
　　“谢谢，真的太谢谢了，你可帮了我们大忙！”杜斌喜形于色连忙道谢。
　　“嗨，这有什么，应该的，祝你们破案顺利。”曲敏笑笑返回科室。
　　“拿来我看看。”范哲从虞兮手中拿过检验报告仔细对比，剑眉微蹙沉吟地说，“果然一样，看来你们还真找到了关键线索。”
　　“范队，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杜斌还没说完就被范哲打断。
　　“立刻提审白尚天！”范哲说完转身就走，检验报告嘎拉拉被捏出深深的皱痕。
　　虞兮和杜斌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心中的紧张全都变成了激动，只要白尚天认罪，陆铭就能够顺利洗脱嫌疑，就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就能集中更大的力量，为陈虹讨回清白！
　　……
　　讯问室
　　范哲坐中间，虞兮和杜斌坐两边，白尚天被带了进来，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
　　“抬起头来，看看这东西，认识不认识？”范哲将半袋无碘竹盐连同证物袋扔在桌上。
　　白尚天抬起头看了一眼道：“盐巴，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
　　“非要装傻是不是？这是你家的盐！”范哲道。
　　“家家户户都有盐。”白尚天道。
　　“是，家家户户都有盐，但不是家家户户都吃无碘盐，更不是家家户户都吃无碘竹盐！”范哲又将盐袋拿起来砸在桌上，喝道，“经过走访调查，整栋楼只有你家一家吃的是无碘盐，别人家吃的都是含碘盐。无碘竹盐不但不含碘酸钾，而且其余微量元素含量比别的无碘盐高，经过专业技术鉴定，与凶案现场死者旁边地毯里发现的盐成分比例完全相同，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白尚天面色陡变，看样子这才想起来自家的盐与别家不同。
　　将白尚天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虞兮和杜斌愈发肯定他就是凶手，范哲道：“怎么，想起来了？想明白了？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竟然会在盐上留下破绽对不对？”
　　白尚天低下头沉默，双手十指交叉紧紧相扣，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发青发白。
　　砰地一声巨响，把虞兮和杜斌都吓了一跳，范哲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喝：“最后警告你，立刻老实交代，否则我现在就把你的事告诉你孙子，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爷爷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孽！”
　　白尚天猛地一哆嗦，突然抬头瞪着眼睛盯着范哲，他的眼神好奇怪，说不清究竟是懊悔还是愤恨，亦或还有点恐惧。
　　范哲不再呵斥，也迎着白尚天的目光，表情威严气息沉凝气势十足。
　　就这样僵持了足足十分钟，白尚天才终于收回目光，低下头弯着腰，整个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语气更是毫无精神，甚至可以说是绝望：“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我认罪，你们枪毙我吧……”
　　白尚天终于认罪了！
　　真正的杀人凶手终于找到了！
　　陆铭终于含冤得雪重获清白了！
　　虞兮觉得自己应该很兴奋很高兴才对，可看到白尚天的样子，她又感觉很悲伤很惋惜，并不是为白尚天悲伤，而是为白尚天的老伴悲伤。那个活泼外向的老太太，今后还能笑得出来吗？孤零零守着空房子，会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吗？
　　还有白尚天的儿孙，得知后会有多伤心？高考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念之差，毁了两个家庭，多少亲人都将受到影响，这就是犯罪的下场，这就是犯罪的带价！
　　要知道，任何人都从来不是只为自己活着，任何人只要活着，肩上就扛着别人的期盼和幸福。
　　“你……为什么要杀人？就因为怀疑她勾引你孙子？啪影响你孙子高考？”范哲的语气稍微缓和，竟也显得有些疲惫。
　　“我是凶手，我有罪，你们枪毙我吧……”白尚天喃喃地说。
　　“你为什么要嫁祸给陆铭？你和他有仇吗？”范哲又问。
　　“我是凶手，我有罪，你们枪毙我吧……”白尚天重复之前说的话。
　　“杀人过程是怎样的？你是早有准备还是……不对，冰锥不可能临时冻结，你应该是早有准备，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动的杀心？”范哲再问。
　　“我是凶手，我有罪，你们枪毙我吧……”白尚天居然还在重复同样的话。
　　砰地一声，范哲又怒了，拍案而起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我是凶手，我有罪，你们枪毙我吧……”白尚天毫无反应。
　　虞兮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范哲道：“既然你都已经承认了，为什么不肯陈述细节呢？你得明白，即便你不陈述细节，凭借所有证据和你刚才的供认，我们也可以结案。”
　　这一次，白尚天没有重复，而是说了另一句话：“我不会说的，你们枪毙我吧！”
　　不会说？为什么不会说？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虞兮和杜斌都感觉很不解，不过细节毕竟不如结果重要，白尚天供认不讳，陆铭洗脱嫌疑，这就足够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面 六
　　医学院 宿舍楼
　　今天虞兮和杜斌都没有加班太晚，虽然白尚天不肯交代细节，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明天办完手续，陆铭就能重获自由，他们也终于可以稍微歇歇舒缓一下心中紧绷的弦，然后再以更好的状态去调查陈虹的案子。
　　“明天请上陆队，大家一起吃一顿庆祝一下，你觉得怎么样？”杜斌一边上楼一边问。
　　“不好吧，陈姐还在里面，还是等陈姐的案子结了再一起吃吧。”虞兮道。
　　“也对，不差这两天，那就等完事后大家再一起庆祝。”杜斌颔首道。
　　说起一起庆祝，虞兮下意识又想到了钟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没有钟离帮忙，案子不会这么顺利侦破，如果他和小丑男有关，没道理这么做，所以我觉得范队错了，钟离不可能和小丑男有关。”
　　杜斌停下脚步，沉吟了几秒钟点点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别在范队面前说，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对钟离吧。否则如果真是误会，我们就太忘恩负义了。”
　　“谢谢，那我这就去告诉他凶手抓到了这个好消息。”虞兮终于露出笑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望着虞兮的背影，杜斌心中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更加确定虞兮喜欢钟离，虽然打心底不觉得钟离合适虞兮，但他还是会默默祝虞兮幸福。
　　虞兮快步跑到钟离门前，稍微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开口，然后才轻轻敲门。
　　无人应门，虞兮看了正在掏钥匙开门的杜斌一眼，又敲了三下。
　　还是无人应门，看来是没有人，虞兮忽然有些失望，转身掏钥匙准备回自己房间。
　　便在这时，钟离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虞兮霍然转身，看到的却不是钟离，而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子，她留着齐刘海螺旋烫，几缕发丝黏在脸上，显然刚出了不少汗，脸颊潮红未退，身上裹着大毛巾，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困。
　　“是你啊，有事吗？”颜心爱揉揉眼睛。
　　虞兮登时就傻了，她当然认出了颜心爱，可她不明白，为什么颜心爱会穿成这样出现在钟离房间。
　　杜斌也吃了一惊，钥匙都来不及拔，就赶忙跑了过来，结果往钟离房间里一看，登时骇地目瞪口呆。
　　只见房间中满地衣裤，床上更是凌乱不堪，钟离被子盖着半身，赫然还在熟睡。再加上颜心爱现在的样子，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用脚想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钟离！”杜斌一声怒喝宛若狮吼，震得颜心爱耳膜疼，钟离更是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结果正好和杜斌愤怒的双眼对上，接着看到了旁边表情呆滞的虞兮。
　　刹那间，钟离也变得全身僵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杜斌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对着钟离大声质问，若非钟离没穿衣服，他肯定会揪住钟离的衣领。
　　钟离终于回过神来，避开目光看向杜斌，淡然道：“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吗？”
　　“你！”杜斌气的青筋暴起，指着钟离喝道，“你明知道……你怎么能怎么做？”
　　“我明知道什么？”钟离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杜斌下意识瞟了伫立在门口的虞兮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做什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请你离……”钟离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口鼻溢血额头撞墙。
　　“你做什么！”颜心爱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查看钟离的伤势，见钟离嘴角流血眼中尽是心疼。
　　“我没事……”钟离摇摇头，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
　　“警察就能打人吗？我们报警！”颜心爱抓起手机就要报警，却被钟离一把夺了过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钟离说完看向杜斌，口齿有些含糊，显然刚才那一拳真的不轻，“现在满意了？可以离开了吗？”
　　杜斌转头看向虞兮，却见虞兮已然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眼睛瞬间红了，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捂着嘴转身就跑。
　　“你就是个混蛋！”杜斌又气又急，指着钟离的鼻子大声呵骂，继而喊着虞兮的名字快步追了出去，脚步声越去越远渐不可闻。
　　颜心爱连忙关上门，愤愤然地说：“为什么不让我报警？他打你哎，这叫人身伤害！”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钟离说完捂着脸疼的直吸冷气，抽了张纸巾吐出来全是血，牙齿都有点松动，万幸没有脱落。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颜心爱看着纸巾里的血更是心疼，同时也愈发气的咬牙切齿，将杜斌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然而，当颜心爱靠近的时候，却被钟离轻轻推开。
　　钟离再也不复刚才淡然甚至有点冷漠的样子，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你，你也在乎我，所以一切自然而然就发生啦。”颜心爱再次想靠近，却再一次被钟离推开。
　　“我是在乎你，你是唯一完全了解我理解我的人，可我没想过我们会发生这种事，我们这样不对！”钟离揪着头发懊恼地说。
　　“不对？有什么不对的？我喜欢你，你在乎我，难道这还不够吗？”颜心爱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激动，却没有再次试图靠近，她不想第三次被推开。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我现在很乱，你给我点时间想清楚。”钟离说完开始穿衣服，整个人都显得特别颓丧。
　　颜心爱坐在床上，默默看着钟离，突然沉下脸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不是够不够的问题，也不是对不对的问题，是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对吧？”
　　“没有……”钟离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是虞兮对吧？你喜欢上她了！”颜心爱的语气变成肯定，声音更冷。
　　“我说了没有！”钟离的嗓门一下拔高近乎呵斥，随即立刻意识到情绪不对，连忙撇过头放缓语气，“反正都已经不重要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清楚的。”
　　说完，钟离抓起外套拉门离去，没有带手机，没有带钱包，什么都没有带。
　　颜心爱呆呆坐着，过了好一会，才突然低下头捂住脸，呜咽着哭了出来，泪水从指缝间往下滴，一滴滴落在腿上床单上。
　　最后，她猛然仰起头，哭声变成了悲凉的笑声，眼角的残泪，也多了一丝腥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面 七
　　虞兮一直在跑，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她只是在跑，她不想停，仿佛只要停下，痛苦的潮水就会狂涌而来将她吞没。
　　可是，即便不停地跑，也阻止不了刚才那一幕反复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每浮现一次，都感觉千根针扎在心头，刺痛难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刚刚把话说开化解矛盾，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难道上天注定她和钟离之间要以这种方式画上句号吗？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虞兮！”眼看虞兮就要撞到树上，杜斌连忙出手一把将她拉住。说实话看着虞兮哭他也很心疼，同时也对钟离愈发愤怒，觉得钟离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虞兮一个趔趄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虞兮你别这样，他不值得你这样，真的不值得。”杜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虞兮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哭，其实她也不想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空荡荡的，就跟被掏空了似的。
　　杜斌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站着，默默地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兮终于没了声息，杜斌才抽出纸巾递过去，道：“那边有个长椅，去坐一会吧。”
　　虞兮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刚要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跪下，原来双腿不知不觉间已经蹲麻了，根本用不上力站不起来。
　　杜斌眼疾手快连忙扶住，扶着虞兮一步步挪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
　　“谢谢……”虞兮用沙哑的声音轻轻地说，低着头不肯让杜斌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双手将纸巾捏过来捏过去，时不时还望眼角擦一下。
　　杜斌叹了口气，在虞兮身边坐下，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我……没有喜欢他……”虞兮又吸了下鼻子。
　　“你不用否认，真的，他又聪明又冷静，你会喜欢他很正常。可是……”杜斌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口？也许如果你早点说，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虞兮沉默着，谁说早点说出口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她早已付诸行动，不一样得到了今天的结果吗？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在责怪你，钟离这厮就是个混蛋，上次我私下里和他谈过，他明知道你喜欢他，还和……还做出这样的事，简直太过分了！”杜斌道。
　　“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和我没有关系，我也管不着。”虞兮压着嗓子说。
　　“可是……”杜斌还想在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叹道，“算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忘了他，振作起来，陈姐还需要我们呢！”
　　“嗯……”虞兮点点头，感觉酸麻的双腿稍微好了些，将纸巾捏成团紧紧攥在掌心，深吸口气站起身，尽量让语气恢复平静，“你说得对，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我们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
　　说完，虞兮主动朝来的方向走去，杜斌连忙跟上，却没有和虞兮并肩，而是走在虞兮身后。看着虞兮的背影，他心中不由暗叹，真的能说忘就忘吗？平静的表面恐怕只是伪装的驱壳，驱壳之下依然千疮百孔。
　　……
　　另一个方向上，钟离独自行走于林间小径，一片微黄的秋叶随风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毫无察觉，只是低着头，揣着兜，走着，走着……
　　今天发生的一切，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颜心爱和他从小就有感情，他曾经也的确喜欢过颜心爱，可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他对颜心爱的感情并不是爱，也不是妹妹什么的，只是在乎，单纯的在乎，即便经常吵架越来越不对路，也还是在乎。
　　可是现在，这份单纯的在乎变质了，变成了他害怕的东西，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颜心爱，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和颜威。
　　脑海中颜心爱的面容变成了虞兮，说实话，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他很享受和虞兮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有点沉溺其中，仿佛只要和虞兮在一起，就能感觉到安心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和虞兮闹僵之后，他才会拉下脸说出心里话，试图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
　　同时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感受到虞兮的怀疑和忌惮之后，他才会感觉受到伤害，感觉被背叛，感觉孤独，进而在颜心爱的倾诉和热情中失控，犯下连自己都难以原谅自己的大错。
　　大错特错！
　　然而，知道错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错误，已经将一切都毁了！
　　他无路可退，也没有岔路可选，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他只能沿着这条路错误的路走下去，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
　　想通这些，钟离停下脚步，仰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转身朝来路走去，只留一声叹息幽幽不散。
　　……
　　宿舍楼
　　或许是巧合，亦或许是天意弄人，虞兮和钟离竟然又在楼口碰面了！
　　钟离停下脚步，撇过头假装没有看见，虞兮则低下头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杜斌却没有跟上去，而是一把抓住钟离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
　　“怎么，还想再打几拳吗？”钟离看着杜斌满含着愤怒的双眼，淡淡地说。
　　“你就是个混蛋！”杜斌指着钟离的鼻子喝道，“要是打你能解决问题，我早把你打进医院了！”
　　“不动手那就松手，我想休息了……”钟离道。
　　“休息个屁，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知不知你这样做，会对虞兮造成多大伤害？”杜斌松开手。
　　“伤害是相互的，我不欠谁的，我只是做出了我的选择。”钟离说完转身就走，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有点疲惫，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杜斌望着钟离的背影，没有再追上去，这一刻，他忽然好想念之前破案的日子，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和和谐谐开开心心，多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颜心爱已经离开了，钟离找到手机给颜心爱发短信，结果没人回，打电话提示关机。
　　无奈之下，钟离只能给颜心爱留下一则语音留言，告诉他自己最后的选择。
　　做完这些后，钟离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恍惚间，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懒得去想，这一刻，他一根手指头一个脑细胞都不想动，只想沉入黑暗的深海，向下坠，一直一直，直到永远。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假面 八
　　似假似真，如梦如幻。
　　钟离真的感觉自己沉入了永恒的深海，就好像黑暗的最深处有无穷无尽的引力，抓着他向下坠，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光影，渐渐陷入窒息。
　　忽然间，他的心中迸发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和渴望，恐惧死亡，渴望活着，恐惧黑暗，渴望光明！
　　被这股恐惧和渴望驱使，他一边呛水一边拼尽全力，朝着光芒闪烁的水面伸出手，祈求有另一只手抓住他，解救他，带他逃离这黑暗的深渊。
　　于是，奇迹就真的出现了，真的出现了一只手，伸入黑暗的海水中抓住了他拼命伸向光明的手，猛力一拽，带着他拜托黑暗的束缚，逃离黑暗的深渊，浮出水面，重见阳光。
　　如溺水的人猛地深吸一口气，钟离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津津衣衫浸透，刚才梦境中的幻觉依旧在眼前晃动，让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畏惧。
　　便在这时，门前传来开锁的声音，钟离呆了一下，谁会有他房间的钥匙？或者是谁走错了房间？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窗外，天才刚蒙蒙亮，时间还早得很。
　　事实证明，并不是谁走错了房间，因为咔嚓一声门就被打开了，接着好几名全副武装的特勤队员冲了进来，瞬间从各个方向将钟离包围，黑洞洞的冲锋枪口直指他的脑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离整个人都蒙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特勤队要将枪口对准自己？
　　范哲拿着手枪走上前来，用冷冽的眼神盯着钟离，冷喝道：“钟离啊钟离，你藏得可真深，但你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做了孽，就别想逃出法网！”
　　“第三个目标是我！”钟离何其聪明，即便面对这种情况，也还是瞬间明白过来，第一个目标是陆铭，第二个目标是陈虹，第三个目标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少废话，你被捕了，带走！”范哲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特勤队员立刻将钟离暴力按倒，强行将双臂扭到身后，咔嚓声中，手铐落下。
　　钟离没有挣扎，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就被特勤押着朝外走去，他知道自己肯定被陷害了，而且罪名极大，但他也明白，现在辩解挣扎都是徒劳，反而会让自己受伤，如果被冲锋枪的枪托砸一下，那伤害可是不轻。
　　由于动静不小，几个放假没回家的研究生被吵醒，打开门看到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特勤，全都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关门，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杜斌和虞兮也都被吵醒了，事实上两人都没有睡着，听到动静就开门出来看看，结果正好看到钟离被押走，擦身而过的瞬间，钟离的目光正好和两人交错掠过。
　　虞兮登时就傻了，昨晚的事让她异常受伤，整宿都难受的翻来覆去，甚至决定明天就搬走，从此和钟离分道扬镳。
　　可是她完全没想到，不到一夜的功夫，还不等她做决定，情况就变成了这样。
　　“范队？你怎么在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杜斌跑过来看到范哲，连忙急声询问，他也恼怒钟离，恨不得狠揍钟离一顿，可他没法接受钟离突然就被抓走这个事实。
　　“一言难尽，回队里再说吧。”范哲说完，转身打量了钟离的房间一边，喝令道，“给我搜，仔细地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所有可疑的东西全部带走！”
　　搜？可疑？杜斌好急，转头看了虞兮一眼。
　　虞兮的情绪突然从呆滞变得极度激动，大声道：“不，我现在就要知道，钟离到底怎么了？”
　　范哲看了虞兮一眼，叹了口气道：“做好心理准备，很不幸，我的推断被证实了，钟离的确和小丑男有关！”
　　轰隆隆，这句话犹如九天狂雷在虞兮耳边炸响，炸的她耳中轰鸣脑中乱响，天旋地转意识崩塌，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虞兮！”杜斌一步窜过去将虞兮扶住，用力晃动大声呼唤，却怎么都叫不醒。
　　虞兮只能听到朦朦胧胧之中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下一秒，意识断片彻底昏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虞兮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正躺在车后座里。
　　杜斌正在开车，通过后视镜发现虞兮醒了过来，道：“你昏倒了，我怕来不及，就把你扛上车了，衣服鞋子包包都帮你拿了。”
　　虞兮转头一看，外套鞋子包包果然都在旁边的座位上，披上外套一边穿鞋一边道了声谢。
　　“你……”杜斌犹豫了一下才说，“你要是不想去，我送你回去。”
　　毕竟昨晚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先是钟离和别的女人，接着钟离以与小丑男有关为罪名被抓走，虞兮曾经差点被小丑男折磨死，又被钟离所伤，如果钟离真的和小丑男有关，杜斌怕虞兮会受不了。
　　谁料，虞兮的语气却异常坚决：“不，我要去，刚才我昏倒后，范队还说了什么吗？”
　　杜斌摇摇头道：“我问了，但范队坚持回去再说，他还搜查了钟离的房间，带走了不少东西，还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虞兮心中咯噔一下急声问，直觉告诉她杜斌不愿意说的这样东西，就是最关键的东西。
　　“一个小丑面具！”杜斌猛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事已至此他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说实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明是钟离帮助侦破了凶案，还陆铭清白，怎么可能和小丑男有关呢？可事实就是如此，钟离房中确确实实被搜出了小丑面具，色彩浓艳造型抽象恐怖和过往视频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虞兮再次感觉天旋地转差点又晕过去。
　　“你没事吧，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杜斌关切地问，通过后视镜，他能够看到虞兮苍白的脸色。
　　“不，我没事，去警局，我必须弄清楚这一切，我必须亲口问他！”虞兮扶着靠背大口喘气，钟离怎么会是小丑男呢？除非得到钟离亲口承认，否则她绝不相信！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假面 九
　　讯问室
　　钟离直接被带来了这里，座位上锁，身后也不再是普通警员，而是荷枪实弹的特勤，可想而知这次的询问规格有多高。
　　坐在冰冷的铁椅上，钟离没有喊冤也没有挣扎，他知道这些都是徒劳，自乱阵脚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糕，对自己更不利。
　　低着头闭着眼睛，钟离让自己进入最冷静的状态，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毫无疑问，他和陆铭陈虹一样被人陷害了！
　　可问题是，杀害黄莺嫁祸陆铭的凶手不是白尚天吗？既然凶手是白尚天，那么嫁祸陈虹的人是谁？嫁祸他的人又是谁？难道这三次嫁祸之间真的没有联系？真的只是巧合？
　　不，不可能是巧合！
　　钟离断然否定，他从来不相信巧合，自然也不相信三次连续发生的嫁祸会是巧合，三次嫁祸肯定是有联系的，肯定有个幕后黑手在暗中操纵。
　　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如果真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白尚天也许的确杀了人，却只是提线木偶，并不是真正的元凶呢？
　　一张抽象恐怖的面具从眼前闪过，随之响起的是那怪异的笑声：想我了吗？想我了吗？想我了吗？
　　小丑男？
　　正如之前怀疑的那样，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小丑男，也只有小丑男有能力有目的这么做。
　　“他的第三个游戏不是针对警方，而是针对我，所以他才会强行留下我，才会给我家寄照片，而嫁祸陆队和陈姐，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同时将有能力帮我的人瓦解。”
　　钟离很快理清思路，将目标锁定在了小丑男身上，他只是不知道对方陷害自己的方式究竟是什么。
　　俄顷，讯问室的门被打开，范哲先走了进来，随后说了声：“孔局请！”
　　孔玉德一身警服不怒自威，点点头没有说话，脸色明显很不好看，甚至可以用沉重二字来形容。
　　“特勤抓捕，局长亲审……”钟离心中暗想，愈发觉得自己这个案子不一般，恐怕不是普通的陷害那么简单。
　　“孔局坐。”范哲将椅子拉出来。
　　“不用管我，开始吧，我倒想听听，他到底会怎么说。”孔玉德坐下，目光落在钟离身上，语气挺重如坠千钧。
　　范哲也坐下，清了清嗓子，换上冷峻严厉的表情看着钟离：“钟离，说说吧，我们为什么要抓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陆铭陈虹一样被陷害了，我是第三目标。”钟离道。
　　“不知道？陷害？你好意思说自己被陷害？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范哲取出一个证物袋拎在手中。
　　“快递袋。”钟离扫了一眼如实回答。
　　“没错，是快递袋，再看看这些。”范哲戴上手套，取出快递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赫然是几张照片和一小包头发，照片拍摄的角度不同，都是一位背着书包的少年。
　　钟离心念电闪，突然说出三个字：“白小天？”
　　“看来你还记得嘛，我还以为你忘了呢。”范哲冷笑。
　　“你们怀疑是我指使白尚天杀人嫁祸？”钟离刚说完就知道不妙，那天晚上复查现场发现线索的事，他让虞兮和杜斌代为隐瞒，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知道凶手是谁，可是现在他却自己说出了凶手，无异于给自己加重了嫌疑。
　　果然，范哲砰的一拍桌子：“好哇，露馅了吧。我已经将你驱离，你根本不应该知道最新案情进展，可你居然知道凶手是谁，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就是真正的指使者，真正的幕后元凶！”
　　中计了！
　　这也是嫁祸的一环！
　　钟离只觉得后背一冷，假设陷害他的人就是小丑男，小丑男竟然连他会复查现场发现线索并进行隐瞒都能算到，这实在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嫁祸陆铭根本不是为了嫁祸陆铭，而是为了以陆铭为跳板嫁祸给他，造成他嫁祸陆铭的假象！
　　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在小丑男的算计之中！
　　“不是我……”钟离的语气变得无力，他敢肯定，还有别的证据指向自己，一如万千利剑将自己重重包围。
　　“我们在这些照片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纹，从犯罪指纹资料库中检索不到匹配项，于是我们尝试从刚刚新建的居民指纹数据库中检索，最后锁定的人，是你！”范哲指着钟离道。
　　“如果是我，我不会留下指纹。”钟离道。
　　“也许你大意了呢？紧接着我们又对比了照片后文字和快递单的笔迹，虽然你极力隐藏，但比对的结果，依旧和你的笔迹吻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三！”范哲喝道。
　　孔玉德拿起背面写有文字的照片，念道：“你有个好孙子，上次考试全年级排名第三十，成绩真不错，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他喜欢蓝色？不错，我也喜欢蓝色……他还喜欢楼上的姐姐？哈哈，不错不错，真是个勇于付诸行动的好孩子，就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学习呢？我该不该帮你把他的心掏出来，让他把心全放在学习上呢？”
　　没有继续念下去，孔玉德眉头深蹙，将照片拍在桌上。
　　范哲道：“你用白小天威胁白尚天，指使他杀害黄莺嫁祸给陆铭，并许诺只要他做成这件事，就不会碰白小天，他也不会被查出来。还威胁不许报警，否则就要杀害白小天。”
　　“白尚天也是这么说的？”钟离问。
　　“对，我废了百般口舌，答应全天候保护白小天的安全，白尚天才终于开口，告诉了我们这个快递袋藏的位置，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抓到你。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吗？”范哲道。
　　“我不需要狡辩，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嫁祸的。”钟离闭上眼睛，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但他还是得说，至少代表着他还没有认输，他还在抵抗。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定你得罪，看看这样东西，你应该很熟悉吧。”范哲说完，将另一个证物袋拎起来。
　　钟离睁眼看去，登时猝然一惊全身僵硬，透明的证物袋里，可不正是那狰狞恐怖的小丑面具吗？
　　此时此刻，这面具在范哲手中晃动，就好像在对着他笑，狞笑，嘲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五章 假面 十
　　当虞兮和杜斌赶到的时候，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周立军、钱宝贝、韩渺还有郑越一个都没来，走廊里站着特勤，气氛异常紧张压抑。
　　杜斌连忙给周立军打电话，周立军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得知钟离被抓后，登时大吃一惊，说他刚出家门，这就赶过来。
　　接着杜斌又给韩渺、郑越和钱宝贝打电话，三人也都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闻讯后连早餐都不顾上吃就火急火燎往这赶。
　　“走，我们去监控室！”杜斌挂掉电话就往监控室跑，虞兮连忙跟上。
　　可惜，当两人跑到监控室的时候，却被门口的特勤拦住：“你们不能进去，局长吩咐过，任何无关人等，不得进入讯问室和监控室。”
　　杜斌和虞兮猝然一惊，孔局也来了？并且亲自参与讯问？真的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们不是无关人等，我们只是去监控室看看。”杜斌说着就要往里创，却却被特勤强行推开。
　　“说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你们最好不要硬闯，否则我只能按照规矩来。”特勤严肃警告。
　　杜斌来了火气，还真有硬闯的意思，虞兮连忙拉住，低声劝道：“别乱来，我们去找陆队和陈姐。”
　　杜斌仔细一想也只能如此了，重重哼了一声，和虞兮快步朝拘留室跑去。
　　拘留室
　　陆铭和陈虹被关在一起，由于结案还得走程序，所以陆铭暂时还没有被释放，不出意外今天就能离开。
　　可是，陆铭却怎么都睡不踏实，倒不是因为环境差，而是因为心里毛躁躁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陈虹的精气神也很差，陆铭的案子是破了，可她的呢？也能顺利侦破吗？如果不能，她又该怎么办呢？
　　而且，拘留期间她和陆铭深入交流过案情，都觉得两个案子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之间肯定存在联系。
　　“陆队，陈姐！”虞兮和杜斌赶到，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开门进去。
　　“你们怎么来了？”陆铭连忙起身。
　　“瞧你们一脸焦急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陈虹问，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虞兮急声道：“钟离被抓了！”
　　“什么？钟离被抓了？到底怎么回事？”陆铭和陈虹都大惊失色。
　　虞兮一急突然你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
　　“别急，慢慢说，杜斌你来说。”陈虹道。
　　“事情是这样的……”杜斌将整件事的发生过程说了一遍，至于钟离和颜心爱以及虞兮三人之间发生的事则隐下不谈，毕竟和钟离被抓没什么关系。
　　陆铭和陈虹听后面色陡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钟离竟然真的和小丑男有关，这个结论实在太过耸人听闻。
　　“大概就是这样，具体我们也不清楚。现在范队正在审讯钟离，孔局也在，门外有特勤守着，监控室都不让进！”杜斌说完咽了口口水，觉得口好渴嗓子眼直冒火。
　　“孔局亲自出马，肯定是有了确凿证据，若我所料不差，应该和我的案子有关。”陆铭左右踱步，沉吟片刻道。
　　“可你的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白尚天就是凶手，他也已经承认了啊！”虞兮道。
　　“不，没那么简单。”陆铭抬起手沉声道，“你们想想，只是怀疑孙子和黄莺有染，害怕耽误孙子学业，白尚天就会动手杀人吗？就会精心策划进行嫁祸吗？”
　　虞兮和杜斌闻言一愣，是啊，白尚天是承认了杀人的事实，可表面上的动机，真的足够让白尚天杀人吗？很显然，是不够的，即便白尚天真的为此杀人，也只可能是谈崩后激情杀人，而不应该是早有预谋杀人嫁祸。
　　“老陆的意思是，刀杀人还是人杀人，白尚天是刀，是傀儡，真正操控他的另有其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杀人动机不足的问题。”陈虹理智分析。
　　虞兮和杜斌仔细回想，面对铁证白尚天承认杀人后，却坚决不肯说出细节，现在看来就是在隐瞒背后的操纵者，或者也可以解释为在害怕背后的操纵者，操纵者一定拿住了白尚天的命门死脉。
　　陆铭接着说：“毫无疑问陈虹也是被陷害的，两次陷害接连发生不太可能是巧合，既然我的案子背后有个操纵者，说不定陈虹的案子背后也有个操纵者，这两次嫁祸，都是这个操纵者策划实施的，他的目的是一点点瓦解我们。”
　　“可他是谁呢？该不会……”虞兮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登时血色褪尽。
　　陆铭和陈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重重吐出三个字：“小丑男！”
　　……
　　讯问室
　　范哲晃了晃证物袋中的小丑面具，盯着钟离寒声道：“看清楚了吗？这是什么？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东西吧！”
　　钟离死死盯着晃动中好似在狞笑的小丑面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出动特勤抓捕，为什么孔局会亲自参与审讯，原来嫁祸自己的方式，竟然和嫁祸陆铭和陈虹的方式截然不同，更阴险更凶狠更可怕，直接将小丑男的身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将军！
　　砰地一声棋子落下迷雾散尽，钟离终于彻底看清了这盘棋，看清了坐在棋盘对面带着小丑面具的对手，看清了他嘲弄的眼神和胜利的笑容。
　　下棋，无论过程中吃掉卒子还是车马，最终的目的不都是将军吗？
　　所以，从一开始，小丑男的最终目标就是钟离，绑架虞兮玩死亡游戏也好，嫁祸陆铭和陈虹也罢，只是对弈中吃掉车马炮的过程而已，最终一定会将军，将钟离的军。
　　此时此刻，钟离就被将的死死的，坐在上锁的铁椅中，和棋盘上动弹不得濒临毁灭的老将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狂妄吗？事到如今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范哲嘲弄地说。
　　“我还能说什么？我说我不是小丑男，我是被陷害的，你们相信吗？”钟离闭上眼睛，完全没有抱有任何期待。
　　“当然不信，在你的房间中，除了搜出这个小丑面具，还搜到了许多空U盘，同时通过破解你的电脑，我们从你的网购记录里找到了曾大量购买U盘的历史订单。我不禁想问，如果是正常用途，需要这么多U盘吗？”范哲说着，取出第三个证物袋放在桌上，里面赫然都是U盘。
　　一直保持沉默的孔玉德终于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小丑男和我们主要的交流手段，就是通过U盘吧。”
　　范哲颔首道：“我浏览过卷宗，之前小丑男的确很多次都是通过U盘将录好的视频寄给我们。那些U盘作为证物都被保留了下来，现在正在和购买历史记录中的U盘外形型号进行对比，很快就会有结果。”
　　U盘？钟离并不记得自己买过U盘，也不记得自己房间中有这么多U盘，网购记录不太可能临时伪造，由此可以看出，从很早以前，小丑男就已经做好了将他军的准备。
　　“嗯，动作要快，从绑架我们的同志，到飞机场闹出的恐慌，再到嫁祸我们的同志，一次又一次挑衅警方的威严，挑衅法律和国家的威严，性质实在太过恶劣，必须尽快结案，依法严惩，以儆效尤！”孔玉德的语气很重，非常重。
　　范哲郑重颔首：“孔局您放心，铁证如山，就算他抵死否认，也逃不出这恢恢法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六章 假面 十一
　　拘留室
　　虞兮和杜斌离开后，陆铭和陈虹依旧面色凝重。
　　“你觉得，钟离会是小丑男吗？”陈虹沉默了片刻才问。
　　陆铭沉声道：“我觉得不太可能，你想想，之前小丑男屡屡挑衅，却总能逃之夭夭且不留蛛丝马迹，简直就像是一缕抓不到的幽魂，这次怎么会突然留下足以给自己定罪的线索呢？这一点太可疑了。”
　　陈虹颔首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以钟离的智商，怎么可能将面具这种致命的证据留在自己房间里？”
　　“不管怎样，钟离这小子真的麻烦大了，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清白，最后的判决可能会是死刑！”陆铭的语气异常沉重。
　　陈虹深吸口气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抑，钟离到底是不是小丑男？如果不是？他能逃出生天化险为夷吗？
　　……
　　周立军、钱宝贝、韩渺和郑越先后赶到，急匆匆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由于不能旁观审讯过程，所以虞兮和杜斌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将大致起因过程和陆铭陈虹的推论说出来。
　　四人听后当场就傻了，钟离和小丑男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小丑男？这怎么可能呢？
　　“虞兮被绑架的时候，钟离明明就在我们身边，他怎么可能是小丑男？这不可能！”韩渺极力否定。
　　“小丑面具只是一种象征，面具后是可以换人的。”郑越喃喃地说。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认为钟离是小丑男？认为是他故意潜伏在我们身边害我们？”韩渺瞪着郑越。
　　郑越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钟离根本解释不清楚，现在有证据证明他是小丑男，他却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小丑男。”
　　钱宝贝颔首道：“而且他的确完全符合小丑男的特征。他很聪明，小丑男也很聪明。他协助破案，能够第一时间了解案情，知道我们的动向，小丑男总是能预知我们的计划，提前天之夭夭。小丑男有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其实……钟离也有一点，他不止是孤僻，还很容易对别人失望，这是很危险的，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听到还很容易对别人失望这句，虞兮的心忽然揪了一下，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思绪混乱对钟离的怀疑和推拒，自己是否伤害到了钟离呢？钟离是否因此感到失望呢？
　　周立军道：“还有一点，如果钟离被疑为小丑男，他协助破案提供的关键线索，反而会成为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比如虞兮你被绑架那次，是钟离通过小熊星座对应的位置找到了头骨，也是他通过影子找到了你的位置。如果他就是小丑男，就理所当然提前知道，匪夷所思的推理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听得此言，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愈发理解钟离现在的处境。
　　便在这时，大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范哲一手推着门也不进来，道：“都在啊，会议室开会，孔局有指示。”
　　说完，范哲就要转身关门，虞兮连忙大声问：“钟离呢？他会怎么样？”
　　“钟离将被单独收押，调查期间不允许见任何人。好了别说那么多了，先开会。”范哲关门离开。
　　众人相互对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会议室
　　出乎预料的是，陆铭居然也在，而且就坐在孔玉德右边，范哲坐在左边。
　　看时间差不多了，人也都到齐了，范哲低声道了句：“孔局，开始吧。”
　　孔玉德的脸一直板着，点点头清清嗓子，一开口语气就很严厉：“相信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现在就让范哲给你们说说清楚，省得你们心存怀疑，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范哲接口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已经猜到白尚天可能受人胁迫，所以我又单独提审了白尚天，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并满足他的合理要求，他终于开口，供述了受人胁迫杀人嫁祸的全过程。”
　　顿了顿，范哲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接着道：“在他供述的地方，我们找到了幕后真凶以白小天，也就是白尚天的孙子相威胁，迫使白尚天作案的直接证据。并且，我们从证据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纹，经过反复比对，最后确认这枚指纹属于钟离！”
　　众人包括虞兮，都不了解具体过程，闻言都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冷意。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阅览所有卷宗后，我就开始怀疑钟离，觉得他可能和小丑男有关。之前询问陈虹的时候，我也这么说过，哦对了，当时虞兮和杜斌你们也在，应该还记得我说的话。”范哲看向虞兮和杜斌。
　　虞兮和杜斌被迫只能点头表示肯定。
　　“所以，在发现指纹属于钟离后，我立刻给孔局汇报情况，阐述了我的怀疑和推论，分析了现在的情况，并申请立刻对钟离实施拘捕。孔局同意了我的申请，鉴于小丑男的狡诈危险，特批我动用特勤。于是，趁着天刚刚亮，我们火速对钟离实施了拘捕。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从他的宿舍中，我们搜出了U盘若干，网购U盘的清单记录，以及一个小丑面具！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证明他就是小丑男，至少也是小丑男这个身份的主脑人物！”
　　范哲的语气异常肯定，甚至可以说是激昂，仿佛侦破此案擒获钟离，对他来说是相当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可是，众人的心中却异常沉重，虞兮更是心急如焚。
　　虞兮承认，之前她的确动摇过，对钟离产生过短暂的怀疑和忌惮，毕竟她是那次绑架案的直接受害者，受到过小丑男的折磨，在生死线上几度徘徊，留下了不轻的清理阴影。
　　所以在得知钟离可能与小丑男有直接关系后，她的反应才会那么激烈，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
　　可是此刻，当钟离真的被抓，真的找到了证据，她反而不再犹疑，反而更加坚定地相信钟离不是小丑男。
　　的确，钟离和颜心爱之间发生的事，对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打击。但是，她不会因此怀疑钟离的人品，她愿意相信，也真的相信钟离是清白的。
　　钟离是清白的！
　　“钟离有罪，我们抓住了他，等他供出他的同伙，他就将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会明白，挑衅法律和国家的威严，是多么严重的事！”范哲的语调再次拔高，显得愈发凌厉夺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七章 假面 十二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孔玉德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怎么，你们看起来有异议？”
　　韩渺忍不住开口：“我有异议，如果不是假炸弹，钟离已经飞去英国了，他根本就不会在这里。还有他父亲的失踪案，他家里收到的恐吓照片，黑蝶，这些不都和小丑男有关吗？钟离怎么可能会是小丑男？”
　　范哲道：“这些我之前已经给虞兮杜斌分析过。是谁告诉我们黑蝶和他父亲失踪有关的？是谁将黑蝶和小丑男联系在一起的？又是谁一次次破解了小丑男不可思议的谜题？都是钟离对不对？他一直在给你们布迷魂阵，以掩盖自己的双重身份，不让你们怀疑到他。至于机场的事，他完全可以自导自演，进一步造成他和小丑男是两个人并且敌对的假象，从而让你们更相信他，继续潜伏在你们身边。”
　　韩渺无言以对，虽然感情上不愿相信，但理智上不得不承认，范哲说的的确有道理。
　　“可我还是认为钟离是清白的，是被陷害的，否则他怎么可能留下完整的指纹？怎么可能把面具留在自己房间里？”虞兮继续为钟离抗争，同时也是为自己的内心抗争。
　　“你怎么还执迷不悟？我已经说过，所谓完整只是相对而言，别的位置的指纹都已被擦除，仅有的一枚还算完整的指纹，肯定是一时大意没有擦除干净。还有照片后的笔迹，虽然明显经过刻意改变，但经鉴定结果就是钟离的笔迹。至于面具，的确不好解释，可网购记录难道是假的不成？我刚得到对比结果，之前案件中存视频的几个U盘，就在钟离的网购记录之中！”范哲将对比结果的报告和照片展示出来。
　　“可是……”虞兮想说钟离为什么不戴手套，却被孔玉德一声冷喝打断。
　　“够了！”孔玉德脸色很不好看，语气更是严厉之极，蕴含着令人颤粟的怒气，“看看你们一个个，现在都在做什么？还有点人民刑警的样子吗？”
　　面对孔局长的怒斥，众人都不敢说话，只能默默低下头。
　　手指用力在桌子上咄咄咄点了三下，指着众人继续呵斥：“从上次闹上法院的案子开始，我就对你们让外人协助破案这件事感到非常生气，没有他你们就破不了案了吗？没有他你们就不工作了吗？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倒也罢了，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潜伏在你们身边，就是为了获取信息，戏弄你们，挑衅法律和国家的威严！”
　　顿了顿，孔玉德接着道：“可是你们呢？你们谁发现他的阴谋了？谁看破他的伪装了？甚至于你们谁怀疑过他？没有，你们没有，你们不但没有怀疑过他，还彻彻底底相信他，到现在还在为他辩护。你们配得上这身警服吗？你们对得起肩上的警衔吗？你们对得起人民群众的信任吗？你们对得起国家对你们的信任和培养吗？”
　　一句比一句严厉，句句如刀似剑直刺心肺，明明相信钟离是无辜的，却还是被骂的心生愧疚抬不起头。
　　“孔局，责任在我，我……”陆铭终于忍不住开口，结果刚张口就被孔玉德堵了回去。
　　“还有你！”孔玉德霍然转身指着陆铭，语气更加凌厉，“你是最该骂的，身为队长，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点头许可，他能参与到调查中来？能混进我们的队伍？能获取到重要的情报信息？”
　　“对对对，您说得对，责任都在我，我负全责。”陆铭连连点头。
　　“你是该负责，而且要负重大责任！”孔玉德嗓门拔高，突然蹙眉露出痛苦之色，连忙掏出药瓶拧开服药。
　　“孔局您心脏不好，消消气消消气，千万消消气。”范哲连忙劝慰。
　　孔玉德缓了缓，感觉稍微好些，深吸口气尽量平复沸腾的怒火，瞪着陆铭道：“如果不是你引狼入室，自己岂会被栽赃陷害？若非范哲及时查清真相，你此刻恐怕已经去蹲大狱了！”
　　“是是是……”陆铭只能继续点头。
　　虞兮却灵光霍闪，蓦地抬头道：“不对，是钟离查清的真相！”
　　“你说什么？”范哲豁然转头，除了杜斌，其余人也都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虞兮，杜斌则表情纠结，这件事不说出来对钟离不利，说出来他和虞兮不被骂死才怪。
　　虞兮咽了口口水，不去想任何后果：“这件事我撒谎了，那晚不是我和杜斌去复查现场，而是我和钟离去复查现场，是钟离发现的线索，所以才能这么快锁定白尚天。如果是钟离陷害陆队，又为什么要找出线索帮陆队洗脱嫌疑呢？这难道不矛盾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除了虞兮和杜斌，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正如虞兮所言，如果是钟离陷害陆铭，为什么要帮陆铭洗脱嫌疑，置之不理难道不更好吗？
　　“此话当真？该不会是你为了帮钟离编造出来的吧？”孔玉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虞兮。
　　虞兮郑重颔首：“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是真话！”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隐瞒？”孔玉德又问。
　　“因为……”虞兮看了一眼范哲，“当时钟离已经被范队赶走，拉上他是违规的，所以我只能隐瞒下来。”
　　“知道违规你还这么做？我当时不是已经告诉你我怀疑钟离了吗？”范哲一拍桌子怒道。
　　虞兮道：“我也是没办法，陆队和陈姐都被关着，只有钟离可能找到线索，所以我堵了一把，而且赌赢了，钟离真的找到了线索，所以他不可能是小丑男！”
　　范哲又要发火，却听杜斌突然插话：“我也要说一句，那晚其实我也在，是我和虞兮共同决定的，有什么责任算我一半。”
　　“你……”虞兮转头看着杜斌，似乎在责怪杜斌不该跳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不用替我隐瞒。”杜斌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然而，迎来的却是范哲的怒火：“这你也好意思谈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根本就是目无法纪！”
　　“至少结果是好的！”杜斌道。
　　“好的？我问你，那块地毯不扒开，能看到里面有盐颗粒吗？”范哲瞪着杜斌问。
　　杜斌仔细回忆，摇摇头表示看不到。
　　“那好，我再问你，既然不扒开看不到，正常人谁会想到去扒开那块地毯？尤其当时还在夜里！”范哲又问。
　　“这……”杜斌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钟离不是寻常人，他的观察力很强，能想到不奇怪！”虞兮连忙接口。
　　“也可以因为他早就知道，所谓的发现不过是做给你们看的一场戏而已！”范哲大声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他要陷害陆队，没道理帮陆队洗脱嫌疑，这没道理！”虞兮继续辩解。
　　“好好好，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就不是真的要把陆铭和陈虹怎么样，他只是想凸显自己的能耐，享受把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顺便加强你们对他的信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更进一步渗入我们内部！”范哲嗓门更高显得怒气腾腾。
　　这一次，虞兮和杜斌终于无话可辩，如果从范哲所说的动机出发，的确是说得通的。
　　陆铭叹了口气道：“都别争了，归根结底责任在我，我辞职……”
　　“陆队！”众人皆惊，本来还指着陆铭出来后重新领导破案呢，怎么突然要辞职呢？
　　然而，辞职就能解决问题吗？
　　孔玉德站起身，肃声道：“不管案情究竟如何，该罚则罚。现在我宣布，免去陆铭的队长职务，后续处理等结案后再作讨论。全体队员记过处分，后续处理同样等到结案后再作讨论。队长之职继续由范哲担任，他将继续领导本次案件的侦破工作，你们必须全力配合听从指挥，若再有任何违规行为，即刻革职。”
　　陆铭苦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会是这样，所以才会主动辞职。
　　众人却尽皆愕然，没想到会突然降临如此严重的处罚，可以肯定，后续处理绝对不会轻。
　　“好了，散会！”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八章 假面 十三
　　碧水湾小区 11栋1单元1101
　　安琪儿和颜威正在一起准备午饭，突然传来沉重的敲门声，颜威跑去开门，打开一看居然没人，再往下看才发现敲门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头发散乱满身酒气，赫然是颜心爱。
　　“你这丫头，怎么喝这么多酒？去哪喝的？万一出事怎么办？”颜威大吃一惊，赶忙将颜心爱扶起来。
　　“我没醉，我还能喝，呵呵，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嗝……”颜心爱胡言乱语呵呵傻笑，还动来动去，废了颜威老牛鼻子劲，才将她拖进来。
　　安琪儿闻声跑过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快扶到床上去，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颜威将颜心爱扶到卧室，扔在床上盖好被子，指着颜心爱刚想训斥，颜心爱却一下就睡着了，气的他三尸神暴跳。
　　“先别训了，等她酒醒再说吧。”安琪儿劝道。
　　颜威怒气冲冲关上门，道：“这死丫头平时聪明得紧，怎么突然犯这么大糊涂，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喝酒喝成这样，万一，万一……”
　　是在说不下去，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怕，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算了算了，这不没出事吗？等酒醒了好好问问，我觉得心爱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不可能这样。”安琪儿道。
　　颜威还想在说什么，突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虞兮打来的，还以为是例行确认安全，也没想那么多就接了。
　　谁料，刚听两句就吓得双目圆瞪，手机脱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安琪儿急声问，从今早起来她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没，没什么，学校有点事，我去去就回。你照顾一下心爱，别担心，我去去就回！”颜威连忙捡起手机，外套都顾不上拿，登上鞋子就往外跑。
　　安琪儿蹙眉不语，她的观察力同样很强，颜威捡手机的瞬间，她分明看到来电显示是虞兮，怎么可能是学校有事呢？
　　毫无疑问，颜威撒谎了！
　　……
　　当颜威赶到警局的时候，范哲正在训人，斥责众人消极工作，众人低着头挨训，却怎么都无法积极起来。
　　没办法，先是陆铭被陷害，接着是陈虹被陷害，好不容易陆铭洗清冤屈，钟离又变成了小丑男，最后陆铭被免职，集体记过处分，连续经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积极的起来呢？
　　“钟离呢？你们凭什么抓钟离？赶紧给我放人！”颜威冲进来就是一通怒喝。
　　“你是谁？”范哲停下训斥问。
　　“我是钟离的叔叔，无缘无故你们凭什么抓钟离？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颜威将矛头对准范哲。
　　范哲冷笑一声：“无缘无故？我看不是这样吧。钟离涉嫌多起刑事案件，目前正在接受调查，我们是依法办事，你无权让我们放人。”
　　“刑事案件？不可能！”颜威上前两步走到范哲面前，瞪着眼睛道，“钟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怎么可能和刑事案件有关？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弄不弄错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们说的算，而是证据说的算，目前我们已经掌握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有罪。”范哲道。
　　“胡说八道！”颜威气的眼睛都红了，手指指过所有人，语气异常激动“钟离耽误上课的时间无偿协助你们破案，可是你们呢？你们感谢过他吗？你们不但不感谢他，还过河拆桥！就说上次法院的那个案子，如果不是你们将责任推给钟离，钟离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吗？过河拆桥也就算了，你们怎么还能如此害他？他帮了你们那么多，难道连一丁点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吗？你们也不怕寒了天地良心！”
　　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和颜威愤怒的目光对视，虽然他们心底都愿意相信钟离，可是他们能怎么做呢？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坠入深渊，连伸把手都做不到。
　　虞兮更是红了眼眶，心中担忧、焦急、委屈、懊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纠缠绞结几乎要将她的心拧碎。
　　“你这人说话注意点，无论上次还是这次，我们都是依法办事，没有刻意针对任何人，我们问心无愧！”范哲蹙眉不悦。
　　“好，好一句问心无愧！”颜威几乎是咬着牙在说，“我要见钟离，立刻！”
　　“抱歉，鉴于案情重大而且特殊，钟离现在不接受探视。”范哲一句话将颜威顶了回去。
　　“好，你们好得很，我会给钟离请律师的，我们走着瞧！”颜威说完怒哼一声，气冲冲转身便走，差点撞到刚好进门的孙鸿。
　　“这是怎么了？”孙鸿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转头望了一眼门口问。
　　“没什么，有什么新发现吗？”范哲问。
　　孙鸿将报告递给范哲，轻叹一声道：“我把钟离宿舍所有鞋子的鞋底检验了一遍，在其中一双鞋的鞋底花纹里找到了混合着泥土的残留血迹，赵文正在做DNA鉴定，结果可能要等晚上或者明早才能出来。不过泥土的成分分析我已经做好了，与车脚垫里找到的泥土成分完全相同。”
　　听得此言，众人都震惊抬头，虞兮如遭雷击，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被彻底轰碎，剩下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又是一条对钟离极端不利的证据！
　　这一回，钟离真可谓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就说明开车碾压刁二宝的不是陈虹，而是钟离，而且他当时还下车查看过，不小心踩到了点血，所以才会将血和泥土粘在鞋底，带进车里！”范哲双眼放光。
　　孙鸿又叹了口气，颔首道：“如果DNA匹配的话，可以这么说吧……”
　　“很好，立刻再审钟离！”范哲说完捏着报告就往外走，刚才的不悦顷刻间烟消云散，推开门又转过头，“都愣着做什么？该干嘛干嘛！”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所有人心中都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一十九章 假面 十四
　　讯问室
　　钟离再一次被按在铁椅上，咔嚓上锁动都动不了，换成别人肯定会挣扎喊冤，可是他却一直很安静，不挣扎也不大喊大叫，就跟和自己无关似的。
　　“又有什么对我不利的线索了吗？”见范哲单独进来，钟离主动开口。
　　范哲将检验报告拍在桌上道：“你很镇静嘛，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已经彻底放弃？”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范哲。
　　范哲迎着钟离的目光，对视了一会率先移开，道：“你的其中一双鞋鞋底被检验出了血迹，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结果你自己应该心里清楚，还有泥土成分，和陈虹车脚垫里的泥土成分完全相同。这足以说明杀害刁二宝的人是你而不是陈虹。唉，你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下车去看。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还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DNA肯定是匹配的。”钟离肯定地说。
　　“这么说你承认了？”范哲道。
　　钟离不答反问：“根据你的推断，我嫁祸陆铭和陈虹，不是真的为了把他们怎么样，而是想自己破自己设计的案子，凸显自己的能耐，博取更大的信任。可是，你想一想，如果我没被抓到，我鞋底的血迹和泥土没被找到，我该怎么破陈虹的案子？我会将真凶指向谁？”
　　“这……”范哲登时被问住了。
　　“答不出来了吗？如果真的是我嫁祸给陈虹，如果我不暴露我自己，我就不可能找出任何凶手，也就不可能帮陈虹洗脱嫌疑，自然也就无法凸显出我的能耐，无法赢得信任，你不觉得这是矛盾的吗？”钟离分析道。
　　“也许你就没打算帮陈虹洗脱嫌疑，我了解陈虹的个人能力和性格，你不可能掌控她，你觉得她早晚会坏你的事，所以你想除掉她，而陆铭很快就会升职，没有除掉的必要，所以你设计出两个不同的嫁祸，只帮陆铭洗脱嫌疑。”范哲说出自己认为合理的解释。
　　这一次，钟离居然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会才道：“挺有道理的，看来我是辩无可辩了。”
　　“你说呢？坦白从宽，恐惧从严，你自己掂量着办。”范哲道。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不是小丑男，而真正的小丑男不会让我死，他会救我出去，不信我们走着瞧。”钟离说完双眼一闭不再说任何话。
　　大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离拒不认罪的原因，范哲的脸色不太好看，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范队！”韩渺站起来叫了一声。
　　“干嘛？”范哲蹙着眉头停下脚步。
　　“虞兮身体不舒服，杜斌先送她回宿舍了。”韩渺咽了口口水，似乎有点害怕的样子。
　　范哲哦了一声，目光扫过发现周立军也不在，问：“立军呢？该不会也身体不舒服吧？”
　　“周哥送陆队……”韩渺声音越来越小没敢说下去，毕竟陆铭现在已经被免职了。
　　“工作时间，毫无纪律！”范哲哼了一声朝队长办公室走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砰的关门声。
　　韩渺吐了下舌头，和郑越交换了一下眼神，坐下继续工作。
　　……
　　队长办公室
　　刚过下班点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范哲抓起话筒，一听是孔玉德的声音，连忙正襟危坐：“孔局，有何指示？”
　　“鉴于小丑男太过狡猾危险，我已联络拘留所那边，准备一间戒备森严且单独隔离的拘留室，你立刻着手将钟离转移过去，案件查办直至受审宣判，他都将呆在那边。”孔玉德严肃地说。
　　“转移？现在？”范哲呆了一下。
　　“对，就现在，我已经调了两名特勤和押解车一起过去，你这就着手办吧。”孔玉德说完就要挂电话。
　　范哲连忙道：“孔局孔局，今天钟离的叔叔来了，说什么要请律师打官司，您看……”
　　“不必理会，如此重案特案，是没人敢接的！”孔玉德说完，听筒中变成挂断的嘟嘟声。
　　下午6：50，钟离被套上头套押解上车，范哲配枪随行，除他以外还有两名特勤和一名拘留所的警员，可谓全副武装戒备森严。
　　一路上，钟离不动不语相当配合，范哲却总感觉心里不太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讯问室钟离最后说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不是小丑男，而真正的小丑男不会让我死，他会救我出去，不信我们走着瞧。”
　　“应该不会吧……”范哲喃喃自语。
　　“不会什么？”拘留所的警员问。
　　“哦，没什么，没……”范哲连忙摇头，话音未落，意外突然发生！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范哲只觉得脖子猛地扭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撞在车厢侧壁，再接着方向错位天旋地转，从这边重重摔在对面车厢侧壁上，被死死压在角落，最后才好不容易停下。
　　头颈部剧痛如刀砍斧劈，耳中轰鸣什么都听不清，眼前更是昏花一片，只能看清模模糊糊的光影。
　　“劫车！”虽然感官模糊混乱身体无法动弹，但范哲的意识还是很清晰的，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押解车肯定刚刚经受了一辆重型车的侧面撞击，而撞击的目的不言而喻。
　　事实也的确如此，一辆重型卡车正停在押解车不远处，前端保险杠已经扭曲，押解车更是完全变形，被撞击的侧面完全凹陷，碎玻璃炸的满地都是。
　　范哲挣扎着抬起几乎不受控制的右手，想拔出腰间的手枪，便在这时，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似乎在拳打脚踢，然后捡起了什么东西，接着便是哒哒哒的开枪声，以及四散飞溅的鲜血。
　　鲜血溅在范哲的脸上，让他本来就模糊的视野变得腥红无比，他惊呆了，他知道下一个肯定是自己，果然，一个人影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他的面前。
　　“我，我……”范哲张口想说什么，嘴巴却被冰冷坚硬的枪托塞住。
　　“留你一命，给你们领导带个话，钟离我们带走了，不用想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人影抽出枪托猛地砸在范哲脑门上。
　　范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章 假面 十五
　　当范哲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旁边坐着韩渺、郑越还有周立军。
　　“范队醒了！”韩渺率先发现范哲苏醒，连忙跑了过来。
　　“范队你怎么样？能看清这是几吗？”郑越伸出三根手指急声问。
　　范哲顾不上理会郑越的问题，刚想发力做起来，立刻腰疼头疼直吸冷气。
　　“别乱动，虽然没有伤到脏腑骨头，但你还是需要卧床休息。”周立军按住范哲，掏出手机给孔玉德打电话，告知范哲已经苏醒。
　　范哲不再强行用力，躺在那里缓了缓，疼痛果然渐渐减弱，喘了口气问：“钟离呢？是不是被……”
　　韩渺和郑越点点头，韩渺低声道：“被劫走了。”
　　范哲顿时又感觉头部一阵剧痛，捂着头咧着嘴又问：“那随行的其他人呢？”
　　“范队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伤好点再说。”郑越转移话题。
　　“快说，现在就告诉我，其他人呢？”范哲再一次强行坐了起来。
　　韩渺连忙扶住：“范队你就别问了，先好好休息吧！”
　　“不行，快点说，现在就说！”范哲喝道。
　　便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孔玉德走了进来：“你怎么不好好躺着？起来作甚？”
　　“孔局，赶快告诉我其他人怎么样？”范哲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昏迷前的模糊记忆，那人影、那枪声、那鲜血都是如此历历如新。
　　孔玉德盯着范哲看了一会，才叹了口气，用遗憾哀伤愤怒的语气说：“都牺牲了，只有你活了下来！”
　　“什么？”虽然其实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亲耳确认还是如遭重击，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颤抖声音变得哽咽，眼睛也红了，“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怎么能怪你？你好好养伤，我们一定会让小丑男及其同伙付出应有的代价！”孔玉德语气重于万钧，说完看了周立军一眼，转身离开病房。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的错，我的错……”范哲依旧哽咽喃喃。
　　周立军拍了拍范哲的肩膀，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范哲就带着伤上班了，韩渺、郑越、钱宝贝还有周立军都劝他休息，却被他严词拒绝。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卫打来电话，说有快递让下去取一下，郑越跑去取快递，到手一看居然是范哲的，他没敢乱拆，跑回来交给范哲。
　　范哲拿到快递登时蹙起眉头，他可不记得自己最近买过什么或者有什么收件，既然没有，快递从何而来呢？里面又是什么呢？
　　从何而来地址不知真假，至于里面是什么，拆开就知道了。
　　当着郑越的面将快递拆开，倒过来一抖，当啷声中，一枚U盘掉了出来，一如阎王的催命符。
　　郑越心中咯噔一下，道：“U盘，这是U盘！”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U盘。”范哲不耐烦地说。
　　“我的意思是，这会不会是小丑男的U盘，他之前就是这样给我们传录像的，里面会不会也有录像？”郑越急声道。
　　范哲将U盘拿在手中转来转去，沉吟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将U盘插进USB接口：“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这就把他们叫进来！”郑越急忙跑出去喊人，范哲想阻止却为时已晚，很快韩渺、钱宝贝和周立军就都急匆匆跑了进来。
　　范哲这才注意到虞兮和杜斌又不在，蹙眉道：“虞兮和杜斌呢？”
　　“哦，虞兮请假了，杜斌请假陪她，今天可能来不了。”韩渺解释道。
　　范哲显然很不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眼下U盘才是关键，深吸口气点开U盘盘符，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个视频文件！
　　四人聚在范哲身后，看到这个视频文件，也都不约而同吃了一惊，想起了虞兮被绑架案件中，小丑男那一次次寄来的恐怖视频。
　　范哲盯着屏幕，不再犹豫移动鼠标双击点开了视频文件。
　　视频窗口出现，进度条开始移动，时间轴开始跳跃，画面先是黑暗一片，接着伴随着带有回音的咔嚓声，灯亮了！
　　这是一盏老式吊灯，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方圆之地，周围还是一片昏暗，灯光之下坐着一个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绑着一个人，此人的穿着和钟离被劫走之前完全相同，头上罩着黑色的头罩，双手反捆双脚被绑在椅子腿上动弹不得，头颈前倾耷拉着，看起来像是昏迷不醒。
　　“钟离！”范哲身后四人异口同声，担忧的同时也稍微松了口气，钟离被劫走本来生死不知，现在至少证明还活着。
　　“啦啦啦啦啦……”扬声器中传来古怪的笑声，一片黑影从昏暗的灯光外飘了进来，仔细看原来是黑色的斗篷，和之前视频中小丑男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此人背对着镜头，但电脑前众人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此人你的身份。
　　果然，此人突然转了过来，色彩浓艳抽象恐怖的小丑面具出现在画面之中：“你们好，我们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啊？”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小丑男继续自说自话：“肯定会想我的，怎么会不想呢？你们想抓我估计都想疯了吧？嘻嘻嘻哈哈哈，但是！”
　　笑声陡止毫无预兆，给人一种憋着口气喘不出来的感觉，小丑男急退两步，站在钟离旁边，隔着头罩拍了拍钟离的脑袋：“你们真的好笨啊，我设计嫁祸钟离，引诱你们去抓他，你们就真的抓了，真的相信了，你们真是太笨啦，一点意思都没有，太没有意思了！”
　　“我说你们就不能聪明点吗？他要是我的话，会留下那些线索和破绽吗？可能吗？你们以为谁的智商都和你们一样吗？哦不，当然不，太不了！”小丑男张卡双臂，发出欧洲戏剧似的夸张的感叹，接着突然一把拽掉了钟离的头罩，让钟离的面容和他一起出现在视频画面中。
　　电脑前，看到这一幕，除了范哲，其余四人都感觉又紧张又激动，毫无疑问人是不能分身的，既然小丑男和钟离同时出现，就说明钟离不是小丑男。
　　然而，范哲却冷喝一声道：“我说过，小丑男只是一种象征，后面可能不止一个人，钟离没有戴面具，不代表他不是小丑男，这可能是他故意上演的苦肉计！而且昨天询问的时候，他给我说了一句话，说小丑男不会让他死，会救他出去，这说明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劫走！”
　　身后四人沉默了，用一种夹杂着不解愤怒的眼神看着范哲，他们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范哲就是不肯相信钟离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假面 十六
　　会议室
　　孔玉德也在，投影上正在重新播放小丑男寄来的视频。
　　小丑男摘掉钟离的头罩之后，视频并没有结束，他又从黑暗中拿出了一样东西，绑在了钟离的脖子上，和当初绑在虞兮脖子上的一模一样，赫然也是一枚定时炸弹！
　　将倒计时调整到20：00：00后，小丑男毫不犹豫按下了计时开关，20：00：00瞬间变成了19：59：59、19：59：58、19：59：57……
　　“你们一定在诅咒我对不对？没关系，我抗性很强，尽管尽情地诅咒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正事要紧，从现在起你们有二十个小时的时间找到他，并拆除炸弹，超时，BOOM！剪错线，BOOM！”做出夸张的爆炸手势，小丑男接着说，“看到这个视频消耗的时间你们自己承担，哦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剪蓝线，哈哈哈！”
　　对着镜头单手聚成喇叭，小声说完又突然大笑起来，转身从阴影中提出个桶，将半桶水用力泼在钟离脸上。
　　视频中钟离被冷水一激，登时一哆嗦醒了过来，率先感受到的是疼痛，疼的五官都皱了起来，看来押解车被撞翻，对他也造成了不轻的伤害。
　　“哎呀不好，炸弹不防水，快跑！”小丑男故作惊吓跳了起来，转身疾跑几步又用跑的姿势倒退了回来，照着钟离脸上就是一拳。
　　钟离登时被打的口吐鲜血，椅子倾斜轰然倒地，由此可见这一拳力道又多大。
　　“你们肯定吓到了对不对？不要那么紧张嘛，逗你们的，其实炸弹是防水的。算了算了，不浪费时间了，你们赶紧吧，不然钟离可就要变成无头人了，拜拜！”小丑男走近镜头，对着镜头挥挥手，画面终于黑屏，进度条走到尽头。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孔玉德阴沉着脸，仿佛正在孕育一场狂风暴雨，周立军相对冷静一些，韩渺和郑越则急的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攥着满是冷汗。
　　“孔局，面具可以仿冒，但言谈举止是很难仿冒的，此人的言谈举止明摆着就是小丑男，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钟离的清白吗？”钱宝贝道。
　　“至少可以确认钟离不是小丑男这个身份的主犯吧。”周立军道。
　　韩渺急道：“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钟离救出来，他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他的时间不多了，孔局我们该怎么办？”郑越急声问，上次若无钟离，是万万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到虞兮的，而这次没有了钟离，又没有了陆铭和陈虹，拿什么去找？
　　孔玉德看向范哲：“你是队长，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韩渺和郑越说得对，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找到钟离，只有找到他把他救出来，才能决定他到底有没有罪。”范哲一边翻转着手机一边说。
　　“那就这么定了，先把钟离救出来再说，谁发现了什么线索，或者有什么方案，赶紧说出来大家参考一下。”孔玉德目光扫过众人。
　　众人沉默，办公室一下子又变得针落可闻。
　　“怎么，难道都一点办法没有吗？”孔玉德蹙着眉头显得很不高兴。
　　“孔局，上次是钟离……”韩渺还没说完，就被周立军打断。
　　“我觉得有两个切入点，一是视频，二是撞击押解车的重型卡车，现在我们只能从这两个切入点着手，才有可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到钟离。另外……”周立军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觉得即便找到钟离，也抓不到小丑男，从以往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会留在关押钟离的地方，他不喜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更喜欢布局后作壁上观。”
　　“哦？这么说，你觉得关押钟离的地方只有钟离一个人咯？”孔玉德问。
　　周立军点点头：“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如出一辙，我有八成把握这是一个陷阱，而且是我们不得不跳的陷阱！”
　　钱宝贝接口道：“关押钟离的地方有可能布满了炸弹，小丑男不会将自己至于炸弹陷阱之中，钟离作为诱饵，又被捆着，根本不需要看守，所以我也认为钟离是一个人！”
　　孔玉德略作思考颔首道：“说的不错，那就这样吧，你们负责反复观看视频，务必尽快从中找到线索，我亲自组织人手调查重型卡车，还有联络排爆组救护组和特勤，全员做好准备，力求在无伤亡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
　　计划看似完备，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重型卡车那边有没有进展不清楚，但视频这边足足用了五个小时依旧毫无进展，考虑到之前消耗的时间，以及解救钟离所需的时间，剩余的安全时间只剩下十个小时左右！
　　十个小时，仅凭现有的人手，真的能够破解小丑男的谜题，找到钟离的位置吗？
　　对此，没有人有信心，一点都没有，并非不够努力，而是力所不及。
　　小丑男真的太聪明太狡诈了，除了钟离，没有人能够与之匹敌，这一点从虞兮绑架案开始，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流逝，众人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
　　也许，这一次，钟离真的活不下来！
　　也许，这一次，小丑男真的赢了！
　　……
　　城郊某颜料仓库
　　死寂的黑暗突然被铁门开启的哐啷声打破，夕阳的金辉洒了进来，将影子拉的好长好长，和前方照不到化不开的黑暗融为一体。
　　沙沙……沙沙……沙沙……
　　沉寂了许久，才终于有脚步声响起，影子开始缩短，越来越短，最终如百川归海，完全回归黑暗的本体。
　　无论多么光明正大的人，都会有阳光照不到的一面，一如影子，所以也许影子才是人最真实的一面。
　　沙沙……沙沙……沙！
　　脚步声在黑暗中行进，突然戛然而止，在它消失的位置的正前方，依稀可见有个椅子倒在地上，椅子上似乎还捆着个人，和视频中钟离最后被小丑男一拳打倒的位置一模一样。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闪烁着幽幽红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每一次闪烁都如心脏在跳动，而当它不再闪烁之时，心脏也将为之停止。
　　“钟离……”古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却没有得到回应，被捆在椅子上的钟离一动不动。
　　“钟离！”黑影又唤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钟离依旧动也不动地倒在哪里。
　　黑影没有向前走，也没有呼唤第三声，在原地停了五秒，突然转身快步朝入口走去，带起急促的沙沙声。
　　然而，黑影却再也没能逃脱黑暗的本体，就在即将步入玫瑰金色的夕阳余晖时，突然有另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响起：“你，终究还是来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其声悠悠回荡在空旷的仓库中，化为坚不可摧的绊锁，紧紧缠住即将迈入光明的脚步。
　　黑影停下，沉默了。
　　“在我原本的预计中，你亲自出现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你的赢面更大，可你却真的自己来了。”声音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最后一步迈出，站在了从入口半米宽的夕阳光辉之中。
　　他，赫然正是钟离！
　　钟离不是应该被捆在椅子上吗？不是被小丑男绑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随着回荡的话音，左右两侧都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四个人影飞快冲了出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黑影，其中两人竟然是请假的杜斌和虞兮，与此同时高处出现三道红色的光束，三个红点落在黑影身上。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杜斌喝道。
　　“摘下你的面具，快点！”虞兮用手枪顶住黑影的太阳穴，见黑影没有动，一咬牙伸手摘下了黑影脸上的面具。
　　这不是抽象恐怖的小丑男面具，而是一张精巧到极致的金丝雀面具，美丽的简直让人窒息。
　　可是，虞兮却丝毫没有心情感受面具的美丽，她死死盯着面具后的那张脸，瞬间变得僵硬如石。
　　杜斌同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蒙了，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睛。
　　这张脸，这张美丽的脸，这张熟悉而美丽的脸，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颜心爱！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二章 疯狂 一
　　隐藏在美丽金丝雀面具下的人儿，赫然正是颜心爱！
　　可是，为什么会是颜心爱呢？
　　小丑男，是女的？
　　虞兮和杜斌都彻底蒙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钟离只说过有可能会等来真凶，却没说过等来的会是颜心爱。
　　颜心爱依旧站在黑暗之中，只需迈出一步，就能跨过光与暗的交界，就能和钟离站在一起，可惜这一步她再也迈不出去，此时此刻，她和钟离注定光暗成永诀。
　　“我明白了，从押解车被劫到寄给警局的视频，都是在演戏，对吗？”颜心爱望着钟离，眼神很复杂，交织着悲伤、嫉妒、怨恨、戏谑、怀念还有化不开的爱恋。
　　钟离站在光明之中，眼神同样很复杂，微微颔首道：“不错，劫车和视频都是我策划的，是我和孔局合作演的一场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和你的同伙自乱阵脚，进而露出马脚。”
　　“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办法将计就计反败为胜，不愧是我的钟离哥。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说服局长的？怎么说服的？又是怎么瞒天过海的？”颜心爱问。
　　“在我被捕接受审讯之后，孔局得知是我找到了证明陆队清白的线索，心中存疑，背着你的同伙见了我一面，我就是利用那次机会，说服了他，让他配合我实施我的计划。至于如何说服的其实很简单，我并没有让他相信我，我只是让他利用我，如果我失败了，我还在他手中，如果我成功了，他抓住真正的小丑男，无论如何他都不吃亏。”钟离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同伙是谁。”颜心爱笑了。
　　“虽然你的同伙对我表现出不正常的敌意，但我其实并不确定，所以我对他进行了试探。在他将陈姐的案子栽赃到我头上的时候，我对他说，小丑男不会让我死，一定会把我救出去。无论他是不是小丑男的同伙，心中都会留下一颗种子。接着孔局命令他将我押解转移，并在转移途中将我劫走。这时候，种子就会生根发芽，如果他真的坚信我是小丑男，肯定认为是我的同伙所为，可如果他知道我不是，如果他是小丑男的同伙，他一定会联络真正的小丑男，告诉小丑男发生的事，甚至做出询问。”
　　顿了顿，钟离接着说：“这时候他的所有电子设备其实都已经被暗中监视，只要他联络小丑男，就足以证明他是内鬼。”
　　“既然劫车之后他就已经暴露，为什么不立即抓他？”颜心爱又问。
　　“不能抓，抓了就打草惊蛇了，他还有利用价值。作为警局的内鬼，他对于小丑男而言一定是非常珍贵的情报来源，我完全可以反过来利用他给小丑男传递错误的信息，进而让小丑男做出错误的判断。”钟离道。
　　“原来如此，他联络我之后，的确有问过我是不是我劫走了你，我告诉他当然没有，让他继续调查并及时给我新的信息。之后他将视频传给了我，我看过视频后，还真的被你骗住了，演得太逼真了，让我几乎以为就是我自己。”颜心爱感慨地说。
　　“因为扮演小丑男的人是钱宝贝，他很擅长心理侧写，仔细研究所有小丑男的录像，进行了大量心理侧写，才能完全代入小丑男这个角色。”钟离说着从旁边黑暗的角落里拎了一只铁皮桶，当的一声扔在地上，“我还在视频中留下了信息，普通人无法察觉更无法分析，但小丑男可以，你可以！”
　　颜心爱又笑了，目光灼灼盯着钟离：“这是对我的认可吗？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一次给我肯定！”
　　钟离移开颜心爱的目光，仿佛这目光比火山熔岩还要滚烫，比太阳核心还要刺目，让他无法接近无法直视：“你一定能找出我的位置，一定会来探虚实，七成可能让你的其他同伙来，三成可能你自己来，我……”
　　还没说完就被颜心爱打断。
　　颜心爱微微昂起头，语调忽然拔高：“错，你错了，大错特错！”
　　“错了？”钟离转过头来，终于正视了颜心爱的灼灼双眸。
　　“我一定会自己来，因为……”颜心爱盯着钟离，眼神并没有变得温柔如水，语气也没有丝毫柔软，反而愈发凌厉，宛若宣告更似审判，在整个空旷的仓库中回荡，“我爱你啊钟离哥！”
　　……
　　刑侦队
　　周立军和钱宝贝同时做了个右手按耳朵的动作，对视一眼相互颔首，起身朝队长办公室走去。
　　队长办公室中，范哲正心神不宁，精神状态很不好，反复按亮手机显得很焦急，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吓得他一哆嗦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谁？”范哲下意识紧张起来。
　　“范队，有发现，你赶快出来看一下！”周立军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范哲听出是周立军的声音，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瞎担心，捡起手机起身开门，结果刚一开门，还没开口，就迎面挨了老大一拳头，直被打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周立军猛地将范哲按倒在地，死死将其压住，强行将双手拧到后背，掏出手铐咔嚓落下将其拷上。
　　钱宝贝甩了甩剧痛的右拳，蹙着牙骂道：“龟孙子，这一拳是替陆队打的！”
　　“你，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范哲口鼻溢血，心中却已经慌了，想挣扎奈何双手已经被铐，又被周立军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周立军快速搜身，将警官证、手铐钥匙等物件全部搜出来，杜绝了一切能解开手铐的可能，然后才将范哲从地上拉起来。
　　“还敢明知故问？”钱宝贝又甩胳膊给了范哲一拳，啐道，“这一拳是替陈姐打的！”
　　“够了，别打了！”周立军喝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想打这厮一顿？可是他是刑警，这里是警局，既然范哲已经被制服，他就不能再动手。
　　韩渺和郑越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过来一看登时双双傻眼。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三章 疯狂 二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怎么了？”韩渺整个人都蒙了。
　　郑越急声问：“周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抓范队？”
　　“为什么？”钱宝贝切齿冷笑，抓住范哲的衣领用力提起，切齿道，“来，给大伙说说，我为什么要抓你打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为什么，你们都一定弄错了！”范哲梗着脖子道。
　　“说啊，你给我说啊，男子汉大丈夫，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钱宝贝气的厉声大喝，口水都蹦了出来。
　　韩渺吓得直哆嗦，在她印象中钱宝贝一直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从没见过钱宝贝如此暴怒过。
　　郑越刚想再问，却听身后有声音传来：“弄错了？是这样吗？”
　　韩渺和郑越连忙转头，只见走进来的可不正是孔局孔玉德吗？
　　听见孔玉德的声音，范哲登时面色微变，钱宝贝松开手愤愤然后退。
　　“孔局，收到信息，诱饵计划成功，猎物已经入网。”周立军道。
　　“嗯，我也收到了。”孔玉德点点头，看向脸上淤青口鼻溢血的范哲，眼神先是凌厉，继而变得惋惜遗憾，叹了口气道，“你啊你，一念之差害人害己，到底为了什么？”
　　“孔局，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到底做什么了？”范哲装出无辜的样子。
　　“事到如今还要装吗？非要我把你发过的信息全都展示出来吗？”孔局叹道。
　　“你们监视我！”范哲双眼猛然瞪圆用力挣了一下。
　　周立军道：“我们早就监视了你的全部通讯手段，无论你发信息打电话还是发邮件，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你不用继续做无谓的挣扎了，认罪吧，像个男人。”
　　“实话告诉你，钟离被劫只是我们演的一出戏，那边小丑男已经中计落网，即便你负隅顽抗，小丑男也一样会把你供出来，所以劝你还是主动交代比较好。”钱宝贝冷笑着说。
　　韩渺和郑越又傻了，钟离被劫是演戏？范哲与小丑男有关？这转折未免也太大了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哲僵硬了足足十几秒，突然双眼暴突奋力挣扎大喊大叫：“我认罪，我认罪，保护我女儿，快保护我女儿！”
　　周立军连忙用力将范哲按在墙上，防止被他挣脱。
　　“快保护我女儿啊，妞妞，我的妞妞，我的妞妞，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范哲喊着喊着，突然哭了出来，失去力气贴着墙跪倒在地，哭声越来越绝望，就好像女儿已经死去。
　　孔玉德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情况怎么样？是吗？人没事就好，嗯很好，继续密切保护。”
　　挂断电话，孔玉德俯视着范哲，道：“我刚刚确认，有个女人准备往你女儿的针管里注射空气，现在已经被抓住了。”
　　范哲哭声陡止，傻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跪着挪到孔玉德面前急声问：“我女儿呢？妞妞还活着吗？”
　　“嗯，你女儿没事。”孔玉德点点头。
　　“没事，妞妞没事，我女儿没事，哈哈哈没事！”范哲又哭了出来，这次却又笑又哭几若癫狂。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女儿没事吗？”孔玉德严肃地问。
　　“为什么？”范哲停下哭笑。
　　“因为钟离早已猜到你甘为内鬼是因为受到胁迫，而迫使你妥协的原因，就是你的女儿，是他让我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女儿，以防你身份败露连累你的女儿。”孔玉德道。
　　“是他？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的？”范哲喃喃自语，意识中突然浮现出赶走钟离那天办公室面谈的画面，钟离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女儿很可爱。难道钟离是从照片看出来的吗？
　　果然，只听孔玉德道：“钟离是从照片看出来的，他说照片中你女儿手上有什么造瘘手术形成的鼓包，目的是为了方便透析，进而推断出你女儿患有尿毒症，需要频繁透析甚至换肾，而换肾需要很多钱，你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极有可能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弄钱。”
　　范哲无言以对，没想到钟离竟然早就把他看透了，而且只是看了一眼照片！
　　“现在你明白了吗？你一直在协助小丑男坑害钟离，把他往火坑里推，而他明知如此，却还是替你的女儿着想，以德报怨保护你的女儿，可以说你的女儿能够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钟离！”孔玉德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指着范哲，越说声音越大，语气愈发凌厉，最后几乎犹如金戈崩鸣。
　　范哲宛若被万箭穿心，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
　　旧仓库
　　“我的眼中只有你，可你的眼中却根本没有我，无论我多么主动接近你，多么努力证明自己，你都视如不见，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多煎熬吗？”颜心爱的情绪开始激动，积郁的怨愤如火山般爆发。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钟离沉声道。
　　“我知道？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件事吗？我也是为了活下来而已，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颜心爱大声质问。
　　钟离悄然捏紧双拳：“所以我害怕你，你知道吗？”
　　“害怕我？呵呵，害怕我……”颜心爱抬起左手捂着脸发出奇怪的笑声，突然笑声陡止，豁然抬头，只用一只黑森森的右眼盯着钟离，右手虚抓做握球状，冰冷的声音从牙缝里蹦出，“你的确应该害怕我，从我带上面具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我的掌控之中，能把曾经崇拜的对象握在手中，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你陷害我就是为了掌控我？”钟离忽然觉得眼前的颜心爱好陌生，陌生的可怕。
　　“当然，你不喜欢被我战胜的感觉，我就偏偏要让你体验这种感觉，我要把你逼到绝路，然后再把你拉回来，让你明白我并不比你差，我比你强！”颜心爱放下手。
　　“所以我被抓那天晚上，你来找我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往我房间里放证据，U盘的网购记录，也是你用我的账号买的，对吗？”钟离盯着颜心爱，握紧的双拳悄然松开，平静的语气不像是在问，而像是在陈述事实。
　　颜心爱面色连变，眼中似乎有挣扎之色，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许久才开口，语气竟然也平静了下来：“你说的没错，那晚去找你，小丑面具、U盘、还有带血的泥土，就都已经在我包里。趁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将面具和U盘藏好，将带血的泥土抹在了你的鞋底，这样你被抓后就将百口莫辩，所有罪名都将指向你，你曾经付出的一切都将变成谎言，辛苦建立的一切都将瞬间崩塌，你将在背叛中痛苦绝望，进而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正看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真实！”
　　顿了顿，颜心爱深吸口气接着说：“最后，你将彻底明白，我们才是一类人，只有我能够理解你陪伴你，和你永远在一起！”
　　虞兮和杜斌默默听着颜心爱和钟离之间的对话，彻底明白真相的同时，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和颤粟的恐怖。
　　“没错，你的确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成功，你让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怀疑我，将我当成罪人，质问我审问我唾弃我。但是……”钟离话锋一转，听了几秒钟，闭上眼睛仰起头，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第一个背叛我的人，其实是你！”
　　颜心爱不说话了，亦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辩驳，钟离说的是事实，从她决定设计害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成为了第一个背叛他的人。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不是的……”钟离呢喃着说。
　　“我们……”颜心爱想否定，却被钟离打断。
　　“那晚发生那事之后，我给你留了言，你听了吗？”钟离忽然问。
　　“留言？”颜心爱呆了一下，连忙掏手机，这个动作让特勤很紧张，差点扣下扳机，好在杜斌及时喊了声别开枪。
　　掏出手机，按日期查找语音信箱，颜心爱很快找到了那则留言，按下播放键，钟离的声音随之响起：“心爱，抱歉刚才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已经想明白了，只有你能够真正懂我，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该去奢望那些不切实际的生活……所以我会负责的，我们在一起吧！”
　　在普通人听来，这绝不是什么动听的话，甚至会有没得选迫不得已的屈辱感。
　　可是对颜心爱来说，这却是世上最动听的话，她多年来渴望已久的东西，全都在这段简短的语音留言中得以实现。
　　如果，如果能够早些听到这些留言，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可惜，如果是世上最无力的词，她的确错过了这段留言，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四章 疯狂 三
　　迟来的留言，错失的善果，一切都仿佛是命中注定，原本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被强行分离至两个世界，就好像一张纸上并行的两条线，突然中间被裁开，分离错位，无论多么拼命狂奔拼命呐喊，都无法挣脱既定的轨迹，再也看不到彼此，剩下的只有苍白和黑暗。
　　啪的一声，手机脱手掉落，屏幕上立刻出现一道狭长的裂痕，一如命运的分割线。
　　颜心爱双手颤抖，内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她那天的确带了陷害钟离的道具，但她爆发出的感情也是真实的，她在给钟离机会，也在给自己机会，如果钟离做出正确的选择，她不仅不会将道具拿出来，还会彻底废除整个计划。
　　可惜，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偿所愿，以为钟离做出了正确选择的时候，钟离推开了她，离开了她！
　　于是她悲愤伤心绝望之下，完成了最终的嫁祸！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当晚，就在她完成嫁祸离开之后，钟离竟然做出了在她看来正确的选择，实现了她一直以来求之不得的愿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阴差阳错吗？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弄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颜心爱想质问老天，想质问命运，想质问钟离，最终却只能质问自己，如果自己当时听了留言该多好，如果自己再多犹豫一下该多好？也许多犹豫一下，结局就会不同了吧？
　　虞兮也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晚撞见钟离和颜心爱的好事，她真的感觉好受伤，比上次被钟离拒绝推开更受伤，心痛的几乎要将她撕裂，以至于产生过和钟离决裂的念头。
　　若非钟离突然被抓，若非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紧迫，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情绪，虞兮觉得或许自己已经和钟离决裂了吧。
　　此时此刻，亲眼见证颜心爱和钟离的爱恨情仇，她感觉颤粟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那么高智商，没有站在颜心爱的位置上，没有真正和钟离决裂。
　　“我们回不去了……对吗？”颜心爱望着钟离，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期盼，那是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想要抓住的期盼。
　　钟离也凝望着颜心爱的双眸，眼中却是痛苦的决绝：“是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假设……”颜心爱似乎还不死心。
　　“够了！没有什么假设，我们结束了，你输了，认罪吧！”钟离的话，如一把快刀，将最后的希望彻底斩断。
　　颜心爱没有再说下去，她闭上双眼，仰起头，任由最后的眼泪顺颊而下，一滴一滴，溅落在地，破碎。
　　“颜心爱，现在我以绑架、谋杀、蓄意伤害、非法储存使用爆炸物等多项罪名将你逮捕，请你配合！”杜斌放下枪，掏出手铐，准备将颜心爱拷上。
　　便在这时，颜心爱突然笑了一声，徐徐睁开了眼睛，眼神不再悲痛绝望，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坚硬：“谁说我输了？”
　　“你什么意思？”钟离蹙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钟离哥，你也说了，我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亲自出现，既然概率这么低，我为什么会亲自出现呢？你以为我就没有准备吗？”颜心爱说着，解开了外套的纽扣，将外套敞开。
　　虞兮杜斌还有几位特勤都骇然不已，外套之下，颜心爱的腰腹上赫然捆着一个炸弹，一个绝对能将仓库化为火海的炸弹！
　　“不许乱动！”杜斌连忙抬枪指着颜心爱，却不敢扣下扳机。
　　果然，颜心爱扬了扬手中的小小引爆器，冷笑着说：“别乱动的应该是你们，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个炸弹可以由我自行引爆，也可以远程引爆，而且与我的心跳脉搏相连，如果我死了，炸弹会立刻爆炸，如果我被抓，炸弹也会立刻爆炸，所以劝你们最好不要开枪，也不要试图抢夺引爆器，否则我们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你的同伙怎么可能知道你的情况？”虞兮紧紧捏着手枪，掌心满是汗水。
　　“我每个小时整点都会给我的同伙发送安全代码，如果定时没有收到代码，他就会远程引爆炸弹，砰地一声将我们全都炸上天。”颜心爱说完捡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撇嘴笑道，“还有三分多就是整点，你们觉得我应不应该发送安全代码呢？哦对了，我发的可不是文字，而是经过特殊编译的代码，找不到代码对照本，就不可能破解代码，即便我聪明的钟离哥也做不到，对吗？”
　　虞兮和杜斌同时看向钟离，渴望得到否定的答案，毕竟当时川菜馆的时候，见识过钟离破解代码的本事。
　　可惜，钟离却点了点头：“没有代码本作参考，代码就是无意义的，我破解不了。”
　　“你们是不会找到代码本的，因为它在这里。”颜心爱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现在明白谁输谁赢了吗？我的确中了你们的圈套，哦不，应该是钟离哥的圈套才对，但我是个谨慎的人，习惯做好万全准备。所以很抱歉，这场对决是我赢了，我才是可以发号施令的人，你们的生死都握在我的手中！”
　　不光虞兮和杜斌，其余几位特勤队员也都紧张地咽口水，后背凉飕飕的冷汗津津，他们面对过形形色色的歹徒重犯，甚至面对过变态杀人狂，却都没有眼前这位少女可怕，这位少女美丽娇弱的外表下，隐藏的分明就是一片黑暗深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警方人员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真有死的勇气吗？”还是钟离率先开口。
　　“钟离哥，我们活着已经不可能了，也许死了才能在一起，所以不要怀疑我的决心，我很愿意和你共赴黄泉！”颜心爱笑着说，完全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直说吧，你想怎么样？”钟离深吸口气，他相信了颜心爱的话，此时此刻的颜心爱，真的做得出来。
　　颜心爱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从来都很简单！”
　　“我？”钟离眯起眼睛。
　　“答对了，钟离哥，我就要你，我要你跟我走，永远离开这里，永远和我在一起！”颜心爱的眼神又从冷硬变得有些疯狂。
　　“不行！”虞兮下意识一声大喊。
　　“别答应她！”杜斌也急了。
　　颜心爱斜睨了虞兮一眼，冷笑着说：“原来你也喜欢我钟离哥，可惜啊可惜，你和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根本配不上他！”
　　“我，我……”虞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钟离哥也喜欢你，这一点我还真挺嫉妒你的。”颜心爱说完抬起引爆器，盯着钟离问，“现在距离整点还有二十秒，钟离哥你做选择吧，是你跟我走，我们大家都好好活着，还是我们一起死，让你喜欢的小警花给我们陪葬！”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五章 疯狂 四
　　还有二十秒！
　　要么钟离跟着颜心爱离开，要么大家一起死！
　　两个选择两条路，无论选择哪一条，颜心爱至少都不是输家，可怕的小丑男，或者也可以称为小丑女，再次占据上风！
　　剩余时间十九秒、十八秒、十七秒……
　　死亡的阴影宛若乌云笼罩而来，就连入口照进来的夕阳都变得斑斑驳驳，逐渐暗淡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黑暗吞噬光明，永夜笼罩大地！
　　光与暗的分界消失了，这一刻钟离也和颜心爱一样，立身于黑暗之中。
　　钟离在犹豫，他不可能选择同归于尽，不可能让虞兮陪着自己死，所以他其实没有选择权，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可是，可是他真的不想妥协，如果妥协了，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么，真的要选择这条路吗？真的只能妥协吗？
　　“不要答应，我就不信她真的敢同归于尽！”杜斌厉声大喝，却紧张地汗往下滴，对自己的话完全没有信心。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的……”虞兮急的眼圈都红了，她承认之前产生过和钟离决裂的想法，可此时此刻，再一次被倒计时逼到绝境，她的内心告诉她，她真的不希望钟离离开，如果钟离有可能留下，她愿意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
　　“还有十秒，还不做决定吗？事先声明，打代码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你非要拖延到最后几秒，我来不及打完代码，我们就真的只能同归于尽了。”颜心爱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完全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钟离的意识中，时间的洪流开始咆哮，如巨坝决堤天湖倾覆，明明手机时钟是没有声音的，他却感觉每一秒都如惊雷炸响震耳欲聋，整个意识世界都在颤粟动摇崩溃，最后全部化为碎片。
　　“九、八、七……”颜心爱开始倒数，语气却更加戏谑，仿佛真的期待着同归于尽后的永恒。
　　“我跟你走！”不敢等到最后几秒，钟离突然双拳握紧一声大喊做出决定，他不能让炸弹爆炸，他只能选择妥协。
　　颜心爱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放肆，这笑容单纯却复杂，美丽却邪恶，如天使亦如魔鬼。
　　一边盲打手机键盘，一边朝着钟离走去，完全无视近在咫尺的枪口和身上的红外线瞄准点。
　　“钟离哥，你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真的好开心，你开心吗？”颜心爱走到钟离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搭在钟离肩膀上，和钟离耳鬓厮磨，双眼却直视前方，盯着虞兮和杜斌。
　　杜斌忍不住哎了一声，气的牙齿咬碎，他本想等安全代码发送之后，凭借精准的枪法，抓住一瞬间的机会，开枪打断颜心爱的手，这样颜心爱就没法按下引爆器，只要及时止血，生命体征就不会停止，同时远程威胁也已经解除，炸弹绝对不会爆炸。
　　可是，颜心爱似乎早已料到这点，并做出了最恰当的防范，她一边走一边发代码，当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钟离身后，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射击的机会。
　　“你叫杜斌是吧，嗯应该没错，我还记得你，你挺笨的，脾气却不小，上次还打了我钟离哥。”颜心爱在笑，眼神却很冷，就像是花纹鲜艳的毒蛇，嘶嘶吐信。
　　“你……”杜斌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刚才不是想打断我的手吗？来吧，打啊，你敢吗？”颜心爱握着引爆器的左手从钟离左腋下穿过，覆在钟离心口，还故意晃了晃以示挑衅，完全将杜斌的思想看透。
　　杜斌哪敢开枪，这要是一枪出去，的确能将颜心爱的手腕打断，却也能将钟离和颜心爱打个对穿，炸弹就会爆炸，结局还是同归于尽。
　　“不敢了吧？我告诉你，这次先放你一马，你打我钟离哥这笔债，以后我会慢慢和你算。”颜心爱目光转向虞兮，接着说，“还有你，上次没杀你，真的是我最大的失误，我完全没有将你当成威胁，你却真正威胁到了我。不过你放心，只要钟离哥还活着，我就不会动你，你可以安安心心继续生活，嫁人生孩子养孩子，过普通人的生活，本来你也就是个普通人嘛，对不对？”
　　虞兮红着眼眶咬紧牙关，握枪的手在轻轻颤抖，这一刻，她真正体会到了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的真正含义。
　　“钟离哥，我们要走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再不说可就没机会咯。”颜心爱轻轻蹭着钟离的脸颊，得意地笑着。
　　钟离再也没有去看别人，只是望着虞兮，眼神很复杂：“我知道我不止一次伤害了你，但我真的希望我们还是朋友。谢谢你走进我的生活，我很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以后也会一直怀念。”
　　“嗯，嗯……”虞兮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如果我妈不出国的话，多替我去看看她，还有颜叔叔，他和这些事无关，如果有可能的话，编个借口别让他们知道真相，他们承受不起的。”钟离接着说，语气中依然满是分别之意。
　　虞兮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继续点头、哽咽、掉泪。
　　钟离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化为一声如风的轻叹：“我走了……”
　　“警告你们不要跟上来，一个小时之内不许离开仓库，不许派人跟踪，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我们走！”颜心爱看着钟离和虞兮依依惜别的样子，就感觉心里好不是滋味，晃了晃手中的引爆器以示威胁，勒住钟离的脖子，强行架着他朝门口退去。
　　“钟离！！！”虞兮泪奔，控制不住想要追上去，却被杜斌一把拉住。
　　“不能追，冷静点！”杜斌的声音在仓库中回荡，恰好将另一个微弱的声音淹没。
　　这声音好像是从门口传来，很轻很轻，却只能隐约辨别出最后一个字：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六章 疯狂 五
　　刑侦队
　　虞兮和杜斌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所有人都在办公室里，包括陆铭和陈虹，目前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陈虹无罪，至于陆铭的免职查办，则是孔玉德在范哲面前演的一出戏，既然范哲已经伏法，戏自然不用再演下去。
　　虞兮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别人喊她都听不见，杜斌则连水都顾不上喝，就心急火燎地问是否已经追踪。
　　孔局似乎并不紧张，也没有因为诱捕计划失败而懊恼惋惜，摇了摇头道：“天色已黑，路面追踪太危险，空中追踪难度太大，所以为了钟离的安全考虑，暂时没有决定追踪。”
　　“这不行啊，以她的能耐，等她带着钟离消失，就真的找不着了啊！”杜斌急得直上火，他不明白，明明颜心爱刚走他就上报了情况，为什么不追踪呢？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抓可就真的难如登天了。
　　“行了行了，别着急，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吗？”孔玉德拍了拍杜斌的胳膊，让他坐下。
　　其余人则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孔玉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虞兮和杜斌回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追问，奈何孔玉德就是不肯透露。
　　“其实呢，计划的一些细节你们并不知道，只有我和钟离知道。”孔玉德竟然笑了。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韩渺和郑越两个最懵，两人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也还满头雾水，只知道整个过程好像都是一场计谋。
　　孔玉德接着说：“其实整个诱捕计划依然只是一个诱饵，钟离被捕后，已经对小丑男的身份有了初步判断，他凭借对颜心爱的了解判断出，即便颜心爱亲自入瓮，也一定会有所准备，想在仓库中抓住她几乎不可能。”
　　“啊？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现在可好，人没抓到自己都被带走了！”杜斌又急了。
　　“年轻人不要心急，听我把话说完。钟离判断出想在仓库中抓住她几乎不可能，所以将计划继续延伸了一步，故意在仓库中再演一出戏，佯装失败，被颜心爱带走。”孔玉德说到这，目光扫过所有人，笑着问，“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仓库中是演戏？佯装失败？故意被带走？听到这些，杜斌登时又蒙了，虞兮却豁然抬头，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钱宝贝和周立军相视摇头，表示没有明白，陈虹和陆铭对计划了解不透彻，也没有立刻明白，最后率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虞兮。
　　“定位？”虞兮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虞同志反应很快嘛。”孔玉德颔首道，“和他密谈制定计划后，我就去上头弄了个胶囊芯片，由于功耗和体积限制，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并且每隔一个小时才会发送一次信号。钟离一直持有那枚胶囊，他会自行判断情况开启服用，这样他被带走后，我们就可以通过信号对他进行定位。”
　　周立军双眼放光接口道：“他和颜心爱在一起，只要对他进行定位，就等于对颜心爱进行定位！”
　　陈虹也站了起来：“不止如此，她的身份已经暴露，肯定需要同伙支援，只要定位她的位置，就有可能将她的同伙一网打尽！”
　　杜斌也终于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问：“既然仓库中发生的一切都在钟离的预料之中，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和虞兮？”
　　“演戏嘛，不知情才能逼真，如果你们知情，可能就演不像了，对方那么聪明，万一看出破绽，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孔玉德说完，走到虞兮面前，拍了拍虞兮的胳膊，“让你受惊了，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一切为了大局，希望你能够理解！”
　　虞兮呆呆得站着，嘴角不停抽动，眼圈不知不觉又红了：“孔局，是钟离让你不告诉我们的吗？”
　　“是我和他共同决定的，你对他有感情，只有让你不知情，你才能表现的最真实，才能让对方相信我们真的输了，抱歉。”孔玉德叹了口气，也觉得这样利用感情不好，可他能怎么办呢？钟离能怎么办呢？对手太可怕了，任何破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只有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对手。
　　“他就是个混蛋！”虞兮突然一声大喊声音哽咽，抬手抹着眼泪冲了出去。
　　杜斌下意识就想追出去，却被陈虹拦下，陈虹摇了摇头道：“这种时候还是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吧，相信她能够理解的。”
　　杜斌咬咬牙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不光是虞兮，自己也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孔玉德用座机拨了个内线电话，问了两句挂断，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好消息，第一次定位已经成功，我们再等等，等两次定位不出现变化，就轮到我们出击了，这次必须将小丑男及其团伙一锅端掉！”
　　“是！”
　　……
　　五小时六分三十五秒，换了两次车，左转六次，右转八次，反向一次，周围有风有虫鸣，可能是野外，至少不是城区，钟离心中暗暗记下，虽然也许没有什么用，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颜心爱带着钟离下车，脚下咯吱咯吱错落不齐，感觉是石头，隔着头罩有金属摩擦的嗡鸣声和回声，再往里走，脚步也出现了回声，地面变得平整，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清晰可闻。
　　“洞穴……防空洞？”钟离反应极快，心中却咯噔一下，脚步也默然僵住。
　　颜心爱敏锐察觉到了钟离的变化，笑道：“不愧是我钟离哥，这么快就猜到了，没错，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地方，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说完，颜心爱终于摘掉了钟离的头罩，还顺势在钟离唇上亲了一下，笑眯眯的，完全没有暴露身份成为逃犯的紧迫感危机感。
　　“你竟然将这里当成避难所，难道你忘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吗？”钟离质问，声音在长长的甬道中回荡，竟有几分诡异的感觉，仿佛黑暗深处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在被惊醒。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七章 疯狂 六
　　颜心爱撇了下嘴，押着钟离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当然没忘，正因为没妄，所以我才会回到这里，虽然那些事真的很可怕，但它给了我力量和勇气，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让我破茧成蝶。”
　　“破茧成蝶？我看你分明就是成了魔！”钟离语气加重很是气愤。
　　“呵呵，我就是成了魔，这有什么不好的吗？至少我从中得到了我想要的，而你却一直在逃避！”颜心爱猛地将钟离按在墙上，盯着钟离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别忘了，谁才是那件事最后的胜利者，是我，不是你！”
　　钟离不说话了，只是迎着颜心爱疯狂森寒可怕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心中好疼，这个颜心爱，真的就是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老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邻家女孩吗？
　　是什么改变了她？又是什么缔造了她？真的只是因为那件事吗？还是她本来就有一颗黑暗的种子，所以才能生根发芽变成魔鬼？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呢。”颜心爱松开压住钟离的手，押着他继续前行，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有脚步和水滴声，依旧回荡在幽深恐怖的黑暗之中，和游荡在黑暗中无声哀嚎的游魂，共鸣。
　　……
　　警局
　　虞兮站在树下泪流不止，这棵树就是上次钟离主动找她谈话，却弄巧成拙惹她更生气的那棵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反正就是不知不觉跑到了这里。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异常复杂，种种情绪交织激荡，如惊涛之海久久不能平复。
　　诀别并非真的诀别，钟离只是演了一场戏，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没事，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当时是那么的绝望。
　　可事实却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钟离骗了她，利用了她的感情！
　　虽然理智让她明白并且理解，这样做是为了迷惑对手，是为了大局为了胜利，但感情上她真的无法接受，那种将伤痛变成虚假撕碎的感觉，比伤痛本身更加折磨。
　　所以，在这种矛盾的感情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别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离。
　　等钟离安全回来，还能像过去一样相处吗？连续的一根又一根刺扎在心头，真的还能回得去吗？
　　如果回不去，又该如何呢？
　　……
　　防空洞
　　走了许久，逼仄的甬道才豁然宽敞，颜心爱显然对这里很熟悉，抹黑都能判断方位，将钟离锁在椅子上，然后划火柴点亮了墙壁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舞，昏黄的光芒将方寸之地照亮，却也让黑暗显得更加粘稠。
　　“抱歉这里没有电，只能用油灯凑合凑合，其实有个柴油发电机，但太吵了，我可不想用它，相信我，你也不会喜欢的。”颜心爱说完，打开角落里上锁的生锈铁箱，翻出两包压缩干粮和两瓶水，冲着钟离晃了晃笑着说，“不过好在有吃有喝。”
　　“就算有吃有喝，你又能在这里躲到几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警方早晚会对你进行通缉，你根本无处可去，只要你露面，就一定会被抓住。”钟离道。
　　颜心爱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以为我怕吗？从我接下小丑面具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为今天做好了准备，你会亲眼见证我是如何人间蒸发的。”
　　“接下？你从谁手里接下的？”钟离敏锐注意到了这个词。
　　颜心爱也意识到了自己口误，奈何话已出口收不回去，只能继续喝水避而不谈。
　　“小丑男和黑蝶有关，而黑蝶和我父亲的失踪案有关，十年前的你不可能做到这些，所以你不是第一代小丑男，而是第二代！”钟离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断。
　　颜心爱继续沉默。
　　“塑造冯晓敏的人，是你还是第一代小丑男？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第二代的？”钟离进一步追问。
　　这回颜心爱终于沉默不下去了，砰地一声将矿泉水瓶拍在架子上，冷喝道：“少小丑男小丑男的叫，我们有名字，我们的名字是：丑魂！”
　　“丑魂？”钟离蹙眉。
　　“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面具的名字，正如这张金丝雀面具一样。”颜心爱拿起金丝雀面具覆盖在自己脸上，暗金色的纹路在昏黄的火光照耀下竟显出一种别样的艳丽神秘，那双幽幽闪烁的漆黑眸子，更给面具带来了灵魂。
　　“现在不需要保密了吗？”钟离问，从颜心爱的话中，他嗅到了更可怕的气息。
　　“有些不用，反正你也跑不了。”颜心爱拿着瓶子走过来，递到钟离嘴边让他喝水，钟离并没有拒绝，现在这种时候，补充水分和能量都异常重要。
　　“就告诉你一些吧，当年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颜心爱环顾左右问。
　　“全都记得！”钟离语气很重，回答地异常肯定。
　　“我也全都记得，直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颜心爱说着，指了指钟离坐的位置，“你那里死了一个，她爬呀爬，拖得地上都是血，但还是死了。”
　　“她叫康玲玲，她是无辜的。”钟离感觉整个甬道都在时空中飞速移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场可怕的惨剧之中。
　　他又看到了脚边满身是血艰难爬行的少女，她奋力伸出手想要抓住模糊的光，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痛苦、绝望还有对自由和光明的渴望，可最终她眼中的光还是熄灭了，手无力摔在地上，永远留在了黑暗之中。
　　“无辜？”颜心爱冷笑两声，“你那么信任她，她却背叛你出卖你，差点就害死你，这种人也配得上无辜二字？当时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已经死在这里了！”
　　“她只是被逼疯了而已。”钟离道。
　　“得了吧，她只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而已，我也一样，所不同的是，她很笨，所以她死了，而我很聪明，所以我活了下来。”颜心爱语气竟然显得挺骄傲。
　　钟离无言以对，正是那场惨剧，让他见识到了颜心爱可怕的一面，从头到尾，颜心爱的双手都没有沾染鲜血，却总能利用别人保全自己，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从那之后，他开始疏远颜心爱，因为每当想起那些可怕的经历，他就会觉得颜心爱很可怕。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八章 疯狂 七
　　事实证明，钟离的害怕是对的，颜心爱的确变得更加可怕了，那次经历真的将颜心爱变成了魔鬼。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还记得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吗？”颜心爱问。
　　“我记得他的声……”钟离突然僵住，脑海中开始重放当年那人的声音，并与小丑男视频中的声音进行对比，抬起头不敢置信地说，“他就是第一代小丑男？你一直在模仿他的声音！”
　　颜心爱嘴角上扬笑了一下：“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早已通过模仿他的声音给过你提示，你却一直在逃避没有发觉，如果你早点发觉，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钟离沉默，他一直在回避那些可怕的回忆，将其封存在记忆深处不敢轻易触及，没想到却因此忽略了最明显的线索。
　　“他就是上一代的丑魂，当年这里发生的事，并不只是为了游戏，而是为了挑选继承人。事实上，同样的事情那之前还发生过几次，可惜没有一个能够令他满意，直到我的出现！”颜心爱缓缓道来，真相徐徐浮出水面。
　　钟离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些可怕的记忆，浮现出颜心爱站在血泊边却依旧微笑的画面，那是魔鬼的笑容，是他夜夜难寐的梦魇。
　　“其实他也挺看好你的，可惜你表现的一点也不积极，所以他只能选择我成为他的继承人。在我们获救一年后，我好不容易独自回到这里，他却早就已经OVER了，只留下一张面具，一卷录音带，以及几页资料。自那以后，我继承了丑魂的身份，并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真正成为丑魂。”颜心爱的讲述到此完毕，很简短，却已经完全说明了原委。
　　“你和他从来就没有见过面？”钟离道。
　　颜心爱点点头：“对啊，我们从没见过面，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无所谓了，他是谁不重要，他是丑魂就足够了。”
　　“你后悔吗？这一切值得吗？”钟离沉默良久，才用无比痛心却又含着一丝期待的语气问，他真的很想从眼前的颜心爱身上，找到过去那个颜心爱的影子，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可惜，他失望了，就如破茧成蝶，眼前的颜心爱真的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颜心爱了，她只是一具拥有颜心爱记忆扭曲的驱壳而已。
　　“后悔吗？”颜心爱古怪地笑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回答，亦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吧。
　　“吃点东西睡吧，等拿到需要的东西，我们就得出发了。”颜心爱似乎不想继续聊下去，撕开压缩干粮，给钟离喂了一块，自己也吃了一块，接着翻出一次性手机，走进幽深黑暗的甬道开始打电话。
　　钟离侧耳倾听，却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断续的词：护照、黑蝶、工具、危险、接应。
　　“难道要出境？可为什么提到了黑蝶？黑蝶到底是什么东西？”钟离心中正暗暗琢磨，颜心爱已经挂断电话走了回来，并将一次性电话砸得粉碎。
　　“休息吧，晚安。”颜心爱捧起钟离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戴上面具缩在对面的椅子上阖眼入眠。
　　钟离心中暗暗说了声抱歉，也闭上了眼睛。
　　……
　　警局
　　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着，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位置信号两次不变才能发动突袭，可如果信号的位置不停该怎么办？如果拖过二十四小时，胶囊没电失去钟离的位置又该怎么办？
　　“孔局，都已经六个多小时了，真的还要等下去吗？”陆铭频频看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孔玉德也看了下表：“你这是关心则乱，不要着急，即便算上钟离提前吞服的时间，我们也至少还有十四个小时。”
　　“可万一信号一直不停怎么办？”陆铭又问。
　　“是啊，万一钟离在途中受到伤害怎么办？”郑越道。
　　周立军沉声道：“还有两种情况信号不会移动，一种胶囊发出的信号被发现，对方让钟离强行将胶囊吐出来，这种情况我们追过去，只能找到胶囊。另一种……”
　　没有说下去，似乎生怕自己乌鸦嘴。
　　陈虹接口道：“另一种就是钟离被杀害抛尸，这种情况下信号也不会移动，我们只能找到钟离的尸体！”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都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虞兮一激灵站了起来：“不可能的，颜心爱千方百计带走钟离，怎么会伤害钟离？”
　　陈虹反问：“颜心爱也许不会伤害钟离，她的同伙呢？也不会吗？”
　　虞兮登时说不出话，陈虹说的没错，如果颜心爱和同伙碰面，并不能保证同伙不会伤害钟离。
　　“所以我们不能将信号两次位置不变作为唯一的出击条件，孔局！”陆铭道。
　　孔玉德左右踱步显得很忧郁，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才好不容易创造出最佳的抓捕机会，万一草率出击导致任务失败，以后再想抓捕可就难如登天了。
　　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孔玉德，等待着孔玉德的决定。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仔细斟酌了一下，……”孔玉德似乎做出了决定，话未说完突然电话响了，接听后登时面露喜色。
　　“什么情况？”陆铭急声问，其余人也都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虞兮更是紧张的手心潮湿，她心中的疙瘩还是没有解开，可无论解不解得开，都得等钟离安全回来再说，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孔玉德按住话筒肯定地说：“刚刚接收到新信号并进行了定位，和上一次信号发出的位置相同！”
　　众人闻言喜忧参半，两次定位位置相同，已经符合了出击条件，之前的争论再无必要。
　　现在将面临的问题是，钟离到底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现在出击找到的会是什么？是胶囊？钟离的尸体？还是颜心爱的巢穴呢？
　　松开话筒，孔玉德的语气变得严肃无比：“特勤小组是否已经沿路追击？好，听我命令，出击！”
　　最后两个字宛若出鞘之剑又如攻城之锤，锋芒无畴力道万钧。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二十九章 疯狂 八
　　防空洞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钟离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脚步声不疾不徐，却挺重，不像是女人的脚步声。他并没有贸然抬头，而是继续装睡，同时睁开一条缝偷偷观望。
　　模糊的视线中，颜心爱也已经醒来，她显得很警惕，如灵猫般快速起身，摸了一样什么东西，变成小丑男的嗓音，冲着黑暗的甬道中低喝了一声：“谁？”
　　脚步声停下，甬道中传来低沉的嗓音：“我！”
　　颜心爱这才松了口气，依旧保持着小丑男的嗓音：“进来吧，你迟到了。”
　　“有事耽搁了而已。”脚步声重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出现在钟离的视野中。
　　钟离发现，这个神秘男人的脸上也带着面具，而且也是一个看起来很恐怖的面具，形象与佛教中的罗刹有些相似。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颜心爱问。
　　“他是谁？”神秘男人没有回答，瞟了黑暗角落里的钟离一眼，钟离连忙将眼缝闭上，防止目光交汇被发现，同时他也终于确定，男人脸上带的就是罗刹面具。
　　“一个俘虏而已，我的东西呢？”颜心爱随口道。
　　“俘虏？你玩过火了，我们的身份是不能随便暴露的，而你已经暴露了身份！”男人的语气变得严厉。
　　颜心爱登时火了，迎着男人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男人不说话了，只是盯着颜心爱。
　　“再说最后一遍，我要的东西呢？”颜心爱压低语气，在黑暗中回荡宛若咆哮的幽灵。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却抬起了左手，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小包，同时右手中悄然弹出一柄匕首，刃口刚好对着油灯，反射出一抹森然寒光。
　　颜心爱好似没有察觉，伸手抓向黑色小包，就在抓住的一瞬间，男人猛然挥出匕首，闪电般刺向颜心爱的脖颈。
　　“小心！”钟离再也装不下去，一跃而起扑了上去，其实他早在袖子里藏了一枚回形针，颜心爱打电话那会，就已经将锁打开，之所以不逃走，是为了信号定位。
　　颜心爱看似没有察觉，实则早有防备，矮身让过夺命匕首，左手从黑暗中伸出，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纤指按下，枪响轰鸣，鲜血飞溅……
　　砰！
　　带着罗刹面具的神秘男人完全没想到颜心爱会防着他，更没想到颜心爱有枪，闷哼一声捂着右肩连退两步，指缝间鲜血汩汩而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不过，他是幸运的，这一枪本来应该直接爆掉他的心脏，却因为钟离的撞击偏离了位置，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钟离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情急之下想救颜心爱而已，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颜心爱同样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深知错过这次机会自己就完了，一咬牙刚想继续开枪，却为时已晚。
　　神秘男人反应很快，后退两步立刻飞起一脚，在颜心爱扣下扳机之前将手枪踹飞，接着又是一记回旋踢，重重踹在颜心爱胸口。
　　手枪啪嗒坠地划出老远，颜心爱也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捂着心口差点晕过去。
　　“心爱！”钟离情急之下勒住神秘男人的脖子，拼命用力想将他勒晕，却突然发觉脚下一空，继而天地倒转，最后轰的一声后背着地平平摔在地上，整个人蒙了几秒钟，剧痛才如潮水般袭来，只觉得五脏都移了位置。
　　“钟……咳咳……”颜心爱又惊又急，心口却还是阵阵发闷，刚喊出一个字就剧烈咳嗽起来。
　　“连真名都知道，还叫的这么亲昵，这就是你所谓的俘虏？”神秘男人捡起手枪，走回来，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颜心爱。
　　“你，你竟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的！”颜心爱揪着胸口，强忍咳嗽死死瞪着神秘男人。
　　“背叛？真正违背游戏规则的是你吧？更何况……”神秘男人蹲下身，用枪口在颜心爱的面具上点了几下，戏谑地说，“你真的以为我听你指挥？”
　　“你什么意思？”颜心爱沉默了几秒，语气陡然沉了下去。
　　“呵呵呵，我什么意思？想知道可以，你需要做一个选择。”神秘男人站起身，抬脚发力对着钟离又是一脚猛踹。
　　清晰可闻的骨折声中，钟离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离地飞了出去，滚到墙角才停下。
　　“住手，我不许你伤害他！”颜心爱急了。
　　“原来他就是你的弱点，那么现在做个选择，我杀了他，然后告诉你，或者我杀了你，然后告诉他。”神秘男人将枪口在颜心爱和钟离身上移来移去，“你有十秒钟的时间做出选择，如果你不选择，我就只能将你们都杀死。现在计时开始，十、九、八……”
　　时间一秒秒过去，钟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几近晕厥，颜心爱艰难地靠着墙爬起来，心脏阵阵揪紧。
　　打打不过，枪也落入对方手中，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绝境，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该如何选择？
　　她不想死，也不想让钟离死，真的不想！
　　“五、四，还有最后三秒，还没有想清楚吗？要来不及了！”神秘男人的语气变得愈发戏谑，似乎很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而在以前，这种感觉一直都只属于丑魂，属于颜心爱。
　　要牺牲钟离吗？
　　不行，不可以！
　　选择根本就不存在，所谓选择，只是宣判前的死亡游戏而已，无论如何选择，她和钟离都会被杀，都不可能活下去。
　　“三、二……”神秘男人拖着长长的尾音，枪口优先对准钟离，扳机一点点扣了下去。
　　“不要！”颜心爱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呐喊，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舍不下钟离，如果没有带走钟离，一切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一！”
　　砰……
　　轰然枪响，宣判死亡的巨锤重重落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章 疯狂 九
　　枪声回荡，枪口喷出的火光在黑暗之中宛若死神之手，带走生命，留下死亡。
　　颜心爱绝望地跌倒在地，双目紧闭抓着头发，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懊悔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感觉窒息，又如千万根针同时刺中心脏，让她疼的几欲昏厥。
　　完了，全完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如果没有带走钟离，如果没有联络罗刹鬼，如果那一枪没有被钟离撞偏……
　　太多太多的如果，却完全没有意义，已经发生的事实不会改变，时间不会给任何人二次选择的机会，自然也不会给钟离活下来的机会。
　　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吧。
　　至少，黄泉路上有个伴，至少，没有谁会插在她和钟离之间……
　　“心爱！”钟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颜心爱的第一反应是我已经死了吗？否则怎么会听见钟离喊自己？第二反应才是睁开眼睛认清现实。
　　只见钟离并没有中枪身亡，反而带着罗刹面具的男人心口多了一个枪孔，鲜血喷涌，眨眼的功夫就在地上流了一滩。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心口的枪孔，喉咙中发出赫赫之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力气和机会，手枪脱手掉落，高大魁梧的身躯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倒在颜心爱的面前。
　　怎么会这样？是谁开的枪？
　　甬道中响起细微却异常整齐的脚步声，十位带着夜视仪端着步枪的特勤快速冲了进来，其中六位没有停留，继续朝三个方向的甬道搜索前进，另外四位停下脚步，一位确认钟离的身体状况，两位对颜心爱进行抓捕，最后一位确认死者是否已经死透，井井有条训练有素。
　　颜心爱整个人都蒙了，直到被架起来拷上，才终于想明白刚才电光石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枪她打偏了，枪声造成的回声，掩盖了特勤接近的细微脚步声，所以没有被察觉到。
　　第二枪并非来自手枪，而是来自特勤的步枪，借助第一枪回声接近的特勤，在倒数结束的刹那，先一步开枪救下了钟离的性命。
　　可是，特勤怎么会找到这里呢？她十万分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万万分确定警方不可能知道这里，除非……
　　“是你！”颜心爱何其聪明，反向推导一瞬间便全部想通，警方之所以能找到这里，肯定是因为钟离，是钟离将计就计给她下了个套。
　　钟离被扶着勉强站起来，折断的肋骨稍稍动作都会刺痛锥心，呼吸微微有些短促，艰难地点点头：“我，我吞了个能，能发送信号的胶囊，每个小时，都会发送定位信号，两次位置不变，警方就会行动。”
　　短短一句话，已经让钟离疼的满头冷汗上气不接下气。
　　“钟离哥，真不愧是我的钟离哥，终究还是你棋高一着，我不如你……”颜心爱苦笑着说，心中五味杂陈，如果钟离没有吞下定位器，警方就不可能及时赶到，也就不可能救下她和钟离。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冥冥之中自由天定吧。
　　“安全！”
　　“安全！”
　　“安全！”
　　“确认安全，有伤员，让医疗组进来！”特勤队长亲自摘掉颜心爱脸上的面具，确认身份后，拨通信号作出汇报，“报告，抓捕成功，任务完成，重复，抓捕成功，任务完成，完毕！”
　　……
　　警局 刑侦队办公室
　　“报告，抓捕成功，任务完成，重复，抓捕成功，任务完成，完毕！”特勤队长的声音在办公室中回荡，也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回荡。
　　足足安静了五秒，才爆发出激动地欢呼声，韩渺和郑越更是紧紧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成功就好，成功就好啊！”激动之后，陆铭只觉得全身虚脱，精神上更是累得要死，将自己仍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我就说钟离命大不会有事的，看吧没错吧，陈姐乌鸦嘴，我可是金口玉言！”钱宝贝开了个玩笑。
　　“滚一边去，你才乌鸦嘴！”陈虹怒视，却也终于松了口气，说实话她真怕自己乌鸦嘴，将最坏的情况变成现实。
　　“钟离没事，放心吧。”杜斌对虞兮说，却见虞兮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嗯，我知道了……”虞兮出奇的镇静，甚至没什么表情，点点头站起身快步推门离开。
　　杜斌哎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明白虞兮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陈虹冲他摇了摇头让他别管，她明白，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心结恐怕只有钟离才能解的开。
　　孔玉德询问具体情况后肃然道：“都冷静一点，现在还不到激动的时候，钟离受了伤，正在送往医院，颜心爱会通过直升机最快速度押送回来，这是近年来最大最严重的案子，都坚持一下，做好连夜审讯的准备。还有，抓捕过程中击毙一人，目前还不知身份，回来后立刻进行身份检索！”
　　一听钟离受伤，众人又紧张起来，韩渺急声问：“哪里受伤？严不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孔玉德道：“具体伤情还不清楚，等医院检查完才能知道，不过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放心吧，一会你们派两个人去医院看看情况。”
　　“我去！”杜斌连忙站了起来。
　　孔玉德看了杜斌一眼，摇摇头：“还是让小韩和陈虹去吧，这次能够迅速破案抓住小丑男，钟离当居首功，之前的确冤枉了他，让他受了不少委屈，你们先去安抚安抚，明天我亲自前去道歉！”
　　“孔局！”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孔玉德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堂堂局长亲自道歉，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怎嘛不可以吗？难道我做了局长，就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孔玉德瞪眼反问。
　　“怎么会怎么会，这次钟离的确功劳很大，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不过……”陆铭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试探着问，“孔局您这么做是不是有挽留的意思？”
　　“你呀你，还是瞒不过你！”孔玉德哑然失笑，指了指陆铭接着说，“不瞒你们，我是有这个意思，钟离这种天赋型人才太稀缺了，如果能吸纳进队伍，绝对是一大助力，只是……”
　　“只是什么？”周立军问。
　　“只是就怕我们有此心，他并无此意啊！”孔玉德长叹一声。
　　众人沉默，这次虽然罪魁祸首是小丑男，也就是颜心爱，可归根结底，钟离也受到了不清的伤害，尤其被怀疑被审问带来的委屈和怨愤，极有可能导致钟离与警方疏离。
　　“算了不说这些了，小韩陈虹你们去医院吧，陆铭立军，你们把所有与小丑男有关的案件资料以及证物准备一下，其余人待命。”孔玉德扬扬手。
　　杜斌突然道：“孔局，还有一件事，钟离和颜心爱的父母，要通知吗？”
　　众人看向孔玉德，这的确是个麻烦。
　　孔玉德稍作沉吟，肃然道：“这样吧，钟离的情况可以通知家属，颜心爱的情况暂时保密，一切等审讯完之后再说。还有，小钱你负责暗中调查颜心爱的父亲，看看他是否有牵连。好了就这样吧，开始工作！”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代价 一
　　第一附属医院
　　韩渺和陈虹赶到的时候，运送钟离的直升机还在途中，两人顾不上夜里风冷，跑上天台焦急等候。
　　城市的夜和往日无甚区别，霓虹酒绿纸醉金迷，车灯长龙交织涌动，从二十层楼顶放眼望去，竟有种俯视凡尘的超脱感。
　　也许，钟离会喜欢这样的视角吧？
　　可是，谁又知道，当自己碌碌如蝼蚁的时候，其实有人正俯视着自己呢？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因为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抬头看，星空于他们而言毫无意义，甚至不如手中的一支烟一杯酒。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夜空中出现肉眼可辨的移动光点，韩渺指着光点喊道：“陈姐你看，那是不是直升机？”
　　陈虹紧了紧衣领，仔细辨认颔首道：“应该是，往后退一点，直升机风大！”
　　果然，光点越来越近，直升机螺旋桨特有的呼呼声也变得清晰可闻，又过五分钟，一架直升机在停机坪上降落，强劲的气流吹得韩渺和陈虹衣襟噼啪作响，灰尘狂卷让人睁不开眼睛。
　　两名特勤跳下直升机，协助医疗组将钟离抬下来交给医院医护人员，留下一名护送，另一名返回直升机，重新升空很快去得远了。
　　气流散去，韩渺和陈虹连忙跑上前去，亮出警官证，才通过了特勤的阻拦。
　　“钟离，钟离，你怎么样？”韩渺跟着担架跑急声问，陈虹没有问，眼中同样满是关切。
　　钟离勉强笑笑，登时又疼的吸了一口冷气：“没，没事，就是肋骨骨折而已。”
　　“都连枷胸了还没事？要命的就别说话！”一名心胸外的医生喝道。
　　“我，我自己也是学医的，我清楚，嗞……”又是一口冷气，登时疼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赶紧送手术室，七号七号，打电话让放射科和影像科的上来，赶紧的！”心胸外科医生一路下命令，跑着将钟离直接送进了手术室。
　　陈虹和韩渺被拦在外面，手术室是无菌的，外人不能进去。
　　“哎哎护士妹妹，到底什么情况？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吗？”韩渺连忙拉住一位护士急声问。
　　“连枷胸合并肺挫伤，需要做修补和胸壁重建，具体挫伤多严重还不知道，希望没有合并多脏器损伤吧，不然诱发ARDS可就麻烦了。”护士说完关上了手术室的大门。
　　ARDS是什么？陈虹和韩渺相顾懵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会这样？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吗？”韩渺吓得整个人都软了。
　　陈虹用力捏了捏韩渺的肩膀郑重地说：“钟离一定会挺过来的，一定！”
　　……
　　警局 讯问室
　　孔玉德亲自参与审讯，陆铭和周立军分坐左右，颜心爱带着手铐被锁在询问椅里，身后站着特勤，门口守着特勤，规格不可谓不高。
　　“颜心爱，你就是小丑男，你承认这个事实吗？”孔玉德严肃地问，看着铁椅中娇弱美丽的少女，他真的难以相信一系列可怕的案子都是出自这位少女之手。
　　颜心爱敏锐察觉到了孔玉德的心思，笑了笑道：“怎嘛，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小丑男应该是个变态丑陋的男人，不该是个漂亮女人？”
　　“回答问题！”孔玉德发现，眼前这位少女真的拥有洞悉心灵的力量。
　　“女人怎么了？我一个女人，不是照样把你们玩的团团转吗？”颜心爱笑着说。
　　“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陆铭忍不住开口呵斥。
　　“处境？你指的这个？”颜心爱抬起双手，晃了晃手铐，收起笑容撇了撇嘴，眼睛一翻，语气中满是蔑视，“你们能抓住我，还不都是因为我钟离哥，如果没有他，我能一个个把你们全都送进监狱，让你们好好体会牢底坐穿的滋味。”
　　砰地一声，陆铭怒火上涌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他身为受害者，切身体会到了被陷害的滋味，若非矛头突然指向钟离，他可真的要牢底坐穿。
　　“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孔玉德抬手下压，让陆铭不要发火，继续保持着镇定严肃的语气，“不管如何，你已经坐在了这里，所以还是老实交代吧，对你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颜心爱往后一靠，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你现在可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孔玉德道。
　　“是吗？我真的没有吗？你确定？”颜心爱又笑了，“你们知道我还有几个同伙在外活动吗？你们知道我被抓，他们会做什么吗？你们知道下一个受害人会是谁吗？是陈虹的儿子？还是你的孙女？亦或是大街上随便一个无辜的陌生人？”
　　此言一出，孔玉德、陆铭还有周立军都沉默了，表情都变得异常严肃，没想到颜心爱束手被擒与世隔绝，居然还有能力反将一军！
　　隔壁监控室，杜斌、郑越和钱宝贝都在这里，都想亲眼看看这位隐藏在小丑面具之后，连连作案狡诈阴险凶狠残忍，差点让警方束手无策的少女究竟是何方妖孽。
　　听完这话，三人都感觉脊梁骨发冷，眼前这位少女真的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一朵死亡玫瑰。
　　杜斌心中很复杂，他是见过颜心爱的，在他的印象中，颜心爱的形象还停留在川菜馆的那顿饭，有点任性、有点傲气、非常聪明、美丽阳光，和眼前这位阴险狠毒、冷漠无情、残忍可怕的少女完全就是两个人。
　　是什么改变了她？哪个她是真实的？哪个阳光的形象是伪装吗？
　　杜斌想不透，也不愿继续想下去，他和颜心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钟离才是！
　　“这下不好办了，她咬准了我们的死穴。”钱宝贝凝重地说。
　　“可我们也不能妥协吧？她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犯人，要是把她放出去，指不定哪天就得天下大乱！”郑越道。
　　“放是不可能的，但也只能谈条件了，这就是正义的代价啊！”钱宝贝感叹着说，语气颇多无奈，有些时候，为了维护正义，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他们真的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代价 二
　　讯问室
　　颜心爱靠在那里显得很惬意，掌控是她的强项，现在也不例外，防空洞发生的事只是意外，若非那一枪没有打中心脏，若非钟离棋高一着，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果然，孔玉德双手十指交叉按在桌上，上身前倾沉声道：“你是个聪明人，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应该也清楚我们的底线，所以不用装腔作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怎么样才肯供出你的同伙？”
　　“好，痛快，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颜心爱也坐了起来，仿佛她才是胜利者，“首先，我要知道我钟离哥的情况。”
　　孔玉德点点头，给陆铭使了个眼色，陆铭瞪了颜心爱一眼，掏出手机给陈虹打电话，刚听两句就惊呼出声：“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们继续守着，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们！”
　　周立军和孔玉德都愣了一下，语气这么急，难道有什么突发状况？
　　颜心爱更是急了：“到底怎么了？我钟离哥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我钟离哥到底怎么了？”
　　挂断电话，陆铭沉声道：“好像是什么连枷胸合并肺挫伤，现在正在做手术。”
　　“手术？这么严重吗？”孔玉德大惊，在外行人看来，手术就意味着很严重。
　　“具体情况要等手术完之后才能知道，我已经知会陈虹，一旦有新情况，不论好坏第一时间通知我们。”陆铭道。
　　砰地一声合并着手铐的锐响，颜心爱双手重重砸在面前的木板上，咬牙切齿眼神凶狠，一字一顿地说：“该死的东西，死也连累我钟离哥，早知道就该早点弄死他！”
　　看着颜心爱杀气腾腾的样子，无论讯问桌后的三人，还是单向玻璃后的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令人颤粟的寒意，此时此刻的颜心爱，已经完全不是美丽可爱的猫咪，而是凶残可怖的黑虎。
　　“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想说的是，我们都希望钟离能够平安无事，这是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孔玉德道。
　　颜心爱快速喘息，好一会才稍微冷静下来，深吸口气接着谈判：“第二点，不要为难我爸，我爸对我的事毫不知情，他是无辜的。还有，我做的这些事，尽可能瞒着他，该找什么样的借口你们自己看着办。”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周立军冷冷地说。
　　“一句话，答不答应！”颜心爱瞪了周立军一眼。
　　孔玉德道：“只要查证与你父亲无关，我们当然不会为难他，至于替你隐瞒，这件事不太好做，尽量吧。”
　　颜心爱点点头，语气骤然拔高：“第三，我不接受死刑！”
　　“就知道你会提着个要求，你的量刑不归我们管，法院怎么判取决于你犯罪的严重程度以及你的态度和你供述情报的价值，所以你应该清楚，不想要死刑，就老老实实交代情况戴罪立功。”孔玉德道。
　　“这一点不用你告诉我，还有一点我需要说明一下，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袁北辰不是我杀的，是我的同伙杀的，我从头到尾都是策划者和指挥者。”颜心爱着重强调。
　　“等你供出同伙，我们查证后再说，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吧。”孔玉德并没有立刻肯定。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拒绝和别的囚犯接触，我要求单独关押，除了限制自由外，给我局部范围的正常生活。”颜心爱上身前倾，眼也不眨盯着孔玉德，显然对这个要求非常重视。
　　孔玉德登时蹙起眉头，之前的要求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唯独这个要求有些突破底线。
　　“这个要求有些得寸进尺了吧？还正常生活？你以为你是谁？”陆铭怒道。
　　“我所谓的正常生活，只是要求有个正常的起居环境而已，能够不穿囚服看书读报，不能外出，接受看管，这也叫得寸进尺？”颜心爱情绪有些激动，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冷笑道，“再说，以我的掌控人的能耐，让我和别的囚犯接触，你们真的放心吗？”
　　这话果然让陆铭犯了难，颜心爱这种级别的罪犯，如果和别的囚犯接触，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相反单独关押风险更小。
　　“听你的意思，似乎在保护自己，难道还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你吗？”孔玉德凭借老道的经验，敏锐察觉到了颜心爱的本意。
　　颜心爱面色微变，低下头避开目光，双手轻轻覆盖在自己小腹上，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温柔：“我怀孕了，所以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我不想让我的宝宝出生在监狱那种肮脏下贱的地方！”
　　怀孕？
　　宛若一颗重磅炸弹轰然爆炸，不止孔玉德、周立军和陆铭大吃一惊，监控室的三人同样惊得站了起来，尤其杜斌，脸色更是一瞬间连连变幻。
　　这个节骨眼上，颜心爱居然怀孕了，实在是诸多变数中最大的一个！
　　“你们如果不信，可以给我验孕，或者让医生给我做别的检查，反正我没有说谎，我能感受到我腹中正有个小生命在孕育。”颜心爱笑了，刹那间竟有种母性的光辉在闪耀，和之前残忍可怕冷漠的形象天壤之别。
　　看来不是撒谎，孔玉德犹豫了，无论母亲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考虑到这个因素，无论如何都不会判死刑，再加上颜心爱的危险性，以及孩子所需的安全环境，颜心爱的最后一个要求似乎也显得不那么过分了。
　　“孔局，该怎么处理？”陆铭和周立军都看向孔玉德，现在他们可没有任何决定权，甚至孔玉德都没有足够的决定权。
　　孔玉德思索良久，郑重地说：“鉴于这个案子的严重性和特殊性，我需要回去开会讨论，还得征求李厅长的意思，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那就等你们开完会得出结论再说吧，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不过你最好快点，我现在联络不到我的同伙，如果他们做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任。”颜心爱说完往后一靠。
　　“单独拘押，全天候看守，禁止探视。”孔玉德没有接话，冷着脸站起身下命令。
　　“是！”陆铭领命，话音刚落门被打开，杜斌冲了进来。
　　“孩子是谁的？”不待陆铭训斥，杜斌急声问道。
　　孩子是谁的？这有什么关系吗？其余人都不知道之前颜心爱、钟离还有虞兮之间发生的事，所以觉得很奇怪。
　　然而，听到颜心爱的答案，众人却都傻了。
　　颜心爱微微一笑，骄傲地说：“当然是我钟离哥的，以我们两的基因，宝宝肯定是个天才，对不对，宝宝？”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代价 三
　　第一附属医院 心胸外科 21号特殊病房
　　钟离被推出手术室后，就直接送进了这里，韩渺和陈虹想进去探视，却被刘医生以病人需要休息为由拦在外面。
　　“医生医生，钟离情况到底怎么样？”韩渺拉着刘医生焦急地问。
　　刘医生捏了捏睛明穴，显得有点疲惫，毕竟工作了一天，又这么晚上手术加班加点很辛苦：“还好，肺挫伤并不严重，也没有合并多脏器损伤，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毕竟刚做完手术，还比较虚弱，你们让小钟多休息休息，明天早上再来看他吧。”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听到没有生命危险，韩渺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竟然有种虚脱的感觉。
　　“小钟，刘医师你认识钟离？”陈虹问。
　　“怎么不认识？别忘了这里可是附属医院，我代课这几年，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可惜性格有问题，只要性格改一改，肯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我该下班了，你们也会去休息吧，放心他没事的。”刘医生笑了笑转身离开。
　　两位路过的护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位低声说：“哎哎哎，你看到没，刘医生笑了，我来两年了，还从没见过他笑！”
　　“还真是铁树开花头一回，平时他可都是这样的……咯咯……”另一位学着刘医生的样子，没绷住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韩渺和陈虹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之色，钟离成绩优异，又如此被看好，如果成为医生，进附属医院是轻轻松松的事。可如果钟离成为一名外科医生，就不可能进入公安系统，每天看病做手术忙忙碌碌，那还有时间协助破案？
　　难道，如此珍贵的刑侦人才，真的要就此失去吗？
　　正想着，走廊那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望去赫然是安琪儿和颜威，两人本来准备问吧台护士，看到陈虹后连忙跑了过来。
　　“钟离呢？我儿子怎么样了？”安琪儿抓住陈虹的胳膊，急的眼圈都红了，虽然她见惯了尸体和死亡，优雅镇定几乎刻进骨子里，可她首先是一名母亲，突然得知儿子做手术，不方寸大乱才是怪事。
　　“小钟怎么会受伤的？是不是你们害的？你们冤枉他抓他在先，现在又害他受伤，我告诉你们，要是钟离有个好歹，我和你们没完！”颜威显得异常激动，嗓门很大，走廊很空旷，回声特别重，立刻将吧台值班护士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不过很显然，他暂时还不知道颜心爱的事。
　　“两位先别激动，无论如何先冷静下来，钟离没事，他刚做完手术，现在就在里面休息。”陈虹抬手下压让颜威别大吼大叫，指了指旁边的病房。
　　安琪儿和颜威连忙转头，透过病房门的玻璃，依稀能看到病床上正在熟睡的钟离，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进去，却被韩渺拦住。
　　“医生不让进，说钟离需要休息，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让进呢。”韩渺拦在门前。
　　陈虹安抚着说：“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钟离真的没事，刚才医生已经给我们说了，肺挫伤很轻，没有合并什么多脏器损伤，多休养修养就会好的。”
　　听闻此言，安琪儿和颜威才稍微放下心来，毕竟两人都是学医出身，一听就知道伤情轻重，按照陈虹的说法，的确并不算严重，等创口愈合就能出院，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深知术后休息的重要性，安琪儿没有再往里闯，只是隔着玻璃望着钟离有些苍白的面容。
　　颜威强行压下怒火，瞪着陈虹沉声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抓小钟？他又为什么会受伤？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韩渺看向陈虹，面对这种情况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何况此案还涉及颜威的女儿颜心爱。
　　“你先回去吧，顺便给孔局老陆他们报个平安，我守在这里就可以了。”陈虹给韩渺使了个眼色。
　　韩渺相信陈虹肯定有分寸，便点点头快步离开。
　　“两位跟我来吧，你们毕竟是钟离的亲人，有些不需要保密的情况，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陈虹说完朝电梯走去。
　　安琪儿和颜威对视一眼，点点头跟了上去，他们倒要听听，陈虹究竟会如何解释。
　　电梯上行，再上楼梯，很快三人来到天台。
　　夜已经很深了，天台漆黑一片，入口的灯光在广袤的黑暗中竟然是如此渺小，万幸整个城市依旧霓光幻彩，才让黑暗显得不那么无边无际。
　　“说吧，我们听着！”颜威站在灯光范围中。
　　“这一切要从那次绑架案说起……”陈虹稍作沉吟娓娓道来。
　　她很清楚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哪些需要谎言来掩饰弥补，虽然她心中也很抱歉，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是一名刑警，她肩负着重大的使命和责任！
　　同一时间，钟离病房门口悄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纤细颀丽，却仿佛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连影子都为之凝滞。
　　她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默默凝望着病床上钟离的侧脸，纤手抬起轻轻覆盖在玻璃上，似乎想触摸那剥离后的人儿，却终究只能无声滑落。
　　护士吧台，值班护士倒了杯水，看向钟离的病房门口，空荡荡的哪有人？她不由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咦，人呢？难道是我眼花了？”
　　……
　　警局
　　除了孔玉德和虞兮，其余人都在，明明已经夜深，却都没有休息的打算，也没有休息的心情。
　　“好消息好消息，钟离没事，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我们明天就能……”韩渺冲进来就开始喊，结果喊着喊着就哑火了，一脸茫然看着众人，纳闷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钟离没事都不高兴吗？”
　　“怎么会不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立军强笑着说。
　　“陈姐呢？还在医院吗？”钱宝贝问。
　　韩渺点点头：“对啊，陈姐还在医院，钟离的妈妈还有颜威都去了医院，陈姐正在给他们解释情况。”
　　“什么？”陆铭刚好从队长办公室出来，闻言大吃一惊，语调拔高快步走了过来，“没乱说什么吧？”
　　“陆队你放心吧，陈姐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她不可能乱说的。”韩渺道。
　　“那就好，一会我打电话问问她，现在颜威的情况还不清楚，即便他完全不知情，也毕竟是颜心爱的父亲，有些事情暂时不能让他知道！”陆铭挥动文件严肃强调。
　　“审讯结果怎么样？还有你们干嘛都奇奇怪怪的，我和陈姐在医院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韩渺好奇地问。
　　“问问问，就知道问，做好自己的事！”陆铭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说完转身就走。
　　韩渺被训的莫名其妙，却也不生气，跑到郑越身边，将他拉起来问：“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郑越看了眼陆铭的背影，又看了看周立军、钱宝贝还有杜斌，压低声音附耳道：“颜心爱怀孕了，孩子是钟离的！”
　　“哈？”韩渺呆滞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声音拔高三个八度，“怀孕？钟离的？什么情况？”
　　“嘘嘘嘘，小声点，陆队正为这事头疼呢。”郑越连忙将韩渺拉坐下，比着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
　　“颜心爱怎么会怀上钟离的孩子？钟离知道吗？”韩渺依旧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这些天接连发生的事，已经比她几年经历的起伏还要多还要离奇，她真的感觉自己有点受不了。
　　“我的姑奶奶，钟离当然还不知道，但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该不该让钟离知道，而是该不该让虞兮知道！”郑越低声道。
　　就在郑越和韩渺低声嘀咕的同时，杜斌正捏着手机陷入纠结犹豫之中，手机屏幕一次次被按亮，手指一次次悬在虞兮的号码上，却又一次次任由屏幕熄灭。
　　究竟该不该告诉虞兮呢？虞兮已经接连经受了几次打击，这一次能扛得住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代价 四
　　第一附属医院
　　或许是巧合，随着案子的告一段落，雾霾也结束了，明媚的淡金色朝阳洒落人间，让无数准备投入新的忙碌的一天的人们停下匆匆的脚步，遥望东天，焦躁的心情也仿佛随之放松下来。
　　朝阳属于每一个人，只要你停下来，静下心去感受它欣赏它，它就会回馈给你最美的享受。
　　病房窗户对面的白墙上晃动着淡金色的涟漪，用无声的韵律，将沉睡在黑暗中的人儿唤醒。
　　钟离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母亲。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安琪儿见儿子醒来一叠声问，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妈，我没事，真的！”钟离笑了笑，目光偏转又看到了颜威和陈虹，陈虹站在床对面，颜威则在床另一边，他的表情微微一僵，随即恢复正常。
　　陈虹敏锐捕捉到了钟离的表情变化，暗暗放下心来，她确定钟离已经明白情况，暂时不会将颜心爱的事情告诉颜威。
　　“都进手术室了，还说没事？你知道我和你/妈有多担心吗？”颜威道。
　　钟离看向陈虹，见陈虹朝自己微微颔首，心中了然强笑着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应该明白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个屁，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否则立马滚去英国，省得你再瞎搀和那些危险的事。”颜威故意板着脸，还转头瞪了陈虹一眼。
　　钟离想坐起来，结果牵动创口立刻疼的嗞了一声，颜威再也严厉不下去，连忙询问哪里疼，要不要喊医生。
　　“没，没事，疼才是正常的。”钟离摇摇头。
　　“别乱动，现在怎么样？”安琪儿将床摇起来。
　　“可以了，舒服多了。妈，颜叔叔，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也饿了……”钟离还没说完，就听安琪儿哎呀一声。
　　“糟糕，怎么把这事忘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买。”安琪儿一拍脑门懊恼地说。
　　“还是我去吧，你留下来陪他。”颜威连忙道。
　　“不用，你们都去吃吧，吃完给我带，正好我有点事想和陈警官单独说。”钟离道。
　　颜威想拒绝，却被安琪儿拦住，安琪儿看了陈虹一眼，颔首道：“那行，我们一会回来，你想吃什么？”
　　“粥吧，别太淡，也别太甜。”钟离道。
　　安琪儿给颜威使了个眼色离开病房，颜威见安琪儿都答应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着离开。
　　病房中只剩钟离和陈虹两人，陈虹道：“你有什么事想和我单独说？”
　　“陈姐，应该是你有事情要和我单独说吧。”钟离不再客气称呼陈警官。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要是我年轻个十几岁，肯定倒追你。”陈虹开了个玩笑，顺势在床边坐下，反正也没外人，她完全可以将钟离当自己人。
　　“你先开玩笑，说明你要给我说的事挺严重，甚至可能打击到我，我猜和心爱有关，对吗？”钟离即便受伤虚弱，洞察力也依旧是那么敏锐。
　　“是和颜心爱有关，而且很严重，至少对你来说很严重，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陈虹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还转头看了一眼门口。
　　“她的罪行要判死刑？”钟离试探着问。
　　“不是……”陈虹摇摇头。
　　“他的同伙要害我复仇？”钟离又试探着问。
　　“也不是……”陈虹再次摇头。
　　“该不会她自杀了吧？”钟离语调拔高，忍不住紧张起来，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好在陈虹第三次摇了摇头：“都不是，你别乱猜了，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无论如何不要激动。”
　　钟离沉吟片刻，才深吸口气颔首道：“我做好准备了，说吧！”
　　陈虹盯着钟离，眼神中竟有怜悯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颜心爱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什么？”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答应不激动，可听到这个结果，钟离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下意识坐直身子，结果牵动伤势疼的一声闷哼重重靠了回去。
　　然而，再疼钟离也冷静不下来，开什么玩笑，颜心爱怀孕了？还是他的孩子？
　　“别激动别激动，你先消化一下我们再继续谈。”陈虹按住钟离的肩膀不让他起来。
　　钟离尽可能让自己理智思考，立刻想起了被捕当晚发生的事，那天晚上，在被虞兮和杜斌撞破之前，他的的确确和颜心爱发生了关系，而且没有做任何保险措施。
　　根据对颜心爱的了解，算一下她的生理周期，那天晚上正好在危险期！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绝对有很大的可能让颜心爱怀孕，既然颜心爱真的怀了，就极有可能是他播的种。
　　“怎么会这样……”得到这样的结果，钟离突然间出了一身汗，他当时真的是脑子一热，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现在仔细想想，要么当时颜心爱也是一时冲动，要么颜心爱就是早有预谋。
　　“颜心爱应该不会拿这件事说谎，不过我们还是会给她做检测，在检测出来前，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陈虹道。
　　“她有没有拿孩子谈条件？”钟离沉声问，脸色很不好看。
　　“谈是谈了，她要求将她的事保密，还要求单独关押，并得到正常的起居生活，理由是为了孩子好，想让孩子顺利降生。”陈虹并没有隐瞒的打算，毕竟钟离在此案中做出了难以估量的重大贡献。
　　“果然，这都是她提前计划好的，她不顾危险期，主动和我发生关系，故意怀上我的孩子，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张保命符，只要有了这张保命符，她就有了谈判的资本。”钟离咬着牙说。
　　陈虹愣了一下，她却没有想到这些，仔细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我觉得你错怪她了，虽然她看起来是个不折手段的女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感情和孩子永远是女人的弱点。我觉得她不是故意拿孩子当保命符，她是真的想保护孩子，将孩子生下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代价 五
　　钟离沉默了，低着头，咬着牙，双手悄然攥紧床单，死死攥紧。
　　其实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判断错了呢？何尝不希望颜心爱也是一时冲动，而非早有预谋呢？
　　可是，他真的很害怕，害怕面对颜心爱，害怕面对自己种下的果实，如果颜心爱是故意的，他可以为自己开脱，寻求心理安慰，可如果颜心爱不是故意的，他就真的无路可逃，不得不去面对！
　　陈虹轻轻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她能理解钟离现在的心情，如果钟离是二十七八岁的社会人士也就罢了，大不了做父亲嘛，反正也差不多到了做父亲的年纪。可问题是钟离现在还是个大学生，还没有正式走入社会，距离成家立业尚有距离，更何况结婚生子。
　　毕竟不是老古代了，在现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十岁左右才结婚生子是很普遍的事情，二十岁的男人在所有人眼中，还只是个稚嫩的小青年而已，用现代流行的话说就是小鲜肉。
　　“我该怎么办？”沉默良久，钟离才抬起头，声音竟然有些嘶哑，眼中更是充满了彷徨无助。
　　“我没法告诉你，也没权利教你怎么做，这取决于你和颜心爱两个人，你是否想要这个孩子，她是否想要这个孩子，这毕竟是你们共同的孩子！”陈虹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孩子，孩子……”钟离懊恼地抓住头发，将脑门按在膝盖上，他从来不怕任何难题，此时此刻却真的感觉束手无策，每念叨一遍这个词，他就感觉恐慌，无与伦比的恐慌。
　　陈虹勉强笑笑：“无论母亲有什么错，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你可以试试往好的方面想，这个孩子集合了你和颜心爱的基因，将来肯定会很聪明。”
　　“智商不是这样遗传的……”还没说完，钟离就狠狠抓了一下头发，“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这个孩子降生，我怎么面对他或者她，该怎么给我妈和颜叔叔解释？孩子以后长大了，我该怎么解释我和心爱之间发生的事？”
　　“这的确是个问题……”陈虹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这样吧，我们先保守这个秘密，暂时不让颜威知道，一切等你和颜心爱见面商量后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钟离也不想现在就面对这个问题，能拖一天是一天，“哦对了，心爱的案子你们决定怎么给我颜叔叔解释？这样一直失踪下去，颜叔叔肯定会发现的！”
　　“还在商议，等孔局开完会应该就会有结果，你放心，一有结果我会立刻通知你。”陈虹道。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她？”钟离又问。
　　“等你出院随时都可以，在此期间安心养伤，后续调查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另外，之前对你的误解和怀疑，我代表全局对你表示道歉，对你不计前嫌付出的努力取得的成果，我代表全局对你表示感谢！”陈虹站起身，表情语气都非常郑重，还给钟离微微鞠了一躬。
　　钟离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说实话心里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越认真的人越容易较真，越容易往心里去，否则当时感受到虞兮的怀疑和疏远，他也不会反应那么大，以至于冲动之下和颜心爱发生关系。
　　好在正当他感到尴尬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安琪儿和颜威，而是韩渺和郑越，后面还跟着杜斌、钱宝贝和周立军。
　　韩渺手中抱着花，郑越手中提着果篮，本来韩渺还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见钟离看过来，才吐了吐舌头，大大方方快步跑到床边，将鲜花往钟离面前一放大声道：“恭喜活着！”
　　“胡说什么，晦不晦气！”陈虹瞪了韩渺一眼。
　　韩渺歪了下头反驳道：“哪里晦气了？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还能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活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吗？”
　　“就是就是，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钟离你以后肯定大富大贵！”郑越果断和韩渺一个鼻孔出气，说着从果篮中拿起一串桂圆笑道，“诺，桂圆与贵字谐音，大吉大利，一点都不晦气！”
　　“你们两个，就知道贫。”周立军无奈摇摇头，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按下扬声器道，“陆队，我们到了，你说吧。”
　　韩渺和郑越安静下来，扬声器中传来陆铭咳嗽的声音：“嗯，那个，局里得留人，这帮家伙一个都不愿意留下，就只能我自己留下了。钟离我以队长的身份，代表全队乃至全局，对你的付出表示感谢，祝你早日康复。嗯就这样吧，先挂了，孔局来电话了。”
　　说完还真挂了，韩渺和郑越忍不住笑出声，任谁都能听得出来，陆铭有点不好意思。
　　周立军收起手机道：“听说你的手术很成功，我们来看看你，祝你早日出院。”
　　“看你起色不错我们就放心了，说实话，来的路上真怕你嘴里插着吸管。”钱宝贝半开玩笑地说。
　　虽然之前的怀疑让钟离心存芥蒂，但大家的坦诚和热情，还是让钟离感觉心里和暖很感动，不禁想起了飞机场送别的画面，直到现在，他依然在他们的聊天群之中，即便被捕的那段时间，也没有被删除过。
　　“谢谢大家。”钟离轻轻地说。
　　“嗨，谢什么，自己人。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来医院是看虞兮，这次是看你，你们两轮着住院，还真是够有缘……”韩渺还没说完，就被郑越一把捂住嘴。
　　“姑奶奶你别乱说话！”郑越附耳低声告诫，奈何话已出口为时已晚，杜斌以及其余人都面色微变。
　　韩渺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刚想改口就听钟离问：“虞兮呢？”
　　郑越瞪了韩渺一眼，仿佛在说：“要不是你，钟离怎么会问虞兮！”
　　韩渺眼神无辜，仿佛在说：“我不说钟离就不问了吗？”
　　钱宝贝看向周立军，周立军看向杜斌，显然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亦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杜斌也不想回答，非常不想回答，他很理解虞兮此刻的心情，知道虞兮一连串受了多大打击，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打击没有告诉她，那就是颜心爱怀了钟离的孩子。
　　他简直无法去想象，这件事如果告诉虞兮，虞兮会是什么反应。
　　“虞兮她……不太舒服，请假了。”杜斌避开钟离的目光，语气非常勉强，任谁都能听出是借口。
　　钟离当然也听得出来，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即便他情商再低，也知道有些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
　　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众人都不知道该聊什么，陈虹不得不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该看的也看了，都回去工作吧，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这几天指定得加班。”
　　“啊，不是吧……”韩渺立刻发出惨痛的呻吟，整个人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都一宿没睡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肾虚了！”郑越干嚎。
　　“要睡回局里睡去，别在这打扰钟离。”陈虹又对钟离笑道，“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有进展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陈虹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连忙道别，一溜烟离开了病房。
　　陈虹走在最后一个，关门前给钟离留了最后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房门关上，病房重新安静下来，钟离转头看向窗外升起的太阳，喃喃重复陈虹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代价 六
　　陈虹他们刚离开，安琪儿和颜威就提着早餐回来了。
　　颜威拨了好几个电话，却都没有人接，蹙着眉头低声嘀咕：“这丫头到底死哪去了？小钟住院也不来看看，奇了怪了。”
　　他身为父亲，当然知道颜心爱对钟离有多上心，每次做了好吃的买了好吃的，都先想到钟离，然后才想到他，让他经常感叹女生外向，万幸对方是钟离，相当于他的半个儿子，否则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很不舒服。
　　既然如此上心，钟离住院怎么会不露面呢？这种情况颜心爱应该比谁都积极才对。
　　钟离默默喝粥，尽量不动声色，此时此刻心情最复杂的是他。
　　虽然理智上他不同情颜心爱，毕竟颜心爱以小丑男，也就是丑魂的身份犯了不少罪，但感情上他其实是相当痛苦的，颜心爱是可以说是他的青梅竹马，他对颜心爱是很有感情的，发生关系后还一度决定负责任。
　　可是现在，颜心爱被捕伏法，即将面对法律的审判，大好青春甚至后半辈子都将在囚笼中度过，而这一切拜他所赐，是他亲手将颜心爱送进了法网。
　　也许旁人会说，不是你的错，是颜心爱自己害了自己，如果她不做那些事，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下场呢？你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情而已，根本不需要自责。
　　说的倒是没有错，钟离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
　　然而他还是很自责，非常自责，尤其在得知颜心爱怀了他的孩子后，这种自责更是如同钻心之虫，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偏偏此时此刻，他不能哭不能骂不能发泄，不能将任何情绪表现出来，还得在母亲和颜威面前强颜欢笑，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从未经历过的最大折磨，是精神上的地狱！
　　“也许，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吧！”钟离心中如是想，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一生都将无法摆脱这种折磨，那个孕育在颜心爱腹中的孩子，更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
　　钟离置身于精神的折磨之中，虞兮又何尝不是呢？
　　自从得知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戏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警局，没有请假，也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只是独自默默呆着，舔着伤口，即便到了钟离的病房门口，也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她可以接受拒绝，但她接受不了欺骗！
　　虽然那是为了大局，是为了抓住小丑男和孔局一起下的套，是绝对正确的，但感情上她就是接受不了，因为那天那时那分那秒，真的是她一生中经历过的最绝望的时刻，她真的以为要和钟离永远诀别！
　　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心中澎湃的涌动，对钟离的感情从未如此清晰过，她的确非常非常恼怒钟离，恼怒钟离和颜心爱发生的事，但那一瞬间对她来说，只要钟离能够留下，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重要！
　　可惜，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被带走，还是做出了诀别，还是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并在绝望中近乎崩溃。
　　如果，如果就这样绝望下去，也许还有恢复的一天，毕竟时间能够磨平一切，而她的时间还多，岁月还长。
　　然而，或许是老天都觉得她承受的打击不够，就在她经历了绝望之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整个计划都是演戏，所谓的诀别根本不存在，从头到尾都在钟离的计划之中，而她流露出的真实的绝望，只是为了骗过颜心爱而已。
　　多么残酷的真相啊，比痛苦更痛苦，比绝望更绝望！
　　就好像一把锋锐的剪刀，在她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又狠狠划了一刀，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更可怕的是，握刀的自始至终都是钟离！
　　“难道，这就是我要付出的带价吗？”虞兮喃喃自语，忽然间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去，路边正对面可不就是廖峰一案中，窦书全强迫何丽萍的那个小旅社吗？这是她和钟离搭档侦破的第一个案子，是钟离通过一把小小的钥匙发现了这里，带着她找到了破案的关键，进而用最快的速度破解谜底，将窦书全绳之以法，让逝者安息，生者幸福，皆成所愿。
　　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钟离跪在小旅社床上理智分析的可笑画面，还有出租车里她因误会给钟离的那一耳光。
　　摇摇头，虞兮将这些让人回味的画面抛出脑海，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结果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安德鲁请她吃饭的餐厅，隔着玻璃门望着那张桌子，回忆的画面再次不由自主跳了出来。
　　那次，若非她下意识看了眼杯子，肯定已经中了安德鲁的招，而若非钟离暗中跟踪拍视频帮她，她肯定拿不住安德鲁的罪证。钟离的雪中送炭，还有那心冷之极送到手中的热豆浆，都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事后，她也仔细想过，也许对钟离的好感，就是从安德鲁那件事开始的吧，毕竟英雄救美是几乎所有女生藏在心中的梦，她也不例外。
　　可是，理想和现实总是差距巨大，钟离不是英雄，也不是真正的白马王子，只是一个高智商低情商的混蛋而已。
　　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再次将回忆抛出脑海，虞兮没有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因为她知道再这样走下去，肯定还会走到和钟离有关的地方，还会将有钟离的那些回忆翻出来，甚至走到医院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现在真的不想见钟离，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还没有准备好，更不知道该如何准备。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有时候将未来的骰子抛给命运，固然显得怯懦，却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
　　警局
　　虞兮没上班，却没有人问，更没有人责怪虞兮，大家都很默契不去触及虞兮和钟离这个敏感的话题。
　　午饭过后，孔玉德突然出现，对颜心爱进行了再审，很显然上级领导已经开过会，并且大致做出了决定，因为这次审讯禁止旁人参与，只有孔玉德一个人进行，审讯完成后，录像也被备份删除，除了上级领导，再也没有人知道孔玉德究竟答应了什么以及颜心爱究竟说了什么。
　　至于范哲的处理倒是很透明，孔玉德就说了一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句话让刑侦队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为什么范哲的处理如此透明，而颜心爱却如此神秘呢？是因为颜心爱的同伙，还是因为丑魂面具，亦或是其它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不明白，即便陆铭也想不明白，奈何权力有限，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能知道的也最好不要知道。
　　不过有一条是确定的，钟离出院后可以见颜心爱一面，然后颜心爱才会被押解转移，至于给颜威的托词，死亡太过，失踪就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代价 七
　　第一附属医院
　　监督钟离吃完晚饭，安琪儿和颜威才离院回家，毕竟两人都是学医的，虽然都没有当临床医生，但根据钟离的伤情以及气色，就能判断出钟离已经并无大碍，快的话不到两周就可以出院。
　　离开的时候，颜威强颜欢笑却愁眉紧锁，钟离知道他在担心颜心爱，接下来会越来越担心。
　　晚上九点左右，孔玉德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两手空空，而且穿的便装，只是由于常年从警，即便便装也还是能看出非军即警。
　　对于孔玉德的到来，钟离显得并不吃惊，只是淡淡问了声好，道了声坐。
　　“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水果花篮，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什么都没有买，希望你别介意。”孔玉德道。
　　钟离摇摇头：“不买最好，你来找我，是不是为颜心爱的事？她都招供了吗？”
　　“招是招了，可是不是全招就不知道了，她这么狡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下保命符呢？你说是吗？”孔玉德反问。
　　对于这个问题，钟离不置可否，问：“她有说任何和我爸有关的事情吗？”
　　“审讯内容是机密，我不好亲口告诉你，你出院后有一次见她的机会，自己问她吧，珍惜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见她可没那么容易。”孔玉德轻叹着说。
　　“我明天就出院！”钟离毫不犹豫地说。
　　“明天？你昨天才做完手术，就算我不是学医的，也知道你离出院还早着呢！”孔玉德吃了一惊，没想到钟离这么急。
　　“我已经没事了，回家养着一样，反正不管怎么样，明天我一定要见到她！”钟离的语气异常肯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孔玉德盯着钟离看了半晌，终究知道拗不过钟离，无奈地说：“好吧，明天天亮前，我接你去见他，但你不能出院，见完后我还会把你送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钟离点点头，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打算。
　　“其实……”孔玉德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给你道个歉，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未来能够成为一名法医，成为我们公安警务的内部人员，你或许可以获得更多和颜心爱见面的机会。”
　　钟离闻言沉默了，他听出了孔玉德的招揽之意，也按照实际情况进行了衡量对比，成为一名医生，的确能获得更好的前途，可那也意味着别再想见到颜心爱，而成为一名法医，成为所谓的自己人，才有可能定期和颜心爱见面。
　　左手是前途，右手是感情和愧疚，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不等钟离回答，亦或是不像现在就得到钟离的回答，孔玉德完全不给钟离说话的机会，断然挥手道：“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你马上就要实习了，在你毕业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等你确定自己真的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说完，孔玉德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转眼间病房中又只剩下钟离独自一人。
　　钟离仰身躺下，呆呆盯着天花板，孔玉德的确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可他真的有的选择吗？
　　……
　　第二天天还没亮，孔玉德就亲自开车将钟离接到警局，等钟离见完颜心爱最后一面，颜心爱就将被秘密押解转移，至于究竟会转移到何处，只有局长级别及其以上才有权知道。
　　拘留室
　　对于钟离的到来，颜心爱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反而微笑着让钟离坐，完全不像身负重罪即将与世隔绝的犯人，反倒像是在自己家里般轻松随意。
　　钟离对此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感觉却是痛苦，颜心爱越这样他就越痛苦，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是因为亲手将颜心爱绳之以法？还是因为让颜心爱怀了孩子？亦或两者都有？
　　“伤好些了吗？”颜心爱的声音很轻柔，就像爱人在耳边吹出的风，
　　“好些了……”钟离含糊地嗯了一声。
　　“还疼吗？”
　　“有点吧……”钟离本想说不疼，可话到嘴边就变了。
　　颜心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钟离看，钟离也没有主动开口，于是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好在最后还是颜心爱打破了沉默。
　　“钟离哥，你不必折磨自己，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怪你，真的！”颜心爱轻轻叹了口气。
　　“可你……”钟离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却怎么都说不下去，目光落在颜心爱的小腹，眼神中愧疚之色更浓。
　　颜心爱登时笑了，笑得温柔如水，纤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虽然才怀没多久，根本不可能感觉到什么，但她还是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母性光芒，语气更是充满了幸福和骄傲：“可我怀了孩子？我的钟离哥，你可真傻，我怎么会为此怪你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顿了顿，颜心爱接着说：“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疏远我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痛苦，特别特别痛苦，甚至有过走极端的念头！”
　　虽然颜心爱好端端就在眼前，但钟离还是心头一紧。
　　“如果没有了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后半辈子怎么过？和另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吗？我真的会杀了他的！”颜心爱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充满杀气的话语，宛若勒在脖颈上的白绫，柔然万端，却能夺人性命。
　　钟离没有接话，其实他又何尝不喜欢曾经那个单纯聪明，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女孩呢？可惜颜心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小女孩，他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他们都变了，时间总是能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不过好在老天到头来还是满足了我的愿望，至少满足了一部分吧，让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共同的孩子，虽然我们应该没机会白头偕老了，但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其它的还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无论如何，你都再也无法甩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你会一辈子记住我，刻骨铭心！”颜心爱语气越来越重，越来越认真，最后几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刻骨铭心，的确是真正的刻骨铭心！
　　钟离无言以对，因为颜心爱说的没有错，只要这个孩子顺利诞生，他和颜心爱的关系就永远斩不断。
　　“可惜，要是我听了你的电话留言该多好，那样就是真正的完美结局了。”颜心爱自嘲笑笑，忽然话锋一转，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更是变得无比锐利，“你不会要求我打掉孩子的对吧？”
　　钟离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却并没有真正做出选择，此时被颜心爱先一步逼问，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很清楚自己是逃避不了的，无数事实证明，逃避从来都没有好结果。
　　“我来是为了我爸的事，那张断手照片是你寄的吗？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你和我爸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钟离一叠声问，避开了有关孩子的一切问题。
　　“对，那张照片是我寄的，但不是我的，是上一代丑魂留下的，所以我和钟叔叔的失踪没关系，至于和上一代丑魂有没有关系，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颜心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为什么？”钟离忍不住音量拔高，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被抓了，颜心爱还要瞒着他，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是我的保命符，也是我为我和孩子谈判的筹码，我告诉你就等于告诉了警方，就再也没有价值了，而没有什么比没有价值更可怕。”颜心爱又抬手摸了摸小腹，“所以钟离哥你就当是为我和宝宝考虑，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至少现在不会，你想知道就去自己查吧，我唯一能透露给你的是，钟叔叔的失踪案，可不只跟丑魂一个人有关系！”
　　不止和丑魂一个人有关？钟离心中咯噔一下，脑海中灵光霍闪，想起了父亲钟子期留下的一个词：那些人！
　　那些人？到底是哪些人？不管是哪些人，既然是复数，肯定意味着不止一个人，也就是说，钟子期失踪案不止和丑魂有关，还和别的什么人有关，而颜心爱知道些什么，并将其作为了保护自己和谈判的筹码。
　　“黑蝶到底代表什么？和小丑男还有所谓的其他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和我爸又有什么关系？”钟离依旧穷追不舍。
　　“抱歉，钟离哥，我无可奉告。”颜心爱摇摇头拒绝回答，第一次避开了钟离的目光。
　　“那你至少告诉我，我爸到底是不是还活着！”钟离突然捏紧拳头一声咆哮，气息明显加快，胸膛起伏情绪激动。
　　颜心爱的背影明显哆嗦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别问了，你走吧，好好养伤……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除了关怀，还有力所不及的无奈。
　　钟离深吸口气，强压怒火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离开了拘留室。
　　直到听不到钟离的脚步，颜心爱才悄然转身，怔怔望着冰冷的铁门，不自觉红了眼眶。
　　其实，她是想好好给钟离道个别的，可惜连这小小的一件事，她都没有做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代价 八
　　钟离很后悔，因为上次和颜心爱的见面很可能是最后一面，本应该好好聊聊，好好道别，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留下的除了不快，就只剩下遗憾。
　　颜威的变化让钟离更后悔，起初颜威只是焦急，以为颜心爱仅仅是心情不好，故意不接电话玩失踪，毕竟颜心爱以前也这样干过，而且不止一次。
　　可到了第四第五天，颜威一下就急疯了，他了解自己女儿，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颜心爱固然任性，却做什么都有分寸，绝对不可能这么久不主动联系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安琪儿也急得不行，没时间再照顾钟离，陪着颜威开始到处寻找颜心爱，学院、朋友家、老师家甚至旅行社，只要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谓将颜心爱能去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对此钟离感同身受，却只能默默承受内心的煎熬，什么都不能说，有些时候不说绝对比说更难更痛苦，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颜心爱是否也在承受相同之痛。
　　到了第六天，颜威终于在焦躁不安害怕中崩溃，不再顾及自己在安琪儿眼中的形象，当着安琪儿的面哭了出来，甚至紧紧抓住安琪儿的手，跪在地上胡言乱语，说些“是爸爸不对，只要你肯回来，爸爸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快回来……”之类的话。
　　对于颜心爱失踪这件事，安琪儿同样心急如焚，看到颜威的样子，更是心疼如绞眼泪水吧嗒吧嗒断线珍珠似的往下掉。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哭就能把颜心爱哭回来吗？
　　第七天早上，在安琪儿的安慰和建议下，颜威终于从崩溃中稍微恢复理智，选择了报警。
　　刑侦队众人都心中有谱，却只能选择欺骗，表面上承诺尽力寻找，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颜威，一个父亲，一点点陷入思念担忧的痛苦漩涡之中，越来越深……
　　有些时候，他们也在扪心自问，如果将真相和失踪分别放在天平两侧，究竟哪边更重些呢？真相真的比失踪更重更痛吗？
　　……
　　新天地小区 8栋2单元502
　　经历了焦急、不安、痛苦、绝望这一系列情感变化之后，颜威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点痴傻，总是独自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不知饥饿困渴，不知昼夜冷热，若非安琪儿一直在身边照顾，生活肯定已经完全混乱，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显得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胡子拉碴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跟丢了魂似的。
　　这不，颜威又独自坐在了那里，所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本小小的相册，而他的眼神，也终于多了一缕生气。
　　安琪儿轻轻走过去，在颜威身边坐下，侧首一看，原来是颜心爱的照片，从小到大有哭有笑。她知道这是颜心爱的成长相册，从颜心爱出生那天，颜威就开始用照片记录女儿的成长，每年都会拍照存入相册，从来没有中断过。
　　可是今年……
　　想到这，安琪儿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阵阵揪着疼，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钟离身上，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是心爱刚出生的样子，你看她小脸圆乎乎的，是不是很可爱？当时抱着她，我终于真真正正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觉，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受丁点委屈！”颜威用指腹摸索着照片中的婴儿，仿佛即便隔着二十年，也能触碰到女儿。
　　颜心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颜威最需要的就是倾诉，如果不把积压在心中的思念和痛苦发泄出来，他真的会彻底崩溃的。
　　“她可聪明了，三个月就会叫妈妈爸爸，就是口齿不太清楚，总是把爸爸喊成哒哒，不过每次她哒哒叫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感觉心都化了。你看这张，这是她五个月的照片，她学什么都快，五个月就会爬，八个月就能在家里到处走，别家孩子刚学会走路肯定到处摔，她却不一样，小小的就会自己思考问题，有一次过门槛，我们都以为她过不来，除非爬，要么哭着要抱抱，她却搬了个小板凳，自己扶着跨了过去，当时我们都惊到了，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就是聪明！”
　　颜威笑了，笑得那么骄傲那么温柔，眼泪却掉了下来，一滴滴落在照片上，落在那照片中可爱的小脸上。
　　“这是她在认字，那时她才两岁，就已经认了将近一千个字。这是她小学三年级晚会表演节目，还拿奖了呢。这是……”颜威一张张翻过去，每一张都能准确回忆出当时发生的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记忆太深，还是已经独自咀嚼过无数次。
　　安琪儿丝毫没有不耐烦，一直静静地陪在颜威身边，认认真真听他讲述，期间颜威的手机响了七八次，颜威没有接，她也没有理会，她知道那是学校来的电话，毕竟新的学年已经开始，颜威身为临床医学系主任，必须亲自出面打理许多事。
　　可是，现在的颜威怎么可能有心情去处理工作任务呢？
　　“原来不知不觉，我家心爱就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你看看她，多漂亮，笑得多美！”颜威又哭又笑，手指颤抖着从最后一张照片上划过，通过照片背景可以判断出是今年新年照的，颜心爱端着饺子笑得很甜，旁边钟离却没啥表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根本不正眼看镜头。
　　安琪儿记得，这张照片是过年的时候拍的，除此以外还有录像，由于她没有回国，所以钟离只能在颜威家过年，颜心爱拍下照片和录像发送给她，以此表达新年问候。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担心心爱，但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心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更应该这样坚信！”安琪儿用力握住颜威的手，这双大手竟然是如此冰凉，以至于让摸惯了死人的她都感觉心惊。
　　“心爱她才二十岁啊，万一她有个好歹，我，我……”颜威哽咽着说不下去，嘴唇哆嗦，眼泪噼里啪啦掉在相册上。
　　“心爱那么聪明，谁能把她怎么样？等她回来你如果垮了，你让她怎么办？所以在找到她之前，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放弃希望。就像我一样，子期失踪十年了，我不也没有放弃吗？”虽然不愿意揭伤疤，但为了劝说颜威，安琪儿只能以自己举例。
　　听闻此言，颜威呆了一下，紧紧捏着相册，渐渐止住了眼泪，是啊，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失踪不代表死亡，只要不确定死亡，就还有活着的希望，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活着，就依旧是他最最珍贵的宝贝女儿。
　　“我会帮你一起找的，我们都会帮你一起找的！”安琪儿轻轻抱住颜威，给他温暖和安慰，虽然并不能解决什么，但这至少是他唯一能做的。
　　颜威没有抗拒，靠在安琪儿的肩窝里，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是如此脆弱。
　　也许，每个人都是脆弱的，之所以坚强，是因为没有被戳中弱点。
　　同时，也恰恰是因为这份脆弱，我们才懂得了珍惜，变得更加坚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代价 九
　　根据颜心爱提供的线索，警方共成功捕获了范哲外的两名同伙，另有一名在逃，不过在全国通缉的情况下，被捕只是早晚的事。
　　这三人果然也都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计算机程序员，同时也是一名黑客，一个因私自制作炸弹蹲过监狱，一个是走私犯，目前在逃的就是他，至于防空洞中被击毙的家伙最狠，案底一大堆，是个至今没有落网的杀人犯。
　　为了确认颜心爱是否还有没交代的同伙，警方对包括范哲在内的三人进行了单独隔离审讯，结果发现三人彼此之间根本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更没见过小丑男，也就是丑魂本人，所有交流和指令，都是通过特殊含义的代码完成。
　　为了分辨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警方对三人进行了测谎，同时将颜心爱和彼此的照片，混杂在多个男女的照片之中，挨个给他们展示进行辨认。
　　结果三人居然都说的是真话，测谎显示他们对颜心爱和彼此的照片毫无反应。
　　这就给警方抛出了一个难题，颜心爱到底有没有将同伙全部交代呢？有什么办法能够确定呢？
　　很遗憾，并没有。
　　不过好在颜心爱这个主犯落网了，即便还有没有交代的同伙，在失去大脑的情况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敢跳出来有所行动，一定会早有准备的警方打落法网。
　　说来也巧，颜心爱的案子结束后，好些天都没有命案发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根本不需要他们这帮刑警出马。
　　于是乎，工作突然变得轻松悠闲起来，这让所有人都感觉很不适应，平时忙死忙活吃饭都提心吊胆，求天求地想放假，结果现在清闲下来，居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是不是很奇怪呢？这的确很奇怪……
　　好在，大家都挺奇怪的，相较而言也就不显得奇怪了。
　　不对，还是有个人比较奇怪，不是别人正是虞兮。
　　所有人之中，只有虞兮很忙，只要上班就埋头工作。
　　真的有那么多工作吗？明明最近没有案子，虞兮到底在忙什么？
　　好奇之下，韩渺凑过去问，结果得到的答案让她哭笑不得，虞兮居然在翻看往年没有参加过的旧案资料，还认认真真每一份都做笔记作总结，说是自己太年轻，要多从中吸取经验。
　　究竟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是真的在学习呢？
　　好吧，不管怎样，虞兮的刻苦精神是值得赞同和表扬的，陈虹还主动帮她指出一些关键点，让虞兮受益匪浅。
　　对此，韩渺只能耸耸肩，她可不要这样，平时忙起来有的是机会学习，旧案还是乖乖在档案室吃灰比较好。
　　杜斌的内心是最纠结的，每次和虞兮说话，都会不自觉想起颜心爱怀孕这件事，对于这件事，虞兮是唯一蒙在鼓里的人，他觉得这样对虞兮不公平，却又不敢告诉虞兮，这让他根本没法好好和虞兮说话，甚至根本没法面对虞兮。
　　如果是以前状态的虞兮，肯定能发现他的纠结异常，可这段时间的虞兮居然没有发现，每次都是说几句就再次投入学习之中。
　　虞兮绝对不正常！
　　这是全队所有人的共识！
　　“好不容易到下班点了，这表走的可真慢，大家都收拾收拾准备跟我走，今天你们嫂子买了不少好东西。”钱宝贝看看表起身道。
　　“哎呦，早听说嫂子是个美厨娘，今天终于能见识见识了！”郑越一听吃，立马来了精神，搓着手露出一幅馋样。
　　“嫂子这么一朵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鲜花，怎么就被你给摘走了呢？”韩渺佯装惋惜叹气。
　　“哎哎哎，什么意思啊，说我是牛粪是不是？”钱宝贝登时不愿意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呵呵。”韩渺立刻笑着指了指钱宝贝。
　　“好哇，敢耍我，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少半斤白的你别想出我家门！”钱宝贝大呼上当，同时给杜斌使了个眼色。
　　“才不喝酒，醉了有人对我使坏怎么办？”韩渺也给杜斌使了个眼色。
　　“没事，醉了我背你回家。”郑越拍着胸脯一脸坏笑。
　　“切，回你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韩渺见杜斌没反应，又给杜斌使眼色。
　　杜斌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虞兮桌旁，轻咳一声道：“不忙的话，一起去吧。”
　　钱宝贝、韩渺还有杜斌差点拍腿，姑爷爷欸，有你这么问的吗？
　　果然，虞兮看了下表，摇摇头道：“我还有点事，还是不去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不用管我。”
　　说完，居然合上笔记本起身就走了。
　　直到虞兮离开大办公室，众人才反应过来，都跑过来掐杜斌，埋怨他不会说话没把虞兮留住。
　　杜斌好无辜，这难道是他的错吗？明明无论说什么，虞兮都不会答应。
　　“唉，虞兮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我好怀念以前的那个虞兮。”韩渺喃喃地说，语气多少有些怅然。
　　“希望能快点吧。哦对了，你家我们还去吗？”郑越转头看着钱宝贝。
　　“小虞师妹没请到，还去个毛线？”钱宝贝一挥手。
　　“那可不行，你这不是忽悠人吗？嫂子买的好东西呢？总不能你自己独吞吧？”郑越不愿意了。
　　“哪来的好东西，我说的话你也信……”钱宝贝说完也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骗子！”郑越气得直咬牙，转头看向韩渺，问，“那我们怎么办？去哪吃？”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骚年拜拜了您。”韩渺挥挥手开溜。
　　“我去搬东西，不用住宿舍了。”杜斌心里有点闷，说完也离开了，转眼间郑越竟变得孤零零。
　　这时，陈虹突然推门进来，看样子似乎在找东西。郑越连忙道：“陈姐还是你好，陪我吃饭吧？”
　　“吃什么吃，我还得回家做饭呢，东西忘拿了而已。”陈虹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郑越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风吹过，好萧瑟……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章 代价 十
　　离开警局后，虞兮就开始漫无目的地走，所谓的有事，只不过是拒绝的借口而已，而漫无目的地走，则是为了尽可能晚点回宿舍。
　　说实话，自从那天之后，她真的有点不敢回去，尤其钟离出院后，就更不敢回去，生怕会突然碰到钟离。
　　如果碰到钟离，该说什么？该问一声伤口还疼吗？还是干脆装作没看见？
　　虞兮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离。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就越害怕，就越不敢回去，走的就越慢，以至于路人都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却亮了起来，晃的人眼睛发晕。
　　虞兮刚想抬手遮住眼睛，突然发现前方居然是自己来过几次的夜市，她下意识朝自己喜欢坐的僻静角落望去，想看看是否空着，却发现那里居然坐着一个人，而且正面朝着她，不是别人，正是钟离！
　　怎么会是钟离？
　　虞兮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上眼睛晃了一下脑袋，重新睁开眼睛，以为幻觉会消失，结果谁料钟离居然还是坐在那里，而且抬起了头，看到了她！
　　不是幻觉！
　　刹那间，虞兮心中用涌出强烈的逃跑冲动，这冲动是如此难以遏制，就好像看到了致命的天敌，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无论如何催促始终不肯后退半步。
　　莫非，这是发自本能的倔强？
　　虞兮不知道，更不知道钟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坐在她常做的位置上。
　　四目，对视……
　　便，再也无法分开。
　　如，分别来自宇宙尽头的两束光，终于和彼此相会。带着跨越百亿年的记忆，在刹那成为永恒。
　　于是，虞兮抬脚向前走，那驱使她逃离的冲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钟离抽了一张纸巾，展开垫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虞兮落座，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离同样沉默，心中早已想好的一百种说辞，却在真正见到虞兮后全都瞬间作废，一句都说不出来。
　　“两位要点什么？”老板的声音打破沉默，让虞兮和钟离同时松了口气，老板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你……”两人同时张口，想问对方要点什么，却又同时改口，“你点吧，我随便。”
　　居然还是说了一样的话，真的是相当尴尬。
　　店老板看看虞兮再看看钟离，笑着说：“你们可真默契，应该是男女朋友吧？”
　　“不是！”虞兮和钟离再次异口同声，情绪反应都很大，却显得更默契了。
　　“还说不是？”店老板又笑了。
　　“说了不是就不是！”虞兮和钟离第三次异口同声，语气更急，甚至还有点恼怒。
　　“好好好，你们说不是就不是，点东西吧，这位小哥可是坐了好久了。”店老板委婉地表示了一下抱怨。
　　虞兮这才发现钟离真的没有点东西，心中顿时一阵无语，随口道：“两大杯啤酒，冰镇的，二十串烤肉，就先这些吧。”
　　老板答应一声走了，气氛却更加尴尬，尤其男女朋友这个词，更是同时戳痛了虞兮和钟离。
　　虞兮似乎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避开目光主动开口：“你怎么在这？”
　　钟离的回答很简单，只有短短两个字：“等你。”
　　“等我？你如果有事找我，直接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就可以，为什么在这等？”虞兮又问，目光还是落在别的地方。
　　“我发短信了，你没回。”钟离的语气很淡很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也的确在陈述一个事实。
　　虞兮登时呼吸一滞，这才想起白天的时候的确收到过一条短信，当时一看是钟离的，直接点了删除，内容都没有看。
　　其实，删完之后她是有点后悔的，可删都删了还能怎样，却没想到钟离居然会为了一条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在这里等她，幸好她稀里糊涂走到了这里，否则钟离还不知道要空等多久。
　　“找我什么事，长话短说，我还得回去休息。”虞兮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目光却愈发闪烁，心中忽然有点害怕，怕钟离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
　　“就是想给你道个歉，虽然从结果上说，我没有做错什么，但经历了这些事以后，我愈发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能用理性解决，人的主观情感因素同样很重要。我利用了你的感情，对你产生了伤害，我为此给你道歉。”钟离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却很紧张，悄悄在桌子底下攥在一起的双手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钟离的话大出虞兮预料，让她觉得不知所措，她完全没想到钟离竟然会道歉，而且是在这种场合。
　　“啊？嗯……”虞兮含糊答应着，好希望面前有杯酒能够帮她掩饰，奈何老板还没有把酒端上来。
　　“还有一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当然这件事和你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钟离更紧张了，双手攥的更紧，额头微微冒汗，眼神往下还左右飘。
　　“等等，怎么这么慢，我自己去拿。”虞兮打断钟离的话，主动起身拿酒，却不知道自己这个逃避尴尬的举动，也将钟离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彻底击溃。
　　很快，虞兮拿了两大杯冰啤，偷偷深吸气调整情绪后，才回到座位，将其中一杯放在钟离面前：“诺，说吧，还有一件什么事？”
　　“没，没什么……”钟离表情有点僵硬，扯了扯嘴角，将双手从桌子下面拿起来，握住杯子，没有洁癖疯狂擦拭杯口，抿了一小口才接着说，“就是我不准备去英国了，我准备毕业后转法医。”
　　虞兮没有注意到钟离掌心的指甲深痕，更没有注意到钟离前后语的矛盾之处，闻言微微一惊：“你真的决定了？”
　　当医生的确苦点累点，但至少有个大好前途，尤其在好的医院更是如此，以钟离的成绩，进附属医院毫无问题，而附属医院位列全国前十，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反观法医，同样有苦又累还又臭又脏，却基本没什么太好的前途，收入基本就是死工资，名声更没法和医生相提并论，除非做到安琪儿这种学术境界，否则基本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可问题是安琪儿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医生这条路，成就难道会比现在低？
　　所以，虞兮才会如此吃惊，毕竟协助破案是一回事，加入公安部门却又是另一回事，如果真的放弃临床医生这条路，无论怎么想都感觉很可惜。
　　“嗯……”钟离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又浮现出孔玉德说的那番话，除非加入公安部门，否则以后见颜心爱的机会微乎其微。
　　也许，这也是对自己犯的错的一种赎罪和补偿吧。
　　虞兮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捧起杯子小口喝酒，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这么多天的纠结抑郁，为的是钟离的一句道歉吗？如果是，既然钟离已经道歉了，应该原谅他吗？如果不是，为的又是什么呢？
　　钟离也只能默默喝酒，连烤肉上来了都不知道，心中同样五味杂陈，颜心爱怀孕这件事还是没有说出口，错过了这一次，以后还有说的机会吗？如果以后有机会，虞兮的反应会和现在不同吗？
　　无数问号同时在两人心中沸腾，最终还是虞兮率先打破沉默，深吸口气，就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右手抓起酒杯，郑重地说：“利用我感情这件事，我真的没法接受，即便你做的没有错，我也赞同你的做法，我还是没法迈过这道坎。但是……”
　　话锋一转，叹了口气，抬起头迎着钟离的目光，虞兮接着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得工作生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决定彻底忘记我们过去经历的一切，现在让我们以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认识一次！”
　　钟离闻言松了口气，却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掏空了，是记忆吗？还是经历之后产生的情感？
　　“我叫虞兮，是一名公安刑警，你呢？”虞兮自我介绍，挤出勉强接近正常的笑容。
　　钟离看着虞兮，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钟离，医学院大四学生。”
　　“听说你破案很厉害，希望以后合作愉快。”虞兮端起酒杯。
　　“合作愉快……”钟离也端起酒杯，和虞兮轻轻相碰。
　　清脆的回声中，金黄酒液的涟漪之中，两人的命运之线，经过交汇、扭曲、转折、分离之后，终于再次交汇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交汇能够持续多久。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一章 毒中之毒 一
　　秋去冬来，叶落雪飘，不知不觉几个月就从指缝间溜走了，也许再一晃，就是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谁知道呢？
　　今天是2017年1月12日，小雪，天气很冷，还在刮风，干冷干冷的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似的，生疼。
　　虞兮正顶着寒风接电话，由于触屏带着手套没法按，所以她只能摘掉手套，结果还没说几句，手就冻得通红。
　　“妈，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行不行啊？我才二十三岁，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什么？相亲？都联系好了？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反正我不去，就是不去，打死也不去！”
　　愤愤然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包里，赶忙给冻僵的手哈热气戴手套，紧了紧帽子，快步朝单元门跑去。
　　没错是单元门，不是宿舍楼门。
　　早在十月初的时候，她就已经从医学院宿舍楼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倒不是因为医学院赶人，而是因为她实在不想继续住下去，至于原因有很多，没必要一一细表。
　　幸运的是，这间单身公寓的原主人在一起案件中得到过她的帮助，为了表示感谢，租金要的很低，她本来不太好意思，毕竟这里生活设施齐全，地理位置也不错，但考虑到生活问题，她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赶紧上楼开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虞兮才拉下帽子长长松了口气，扔包换鞋脱外套，然后将自己仍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偏偏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而且响个不停，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响的架势。
　　虞兮抓起抱枕按住耳朵，将整个脑袋藏进沙发角落，妄图阻隔那讨厌的铃声，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几番挣扎之后，终于懊恼地用力扔掉抱枕，艰难地坐了起来，抓起电话想也不想就开始不耐烦地喊：“妈，我说你烦不烦啊，说了不去就不去，你再说一万遍我也不去！”
　　然而，听筒中传来的声音，却让虞兮瞬间石化：“哎哎哎，我说虞小妹妹，就算姐姐我比你大几岁，你也不能叫我妈吧？我有这么老吗？”
　　是韩渺！
　　石化解除，虞兮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一声妈叫的简直太尴尬了，好在没有说出相亲二字，否则往后还不得被八卦死？
　　“别闹，没看来电显示，以为是我妈。”虞兮连忙解释。
　　“不去哪里？是不是……”韩渺对八卦的嗅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虞兮吓得汗毛乍起，生怕韩渺说出那两个字，连忙打断道：“刚下班找我什么事？”
　　“还没吃饭吧？”韩渺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
　　虞兮下意识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再想找借口却为时已晚。
　　“正好我们都没吃，一起出来聚一聚啊，我们都好久没聚餐了呢，正好放松放松，交流交流感情。”韩渺最后一句的语气明显在刻意强调。
　　“好吧，去哪？”虞兮只能答应，望了一眼窗外的鬼天气，心中暗暗苦恼，才逃出那瑟瑟的寒风，却又要一头扎进去，她怎么如此命苦啊。
　　“老地方，火锅城，冬天嘛就要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韩渺道，说话的时候旁边依稀能听到郑越的声音。
　　虞兮一听也还觉得不错，反正自己也没吃饭，刚想挂电话，却听韩渺突然扔下一句：“哎呀钟离号码多少来着？我怎么会没有存呢？算了算了，你联系钟离吧，就这么定了，不见不散，拜！”
　　接着电话就挂断了，完全不给虞兮任何说话的机会。
　　虞兮捏着手机一阵无语，没存钟离号码，鬼才信，拜托能不这么刻意吗？找个更自然更合适的理由难道不可以吗？
　　不过，无语归无语，话都说到这里，她还能回电话拒绝不成？再说她和钟离去年九月份就重新认识过了，自那以后的工作都很顺利，关系不近不远恰到好处，就像是普通同事。
　　既然如此，刻意逃避岂不显得自己心虚？自己有什么可心虚的？
　　想到这，虞兮开始给钟离编辑短信，内容很简单，就是通知聚餐地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短信恢复得很快，还没放下手机，信息就弹了出来，比她更简练，简练到只有一个字：好。
　　难道就不能多写几个字？虞兮心中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却恍然惊醒连忙将念头抛出脑海，似乎生怕这个念头再出现，赶忙穿衣拿包瞪鞋出门，重新一头扎进令人窒息的瑟瑟寒风之中。
　　……
　　钟离按灭手机，转头看向窗外，窗外风雪正烈，放眼望去整片天空都是灰茫茫的，这灰色是如此压抑，他却知道，在哪灰色之中，其实正有无数信号在飞来飞去，构建出一个完全由信息组成的世界，那一定是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只是看不到而已，一如内心深处的快乐和幸福。
　　满打满算已经差不多四个月了，再过些天就要过年了，颜心爱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会不会寂寞？该怎么过年？她……的肚子应该已经鼓起来了吧。
　　一个又一个念头从心中浮现，无论如何都摆不脱，甩不掉，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感慨，而现在的自己，竟然总是时不时感慨命运。
　　是因为多了牵挂？还是因为太累了呢？
　　也许都是吧！
　　这四个月，是他最难熬的四个月，不止对他，对安琪儿和颜威也一样，尤其颜威，在担忧的痛苦折磨中日渐消瘦，现在已经变得形容枯槁，若非安琪儿一直照顾左右，恐怕早就熬不住了。
　　如果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偏偏他知道真相，却又不能告诉颜威，只能眼睁睁看着颜威在悲痛中沉沦，这让他感觉异常自责，只能通过疯狂的学习和工作来逃避，换得一缕安宁。
　　强行将思绪拉回来，钟离收起手机合上书本，看了一眼墙上的黑蝶，摘下外套离开了房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二章 毒中之毒 二
　　火锅城
　　大冷天吃火锅的人还真不少，甫一进门，虞兮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力，放眼望去几乎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热汤沸腾的咕嘟声、清脆的碰杯声、谈笑声还有吸溜声，都让这里显得异常热闹，和一门之隔的瑟瑟风雪完全属于两个世界。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虞兮很快来到包厢，目光扫了一圈，除了钟离和陈虹，其余人都在，钱宝贝的妻子赫然也在，巧笑嫣然魅力十足。
　　“陈姐呢？”虞兮没想太多，见韩渺旁边就近有个空座位，就走了过去，放下包，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陈姐有事来不了，今天就我们，钟离你叫了没，他来不来？”韩渺问。
　　“来，应该一会就到……”虞兮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钟离的。
　　果然，韩渺连忙站了起来，招招手热情到明显有些刻意：“说曹操曹操到，来来来坐我旁边！”
　　说完，就跟早有准备似的，郑越飞快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韩渺则挪到了郑越的位置上，这样就在她和虞兮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
　　虞兮什么都没有说，却禁不住微微蹙了下眉头，这已经不是韩渺第一次做出类似的事情了，早在两个月前，韩渺就开始千方百计试图拉近她和钟离的距离。
　　对此她很不解，自己和钟离表现的很疏远吗？平时不都是该打招呼打招呼，该一起工作就一起工作的吗？怎么就被韩渺误以为疏远了呢？
　　钟离看了虞兮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脱下外套，在虞兮和韩渺中间坐下。
　　钱宝贝则下意识看了杜斌一眼，杜斌喜欢虞兮早已不是秘密，虞兮喜欢钟离同样早已不是秘密，而虞兮和钟离的关系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中间夹着个颜心爱。
　　毫无疑问，现在这种情况，对杜斌是有利的，是他主动出击的好机会，可是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私下里更明确表示过放弃。
　　但钱宝贝很清楚，想放下一段感情是非常难的，杜斌表面越冷静，越没有反应，就越没有放下，这一点与虞兮现在的情况完全相同。
　　“人齐了人齐了，开吃开吃，要什么锅底？”陆铭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
　　“反正我要辣的，我老婆可是重庆人，比吃辣你们加起来都不是个。”钱宝贝道。
　　“都说山城出美女，原来嫂子是重庆人，难怪这么水灵。”郑越赞道。
　　“就是就是，我都羡慕嫂子的皮肤，嫩的跟水似的。”韩渺附和，拍了拍自己的脸懊恼地说，“而我呢，天天起早贪黑，还动不动熬夜，皮肤都被熬坏了。”
　　“羡慕是吧？我回头打个申请，把你调到重庆去，省得你老在我耳边抱怨，耳不闻心不烦。”陆铭故意板着脸开了句玩笑。
　　“抱怨一句还不行吗？陆队我错了，你可不许调我走！”韩渺瞬间败北，双手合十做祈求状。
　　“得了得了，快说要什么锅底，三鲜成不成？那就鸳鸯锅，三鲜和辣的，要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陆铭豪气地说。
　　一听是陆铭请客，众人登时欢呼，韩渺和郑越最是兴奋，立刻开始翻菜谱。
　　“打土豪分田地，先来个十几盘鲍鱼。”韩渺一边翻一边说。
　　“和牛也不错，几十盘不过分吧？”郑越凑在旁边兴冲冲地说。
　　“哎哎哎，不行不行，这些不许点，绝对不行，你们两是想把我吃破产是不是？小心把你们留下洗盘子！”陆铭面色陡变，连忙喝止并将菜谱抢了回去。
　　“小气！”韩渺撅嘴。
　　“抠门！”郑越撇嘴。
　　陆铭装作没看到，将菜谱递给周立军，从反方向挨个传过去，结果这帮家伙也是压根不客气，点完之后粗略估计少说上千，可把陆铭给心疼坏了，不过气氛也因此热了起来，有说有笑轻松愉快。
　　食材很快上齐，大火加热汤锅渐渐沸腾，辣香鲜香催人馋涎。
　　众人迫不及待纷纷开动，可劲往锅里塞，差点让辣汤溢出来跑到三鲜锅里去。
　　然而，或许老天都不想让他们好好吃这顿饭，正吃得开心，外面突然传来骚乱和惊呼声，还夹杂着椅子被撞倒的声音。
　　“怎么回事？”陆铭放下筷子蹙眉道。
　　“该不会有人闹事吧？”周立军也放下了筷子。
　　“我去看看。”虞兮离门最近，主动起身出去，没过五秒突然急匆匆跑了回来，二话不说拉着钟离就往外跑。
　　“到底怎么回事？哎你倒是说句话啊！”韩渺连忙吞下牛肉追了出去，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起身跟上，能让虞兮如此着急，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大堂中几乎所有食客都站了起来，有的单纯在看，有的在议论，有的在拨电话，还有的在大声喊人。
　　中间偏左的位置，一名中年男子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面唇青紫，口中不断发出呼噜噜的气泡声，模样相当吓人。
　　旁边两男两女一脸慌张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服务生跑过来也吓得脸色发白鼻尖冒汗，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快去啊！”虞兮松开手，用力推了钟离一把，钟离是学医的，这种时候只有钟离能救命。
　　“快打120！”钟离也不含糊，见男子口腔尚未咬合，目光从桌上扫过，飞快将几根筷子并拢，用火锅城提供的擦手巾紧紧包裹住，然后扯开男子的衣领，将包裹着擦手巾的筷子伸进他的嘴里，压住舌头防止舌头被咬伤，同时掐住人中偏转头颅，让口腔异物往外流，防止阻塞呼吸道。
　　虽然肯定已经有人打过120，但虞兮还是飞快打了一遍，身后韩渺陆铭等人都已赶到，见状都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癫痫发作。
　　“癫痫会要命吗？”韩渺低声问。
　　郑越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说真的，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癫痫发作，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吓人。
　　“只要处理及时，应该不会要命吧。”陆铭沉声道。
　　“还好有钟离在，不然麻烦大了。”周立军长出口气，心稍微放了下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中年男子抽搐减弱最终停止，僵硬的四肢渐渐放松，青紫的颜面也有所改善，就是裤裆湿了一大片，尿骚味特别刺鼻，令人闻之作呕。
　　钟离取出临时制作的压舌板，擦了擦汗问：“你们和他一起的？”
　　两男两女纷纷颔首，其中一名黑脸男子紧张地说：“我是他小舅子，本来好端端吃火锅，谁知道吃着吃着他就咚的一声倒下去了！”
　　“他有癫痫病史吗？”钟离问。
　　“啥？病史？”黑脸男子愣了一下。
　　“就是以前有没有这样过。”钟离又问。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黑脸男子语气犹豫显得很不确定。
　　“到底有没有？”钟离加重语气。
　　“哎呀我也不知道，你得问我姐！”黑脸男子道。
　　“你姐呢？”
　　“在家呢。”
　　“立刻打电话问，快！”钟离话音刚落，就听虞兮一声惊呼，低头看去，刚刚缓过劲的中年男子，居然又开始剧烈抽搐，而且比刚才还严重。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三章 毒中之毒 三
　　仅仅时隔两分钟不到，中年男子居然又开始抽搐，无论抽搐的剧烈程度，还是窒息情况都更加严重，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吓得许多人都别过头不敢再看。
　　钟离连忙再次压住他的舌根，生怕他将自己的舌头咬断，尽己所能维持他的生命，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原本热闹的火锅城，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老板也赶到了现场，急的左右踱步唉声叹气，不停用拳头砸掌心，生怕中年男子死在这里，对生意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十分钟后，救护车终于赶到，期间中年男子又反复抽搐了两次，相隔时间不同，都不超过三分钟，医护人员初步检查后，火速将其台上担架送往医院。
　　直到救护车的笛声渐不可闻，火锅城中众人才稍微放下心，老板更是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握住钟离的手可劲上下摇晃：“年轻人，太感谢了，你也在这里吃火锅吗？哪一桌？我给你免单。哦还有，我给你办贵宾卡，以后来我这吃一律五折！”
　　陆铭一听顿时乐了，不待钟离拒绝，主动帮他答应下来，开玩笑，能省一千多块呢，他又不是土豪，能省则省。
　　韩渺和郑越一听也乐了，五折卡啊，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钟离果然是刑侦队的大大福星。
　　然而，钟离却给所有人都浇了一盆冷水：“癫痫样阵发性抽搐，可能是真的癫痫发作，也可能是惊厥型毒剂导致，比如有机磷农药、氟乙酰胺、毒鼠强、异烟肼、士的宁、马桑等。根据其具体症状，尤其短时间内反复痉挛发作这一点，可以判断毒鼠强的可能性最大。所以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他能不能活下来也还是未知数。”
　　“什么？我姐夫可能会死？”黑脸男子失声惊呼，其余一男两女也都再次吓得脸色发白。
　　“中毒？毒鼠强？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老板也登时急了，那人在他这里吃饭，在他这里倒下，在他这里被救护车拉走，如果是中毒，火锅城岂能逃得了干系？即便最后证明和火锅城无关，也会对火锅城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继而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刑侦队众人闻言也顿时紧张起来，陆铭将钟离拉到一旁低声道：“真的有可能是中毒？你确定？”
　　“这么多人吃火锅，就他一个出了事，不可能是中毒吧！”周立军道。
　　“和他同桌吃火锅的四个人都好好地，吃的是一口鸳鸯锅，要中毒也不可能就他一个中毒吧。”杜斌道。
　　“我觉得就是癫痫发作而已，钟离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韩渺嘀咕着说，她还惦记着五折卡呢，要真是中毒，五折卡不就打水漂了吗？
　　钟离没有回答，转头看向虞兮，意思不言而喻。
　　虞兮思考了一下，看看钟离，看看其他同事，再看看店老板和黑脸男子，郑重地说：“我相信钟离的直觉，何况他也没说一定是中毒，只是不排除中毒的可能，我们还是严谨些比较好。”
　　“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等医院那边的结果吧，如果不是中毒，就没我们的事，可如果真是中毒，我们可就有的忙咯。”陆铭叹了口气，望向门外的风雪，直觉告诉他，平静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
　　当晚20：23分，丁正源呼吸心跳停止，血压血氧均降到零，经抢救无效宣告死亡，考虑到死者确有癫痫病史，死亡诊断为：反复癫痫大发作，导致呼吸、心率衰竭而死亡。
　　对于这个结果，丁正源的妻子哭天抢地，小舅子和几位朋友也都不停抹泪。
　　刑侦队众人得知后都觉得挺惋惜，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人的生命有些时候还真是够脆弱的。
　　唯独钟离觉得不对劲，当时在火锅城，看到丁正源倒在地上抽搐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癫痫而是中毒，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无论如何必须追查下去，除非拿到确凿的检验证据，否则他绝不相信是普通癫痫致死。
　　可问题是，丁正源被送去的不是附属医院，而是另一家医院，这家医院他不熟，没有关系可走，根本接触不到死者的尸体。
　　迫于无奈，钟离只能恳求陆铭让刑侦公安插手，至少要拿到尸体的血液和其他体液，只要找到丁点毒物残留，就能证明是刑事案件，进而进行下一步尸检。
　　陆铭有些犹豫，毕竟钟离的唯一理由是直觉，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说实话，他也不相信是中毒，否则为什么一起吃饭的其他人都屁事没有？
　　面对钟离的再三恳求，陆铭决定给孔玉德打电话，询问孔玉德的意见。
　　令陆铭愕然的是，孔玉德听了具体情况后，居然同意了钟离的恳求，允许公安刑侦介入，但检查范围仅限于血液和其它体液，不能进行尸体解剖，只有拿到证据后，才能进行尸体解剖。
　　钟离松了口气，火速联络赵文，以及理化科室的曲敏，连夜对丁正源进行血液检验。
　　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钟离是对的，丁正源的血液中的确检测出了毒物成分，该毒物成分为四次甲基二砜四胺，通俗名称为：毒鼠强！
　　毒鼠强是中枢神经系统抑制性神经递质GABA的抗结剂，纯品为无味白色粉末，化学性质稳定，不易降解，毒性为氰化物的一百倍，只需5-12毫克即可致死，通常毒发时间为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最短数分钟，最长可达十三个小时。
　　中毒后，首发症状为头晕头痛、四肢无力、口唇麻木、醉酒感，继而神志模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小便失禁，症状与癫痫大发作极其相似，无有机磷农药中毒后的特殊臭味，若不进行血液检查，极易与癫痫大发作混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丁正源存在癫痫病史，该医院急救科医生才会诊断错误，判断为癫痫大发作导致呼吸、心率衰竭死亡。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四章 毒中之毒 四
　　从丁正源的血液中检验出毒鼠强有毒成分后，性质从普通疾病死亡上升为刑事案件，尸体立刻被转移到公安局法医科，准备进行法医解剖，以便进一步确认中毒途径，进而判断究竟是意外中毒还是人为下毒。
　　然而，尸体解剖却遭到了死者家属的强烈反对。
　　接待室
　　“不行，人都死了还要挨刀子，这算什么事嘛！”死者的妻子杨慧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说，从昨夜接到电话赶赴医院直到现在，她一直在哭，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大姐，这不是死人挨刀子的问题，而是死者能不能瞑目的问题，他是你的丈夫，如果他真的是被人谋杀的，你难道不希望揪出凶手吗？如果凶手逍遥法外，你的丈夫他九泉之下会瞑目吗？”虞兮好言相劝。
　　钟离坐在远些的地方，自始至终保持沉默，如果搁在以前，他一定会说根据卫生部《解剖尸体规则》，即便没有家属同意，警方也有权对丁正源的尸体进行解剖。
　　可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明白了有些话还是不说比较好，照顾死者家属的情绪，可能会对案件顺利侦破起到很大帮助。
　　当然，明白不代表能够做到，对于这些不擅长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他看看就好。
　　“可是，可是……”杨慧说不下去，捂着嘴只是哭。
　　“我们老家那边有逝者应该完整入土的传统，警察同志你谅解一下，让我劝劝我姐。”杨慧的弟弟杨涛挤出僵硬的笑容，将杨慧拉到角落里说话。
　　虞兮无奈，转头看了钟离一眼，她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会交给自己，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和钟离搭档，这让她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可惜也只是感觉而已，发生过的事是抹不去忘不掉的，时间永远不会逆流，她只能向前看。
　　片刻后，杨涛和杨慧走了回来，杨涛道：“警察同志，我姐同意了。”
　　同意了？这么快？虞兮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杨慧，杨慧没有说话，只是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只是，警察同志，我们有个小小的要求……”杨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什么要求？”虞兮问。
　　“那个……”杨涛犹豫了一下才说，“听说尸体解剖要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我姐实在无法接受，你看能不能少下几刀，别让我姐夫死后还受那么多苦！”
　　“这个……”虞兮登时犯了难，下意识转头看向钟离，对于尸检的具体流程她是知道的，在法医科也见过不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胃不舒服，但她没有决定权，也不知道究竟要检查到什么程度。
　　“可以，我去通知赵文轻点。”钟离起身就走，他已经学会了拿赵文当挡箭牌，这样就能避免重蹈包小豆案件的覆辙。
　　虞兮让杨慧签字之后赶忙追了出来，低声问：“你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反正最后要缝上，怎么切有关系吗？”钟离微不可查撇了下嘴。
　　“你……”虞兮脚下一顿表情愕然，感情钟离是在糊弄人，难道这也是情商提高的表现？
　　……
　　法医科
　　钟离和赵文解剖尸体后，第一件事就是对胃内容物进行毒理检验，毕竟毒鼠强中毒的最常见途径就是口服，虽然当时和死者一起吃火锅的人都没事，但还是不能排除口服中毒的可能。
　　然而，结果却让赵文感到困惑，经过毒理检验，胃内容物中并没有发现毒鼠强的毒物成分，这足以说明中毒途径并非口服，同时也再次证明火锅城的火锅没有问题。
　　既然不是口服，会不会是呼吸道吸入呢？要知道，鼻咽部粘膜也是可以快速吸收毒鼠强成分的，通过吸入同样会造成毒鼠强中毒致死。
　　为了确认是否为呼吸道吸入致死，钟离和赵文又对死者的鼻咽部粘膜进行了全面检查，结果大出预料，鼻咽部粘膜居然也没有找到毒鼠强成分，这充分说明中毒途径并非呼吸道吸入。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通过口服中毒，也不是通过呼吸道中毒，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中的毒呢？
　　两人登时犯了难，对着开膛破肚的尸体相顾沉默。
　　为了找到死者中毒的途径，钟离决定重回火锅城，并且请了虞兮，只请了虞兮！
　　他的理由是，去火锅城只看不吃不太好，一个人吃没意思。
　　虞兮对此表示怀疑，既然一个人吃没意思，那就多叫些人，干嘛只叫她一个人？两个人吃就很有意思吗？脑补和钟离面对面吃火锅的画面，虞兮敢肯定气氛一定会非常尴尬。
　　为了避免这种必然会出现的尴尬，虞兮将消息透露给了韩渺，韩渺立刻兴冲冲拉上了全组人，并且强烈要求陆铭请客。
　　陆铭表示很无辜，为什么又是他请客？他也是工薪阶层好不好！
　　众人可劲嘘，什么叫又？昨天晚上明明免单了，根本就没花钱好不好？既然没花钱，那也算请客吗？
　　当然不算，该罚的款必须罚，该请的客必须请，不请也得请。
　　对于这个结果，钟离并没有提出异议，甚至没有什么能够反映心理的表情变化，这让虞兮暗暗松了口气，至于为何松口气，只有她自己清楚。
　　下班后，众人迫不及待推着陆铭赶赴火锅城，踏上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之旅。
　　火锅城依旧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生意似乎并没有受到昨天意外的影响，老板却显得忧心忡忡，显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得知确认和火锅城无关后，才好不容易转忧为喜松了口气。
　　为了表达谢意，老板兑现了昨天的承诺，硬给钟离办了张VIP卡，陆铭对此心如明镜，店老板如此热情，并不只是为了感谢钟离，更是为了和他们这帮刑警搞好关系。
　　并没有要包间，在钟离的要求下，众人选择了昨天丁正源吃火锅的位置，钟离自己更是坐在了丁正源中毒倒下的位置！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五章 毒中之毒 五
　　只要有韩渺和郑越在，气氛永远不会冷，再加上这里不是包厢，在周围热闹气氛和热辣火锅的带动下，一桌人越聊越开心，陈虹抖陆铭以前的糗事，陆铭描绘陈虹刚进组那会多呆，周立军爆料钱宝贝以前追过哪个科的女同志，钱宝贝大呼冤枉拼命解释，就连杜斌都活跃起来，主动承认自己最近要相亲。
　　一听杜斌要相亲，众人登时来了兴趣，七嘴八舌询问对方的情况。
　　杜斌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瞟了虞兮一眼：“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比我小两岁，好像是个空姐。唉，都是我舅舅自作主张给我介绍的，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去，推都推不掉。”
　　“哎呦喂，空姐你还不乐意啊，能当空姐肯定漂亮身材好，而且制服呢！”郑越给杜斌使了个暧昧的眼神。
　　韩渺登时不干了，斜睨着郑越冷兮兮地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知不知道？小心把自己咔嚓了！”
　　“呵呵，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制服算什么，你还警服呢对不对？”郑越连忙满脸堆笑。
　　“好哇，原来你潜入我们公安队伍是为了这个！”韩渺转身给陆铭敬了个礼，故作严肃地说，“报告队长，有居心不良之徒混入了我们的革命队伍，请求立刻肃清！”
　　众人大笑，虞兮挤出笑容喝茶掩饰，杜斌相亲这件事，让她记起了老妈的那通电话，老妈催得紧，也给她介绍了个对象，让去见一见交流一下感情，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如果去该怎么说话？如果不去又该怎么拒绝？总不能直接放鸽子吧？
　　“别胡闹，人家相亲这是正事，我们应该祝他早日脱单，给我们发罚单！”钱宝贝道。
　　“这罚单要收，提前算我一个。”陆铭说完，见杜斌一脑门汗，不由笑道，“不就相个亲吗？不用这么紧张吧，出这么多汗。”
　　“不是不是，热的热的，我哪有紧张。”杜斌说着将外套脱下挂在椅子后面。
　　便在这时，钟离的动作忽然僵住，刷的转头盯着杜斌，急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杜斌一脸茫然，不明白钟离到底怎么回事。
　　“不对，应该是你，你刚才说什么？”钟离又转头盯着陆铭急声问。
　　“我说……这罚单要收，算我一个。”陆铭回忆了一下回答。
　　“不对，下一句。”钟离道。
　　“不就相个亲？”陆铭试探着说。
　　“也不对，再下一句。”钟离眼神愈发凌厉，看的陆铭都有点发毛。
　　“不用紧张，出那么多汗？”陆铭无法逐字逐句回忆起来，只能凭借模糊记忆重拼语句。
　　谁料，钟离突然将筷子按在桌上，双眼放光腾地站了起来：“就是这句，我明白丁正源是怎么中毒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明白了呢？和这句话又有什么关系？
　　陆铭刚想问，却见钟离抓起衣服转身就跑。
　　“你们先吃，我跟去看看。”虞兮连忙放下筷子追了出去，她和钟离搭档负责这个案子，既然钟离有所发现，她理所应当立刻投入工作。
　　“我也去看看。”杜斌刚要起身，却被周立军按住。
　　“去什么去，有他们两足够了，我们吃我们的。”周立军道，却有点话里有话的味道。
　　陆铭一挥手笑道：“说得对，我们吃我们的，来来来快点捞，这牛肉烫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众人纷纷动筷子，有吃有说有笑，气氛依旧热络，只是少了钟离和虞兮。
　　……
　　如果是以前，虞兮一定会路上就等不及询问到底发现了什么，可是这次，直到走进法医科，虞兮都没有问，一方面她知道即便不问，钟离也肯定会自己说出来，另一方面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果然，钟离并没有取尸体，而是将丁正源的衣裤鞋袜找了出来，拿起剪刀就开始咔嚓咔嚓地剪，一边剪还一边说：“我明白他是怎么中毒的了，之所以胃内容物和呼吸道粘膜都没有找到毒物残留，是因为中毒途径根本就不是口服和呼吸，而是皮肤毛孔！”
　　“通过皮肤吸收的？”虞兮吃了一惊。
　　“嗯，很多药物和毒物都可以通过皮肤吸收，和药理学特性有关。死者中毒时在吃火锅，身上出汗毛孔张开，皮下毛细血管扩张，如果衣物上有毒鼠强，会比平时更容易渗入体内，毒发的速度自然也就更快。”钟离说着，已经从衣服不同部位剪下了四块布片。
　　“可我只听过口服毒鼠强中毒，连吸入都几乎没听过。”虞兮言下之意，就是从没听过皮肤毒鼠强中毒的案例。
　　钟离却摇了摇头：“有的，浙江丽水市和衢州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曾经做过一次经皮肤吸收毒鼠强中毒的案例鉴定，通过GC/MS定性分析，从中毒者的衣领上检测出了毒鼠强的毒物成分，从而证明了毒鼠强经皮肤吸收中毒的可能。”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虞兮没想到钟离居然连具体那个公安局政务研究所都知道。
　　“我记得是在2014年第一期看到的，怎么了？”钟离抬头看向虞兮。
　　“没什么，当我没问……”虞兮无语，暗骂自己明知道钟离记忆力好，为什么还要多问一句，这不是自己找刺激吗？
　　钟离倒是没觉得怎样，低头继续剪裁，很快就从衣裤袜子乃至内裤的不同部位上剪下了十几块布片。
　　虞兮知道钟离剪这么多的目的，连忙给负责理化的曲敏打电话，曲敏一听案情紧急，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抱歉抱歉，这么晚了还把你喊来。”虞兮一见到曲敏就连忙道歉。
　　“嗨，干我们这行早就习惯了，再说你们可比我们辛苦多了。”曲敏倒是没有生气，依旧笑语晏晏，说完看向钟离，“把东西给我吧，尽快给你们出结果。”
　　钟离将撞在不同袋子里的所有布片递给曲敏，严肃地说：“一定要全部检验一遍！”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来给我帮忙好了，反正你什么都会。”曲敏开了个玩笑，却没想到钟离居然真的同意了。
　　“好，我帮你！”钟离郑重颔首。
　　曲敏愕然，有些怀疑地问：“你真会？”
　　“我没做过但我记得步骤，先加乙酸乙酯震荡离心，氮吹仪浓缩后取上层清液进行GC/MS分析，再然后……”
　　“好了好了，你还真是个长着腿的小百科，跟我进来吧。”曲敏给虞兮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带着钟离走进理化实验室。
　　虞兮独自站在门口，忽然又找到了过去和钟离搭档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真的还回得去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六章 毒中之毒 六
　　翌日清晨
　　理化检验报告被送到了陆铭的桌子上，从丁正源的衣服样本中检验出了大量毒鼠强成分，丁正源的确是通过皮肤吸收导致毒鼠强中毒惊厥窒息而死。
　　读完报告，陆铭当即命令虞兮从丁正源的亲人着手逐一排查，尤其要着重调查丁正源的妻子杨慧，因为在过往的案例中，妻子毒杀丈夫并不罕见。
　　虞兮领命，立刻带着钟离驱车前往死者丁正源的家。
　　丁正源家位于一座老式小区，楼都是老楼，外墙久经风雨早已斑驳，双层钢窗锈迹斑斑，宛若一个个在风雪中冻僵的老人。
　　虞兮将车停稳，由于没有楼号，他不得不向路过的老人询问，确认位置后，才锁好车门紧了紧衣领，带着钟离踏入单元门。
　　301，虞兮看了眼门牌号按下门铃，门铃并没有响，她不得不抬手敲门。
　　并没有等太久，随着折磨耳膜的咯吱声，防盗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丁正源的妻子杨慧，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皮还有些肿，头发散乱，穿着拖鞋却并没有穿睡衣。
　　“你好，之前给你打过电话。”虞兮微笑着说，虽然心中怀疑杨慧，但在证明之前，她还不想将杨慧当成杀人凶手对待。
　　“进来吧，乱的很，别介意。”杨慧低下头，没有和虞兮对视，转身往里走。
　　虞兮和钟离先后进屋，顿时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嗖味，客厅果然很乱，垃圾桶堆得满满的，茶几上还有吃剩的饭碗，显然这就是嗖味的源头。
　　“你昨晚睡在沙发上的吗？”虞兮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下，看到三人沙发上有床没有叠的薄被子。
　　杨慧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睡卧室呢？”虞兮用随意的语气追问，并没有显得太刻意，昨晚她找了好些类似的案子出来研究，发现如果是妻子谋杀丈夫，出于愧疚和恐惧，部分妻子会害怕看到丈夫的照片，不敢睡在丈夫天天睡的床上，也许杨慧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不知不觉就睡在这了。”杨慧答，依旧微微低着头，还吸了吸鼻子。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丈夫的真正死因！”虞兮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杨慧的反应。
　　“真正死因？不是中毒吗？”杨慧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多了些疑惑。
　　“是中毒，但不是通过口服或者吸入，而是通过皮肤吸收，我们在他的衣服上检验出了毒鼠强成分，也就是说，有人在他的衣服上下毒毒死了他，这是一起谋杀！”虞兮盯着杨慧的双眼，不放过任何神态变化。
　　“衣服？下毒？谋杀？”杨慧语调拔高，眼神先变成惊愕，再变成惶惑，最后避开。
　　“对，你丈夫那晚正好在吃火锅，毛孔张开出汗，毛细血管扩张，导致毒药成分更容易进入体内。”虞兮停顿了一下才问，“请容我问个不太合适的问题，你和你丈夫丁正源感情和睦吗？”
　　“和睦啊，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杀了正源吧？我怎么可能杀他？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可是我丈夫啊！”杨慧的反应也不慢，立刻明白了虞兮问题的用意，眼圈瞬间就红了，哽咽着眼泪往下掉，情绪开始变得激动。
　　“你先别激动，我们这也是走程序，毕竟你丈夫是通过衣服中毒，而且是里面的衣服，冬天大家都穿得厚，能往里面的衣服上下毒，亲人的嫌疑是非常大的，我们必须一一排查。如果你真的是无辜的，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你。同时你的配合也将帮助我们缩小范围，尽快抓住真凶，还你丈夫一个公道。”
　　虞兮摆事实讲道理，明明心中怀疑杨慧，却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杨慧的情绪这才稍微稳定，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我和正源结婚十年了，感情一直挺好的，偶尔吵吵架，也是夫妻间很正常的事。”
　　“你们没有孩子？”钟离忽然插言。
　　虞兮已经比过去敏锐了许多，顺着钟离的目光扫过去，立刻就知道钟离是通过照片发现的，除了一张全家福合影，其余照片都没有孩子，而这张全家福合影，大概七八岁的男孩站在杨慧的弟弟杨涛前面，杨涛的手扶在男孩肩膀上，说明是杨涛的孩子，不是杨慧的孩子。
　　杨慧叹了口气：“有过一个，可惜还没出生就诊断出严重畸形，打掉了。”
　　“那为什么不再要呢？”虞兮问。
　　“我们也想，可是没法要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以前在化工作坊工作过有关，我的卵子有问题，生不出正常的孩子，即便再怀孕也肯定还是畸形，所以我们就再也没有要孩子。”杨慧被戳中伤心事，语气除了悲痛还有深深地无奈和遗憾。
　　“抱歉。”虞兮连忙道歉，对于女人，至少绝大多数女人，孕育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都是最大的骄傲，如果不能孕育孩子，绝对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上天最大的惩罚，可想而知杨慧的内心为此经历过多少折磨。
　　钟离明显恍惚了一下，眼前再次浮现出颜心爱的音容笑貌，颜心爱腹中的孩子，他的孩子，能健健康康顺利降生吗？如果能，他该怎么办？六个月后，他该如何如何面对孩子，如何面对母亲，如何面对颜威，如何面对虞兮？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承受不住一个孩子的分量，难怪有人说过，男人的肩膀可以很宽，但和要承担的责任相比，永远不够宽。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已经认命了，好在正源没有因此离开我。警察同志，我感激正源还来不及，我怎么会杀他？就算我杀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杀他啊！”杨慧捂着胸口摸着自己的良心说。
　　虞兮感觉有点蒙，理智告诉她杨慧嫌疑很大，感情上她却开始偏向杨慧是无辜的清白的，理智的感情的拉锯战，让她有种被割裂的矛盾感。
　　“嗯，我们会调查的，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这一点请你放心。”虞兮假装做笔记，心中暗暗衡量杨慧的杀人嫌疑到底有多少。
　　便在这时，钟离忽然道：“我可以四下看看吗？”
　　“可以，轻便。”杨慧点点头。
　　钟离看了虞兮一眼，跨过地上的玻璃渣朝卧室走去。
　　没有去管钟离，虞兮思考了一下继续询问：“你们家除了你意外，还有谁有机会接触到你丈夫里面的衣服？”
　　“正源父母去得早，没有兄弟姐妹，我父母在老家，只有一个弟弟住在附近，也只有他偶尔会来。”杨慧说到这，连忙摇手解释显得很紧张，“不过你们可别怀疑他，他和我们家关系一向很好，根本不可能给正源下毒，而且是他说服我同意尸检的，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我也没说是他不是吗？除了你和你弟弟，你还能想到其他人吗？”虞兮又问，说实话她觉得杨涛嫌疑很低，首先丁正源中毒身亡当时，杨涛和丁正源同桌吃火锅，其次正如杨慧所言，是杨涛说服杨慧同意尸体解剖，如果杨涛心虚的话，怎么肯能同意呢？
　　杨慧稍微松了口气，仔细思考了一会，蹙着眉头捏了捏睛明穴，摇头道：“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随时想到随时联系我，哦对了，你们家有毒鼠强吗？”虞兮用很突然的方式，将这个关键问题抛了出来。
　　“没有！”杨慧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而且语气很坚决。
　　然而，便在这时，钟离从阳台走了出来，用事实给了杨慧当头一棒，晃了晃手中半个巴掌大小的包装袋，一字一顿地说：“错，你有！”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七章 毒中之毒 七
　　虞兮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在这里突然转折，仔细看钟离手中的包装袋，上面“闻到死”三个字清晰可见，毒鼠强又名三步倒、闻到死、鼠没命等，所以钟离手中拿的就是毒鼠强，杨慧家中有毒鼠强！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家根本没有老鼠，哪来的毒鼠强？”杨慧震惊之后整个人都慌了，抓着头发拼命否认。
　　“你从哪找到的？”虞兮顿时紧张起来。
　　“阳台，晾衣服的阳台。”钟离取出证物袋，将毒鼠强装进去。
　　“杨慧，你这又怎么说？为什么要骗我？”虞兮转头盯着杨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们家没有毒鼠强，正源不是我杀的，你们要相信我啊！”杨慧一把抓住虞兮的衣袖。
　　虞兮也觉得杨慧的样子很可怜，但杨慧的欺骗以及这包毒鼠强，足以让杨慧成为第一嫌疑人。
　　“空口无凭，你说你家没有毒鼠强，那这包毒鼠强怎么解释？而且毒鼠强的保质期通常为两年，这包毒鼠强的生产日期是一个月前，这么短的时间，你真的毫不知情？”钟离将证物袋递给虞兮。
　　虞兮拿过来仔细查看生产日期，果然是在一个月内，也就是说，它出现在你家的时间至多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我们家没有老鼠，我怎么可能买毒鼠强？”杨慧话刚出口就发现不对，连忙捂住了嘴。
　　果然只听虞兮道：“正因为没有老鼠，买毒鼠强的目的才显而易见，而你丈夫丁正源又恰恰死于毒鼠强。”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杨慧急得直哭。
　　“你丈夫不可能自己买毒鼠强毒死自己，所以肯定不是他买的。除了你丈夫，只有你和你弟弟经常进这个家，如果不是你，那么就是你弟弟买的。”虞兮根据刚才询问得到的情况作出合理推断。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杨慧的声音越来越弱，接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陡然睁大，接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虞兮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将杨慧放在沙发上，蹙着眉头看了钟离一眼，问：“你觉得到底是杨慧买的还是杨涛买的？他们两谁的嫌疑更大？”
　　钟离居然将问题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你问我？”虞兮再次产生回到过去的感觉，那时候钟离总是让她先说，然后补充纠正甚至驳斥。
　　“嗯。”钟离点点头。
　　“我还是觉得杨慧嫌疑比较大。”虞兮略作思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理由。”钟离好不惊讶，就好像早已猜到虞兮的结论。
　　“首先，她具备作案条件，身为丁正源的妻子，她完全有能力在丁正源不察觉的情况下，在丁正源的贴身衣物上下毒。其次，她的一些表现，符合作案后的恐惧心理，比如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比如睡在沙发上，还有拒绝尸体解剖。”说到这，虞兮的语气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迟疑。
　　“没事，想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已经晕了。”钟离斜睨了晕倒在沙发上的杨慧一眼。
　　“别一副为人师长的口气行不行？”虞兮下意识抱怨了一句，立刻发觉自己的反应不合适现在的关系，连忙收回目光回到刚才的样子，接着说，“对于孩子畸形的原因，我持怀疑态度！”
　　“你觉得畸形可能不是杨慧的问题？”钟离的语气终于有些惊讶。
　　“嗯，只是个想法而已。你想想，如果是杨慧自己的问题，丁正源不离婚继续善待她，她的确应该感恩戴德，不可能谋杀丁正源。可如果事实恰恰相反呢？如果问题其实出在丁正源身上，是丁正源坚决不肯离婚，死也要拖着她赖着她，不让她拥有孩子，享受做母亲的幸福，你觉得她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吗？”
　　虞兮本来还很犹豫，越说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假设真的是这样，那么杨慧就有了充分的杀人动机，表现出的感激和伤痛，就都只是为了降低自己嫌疑演的戏。
　　“丁正源的尸体还在法医科，给丁正源和杨慧都做个检测，就能知道你的猜测对不对。”钟离并没有直接表示肯定或者否定。
　　“至于杨慧的弟弟杨涛，我始终觉得他嫌疑不大，一则他虽然经常来，但这里毕竟不是他家，想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在丁正源的贴身衣物上下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二则是他说服杨慧同意尸体解剖。”虞兮说完再次看向钟离，“我说完了，该你了，你觉得呢？”
　　钟离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斟酌用词，张口语气很轻，和以前给虞兮找茬的语气截然不同：“你的想法很好，但有几个错误点需要纠正。”
　　“几个？”虞兮蹙眉，并没有注意到钟离先夸了她，然后才说有错误需要纠正。
　　“嗯，第一她不是故意要睡在沙发上的。”钟离肯定地说。
　　“不是故意睡沙发？为什么？”虞兮当然知道钟离的观察能力很强，但她还是不明白钟离何出此言。
　　“你仔细看，沙发上只有被子，却没有枕头，如果她是刻意睡沙发，怎么会不拿枕头呢？再看她的穿着，她穿的是出门的衣服，和尸体解剖那天穿的一样，衣裤上皱皱巴巴，明显是和衣而睡留下的痕迹，这说明她很有可能是太过疲倦，不知不觉睡倒在了沙发上。”钟离道。
　　虞兮按照钟离所说的观察，发现果然没有枕头，衣服裤子上都有皱巴巴的痕迹，拥有大量穿衣服拱被窝经验的她，很清楚那就是不脱衣服直接睡觉造成的。
　　“可是，如果她是自己不知不觉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她怎么会给自己盖被子？”虞兮观察后提出疑问，从被子的卷曲程度可以看出是被盖过的，而睡着的人不可能自己盖被子，被子更不可能凭空从卧室飞到客厅。
　　“是别人给她盖上的。”钟离指着茶几道，“你看，茶几上有两个饭盒，分别是米饭和菜，都没有吃多少，垃圾桶里还有两个饭盒，一个干净一个油渍，肯定也是米饭和菜，再加上各有一双筷子，说明昨晚有两个人在这里吃饭，没吃完的显然属于杨慧，吃完的属于另一个人，应该就是这个人给杨慧盖的被子。”
　　虞兮闻言一愣，她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饭盒，却没有注意到垃圾桶里的饭盒，原来小小客厅竟然有这么多线索她没有观察到，看来这方面和钟离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仅如此，你看地上的碎玻璃，拼起来应该是一个杯子，如果是不小心打碎，不可能飞这么远，也不可能这么散，从方向和分布可以判断是人为摔碎的。杨慧不是左撇子，从她坐的方向和位置，不太可能将杯子摔在这里，而且杨慧的饭盒旁边有一个完好的杯子，说明杯子不是杨慧摔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坐在这里的另一个人摔的，这个人不但在这里吃饭，还和杨慧发生了争执摔了杯子，最后临走前还给杨慧盖上了被子，这就是当时发生在这里的事。”
　　听完钟离的分析，虞兮用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脑海中梳理模拟了一遍，发现的确应该是这样，至少肯定有个人在这里吃饭。
　　果然钟离还是那个钟离，不是说追上就能追上的，即便天天都在鞭策自己努力提高，即便比过去已经强了很多倍，也还是没有骄傲的资格，更没有放松的借口。
　　“丁正源死了，能和杨慧在一起吃饭，能让杨慧没有戒心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只有……”虞兮的目光和钟离重合，异口同声说出一个名字，“杨涛！”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八章 毒中之毒 八
　　通过观察和推理，钟离判断出极有可能是杨涛昨晚在这里吃过饭，并且和杨慧发生争执摔了杯子，争执和解后，杨慧在沙发上睡着了，杨涛给杨慧盖了被子离开。
　　当然，虞兮很清楚吃饭不是关键，毕竟弟弟关心姐姐很正常，真正关键的是争执，究竟是什么样的争执，能让杨涛在刚刚丧夫的姐姐面前摔杯子呢？这是否会成为破案的关键呢？
　　正思考着，杨慧悠悠转醒，她的精神状态本来就很差，现在就更差了，做起来都费了好大力气。
　　“杨慧，昨天晚上你弟弟杨涛是不是在这里？”虞兮找到饮水机，给杨慧倒了杯水。
　　“你怎么知道？”杨慧吃了一惊，颤巍巍接过水杯，不可思议地望着虞兮。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知道是不是。”虞兮问
　　杨慧点点头：“是他给我送的饭。”
　　“那他是不是和你发生过争执？”虞兮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杨慧手一哆嗦，杯子砰然坠地碎裂，里面的水哗啦一声全部撒了出来，万幸不是开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有问题！
　　看到杨慧的反应，虞兮顿时确认钟离的推理是正确的，杨涛昨晚的确和杨慧发生过争执，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没，没有……”杨慧连忙低下头去捡杯子碎片，语气依然显得非常慌张。
　　“别捡，小心划伤！”虞兮话音刚落，就听杨慧嗞的一声，手指被割出一条口子，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和水混在一起，稀释成浑浊的暗红。
　　钟离赶忙找到碘酒创可贴给杨慧消毒包扎，整个过程中杨慧都没有抬头。
　　即便普通人，也能看出杨慧的反应是心虚的表现，虞兮在杨慧身边坐下，尽量让虞兮更加和缓：“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必须配合我们调查，必须对我说实话，你明白吗？”
　　杨慧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紧紧捏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不肯说话。
　　“你在保护他。”钟离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不知道你和杨涛昨天到底因为什么争执，更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你就必须说出来，否则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害了他！”虞兮郑重地说。
　　杨慧脸色惨白十指绞结，又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抬起头，用近乎溺水的无助眼神望着虞兮，颤声道：“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不容易突破了杨慧的心理防线，虞兮连忙趁热打铁：“你想让我相信，就先要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好吧，我说，昨天晚上……”杨慧点点头，开始讲述昨晚发生的事。
　　原来，杨慧竟然怀疑过杨涛！
　　杨慧的婚姻，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幸福，虽然丁正源没有和她离婚，还是守着她过日子，但没有孩子这件事，还是对丁正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早些年还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影响也就越来越重，最终以酗酒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丁正源不但开始酗酒，而且酗酒后还会家暴，轻则抓头发，重则用皮带抽，经常打的杨慧遍体鳞伤。
　　杨慧出于不能给丁正源传宗接代的愧疚，一直默默忍受着家暴的痛苦，她只想维护好这个家，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对于她的遭遇，杨涛起先是不知道的，每次如果脸上有伤，她都会对杨涛避而不见。
　　可是后来有一次意外碰到了杨涛，被杨涛看到了脖子上的瘀伤，杨涛一眼就看出是什么东西抽的，百般追问之下，终于知道了家暴的事。
　　杨涛心疼杨慧，得知后暴怒，登时就要冲去找丁正源算账。杨慧拉住死都不肯松手，最后甚至跪在地上祈求杨涛不要去。
　　杨涛见杨慧都给自己跪下了，只能咬牙作罢，冷静下来后也觉得暴力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杨慧的处境更艰难，他必须通过别的方法解决这件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杨涛得知丁正源的工作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不顺利，不但总是受气，收入还不增反减。
　　多方打听之后，杨涛发现丁正源开始家暴的时间，竟然和工作不顺的时间几乎吻合，这说明家暴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孩子。
　　得知此事后，杨涛悄悄动用自己的关系，给丁正源联系了另一个工作，无论压力还是收入都比原来更好，然后故意装作不经意在丁正源面前提起。
　　丁正源抱着尝试的心态去看了看，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自那以后，压力缓解精神状态改善，酗酒后的家暴渐渐减少最终不再发生。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大约五天前，丁正源喝醉后又对杨慧进行了一次家暴，杨慧没敢告诉任何人，直至丁正源中毒身亡，她都保守着这个秘密。
　　昨天晚上杨涛提着饭过来，杨慧不小心提到了这次家暴，杨涛听后居然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这让杨慧感觉很奇怪，心中产生了怀疑的念头。
　　会不会杨涛早就知道，对丁正源很失望很愤怒，所以一气之下毒死了丁正源呢？
　　实在没忍住，杨慧质问了杨涛，杨涛对杨慧怀疑自己表示非常愤怒，并且摔了杯子。
　　杨慧见杨涛如此坚决，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觉得很抱歉很愧疚，哭着给杨涛道歉，杨涛虽然生气，但看着杨慧可怜的样子，并没有多做计较。
　　再之后，杨慧就睡着了，杨涛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
　　听了杨慧详尽的讲述，虞兮不由叹了口气，如果事实真的如杨慧所言，那她的确是个可怜的女人，以前再怎么样，枕边好歹也有个人陪着，可是现在甚至以后，除非再婚，否则她都将孤零零地生活。
　　钟离看向窗外，望着那零零星星飘落的雪花，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他的情商的确不高，但这不代表他体会不到喜怒哀乐，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和挣扎。
　　眼看就快过年了，杨慧该怎么过呢？颜心爱该怎么过呢？他又该怎么过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四十九章 毒中之毒 九
　　讯问室
　　杨涛一脸茫然坐在那里，看到虞兮走进来后，立刻高声道：“哎我说警察同志，你们不去抓毒死我哥哥的罪犯，却把我抓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不能乱说，我们没有抓你，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要真抓你早给你戴上手铐了！”虞兮坐下，她本想拉上陈虹和自己一起，奈何陈虹那边也接到一个案子，根本抽不出空。
　　“那就快问吧，我还要工作呢，因为这件事我们全家的生活都已经一团糟，我可不能再倒下！”杨涛平复情绪往后一靠。
　　虞兮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清了清嗓子问：“据我们了解，丁正源对你姐有过家暴行为，你曾为此差点对丁正源动手，是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还是怀疑我姐？”杨涛登时坐直，用不满的眼神瞪着虞兮。
　　“你别多心，我们只是想确认一切有关的情况而已。”虞兮道。
　　“对，他是对我姐家暴过，我也的确差点揍他，但我没真动手，我姐不让。后来我帮他换了个工作，他的脾气也就渐渐好了，没有再对我姐动过手。”杨涛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听起来和杨慧所说的情况基本一致，虞兮心中暗想，接着问：“可据你姐说，不久前他又打了她。”
　　“是，这件事我知道，昨晚我姐不小心说漏嘴了。”杨涛答。
　　“不对吧，你姐说你当时并不惊讶，对比你过去的反应，你应该在你姐说漏嘴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虞兮进一步追问，同时密切关注杨涛的反应。
　　其实本来杨涛的嫌疑是比较低的，毕竟是杨涛说服杨慧同意尸体解剖，但是，不久前的那次家暴，却恰恰为杨涛提供了作案动机。
　　杨涛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仰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是，我是之前就知道了，但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就因此给他下毒杀了他吗？你觉得这可能吗？”
　　“可不可能需要我来判断，你只需要回答你是怎么知道的。”虞兮并没有被杨涛质问的气势压倒，她很清楚在这间屋子里，自己必须掌握主动权，才有可能从杨涛的回答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隔壁老王告诉我的……”杨涛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
　　“隔壁老王？”虞兮愕然，这年头隔壁老王已经是个梗，没想到本案中竟然也会出现隔壁老王。
　　“就是我姐家隔壁的老王，你也知道老楼隔音差，我姐夫打我姐的声音被老王听见了，他没敢管，就告诉了我，让我好好劝劝我姐夫。我得知后的确很生气，但我冷静下来一想，也许我姐夫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我决定弄明白之后再说。事情就是这样，不信你问老王去，他能替我作证。”杨涛直视着虞兮，一副很坦然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的确合情合理，却还是不足以消除嫌疑，也许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没有被挖掘出来。
　　为了深入挖掘，虞兮决定进一步试探，于是她取出证物袋，拎在手中晃了晃道：“认识这是什么吗？”
　　“毒鼠强？”杨涛脸色微微一变。
　　“是毒鼠强，而且是今天早上在你姐姐家找到的，你姐……”虞兮还没说完就被杨涛打断。
　　杨涛的反应突然变得很激烈，腾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证物袋中的毒鼠强：“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姐家不可能有毒鼠强！”
　　“你姐也坚持说不知道毒鼠强哪来的，但毒鼠强总不能凭空出现吧？而且这包毒鼠强的生产日期是一个月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虞兮指了指包装袋上的日期，心中暗道果然有隐情。
　　“一个月……”杨涛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的情绪突然就平缓了下来，低着头眼珠左右游移，口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虞兮歪头观察杨涛的表情，心中杨涛的嫌疑度瞬间飙高。
　　“没有！”杨涛豁然抬头，语气极其坚决凌厉，说完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对，连忙调整情绪重新做下，深吸口气别过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凶手不是我，你要是非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
　　接下来，无论虞兮问什么怎么问，杨涛都拒绝配合，这让虞兮愈发笃定杨涛有所隐瞒，所隐瞒的信息，极有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可是，杨涛究竟在隐瞒什么呢？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是为了保护杨慧？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询问实在进行不下去，虞兮无奈只能让杨涛离开，一边整理回看刚才得到的记录，一边思索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便在这时，钟离出现在门口，虞兮这才想起钟离一直在监控室。
　　“我觉得杨涛有问题。”虞兮淡淡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钟离颔首，语气怎么听都感觉有点软，让虞兮觉得很别扭，就好像钟离成了她的元芳。
　　“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从何着手？”虞兮将决定权抛给钟离，却又被钟离抛了回来。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见一见那个所谓的隔壁老王。”虞兮略作思考，同时转头看向钟离。
　　“嗯，我也这么觉得。”钟离再次颔首，完全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你……”虞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突然有点奇怪？”
　　“没，没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吗？”钟离连忙摇头。
　　居然又是疑问句，虞兮顿时无语，盯着钟离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算了，吃完饭再去吧，省得跑空。”
　　“好，我还欠你两百三十一顿饭，我请客！”钟离的语速明显变快。
　　“你欠我两百三十一顿饭？”虞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包小豆碎颅案件中，钟离曾让她猜安琪儿发给他的神秘代码，并打赌如果她能猜对，不但她欠的两百三十一顿饭一笔勾销，而且反过来他欠她两百三十一顿饭，结果她居然真的猜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她早就已经忘了，却没想到又被钟离提起，说实话她不太想和钟离单独吃饭，否则昨晚吃火锅她也不会故意喊上所有人。
　　可问题是，吃火锅她能顺势拉上别人，还债吃饭怎么办？她总不能还拉上一堆人吧？那不就显得太刻意了吗？
　　正当虞兮心中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响了，急忙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妈。
　　救命的电话，救命的老妈！
　　若没有钟离请吃饭，虞兮肯定会犹豫要不要接，甚至干脆不解，因为最近老妈只要打电话，就肯定三句话不离相亲，她烦都烦死了还怎么敢接？
　　可是此时此刻，虞兮却仿佛找到了救星，毫不犹豫按下接听键：“喂，妈你又干嘛？我正忙着呢！什么？你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哪有你这样的？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去去还不行吗？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忙呢，先挂了！”
　　不等那边说完，虞兮就挂断了电话，捏着手机重重喘了口气，只觉得头大如斗。
　　“有什么事吗？”钟离的语气有点失望，他能听出虞兮晚饭肯定去不了了。
　　虞兮没有立刻回答， 收拾了一下东西，气冲冲经过钟离身边的时候，才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相亲！”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章 毒中之毒 十
　　西餐厅
　　虞兮甫一进来，看到周围考究的装修和优雅的环境，就知道这里花费不菲。说出来不怕笑话，她还从没来过如此高档的地方，这是第一次。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几位？”立刻有打扮得体的服务生迎了过来。
　　“已经订好了，他姓傅。”虞兮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一些。
　　“傅先生在这边，请跟我来。”服务生面带微笑，引着虞兮朝里走去，很快在靠窗的桌旁停下。
　　餐桌一侧正坐着一位西装革领的男子，闻声转过头，看到虞兮登时双眼一亮，连忙起身，左手轻轻按住腹部的扣子，让自己显得更加挺拔，右手伸到虞兮面前微微躬身，微笑着说：“你好，你一定就是虞兮吧？”
　　“嗯，是我。”虞兮点点头伸手礼貌地握了一下，觉得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外形上还不错，尤其笑容很有亲和力，而且从西装的合身程度来看，应该是手工订做，绝非量产的普通货色，价格必然不菲。
　　若说有什么缺点，就是年纪估计已经超过了三十岁。
　　不过这年头，三十多岁的男人并不算太大，正是事业有成富有魅力的时候，通俗的说就是比较靠谱，适合结婚能够提供稳定的生活基础和物质保障。
　　“真人比照片漂亮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男人收回手称赞地说。
　　“哪有……”明知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虞兮还是感觉有点心慌，再加上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更感觉手足无措，低声道，“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
　　“没事没事，这样挺好的，自然美。”男人显然看出了虞兮的慌张和尴尬，连忙帮虞兮拉出椅子请虞兮坐下，做的不可谓不周到。
　　虞兮稍微放松了些，刚放下包短信就响了，打开一看居然是老妈的，内容是：见到了吗？
　　下意识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虞兮飞快给出肯定的回复，然后毫不犹豫直接关机，以防继续被骚扰。
　　“抱歉，是我妈。”虞兮嫌疑笑笑将手机揣进包里。
　　“肯定是问情况对吧？我妈刚才也打电话烦我来着，幸好我关机了，不然这会肯定还得响。”男人笑着说完，才突然想起还没有自我介绍，连忙道，“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红缨，红缨枪的缨，和里的傅红雪就差一个字。”
　　听傅红缨这么一说，虞兮顿时感觉更加放松，距离感一下子被拉进了许多，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情商非常高，很会根据实际情况应用交流技巧。
　　“你这种成功人士，居然也需要相亲吗？”虞兮问，一方面是找话说，另一方面也的确有这方面的疑问，在她看来，傅红缨这种要外形有外形，要事业有事业，而且年纪正合适的男人，应该是广大女性疯狂追求的对象，选择范围很宽，不应该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嗨，甭提了，事业上我是做了点成绩出来，但不也因此耽搁了吗？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剩下了，所以只能相亲咯。”傅红缨无奈耸肩，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也算是另一种幸运吧，不然怎么会认识你？”
　　真是各种变着花样拉好感度，虞兮心如明镜，却也有点招架不住，连忙笑笑掩饰。
　　“点菜吧，你想吃点什么？”傅红缨很有分寸，看到虞兮的反应，立刻将话题拉到吃饭上，并将菜谱递了过来。
　　虞兮接过菜谱，随手翻了翻，顿时被上面的价格吓了一跳，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位数，如果按照这个价格，她一个月工资都不够吃两次。
　　“我随意，你觉得什么好吃就点什么吧。”虞兮赶忙将菜谱递回去，先不说都没吃过不知道该点什么，就那可怕的价格都让她无法选择。
　　傅红缨再次看出了虞兮的尴尬，歉意笑笑道：“这里的燻鲑鱼和菲力很有特色，头盘和主菜就要这两样吧？”
　　“嗯，挺好的。”虞兮只能点头，反正她也没吃过。
　　傅红缨很快点完从头盘到咖啡茶全套，将菜谱递给服务生道：“菲力我的三分熟，她的七分熟，好了就这些。”
　　“七分熟……”虞兮嘴角动了一下，虽然傅红缨给她选了七成熟，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很是担心七分熟吃不惯。
　　就在虞兮担忧的同时，餐厅外钟离正躲在远处寒冷的角落里，透过玻璃窗望着正在谈笑的虞兮和傅红缨，表情显得很踟蹰，正在为进不进去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究竟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进去，就有可能听到他和她之间的交谈内容，同时却又被发现的风险，一旦被虞兮发现，无疑将会非常尴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肯定会再次进入冰河期。
　　不进去，就没办法听到他和她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没办法知道进展情况，进而也就没办法判断虞兮究竟是否满意。
　　“应该不会满意吧，毕竟是个老男人……”钟离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这句话让傅红缨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三十出头就是老男人，四十五十六十算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玻璃窗后面傅红缨起身给虞兮倒酒，也不知道傅红缨说了什么，虞兮一下就笑了出来。
　　咔嚓，一截枯枝在钟离脚下折断。
　　不行，必须进去探探情况，这是身为搭档不可推卸的责任！
　　瞬间给了自己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借口，钟离不再有丝毫犹豫，径直朝西餐厅大门快步走去。
　　餐厅之中，时间稍稍往回拉，傅红缨一边给虞兮倒酒一边说：“你是不知道我的上一次相亲经历有多惨。”
　　“怎么会？”虞兮不解，正常女性遇到傅红缨这种有钱有貌还幽默善谈的相亲对象，都应该很满意才对吧，怎么可能很惨呢？
　　“因为我上一次相亲是在手机上进行的，我注册完之后，立刻就有好几个异性加我，主动和我聊天，说对我感兴趣，希望和我继续聊下去，说真的我当时还真的有点小激动，自己还是蛮受欢迎的嘛。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虞兮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当我发过第一条信息打招呼之后，软件居然告诉我想继续发信息要包月，否则不能继续聊天。当时对方反复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继续相互了解，如果不想就算了之类的话，我心中一急，就真的充了钱。结果我刚充完钱，对方就不理我了，全都不理我了，无论我发什么都不理我。”傅红缨道。
　　“为什么会这样？”虞兮好奇，她可从来没用过类似的软件，甚至都鲜有耳闻。
　　“我当时也纳闷，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突然都不理我了呢？这也太巧合了吧？为了弄明白原因，我重新注册了一个号，给所有人发一样的话，而且再次充了钱，对比后我发现，她们根本就不是人……”傅红缨苦笑着说。
　　“不是人？怎么可能？”虞兮顿感吃惊。
　　“她们都是系统AI，是自动回复的机器人，我居然被机器人给骗了！”傅红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虞兮愣了一下，终于噗嗤笑了出来。
　　“丢人吧，我都不敢告诉别人，实在太丢人了！”傅红缨叹了口气低声道，“帮我保密，可别告诉别人，不然我会被笑死的。”
　　“这是诈骗啊，你怎么不报警？至少也应该找消协嘛。”虞兮笑过之后意识到核心问题。
　　“几十块钱而已，还麻烦警察干什么，再说也立不了案，就当买教训了。”傅红缨恢复笑容，他倒没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为了活络气氛拉近和虞兮之间的距离而已，从这方面看，这个亏吃的太值了。
　　“那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一定得追查到底！”虞兮典型的刑警作风。
　　“是是是，虞警官教训的是。来碰一下，不管这次相亲结果如何，我们至少交了个朋友！”傅红缨主动端起高脚杯。
　　这话虞兮爱听，心中的压力和紧张彻底缓解，端起高脚杯和傅红缨轻轻相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毒中之毒 十一
　　钟离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过，感觉就像是电影里的秘密间谍，为了不被虞兮发现，他不敢靠太近，好在这家西餐厅的布局每隔一段距离有网格状装饰，大大阻碍了视觉距离，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
　　趁着虞兮低头，钟离飞快闪身坐进网格状隔断后的位置，背对着虞兮，心脏在嗓子眼悬了一会，确认没被发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开始竖起耳朵偷听虞兮和傅红缨的聊天内容。
　　“不怕你笑话，我真的不太会用刀叉，是不是有什么讲究？”经过刚才的交谈，气氛已经轻松了许多，虞兮不再那么紧张，语气也更随意。
　　“第一次吃西餐吗？”傅红缨问。
　　“倒也不是，但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虞兮转头打量，愈发觉得这家餐厅装修考究，是属于上流人士的地方。
　　“是有讲究，其实很简单，左叉右刀，没吃完这样摆，吃完这样摆，注意刀刃和叉子的正反……”傅红缨用自己的倒茶做比划，完全没有嘲笑虞兮的意思，反倒教的很用心。
　　虞兮尽量学，却还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傅红缨起身走到虞兮身后，很自然地帮她进行调整，还轻轻握住她的手，教她应该如何切牛排，万幸周围几乎没什么客人，否则肯定会引人笑话。
　　手被握住的瞬间，虞兮登时僵住，表情也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却又不好说什么。
　　钟离实在没忍住转头偷偷通过网格瞟了一眼，结果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顿时呼吸一滞，双眉不由自主拧在了一起。
　　傅红缨若无其事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放好方巾，笑着说：“就像这样，很简单吧，多吃几次就习惯了。”
　　虞兮没有回答，更没有和傅红缨对视，低头避开视线，将切下的牛排送入口中，咀嚼过程中，秀眉微不可查皱了一下。
　　傅红缨仿佛也体会到了气氛的变化，微微一笑拿起刀叉也开始切牛排。
　　网格另一侧，钟离莫名感觉心中别扭，如鲠在喉憋的相当难受，偏偏就在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用清甜的嗓音问：“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我不要，你等……”钟离有点心烦，口气有点重，刚开口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两桌的距离并不远，只是隔着一张桌子和网格隔断，既然钟离能够听到虞兮和傅红缨的声音，两人也一样能听到钟离的声音，不同的是，傅红缨听不出钟离的声音，而虞兮可以。
　　虞兮豁然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去，隔着网格只能看到一部分后脑勺，并不能判断究竟是谁。
　　“怎么了？”傅红缨问。
　　“没，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虞兮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七分熟还吃得惯吗？如果吃不惯，可以再要一份全熟，不过全熟的口感就不会那么嫩了。”傅红缨道。
　　“还行，不用换……”虞兮挤出笑容，却多少有点勉强，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笑的一定很勉强，傅红缨不可能看不出来。
　　傅红缨自然是看出来了，却没有强求，他很清楚这种时候如果自作主张，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也不知道是因为手把手教导，牛排不合口味，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刚才还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开始降温，甚至变得有点尴尬，虞兮还有点心不在焉，傅红缨喊了她两次都没反应，第三次才豁然惊醒。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傅红缨关心地问。
　　“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就回来。”虞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找个借口过去看看，说完起身径直朝钟离所在的方向走去。
　　傅红缨想说洗手间不在这个方向，刚想张口却见虞兮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变得惊愕无比，眉宇间甚至还透出一丝愤怒。
　　钟离好尴尬，扭过转身不让虞兮看到自己的脸，此举却和掩耳盗铃并没有什么区别，此时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没有选择进来，这一切不久不会发生了吗？
　　“钟 离！”虞兮一字一顿的说，语调直线拔高，“你怎么会在这？”
　　钟离保持沉默，看菜单假装自己是路人甲，其实如果让他自己给自己现在的举动做个评价，他一定会给出一个字“蠢”，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你给我转过来！”虞兮用命令的口气说。
　　钟离继续假装没听到。
　　“听到没有，你给我转过来！”虞兮气实在忍不住，前冲几步强行将钟离转了过来。
　　这回是真的无处可藏无法可装了，钟离只能扯着嘴角，露出世界上最僵硬的笑容，打了声招呼：“好巧，你也在这吃饭？”
　　巧个鬼，这简直就是在怀疑虞兮的智商，虞兮气的直咬牙，指着钟离斥道：“你跟踪我！”
　　“我没有，我只是碰巧也来这里吃饭而已。”钟离继续狡辩。
　　“到处都是吃饭的地方，你偏偏碰巧到这里，谁信啊？”虞兮也是醉了，感情这厮好不容易增长的情商，都用到这方面来了吗？
　　“我信……”钟离讷讷地说，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毫无说服力。
　　“你！”虞兮气的肝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钟离跟踪了她，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不管钟离如何狡辩，都改变不了摆在眼前的事实，文艺的问题是，钟离为什么要跟踪她？
　　便在虞兮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傅红缨急忙起身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这么巧，你朋友也在这吃饭啊。”
　　这话摆明了给虞兮台阶下，同时也是告诉虞兮适可而止不能再闹下去，毕竟这里是西餐厅，安静是特色之一。
　　虞兮明白傅红缨的用意，转头看去，果然发现远处几桌的客人都闻声看了过来，登时双颊发烫感觉好丢脸。
　　“我刚想起来案子上的事情还没忙完，还有点事情需要立刻处理，先失陪了，实在抱歉。”虞兮朝傅红缨报以歉意的笑容，说完表情顿时转冷，强行拉着钟离朝门外快步走去，出门的时候还用力推了钟离一把。
　　“下次……”傅红缨望着虞兮的背影，再说二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叹了口气无奈苦笑，这是他最满意的一次相亲，却被莫名其妙搅合了，这算什么事嘛。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二章 毒中之毒 十二
　　将钟离拉到车后面，虞兮才用力甩开钟离的胳膊，怒气腾腾瞪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跟踪我？你凭什么跟踪我？”
　　这是自从颜心爱的案子结束至今，虞兮第一次在钟离面前表现出平淡以外的情绪，虽然是激动和愤怒，但还是让钟离感觉她突然间真实了许多，就好像精心伪装的面具裂开了一样
　　“我……”钟离刚想张口解释，就被虞兮打断。
　　“别说你碰巧也在这里吃饭，你每天在哪吃饭，喜欢在哪吃饭我一清二楚，突然打破常规就是不正常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巧合！”虞兮气势汹汹，和钟离相处这么久，还在宿舍邻居住过，别说钟离喜欢去哪吃，连钟离喜欢吃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钟离自知理亏，气势上完全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低声道：“我只是听说相亲不靠谱，有些骗子专门通过相亲骗人，所以来帮你把把关，毕竟……”
　　“毕竟什么？”虞兮沉声问。
　　“毕竟你看人不太准，以前安德鲁那次，你不就差点吃亏吗？”钟离还是说了出来。
　　“我……”虞兮下意识想反驳，张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钟离说的没错，安德鲁那次她的确差点吃大亏，若非钟离暗中帮助，她连证据都找不到。
　　想到这，虞兮的怒意稍微消了些，心中却感觉更加不舒服，瞪着钟离不知道该说什么。
　　继续发火？钟离的确是为了她好，虽然方式有问题，但目的是好的。
　　原谅钟离？她做不到，这是她的第一次相亲，却以如此尴尬的方式收场，今后如果再见傅红缨，她该如何面对？
　　愤怒、无奈、纠结还有一股莫名的怨气，种种情绪交织心头，凝成团，结成茧，化不掉，解不开。
　　转身，上车，虞兮掏出钥匙，然后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
　　钟离站在车外，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上车。
　　足足过了五分钟，虞兮才主动打破沉默，降下车窗冷声道：“你到底上不上来？”
　　“哦哦！”钟离如蒙大赦，连忙拉开车门钻进来，搓搓双手哈了口热气，外面真冷啊，还是车里暖和些。
　　看到钟离冻嗖嗖的样子，虞兮心中一软，也不好再继续斥责，二话不说将车发动，朝着杨慧家所在的方向驶去。
　　一路无言，虞兮将车挺稳后直接下车，赌气似的管都不管钟离，钟离连忙跟上，进单元门的瞬间，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一辆崭新的路虎，很漂亮。
　　早已过了下班点，杨慧的邻居果然在家，敲门后很快就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有点谢顶，眯眯眼，个头大概一米七左右，应该就是杨涛口中的隔壁老王。
　　“你好，我市刑侦队的虞兮，来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虞兮调整表情，同时亮出警官证。
　　“警察同志啊，快请进快请进。”老王连忙让开门，将虞兮请进来，钟离道了句我们一起的，也跟着走了进来。
　　客厅不大，陈设普通，家具可以看出都有些历史，典型的小户民居。沙发上缩着个小男孩，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虞兮和钟离，似乎有些认生。
　　“回房写作业去，快去！”老王摆出父亲的威仪，小男孩有些不太愿意，却还是被母亲拉进了屋。
　　“两位喝点什么？饮料还是茶？”转过脸，老王立刻换上笑容，他本来就是眯眯眼，这一笑更是眼睛完全就看不到了。
　　“不用麻烦，我们一会就走。”虞兮摇摇头。
　　“那不行，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哪有连杯茶都不喝的？孩子他妈，赶紧沏茶，用我刚买的碧螺春！”老王喊了一嗓子，又对虞兮和钟离做出请的手势，“快坐快坐，有什么尽管问，我肯定配合你们工作。”
　　老王的妻子关上副卧的门，连忙跑去烧水沏茶，虞兮也没有再拒绝，坐下问：“隔壁的丁正源你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老丁嘛，我们老熟人了，以前还在一个单位工作过呢，却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真是祸福难料啊！”老王长叹一声惋惜地说。
　　“你们以前是一个单位的？”虞兮没想到会这么巧。
　　“对啊，后来他离开了，换了个更舒服的工作，但我们还是偶尔会在一起喝点小酒。哦对了，他到底是怎么没的？听说是癫痫发作没救过来？”老王关切地问。
　　虞兮下意识看了钟离一眼，摇摇头肃然道：“他是被人下毒致死的，这是一起刑事案件，我们已经立案调查！”
　　“什么？毒死？这不就是谋杀吗？”老王顿时大吃一惊。
　　“所以我们来和你了解点情况，希望你配合。”虞兮颔首道。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可老丁他一穷二白，又没得罪过谁，谁会害他呢？图啥呢？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抓到凶手，不能让老丁白死啊！”老王用力拍了几下膝盖愤慨地说。
　　“我们自然会尽力，现在你给我说说丁正源这个人，尽量不要有所遗漏，我需要了解他的一切情况。”虞兮道。
　　“老丁啊，他这人挺老实的，工作中不太会巴结领导，也不太会来事，所以一直就那样，啥好处也轮不到他。久而久之吧，脾气就越来越闷，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再加上老受气，渐渐就开始酗酒，喝多了偶尔还会打老婆。”老王叹息着说。
　　“打老婆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虞兮问，心中暗暗和杨慧杨涛的陈述相对比，发现极大程度是吻合的。
　　“听到的呗，我们两家对门，又是老楼，窗户挨着窗户，动静大点都能听到，如果是夜里，那就听得更清楚了。”
　　老王话音刚落，他老婆就端着茶水走了出来，附和道：“可不是吗？打的可凶了，每次听着我都揪心！”
　　“妇道人家乱插什么话，回屋去！”老王瞪眼训斥。
　　“喝茶喝茶，小心烫。”老王的老婆没敢再多说什么，放下茶杯转身回屋。
　　“她太夸张了，也没那么狠，不然杨慧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老王的语气有些僵硬。
　　虞兮接着问：“既然你和丁正源是老熟人，为什么不阻止呢？”
　　“哎呦瞧您说的，那是他的家务事，我能多说什么？再说我要是管了，他万一误会我怎么办？”老王反问。
　　虞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登时哭笑不得，原来老王也明白隔壁老王的梗，果然隔壁老王名不虚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三章 毒中之毒 十三
　　“不过我也不是没管过，上次老丁不知怎么回事，喝醉以后又打了杨慧，我正好碰到了杨慧的弟弟，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希望他去劝劝老丁，这样也算变通您说是吧？”老王居然主动将虞兮想问的这件事交代了出来。
　　“算是吧，据你了解，丁正源和杨涛的关系怎么样？”虞兮不想继续纠结管不管的问题。
　　“怎嘛，你们怀疑杨涛？不可能吧，他和老丁家走的挺近，怎么会杀老丁呢？不可能不可……”老王说着说着突然住口，眼中露出犹疑之色。
　　“想到什么了吗？”虞兮敏锐察觉到老王的眼神变化，直觉告诉她老王接下来可能会说出非常关键的线索。
　　果然，老王啧着嘴，犹豫了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给他说的那天，他有那么一瞬间杀气腾腾的，吓得我都一哆嗦，但转眼就没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杀气？虞兮立刻警觉，如果真如老王所言，那一刻杨涛极有可能真的动了杀机，再加上杨涛具有作案条件，其嫌疑进一步激增！
　　“一定是我眼花了，杨涛就指着丁正源照顾他姐姐呢，咋会下毒手呢？不可能不可能！”不等虞兮说什么，老王连忙自我否定。
　　在这世上，哪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自从做刑警以来，虞兮已经越来越怀疑所谓的不可能，凡是和人性人心扯上关系，就什么都有可能。
　　又仔细询问了有关丁正源的其它信息，虞兮见天色已经不早，便起身告辞。
　　老王将虞兮和钟离送到门口，叹了口气叮嘱道：“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尽快抓到凶手，老丁获得不容易，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放心，我们会的！”虞兮郑重颔首，转身离开单元楼回到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坐在那里思考。
　　通过和隔壁老王的交流，杨涛的嫌疑再次增加，再加上杨涛接受询问时的抗拒表现，现在在她心中已经是头号嫌疑人。
　　当然，杨慧也不能排除，毕竟暂时只有杨涛和杨慧两个嫌疑人，而且无论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条件，杨慧都具备。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是备受家暴的杨慧？还是心疼姐姐的杨涛？亦或是其它什么人？
　　虞兮越想越觉得头疼，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案子竟然会如此麻烦。
　　便在这时，钟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也许我们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虞兮正在沉思，背后有声音登时吓得一哆嗦，心脏砰砰狂跳，瞪了钟离一眼道：“你怎么还在？”
　　钟离闻言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虞兮，他不在这还能在哪？大冷天的有车不坐跑去打的？
　　虞兮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过，连忙将话题拉回来：“你说什么方向错了？”
　　“我们受到太过旧案的影响，先入为主以为丁正源的死和家暴有关，属于家庭报复，可如果其实无关呢？如果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被杀的呢？比如……”钟离没有说下去。
　　“比如利益纠纷或者私人恩怨？”虞兮接口道。
　　钟离颔首：“其实都是有可能的，我们不应该只盯着杨慧和杨涛，还应该扩大范围，深入彻查丁正源的社会关系。”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觉得家庭报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不是谁都有条件往丁正源的贴身衣物上下毒。而且，我还是觉得杨涛的疑点很大，当时你在监控室也看到了，我拿出毒鼠强，他立刻产生抵触抗拒情绪，这显然很不正常。”虞兮说出自己的意见。
　　“也有道理，只能保持方向扩大范围了。”钟离沉吟地说，其实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虞兮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下火气：“你回宿舍还是回家？”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送你回去，钟离同样犹豫了一下，微微撇过头看向窗外：“宿舍吧……”
　　他实在不想回家，自从颜心爱的案子之后，虽然安琪儿一直在悉心照顾颜威，但家里的气氛一直是阴郁凝重的，他实在不想面对颜威，或者说是无法面对颜威，因为他明知道真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颜威在思念和担忧中挣扎，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折磨。
　　虞兮对钟离很了解，从钟离的语气变化和小动作，就能大致推断出原因，没有多说什么，发动引擎朝医学院驶去。
　　虽然是深冬之夜，但毕竟快过年了，城市的气氛比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对钟离来说，却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仿佛隔着车窗的是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他们的世界。
　　不过，他不讨厌车窗里的世界，至少这个世界中不是他孤独一人。
　　“还不下车？”虞兮的声音将钟离惊醒，她已经停车好一会了，却发现钟离居然在发呆，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主动开口。
　　“到了？这么快？”钟离有点失落，往窗外一看，可不正是医学院后门吗？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去丁正源以前和现在的单位走一趟，排查一下他生前的人际关系。”虞兮收回目光，尽量让语气和平常一样，不去想西餐厅发生的尴尬事情。
　　奈何，她不想提不想去想，钟离却哪壶不开提哪壶，推门下车，即将关门的刹那，钟离突然转身说出这么一句：“他不靠谱，真的！”
　　“谁？”虞兮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明白过来。
　　“就是和你相亲的那个老男人。”钟离居然用了老男人三个字，不知道如果让傅红缨听到会发表什么获奖感言。
　　“你才不靠谱！！！”虞兮登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心中的火气全都被挑了起来，趴过来狠狠拽上车门，猛踩油门狂飙而去，只留下钟离兀自伫立在寒风之中。
　　钟离望着渐渐模糊的车灯，喃喃地说：“我是说真的……”
　　可惜，谁又能听到他的话呢？谁又会相信他的话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四章 毒中之毒 十四
　　大清早，虞兮就将车开到了医学院后门口，然后给钟离发短信。
　　由于昨晚的事，她气了一整宿，翻来覆去完全没有睡好觉，说实话她真想将钟离撂下自己去，可转念一想，做刑警应该公私分明，如果因私废公公报私仇，那她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警徽？
　　于是乎，她还是来了，她能做的只有不和钟离说话，坚决不说！
　　“现在去哪？”钟离上车，开口就问。
　　虞兮坚持原则，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发动引擎。
　　“先去丁正源过去的单位还是现在的单位？”钟离又问，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虞兮正在故意不理他。
　　虞兮好气，这厮就没点眼色吗？干嘛还要找话说？不行，还是要坚持原则，继续当做没听见。
　　“注意红灯！”钟离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吓得虞兮一哆嗦刹车直接就踩了下去，后面的车好险差点追尾，即便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喝骂之声，估计被气的不轻。
　　“还有这么长一截距离呢，你喊什么喊，我自己看不到吗？”虞兮顿时火了，终究还是自己打破了沉默原则。
　　“我就提醒你一下而已，你没哑巴就好。”钟离说完撇过头看向窗外，似乎也知道这句话肯定不会换来好脸色。
　　“你！”虞兮果然气的脸都白了，咬牙切齿瞪着钟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面喇叭催个不停，只能发动车子暂时忍住。
　　两侧景物飞快后退，虞兮气呼呼开车，钟离静静地看着窗外，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车中一时间陷入沉默，令人不快的沉默。
　　“对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车徐徐减速挺稳，钟离突然用很小的声音说出这个词，头依旧看着窗外没有转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为昨晚的事情道歉，还是为刚才的事情道歉，亦或两者都是。
　　汽车熄火，虞兮没有立刻下车，扶着方向盘表情连变，纠结了好一会，才撂下这么一句：“有些事事后道歉根本没什么意义……”
　　说完，虞兮开门下车，径直朝社区服务中心的大门走去，钟离沉默，他不是很确定，虞兮指的是昨晚的事还是刚才的事，亦或是……
　　社区服务中心位于三楼，总揽附近六个大型小区和五个小型小区的所有事务，虽然大厅里空荡荡的，但柜台后面所有人都在忙，还有两位社区民警。
　　虞兮和钟离一前一后走进空荡荡的大厅，鞋跟踩在地砖上声音特别明显，却没有人主动抬头，都在自己忙自己的，就跟没听到似的。
　　没听到？可能吗？
　　虞兮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轻喝道：“哎你们就是这样工作的吗？是不是我一直不说话，就没有人理我？”
　　所有人这才纷纷转过头来，一位三十多岁的胖女人随口说了句：“小张你接待一下。”然后就继续低下头忙自己的，哦不应该是玩手机。
　　虞兮登时气往上冲，同样为民服务，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她一天天忙得跟狗似的，作息不规律不说，想混个休息都混不到，这里倒好，闲的都开始上班时间玩手机了。
　　被唤作小张的男生也就二十出头，看样子刚参加工作不久，见虞兮脸色不对，连忙起身迎了过来，挤出笑容道：“你好你好，实在是太忙了没看到，还望你别往心里去，有什么事情你给我说，我尽量帮你解决！”
　　虞兮又看了那个往手机的胖女人一眼，想了想觉得和这种人置气不值得，反正也不是天天来，这是为了办案而已。
　　“市刑侦队重案组虞兮，针对丁正源中毒身亡一案特来了解情况，还望你们配合！”既然对方态度不好，虞兮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亮出警官证铁着脸一板一眼地说。
　　大厅空旷，回声自然不小，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再次齐刷刷抬起头，两位民警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原以为不关自己的事不归自己管，没想到居然摆了这么大一出乌龙。
　　那个胖女人更是手机都吓得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摔得好，最好给你摔得开不了机！”虞兮心中恶意地想，顿时觉得郁闷之情排解了不少。
　　“原来是刑警同志，抱歉抱歉，实在抱歉，我这就给您倒水！”小张连忙跑去饮水机接了杯水，一脸殷勤递给虞兮。
　　虞兮却接都不接，保持着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工作时间不喝水，我们还是谈工作吧！”
　　“这里不合适，里面谈吧，里面有会议室。”小张尴尬放下水，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虞兮完全不为所动：“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这里就合适，我们就在这里谈！”
　　小张登时犯难，其余人也都面露后悔之色，胖女人更是望着虞兮不知所措，显然都知道是因为态度问题招惹了这位漂亮的女刑警。
　　便在这局面无法收拾之时，传说中的主任出现了。
　　“你好你好，我是这个社区的主任，是我们失礼了，我在此正式向你道歉，还望警官同志不要放在心上。”主任看起来差不多是知天命的年纪，眼角的皱纹很明显，笑起来更明显。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任都笑呵呵道歉了，虞兮也不好再继续强硬下去，稍微缓和语气，瞪了那个胖女人一眼，道：“工作时间不干正事玩手机，像什么样子！”
　　“对对对，太不像样子了，我一定批评她，我也要检讨，是我督查不严！”主任亲自为虞兮引路，路过胖女人旁边的时候，也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胖女人一哆嗦刚捡起来的手机又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次可以听到清晰的屏幕碎裂声，不用想也知道屏幕碎了，而且碎的不轻。
　　唉，报应咋就来的这么快呢？
　　钟离跟在后面撇撇嘴，他敢肯定，事后这个胖女人肯定得挨批，不过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自作孽不可活，仅此而已。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五章 毒中之毒 十五
　　小小的插曲以一款手机的牺牲为代价暂时画上句号，只是可怜了这款手机，它招谁惹谁了？
　　来到社区主任办公室，主任连忙倒茶，而且到了两杯，并没有忽略一直没说话的钟离，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为什么能做到主任的位置。
　　“我姓黄，是这里的主任，警官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尽管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黄主任再次自我介绍。
　　虞兮没有喝茶，也懒得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问：“你认识丁正源吗？”
　　“认识啊，老丁嘛，之前在这里工作过，后来离开了。”黄主任道。
　　“几天前他被人下毒杀害了，我们此来就是为了调查他的一些情况。”虞兮道。
　　“什么？被杀了？老丁？”黄主任忍不住惊呼出声，吓得脸都白了。
　　“对，既然这里是他生前工作过的单位，你又是这里的主任，理当和他比较熟悉，所以请你给我说一下他生前的情况，协助我们从中找到可能的破案线索。”虞兮道。
　　黄主任没有立刻回答，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得不轻，缓了好一会才镇定下来，掏出纸巾擦擦额头道：“其实吧，我和老丁也说不上熟，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而已。”
　　“可是据我所知，他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怎么会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呢？”虞兮感觉很不可思议，自己工作到现在才半年多，就早已融入集体，和同事打成一片成为好朋友，丁正源工作许多年，怎么会还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呢？
　　黄主任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老丁这个人有点孤僻，不太会为人处世，和同事关系都不怎么好，大家都不太喜欢他，所以他也没什么朋友。”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虞兮问。
　　“一直都这样，平时少言寡语的，上班就来，下班就走，招呼都不怎么打。”黄主任说完补充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却又不好也没理由让他离开，后来他主动离开我们都挺高兴，现在小张坐的就是他以前的位置，就刚刚接待你们的那个年轻人，他就是小张。”
　　“那他有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利益纠葛或者的罪过什么人？”虞兮问出关键问题。
　　黄主任老人精，一听就知道是要排查嫌疑犯，连忙摆摆手道：“这我哪知道，我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不是？”
　　钟离微不可查撇了下嘴，大学就是小社会，他年级第一又如何？还不是好几次被人使绊子导致该拿到的荣誉或者奖学金没拿到？
　　学校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真正的社会？以丁正源在这个小团体里的地位和情况，没矛盾、没利益纠葛、没得罪过人才是见鬼。
　　当然，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毕竟丁正源死前早已换了单位，就算在这里得罪的人要杀丁正源，也不太可能拖这么久，这不合逻辑。
　　果然，只听虞兮道：“你别紧张，我不是要怀疑谁，丁正源生前已经不在这里工作，我只是来了解一下他的社会关系而已。”
　　“哦哦，不过我是真不清楚，他和大家都有点矛盾，但都是小矛盾，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所以要我说，你还是得去查他后来的单位，说不定他就得罪了什么人。”黄主任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
　　“我会的……”虞兮点点头，接下来又问了几个人，相互对照，对丁正源的描述都差不多，对丁正源的死只感觉惊吓，却都没有任何惋惜。
　　结束询问，虞兮看了下时间，站起身道：“好了，先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再过来。”
　　“好的好的，我送你们。”黄主任主动起身相送，小张和其余人也都跟着送，唯独那胖女人处境尴尬进退两难。
　　临下楼，钟离忽然插了一句：“哦对了，老王不也是你们这的吗？怎么没有看到他？”
　　“老王？哦你说王蒙先啊，他是我们这的，不过是打扫卫生的，你找他？”黄主任不明所以。
　　“哦，没事。”钟离摇摇头，随着虞兮下楼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黄主任才陡然变脸，瞪着那胖女人喝道：“你，办公室来！”
　　众人缩头，胖女人苦着脸很是难受，天天玩手机怎么就今天玩出事情了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楼下，钟离没有坐副驾驶，而是钻进了后座，撑着脸默默看着车窗外，什么话都不说。
　　虞兮本来一肚子气，见钟离这幅样子，蓦然间觉得钟离有点可怜，进而觉得自己做的是不是有点过。
　　其实仔细想想，钟离只是情商不够表达方式有问题而已，心其实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善意的，为此过分责冤的确并不恰当。
　　“喂……”想到这，虞兮深吸口气调整心情，暂时压下火气，拉下脸面主动找钟离说话。
　　谁料，钟离居然毫无反应，继续默默地望着车窗外。
　　这到底是在走神？还是故意不予理睬？虞兮顿时又有点恼火，拔高音量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喂，你聋了吗？”
　　“啊？”钟离抖了一下转过头，居然真的在走神。
　　原来不是故意不理睬，虞兮心情稍微好了点：“刚才了解到的情况，和杨涛所说的基本吻合，丁正源的人际关系不好，工作环境很压抑，这是导致他将情绪转移到杨慧身上的直接原因。”
　　“但也只是关系不好而已，没有深仇大恨到要杀人的地步。”钟离道。
　　“而且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要说有也是丁正源吃亏，再说丁正源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根本犯不着现在杀他，所以我觉得利益纠纷的可能不大，凶手还是在杨慧和杨涛二人之中。”虞兮一边分析一边发动引擎。
　　“也许吧，去他之后的单位看看再说。”钟离说完又转头看向窗外，眉头微微蹙着，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虞兮没有再说什么，打方向盘进公路上高架，朝顺丰物流的集散中心驶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六章 毒中之毒 十六
　　抵达顺风物流集散中心的时候正好赶上午休，员工都在吃午餐，由于临近过年，包裹数量激增，几乎所有员工都吃的很匆忙，垫垫肚子就继续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
　　无论虞兮还是钟离，都从没来过集散中心，顿时就被那如山的包裹给震撼了。
　　“两位好两位好，我是这里的经理常友年，来我办公室谈吧。”常经理得到消息后立刻赶过来，带着虞兮和钟离前往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算大，陈设也很简单，倒是墙上的两幅折线图显得挺显眼。
　　“两位坐，来来喝水喝水。”常经理用纸杯接了两杯水递给虞兮和钟离。
　　虞兮接过水，仔细打量了一下常经理，问：“丁正源之前是在你这里工作的对吗？”
　　“对啊，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家里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常经理压低声音问，直觉倒是挺敏锐。
　　虞兮颔首道：“他已中毒身亡，经调查确认为他杀，我来就是为了调查此案，希望你能配合，尽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死啦？”和黄主任的反应差不多，听到丁正源的死讯后，常经理登时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虞兮没有急着往下问，等常经理稍微冷静下来才接着说：“丁正源在你这里的工作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和谁发生过争执？”
　　“你的意思是谁有可能害他？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老丁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他真的是一个很勤恳很踏实的人，大伙都看在眼里，哪会和他起什么争执？”常经理连连摇头，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那他和谁可能存在利益冲突吗？”虞兮又问。
　　常经理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利益冲突？应该也没有吧，老丁就拿自己的工资奖金，那都是他应得的，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害他吧？”
　　虞兮闻言心中暗想，前后两个单位，都没有明显的利益纠纷或者深仇大恨，如此想来还是杨涛和杨慧的嫌疑最大。
　　突然，素未开口的钟离插了一句：“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是朋友，挺投缘的。”常经理说着叹了口气，面露痛惜之色，“真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而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唉……”
　　朋友？听到这个词，钟离和虞兮都感觉有些诧异，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在社区管理中心，丁正源人际关系很糟糕，完全没有朋友，怎么换工作就交到朋友了呢？而且居然还是这里的经理。
　　怀着疑惑，虞兮又仔细了解了一些丁正源生前的情况后起身告辞，并感谢常经理的配合。
　　常经理情绪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一路将虞兮和钟离送上车后，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去。
　　……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对付，虞兮就直接返回了局里，钟离下午要去医院上见习课，所以不能陪同调查。
　　正在思考整理今天的收获，突然手机响了，虞兮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随后按下了接听键，然后用耳朵和肩膀将手机夹住，以便腾出手干别的。
　　结果，还不到一秒钟，就差点将手机掉出去，因为听筒中传出的赫然是傅红缨的声音！
　　怎么会是傅红缨呢？虽然傅红缨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但虞兮还是吃了一惊，她不记得昨晚有交换过电话号码。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虞兮连忙用手接住手机，并下意识抬头看向周围，见韩渺转头看了自己一眼，连忙起身往外走。
　　“昨天你走得急，没给我留号码，我就问了阿姨，你不会怪我吧？”电话中傅红缨语带笑意。
　　“哦，不会，有什么事吗？”虞兮压低声音推门离开大办公室。
　　她前脚刚出去，韩渺就闪电般站了起来，猫儿一样追到门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哎你……”郑越刚刚张口，就被韩渺噤声的手势堵了回去。
　　“嘘！”韩渺可劲使眼色，摇摇头示意不要吵，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全神贯注进行偷听。
　　门外虞兮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偷听，她的心中真有点慌，直觉告诉她傅红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目的的，而最有可能的目的就是约她吃饭。
　　果然，事实果然和虞兮预料的一模一样，电话中傅红缨道：“昨晚没顺利吃完，挺遗憾的，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
　　“呃……”虞兮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毫无疑问既然傅红缨主动约她，说明傅红缨的确对这次相亲很满意，换言之也就是对她很满意，有意和她继续发展下去，如果她应约，就等于也表示有意继续接触，如果回绝，就等于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愿。
　　“怎么，没时间吗？没时间就改天，时间你定，我一直有空。”傅红缨似乎生怕虞兮拒绝，连忙主动退了半步。
　　果然是情商很足够啊，换做钟离肯定会处理的非常糟糕。
　　也不知道为什么，虞兮的思绪下意识就飘到了钟离身上，直到傅红缨再次询问，才蓦然间回过神来，连忙将钟离的影子抛出脑海，几乎下意识回答：“哦，行吧，今晚应该有空。”
　　刚说完，虞兮就有点后悔，她的确不讨厌傅红缨，甚至有点好感，毕竟傅红缨是个很有魅力而且条件非常好的男人，可她总觉得傅红缨身上多了点什么，同时又少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说，再想咽回去根本不可能。
　　“太好了，你想吃什么？”傅红缨语调拔高，显得很高兴。
　　“我……”虞兮有点蒙，忽然很想挂断电话，于是随口道，“我也不太清楚，你定吧。”
　　“泰式料理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冬阴功火锅味道很不错，而且很滋补，你天天这么累，应该多补补。”傅红缨提议。
　　“火锅啊……”虞兮下意识想到了正在处理的这宗案子。
　　“不喜欢吗？”傅红缨问。
　　“哦不，可以，就这个吧，我们晚上见。”虞兮连忙道。
　　“那行，你快下班给我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傅红缨显得特别体贴。
　　“哦，好吧，我还有事，先忙了，拜……”虞兮挂断电话长出口气，觉得应付个电话居然比办案还累。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七章 毒中之毒 十七
　　自己对傅红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虞兮发觉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无论外形、经济还是细心幽默各个方面，傅红缨都无疑是无法挑剔的，是绝大多数现代适婚女性的理想配偶，用她母亲的话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姑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面对如此优秀并且对自己表现出兴趣的异性，虞兮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还觉得有点心累。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虞兮想不明白。
　　摇摇头收起手机，虞兮转身推门返回大办公室，结果刚一进来就被跳到面前的韩渺吓了一跳。
　　“哎呦呦，什么晚上有空？什么火锅？什么晚上见？赶紧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约你？究竟是谁啊？我们认不认识？”韩渺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
　　郑越闻言面色微变，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也会兴奋地凑过来盘问八卦，可是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情，因为虞兮和钟离的感情问题早已不是秘密。
　　颜心爱的案子之后，虞兮和钟离的关系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状态，这一点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看在眼中。此时虞兮有人约并且应约，是否意味着和钟离的关系将彻底改变呢？
　　杜斌豁然抬头，表情同样微微一变，他早已选择放弃，不代表他从此不喜欢不关注虞兮，恰恰相反，他还是很关注虞兮，所以听到虞兮有人约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很不平静的，具体是什么样一种感受，他实在无法新工人。
　　“没什么，一个老同学，约我吃个饭聊一聊而已，你别瞎猜了。”虞兮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避开韩渺的灼灼目光，随便找了个通用的借口，快步返回自己的位置拿了点材料装机包里，然后起身匆匆离开。
　　直到确认虞兮走远，韩渺才耸了耸肩看向郑越：“好拙劣的借口，老同学，你信吗？”
　　“我不信，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人家虞兮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道理，我们没必要去打听别人的秘密。”郑越道。
　　“嘿我说你今天这是哪根筋不对，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了？”韩渺跑过去揪揪耳朵揪揪头发大量郑越。
　　“哎呀我是说真的，难道你不觉得虞兮有人约挺好的吗？再说她挺优秀的人儿，怎么就不能有人约呢？”郑越吃痛躲开韩渺的魔爪。
　　韩渺立刻摇头：“不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虞兮可是咱们的警花，被外人约走了，我们不就吃亏了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你觉得应该流给谁？”郑越反问。
　　韩渺刚想说出名字，忽然意识到杜斌也在，连忙咽了回去，压低声音说了句：“你懂得……”
　　郑越刚想开口，却见杜斌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冷还有点硬：“你指的是钟离吗？”
　　“知道你还问？”韩渺收起开玩笑的表情。
　　“我可不觉得虞兮和钟离合适，他们根本就不合适！”杜斌说着走了过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看虞兮和钟离就挺有默契的。”韩渺立刻反驳，因为杜斌的语气让她有点不舒服。
　　杜斌道：“难道你们忘了虞兮因为钟离都经历了什么吗？被伤害，被折磨，被辜负，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哦还有被欺骗，被利用了感情。”
　　“那是为了大局，如果当时不那样做，就抓不到颜心爱，更何况那是和孔局一起制定的计划，钟离并没有错。”韩渺似乎有点生气了。
　　“你也还知道有个颜心爱，你告诉我颜心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杜斌问。
　　这一次，韩渺登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气势上也骤然弱了下去。
　　是啊，颜心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钟离的孩子，以颜心爱的处境，顶多带孩子度过哺乳期，以后孩子肯定还得送出来跟着钟离。
　　到了那时，钟离也就刚刚参加工作而已，带着孩子怪不怪异暂且不说，如果真的和虞兮在一起，对虞兮肯定是有点不公平的。
　　“这件事虞兮还不知道，但纸包不住火，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只有她找到自己的归宿，才能坦然接受这件事，否则，那将是再一次更深的伤害！”杜斌郑重地说。
　　韩渺无法反驳，只能看向郑越，郑越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别看我，这一点杜斌说得对，我不否认虞兮和钟离很默契也很般配，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确不合适。”
　　“是这样吗……”韩渺听后忽然间感觉有些失落。
　　“哎你以前不是想把你表妹介绍给钟离吗？现在虞兮有人约了，你也趁机下手啊！”郑越故意调节气氛。
　　韩渺撇了下嘴无奈地说：“得了吧，钟离情商太低了，我表妹不会喜欢的。”
　　“呃……”郑越哭笑不得，心想你表妹不喜欢，虞兮喜欢，虞兮还真是口味独特。
　　杜斌语气缓和：“不过，虞兮和钟离现在的关系也还是不太对劲，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帮他们正常化，即便做回普通朋友也是好的。”
　　韩渺和郑越对视一眼，都肯定了杜斌的意见。
　　……
　　附属医院 普外一科
　　由于学医是五年制，第五年需要分配到各大医院进行全年实习，所以大四开始，就会加入大量临床实践课程。
　　当然，所谓的临床实践，并不是让学生上手术或者真的去给病人看病，而是会由老师带着给病人进行问诊，以及一些临床真实的病例讨论。
　　不过，例外也不是没有，如果特别优秀，有机会提前进手术室近距离观摩甚至做一助二助，更甚至有机会得到亲手完成阑尾手术的机会。
　　前提是必须有老师在旁监督，并做好随时接手的准备，过程中不能慌张，不能犯任何大的错误，否则会被直接踢开，再也别想在学校期间得到同样的机会。
　　正所谓每一个普外科医生都必须从切阑尾开始，切阑尾绝对是最初级同时也最富考验的手术，许多医生回顾自己第一次切阑尾的经历，都会感慨万千，对那时候的紧张和激动记忆犹新。
　　这不，钟离就站在手术台旁主刀的位置，从上到下全副武装，在孙医生的监督下独立完成阑尾手术。
　　说是监督，实际上无论孙医生还是器械护士麻醉护士都很放松，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对钟离有些了解，知道钟离有很丰富的人体解剖经验，不可能连个阑尾都搞不定。
　　事实上，如果是第一次上手术，很大一部分医生由于紧张外加欠缺经验，还真的摸不到阑尾。
　　钟离没有让他们失望，从进手术室开始，刷手消毒，手的摆放和移动范围等无菌安全措施就做的一丝不苟，落刀手法娴熟稳定，手伸进去一钩，阑尾就被找到，切除缝合非常迅速可谓干净利落，单轮阑尾手术，即便比旁边的孙医生也丝毫不逊。
　　“钟离啊，你以后应该是留在附属医院吧？来我们科怎么样？我们普外科可是外科最大的科室，你来我们这绝对有发展前途。”孙医生惜才，开始尝试拉钟离入伙。
　　麻醉护士笑道：“孙哥你太慢啦，心胸外早就盯上钟离了。”
　　“心胸外？哪个家伙？”孙医生登时一副被抢了宝贝的样子。
　　“刘医生呗，上次钟离胸壁重建就是他给做的，忒仔细了呢！”器械护士笑着说。
　　“这姓刘的下手也忒快了吧，哎我说钟离，别去他们心胸外，风险忒大，还是我们普外好，虽然脏一点累一点，但肯定比他们要好。”孙医生循循善诱。
　　麻醉护士却给他拆台：“不对吧，普外科风险就小吗？我看还是肛肠科比较小吧。”
　　孙医生瞪了麻醉护士一眼，笑骂道：“肛肠科有什么好的，让钟离天天赏菊东篱下吗？”
　　麻醉护士和器械护士登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医院这是个梗，肛肠科还真是辛苦了。
　　谁料，钟离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不想留在医院。”
　　三人正笑着，闻言俱都一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钟离，孙医生不解地问：“你学临床的，不留医院干嘛去？诊所？服务站？太屈才了吧？”
　　钟离摇摇头郑重地说：“我想做法医！”
　　“法医？为什么？”器械护士问。
　　“法医有什么好的？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只能拿死工资，还容易被人嫌弃。医生多好啊，不说赚多少钱吧，至少凭借一身本领能够功成名就。”麻醉护士道。
　　孙医生蹙眉道：“该不会是因为现在的医疗环境吧？你别看现在环境有点问题，但以后肯定会慢慢好转的，就算许多人骂医生，但他们打心底还是觉得医生是个好职业。”
　　钟离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用明亮纯净的双眸看着孙医生，说出了一番让人为之动容的话：“因为总会有人替活人说话，却很少有人替死人说话，所以我想替死人说话，为死人申冤！”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毒中之毒 十八
　　离开警局，虞兮独自驱车前往杨慧家，由于那包毒鼠强的发现，杨慧暂时不能住在家里，为了保护线索，在案件侦破之前，任何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开门进屋，浓烈的嗖味立刻扑鼻而来，桌上没有收拾的剩饭都已经发霉，令人闻之欲呕。
　　虞兮捂着鼻子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直到嗖味淡了许多才松开捂在鼻子上的手。
　　游目四顾，沙发上凌乱的薄被子，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垃圾桶里被筷子戳破的一次性饭盒，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在那天离开时的状态。
　　看着这一切，虞兮不禁又想起了钟离，想起了钟离那天有条有理分析现场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钟离特别有魅力。
　　仔细想想，当初可不就是被这种魅力逐渐吸引的吗？虽然结果不太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但扪心自问，那种感觉真的无可替代。
　　深吸一口冷气关上窗户，虞兮摇摇头将钟离的影子抛出脑海，暗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晚饭还有一场约会呢，想这些做什么？
　　收拾思绪回到案情中来，虞兮抬脚朝里屋走去，可能是户型小的关系吧，没有真正的书房，副卧就成了书房，反正杨慧和丁正源也没有孩子，也算是空间合理利用。
　　书房很整齐，书架上放着不少书，从封皮的材质和新旧可以看出大多都是老书，其中甚至还有几本居然是繁体字。
　　吸取上次白尚天家的经验，虞兮尝试着仔细观察每本书上方和下缘的灰尘，希望能找到点什么线索，结果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第二层书架之中，有一本《三国演义》顶部居然没什么灰尘，下缘外侧有两条隐约可见的分界线，应该是频繁将书取出放回留下的。
　　其中会不会藏着什么线索呢？会不会也有被掏空的暗格呢？
　　虞兮忽然间感觉有点紧张，连忙戴上手套将这本三国演义取下来，打开一看，并没有发现掏空的暗格，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三国演义。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只是白尚天生前或者杨慧喜欢看这本书而已吗？
　　一瞬间的落差让虞兮很失望，她心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抽出这本书的是钟离，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这个念头其实是很可笑的，钟离之所以每每都能发现线索，并不是碰运气，而是源自敏锐的观察和分析判断，这一点虞兮也知道，却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叹了口气，虞兮合上书准备塞回书架，却突然间咦了一声，又将书拿了回来，倒过来看底下，发现底部的书页之间突出一个小小的角，而且缝隙并不均匀。
　　难道夹着什么东西？
　　虞兮刚刚沉下去的心重新提到嗓子眼，赶忙将书顺着突出来的小小折角打开，原来这一页还真的夹着东西，四四方方赫然是一张彩票！
　　彩票？为什么会是彩票呢？
　　虞兮愣了一下，随手继续翻页，果然又在不同的书页中间发现了许多彩票，而且看日期全都是过期的彩票。
　　见过集邮的，还真没见过集彩票的，明明过期后就是一张废纸，收藏有什么意义呢？
　　虞兮想不通，也没有再多想，随手将书合上塞回书架，视线向下移动，掠过电脑屏幕的时候，忽然发现电脑屏幕的电源灯是亮着的，橙色。
　　“谁没关屏幕？是忘了吗？”虞兮下意识将手伸向显示屏的电源开关，将要按下的瞬间，却又突然向下，按下了主机箱的电源键。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直觉觉得哪里不对劲。
　　电脑挺旧的，风扇声音很吵，开机时间也特别长，足足用了将近两分钟才成功开机，界面赫然是Windows2000，与这个已经进化到Win10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系统界面，虞兮有种回到小学时代的感觉，那时候计算机性能其实很落后，但对那时候的她而言已经很先进了，却没想到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变化居然如此巨大，平时置身其中还不觉得，此时回顾往昔，才发现原来时代从来没有停下脚步。
　　哑然失笑，虞兮点开我的电脑，逐个文件夹扫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接着她又随手点开浏览器，习惯性将历史记录调了出来。
　　本以为会看到一大串浏览信息，结果却截然相反，浏览记录一片空白，居然是空的！
　　怎么会是空的呢？是谁故意清空了浏览记录？
　　虞兮登时警觉起来，通常非专业情况下，只有两种人会刻意删除浏览记录，要么是强迫症，要么就是为了隐藏信息。
　　无论丁正源还是杨慧，都不像是有强迫症的人，钟离才是强迫症的典型，所以只可能是为了隐藏信息。
　　连忙掏出手机拨通孙鸿的电话，一边左右踱步一边焦急等待。
　　三十多秒后，电话才被接通，孙鸿的声音从听筒中响起：“喂？虞兮啊，我忙着呢，有事吗？”
　　“抱歉得麻烦你一下，已经清空的浏览记录能还原出来吗？”虞兮紧张地问，这方面她完全不懂。
　　“哦，就这事啊，小事一桩，我这边走不开，你把主机箱给我拎过来，分分钟给你搞定。”孙鸿很是爽快。
　　虞兮一听登时松了口气：“太好了，谢谢啊，我这就过来！”
　　“行，我在局里等你，一会见。”孙鸿挂断电话。
　　虞兮不敢耽搁，将手机揣回兜里，火速关机拆线路把电源，抱着主机箱匆匆离开，并没有注意到明明刚刚关了窗户，屋里的温度非但没有回升，反而下降了，而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
　　赶回警局，虞兮连忙将主机箱给孙鸿送了过去，孙鸿正在处理另一件案子的物证，杂七杂八堆了一桌。
　　“看到了吧，全是你陈姐扔给我的，她这是要我的命啊！”见到虞兮，孙鸿立刻抱怨，长吁短叹一副我活不下去了的样子。
　　“陈姐那边的案子很麻烦吗？”虞兮问。
　　“她不麻烦，麻烦的是我。”孙鸿苦笑，目光落在虞兮手中的主机箱上，道，“听说你手头的案子倒是有点麻烦，还没有进展吗？”
　　“诺，有没有进展就看你的了！”虞兮将主机箱递过去。
　　“如果有进展你要请我吃饭，没问题吧？”孙鸿接过主机箱，一边连线一边说。
　　“没问题，请你吃火锅！”虞兮道。
　　“好嘞，瞧好吧你。”孙鸿笑了一声，将主机开机，吐槽破系统之后，开始利用专业软件对浏览记录进行还原。
　　虞兮紧张地等待着，说实话她真不确定是否能从浏览记录中找到线索，如果能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呢？又该从何着手？
　　片刻之后，打印机的声音将虞兮惊醒，孙鸿将几页打印纸递给虞兮，道：“诺，都在这里了。”
　　“这么快？”虞兮愕然。
　　“又不难，你会你也能这么快搞定。赶快找找看，我的火锅全靠你了！”孙鸿催道。
　　虞兮低下头，全神贯注一行行往下扫，结果还没翻页，目光就突然间凝固不动，脸色骤变。
　　“找到什么了吗？”孙鸿发觉了虞兮的表情变化。
　　虞兮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这一行给孙鸿看，孙鸿凑近后看到了这样三个字：毒鼠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五十九章 毒中之毒 十九
　　讯问室
　　“杨慧，你有什么想主动交代的吗？”虞兮盯着杨慧的双眼，无论真实还是虚伪，她都想从这双眼睛中看到。
　　“交……交代什么？”杨慧讷讷地说，在虞兮的注视下显得有些紧张。
　　虞兮摆出陈虹询问时的样子，加重语气说：“我是在给你机会，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给我机会？为什么要给我机会？难道你还认为是我杀的人吗？我说了不是我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为什么！”杨慧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眼圈顿时就红了。
　　虞兮这次非但不为所动，反而觉得有点生气，霍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杨慧面前，将打印纸竖在她的面前，沉声道：“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杨慧扫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
　　“这是从你家电脑里找到的浏览记录，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虞兮语气转寒，用力在纸上打圈的几个地方戳了戳，戳的纸张啪啪作响。
　　听到电脑记录这几个字，杨慧果然面色微变，看清打圈地方的内容，脸色更是刷的就白了，双手开始颤抖，用力握紧却怎么都止不住，反而颤抖的更加严重。
　　看到杨慧的反应，虞兮心中冷笑，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重重将打印纸拍在桌上喝道：“杨慧，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杨慧哭了出来。
　　“还说不是你？你敢说这些浏览记录不是你的？”虞兮抬手指着杨慧怒道，“亏我当初还觉得你可怜，还信了你，原来你居然是在演戏，你演的可真像啊，连我都要好好佩服佩服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杨慧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变得沙哑，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弯下腰，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虞兮见杨慧哭成这样，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纳闷，浏览记录中找到了数条和毒鼠强有关的浏览信息，丁正源不可能自己毒死自己，能够使用家中电脑的只剩下杨慧和杨涛，杨涛有手机，自家也有电脑，没必要非跑到杨慧家查这些，所以归根结底杨慧嫌疑最大。
　　虞兮打死都不相信这些浏览记录和丁正源中毒身亡纯属巧合，如果这都算巧合，那么中五百万也不算什么。
　　哭了一个多小时，杨慧才渐渐安静下来，低着头抱着自己时不时抽噎一下，样子显得很可怜。
　　“还不承认吗？你为什么要毒杀自己的老公，是因为家暴？”虞兮道。
　　杨慧沉默，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是说你感激他没有离开你吗？难道都是假话？”虞兮又问。
　　杨慧继续沉默，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实验结果证明，孩子畸形的确是你的原因，丁正源没有因此抛弃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选择下毒？就因为他有癫痫病史？和毒鼠强中毒发作相似？你以为公安机关都是吃素的吗？”虞兮再次质问。
　　这一次，杨慧没有继续沉默，用细如蚊讷的声音说：“不是我……”
　　还说不是？虞兮登时眉毛就挑了起来，刚想开口，却见杨慧缓缓抬起了头，用满含着无助愧疚的通红双眼望着她，哽咽着说：“是我用电脑查的，但下毒的真的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巧合咯？你觉得我会信吗？”虞兮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杨慧重新低下头。
　　“你的意思是，你的确起过杀心，想用毒鼠强下毒，但没有真那么做？”虞兮读懂了杨慧的意思。
　　杨慧轻轻点头，抹了一把眼泪。
　　“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这是巧合？”虞兮并没有动摇，她只是想听听杨慧究竟能说出什么。
　　杨慧双手十指绞在一起，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心里挣扎，沉默了好一会，才发泄似的说了出来：“因为我想和他一起死！”
　　“你说什么？”听闻此言，虞兮登时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杨慧竟然会做出这种解释。
　　“我心里的确一直都很感激他，感激他没有抛弃我，但我同时也恨他，恨他为什么不离开我，为什么要打我，就算他甩下我走，也好过我们一起痛苦啊！”
　　有些藏在黑暗深处的东西，一旦找到宣泄口，就会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杨慧就是如此，藏在她内心深处黑暗中的扭曲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释放。
　　“他换工作后，不是渐渐好转了吗？”虞兮问。
　　“是，但那又怎么样呢？每天面对着他，我都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的心，他其实是怨我的，他一直在怨我，可他就是不说出来，就是不说！哪怕说出来也好啊，为什么要这样一天天折磨我？这是为什么？”杨慧用力捶打自己的腿，仿佛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亦或和心中的痛想比，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虞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听。
　　“后来有一次他喝的醉醺醺的，又打了我一次，他说是我让他断子绝孙，他恨我。我说只要你开口，我们立刻可以离婚，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杨慧几乎是在呐喊，泪水再一次流淌而下。
　　“他说了什么？”虞兮轻声问，心中的愤怒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杨慧惨笑一声说：“他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睡觉去了。你不会理解我当时的感受，我真的想到了死，我不想活了！我看着他醉醺醺熟睡的样子，我突然好恨他，我想和他一起死！”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杨慧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特别可怕。
　　“然后你就上网查了毒鼠强？”虞兮大概明白了。
　　“我拿了刀子，但我下不去手，我还想到了放煤气，但煤气有味。想来想去我想起了老鼠药，可我们家没有老鼠药。于是我就上网查，什么老鼠药厉害，应该在哪买……”
　　“你买了吗？”虞兮想起了在杨慧家中找到的毒鼠强，心想那可能就是杨慧买的。
　　谁料杨慧却摇了摇头：“我没去，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冷静下来之后我还是决定离开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自己偷偷走。”
　　“你家的毒鼠强不是你买的？那是哪来的？”虞兮深深蹙眉，难道毒鼠强还能自己长翅膀飞进来不成？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买，你们不是可以查指纹吗？上面肯定没有我的指纹！”杨慧急声道。
　　虞兮不语，那包毒鼠强上面的确没有杨慧的指纹，事实上谁的指纹都没有，干净的过分，就像没被碰过一样。
　　“再后来，我还没来得急走，他就出事了。听说他是被毒鼠强毒死的，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我差点就以为是我做的！”杨慧突然从椅子上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警察同志求求你相信我把，我的确动过念头，但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啊！”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给我起来！”虞兮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费了老大力气，才将杨慧拉起来。
　　杨慧坐在那里抹眼泪，虞兮双手叉腰深吸口气长长吐出，只觉得头大如斗，直觉让她再次偏向杨慧说的是真话，可如果杨慧说的是真话，丁正源究竟是谁毒死的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章 毒中之毒 二十
　　询问结束后，虞兮就一直沉浸在烦闷和苦思之中，完全将晚餐之约抛到了脑后，直到接到傅红缨的电话才突然惊醒，一看时间连忙抓起包就往外跑。
　　韩渺和郑越早有准备，给杜斌做了个尽管放心的手势，做贼似的追了上去，虽然觉得虞兮有人约是好事，但身为同事朋友，他们还是得帮忙把把关才行，不然万一虞兮吃亏了怎么办？毕竟这年头人心险恶，鬼知道到底谁是披着羊皮的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忙忘了！”跑到警局门口，见傅红缨已经等在车旁，连忙尴尬道歉。
　　“没事，应该是你辛苦了才对，上车吧，我已经定好位置了。”傅红缨很绅士地帮虞兮打开车门，等虞兮进去后还亲手帮她关上。
　　虞兮勉强笑笑，感觉好不适应，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赶鸭子上架，去吃那个什么冬阴功火锅。
　　轿车加速驶离，韩渺和郑越才露头，韩渺一脸羡慕地说：“哇塞，感情约虞兮的是个多金的帅哥啊！”
　　“切什么帅哥，还没我帅。”郑越撇撇嘴一脸不屑。
　　“得了吧，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就他那一身西装你都买不起。”韩渺斜睨了郑越一眼。
　　“扯，我一年工资还买不起？”郑越不服。
　　“你舍得？”韩渺嘿然道。
　　“……”郑越登时被堵的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才无奈地说，“舍不得。”
　　“还有车，一看就知道是辆好车，虞兮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嫁入豪门当阔太啊。”韩渺翻了记白眼感叹着说。
　　郑越却蹙起了眉头，担忧地说：“别乱说，虞兮本来就是凤凰，还用飞上枝头？不过她的社会经验太浅了，我怕她被骗啊，万一人家只是图她美貌年轻玩玩而已怎么办？”
　　韩渺闻言也担忧起来：“对哦，有钱是好，还是得靠谱才行，不靠谱那就是火坑，不行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帮虞兮把关！”
　　“我有办法。”郑越眼珠一转道。
　　“什么办法？”韩渺急声问。
　　“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有车牌号就能查到车主，有了车主信息，我们就能对他进行深入调查，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干这行的，这叫职业便利。”郑越挤了挤眼睛。
　　“嘿，还真有你的，脑子变聪明了嘛，被钟离熏陶的？”韩渺用刮目相看的眼神上下打量郑越。
　　“去去去，不用熏陶我也够聪明，走走走开查开查，今天为了小虞同志的幸福加班！”郑越伸出胳膊。
　　韩渺嘻嘻一笑，挽住郑越的胳膊，并肩朝楼门走去。
　　……
　　虞兮全程都显得心不在焉，傅红缨说了几个笑话，明明很有笑点，虞兮却根本没有笑，因为她根本没有注意听，脑袋里全是案子的事。
　　杨慧承认自己有过用毒鼠强下毒的念头，并且上网查过，却否认自己买过毒鼠强个，更否认自己下毒。除此以外，杨慧还说自己并不记得有清空过浏览记录。
　　既然浏览记录不是杨慧清空的，那会是谁呢？是杨涛吗？如果真的是杨涛，他是怎么知道杨慧上网查过毒鼠强的呢？接受询问的时候，他看到毒鼠强明显表现不正常，是因为毒鼠强是他落下的，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呢？
　　一个个问题如乱线缠绕在一起，让虞兮感觉异常头疼，虽然冬阴功火锅的确美味，但此刻吃在嘴里实在味同爵蜡。
　　傅红缨何其敏锐，早就发现虞兮心不在焉，只是一直没有说破，不想让气氛尴尬而已。
　　“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吗？”见虞兮将生虾放进盘子里，傅红缨终于说破。
　　虞兮恍然回神：“哦，没什么，我哪有什么心事，只是在琢磨手头的案子而已，不好意思！”
　　“原来是案子上的事，那我就不多问了，免得被查水表。”傅红缨随口开了句玩笑。
　　“哪有那么夸张。”虞兮笑了笑，用筷子指了指火锅道，“这火锅味道挺好的，酸酸辣辣很开胃。”
　　“你喜欢就好，其实冬阴翻译过来就是酸辣，功翻译过来就是虾，所以冬阴功合起来就是酸辣虾，只不过……”傅红缨侃侃而谈，可惜还没说完就被短信提示音打断。
　　虞兮道了声抱歉，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钟离发来的信息，内容是：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生怕又被钟离跟踪监视，虞兮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钟离不在附近后，才回复了四个字：有事说事。
　　钟离回的很快：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车牌！
　　居然用了感叹号，还真是挺少见的，虞兮将手机搁在桌面以下继续回复：在外忙，没时间，你找别人。
　　“同事吗？”傅红缨放下筷子问。
　　“算是吧……”虞兮抬头冲傅红缨尴尬笑了下，刚想收起手机，短信又来了，有点不耐烦地打开一看，只扫了一眼就差点跳起来，内容是：你又在和那个老男人吃饭？
　　钟离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直觉？这也太玄乎了吧？
　　虞兮忽然间有点慌，手指在软键盘上晃来晃去，却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说假话吧岂不显得自己心虚？说真话吧岂不是同意钟离的用词？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傅红缨道：“该不会是昨晚那个男生吧？”
　　“你怎么……”虞兮话刚出口连忙将后半句咽回去，她也是醉了，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都直觉这么准？
　　“没关系的，如果是案子的事，你就去一趟吧，别耽误了。”傅红缨显得很大度，完全没有询问虞兮和钟离关系的意思。
　　“不是案子的事，不用管……”虞兮稍微松了口气，奈何话未说完，短信又来了，这次的内容更惊人：案子我找到新方向了，需要你帮忙，速来，我在警局门口等你！
　　还是用的感叹号，可见钟离是在多么郑重强调。
　　刹那间，虞兮的表情变得精彩无比，刚说不是案子的事，结果还真是案子的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光速打脸吗？就不能早点说出来吗？
　　“刚好我也吃好了，我送你过去吧。”傅红缨只看虞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虞兮一定会离开，于是索性主动起身，免得双方尴尬。
　　“还真是案子上的事，下次我请你吧，算是道歉。”虞兮心中感动，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带我尝尝你爱吃的地方！”傅红缨大喜，一路给虞兮开餐厅门，开车门，载着虞兮朝警局驶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毒中之毒 二十一
　　警局门口
　　当虞兮赶到的时候，钟离已经在寒风中等待。
　　“你找到什么新方向了？”虞兮一下车就连忙发问，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钟离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同样下车走过来的傅红缨，蹙眉道：“他怎么也来了？”
　　“他送我过来的，怎么了？”虞兮转头看了傅红缨一眼。
　　“打个的会死一样……”钟离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这么近虞兮不可能听不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真的发火，毕竟傅红缨就在身后。
　　傅红缨走到钟离面前，主动伸出手，露出很有亲和力的笑容：“你好，我是傅红缨，我们昨晚见过。”
　　钟离只是看了傅红缨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根本没有伸手相握的意思。
　　这就有点尴尬了，尤其当着虞兮的面，即便以傅红缨的城府，表情也还是不禁微微一变。
　　虞兮可劲使眼色，钟离却全当没看到，就是不喝傅红缨握手。
　　“那我先回去了，我们下次再约。”傅红缨收回手，尴尬笑了笑，说完转身回到车里驱车离开。
　　“你这是在干嘛？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虞兮气的脸都白了，她知道钟离情商低，却万万没想到钟离竟然会公然做出如此过分的事。
　　钟离完全不以为然：“他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而已，心里其实是讨厌我的，现在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必要和他握手？我也要和他一样做做样子吗？”
　　“你！”虞兮被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没错，她也知道傅红缨肯定不会喜欢钟离，但原因在谁？还不是因为昨晚莫名其妙的跟踪？
　　“别为这些人情琐事浪费时间，我们还是说案子吧，我发现了新方向，但必须先查一个车牌，确认车主身份，我才能进一步确认我的方向对不对！”钟离郑重地说，完全没有丝毫知错认错的意思。
　　虞兮真的要被气死了，她真的好纳闷，自己当时怎么就莫名其妙喜欢上钟离这家伙了呢？这家伙情商低各种得罪人，到底哪里招人喜欢了？
　　“还不走？我可不会开车。”钟离见虞兮没有跟上，转头唤道。
　　“你会不会开车和我有什么关系？”虞兮沉下脸径直朝警局大门走去。
　　“车辆管理所在这个方向。”钟离指了指前方。
　　“想查就查？你当车辆管理所是你家开的？”虞兮气急败坏撂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消失在大门后。
　　钟离愣了几秒钟，才蹙着眉头转身跟上，兀自喃喃自语：“这也要走程序，真是麻烦……”
　　……
　　韩渺和郑越正埋头研究傅红缨的资料呢，虞兮就大步冲了进来，即便不说话，也能清晰感受到她周身澎湃的怒意。
　　两人本来就做贼心虚，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并肩将傅红缨的资料牢牢挡住，以防被虞兮发现。
　　好在，虞兮似乎并没有过来看的意思。
　　见钟离跟进来，郑越连忙小跑过去，拉着钟离走到门外，探头探脑看了虞兮一眼，确认虞兮没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她怎么那么大火气？你们吵架了？”
　　“没啊。”钟离摇头。
　　“那她到底怎么回事？谁得罪她了？”郑越问，他才不相信虞兮会自己和自己生气，从过去到现在，能惹虞兮生气的貌似就只有钟离一个人。
　　钟离一本正经地说：“也没谁，就是那个老男人虚头巴脑要和我握手，我没理他，仅此而已。”
　　“老男人？”郑越不解，心中暗想能配得上这个称呼，怎么也得五六十岁吧。
　　“就是约她吃饭的那个。”钟离答。
　　约虞兮吃饭的？不就是资料上的那位吗？反应过来后，郑越差点跌过去，三十出头也算老男人？还让不让全天下男同胞活了？
　　不过，郑越也终于明白了虞兮生气的原因，换成任何正常人都会是同样的反应。
　　可惜，偏偏钟离不是正常人，至少情商不正常。
　　“那你们突然跑回来干嘛？”郑越连忙转移话题，否则再深究下去，以钟离的敏锐洞察力，极有可能发现他和韩渺的秘密行动。
　　“查个车牌号的具体身份信息，她非说要走程序，就回来了。”钟离的语气变得有点无奈。
　　“嗨，早说啊，我刚……”郑越差点说漏嘴，吓得连忙改口，“车管所有我熟人，打声招呼就行，手续什么的以后补。”
　　“不违规吗？”钟离蹙眉。
　　“这叫事急从权！”郑越严肃强调，说完转身走到虞兮面前，将自己的办法告诉虞兮，虞兮听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毕竟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案子又急，能事急从权何乐而不为。
　　并没有花太久，该车牌号的车主身份信息就被传了过来，车主名叫王蒙先，注册车辆为路虎中型SUV，排量2.0，挂牌日期为2017年1月13日。
　　“哎呦这款车我喜欢，刚出没多久，一直想买……”郑越还没说完，就被韩渺接话。
　　“就是没钱！”韩渺翻了个白眼，用无奈的语气说。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越随口引用《列宁在1918年》里的经典台词。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话你三年前就说过吧，你是不是准备三年后再说一遍？”韩渺斜睨着郑越，语气突然间有点怨怼，她和郑越已经谈了三年，却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原因很简单，没钱。
　　这年头没钱真是个大问题，先不说买车，房子要钱吧，装修要钱吧，结婚要钱吧，孩子要钱吧，哪哪都是钱，哪哪都是泄洪口，偏偏入水口是小水管，徒呼奈何。
　　“咋可能？顶多明年。”郑越尴尬笑笑，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没有含着金汤勺出身，他就是个工薪族，还得往家里寄钱，手里根本攒不下多少。
　　唯一庆幸的是三年了韩渺都没有甩他，这让他更坚定了攒钱娶韩渺的决心。
　　虞兮却不关注车，她关注的是人，王蒙先这个名字，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却又没有任何印象。
　　“果然如此，看来我的方向是对的！”钟离的状态一下就变了，和刚才完全两个样。
　　“什么对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虞兮虽然还在生钟离的气，但事关案情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钟离并没有闹情绪的意思，指着王蒙先的名字道：“他，就是隔壁老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二章 毒中之毒 二十二
　　隔壁老王！
　　当这个梗从钟离口中蹦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梗了，而是一条线索，一个新的方向。
　　“隔壁老王，什么隔壁老王？”韩渺对案情并不了解。
　　“杨慧家隔壁的老王？”虞兮蹙眉道。
　　钟离颔首：“就是他！”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又和这辆车有什么关系？”虞兮没有立刻明白过来。
　　“当然有关系，你难道忘了他是做什么的了吗？”钟离反问。
　　虞兮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印象，仔细回忆之后恍然道：“社区负责卫生的！”
　　“没错，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家里的情况，你觉得以他的经济实力，能够买得起这辆车吗？”钟离指着信息上的路虎SUV道。
　　虞兮没有回答，但答案是肯定的，正常情况下，王蒙先，也就是隔壁老王，是不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的，即便她不了解车，也知道这辆车价值几十万，几乎快赶上小城市一套房了。
　　钟离接着说：“上次去拜访他的时候，单元门口停着一辆路虎，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毕竟一个单元不止一户人，可是今天在附属医院上完手术以后，我突然想起来，我们从社区离开的时候，我又见到了这辆车，只不过当时我有点走神，没有立刻注意到而已。”
　　对于自己当时的走神似乎有点尴尬，顿了顿接着说：“这极有可能不是巧合，所以我才让你帮我通过车牌调查车主信息，如果车主信息是他，我们就有了新的方向，如果不是，就说明只是巧合。”
　　“现在已经证明不是巧合，这辆车就是他的，他没经济实力买这辆车，所以你觉得他的钱来路不正，可能和丁正源有利益纠纷，是这样吗？”虞兮整理了一下思路。
　　“差不多是这样。”钟离点点头。
　　“可问题是，老王没有这个经济实力，难道丁正源就有吗？以丁正源的情况，就算图财害命，能买得起这辆车？更何况，王蒙先说过他和丁正源是朋友，经常一起喝酒，社区主任也证明了这一点。”虞兮提出几个疑点，倒不是因为还在和钟离生气，而是因为这几个疑点确实不好解释。
　　钟离砸了下嘴，也显得有些为难：“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问题，接下来我们得再仔细调查一遍丁正源的经济情况，找找近期有没有巨额经济来源……”
　　话音未落，虞兮突然一声低呼将钟离打断：“等一下！”
　　“你发现什么了吗？”钟离问。
　　“等等，等等……”虞兮眼球快速左右移动，双手捏着额角来回踱步，一幅幅画面飞快从眼前掠过，最终定格在那本《三国演义》，豁然抬头双眼放光，“我想起来了，我去杨慧家复查的时候，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经常被翻阅的书书，书里夹着许多彩票，如果买彩票的是丁正源，他会不会中奖了？”
　　“书里夹着彩票？书呢？彩票呢？日期都还记得吗？”钟离顿时兴奋起来，两只眼睛亮的跟小灯泡似的。
　　“当时没想那么多，书还在他家。”虞兮哪还顾得上和钟离生气，如果丁正源真的有买彩票的习惯，确定可能突然中奖，从而获得一大笔钱，而这笔钱，完全足够引发利益纠纷，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快快快，现在就去！”钟离说着转身就跑，一不小心膝盖撞到椅子角，咚的一声听着都疼。
　　的确很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青紫一块，然而钟离寸步不停，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跛着脚往外跑。
　　虞兮道了声谢谢，赶忙转身追了上去，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发现了那本书，否则今天就不会立刻想到彩票。
　　……
　　由于是冬天，白昼时间短，当虞兮和钟离赶到杨慧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开门进屋，预料中扑鼻而来的嗖味居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房间中温度很低，冷嗖嗖的。
　　“难道是暖气突然坏了？”虞兮心中狐疑，她还记得前两次来的时候屋里都很暖和，走到暖气片旁伸手一摸，挺烫的啊，完全没有坏的迹象。
　　“你上次走的时候没关窗户吗？”钟离问。
　　“关了啊，真的关了！”虞兮肯定地说，上次敞味开窗后，她确定自己关了窗户。
　　钟离没有再问，伸手仔细感受了一下冷气流的方向，穿过客厅尽头的隔断门走进阳台，终于发现了屋子冷的原因，还真有扇窗户没关！
　　虞兮跟过来一看，连忙道：“我没开过这扇窗户，我就压根没进阳台！”
　　“我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钟离斜睨了紧张解释的虞兮一眼，走到敞开的窗户前，随手将其关上，结果发现把手居然很松，根本卡不严，卡进去会自己往下掉。
　　虞兮呼吸一滞，瞪了钟离一眼，走过来仔细看了下，道：“这种老式钢窗把手就这样，用久了就会松，能自己往下掉，必须加个东西才能卡主，纸片啊什么的。”
　　说完，虞兮低头寻找，果然发现有个小小的折好的纸片，纸片中间有明显的凹痕划痕，正是用来卡空隙的。
　　刚想将纸片卡进去，隔壁阳台的灯突然亮了，老王的妻子进阳台收衣服，余光看到两个黑影，顿时吓得妈呀一声。
　　“怎么了，瞎咋呼什么？”老王的声音遥遥传来。
　　“没，没什么，是我眼花了！”老王的妻子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刚才看到的黑影并不存在，拍拍心口长出口气，收好衣服关灯离开。
　　这边阳台，虞兮正和钟离蹲在地上，就在刚才老王妻子惊呼的瞬间，钟离一把拉着虞兮蹲下，才没让老王妻子看见自己。
　　“你干嘛？我们又不是做贼！”虞兮很不满。
　　钟离就好像突然中了魔咒，也不回答虞兮的问题，一会看看窗户，一会仰起头，一会又看看窗户，一会又仰起头。
　　“你傻了？”虞兮纳闷，不知道钟离到底在看什么。
　　“你才傻了……”钟离居然回了虞兮一句。
　　虞兮好气，你要发呆就发呆，突然还嘴是几个意思？
　　“我又想明白了一些问题，走，先找那本书！”钟离站起身，拉着虞兮离开阳台，并没有发觉自己正抓着虞兮的手腕。
　　虞兮的目光凝固在自己手腕上，觉得以自己现在和钟离的情况，应该立刻用力甩开并呵斥钟离几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在抗拒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黑暗中两个人游走于凶案和真相之间的刺激和兴奋吗？
　　是的，就是刺激和兴奋，虞兮立刻做出肯定的回答。
　　自从和钟离搭档破案以来，这种感觉就没有间断过，可怕的是这种感觉就好像毒/品一样会上瘾！
　　虞兮已经上瘾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然而，颜心爱就好像一柄尖锐的钢锥，狠狠扎进了她和钟离之间，让她不得不被迫从中挣扎出来，进而经历宛若戒断症状一样的失落感和空虚感。
　　女人是感性的。
　　这，就是心中空白的来源。
　　刹那间，虞兮就跟过了电似的，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可是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吗？能让时间倒流一切重来吗？
　　显然不能，所以她只能继续走下去，戒断反应的确难过，却总会有熬过去的一天。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三章 毒中之毒 二十三
　　没有开灯，钟离和虞兮来到副卧书房，虞兮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从书架上将那本三国演义抽了出来。
　　钟离接过随手翻了几页，果然找到了一张夹在其中的彩票，再翻几页还有，再往下翻还有，索性将书侧过来像多米诺骨牌那样翻过去，任由里面的彩票如秋叶般哗啦啦自己飞出来。
　　眨眼间，彩票就落了满地，少说也有五十张以上。
　　“快，都捡起来，按照日期排序！”钟离说着跪在地上开始捡。
　　虞兮一边跟着捡一边说：“你怎么知道彩票在书里不是按照时间排序好的？”
　　钟离的动作顿时一僵，表情变得尴尬无比。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洒出来？万一就是排好序的呢？”虞兮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钟离竟然会干出如此蠢事。
　　“你就当没排序好了。”钟离嘟囔了一句，重新闷头捡。
　　虞兮哭笑不得，什么叫就当没排好序？这算是自我心理安慰吗？
　　懒得和钟离计较，反正已经没法再进行确认，虞兮只能帮着钟离根据日期对彩票进行排序。
　　并没有话费太多时间，总共五十六张彩票排序完毕，钟离检查了一遍道：“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开奖日期间隔有规律，一天一天两天以此类推。”虞兮说出自己的发现，然后习惯性看着钟离，等到钟离告诉她对错。
　　钟离颔首道：“没错，双色球是周二周四周日晚上21：45开奖，如果连续买不间断的话，以周日开头，间隔就是112112.除了这个呢？你还发现了什么？”
　　“居然还考我……”虞兮心中嘟囔，仔仔细细将所有彩票浏览了一遍，蹙着眉头不是很肯定地说，“是不是少了一张？”
　　“宾果！”钟离轻轻打了个响指，指着最后一张彩票道，“你注意看，最后一张彩票是1月8号的，1月8号是周日，正好开奖，之后10号是周二，也开奖，这时候丁正源还没死，从这些彩票没断可以推断，他应该会买，可是现在，这张彩票不翼而飞了！”
　　虞兮记不住日期对应的星期，连忙用手机日历进行核对，果然发现10号是周二，是双色球的开奖日，可是这张彩票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少的这张彩票真的价值几百万？”虞兮还是感觉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彩票中奖这种事概率真的太低太低了，她这辈子都不指望自己能终将，所以也从来不去尝试。
　　“至少可以说明极有可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常经理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什么？”钟离问。
　　这次虞兮实在想不起来，当时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和常经理的谈话上，并没有注意别的东西。
　　“折现走势图啊，那是双色球的走势图，卖彩票的地方都有，许多老彩民自己也会绘制，虽然都是瞎琢磨没卵用，但也算是个心理安慰。”钟离的语气多少有些嘲弄，反正他是不信通过走势图这东西，要是真有什么规律，那数学家还能穷的吃不起饭？
　　虞兮瞬间醍醐灌顶，恍然道：“我明白了，难怪常经理认为丁正源人不错，说什么挺投缘的，原来是兴趣相投！”
　　“投缘不就是指的有共同话题吗？只有有共同爱好，才容易有共同话题。”钟离说着指了指排好序的五十六张彩票，“不过对于老彩民来说，五十六张太少了，丁正源看起来是才迷上买彩票不久，依我看他其实是为了迎合常经理的兴趣爱好，所以才开始买彩票。当然侥幸心理也是肯定有的，买彩票的哪个不想一夜暴富？”
　　“丁正源可能认识到了自己的人际关系问题，想趁着换工作这次机会，改变自己的人际关系。”虞兮点点头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惜，他迎合出了大奖，却因此丢了性命！”钟离冷笑了一声。
　　“等等，丁正源和常经理是票友，假如丁正源真的中了大奖，难道不应该是常经理更容易得到消息吗？就算要谋财害命，也应该是常经理，没道理是老王啊！”虞兮突然又觉得不对劲，推理结果反而和老王越差越远了。
　　谁料，钟离却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道：“你的推理没错，但常经理没有作案条件，他没机会在丁正源的贴身衣物上下毒。”
　　“常经理没有，难道老王就有？”虞兮反问。
　　“对，他有！”钟离的语气异常肯定，已经近乎于下结论。
　　“他有？怎么可能？难道他能穿墙不成？”虞兮愕然不解，丁正源是12号晚上在火锅城毒发，在其体内没有检验出酒精成分，也就是说他那天没喝酒，既然没喝酒，老王就不可能趁着酒醉往贴身衣物上下毒，所以下毒的地点只可能是在家里。
　　“他不能穿墙，但毒药能，你跟我来！”钟离神秘一笑，拉着虞兮离开副卧书房，轻手轻脚朝阳台走去。
　　阳台的窗户已经关了，房间温度有所回升，钟离还是没有开灯，指着刚才透风的窗户道：“这些楼的设计阳台部分是凸出去的，同一层同一单元，两户人家的阳台相隔只有不到一米，侧面有窗，正好相互对着，如果不安防盗窗，甚至可以直接跨过来。”
　　“两边都有防盗窗，老王过不来吧。”虞兮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我没说他能过来，他也根本不需要过来。”钟离走到窗边，在窗户上反复轻轻地推，十几次之后，卡把手的纸片居然掉了出来，本来就很松的把手应声滑落，窗户在冷气流的作用下自动敞开，就跟被鬼推着似的，在不开灯的环境下，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恐怖。
　　“你到底什么意思？”虞兮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很模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上次来没碰窗户，它都能自己打开，何况是我现在主动晃它？加之现在是冬天，外面很冷，金属会热胀冷缩，即便只收缩一点点，也会导致缝隙变大，更容易被打开。”钟离将窗户合上又演示了一遍。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四章 毒中之毒 二十四
　　连续演示两遍，见虞兮还是没有想明白，钟离索性脱下外套挂在晾衣架上。
　　看看窗户再看看钟离挂在晾衣架上的外套，虞兮眼前忽然浮现出刚才老王妻子收衣服的画面，终于恍然大悟：“阳台隔得近，他不需要过来，只需要打开窗户，然后用一根能够到衣服的长杆子，就能在衣服上下毒！”
　　这回应该对了吧？虞兮再次目测两个阳台间的距离，愈发觉得可以办到。
　　然而，钟离却伸出食指摇了摇：“不全对，根本不需要什么长杆，只需要一个类似注射器，能够将水挤过来的东西就够了，高压下水的喷/射距离，可比长杆远得多，而且也方便的多。”
　　“水？注射器？”虞兮醍醐灌顶，在脑海中做出模拟，果然发现比长杆高效许多。
　　“毒鼠强的化学名是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溶于水，1毫升能溶解0.25毫克，致死剂量为5-12毫克，考虑到皮肤吸收、吃火锅出汗、毛孔和毛细血管扩张等因素，200-300毫升应该足够。”钟离指了指对面的阳台，又指了指自己挂在晾衣架上的外套，接着说，“这么点水，他只需要打开窗户，就能轻而易举隔着阳台将丁正源的贴身衣物打湿，等衣服晾干之后，毒鼠强就神不知鬼不觉留在了衣服上。”
　　“哦对了，那包毒鼠强是不是在阳台找到的？”虞兮突然想了起来。
　　钟离颔首称是。
　　虞兮道：“那就对了，毒鼠强也可能是他丢进来的，他知道警方一定能查出死因，知道丁正源对杨慧家暴，知道杨涛心疼姐姐，所以只要查出毒鼠强中毒，再加上那包毒鼠强，我们就一定会将杨涛和杨慧列为最大嫌疑对象！”
　　“算不上太高明的嫁祸，但的确成功转移了我们的视线，如果不是那辆路虎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能也想不到这个新方向。”钟离说着话锋一转，蹙眉道，“不过我还有两点想不明白，第一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他是怎么拿到丁正源的彩票的？第二如果丁正源真的中了大奖，为什么杨慧和杨涛半点不知情呢？”
　　对于钟离的不解之处，虞兮同样也想不明白，她不太同意钟离的前半句话，算不算高明的嫁祸，那要看和谁对比，和颜心爱比的确不算高明，但和普通人比其实已经很高明了。
　　而且，巧就巧在杨慧恰好上网查了老鼠药，大大加重了自己的嫌疑，相当于自己挖了个坑掉进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手中没有直接证据，如果现在对他进行讯问，恐怕会打草惊蛇吧？”虞兮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和钟离生气。
　　钟离琢磨了一会才说：“还不是惊动他的时候，我们得找到证据才行。一会我拿上工具悄悄再来一趟，如果真的如我所说，是通过挤水的方式在衣服上下毒，那么含有毒鼠强成分的水一定会滴落在地上，毒鼠强很难分解，完全可以检验出来。”
　　“这种老房子地砖釉质早磨没了，滴上墨水都会留下印子，如果滴上含有毒鼠强的水，应该拖地也不容易拖掉吧。”虞兮沉吟了一下提出自己想法，“我在想，如果凶手真的是老王，是用你说的方式下毒，含有毒鼠强的水会不会滴落在他们自己家的阳台上呢？”
　　听闻此言，钟离顿时僵住，就跟石化了似的，接着突然一把抓住虞兮的胳膊急声问：“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干嘛？别吓人好不好，松开松开！”虞兮感觉很尴尬，挣开钟离的手，又将刚才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钟离听后双眼放光，语气明显有些激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又不是专业的，不可能滴水不漏，含有毒鼠强的水不仅有可能滴在自家阳台上，还有可能滴在裤子鞋子上，只要低落一滴，就是难以洗去的证据！”
　　原来还有钟离没发觉的事，虞兮备受鼓舞顺着自己的思路更进一步：“还有阳台的内墙和外墙，挤水肯定有个抛物线，这样落下来应该也会在墙上留下痕迹。”
　　钟离听后更加激动，差点又想抓虞兮胳膊，双手搓来搓去不知道该放哪：“你说的太对了，在重力作用下，挤出去的水肯定会在地上留下一条直线，虽然两个阳台之间是空的，但墙上有可能留下痕迹，如果能将检验出来的毒鼠强水痕连成线，就能断定毒鼠强的来源，这将是异常关键的证据！”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销毁证据，如果挤水的东西还在就好办了。”虞兮啧了一声，心中并不抱太大希望。
　　“我们这样，我来检查这里可能存在的毒鼠强水痕，你调查老王的财政情况，看是不是有大额进款，还有一定要去福彩中心，把领奖录像的原版拿到手，虽然几乎所有人领奖都会戴面具，但通过体貌特征，我们还是能得到很多线索。做完这些之后，我们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对于钟离的计划，虞兮自然是没什么意见，此时此刻她最庆幸的就是没有因为赴约而关机，如果关了机，也许就不会这么快取得如此绝大的收获。
　　两人悄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凌晨三点，才再次悄悄潜回来，对杨慧家整个阳台的地面进行了全覆盖分块编号取样，并将分块编号模型画在了图纸上，这样明天一检验，就能很清楚直观地看到结果。
　　第二天，钟离有课来不了，虞兮一大早就等在检验科门口，把上班的曲敏吓了一跳。
　　将所有样本交给曲敏，并交代清楚情况后，曲敏连忙对所有样本进行了毒理检验。
　　结果果然有所发现，检测出毒鼠强成分的样本多达十七个，其中十个凑在一起，七个连成一线，在编号模型上用红色标注后，看起来就像是横放大头朝右的锤头。
　　看到这样的图形分布，虞兮立刻肯定了钟离的判断，毒鼠强就是通过挤水的方式落在衣服上的，十个方格对应的正上方，应该是当时晾衣服的位置，水集中滴落，导致方格抱团，另外七个连成一线，是水抛物线落下形成的，指明了挤水的方向。
　　由此可以推断，含有毒鼠强的水，的确来自对面阳台，也就是老王的家！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五章 毒中之毒 二十五
　　许多事，当你在错误的选择之中徘徊的时候，就会感觉特别迷茫，而一旦找到了对的方向，就会拨云见日水到渠成。
　　虞兮现在就深有体会，自从昨晚和钟离实地分析推理找到新方向后，原本停滞不前的案情突然间峰回路转顺利推进！
　　通过调查老王，也就是王蒙先的财政情况，虞兮发现王蒙先名下虽然没有多少存款，却有一笔高达几百万的进款记录，以及分成数小笔的出款记录。
　　这些出款记录加起来正好和入款相等，按照扣税反向计算后，和双色球当次的一等奖完全相同，这至少足以证明，老王通过彩票得到了一大笔钱！
　　接着，虞兮火速去福彩中心拿到了当次的领奖录像，果然如钟离所言，领奖者带着面具，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人无论身高体型还是习惯动作，都和老王一模一样。
　　掌握这些情况之后，虞兮立刻将案情进展汇报给陆铭，请求对王蒙先的家进行搜查，陆铭了解情况之后，当即申请搜查证，并派杜斌和孙鸿一同参与行动。
　　搜查证以最快的速度审批下发，虞兮拿着搜查证，和钟离汇合后，趁着天还没黑，火速驱车赶往王蒙先家。
　　这一次，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大张旗鼓，警笛齐鸣！
　　……
　　王蒙先家
　　“哎你看这个楼盘怎么样？一平才七千多块，有一百四和一百二两种户型，我们买个一百四的应该没问题。”老王拿着某楼盘的开盘宣传册道。
　　“不行不行，你说的这个楼盘我知道，听说位置特别篇，而且绿化一点都不好，小区又不大，以后物业肯定成问题，天天扯皮累都累死了！”王妻扫了一眼果断摇头，拿起另一张宣传册，指着上面的户型图道，“你看这个咋样，我觉得不错，户型面积有好几种，虽然要一万八一平，但位置好啊，我们拿个九十多平的就够用了。关键小区大，建筑商是全国顶尖的，质量肯定没问题，以后环境肯定好！”
　　老王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地理位置，顿时蹙起了眉头：“离我上班的地方有点远啊，现在路上这么堵，天天开车太闹心了！”
　　“买了好车干嘛不开？还有啊，都有钱了你还干那工作干啥？直接辞了，我们自己找个好地方盘个店面开店，一年不比你以前挣得翻个十倍。”王妻语气甚是豪放。
　　“对哦，还受那罪干啥，明天就去辞了！”老王顿时笑了，然而还没笑两声，突然外面警笛大作，顿时吓得他猛一哆嗦，条件反射似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王妻被老王的反应吓了一跳，试探着问：“你咋啦？”
　　“没，没什么……”老王僵硬地笑了笑，恢复镇定重新做下，心中暗道肯定不是冲我来的，可能是附近发生了案子吧。
　　然而，还没等他坐稳，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很用力，很响亮，一下下就好像重锤直接砸在心脏上。
　　老王再次腾地站了起来，盯着防盗门脸色刷就变了。
　　王妻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老王一眼，起身就要去开门，却被老王一把拉住，沉声道：“别去！”
　　“为啥？”王妻不解。
　　老王没有回答，亦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蒙先，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虞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很冷很冽，就像是珠峰峰顶呼啸的风雪。
　　王蒙先闭上眼睛犹豫了一会，再睁开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低声说了句：“你回里屋去。”
　　王妻虽然迷惑，却没敢违拗老王的意思，转身朝里屋走去。
　　直到妻子关好门，老王才深吸口气将门打开，扫了一眼门外的几人，挤出笑容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搜查证，你仔细看一下。”虞兮面无表情，直接将搜查证亮在老王面前。
　　老王顿时心中猛地一颤，额上微微冒汗，强自镇定愕然地说：“搜查证？为什么要搜查我？我都配合你们调查了，你们凭什么搜查我？”
　　“就凭这张搜查证，你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找我的上级反映，前提是搜查完之后，你还能有这个权力。”虞兮说完绕过老王朝里走去，钟离、杜斌、孙鸿紧随其后。
　　甫一进屋，虞兮就发现了茶几上散乱丢成一堆的楼盘宣传册，随意拿起几个瞧了瞧，做了个手势示意孙鸿拍照，孙鸿自然不客气，对着咔咔就是几张。
　　“又是买车又要买房，最近发财了？”虞兮丢下宣传册冷笑着问。
　　钟离懒得理会这些，拎着工具箱径直朝阳台走去，阳台是整个案子的关键，只有在阳台上也找到毒鼠强残留，和对面杨慧家阳台的毒鼠强残留模型连成一条线，才能确定是老王或者老王妻子下的毒。
　　“没，没什么，就是买彩票中了点小奖而已。”老王强笑着说。
　　“小奖？我看不是吧，扣完税也有好几百万呢，算是小奖吗？”虞兮斜睨了老王一眼，正在搜查的杜斌忽然觉得此刻的虞兮颇有点陈虹的范。
　　老王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又不傻，立刻知道虞兮是有备而来，咽了口口水道：“走运而已，走运而已……”
　　“走运？既然走运应该是好事，为什么要把钱从你的名下转移出去，而且是分成好几笔？你以为这样做我们就查不到吗？你也太小瞧我们的权力和手段了吧？”虞兮步步紧逼，语气愈发凌厉，宛若风急雪骤韩入骨髓。
　　“是因为，因为……”老王终于答不上来了。
　　“因为什么？心虚吗？”虞兮转身走到老王面前，盯着老王的双眼：“丁正源也喜欢买彩票，不仅不间断，还喜欢把买的彩票收藏起来。可是据我们调查，他的彩票少了一张，最近的一张，日期恰好就在他身亡的前两天，你觉得这是不是很巧合？”
　　“是挺巧合的，挺巧的……”老王又咽了口口水，念头一转语调拔高，“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杀了他拿走了他的彩票吧？”
　　“你说呢？”虞兮就是不给出肯定的回答，反复试探老王的反应。
　　老王大声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再说，我们彩票都是各买各的，我怎么知道他中了奖？就算我知道了，我怎么拿走他的彩票？硬抢吗？”
　　这就是钟离暂时也没弄明白的疑点，虞兮自然回答不上来，索性也不予回答，收回目光转身淡然道：“等结果出来，一切自然就清楚了，如果你……”
　　话未说完，突然餐厅方向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叮叮咚咚，又有好几样东西摔落在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六章 毒中之毒 二十六
　　虞兮正在和老王进行心理交锋，突然餐厅传来连续的坠地声，其中一声比较闷，和硬物落地的声音有明显区别。
　　杜斌好奇过去瞟了一眼，结果顿时面色大变，惊叫道：“钟离钟离，赶快过来！”
　　到底什么情况竟然能把杜斌吓成这样，孙鸿、和虞兮连忙跑过去，结果只一眼也变了脸色，齐声喊钟离。
　　钟离正在取样，闻言蹙眉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双眼直勾勾瞪着上方，裤裆湿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钟离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我哪知道？你这个学医的快救人啊！”虞兮急得跳奔子。
　　“愣着干嘛，快打120啊！”钟离说完赶紧蹲下检查。
　　虞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了120，连忙掏手机拨号，期间手有点抖差点没拿稳。
　　“妈呀，强强你怎么了？”老王吓得三魂皆冒，王妻闻声从卧室跑出来，看到自己儿子倒在地上抽，登时就哭了出来。
　　“强强，我的强强，你可别吓我啊！”王妻跪在地上抓住男孩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儿子有癫痫病史吗？”钟离想找东西当压舌板，防止男孩咬到舌头，却发现男孩口齿紧闭，根本不可能塞得进去，情况比之前丁正源在火锅城的时候还糟糕。
　　王妻只是哭已经顾不上回答，老王使劲摇头说没有。
　　钟离目光飞快扫过，定格在地上的一个绿茶瓶子上，沉声道：“毒鼠强中毒！”
　　“什么？”虞兮大吃一惊，丁正源是毒鼠强中毒，老王可能是下毒的凶手，他的儿子怎么突然也毒鼠强中毒了呢？
　　“肯定是毒鼠强……”中毒二字还没说出口，旁边老王突然扑向地上的绿茶瓶子，钟离根本腾不出手，杜斌眼疾手快，在老王碰到瓶子的瞬间一把将其用力推开。
　　瓶子滴溜溜打着转滚到虞兮脚下，瓶盖上赫然有个小洞！
　　“瓶子，就是那个瓶子，快！”钟离急声大喊，看到这个小洞，他的大脑中宛若闪电划过，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作案工具，他本以为作案工具应该已经被销毁，却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虞兮反应也不慢，从兜里拽出手套，都来不及戴上，赶紧将瓶子捡了起来。
　　老王又想冲过来抢，却被杜斌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就是用这个瓶子给丁正源衣服上下毒的，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虞兮看到瓶盖上的小洞，也立刻意识到同样的问题。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老王居然还是矢口否认。
　　“你不但害了你的朋友，你还害了你的儿子，这就是你做的孽，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虞兮用瓶子指着老王厉声喝道。
　　“先救我儿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啊！”王妻哭喊着说。
　　虞兮气的脸色发青，真想给老王几下狠得，却不得不强行将怒火忍住，因为眼下最紧急的事情，是在救护车赶到之前保住男孩的命。
　　男孩抽搐更严重了，几乎快要丧失意识，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行，晚下班高峰还没过，救护车最快也得十分钟，他坚持不到那时候，我们得另想办法！”钟离心中根据位置和路况飞快计算时间得出结论。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强强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王妻登时就不愿意了，哭着喊着使劲推钟离，要将钟离推开。
　　虞兮连忙将王妻拉住，急声道：“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洗胃！”钟离重重吐出两个字。
　　洗胃？听到这个词，不止虞兮蒙了，杜斌和孙鸿也跟着蒙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洗胃肯定是去医院，毕竟医院才有专业设备。
　　“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细软管，大概吸管那么粗，石蜡油，哦不，这里没有石蜡油，洗手液也可以，还要温开水，暂时就这些。”钟离见三人愣着，终于忍不住发火了，“还愣着干嘛？快点给我找啊！”
　　这节骨眼上，已经没人在意钟离是不是发火，虞兮将王妻拽起来道：“你听到了吗？我们现在要救你儿子，如果你家有这些东西，赶紧帮我们找出来！”
　　“软管，软管，我们家哪来的软管？水管行不行？”王妻掉着眼泪直跺脚，简直都要急疯了。
　　虞兮一听顿时头大如斗，钟离也是额头冒汗，洗胃最基本的设备就是软管，如果没有合适的软管，洗胃就根本无法进行，而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立刻进行洗胃，男孩将很快性命不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大大的问号摆在所有人面前！
　　这一刻，时间的流逝感是如此强烈，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墙上的挂钟秒钟滴答抵达的走动声是如此震耳欲聋，每一下跳动都好像死神越来越近的脚步。
　　便在这生死一线之际，老王突然想到了什么，尖声喊道：“胶皮管，暖气放水的胶皮管，是医用的，行不行？”
　　这一嗓子，当真堪比平地惊雷，将所有人都从时间的可怕流逝感中震了出来！
　　“对对对，有有有，是有这么一根！”王妻也想了起来。
　　“多长？”钟离问。
　　“得有半米长。”老王答。
　　“也只能这样了，赶快给我拿过来，还有洗手液或者甘油，温开水，快！”钟离一咬牙点点头，事急从权救人要紧，只能有什么用什么。
　　王妻撒腿就去找软管，不小心撞在桌子角上吭都不吭一声，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
　　虞兮和孙鸿也忙活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将需要的东西找过来，温开水好办，壶里的热水兑一下就好，甘油虞兮没找到，只能临时用洗手液代替。
　　“来了来了，软管来了！”王妻跑回来，将软管递给钟离。
　　钟离对这种软管再熟悉不过，正是医用胶皮管，也就是老式的止血带，药店里很好卖到，想要几米裁几米，而且很便宜。
　　然而，基础器材准备好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男孩口唇紧闭，根本无法从口腔插管，如果强行撬开，难免造成危险。
　　正当所有人都在发愁之时，钟离再次重重抛出四个字：“鼻腔插管！”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七章 毒中之毒 二十七
　　鼻腔插管！
　　钟离给出的这个办法，再次让所有人感觉心惊肉跳，任何正常人，对于往鼻腔里插东西，都会本能感觉畏惧。
　　“你以前做过吗？”虞兮紧张地问，说实话她真的很担心，即便不是学医的，她也知道气管和食管几乎就是一线之隔，如果不小心插进气管里，以男孩现在的情况很可能要命。
　　本以为钟离会点头，谁料钟离却摇了摇头：“真人没做过，模拟人做过，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模拟人真人其实都一样！”
　　说着，钟离开始给软管抹洗手液，让软管外壁变得滑溜无比，扶着男孩的脑袋往后仰，刚要插管却被王妻用力推开。
　　“我家强强要是被你害死了怎么办？没做过你拿我家强强当试验品吗？”王妻哭着冲钟离喊。
　　“你不让我做，那就做好看着他死的准备！”钟离顿时火了，口气相当不客气。
　　这句话是在太刺激人，尤其对一位眼看着自己孩子就要濒临死亡的母亲来说，王妻抓起东西就要往钟离头上砸，幸好被虞兮及时拦住。
　　虞兮瞪了钟离一眼，放缓语气柔声道：“大姐你听我说，钟离他虽然没做过，但他的技术肯定没问题，上个月他还给别人做过气管插管，救了那人的命。所以请相信我，相信他，让他救你儿子的命！”
　　钟离挑眉，上个月他给人做过气管插管？他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王妻还是有些犹豫，钟离很是不爽，哼了一声道：“现在第一次抽搐停了，正好方便我插管，你最好抓紧时间决定！”
　　“你先闭嘴！”虞兮忍不住喝了钟离一句，又对王妻说，“至少你也该给你儿子一次机会吧，你敢拿他的命做赌注吗？”
　　王妻终于松口，一咬牙转过身哭着说：“你们做吧！”
　　虞兮也松了口气，冲钟离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钟离连忙将软管小心塞入男孩鼻腔，五厘米左右的时候，将头后仰，让软管顺利进入咽部。
　　可能是异物刺激的关系，男孩突然动了一下，眼皮稍微睁开了一条缝。
　　钟离顿时大喜，将软管推进总共十五厘米，将男孩的头朝前下巴向下，伏在耳边不断重复吞咽二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男孩居然真的吞咽了一下，顺利将软管前端引入食管。
　　“进去了！”钟离呼了口气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往软管里注入几毫升稀释过的洗手液，代替石蜡油作为润滑剂滋润食管壁，然后才轻轻将软管继续往里送，直至到达胃部。
　　听闻此言，所有人也都长长松口而起，悬在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了下去。王妻更是眼泪哗哗往下掉，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不断地说：“强强你一定要坚持住，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有没有大号注射器？我得先把胃里的液体抽出来！”钟离这才发现少了一样东西，抬头看向众人。
　　众人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能找到差不多能用的软管已经谢天谢地了，去哪找注射器去？
　　“差不多能套上软管吸的东西也行……”钟离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突然一咬牙抱起男孩侧放在桌上，然后含了一大口温开水，对准软管外端往里吹，并反复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将大概三百多毫升才停下。
　　看到钟离的举动，众人都感觉很不解，不是要往外吸吗？为什么却是往里吹呢？
　　很快，钟离就给出了答案。
　　只见钟离注完最后一口之后，并没有吐出软管，而是突然反向用气吸了一口，男孩胃里的液体顿时顺着软管反向流了出来。
　　虞兮顿时觉得嘴里胃里好难受，因为透过软管壁可以隐约看到，液体已经流进了钟离嘴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钟离只觉得嘴里发烧，连忙松口吐了出来，同时抓起盆子将软管外端至于盆中。
　　液体并没有因为钟离松口而停止，依旧在继续汩汩外流。
　　看到这一幕，孙鸿率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吐出两个字：“虹吸？”
　　听到虹吸二字，杜斌和虞兮也相继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了钟离这么做的原因。
　　钟离连续漱了好几口，才擦擦嘴颔首道：“人的胃其实就是个容器，注水排掉空气，抬高位置，利用软管形成U型管，就能通过虹吸现象将胃里的液体抽出来。其实还是应该先抽再洗的，这是洗胃的基本顺序，但现在情况就这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虹吸是很常见很常用的现象，钟离解释后也并不多多难，但众人还是感觉不可思议，那种惊艳的感觉，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原理的确简单，但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如此简陋的条件，又有几个人能够随机应变，想到利用虹吸原理呢？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慌的大脑一片空白吧。
　　钟离想到了，并且做到了，这就是差距，和普通人之间最大的差距！
　　“干嘛都这样看着我？”钟离眨巴了几下眼睛，还是觉得嘴里不舒服，连忙又开始含水漱口。
　　“我服！”杜斌郑重地说。
　　“厉害啊厉害，干得漂亮！”孙鸿走过去用力拍了拍钟离的肩膀。
　　虞兮什么都没有说，此刻在她眼中，钟离简直就是英雄，无所不能的英雄。她好想冲过去给钟离一个拥抱，可是她不能这么做，真的不能。
　　“先别高兴得太早，还得洗几次才行，如果救护车来得太晚，我可不敢保证他没有生命危险！”钟离擦擦嘴严肃强调。
　　王妻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如果强强没事，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竟然真的俯身要磕头，钟离连忙将其扶住，表情尴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不善于应对这种情况。
　　“真正该说谢谢的是他吧！”虞兮转头斜睨了呆呆而立的老王一眼。
　　老王的眼神复杂无比，悔恨愧疚痛苦感激种种交织在一起，终于低下了他虚伪的头颅。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八章 毒中之毒 二十八
　　果然被钟离料中了，由于下班晚高峰堵车，即便可以无视红绿灯，救护车也还是花了十一分钟才赶到。
　　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一路上急得要命，生怕赶不及挽救男孩的生命，当看到钟离的急救措施后，顿时都松了口气。
　　虽然洗胃的设施简陋到不能再简陋，洗的也不够彻底，但作为急救已经足够了，太足够了，不出意外不会有生命危险。
　　将男孩送上救护车，王妻随车前往医院，现在她已经顾不上老王的事，儿子才是她和他的天，这天不能塌下来！
　　至于老王，没有做出反抗，被戴上手铐押送警局。
　　一切已经很清楚了，下毒害死丁正源的凶手就是他，所差的只是最后的实验验证和一份认罪文件而已。
　　或许是因为对儿子的愧疚，亦或许是因为对钟离救了自己儿子的感激，老王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详细交代了整个作案经过。
　　原来，之所以彩票会在老王手中，是因为彩票是他替丁正源买的，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落在丁正源手里！
　　那天他正在外面喝酒，突然接到丁正源的电话，丁正源说自己忘了买彩票，麻烦他帮忙带一张，除了三个号和一个特别号，别的随便选。
　　他一想反正隔壁邻居很方便，就答应了。
　　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张彩票居然中奖了，还是头等奖，几百万！
　　他捏着这张价值几百万的彩票，整个人都蒙了乱了，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坐立不安。
　　毫无疑问，这是属于丁正源的彩票，他应该将彩票给丁正源，这是最基本的道德，可他好不甘心啊，如果不是他帮忙买，丁正源还会中头等奖吗？还会拥有这几百万吗？
　　当然不会，除了三个号和一个特别好，别的数字都是他选的，这张彩票里面有他的功劳，理应有他一份！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谎称自己馋酒了，约丁正源出来喝酒，丁正源和他本来就经常在一起喝酒，并没有起疑心，爽快应约。
　　当晚，老王使劲给丁正源灌酒，很快将丁正源灌得醉醺醺的，然后才试探着问，如果彩票中了奖，是否愿意分他一半，毕竟有三个号是他的功劳。
　　然而，丁正源却含糊着拒绝了，说什么如果真的中了奖，钱要拿去给杨慧治病，不管在国内还是去国外，不管花多少钱，都要给杨慧治好身体，这样他和杨慧才能有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
　　嘀嘀咕咕颇有点自说自话，一边说还一边傻笑，然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老王死死盯着喝晕后的丁正源，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越来越红，最终化为一股子邪念爆发出来。
　　这里面有他的功劳，理应给他一半，至少也是一小半，凭什么不给他？凭什么？
　　“既然你不给我，那我就自己拿，你给我去死吧！”邪念就好像星星之火，甫一产生就以燎原之势将理智焚烧殆尽。
　　怀着这股邪念，他将丁正源送回家，开始着手准备谋杀计划。
　　那一刻，身心都置身于黑暗中的他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智慧，利用丁正源家窗户卡不紧，利用相对不远的阳台，利用丁正源对杨慧的家暴，利用杨涛对姐姐杨慧的爱护，策划并顺利用毒鼠强对丁正源的贴身衣物进行下毒，更留下一包毒鼠强，以便将嫌疑转移到杨慧和杨涛身上。
　　他成功了，虽然皮肤吸收毒鼠强致死的案例很稀少，但或许是老天都在帮他，丁正源正好穿着毒衣吃火锅，出汗毛孔扩张毛细血管扩张，导致毒物加速吸收进入血液，结果真的被毒死了。警方的视线也成功被引到了杨慧和杨涛身上。
　　死人是没法和他抢钱的，他迫不及待去彩票中心兑奖，轻而易举将所有奖金收入囊中。
　　有句话说得好，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而道德是约束欲望的镣铐，一旦失去了这条镣铐，欲望就会暴涨，并会千方百计满足自己。
　　穷了一辈子的他，突然拿到这么多钱，欲望瞬间挣脱了镣铐，催促着他用钱满足自己，实现自己一直没有实力实现的愿望！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那当然是卖一辆好车，每次看到领导看着好车穷显摆，他就嫉妒的牙痒痒，无数次发誓自己有了钱，一定要买一辆更好的。
　　现在他就有了钱，于是他就果断买了一辆好车，一辆自己以前只能在杂志广告和车类节目中垂涎的路虎SUV。
　　当然，对真正的有钱人来说，路虎SUV也不算什么，就拿以前案子中的董建华来说，家里宾利法、拉利、奔驰，各种豪车一车库。
　　但对老王他来说，路虎真的就是梦寐以求的好车了，当天买车当天过检当天十选一上牌照，当天就开回了家。
　　然而，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因为这辆车，钟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进而整理线索顺藤摸瓜，发现了案子的真相，将他从黑暗中揪了出来！
　　同时也正是因为他自诩万无一失，没有将装毒鼠强溶液的绿茶瓶子销毁，导致他年幼的儿子误服中毒，险些丧命。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吧。
　　认罪签字，丁正源备案议案终于告一段落，虞兮亲自将案情和最后的结果告知杨慧和杨涛，并为之前的怀疑做出道歉。
　　其实，作为一名刑警，怀疑和询问是应该的，但这毕竟是一个人与人的世界，如果能让对方心里好受一些，何乐而不为呢？至少虞兮是这样想的。
　　杨涛得知后，自然是对老王破口大骂。
　　杨慧则再一次泣不成声，不是因为自己洗脱了嫌疑，而是因为丁正源酒后对老王说的那些话。
　　以前她怀疑过丁正源不离婚是不是因为恨她，所以要把她拴在身边报复她，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丁正源不肯离婚其实是因为爱她，也许丁正源的确因为孩子的事恨过她，但这也不能抹去他对她的爱，无法说出的爱。
　　只是可惜，这份爱再也无法说出来了……
　　……
　　接下来的几天，虞兮一直沉浸在惋惜感叹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她总是下意识在想，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今天还活着，明天也许就没了，而一旦没了就会留下遗憾，如果有一天她也突然没了，遗憾会是什么呢？
　　“想什么呢？”钟离的声音将虞兮奔逸的思绪拉回现实。
　　“哦，没什么。”虞兮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诺，买一送一，给你了。”钟离手中拿着两个类似可乐的杯子，随手将其中之一递了过来。
　　“鬼才信是买一送一，我就没遇到过这种好事！”虞兮心中嘀咕，却没有说出口，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讶然道，“咖啡？”
　　“嗯，加班提提神，省得你睡着了。”钟离语气很淡，眼神却看向别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傲娇？”虞兮哭笑不得，犹豫了一下问，“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人应该怎样才能避免留下遗憾呢？”
　　钟离想了想，用很认真的语气吐出两个字：“别死！”
　　噗的一声，虞兮将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全都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赶忙放下杯子抽出纸巾擦衣服擦手。
　　“你干嘛反应这么大？人本来就只有活着才能说才能做，才能不留遗憾。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钟离反问。
　　“对，很对，太对了！”虞兮一边擦一边咬着牙说，可不真是太对了吗？对的她都要洗衣服了！
　　钟离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间恍然大悟，明白了虞兮生气的原因，道：“需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虞兮严词拒绝，让钟离给她洗衣服像什么话？
　　“用洗衣机，不用怕我麻烦。”钟离果断跑偏。
　　“不能机洗！！！”虞兮好气，为什么每次和钟离说不了两句就会闹一肚子气呢？这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哦，那算了，手洗太麻烦了……”钟离说完转身往外走。
　　居然还嫌麻烦？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人？虞兮整个人都气蒙了，她根本就没有让钟离洗的意思好不好？再说不能机洗又不是必须手洗，还有干洗啊拜托！
　　算了算了，和这种人解释不清楚，到头来只能把自己气个半死，虞兮果断放弃，将纸团摔进垃圾桶里，气呼呼坐下，用力拍了一下文件埋头继续工作。这回她是真的不瞌睡了，一点都不瞌睡。
　　钟离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却没有立刻将门拉开，而是停了几秒钟，突然转过头，问：“你觉得比毒药还毒的是什么？”
　　虞兮正气的肝疼，本来不想理会，但听到毒药二字，下意识就想到了刚刚结束的案子，捏着笔深吸口气，抬起头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人心，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善良可亲，但实际上心是黑的臭的烂的，这种人绝对比毒鼠强还要毒，还要致命！”钟离严肃地说。
　　虞兮总觉得钟离话里有话，微微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对上个案子的一点感想而已。”钟离避开目光。
　　虞兮太了解钟离了，她很清楚钟离撒谎的时候一定会避开目光，沉吟了几秒钟道：“我不同意。”
　　“哦？还有比人心还毒的？”钟离讶然。
　　“有！”虞兮肯定地说。
　　“是什么？”钟离问。
　　虞兮盯着钟离的双眼，用异常郑重的语气说：“是爱！”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六十九章 遗落之宝 一
　　除夕的早上，有雾无霾，零星的白雪飘然而落，给这片喜气洋洋裹上红装的世界平添了几分美丽。
　　窗外热热闹闹，办公室里却空荡荡的，只有虞兮一个人。
　　好安静！
　　虞兮挂断电话，忽然间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连忙低头抹掉，生怕被别人看见。
　　她刚刚和家里通过电话，一方面是问问父母的近况，另一方面则是告诉父母自己过年不能回去了。
　　原因很简单，和医生一样，警察是没有所谓的法定节假日的，逢年过节都是轮流值班，至于怎么轮，谁除夕谁初一谁初二，每个地方不一样，人情味差的论资排辈，新来的铁定除夕值班，人情味浓的抓阄，抓到几号是几号，公平合理，谁也不能有怨言。
　　陆铭早上就开会进行了抓阄，这已经算是天下好领导了，毕竟如果他自己抓到除夕，也必须得自认倒霉。
　　虞兮祈祷着一定要抓到初七初八，至少也得抓到初五初六，这样她就能回家待几天好好陪父母过个年。
　　然而，真可谓衰神附体，虞兮偏偏就抽到了除夕，这样她就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强行回赶不上除夕也没什么意义。
　　杜斌倒是抓到了初七，他见虞兮抓到了除夕，想和虞兮换，却被陆铭制止了，规矩就是不能换，否则立规矩还有什么用？如果破了一次例，以后大家肯定都会想方设法调换，那不就乱套了吗？
　　虞兮对杜斌的好意表示感谢，婉言谢绝并微笑着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承诺一定站好除夕这班岗。
　　可是，当不需要面对众人的时候，虞兮却还是感觉到了浓浓的失落和无奈，每逢佳节倍思亲，哪个离家的孩子不想在这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回家陪在父母身边呢？
　　她也想啊，可她做不到啊，她是一名公安刑警，她得对得起自己的警徽，对得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所以她只能怀着满腹思念给家里打电话，只能背地里偷偷抹一抹眼泪。
　　抹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虞兮深吸口气长长吐出，强打精神让自己振奋起来，想找点事情做，翻了几份文件，却发现手头上根本没有案子，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要务。
　　看来罪犯的家伙们也都要过年啊，虞兮心中感叹了一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办公室，忽然间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要是有个人在这里陪她说说话该多好，即便不说话，各忙各的也是好的。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愿望，便在这时，大办公室的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推开。
　　虞兮心中猛地一跳，豁然抬头，差点说出钟离的名字，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进来的根本不是钟离，而是另一个男人，成熟稳重富有魅力，正是傅红缨。
　　“你怎么来了？”虞兮愕然地问。
　　傅红缨依旧穿着笔挺西装，显得英姿挺拔富有魅力，闻言露出温柔的笑容，道：“伯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不能回家过年，拜托我过来看看你，说来也巧，我正好路过附近，就赶紧上来看看。”
　　“唉，甭提了，手气不好，怪不得谁，倒是你，怎么还不回家？”虞兮叹了口气反问，通常除夕大家都会和家人呆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打打牌，准备准备年夜饭，很少有人会在外面转悠。
　　“我家就在本市，随时都能回，所以不急。倒是你，今天准备怎么过？”傅红缨道。
　　“还能怎么过，自己过呗，我又不能擅离职守。”虞兮耸了耸肩无奈地说。
　　“不如去我家吧？吃个年夜饭应该不算擅离职守吧？”傅红缨顺势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不行不行，我一个外人，哪能去你家吃年夜饭，再说我也真的不能离开，否则遇到突发事件我就麻烦大了！”
　　虞兮加重语气，实则只是为了婉拒，她只和傅红缨吃了几次饭，看了两场电影而已，其中还有两次吃饭半途而退，一场电影半途睡着，关系连男女朋友都说不上，贸然见家长，还是除夕之日，实在大大的不妥。
　　傅红缨没有强求，感慨地说：“以前还不知道，现在才知道你们警察是真辛苦，尤其逢年过节。”
　　“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虞兮叹了口气。
　　“那你年夜饭怎么解决？至少得有饭吃吧？今天还有外卖送吗？”傅红缨关切地问。
　　“不知道，到点再说吧，总会有的。”虞兮晃了晃手机，现在都用手机点外卖，她就不行试不到今天送的。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没有外卖送，值班室不是还有常备战略物资吗？
　　什么战略物资？桶装面呗，保质期长便宜还管饱，就是味道不太好，吃多了会想吐。
　　想到可能要吃桶面当年夜饭，虞兮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年过的，也正是没谁了。
　　“瞧你这一脸发愁的样子，别愁了，我给你送过来！”傅红缨说完看了下时间，“我也的确该回家了，先走了，等我的年夜饭！”
　　“哎，真的……”虞兮想说不用了，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傅红缨就像是怕她拒绝似的，说完就飞也似地跑了。
　　望着办公室的大门，虞兮再次叹了口气，只不过这次的感觉却是不同的，忽然间就连空荡荡的办公室也不再显得安静凄冷。
　　难道是因为心里是暖的吗？
　　应该是吧。
　　……
　　碧水湾小区 11栋1单元1101
　　家里年货都买好了，年夜饭的材料也都备好了，甚至连饺子馅都剁好了，可是安琪儿接了个电话后却突然开始匆匆收拾行李，说要立刻赶赴英国！
　　“到底什么事，你年都不过了吗？”钟离站在我是门口大声质问，虽然自从父亲失踪后，他就特别不喜欢过年，但母亲突然要在除夕离开，他还是感觉特别不解特别气愤。
　　“你就别问了，是工作上的事，很急，我必须去一趟！”安琪儿头也不回地说，随手将几件衣服甩进登机箱里。
　　“真的非去不可？”钟离铁青着脸，语气相当重。
　　安琪儿停下动作，转身走到钟离面前，扶着钟离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今天跑，但我实在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我。或者不如你干脆跟我一起走，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两三天就能回来。”
　　“我才不去，你爱走就走吧，我才懒得管你！”钟离一把拨开安琪儿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咬着腮帮子转身就走，拧开防盗门然后重重甩上。
　　碰的一声巨响，震得安琪儿也跟着抖了一下，望着禁闭的门扉，她默默站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片刻后，她提着登机箱走到门前，环顾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上，凝视了许久许久，才打开门默默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章 遗落之宝 二
　　钟离独自走在街上，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就好像在这个鲜艳多姿喜气洋洋的世界中，只有他变成了灰色，与整个世界形成鲜明的分界线，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也许，即便少了他，世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不会有人注意到，更不会有人在意，如同从沧海之中抽走一滴水，沧海依旧沧海，消失的只是水滴而已。
　　“我说你这人长没长眼睛啊？”一名青年不小心和钟离撞了肩膀，顿觉火大转头指着钟离呵斥。
　　钟离没有道歉，就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哎你连耳朵都没长是不是？”青年更是生气，立刻就要追上来，却被旁边的女子拦住。
　　“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别跟他计较了，还敢着回去吃年夜饭呢，走吧走吧，走啦！”女子硬拉着青年低声劝道。
　　“哼，过个年还碰到不长眼睛的丧家犬，晦气！”青年嘟囔了一句，懒得再和钟离计较，转身随女子离开。
　　钟离忽然间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念叨了一句：“丧家犬吗？”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是冷的，化成水，还是冷的。
　　这股冰冷刺激着他炽热的心，让他产生难以遏制的冲动，他想说自己不是丧家犬，他不是，他还有……
　　还有什么呢？
　　蓦然间，冲动就好像被勒紧缰绳的狂奔的马，就好像被从天上拽下来的星，就好像……那一扇怦然关闭的门。
　　冲动消退了，炽热冷却了，最后全都冻成了冰。
　　他真的不是丧家犬吗？
　　父亲失踪十年，颜心爱蹲监狱，颜威带着伤痛回老家过年，虞兮在和别的男人约会，就连唯一还在身边的母亲，也在除夕这一天离他而去。
　　他还剩下什么呢？一栋空荡荡的房子？一桌年夜饭的材料？还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此时此刻，在这万家灯火家人团聚辞旧迎新的最重要日子里，他只能孤零零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走，只能看着别人享受幸福，只能自己默默舔着伤口，他就是一只丧家犬，一只彻头彻尾的丧家犬！
　　“呵呵……哈哈……哈哈哈！”发出自嘲的古怪笑声，笑声越拉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歇斯底里。
　　“哎你看这人是不是疯了？”
　　“别理他，大过年的别让疯子给缠上。”
　　“走走走，别理会这些事情，小心麻烦上身！”几位路人驻足议论，随即各走各的很快就散了。
　　钟离当然听到了旁人对他的议论，但他不在乎，以前就不在乎，现在更不在乎！
　　“都走吧，你们都走吧，我不在乎！”笑声陡止，钟离咬着牙喘着气，忽然发现路边有个便利店还开着门，店老板正在搬东西，似乎正准备关门回家过年。
　　几乎下意识的，钟离转身径直走了过去，并且直接掀帘子闯进店里。
　　“哎哎哎，关门了关门了，不卖东西了！”店老板连忙跟进来。
　　“还没关上就是营业，给我那一扎啤酒。”钟离面无表情地说。
　　“啤酒？你确定？”店老板愣了一下，过年哪有喝啤酒的？不都喝白的吗？
　　“让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钟离嗓门拔高，掏出钱包直接将一张百元大钞重重拍在柜台上。
　　“好好好，你是上帝你说的算。”店老板无可奈何，只能搬了一扎啤酒放在钟离面前。
　　钟离二话不说提起啤酒转身就走。
　　店老板正在找零，见状连忙大喊：“喂，找你钱，不要了吗？”
　　钟离毫无回应，很快去得远了。
　　“算了，就当你给我发红包了……”店老板无奈摇摇头，将零钱扔回盒子里。
　　钟离过了条街，发现前面居然是医学院，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从家里走到了这里，也许这就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吧。
　　撇了下嘴，拎着啤酒从栅栏变形的位置钻了进去，这个通道也不知是谁的杰作，反正自打他大一就存在，是所有医学生都知道的捷径小道，学校应该也知道，却从来没人惯。
　　正是因为走的人多，所以形成了被冰覆盖的斜面，从放寒假到现在都没有融化，此刻虽然被积雪覆盖，但依旧很滑，稍不注意就会摔跤。
　　往常钟离总会注意脚下，从未在这里滑倒过，可是这一次他却根本没有注意，一脚踩下去顿时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积雪起到了缓冲作用，摔得并不算疼，可是脚踝却刺痛如绞，应该是扭到了，鞋子里也进了雪，好冷！
　　“都给我滚！”跌坐在雪地中，钟离莫名感觉一股怒火冲了上来，气息越喘越快，奋力将啤酒整扎扔出去。
　　啤酒瓶子还挺耐摔，再加上有塑料壳子固定，又有积雪缓冲，所以并没有摔碎，只是摩擦的声音颇有些刺耳。
　　有风过，无人听，有雪飘，无人应。
　　钟离独自坐了好一会，才深吸口气赤手撑在冰冷的积雪中，艰难地站了起来，捡起不远处的啤酒，一瘸一拐朝枯林小道边的长椅走去。
　　长椅无人，只有雪，钟离随手胡了几把，便将自己重重扔在上面，抠出一瓶啤酒，磕掉瓶盖，不管三七二十一仰起头咕嘟嘟就是大半瓶下肚。
　　天冷酒也冷，又在雪中冰镇过，灌入胃中格外难受，整个胃都剧烈收缩抽搐起来，疼的钟离弯下腰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然而钟离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好像是在故意跟自己过不去，稍微缓过劲就又抬起头将剩下小半瓶吹了个干净。
　　砰地一声，空酒瓶在斜对面的长椅上砸碎，深绿色的碎玻璃溅的到处都是。
　　“你们都走，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钟离抠出第二瓶酒，磕掉瓶盖再次仰头猛灌，这次更是一口气将整瓶喝干，然后又猛地扔了出去。
　　喝快酒是特别容易醉的，更何况钟离为了晚上的年夜饭什么都没吃，腹中空空如也，如此猛灌两瓶冰啤，顿时酒意上头眼前发晕，一阵阵打嗝犯恶心，心中积郁的情绪也随之失去壁障，彻底爆发出来。
　　他是情商低，是不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甚至不太善于与人交流，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心，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他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会哭会笑会伤会痛的大活人！
　　凭什么不幸的事情总要围着他转？凭什么？(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爸，你在哪啊？你快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钟离抠出第三瓶酒，却不再猛灌，而是抱着酒瓶子晃晃悠悠一边喝一边自言自语。
　　“心爱，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们一直好好的，难道不好吗？嗝……”
　　“颜叔叔，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妈，你别走好不好，我们好好过个年，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本来酒量就不好，在强烈的醉意下，钟离很快意识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各种熟悉的幻影，他想抓住这些幻影，却如水中捞月什么都没有抓到，反倒是自己从长椅上跌倒了雪地里。
　　雪地真冷，半瓶酒没拿稳也全都洒了出来，正好洒在腿上，浸透裤子没一会就结了冰，硬邦邦的贴着皮肤。
　　钟离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跌了归去，冰冷刺激着他的神经，同样也刺激着他的心，他将酒扎扒过来，抠出第四瓶，灌了半瓶突然哭了出来，接着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委屈痛苦内疚全都如洪水般狂涌而出，将他彻底吞没。
　　“我喜欢你，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呜呜呜……”捂着脸俯在雪中，呜咽之余泣不成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一章 遗落之宝 三
　　傅红缨走后，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虞兮一个人，实在无聊得紧，只能抱着手机刷这刷那，临时充当一回手机党。
　　还真别说，刷手机是挺磨时间的，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腹中咕鸣，饥饿感将虞兮从手机的小小屏幕中唤醒，看看时间，估计这个点大家都在吃年夜饭了，她虽然回不了家吃不上年夜饭，但也不能饿着不是？
　　外卖什么的还是算了，就别打扰别人了，自己还是用泡面解决战斗吧。
　　叹了口气，虞兮扔下手机，起身准备去值班室拿泡面，谁料刚站起来，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傅红缨提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即便隔着袋子，也能感觉到那澎湃的热力。
　　“当当当当，虞兮同志，你定的外卖到了！”傅红缨拎起来晃了晃笑着说。
　　“你还真来了，不用陪家人吃吗？”虞兮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吃了一惊，说真的她都把傅红缨承诺要来送饭这件事给忘了，根本没想到傅红缨会在这个点出现。
　　“我家吃得早，五点就在酒楼搞定了，这不刚散场我就过来了吗？”傅红缨的语气很自然。
　　“啊？不在家里吃吗？”虞兮愕然。
　　“亲戚多，家里吃太麻烦了，不但要准备一整天，还得留一堆剩菜，索性就在酒楼解决，方便省事。不止我们家，现在很多家都这么干，吃一波走一波，如果不提前预定，连位置都抢不到。”傅红缨解释道。
　　虞兮恍然，点点头深有感触，她家在小城市，亲戚也不少，每次过年聚会全家都要忙一整天，然后吃一个星期剩菜，对此她真的深有体悟。
　　“别说这些了，快看看我都给你带了什么。”傅红缨想将袋子放在办公桌上，却发现上面全是散乱的文件，根本没有地方放。
　　虞兮连忙将文件收拾干净，腾出位置将头发撩到耳后，闻着香气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虽然她对傅红缨没有那种特别强烈的感觉，但她不得不承认，傅红缨真的很贴心很暖心，如果作为终身伴侣，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现在看来就是如此。
　　所以，她不准备拒绝这顿饭，并且决定以此为契机，尝试进一步和傅红缨交往看看。
　　傅红缨将一大包美味佳肴放下，挨个打开，随着那升腾的热气，诱人的香气顿时四溢而出，刹那间连空荡荡的办公室都有了年味。
　　“好香啊，这也太丰盛了吧，我哪吃得了这么多？”虞兮双手相和感叹着说。
　　“怕什么，你又长不胖。”傅红缨变相夸了虞兮一句。
　　虞兮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我长不胖？”
　　“你这么辛苦要是都能长胖，别人还不得胖成球？”傅红缨巧妙将话题扯开方向，分寸把握得很好，毕竟和虞兮的关系还只停留在开始阶段，贸然逾越界限可能适得其反。
　　“那我可真要多吃点，不瞒你说我是真饿了！”虞兮没有客气，主动拿起筷子，顺手也递给傅红缨一双，“喏，一起吃，别浪费。”
　　“不瞒你说我也没吃饱，尽聊天了。”傅红缨心中大喜，连忙接过筷子，经验丰富的他明白，这是虞兮放下心防的表现，而一旦放下了心防，接下来进展的速度就会非常快，甚至可以用水到渠成来形容。
　　然而，便在这时，扫兴的事情出现了，虞兮的手机铃声响了！
　　虞兮还以为是家里打过来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和亲戚朋友打招呼电话拜年的准备，谁料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钟离。
　　钟离？
　　为什么会是钟离？
　　钟离怎么会在除夕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还有，钟离不是只发短信，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电话的吗？
　　一个个问号从心里冒了出来，虞兮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傅红缨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知道来电话的是谁，对于这个来得巧到极点的电话，他真心感觉非常不爽。
　　“什么？好好好，我马上就来！”虞兮本以为会听到钟离的声音，谁料居然是个陌生人，语气很急，敢听几句就吓得她跳了起来，挂断电话扔下筷子，连外套都顾不上拿就往外跑。
　　“什么事这么急？不能吃了饭再去吗？”傅红缨显得有点不高兴。
　　虞兮整颗心都乱了，并没有注意到傅红缨的表情变化，急声道：“钟离在医院急救呢，是医生给我打的电话，我得赶快过去！”
　　“医院？急救？他怎么了？”傅红缨猛吃一惊，心中想到了一万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我也每天听清楚，哎呀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虞兮急的直跺脚，撂下傅红缨就冲了出去。
　　“我送你！”傅红缨也连忙扔下筷子，刚追两步又跑回来将虞兮的外套拿上，仿佛在他看来，钟离的命还没有虞兮的冷暖来得重要。
　　……
　　附属医院 急诊科
　　医生和警察一样，逢年过节照样轮班，毕竟城市那么大，总会有点事情发生，如果医院关门了，病人难道死在马路上不成？
　　本以为除夕夜急诊科应该没什么病人，虞兮冲进来才发现病人真不少，大多都搁那吐呢。
　　“医生医生，你刚才给我打过电话的，钟离呢？他怎么样了？”虞兮见到穿白衣服的就冲上去抓着胳膊问。
　　“我是护士不是医生，小姑娘你别急，去治疗室找罗医生，应该是他给你打的电话，今天就他一个值班。”中年护士说完赶紧去照看其他病人。
　　虞兮连谢谢都顾不上说，赶忙朝治疗室冲去，踉跄刹车进门，喘着气急声问：“罗医生罗医生，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钟离他怎么样了？”
　　“你就是虞……虞兮？”罗医生正子给一位病人缝合伤口，闻言转头看了虞兮一眼。
　　“对对对我就是，钟离呢？”虞兮已经顾不上问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钟离的情况。
　　“转去楼上了，还昏迷着呢。”罗医生道。
　　“昏迷？有没有生命危险？”虞兮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没有？再发现晚一点他就死在外面了，亏他还是个医学生，怎么突然这么浑，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家人想想好不好？大冷天蹲在雪地里喝酒，喝晕了直接倒在雪地里，要不是被人及时发现，明天早上就送停尸房了！”罗医生语气很是严厉，却也能听出担心和后怕。
　　虞兮闻言差点吓晕过去，脸色刷就白了，傅红缨跟在后面跑过来，将虞兮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
　　便在这时，罗医生语气转缓：“不过你也别担心了，幸亏送来的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大概明天早上就会醒过来。我在他手机通讯录里找不到亲人的直接称呼，就看了看他最常联系的人，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你明天好好教训教训他，以后别再干这种事，生命诚可贵，好好爱惜自己，别等到真的失去了才后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二章 遗落之宝 四
　　别等到真的失去了才后悔！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罗医生这句话，虞兮猛然间如遭雷击，怔在原地，直到傅红缨从后面拍她肩膀才回过神来。
　　“你的脸色很差，没事吧？”傅红缨关切地问。
　　“没，我没事，我要上去看看，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虞兮避开傅红缨的目光，说完赶快往楼上跑。
　　傅红缨当然不肯独自离开，也连忙跟着上楼。
　　很快，虞兮就在急诊病房找到了钟离，钟离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挂着吊瓶，闭着双眼，锁着眉头。
　　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虞兮下意识冒出这样的念头，刚想过去看看，却发现脚下重如铅沉似铁，无论如何都迈不动，又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拦在她的面前，不允许她靠近。
　　“不过去看看吗？”傅红缨感受到了虞兮的踟蹰。
　　虞兮凝望着钟离的面庞，沉默许久，才轻叹一声幽幽地说：“算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那我送你回去。”傅红缨自然是巴不得，话音刚落又连忙补充了一句，“等明天再叫上其他同事一起过来。”
　　虞兮点点头，最后又看了钟离一看，转身随傅红缨一起朝外走去。
　　见虞兮肯离开，傅红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西餐厅钟离的跟踪，警局外握手的无礼，让他对钟离的印象很不好，本来没把钟离当回事，谁料听到钟离出事，虞兮的反应竟然会如此之大，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也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危机感。
　　心思敏锐精通人情世故的他，能够通过虞兮的反应窥到虞兮的内心，虞兮应该是喜欢钟离的，却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选择故意疏远。
　　好在，喜欢不重要，疏远才重要，只要一切顺利进行下去，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取代钟离在虞兮心中的位置。
　　然而，走到门口的瞬间，虞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咬着下嘴唇，仿佛在承受激烈的心里挣扎。
　　“哪里不舒服吗？”傅红缨心往下沉。
　　果然，虞兮豁然抬头，语气有点急，却异常坚决：“你先回去换吧，我留在这里！”
　　“你要在这里过夜？今天不是你值班吗？”傅红缨愕然强调。
　　“瞧我这记性，一急给忘了。”虞兮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值班，不能随便擅离职守，连忙掏出手机给安琪儿打电话，结果居然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大过年的怎么会关机呢？
　　挂断电话，虞兮更觉得奇怪，除夕之夜是全家团聚的日子，虽然钟离的父亲失踪了，但他至少还有母亲，应该和母亲一起吃年夜饭守岁，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在外面盯着寒风白雪喝闷酒呢？
　　联系不上安琪儿，虞兮转而给颜威打电话，电话倒是拨通了，接电话的却是颜威的老母亲，一问才知道，原来颜威在老家。
　　这可怎么办？虞兮没敢将钟离的情况告诉颜威，借口拜年聊了几句赶紧挂电话，捏着手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红缨心中微微一叹，道：“算了，这样吧，你去值班，我在这守着。”
　　“这哪行？你该回家陪家人守岁，怎么能耗在这种地方！”虞兮连连摇头。
　　“没事的，我家不守岁，都熬不住，看完春晚就睡觉，所以我留下没什么事，倒是你不能擅离职守，赶紧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换我。”傅红缨笑了笑，笑的很暖。
　　虞兮犹豫了一下，的确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只能点点头歉意地说：“真是谢谢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嗨，我们之间什么欠不欠的，快去吧。哦对了，今天不好打车，开我的吧，这是钥匙。”傅红缨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度样子，将车钥匙塞进虞兮手中。
　　虞兮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眼昏睡中的钟离，加快脚步朝楼下跑去。
　　直到高跟鞋清脆的咄咄声消失，傅红缨才收起温和的笑容，转头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钟离，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为了肩上的职责，虞兮放弃了回家过年，放弃了和家人团聚，除夕如此重要的日子独自坚守岗位，连年夜饭都不敢抽出时间出去吃顿好的，若不是他送去年夜饭，差点就要靠泡面解决。
　　可是，当接到钟离出事住院的电话，虞兮居然没有任何犹豫，连外套都顾不上穿，直接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并且提出守夜，什么坚守岗位全都抛在了脑后！
　　这真的是所谓的疏远吗？
　　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不知不觉间，傅红缨握紧了双拳，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火焰从心底窜了出来。
　　他就不明白了，钟离还是个穷学生，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要车没车要房没房，性格还差的不行，除了年轻哪点比得上他？凭什么就能俘获虞兮的芳心呢？凭什么？
　　怒火越烧越旺，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将钟离从病床上拽起来，质问他到底凭什么。
　　便在这时，手机响了，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升腾的怒火瞬间浇灭。
　　急忙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虞兮！
　　“喂，这么快就到了？”傅红缨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虽然明知道虞兮打来电话的目的，但他还是不得不接。
　　“没，正开车呢。如果钟离醒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虞兮道，果不其然是为了钟离。
　　“放心吧，晓得了，路上小心。”傅红缨强笑着说。
　　“谢了，先挂了。”虞兮挂断电话。
　　傅红缨捏着手机，闭上眼睛再次深吸气，他忽然发现特别讨厌听到虞兮对自己说谢谢，这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外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能击败我傅红缨的人有，但绝对不是你！”傅红缨走到病床前，俯视着钟离，语气斩钉截铁，却不知道究竟是对钟离说，还是对自己说。
　　钟离自然是听不到的，他甚至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正浸泡在梦境冰冷彻骨的海水中，嘶声呼救，瑟瑟发抖。
　　周围有船，船上有人，有颜心爱，有虞兮，有安琪儿，有颜威，还有他的父亲钟子期，其中颜心爱还挺着个大肚子，却没有任何人听到他的呼唤，更没人回头看他，船儿越飘越远，最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海平线和绝望。
　　“不要离开我，不要……”声音越来越沙哑，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沉了下去，越沉越深，漆黑成永恒。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三章 遗落之宝 五
　　当意识从黑暗的深渊中被打捞上来，钟离缓缓睁开双眼，光线让他感觉不适，模糊的视野中站着一个人影，一个男人的身影。
　　仿佛突然间回到了孩提时代，那时他也这样躺在病床上，床边站着的是他的父亲。
　　莫名的冲动油然而生，一声爸差点喊出声，却在视野清晰的瞬间咽了回去，站在床边的人不是父亲，而是一个他很不喜欢的人：傅红缨。
　　“你醒了。”傅红缨冷漠地说，完全没有任何惊喜或者关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钟离张口，发现嗓子又干又疼，声音也有些沙哑，咳了几声稍作喘息，才接着说，“怎么在这里？”
　　傅红缨没有回答，而是用质问的语气说：“你知道你昨天给虞兮添了多少麻烦吗？她除夕值班不能回家过年，连个年夜饭都吃不上，已经够辛苦了，还得冒着擅离职守的风险跑来医院看你，万一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事情怎么办？万一她因此丢了工作怎么办？”
　　钟离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只是低低说了一声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幸好没出什么事，否则你承担得起吗？还有我也是醉了，你这么大一个成年人，居然大冷天跑到外面喝酒，这不是故意给别人添麻烦吗？你到底长大没有，拜托成熟一点OK不OK？”傅红缨越说越气，就差指着钟离的鼻子。
　　钟离依旧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承受着傅红缨的怒火。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见钟离这幅样子，傅红缨也有些训不下去，深吸口气收起怒火话锋一转：“最后我警告你，和虞兮保持距离，因为你只会给她添麻烦，你就是个包袱，根本不可能给她带来幸福！”
　　钟离全身陡然一紧，连呼吸也瞬间屏住，床单下双拳悄然握紧，却又一点点松开，一点点放手。
　　便在这时，虞兮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醒了？”
　　傅红缨和钟离同时转头，只见虞兮正风尘仆仆小跑过来，显然彻夜没有休息，手中还提着个保温盒。
　　“嗯……”钟离只是轻轻答应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昨晚不是说好的吗？”虞兮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傅红缨。
　　傅红缨连忙解释：“他刚醒，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呢你就到了。”
　　虞兮本来也没有真的责怪，不再继续纠结，拉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打开保温盒，立刻有温热清甜的米粥香气肆意而出，给初一的早晨平添了积分暖意。
　　“诺，黑米粥还有包子，都是刚买的，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特地少放了点糖。”虞兮很自然地盛了一碗，连同热包子递到钟离面前。
　　钟离愣了一下才道谢接过，低头尝了口，感受着从口入喉自内而外的温暖感觉，忽然间眼圈发红，心中撕裂的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你怎么了？”虞兮感觉钟离的反应有点奇怪，虽然之前和钟离没少吵架生气，甚至刻意保持距离，但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是钟离的健康更加重要。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傅红缨将一切看在眼中，更加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用现代流行的话说就是，虞兮这碗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碗狗粮，而且还是放了酸梅的狗粮。
　　“哎我说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一个人跑到外面喝酒？还喝醉了倒在雪地里，不要命了吗？要不是发现的及时，说不定你现在……”虞兮觉得晦气，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没什么，你别问了……”钟离低低地说，昨晚的事情他真的半个字都不想提起，甚至根本不愿去想。
　　“那阿姨呢？她不在家吗？我打她手机一直关机。”虞兮又问。
　　“去英国了。”钟离依旧没有抬头。
　　“英国？大过年的出国？还是除夕这天？”虞兮闻言直接站了起来，有没有搞错，除夕扔下儿子跑国外，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发觉自己没资格责怪安琪儿，自己不也除夕之夜忙工作没法回家吗？两者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别激动，别激动，他这不是没事吗？”傅红缨按住虞兮的肩膀让她坐下。
　　虞兮呼了口气道：“算了，你的家务事我也没资格管，反正以后你不许再有这种混蛋行为，就算为了你的脑子，为了那些你能破的案子，你能拯救的人，你也得给我好好保护好自己，听明白没有？”
　　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命令，换做往常钟离肯定会辩驳几句，可是这次，钟离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虞兮愈发觉得钟离情绪不对劲，蹙了蹙眉刚想仔细询问，就听傅红缨道：“行了行了，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你就别教训他了。倒是你，接下来几天不用值班了吧？还不赶紧回家过年？”
　　“现在回家？能买到票吗？”虞兮愕然，她本来都打算不回了。
　　“我帮你查查。”傅红缨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露出笑容将屏幕朝向虞兮，“这不还多着吗？初一估计没多少人和你抢。”
　　“那我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虞兮当机立断决定回家，连忙起身就要往外跑，刚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钟离，问，“你这样子能自己出院吗？”
　　钟离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并没有给虞兮解释住院病房和急诊病房的区别。
　　“那行，到家给我发个短信。”虞兮放下心。
　　“我送你。”傅红缨主动请缨。
　　虞兮没有拒绝，毕竟有转车送车站的确方便许多也快许多，能赶上更早的车更早到家。
　　就在虞兮和傅红缨即将走出病房的瞬间，钟离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怎么？”虞兮停步转身，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钟离。
　　傅红缨双眉微蹙似乎有些担心钟离乱说话，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讨厌钟离，钟离也很讨厌自己。
　　钟离的目光掠过傅红缨，最后落在虞兮脸上，嘴角上下动了几次，才好不容易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缓缓说出四个字：“祝福你们……”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遗落之宝 六
　　回家的五天，虞兮几乎是熬过来的，倒不是因为鞭炮，而是因为亲戚朋友的唠叨。
　　“你找男朋友没有？”
　　“有没有处对象？”
　　“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认识个谁谁谁挺好的，你要不要见见？”
　　凡此种种，全都可以总结成三个字：男朋友！
　　该死的，男朋友就这么重要吗？念大学的时候，一个个都劝她好好念书别分心，怎么一工作就全都变了呢？这转变也太快了点吧？
　　父母当然也唠叨，只不过可以概括为另外三个字：傅红缨！
　　尤其老妈，总是不停追问对傅红缨是否满意，给她灌输傅红缨多好多好的思想概念，甚至警告她赶紧把关系定下来。
　　虞兮简直要抓狂了，到底是她找男朋友还是老妈找男朋友？拜托，需要寻觅相伴一生对象的人是她好不好？
　　逃也似的回到出租屋，甩掉鞋子连外套都不脱，将自己扔进沙发里，虞兮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倒是不后悔回家，只是觉得亲朋好友总是唠叨这些很烦很无聊。
　　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颜心爱，想到了和颜心爱的第一次见面，那是在钟离的宿舍里，颜心爱说了一番在任何常人看来都极端离经叛道的话。
　　当时她下意识否定了颜心爱的观念，因为那和世俗的价值观不符，就是该否定，就是错的，根本不需要思考。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赞同的。
　　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忽然间更加强烈，亲朋好友见面话题不离男朋友，同学聚会话题不离工作收入，女同学聚在一起话题不是老公男友就是包包口红。
　　真的好无聊啊，难道就没有一点有意义的话题吗？难道步入生活就只剩下这些了吗？难道这就是她将要面对的未来吗？
　　想到这，虞兮再度感觉到了恐惧，一种即将迷失自我的恐惧。
　　这恐惧是如此猝不及防，又是如此不可抗拒，以至于就好像吃人的沼泽，越陷越深淹没头顶直至窒息。
　　再也躺不下去，就好像要挣扎着呼吸空气，虞兮猛地坐了起来，感觉后背发冷，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也许，之所以否定，只是没有承认的勇气，因为这就是大流，不随大流就会被洪流吞没，就如同逆风逐浪的小小风帆，终究抵不过巨洋狂涛，免不了舟毁人亡，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什么都不会剩下吗？
　　颜心爱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呢？
　　钟离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人际关系，为什么还是不肯随波逐流呢？
　　那些从古至今被石块砸死被烧死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肯定也知道自己的末日在哪里，为什么还要坚定自己的路，为什么还要撞向巨浪自取灭亡呢？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
　　是明悟还是信念？
　　是舍弃还是放逐？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这些？不管命运是什么样的，我选择接受不就好了？”虞兮摇头苦笑，将混乱的思绪从深渊般的黑暗恐惧中挣脱出来，重新投向现实，毕竟不论未来会怎样，都必须先面对眼前的生活。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实生活化为手机铃声迎面扑来，将虞兮彻底拍醒。
　　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傅红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太想接，因为每次傅红缨打过来都是约她。
　　说实话，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还没搞清楚自己对傅红缨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反正至少没有那种来电的感觉。
　　当然，她不否认傅红缨的优秀，可感觉却又是另一回事，对有些人而言，实际要比感觉更重要，而对另一些人而言，感觉比实际更重要。
　　稍作犹豫，虞兮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本以为会听到傅红缨微笑充满磁性的声音，谁料听到的却是惊惶和无助：“你你，你快过来啊，我妈她，她……”
　　“怎么了？冷静点慢慢说！”虞兮心中咯噔一下，登时意识到出事了，能让傅红缨慌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我妈她，没了！”傅红缨根本冷静不下来，声音已经能听出哭腔。
　　“什么？”虞兮面色陡变，腾地站了起来，她当然知道没了是什么意思，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会突然发生在傅红缨身上。
　　“你快过来一趟吧，在我家！”傅红缨急声道。
　　“马上就到！”虞兮说完赶忙挂断电话，穿上鞋子就往外跑，冲到路边打了个出租火速朝傅红缨家赶去。
　　……
　　丰名小区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区，虽然位置不错，但是和名流上层绝对搭不上关系。
　　傅红缨母亲的家位于C栋2单元202
　　当虞兮赶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客厅中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到隐隐有哭声从卧室传来。
　　“红缨？”虞兮试探着喊了一声，生怕跑错门。
　　卧室中快步走出一个男人，西装革领却红着眼睛，可不正是傅红缨吗？
　　“你来了。”傅红缨抹了下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回事？”虞兮急声问。
　　傅红缨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卧室。
　　虞兮赶忙快步走到卧室门口往里一看，只见床上躺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她的脸色很灰暗，灰暗的可怕，见过许多次尸体的她立刻意识到，那是失去生命的灰暗。
　　床旁还站着另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女子，扎着短马尾，身材有些臃肿长得也很普通，朴素的衣服外围着围裙，看起来像典型的家庭妇女，她也在不停抹泪，哭的眼睛通红很是伤心。
　　“阿姨……”虞兮没有说下去。
　　“今天早上发现的，突然就没了，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傅红缨越说越哽咽，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对不起……”即便见证过许多次死亡，虞兮也还是感觉鼻子一酸，轻轻抱住傅红缨聊以安慰。她能想象傅红缨此刻的感觉，如果换成她，她觉得自己肯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傅红缨趴在虞兮的肩膀上泪如雨下，不断抽噎哭得就像个孩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五章 遗落之宝 七
　　好不容易情绪稍微稳定下来，虞兮松开手，擦了擦眼睛问：“弄清楚什么情况了吗？”
　　其实她是想说死因的，但面对朋友，她觉得还是换个委婉的说法比较合适。
　　傅红缨抹着眼泪摇了摇头：“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就这样了。”
　　“那阿姨有什么病吗？”虞兮问，在她看来，傅红缨母亲的遗容还算安详，家里也很整齐，应该属于自然死亡。
　　“我妈有心脏病，据我所知别的就没什么了，她身子骨一项还可以，谁知道说走就走了……”傅红缨吸了吸鼻子。
　　虞兮抽了张纸巾递给他，道：“我叫人过来明确一下老人家去的原因，可以吗？”
　　傅红缨没有为难虞兮，接过纸巾点点头表示同意。
　　虞兮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在赵文和钟离的名字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钟离。
　　钟离不喜欢接打电话，这回却接的很快。
　　“有空吗？来我这帮个忙，地址我发给你。我没哭，你来就行了。”虞兮挂断电话，将地址编辑短信发给钟离。
　　傅红缨一听就知道虞兮喊的人是钟离，如果换成平时，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感到不快，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没有这个心情。
　　大约半个小时后，钟离赶到现场，一进来就问尸体在哪。
　　“老人家刚走，你积点口德行不行？”虞兮见傅红缨变了脸色，连忙将钟离拉出门外，瞪着眼睛低声训斥。
　　“抱歉，我不知道是他……”钟离居然没有辩驳而是主动道歉。
　　“行了，跟我进来吧，老人家在卧室，你去看一下，别乱动。”虞兮低声叮嘱。
　　钟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跟着虞兮朝卧室走去，经过傅红缨的时候，还给傅红缨也说了声抱歉，到让傅红缨有点不知所措。
　　走进卧室，钟离并没有立刻靠近尸体，而是站在门口远距离观察整体，接着从下至上从左至右观察周围，不放过房间任何一个角落，最后才绕过看似保姆的妇女，走到床头仔细观察老人的面容。
　　“怎么样？老人家是不是因为心脏病……”虞兮忍不住问，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案子，她真的有点怕了，打心底希望老人是正常死亡或者疾病死亡，这样傅红缨遭受的痛苦和折磨也会少些。
　　然而，就好像上天都要和她作对，只见钟离的目光从老人的面容上移开，表情蓦然间严肃无比，语气斩钉截铁：“不，她是被谋杀的！”
　　谋杀？
　　听到这两个字，虞兮差点昏过去，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终究还是出现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傅红缨红着眼睛瞪着钟离，情绪异常激动。
　　虞兮连忙拉住傅红缨急声道：“你先冷静一下，钟离你有没有搞错，怎么可能是谋杀？”
　　“是她告诉我的。”钟离目光落在老人家的面容上。
　　“你少在这装神弄鬼，我看你就是在故意报复我，你就是在报复我对不对？你不想看我好过对不对？你给我滚，滚！”傅红缨青筋暴起，满面涨红蹙着脖子厉声怒吼，捏着拳头就要冲过去揍钟离。
　　若是普通女生还真拉不住，好在虞兮是个刑警，多多少少练过点基本功，用尽全力强行将傅红缨拽了出去。
　　“你冷静点行不行？钟离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乱说的！”虞兮将傅红缨推在沙发上。
　　“他不是那种人？那他是那种人？他为了一点小事都能让我当面出丑，现在有了机会还不把我往死里整？他就是看我不爽，想把我从你身边踢开而已，他……”傅红缨指着卧室歇斯底里地喊，可惜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愤怒打断。
　　“够了！”虞兮一声厉喝如断冰切雪，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我说他不是那种人，他就不是那种人。再说他只是来帮忙而已，你如果不愿意，大可以让他走，凭什么这样侮辱他？”
　　傅红缨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虞兮，虞兮目光毫不退让，瞪着傅红缨，客厅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人激动地喘息声。
　　片刻后，还是虞兮先收回目光，转念一想傅红缨刚遭大变，情绪难免不稳定，受不得刺激，自己和他置什么气。
　　“算了，你先回去吧。”虞兮深吸口气调整情绪，走到卧室门口对钟离道。
　　谁料，钟离居然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行，这真的是一起谋杀案，我没有胡说！”
　　虞兮转头看了傅红缨一眼，收回目光蹙眉道：“你确定？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钟离反问。
　　“你的确没什么幽默感……”虞兮嘟囔了一句问，“那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钟离戴上手套，抓起老人的手，将指甲展示出来道，“你仔细看，指甲的甲床颜色正常吗？”
　　虞兮走进几步仔细查看，再和自己的指甲对比，道：“有点发蓝发紫。”
　　“没错，你再仔细看她的嘴唇，是不是也有点这种颜色？”钟离放下老人的手，又指着老人的嘴唇。
　　虞兮再次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嘴唇的颜色和指甲类似，可她还是感觉很费解：“人那什么不都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这在医学上有个专业名词，称为紫绀，而口唇和甲床紫绀，是高铁血红蛋白的典型特征。”钟离道。
　　“高铁血什么？”虞兮没记住。
　　“高铁血红蛋白症，正常人血红蛋白含有二价铁离子，什么是二价铁离子，你学过化学应该很清楚，不用我多说吧。”钟离指着虞兮。
　　虞兮点点头，如果连二价铁离子都不知道，那她可就真的对不起化学老师了。
　　“二价铁离子与氧结合，就形成了氧合血红蛋白，从而给全身细胞组织供氧。但问题是，铁离子不止有二价形态，还有三价形态，当血红蛋白中的二价铁离子被氧化成三价铁离子，就形成了高铁血红蛋白。高铁血红蛋白不能携带运输氧，也不能可逆的释放氧，所以如果当人体血液中的高铁血红蛋白超过一定量值，就会造成组织缺氧。”钟离解释道。
　　虞兮听了个半懂：“你的意思是，老人机是窒息而死？”
　　“不不不，窒息和高铁血红蛋白症导致的组织缺氧是有区别的，正常情况下，高铁血红蛋白只占人体总血红蛋白的百分之一，超过就会引起高铁血红蛋白症，而据我推断，这位老人体内的高铁血红蛋白极有可能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钟离目光重新回到老人脸上，语气相当严肃。
　　百分之五十！
　　虞兮低声惊呼，终于发觉了问题的严重性，傅红缨也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被钟离有理有据的分析所动摇。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遗落之宝 八
　　正常人体内的高铁血红蛋白只占总血红蛋白的百分之一，而死者也就是傅红缨母亲体内的高铁血红蛋白竟然超过百分之五十！
　　“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在乱说吗？”钟离看着傅红缨。
　　“怎么会这样？你敢确信你说的这些吗？”傅红缨震惊之余依旧不敢相信。
　　“当然，如果不信，一会我可以取设备过来给她抽血，她的静脉血肯定呈巧克力褐色，置于空气中不会变色，加百分之十氰化钾后，会产生鲜红色的氰化高铁血红蛋白，这些都可以成为强有力的佐证！”钟离相信科学实验一定能证实自己的判断。
　　傅红缨不说话了，虞兮问：“你只证明了阿姨体内那什么高铁蛋白很高，并没有证明就是谋杀啊，这和谋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钟离语气斩钉截铁，突然转头问穿着围裙的妇女，“你是保姆？叫什么名字？”
　　“嗯，我，我是，我叫王翠。”王翠抹着眼泪点点头。
　　“照顾老人家多少年了？”钟离又问。
　　“三年了……”王翠道。
　　“的确蛮久的，那你应该对老人家的作息和身体情况了如指掌，老人家是不是有心脏病？”钟离的语气完全就是在下结论，而不像是在提问。
　　王翠点点头：“心绞痛，好多年了。”
　　“那就对了，硝酸甘油具有显著松弛血管平滑肌，松弛体循环血管和冠状血管，降低心室和心室壁的压力，减少心肌耗氧量，增加缺血区的灌注等作用，所以舌下含服硝酸甘油，能够迅速缓解各种类型的心绞痛。老人家既然有心绞痛，肯定会随身携带硝酸甘油片，诺，口袋里这不就是？”钟离说着掏了掏老人的口袋，居然真的找到了一瓶。
　　“我也知道硝酸甘油是心脏病人常被急救药，可这和谋杀有什么关系？”虞兮还是不明白。
　　“急什么，我这不就要说吗？不说清楚原理，你能明白怎么回事吗？”钟离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接着说，“硝酸甘油能够通过直接氧化的方式，将血红蛋白中的二价铁离子氧化成三价铁离子，如果服用过量，就会导致高铁血红蛋白增多，从而出现高铁血红蛋白症，所以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老人家是服用硝酸甘油片过量，诱发高铁血红蛋白症，最终组织缺氧致死！”
　　虞兮无形中已经习惯了跟上钟离的节奏，很快在脑海中整理完成，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难道就不能是误服吗？”
　　“正常情况下舌下含服半片或者一片即可，以老人家的体型，达到现在这种效果，至少需要五片，你觉得作为一个常年服药的人来说，会误服这么多吗？”钟离反问。
　　虞兮默默颔首觉得有道理，剂量相差这么大，的确不太可能是误服。
　　“你的意思是，我妈是被下毒毒死的？”傅红缨能打拼出现在的成就，也不是笨人，虽然专业知识他完全听不懂，但结论他听懂了。
　　钟离肃然颔首：“没错，老人家就是被下毒毒死的，有人给她服用了过量的硝酸甘油片！”
　　“你推理的倒是很合理，但投毒的方式是什么？如果是塞进嘴里，为什么现场没有挣扎痕迹，老人家脸上手上也没有伤痕吗？”虞兮提出另一个疑点。
　　“这很好解释，因为根本不需要塞进嘴里，就能让老人自己喝进去！”钟离说着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暗红色的液体。
　　“酒？”虞兮走过去闻了闻惊讶地说。
　　“她每天入睡前都有喝一小杯红酒的习惯，既能抗癌抗氧化，还能帮助入睡。”保姆王翠插言道。
　　“看来凶手很清楚老人家的习惯啊，硝酸甘油是通过丙三醇硝化制取，而丙三醇和乙醇同属于醇类化合物，有着类似的气味，再加上硝酸甘油能溶于乙醇，所以酒能很好地溶解并隐藏硝酸甘油，从而达到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目的。”说到这，钟离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也不算神不知鬼不觉吧，老人家的症状还算挺明显的，一看就能想到。”
　　虞兮用无语的目光看着钟离，你一看就能想到，不代表别人一看就能想到，如果没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联想推理能力，即便专业人员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清楚一切。
　　“酒里有毒？这这这……”保姆王翠吓得脸都白了。
　　傅红缨看到王翠的脸色，表情陡变，红着眼睛冲过来一把掐住王翠的脖子厉声喝问：“说，是不是你干的？你给我说，说啊！”
　　王翠被掐的面色涨红直吐舌头，根本说不出话，使劲抓傅红缨的手，却根本无法挣脱。
　　虞兮吓了一跳，连忙去扣傅红缨麻筋，强行将他拉开，推到门口黛眉倒竖喝道：“你疯了吗？还没弄清楚呢，你给我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只有她有动机有条件害死我妈，她熟悉我妈的一切，她这是谋财害命！”傅红缨根本冷静不下来。
　　虞兮无奈，只能拦住不让他再冲过去，对兀自蹲在地上咳嗽的王翠道：“你别往心里去，他只是太激动了而已。”
　　说完又转头冲着钟离急声道：“现场这么干净，也有可能是服毒自杀吧！”
　　“不可能，我妈怎么会自杀？不可能！”傅红缨大声喊。
　　钟离却说：“有是有可能，我本来也以为是自杀，但凶手自己弄巧成拙，想伪装成自杀，却恰恰帮我否定了自杀的可能。”
　　“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虞兮愕然。
　　“还是这个玻璃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上面只有老人家的指纹。”钟离戴着手套拿起玻璃杯对着阳光转动。
　　“这难道不正是自杀的证据吗？如果要抹除指纹的话，不可能只留下老人家的指纹吧！”虞兮道。
　　“错，大错特错！”钟离端着酒杯郑重地说，“我问你，如果让你完成倒酒端酒喝酒这一系列动作，你会触碰杯子几次？”
　　“几次？不知道，应该不止一次吧。”虞兮想了想做出回答。
　　“手指会一动不动吗？”钟离又问。
　　“不会。”虞兮摇头。
　　“那就对了，疑点恰恰就在这里，虽然杯子外壁上的指纹很清晰，但居然只有一组五指指纹，而且没有移动痕迹，这可能吗？难道老人家整个过程中手指都没有移动过位置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指纹是故意伪造的，是等老人死后，握着老人的手一次性印上去的！”钟离语调骤然拔高，透出一股慑人的气势，眼神也变得犀利如刀锋芒毕露。
　　虞兮用手比划脑补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全线贯通再也没有任何疑惑。
　　老人家的确是被下毒毒死的，凶手不但熟悉老人家的作息习惯，还能够自如进出这栋房子，如此想来，凶手应该就是老人家身边的人！
　　想到这，虞兮下意识看向保姆王翠，王翠见虞兮看向自己，连忙哭着连连摆手：“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我照顾了她三年，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我怎么可能害她，警察同志求求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啊！”
　　虞兮收回目光闭上眼睛，身为一名刑警，可以怀疑，但绝对不能主观臆测，更不能轻易下判断，现在王翠只是有嫌疑，还远远不能确定她就是凶手，一切还需要深入调查。
　　“现在都已经很清楚了吧，这就是一件谋杀案，我们应该立刻封锁现场搜查线索和证据，并且对老人家进行进一步尸检！”钟离呼了口气，暂时让刚刚经过高速运转的大脑稍微放松。
　　“你没问题吧？”虞兮点点头转身看着跌坐在沙发上的傅红缨，她指的自然是尸检，毕竟傅红缨刚刚遭遇大变，一时间可能无法接受。
　　傅红缨抓着头发哽咽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逝者已矣，现在还有什么比抓出凶手更重要的呢？如果能抓出凶手，相信老人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虞兮走到傅红缨身边坐下，放缓语气低声劝慰。
　　傅红缨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点点头哑着嗓子说：“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吧。”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老人家在天之灵！”虞兮松了口气，立刻给局里打电话汇报情况。
　　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警笛声，两辆警车赶到，居然是陈虹亲自带队。
　　“陈姐你怎么来了？”虞兮记得陈虹一直在忙，怎么会有时间往这里跑？
　　“你你封锁现场，注意穿好鞋套手套，别破坏现场。孙鸿赶紧拍照，尤其卧室是重点，赵文你去看下尸体，判断一下死亡时间，死因应该就是钟离说的没问题……”陈虹快速分工下命令，然后才回答虞兮的问题，“嗨，别提了，刚忙完就被老陆那无情无义的家伙给丢过来了！”
　　“那这个案子……”虞兮没有说下去。
　　“这个案子我来负责。”陈虹直截了当地说。
　　“那我……”虞兮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个案子你要避嫌。”陈虹道。
　　“为什么？”虞兮很不情愿，她真的很想亲手帮傅红缨的母亲抓住凶手。
　　“原因你比我清楚。”陈虹将虞兮拉到厨房门口，朝兀自低头抓着头发坐在沙发上的傅红缨努了努嘴低声道，“难道他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陈姐你可别乱说！”虞兮登时急了。
　　“真的只是见过几次面？”陈虹眯起眼睛。
　　“还看过几次电影，但也就是吃饭看电影而已，这算什么？朋友间就不能这样吗？”虞兮急忙解释。
　　“你给我解释没用，反正大伙都是这么认为的，老陆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必须避嫌，抗议无效，明白吗？”陈虹盯着虞兮的双眼。
　　虞兮不说话了，只能用郁闷的表情和不甘的眼神表示心中的不满。
　　“还有，问你个私人问题，你真的做出选择了吗？”陈虹直接将虞兮拉进厨房。
　　“什么选择？”虞兮还在纠结避嫌的问题。
　　“明知故问！”陈虹抬手戳了戳虞兮的心口，“我们都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毕竟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自己对自己负责，明白吗？”
　　虞兮点点头，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仿佛陈虹的手指真的戳进了心窝里，戳到了她不敢面对的角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七章 遗落之宝 九
　　作为第一案发现场，丰名小区C栋2单元202被立即封锁展开搜查，保姆王翠和傅红缨被带离，虞兮被迫避嫌，虽然很不情愿，但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她也只能暂时离开。
　　钟离将自己发现的线索以及推力分析全都复述给陈虹，陈虹听后显得很满意：“很好，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就作案条件来看，保姆王翠的嫌疑比较大。”钟离答。
　　“不对吧，难道傅红缨就没有嫌疑？他应该具备和王翠同样的作案条件。”陈虹立刻揪出钟离话中的漏洞。
　　“他……”钟离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觉得不是他。”
　　“没有任何证据，你就主观下判断，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怎么，是不是受个人因素影响了？”陈虹盯着钟离的双眼，论老辣，钟离还远远不如她。
　　“没有，只是感觉而已。”钟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避开目光语气也弱了几分，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对于钟离的想法，陈虹能猜到些许，正想劝钟离几句，就听里屋孙鸿突然喊道：“陈姐，有发现！”
　　陈虹和钟离对视一眼，顾不上继续刚才的话题，连忙快步跑进卧室，急声问：“什么发现？”
　　孙鸿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递给陈虹道：“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陈虹接过信封，果然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孙鸿会这样说，因为信封上清晰写着两个字：遗嘱！
　　“既然是他杀，怎么会有遗嘱？难道是早就写好的？”陈虹自言自语地说。
　　钟离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对，信封是个老信封，但字迹很新，应该是三天内写下的！”
　　听了钟离的话，经验丰富的陈虹心中已经浮现出案情的大致轮廓，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念出了上面的内容：“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活够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所以我决定离开。在我离开后，这间房子以及我的全部存款，都由我的保姆王翠继承，算是对她这些年来无微不至照顾的报答。”
　　听完遗嘱的内容，房间中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都集中在陈虹手中薄薄的信纸上。
　　一纸遗嘱，就好像黑暗中的明灯，瞬间给案情指引出了方向！
　　“这遗嘱该不会是凶手伪造的吧！”孙鸿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是他杀，财产却给了外人，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赵文附和道。
　　“你认为呢？”陈虹将信纸递给钟离，并没有草率下结论。
　　钟离凑近仔细端详，还用鼻子闻了闻，肃然道：“字迹是新的，还能闻到残留的墨香，说明的确才写不久。至于内容，直接受益人写的很清楚，这样她就不止有了作案条件，还有了作案动机！”
　　陈虹颔首道：“如果老人是自杀，这份遗嘱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既然老人是他杀，遗嘱的真实性就值得考究了。孙鸿，找样本拿回去做笔迹鉴定，尽快出结果。”
　　“还有，信纸的右下角有一点点油渍，应该是写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老人家的房间很干净，不可能粘上油渍，所以肯定是在餐厅或者厨房写的，经常出入餐厅厨房的只有王翠，她的围裙上有类似的油渍，我希望做一次成分化验。”钟离将信纸递给孙鸿。
　　“有你们一大一小两个神探镇场，凶手可真是要哭晕在厕所了。”孙鸿接过信纸放回信封装进证物袋，顺口开了句玩笑。
　　“少来，忙你的去。”陈虹瞪了孙鸿一眼对赵文说，“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从尸温尸僵以及尸斑的情况来看，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为昨晚20点左右。”赵文一边收东西一边说。
　　“死因呢？和钟离分析的一样吗？”陈虹很相信钟离的判断，但吃过上次包小豆案子的亏，下结论这种事还是得交给赵文，免得再被捏到什么把柄。
　　赵文颔首道：“从体征上看，的确是硝酸甘油中毒导致高铁血红蛋白症，但为了进一步确认，还需要通过实验进行验证。”
　　“嗯，谨慎是好事，尽快给我尸检结果。好了就这样，钟离你跟我来，我有点事和你说。”陈虹说着出门下楼。
　　钟离跟着一路下楼，也不问到底是什么事。
　　陈虹走到单元楼门外才停下，仰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阳台，又看了看左右，才压低声音问：“给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钟离道。
　　“明知故问，少给我装傻，赶紧老实交代！”陈虹换上一副训犯人的口吻。
　　钟离登时不说话了，只是撇过头看着远处。
　　“看着我，你真的就准备这样放弃？”陈虹强行将钟离的脸掰过来。
　　“无所谓放弃不放弃，各有各的选择而已，我尊重她的选择。”钟离后退半步挣脱陈虹的手。
　　“尊重？我看你根本就是怯懦！”陈虹突然变得有些生气，眉毛都挑了起来。
　　“我没有……”钟离否认，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就是！”陈虹语调拔高往前逼了半步。
　　“我没有！”钟离呼吸加快，却又往后退了半步。
　　“你连说出心里话的勇气都没有。我实话告诉你，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你要是再这样怯懦下去，到时候必定会追悔莫及！”陈虹戳着钟离的胸膛，句句如刀直戳本心。
　　“够了！”钟离猛然爆发，用力挡开陈虹的手，“心爱还怀着我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说完，猛地推开陈虹，头也不回朝小区出口跑去。
　　陈虹转头望着钟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她是过来人，又是旁观者。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她看来，钟离和虞兮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而自欺欺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骗得越久陷得越深，直到窒息前的那一刻，才会明白一切是多么不值得，才会感到后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八章 遗落之宝 十
　　傅红缨的家位于一片高档小区，虽然和董建华那种土豪的独栋别墅没法比，但比普通小区还是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就连电梯都装修的典雅考究。
　　虞兮是第一次来傅红缨家，顾不上欣赏奢华的装修，倒了杯水送到傅红缨面前道：“喝点水吧。”
　　傅红缨抬起头，道了声谢，接过杯子却没有喝，而是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抓着头发又低下了头。
　　“阿姨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一切总会过去的。”虞兮见傅红缨还是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你不用道歉，这不怪你，我只是恨，恨我为什么没早点把她解雇！”傅红缨咬着牙哽咽地说。
　　“现在只查明了阿姨的死因，还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也许……”虞兮还没说完就被傅红缨粗暴打断。
　　“就是她，肯定就是她，我知道就是她，她想图我妈那点钱，所以才会下毒害死我妈，你要相信我！”傅红缨豁然转头，猛地抓住虞兮的手腕，双眼血丝弥补，瞪着眼睛样子颇有点吓人。
　　虞兮尴尬，抽出手往旁边挪了挪，道：“你别这样，她的确有嫌疑，但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贸然下结论！”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傅红缨情绪愈发激动。
　　“你冷静点！”虞兮没忍住喝了傅红缨一嗓子。
　　傅红缨也明白自己有点过激，收回目光放缓语气扶着额头：“抱歉我不该对你吼，但我肯定就是她，除了她不可能还有别人！”
　　“这次的案子是陈姐领队，又有钟离参与，肯定会很快侦破，不管凶手是谁，都不可能逍遥法外。”虞兮只能如此安慰。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钟离吗？”傅红缨问。
　　“对啊，他是我们刑侦队公认的第一智囊，只要有他在，再复杂的案子都能顺利侦破，而且他还救过我的命，救过许多人的命，这个案子不可能难得住他！”虞兮毫不犹豫地说，语气中透露出的近乎盲目的信任，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可我和他关系不好，他真的不会……”这次轮到傅红缨被虞兮打断。
　　“这种话你别再说了，钟离不是那种人，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虞兮有些不快，直接站了起来。
　　“抱歉是我多心了。”傅红缨连忙道歉，双手十指相扣，沉默片刻迟疑地问，“你，好像很了解他……”
　　“也算不上很了解吧，处的久了而已。”虞兮见傅红缨认错，也不好再继续生气。
　　“能和我说说他的事情吗？”傅红缨忽然道。
　　“可以啊，我还记得那是在医学院解剖楼……”虞兮没有拒绝，心想正好借此舒缓傅红缨悲郁愤怒的情绪，顺便让他明白钟离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不厌其烦从和钟离的第一次相遇说了起来。
　　……
　　下午17：30 讯问室
　　陈虹主审，杜斌记录，王翠则坐在孤零零冷冰冰的椅子上，和一般的讯问不同，她已经带上了手铐。
　　“王翠，我先不问，你自己说说吧。”陈虹看似将主动权抛了出去，实则是不给对方应对的方向，更容易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说，说什么？我是冤枉的！”王翠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急得直跺脚。
　　“别激动，安静点，既然你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说说你的理由，否则我们怎么相信你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陈虹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翠急声道：“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照顾她三年了，给她洗衣做饭，陪她看电视聊天，陪她出去散步，就跟亲人一样，我咋会害她呢？”
　　“嗯，三年的确会有感情，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真正亲人相互捅刀子我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你的这个理由不够说服我。”陈虹摇摇头。
　　“哎呀咋说呢？我是个乡下人，没啥文化水平，咋可能懂得给她下毒呢？而且是我报的案啊，我真的不是凶手，我真的是无辜的，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啊！”王翠急得又开始跺脚。
　　“不对吧，你可别低估我们的工作效率，我们已经对你的生活背景和成长经历进行了调查，你虽然学历不高，但其实有高中文化，只是没毕业就辍学了而已。而且你在乡镇卫生所工作过一段时间，具有一定的医疗经验和药物知识。后来听说保姆赚钱，才来城里当了保姆。我说的有错吗？”陈虹打开文件夹，将几张记录展示给王翠。
　　“没，没错，但那也不代表就是我干的啊，我那时候就测测血压量量温度，照顾照顾病人，根本没碰过药！”王翠语气弱了几分，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经历竟然能在短短时间被查的如此清楚。
　　“好，那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陈虹拿起两个证物袋，给杜斌使了个眼色。
　　杜斌立刻会意，接过证物袋起身走到王翠面前，先将装着信封的证物袋递了过去。
　　“仔细看看，熟悉吗？”陈虹问。
　　王翠接过证物袋，翻到正面顿时一声低呼：“遗嘱？”
　　“再看看这个。”杜斌又将装着信纸的证物袋递过去。
　　由于信纸在证物袋里是展开的，所有透过透明的袋子能够清晰看到上面的内容，王翠有高中文化，识字自然不是什么问题，读完之后更是惊得面色惨变，猛一哆嗦站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没见过这份遗嘱，真的没见过，你们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王翠急的眼睛都红了，她学历不高却不傻，能够明白这份遗嘱意味着什么。
　　“没见过？不可能吧。经过技术鉴定，遗嘱确认是伪造的，右下角的油渍和你围裙上的相同，再加上你是遗嘱的唯一直接受益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伪造出这样一份遗嘱。”陈虹笑了一下，随即脸色骤然转冷。
　　杜斌寒声道：“虽然还没有具体统计，但遗嘱中所说的房产和存款，合计至少超过两百万元，你说不是你伪造的，难道凶手脑子抽了，杀了人还要把好处给你？”
　　“我，我……”王翠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急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跺脚捂脸撒泼似的又哭又喊，“你们都要害我，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毙了我吧，我说不清了呜呜呜……”
　　杜斌转头用无奈的眼神看着陈虹，他最不擅长应付嚎哭的女嫌疑犯。
　　陈虹蹙着眉头，给杜斌使了个眼色起身拉开门离开讯问室，杜斌放好证物袋连忙跟了出来。
　　隔壁监控室，钟离也几乎同时走了出来，眉头同样蹙得很紧，似有不解之事萦绕心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七十九章 遗落之宝 十一
　　“陈姐，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难道这案子还有什么疑点吗？”杜斌纳闷，整个案情他都已经了解，在他看来案情结构很清晰，几乎所有箭头都指向王翠，凶手只可能是王翠，不可能是别人。
　　“疑点倒是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凭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王翠不像是装的，而且就凭她刚才的表现，不像是个缜密的人。”陈虹道。
　　“缜密？不是吧，和我们之前破的案子比起来，这案子哪里缜密了？别说钟离，就算陈姐你也能看出破绽吧？”杜斌道。
　　“拍什么马屁，我又不懂医学理化。”陈虹瞪了杜斌一眼，如果当时把钟离换成她，她倒是也能从杯子上的指纹发现破绽，却不可能判断出老人家的真正死因。
　　“那就加上赵文，你和赵文双人合璧，一样能窥破凶手的布置，这样说不算过分吧？”杜斌又道。
　　这次陈虹没有反驳，杜斌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如果是她和赵文，利用她的洞察力和赵文的专业知识，同样可以很快将案情定性为谋杀，所以从这方面考虑，凶手的布置并不足够缜密，至少是存在漏洞的，远远不能和小丑男的那些案子相提并论。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钟离忽然开口。
　　“你也有？”陈虹转头看向钟离，没想到钟离竟然和自己感觉相同。
　　“第一遗嘱的确是伪造的，王翠她是唯一直接受益人，作为一个外人，这一点太可疑了。第二她照顾老人家的起居，完全了解老人家的情况和习惯，有充分的作案条件。第三，她有一定程度的医疗背景，虽然并不深，但对硝酸甘油这种再常见不过的药物，她应该还是能够了解的。第四，遗嘱上没有她的指纹，但油渍和她围裙上的相同。第五她没有不在场证明。第六是动机，这又回到了第一点，遗嘱的内容就是动机，为了这么多钱，她完全有可能也有理由下此毒手！”
　　钟离顿了顿接着说：“可问题是所有证据都和我的感觉背道而驰，要么她很会演戏，连我们的眼睛都能骗过，要么就真的不是她！”
　　“不可能吧，哪有凶手傻到杀人不把利益据为己有的？毒死老太太，遗嘱把房子和钱都给别人，这不等于竹篮打水吗？不对，竹篮打水都比这合理吧？”杜斌提出疑惑。
　　钟离摸了摸鼻尖蹙眉摇头：“这正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地方。”
　　“暂时还是继续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吧，杜斌你抓紧核算老人家的财产，还有调查一下王翠的财政状况。”陈虹略作沉吟，还是决定不能改变方向。
　　“包在我身上，最迟明天肯定搞定。”杜斌道。
　　“哦对了，老人家到底有几个孩子？”陈虹突然喊住杜斌。
　　“三个……不对应该是四个，好像有个去世了。”杜斌答。
　　“另外两个呢？”陈虹又问。
　　“估摸着在外地吧。”杜斌的语气不是很肯定。
　　“什么叫估摸，发生这么大的事，就算在火星也得叫回来！”陈虹说完扬扬手，杜斌点点头快步离开。
　　走廊只剩下陈虹和钟离两个人，钟离想走却被陈虹按住肩膀。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能别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吗？”不待陈虹开口，钟离便抢先说，情绪很稳定，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你这小子也真是的，我说什么了吗？真以为我是你妈不成？我只是想问你火锅城的高级VIP卡带了没有，突然想吃火锅了，晚上叫上大伙一起聚聚。”陈虹叉腰瞪眼。
　　钟离无语，感情是为了吃，默默掏出钱包翻出VIP卡拍在陈虹手中，撂下一句转身就走：“我不请客，没钱！”
　　……
　　傅红缨家
　　忽然觉得有点饿，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讲了几个小时。
　　“现在你应该明白钟离的为人了吧？他这个人吧说好听是比较特立独行，说难听吧那就是不合群，说话做事完全不留面子，动不动就得罪人，我脾气都算好的，又还算了解她，都能总是被他气得半死，所以你生他气很正常。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因此怀疑他的人品，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很有正义感，也很有同情心。”虞兮收起手机笑着说。
　　“还很聪明对吧？”傅红缨勉强笑笑。
　　“对啊，一开始和他搭档的时候，我每次都感觉自己智商欠费，现在好点了，但还是很难完全跟上节奏。”虞兮嗓子又干又涩，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你有这种潜质，我能看出来！”傅红缨肯定地说。
　　“我倒是也想，就是干我们这行真的很辛苦，有时候还很危险，当初我爸妈不知道反对过多少次。”虞兮见傅红缨情绪好转，自己也松了口气。
　　“那你有想过转行吗？我大学同学有个做了导演，已经小有名气，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引荐引荐，以你的样貌气质，再加上我和他的关系，给你个女一号不是问题。”傅红缨道。
　　“演员？你别和我说笑了，我可不是那块料。”虞兮连连摇手，很小的时候，她也做过演员梦，毕竟哪个女孩没做过演员梦呢？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演员梦渐渐就淡了忘了，再也不想了，就如同男生小时候大多梦想当科学家，结果几乎都是呵呵。
　　“我没开玩笑！”傅红缨认真地说。
　　“还是算了，我不适合的，而且我觉得吧……”虞兮犹豫了一下，才深吸口气郑重地说，“总得有人站出来为弱者和受害者说话对不对？虽然干我们这行的确蛮危险蛮忙的，待遇也一般般，但如果大家都退缩都不做，谁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呢？”
　　傅红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虞兮。
　　虞兮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傻？”
　　傅红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真不是傻，如果像你这样的人能够多点，我们的世界肯定会更加美好。”
　　“嗨，哪有这么夸张，别说这些了，弄点东西吃吧。”虞兮站起身朝冰箱走去，结果打开一看里面空荡荡的连鸡蛋都没有，再开下层冷柜，倒是有块冻肉，只是闻起来味道不太对劲，鬼知道放了多久。
　　“我不做饭的，没什么东西。”傅红缨道。
　　“没有就算了，反正我除了泡面别的都不会，走出去吃吧。”虞兮说着穿上外套。
　　“我没胃口，你自己去吧。”傅红缨却摇了摇头，整个人又变的没了精神。
　　虞兮有点心疼，即便以朋友的身份，她也不能放任傅红缨这样下去，于是走过去强行将傅红缨拉了起来，道：“没胃口也要吃，带你去我常去的面馆，刚好上次答应你的，走吧！”
　　傅红缨无奈，只能将车钥匙交给虞兮。如果没发生这种事，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欣喜异常，可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情。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章 遗落之宝 十二
　　晚上的火锅聚餐气氛依旧很热，陆铭又被打土豪，委屈的不行，郑越韩渺一对活宝各种开玩笑逗乐子，就连杜斌都跟着嗨。
　　唯独钟离沉默不言，即便被主动搭话，也只是随意应付，有时候甚至会走神听不见，也不知道究竟在想案子上的事还是别的什么。
　　钟离身边的椅子是空着的，虞兮没有来，虽然虞兮没说理由，但任谁都知道原因为何。
　　好不容易挨到聚餐结束，钟离拒绝了陈虹车送，告别众人，独自淌着瑟瑟发寒的夜色朝医学院宿舍走去。
　　或许是不想太早让自己停下，亦或许是其它什么原因，钟离走得很慢，还时不时仰起头看月亮，故意拖慢自己的脚步。
　　月亮快圆了，都说月圆代表着团圆，可为什么嫦娥却是孤独的呢？
　　从古至今大江南北，无数人赏月享受团圆的时候，可曾想过嫦娥的感受吗？
　　霓裳羽衣无人赏，广寒空漠自凄凉。
　　也许，这才是月光冰冷的真正原因吧。
　　“钟离！”正自神思缥缈，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轻唤声，这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是如此不真实，竟仿佛来自月亮。
　　钟离下意识以为是幻觉，自嘲一笑不予理会，继续仰头赏月，直到那声音再度响起，而且更近了几分，才终于确定不是幻觉。
　　目光豁然回落，只见不远处医学院西南门门外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穿着女士长款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裹得很严实，时不时搓手呵气，白气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袅袅升腾，很快消散不见踪影。
　　“怎么是你？”钟离大吃一惊，没想到虞兮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能是我？”虞兮吸着鼻子反问，鼻头冻得通红，显然等了不止一会。
　　“你不是在……”钟离下意识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虞兮又哈了口气没好气地说：“什么在不在的，我找你有事，赶紧进去说，我快冻死了！”
　　钟离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虞兮前往宿舍。
　　走过熟悉的楼梯，看着楼道里熟悉的每一盏灯，停在熟悉的门前，虞兮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是怀念吗？好像是，却又不全是。
　　“进来吧。”钟离开门开灯脱去外套。
　　虞兮关门，并没有脱外套，而是搓着手猛跳了几下脚，缓了一会才抽出椅子坐下。
　　“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发个短信不就可以了吗？”钟离有点不太想问，但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虞兮答：“还不是案子的事，短信说不清楚，电话你又不爱接，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你不是要避嫌吗？问我案情合规矩吗？”钟离蹙眉。
　　虞兮登时不愿意了，将帽子往后一撩，甩了甩头发道：“你和我谈规矩？你参与调查合规矩吗？”
　　钟离登时语滞，犹豫了一会，才无可奈何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虞兮直接甩出两个字。
　　“好吧，别说我说的。”钟离将遗嘱的发现以及询问的全过程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
　　虞兮听后又是惊喜又是愠怒，惊喜的是凶手这么快找到了，愠怒的是凶手居然是保姆王翠，如果不雇这个保姆，或许老人家就能够渡过此劫安然无恙。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披着羊皮，实则狼心狗肺毒如蛇蝎！”虞兮咬牙切齿地说。
　　“先别忙着下结论，我和陈姐都觉得这个案子还有疑点。”钟离道。
　　“疑点？遗嘱她是唯一直接受益人，又有一定的医疗知识和充分的作案条件，所有线索都直接指向她，除了她还会有谁？”虞兮道。
　　钟离摇摇头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疲惫：“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虞兮知道钟离的直觉一向很准，可这一次她还是觉得钟离多心了，不再纠结案子的问题，掏出手机似乎想打电话，却又有些踟蹰，屏幕亮了又灭。
　　“想打就打吧，不用背着我。”钟离一眼就猜到虞兮要给谁打电话。
　　“谁背着你了？我只是觉得还是缓一缓比较好。”虞兮瞪了钟离一眼，略作思考还是将手机收了起来，目光落在墙上的黑蝶标本上。
　　看到这只黑蝶，那些可怕的记忆就会一股脑翻上来，直到现在，她有时候都会做恶梦，梦到谢俊断颈中沐浴鲜血振翼飞出的黑蝶，梦到那张邪恶恐怖的小丑面具，梦到颜心爱的脸，颜心爱的笑……
　　钟离的目光也落在黑蝶上，眼神变得复杂至极，幽幽地说：“心爱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替她给你道个歉，她其实骨子里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不是吗？虞兮想反问，可看到钟离的眼神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颜心爱的案子，受伤最深的其实是钟离，即便用痛彻心扉伤痕累累形容也不为过。
　　“别说她了，她的案子虽然结了，但黑蝶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还是没有弄清楚。”虞兮转移话题。
　　钟离颔首道：“是啊，还是没有弄清楚，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连我爸到底是生是死都不肯告诉我！”
　　“既然她不肯说，那我们就自己弄明白！”虞兮道。
　　“我们？”钟离讶然。
　　“当然，我会帮你，我们全队都会帮你，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都会帮你寻找钟叔叔的下落，我相信他肯定还活着。”虞兮觉得这不算安慰，因为她说的是心里话。
　　“谢谢，我也一直相信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钟离语气斩钉截铁，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变得悠远迷离宛若漆黑宇宙中颤动的弦，“而且我还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虞兮好奇地问。
　　“黑蝶还会再出现的！”钟离死死盯着墙上早已失去生命力的黑蝶，恍惚中这只黑蝶的翅膀居然颤动了一下，接着又颤动了一下，舒展触须震动双翼死而复生，突然一跃而起飞向窗口，穿过玻璃消失在漆黑深邃的茫茫夜空之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一章 遗落之宝 十三
　　翌日，经过杜斌仔细核算，傅红缨母亲的房产和存款合计总价值为两百三十万元，也就是说，如果警方没有发现这是一场谋杀，王翠将合法获益两百三十万元。
　　对于一位出身农村，来城里打工当保姆的妇女来说，两百三十万元绝对是一笔巨款，这更进一步加重了王翠的嫌疑。
　　正所谓漏屋偏逢连夜雨，经过调查，王翠的经济情况很不好，存款几乎为零，原有的九万块钱，全都在一个月前转了出去，接下来还有零零散散几笔转账，数额多着几千少则七八百，全都转给了同一个账户，总额加起来不超过十万。
　　是什么原因让王翠将辛辛苦苦攒的钱转给别人呢？凭借多年从警的丰富经验和直觉，陈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透过九万块之后零零散散的转账记录，她看到了一颗焦急的心。
　　王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一定有！
　　怀着疑问，陈虹立刻联系银行，对接受转账的账户进行了调查，并且很快有所发现。
　　讯问室
　　这次是陈虹先到，王翠被带进来的时候明显忐忑不安，看到陈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杜斌觉得这是心虚，陈虹却从中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你们找到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了吗？”王翠咽了口口水问。
　　“找到了……”陈虹说话大喘气，话锋一转，“可惜是对你不利的证据，经过调查，遗嘱中的房产和存款，总价值两百三十万元，而你的账户几乎已经空了，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没，没有，绝对没有！”王翠闻言忽然变得特别紧张，脸色都白了几分。
　　“真的没有吗？你紧张什么？”陈虹故意盯着王翠的双眼。
　　没有经过训练，或者心理素质不够坚定的人，是无法保持长时间目光对视的，弱势的一方会率先避开目光。
　　王翠果然避开了目光：“我没，没慌。”
　　“那好，看看这张照片，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陈虹将一张照片拿起来展示给王翠。
　　王翠只看了一眼，就腾地站了起来，惊呼着说：“盈盈，你们怎么找到她的？”
　　“认识就好，剩下的还需要我说下去吗？”陈虹放下照片。
　　王翠重新坐下，表情阴晴不定，双手握拳不断攥动，额上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陈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要明白，我这是在给你坦白的机会，主动坦白在量刑上会适当减轻，可如果你负隅顽抗……”
　　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已经很清楚。
　　王翠沉默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终于顶不住心理压力双手放松，点点头道：“好吧，我说……”
　　“说吧，我们听着呢。”陈虹给杜斌使了个眼色示意开始记录，同时整个讯问过程都会被录像录音，以便作为递交法院定罪的证据。
　　“盈盈是我妹妹，从小身子弱，脑袋瓜却很聪明，学习成绩总是拔尖。当时我考上了高中，但家里经济条件有限，供不起两个人，必须有一个放弃学业，于是我就主动放弃了，毕竟她成绩更好，我放弃是应该的，只要她能够有出息，一切就都是值得的。”王翠幽幽地说，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惋惜和无奈。
　　“后来呢？”陈虹问。
　　“后来我就出去打工了，这样既能减轻家里的压力，还能给她寄点生活费，让她吃好点，有足够的精力好好念书。就这样从城里到乡镇，又从乡镇到城里，换了好多工作，飘了好些年，一直扎不下根，直到在阿姨家当了保姆，才稍微稳定下来。”王翠道。
　　“老太太对你挺好的吧。”陈虹听得很认真，心中却不禁叹了口气，生活中的无奈太多太多了，这种姐妹兄弟必须牺牲一个的悲剧，在整个大环境下并不罕见。
　　“是挺好的，管我三餐，工资还经常多给，短短三年我就攒下了以前那么多年都攒不下的钱。”王翠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显然非常满意自己的工作，可是说到这，她的表情忽然又变得特别悲伤，眼睛也红了，“可是，或许是老天也要捉弄我吧，盈盈也就是我妹妹突然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她是我们家好不容易供出来的，我必须帮她！”
　　“所以你就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全都给她了？”陈虹的语气中多少有几分不可思议，这年头亲兄弟为了丁点利益翻脸的事情屡见不鲜，像王翠这种无私奉献的还真是少见。
　　王翠点点头，摸了下眼角道：“可还是不够，我只能东扣一点西扣一点，尽量多给她寄点。”
　　“所以你就心生邪念，对老人家痛下杀手？”杜斌忍不住插言，虽然王翠的经历和无私让他挺感动，但他还是感觉很生气，为冤死的老人家叫屈。
　　谁料，王翠豁然抬头连连摇手机身说：“不是我，我没有下毒，真的不是我！”
　　“事到如今还不承认？”杜斌更是生气，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
　　“我真的没有下毒，因为阿姨她已经答应给我借钱了，我为什么还要害她？”王翠终于说出了另一件隐瞒的事。
　　“你说什么？老人家答应给你借钱？”陈虹蹙眉问，没想到案情刚刚进入掌控，却又脱离了掌控。
　　王翠连连点头：“对对，我起初拉不下脸，但逼急了我也没办法，我拉下脸求她帮帮我，阿姨她很爽快就答应了，而且答应最多可以借给我五十万！”
　　“五十万！”陈虹和杜斌异口同声，都感觉很吃惊。
　　“真的是五十万，而且可以直接转到我卡上，还不用打欠条，如果不是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钱就到我卡里了，我为什么还要害她呢？我根本没有理由害她啊！”王翠用力摊手急得直跺脚。
　　杜斌和陈虹面面相觑沉默了，如果老人家真的肯出借五十万，那么王翠的嫌疑的确会降低许多，毕竟解了燃眉之急，再冒险杀人就有些不明智了。
　　当然，前提是王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凭空捏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二章 遗落之宝 十四
　　傅红缨家
　　聊着聊着，气氛就有些冷了，虞兮很高兴自己的陪伴和安慰能够成功让傅红缨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挣脱出来，但她同时也发现，一天在一起呆的时间太长，就会越来越没有话题。
　　这不，此时此刻她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聊案子把不合规矩，傅红缨也不一定喜欢，聊别的吧，她又不太清楚傅红缨喜欢什么。
　　总而言之，有点尴尬。
　　“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冰箱里给你买了点吃的，不想出门的话，热热就可以直接吃。”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虞兮假装看看手机，起身决定开溜。
　　“等一下！”傅红缨连忙喊住虞兮。
　　虞兮没有问，只是用眼神发出询问。
　　傅红缨只是不想让虞兮离开，情急之下并没有想好借口，嗯了几声后突然站起身：“好久没有人陪我喝酒了，正好有一瓶82年的拉菲，你陪我尝尝怎么样？”
　　“82年的拉菲？”虞兮眨巴了几下眼睛，这种年份的拉菲她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没想到竟然能在现实中见到。
　　“朋友送的，一直没开。”傅红缨道。
　　“我酒量不好，而且这种酒很贵的吧？”虞兮有点迟疑，她听说82年的拉菲一瓶好多万，喝的根本不是酒，全是钱。
　　“放心吧，红酒是用来品的，不用喝多少，不会醉的。”傅红缨迫切地说。
　　虞兮心想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似乎不太好，便点头答应重新坐下。
　　傅红缨见虞兮答应顿时松了口气，道了声稍等，连忙去酒架取酒，并拿了两个擦的精亮的高脚杯回来。
　　“虽然我对红酒也懂的不多，但朋友说是真82年拉菲。”傅红缨开瓶倒酒，斟至刚好三分之一，这是斟红酒的最佳高度，手感不重方便举杯，为香气留出足够的空间，而且可以让酒液轻轻旋转，感受酒液的诱人色泽，如果配上烛光，视觉享受更加独特。
　　“怎么，82年的拉菲还分真假？”虞兮不解地问。
　　“当然，82年的拉菲总共就那么多，全世界的消费量早就超过了总量许多倍，你觉得多出来的都是哪来的？”傅红缨道。
　　“那不就是欺诈消费者吗？”虞兮职业本能。
　　“也不完全是欺诈吧，毕竟许多人喝的不是酒，而是年份和品牌。来来来不说这些，尝尝味道如何。”傅红缨说着主动举杯。
　　虞兮也端起酒杯，和傅红缨轻轻相碰，然后怀着几分期待和几分好奇，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由于是当面开瓶，所以她还是比较放心的，再说她也相信傅红缨的为人。
　　“味道如何？”傅红缨见虞兮表情有点古怪。
　　虞兮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笑我啊，可能是我不会品酒吧，真的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你也这么觉得？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认为呢，果然我也不是个会品酒的人。”傅红缨非但没有失落，反而笑了出来，到让尴尬的气氛化解了不少。
　　虞兮也不知道傅红缨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反正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如果非要不懂装懂，那还不如不喝。
　　虽然实在品不出特别，但毕竟是这么贵的酒，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虞兮还是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喝完了，好在不多，对于酒量还可以的她来说并不会上头。
　　“还要吗？”傅红缨端起酒瓶问。
　　“不了不了，快塞起来吧！”虞兮连忙摇头。
　　傅红缨没有强求，叹了口气道：“这两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朋友嘛。”虞兮笑了笑，话音刚落却默然一僵，笑容和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傅红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而且是紧紧握住。
　　“真的只是朋友吗？虞兮，我是真的喜欢你，从相亲第一次见面那天起就喜欢上你了，你的率真善良温柔体贴，都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我想让你做我的女人，做我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傅红缨紧紧握住虞兮的手，用炽热如火的目光注视着虞兮，语气急迫却又真诚，让人能感觉到是发自肺腑。
　　虞兮只是僵在那里，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她完全没想过傅红缨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她表白，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是答应还是拒绝？
　　拒绝吧有些不忍心，毕竟傅红缨刚刚经历丧亲之痛，而且若说一点没感觉那是假的，傅红缨的体贴关怀真的很打动她。
　　答应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有一根刺卡在中间，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
　　正大脑当机，不知该如何是好，虞兮突然感觉视线变暗，面前传来急促温热的鼻息，猝然回神，才发现傅红缨居然已经凑到了面前，还差毫厘就要吻住她的嘴。
　　“呀！”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一声惊叫，虞兮甩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傅红缨脸上，接着猛地将他推开，踉跄站起来逃到沙发侧面。
　　这一耳光抽的不可谓不狠，在傅红缨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鲜红指印，连嘴角都流出了血。
　　傅红缨呆住了，颤抖着抬手捂住自己胀痛的脸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虞兮。
　　虞兮也呆住了，看着自己同样胀痛发红的掌心，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抽了傅红缨耳光。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气氛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傅红才缨颤声问。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你流血了！”虞兮语气中带了些哭音，赶忙抽出纸巾想给傅红缨擦擦，却被傅红缨挡开。
　　“为什么？我那点做的不好？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了？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傅红缨猛然爆发，用力将桌上的酒杯酒瓶扫落，噼里啪啦碎得满地都是，酒液也顺着地板四处流淌，可是他却丝毫不顾，有大吼着将其它器皿统统扫落，双眼充血状若疯狂。
　　虞兮被吓得猛抖了几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掉了下来，攥着纸巾哽咽着说：“不，不是的，你很好，我也不知道……”
　　话未说完就被傅红缨打断，傅红缨红着眼睛瞪着虞兮大声咆哮：“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狗屁钟离！！！”
　　虞兮顿时再也说不出话，甚至不敢直视傅红缨的双眼，亦或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除夕那天你为了值班家都不回，我给你送去年夜饭，可你一听他住了院，什么都不顾就往医院跑，连外套都忘了穿。这我忍了，毕竟他是你朋友，关心他是应该的。可你为什么连和我聊天的时候，都三句话不离他？啊？这是为什么？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想过吗？”傅红缨厉声质问。
　　虞兮又哆嗦了一下，捏着纸巾的手指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发青发白，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落在地板上，和流淌过来的酒液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看到虞兮沉默的样子，傅红缨更是邪火上冲，抓起靠枕用力砸在地上怒吼道：“既然你这么在意他，为什么不去找他，你去啊，你去啊！！！”
　　愤怒的吼声在宽敞的屋子里回荡，同样也在虞兮的耳边和心中回荡。
　　“对不起！”虞兮再也呆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泪闷头冲了出去。
　　当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再也听不见，傅红缨才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倒在沙发上。
　　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后悔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虞兮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三章 遗落之宝 十五
　　王翠的供述，顿时让原本清晰的案情变得复杂迷离，如果王翠说的是假话，目的自然是想干扰警方的思路，降低自己的嫌疑，可如果王翠说的是真的呢？王翠还有杀人的动机吗？
　　足足五十万啊，还不用打借条，捐款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杀人多拿一百八十万风险太高了！
　　离开讯问室，陈虹再次和钟离进行了讨论，陈虹认为王翠的话有存真的可能，应该继续调查下去，钟离同意陈虹的观点，并决定再次复查现场，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线索。
　　由于要避嫌，虞兮无法参与，所以钟离只能让杜斌陪同复查现场，杜斌对此自然是完全没有意见，通过一次次的案子，他早已被钟离敏锐的洞察力、缜密的推理能力以及丰富的知识域所征服，能够和钟离搭档，一方面能从中学到东西，另一方面还能顺便私底下说些话。
　　丰名小区C栋2单元202
　　带好鞋套手套走进屋，钟离二话不说立刻开始四处观察，还时不时拉开抽屉翻来翻去，全神贯注俨然将杜斌当成了空气。
　　杜斌不知道该找什么，便装模作样到处看看，看了片刻实在忍不住，转身道：“钟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觉得当讲就当讲，再说你都开口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钟离头都不回，说话依旧是那么不知委婉。
　　杜斌呼吸一滞，暗骂自己犯蠢，道：“上次颜心爱的案子过后，虞兮一直都在故意疏远你，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钟离的动作明显凝固了一瞬，随后才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翻查。
　　“我能看出来，她疏远你是怕再被你伤害，你伤她伤的真的太狠了。”杜斌接着说。
　　钟离这次没有停，也没有出声回应。
　　“说实话吧，我们都觉得她做得对，你的确不适合她。当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你们真的不适合，你很容易给她带来伤害，而她承受不起。”杜斌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他也犹豫了很久，直到拥有今天这次独处的机会，才下定决心说出口。
　　“你不用安慰我，她的确做得对。”钟离拿起一本相册随手翻看，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杜斌讶然，没想到钟离竟然会这样说，这和他预料中的反应截然不同。
　　“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交往对象，我也已经祝福他们了，这还不够吗？”钟离放下相册转身看着杜斌，眼神平静的可怕，就好像一汪死寂的湖水。
　　“哦，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抱歉。”杜斌忽然发觉无法和钟离对视，慌忙移开目光。
　　“没别的事情，就好好复查现场吧，一个小时后告诉我你的观察结果。”钟离说完转过身继续忙自己的。
　　“他是要现场教我？”杜斌心中一惊，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后连忙开始专心复查。
　　一个小时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但对复查现场来说绝对不算够用。
　　杜斌掐着表用最快的速度复查了尽可能多的地方，然后告诉钟离可以开始了。
　　钟离反而忘记了时间，直到杜斌提醒才反应过来：“那就开始吧，告诉我你都观察到了什么？”
　　杜斌稍微整理了一下，道：“首先，房间很干净，家具也都擦的很干净，说明保姆很称职，但家具都有些年头，电视是老彩电，老人的衣服几乎没有新的，说明老人生活很朴素。”
　　“嗯，然后呢？”钟离随口问。
　　“副卧也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打扫，却没有住过的痕迹，连根头发都找不到，这一点很奇怪，若说是客房吧，老人家不像会有客人拜访留宿，所以我觉得是给他的子女留的，老人家一定很盼望他的子女回来陪她。”杜斌接着分析。
　　“还有呢？”钟离又问。
　　“还有……案发现场，也就是主卧没有挣扎的痕迹，老人是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喝下毒酒的，这一点算吗？”杜斌语气有点虚，因为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谁料，钟离居然摇了摇头：“错，主卧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你说什么？主卧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老人家不是在卧室……那什么呢？”杜斌一脸愕然，没想到钟离竟然会颠覆这个基础事实。
　　“当然不是，那天忘了说而已。”钟离说着走到主卧门口，指着床头柜道，“你去仔细看看，虽然两侧都有床头柜，但左边也就是靠里的那一边，床头柜表面的磕碰磨碎更多，从痕迹判断，应该是常年放杯子和老花镜磕碰留下的。相较而言右边的床头柜更新一些，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是这样吗？我怎么没注意到？”杜斌凑近仔细观察对比，果然发现正如钟离所言，左边内侧的床头柜磨损更加严重，蹙眉思考了几秒，灵光霍闪道，“说明老人习惯从里面上铺睡觉！”
　　“没错，老人习惯睡靠里那半个，床单上的气味差也足以证明这点，虽然老人家挺讲究卫生，但老人几乎都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积年累月就会在床单被褥里留下很难洗去的气味。”钟离分析道。
　　杜斌还真凑上去闻了闻，果然如此。
　　“案发当天我们赶到之后，老人却是躺在外侧的，虽然看起来没有挣扎的痕迹，老人像是躺在床上喝下毒酒，但实际上位置和老人的习惯是相违背的，要知道习惯是天底下最牢固的东西之一，老人为什么要突然改变习惯呢？这说明了什么？”钟离问。
　　“说明老人家是被凶手搬进卧室的，老人家躺在床上之前就已经死了！”杜斌反应还算不慢。
　　“没错，所以第一凶案现场不是主卧，而是沙发或者躺椅。”钟离指了指沙发和躺椅道。
　　“原来如此，还有什么是我没发现的？”杜斌倒是很谦虚，对于钟离的敏锐早已习惯，他自诩感情上还有点教训钟离的资格，观察推理还是乖乖跟着学比较好。
　　“当然有，而且还不少。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副卧的确是给她孩子留的，其中一个孩子，已经去世的那个孩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四章 遗落之宝 十六
　　钟离的肯定让杜斌倍感鼓舞，结论却让他倍感困惑，他调查过老人家的子女情况，所以知道有个孩子去世了，可钟离是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钟离是根据相册看出来的，相册很厚，从黑白到彩色，几乎涵盖了老人家的大半生，其中有许多是全家合照。
　　通过将合照按照大致的年份排列，钟离发现傅红缨出生前，老人家就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一男两女，最大的十岁左右，最小的两岁左右。
　　这一男两女三个孩子中，最小的那个女孩，在傅红缨十岁左右的时候，突然从照片中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在后来的照片上，这说明她极有可能是不幸夭折了，那段时间照片中母亲眼睛里的悲伤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杜斌赶紧将相册翻了一遍，果然发现和钟离说的一模一样，又问，“可你怎么知道副卧是留给这个去世的女孩的呢？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意义呢？”
　　“应该是出于愧疚和思念吧，你看这些照片中，这个女孩的穿着明显偏好紫色，副卧中也有许多紫色调的东西，比如床单、台灯、窗帘等。你再看这幅照片，女孩抱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娃娃，副卧中有个很相似的。这些综合起来，结论就出来了。另外，老人家和别的女子关系不够好，可能也是她愈发思念亡女的原因之一吧。”钟离道。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杜斌再次将钟离所说的一一验证。
　　“你把床头柜的抽屉打开，里面那个第一层。”钟离指了指床头柜。
　　杜斌绕过去拉开床头柜，发现里面扣着个相框，翻过来一看原来是张合影，合影中老人家显得挺年轻，左手牵着那个不幸夭折的小女孩，右手牵着更年幼的傅红缨。
　　左看右看，他总觉得这张合影有点眼熟，翻阅相册对比寻找，果然发现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其实说一模一样也不对，只有中间部分一模一样，两侧两个年纪更大的孩子被折掉了，换言之，就是同一张照片，折掉了两边放进了相框里。
　　“这说明什么还用我说吗？”钟离道。
　　杜斌摇摇头：“说明老人家现在和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不好。相框放在床头柜第一层，边缘棱角光滑发亮，说明经常拿出来看。傅红缨就在本市，应该可以常常见面，没必要总是看照片，所以说明是思念这个小女孩。”
　　“不错，这段分析有进步。”钟离点点头表示赞许。
　　“还有别的吗？”杜斌意外感觉有点上瘾，难怪虞兮喜欢跟钟离搭档，这样互动的确能受益良多。
　　“有是有，但没必要细谈，反正对案情也没什么帮助。”钟离说完继续到处看。
　　“那刚才分析的这些有帮助吗？难道两个和老人家关系不好的子女有嫌疑？”杜斌将相框放回床头柜并合上。
　　“也许有，也许没有，这就是你的工作了。”
　　……
　　离开傅红缨家，虞兮一边抹眼泪一边跑，也不管路人如何议论，直到实在跑不动才停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任由寒冷的风灌进肺里，带来阵阵刺痛，才稍微感觉稍微好受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虞兮拼命问自己，却无法给出答案，傅红缨想吻她那一瞬间，她也不知怎么搞的，下意识就一耳光抽了上去，仿佛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抗拒。
　　为什么会抗拒呢？
　　明明傅红缨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明明两人间的关系已经可以尝试再进一步，为什么会抗拒甚至有点恐惧呢？
　　突然，虞兮耳畔又回响起傅红缨愤怒的咆哮：“既然你这么在意他，为什么不去找他，你去啊，你去啊！！！”
　　蓦然间，宛若被九天狂雷当头击中，虞兮整个人都呆住了僵住了，脑子里轰隆隆雷鸣不止，心脏却好似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再也无法跳动。
　　难道，之所以抗拒，是因为还没有放下吗？是因为内心深处无法察觉的角落里还残留着他的痕迹吗？
　　是的，这一次本能立刻给出了答案，之所以抗拒就是因为没有放下，就是因为他，那个让她哭让她笑让她生气让她兴奋，却又一次次伤害了她的男人。
　　钟离！
　　这个名字甫一浮现，就再次完全占据了虞兮的脑海和内心，挥不去抹不掉放不下，镌刻入骨。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虞兮放弃了溃败了，只能用力将包摔出去，然后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
　　彻夜未眠，直到早上眼睛都是红的，虞兮不想让自己这幅样子被同事看到，不得不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
　　陆铭立刻就答应了，因为他正忙着应付两个难缠的家伙呢。
　　这两个难缠的家伙就是已故老人家的另外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了，却格外不讲道理，冲进办公室就开始大吼大叫，搞得谁欠他们二百五十万似的。
　　“今天这事不解决，我们就不走了！”傅红秀往那一坐，巧个二郎腿歪着头一脸横了吧唧的样子。
　　“我妈是被害死的，这遗嘱不作数吧，既然不作数，钱就应该我们几个子女平分，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咋就不能立刻解决呢？你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傅红祥敲着桌子嗓门老大，关着门外面大办公室都能听见。
　　傅红秀登时就不愿意了：“胡说八道什么，红缨现在是大老板，一辆车都几十万，他还在乎这点钱？我们兄妹两分了不久行了吗？多他什么事？”
　　“对对对，说的在理，红缨那小子赚大钱也没想过照顾照顾咱们，还分他做什么，他也看不上这点钱，哼。”傅红祥顿时恍然连忙改口，两百三十万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三人分和两人分差别太大了。
　　陆铭头都要炸了，本来这两货是缠着陈虹的，谁料陈虹以忙案子没时间为由，直接甩给了他，他当然不想接，结果这两货一听他是队长，立刻牛皮糖似的黏上来甩都甩不掉。
　　“来来来喝杯茶都消消火，不是不给你们，而是现在还没有结案，等我们结案之后，老人家的遗产就会按照遗产法分给你们，所以还请两位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再等些时日，可好？”陆铭居然还主动到了两杯茶分别递给傅红秀和傅红祥。
　　“还要等？凶手你们不都已经抓到了吗？为什么还不结案？难道你们想私吞我妈的遗产？还是凶手给了你们好处？”傅红秀一脸怀疑瞪着陆铭。
　　陆铭可以忍受他们乱发脾气，毕竟多年以来早已习惯，但他不能接受道德原则受到怀疑和侮辱，坚决不能！
　　“私吞？好处？你们把我们刑警当成什么了？土匪强盗吗？我们穿着这身警服，顶着这枚警徽，代表的是国家，为的是人民，拿的是辛苦钱，我们问心无愧！”陆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
　　傅红秀和傅红祥都吓了一跳，陆铭毕竟从警多年，这一发火气势还是很足的，很有威慑力。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就是想要回属于我们的钱，你没拿就没拿，和我们发什么火？”傅红秀强撑颜面，气势上却弱了七分。
　　陆铭懒得再多辩解，冷着脸说：“总之一句话，一切按照规章制度办，你们要么等，要么去告我们，不送。”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傅红秀仗着自己是个女人，还想继续纠缠，却被傅红祥拦住。
　　“那分遗产的事情你们不管吧？”傅红祥问。
　　“我们只管破案。”陆铭道。
　　“那好，我们等，你们最好早点把案子破了！”傅红祥说完给傅红秀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走去找红缨。”
　　“对对对，找他去，从来也没帮过我们，看他有没有这个脸分钱！”傅红秀气哼哼地嘀咕，连忙起身拎着包拉开队长办公室的门。
　　郑越和韩渺一直在外面偷听，见人突然出来，连忙尴尬左看看右看看假装路过。
　　“看什么看，神经病！”傅红秀瞪了韩渺一眼，骂咧咧快步离开。
　　直到傅红祥和傅红秀的脚步声消失，韩渺才终于反应过来，指着自己语调拔高三个八度：“她骂我神经病？”
　　“她才神经病，眼里就只有钱，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不孝顺的东西！”郑越呸了一声满脸鄙夷愤然。
　　这时陆铭走了出来，各瞪了两人一眼，黑着脸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不孝子吗？”
　　说完，砰地一声将门甩上。
　　韩渺和郑越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怪我咯？”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五章 遗落之宝 十七
　　早上有课，而且是外科和妇产科两大节，钟离一节都没法翘，只能乖乖窝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角落里思考案情。
　　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保姆王翠，他和陈虹却感觉王翠不是凶手呢？
　　为什么王翠会是遗嘱的唯一受益人？如果王翠不是凶手，凶手这么做有何意义？
　　钟离很想通过思考推理想清楚这些，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王翠不是凶手的假设，在逻辑上根本不成立！
　　“不对，逻辑上之所以不成立，肯定是缺少了建立逻辑基础的必要条件，我一定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呢……”钟离默默地思考着，突然感觉被人推了一下，猛一哆嗦抬起头。
　　“喂，怪咖，窗户关好撒，你不冷我都冻醒了！”前排一位明显刚刚在睡觉的男同学低声道。
　　钟离转头看去，离自己最近的窗户果然没关好，冷风正在嗖嗖往里灌，即便有窗帘挡着也还是挺冷的，只是他刚才沉浸在思维的殿堂中没有感觉到而已。
　　没有多说什么，钟离起身准备关好窗户，却突然感觉大脑中如过电似的，一个念头飞闪而过，顿时全身僵住宛如木雕。
　　“喂，喂，怪咖你什么情况，喂……”男同学接连喊了几声，都不见钟离有反应，恰在这时老师看了过来，连忙转头缩了回去。
　　“钟离你干嘛呢？给我挪到第一排！”外科老师早就发现钟离缩在最后的角落里，本来不想管，可既然钟离主动跳进她的视野里，她说不得也得尽尽老师的职责。
　　钟离毫无反应，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发什么呆呢？到第一排来听到没有？”外科老师又重复了一遍，结果钟离还是没有反应，上百名同学也都齐刷刷转过头看着钟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字就是：怪咖。
　　外科老师见课堂秩序都受到了影响，心中有些生气，放下激光笔朝钟离走去。
　　结果走到一半，差点没被钟离吓死。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钟离突然从石化状态复活，一嗓子吧所有人都吓的够呛。
　　“你胡说什么呢？”外科老师沉着脸走到钟离身后。
　　“我明白了，她是无辜的！”钟离转身对着外科老师又喊了一嗓子，双手握拳眼中满是激动之色，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也似地奔出教师。
　　刹那间，全场傻眼，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所有人都能体会到气氛的变化。
　　“看什么看，钟离的平时分扣光，下课点名，谁没到平时分扣十分，继续上课！”外科老师怒气冲冲，话音刚落全体学生一片骚乱，许多人都赶紧掏手机给那些翘课的同志们发警报。
　　宿舍楼，不知道多少人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还有人外裤都顾不上穿，穿着平角大裤衩就往外冲。
　　钟离正打出租全速赶往警局，殊不知自己一己之力坑了多少小伙伴。
　　……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钟离冲进办公室就是一通大喊，却发现陈虹和杜斌都不在。
　　“来的正好，接着”钱宝贝看到钟离，直接丢了个东西过来。
　　钟离慌忙接住，才发现居然是个苹果，色泽红艳卖相相当漂亮。
　　“这可是来自阿克苏的红富士，味道特别好，大家都尝尝，见者有份啊。”钱宝贝显然刚开始派发，说着又开始给别人丢。
　　“是不是真的啊，你可别忽悠咱们。”郑越立刻表示怀疑，还翻来覆去打量。
　　周立军附和道：“这才刚过完年，天气还冷着呢，肯定是仓库冷藏的吧。”
　　“废话，不是冷库出来的，你去说服果树结果。有你们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不吃拉倒，还我还我，我送楼上去！”钱宝贝假装生气去夺周立军手中的苹果。
　　周立军连忙躲开：“都送出去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冷库就冷库的吧，我们就勉为其难不嫌弃了。”韩渺用袖子擦擦，直接就咬了一口，还真别说，口感味道真不错，又脆又甜，根本尝不出是冷库出来的。
　　“哎呦喂，好吃啊，真是阿克苏的？”郑越咬了一口也感觉出乎预料。
　　“骗你们不成？这季节老鼻子贵了……”钱宝贝一脸心疼。
　　韩渺咽下苹果：“贵怕什么，明年圣诞你努力努力，多收点苹果攒着不就不用花钱了？”
　　“扯，虽然哥当年在学校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每年都要收到一整箱苹果，但现在哥已经是有家室的男人，哥是个专一的人，只要由你嫂子一个人的苹果，哥就心满意足了！”钱宝贝一脸幸福得意嘚瑟的样子。
　　众人立刻嘘声四起，钟离不由晃了一下神，心中再次浮现出颜心爱的影子，每年平安夜，都只有颜心爱给他送苹果，而他却从来没有给颜心爱回赠过苹果，现在想来真的很后悔，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时间不会逆流，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哎，对了，钟离你刚才说什么明白了？”周立军问。
　　钟离恍然回神：“陈姐和杜斌呢？”
　　“还能在哪，讯问室呗，肯定又在和那个保姆死磕吧，怎么，你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韩渺嘴里嚼着苹果含糊地问。
　　钟离哦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身拉门刚要出去，突然又转了回来，犹豫了一下才问：“虞兮呢？怎么没来上班？”
　　“说是不舒服请假了，你找她？”郑越道。
　　“没，就问问……”钟离转身离开。
　　郑越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韩渺道：“你觉没觉得钟离有点怪怪的。”
　　“咳咳，你要死啊，差点呛到我！”韩渺咳嗽着用力在郑越腿上呼了一巴掌，“是有点，但也很正常啊，毕竟那么大一尊情敌摆在那。”
　　“我也是刚才想到的，虞兮说不舒服应该是托词，她该不会昨晚在姓傅的家过的吧！”郑越压低声音。
　　韩渺差点把苹果噗出来，瞪着郑越道：“你什么意思？”
　　“就那意思呗，虞兮对那姓傅的挺上心，再加上又发生了这种事，指不定关心关心就……哎呦！”郑越没说完又挨了韩渺一下掐。
　　“就关心到床上去了？你们男人脑子里到底都装的些什么？除了那种事就是那种事吗？能不能别老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韩渺怒。
　　“哎哎哎，别群攻啊，我可是个用脑子思考问题的男人！”钱宝贝道。
　　“你们别乱猜，虞兮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再说，即便发生了什么，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干涉的权力。”周立军道。
　　韩渺和郑越对视一眼，忽然间失去了吃苹果的兴趣，心中愈发纠结，虞兮请假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遗落之宝 十八
　　讯问室
　　“警察同志，你们到底还要问什么啊，到底查到凶手了没有啊，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杀人！”王翠已经不再如前两次那样急的跺脚掉眼泪，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助。
　　陈虹轻叹一声道：“你先别激动，我这次不是来问你什么的，而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告诉我一件事？什么事？”王翠有些出乎预料。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陈虹道。
　　“心理准备？不会又有谁死了吧？”王翠表情默然变得惊惧。
　　陈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不是谁死了，而是关于你妹妹的事情，她并没有生病。”
　　“我妹妹没生病？这不可能！”王翠大惊。
　　“没生病不好吗？”陈虹反问。
　　“好，好啊，可不对啊，她明明给我说她生病了，我还帮她凑医疗费呢。”王翠道。
　　“她没告诉家里，也没让你告诉家里，对吧？”陈虹虽然是问，但语气非常肯定。
　　王翠颔首道：“对啊，她说爸妈年纪大了，别让老人家担心，只要凑够医疗费治好病就行了，我一想是这么个理，就没给家里讲，怎么了？”
　　杜斌低下头感叹地说：“真是个好妹妹啊，这年头，什么恩情都能被狗吃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王翠能听出杜斌此话中的贬义。
　　陈虹十指交叉，第三次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你妹妹根本没病，之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也不让你告诉家里，是害怕谎言被拆穿，她只是想从你这里搞钱而已！”
　　王翠骤然呆住，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她是病了，她一定是病了，她不会骗我的，她从来没有骗过我！”
　　“她就是骗你的，你将上学的机会让给了她，打工赚钱贴补她的生活，让她顺利完成学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可是她呢？她是怎么回报你呢？她给家里寄过钱吗？给你寄过钱吗？”杜斌越说越气，傅红缨的哥哥姐姐已经让他很恼火，没想到这边居然又遇到个白眼狼。
　　“她，她……”王翠说不下去，她想说寄过，想说妹妹的好，可是她说不出口，妹妹从来没有反过来贴补过家人，甚至过年都说忙没回来，除了电话里嘴甜，就再也数不出什么了。
　　“说不出来了吧，现在明白了吗？她就是个白眼狼，她是骗你的，她就是把你当提款机而已！”杜斌气的差点摔鼠标。
　　“不可能的，她不会骗我的，不会的……”王翠终于哭了出来，捂着脸缩成团，哭声越来越悲戚，渐渐变成号啕痛哭，再接着开始剧烈抽噎，让人感觉心肝肺都跟着抽的疼。
　　陈虹也感觉眼睛有点湿，抽出纸巾擦擦眼角，然后起身走到王翠面前，将纸巾递过去。
　　王翠没有接，依旧哭的稀里哗啦，多少年的付出，多少年的艰辛，多少年的亲情，最后换来的却是一个弥天大谎，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如何能够平静？就仿佛整个人的精神支柱都被瞬间抽空，变得摇摇欲坠几欲崩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妹妹的事我们会进一步调查，争取帮你把钱要回来。”陈虹轻轻拍着王翠的背。
　　撇开王翠是不是杀人凶手，就冲这件事，她真的觉得王翠挺可怜的，钱也许要的回来，也许要不回来，但即便要回来了又能如何呢？付出的感情要的回来吗？做出的牺牲要的回来了？逝去的青春要的回来吗？
　　便在这时，讯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钟离冲进来就喊：“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陈虹和杜斌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钟离，异口同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王翠不是凶手！”钟离语气斩钉截铁。
　　“你说什么？你找到什么证据了吗？”陈虹登时严肃起来，杜斌也站了起来，如果王翠是凶手案子就简单了，如果王翠不是凶手，这案子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王翠，是你最先发现的对不对？”钟离不答反问。
　　王翠听到钟离说自己不是凶手，注意力终于稍微转了回来，但剧烈的抽噎短时间根本缓不过劲：“是……是我……我……”
　　“把你发现的过程再说一遍，一定要详细，尽量不要漏掉任何细节，记住这是为你自己好，努力想！”钟离道。
　　王翠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眼泪：“我……我开门进屋……然……然后准备……准备早饭……饭好了我见……见她还没起床……就……就去叫她……打开门发现……发现窗户没关好……我就……就关上窗户喊她……她没反应……我推她她还是没反应……我才……才发现她没了……”
　　“这就对了！”钟离用力一拍手。
　　“什么对了？”杜斌懵逼。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赶紧说，别卖关子！”陈虹也没有听出什么名堂。
　　钟离道：“我可没有给她提示，是她自己说的窗户没关，对吧？”
　　陈虹和杜斌点点头，这话的确是王翠自己说的，在钟离没有给提示的情况下，编造的可能不大。
　　“注意现在的季节，现在才刚过完年，天气还很冷，尤其晚上特别冷，在卧室窗户没关严实的情况下，屋内的温度会下降，这就会导致尸体的温度加速下降！”钟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杜斌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陈虹却恍然大悟双眼放光：“尸温加速下降，死亡时间计算错了！”
　　“宾果！”钟离打了个响指，“不同的温度环境，尸温每小时下降的度数是不一样的，越冷下降的越快。我来的路上查了当晚的温度，综合暖气温度、房间大小、盖着被子等因素，大致推断后得出结论，老人家的死亡时间不是当晚20点，而是零点左右！”
　　“零点？零点王翠不早就下班了吗？”杜斌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钟离所说的关键点究竟是多么重要。
　　“你几点下的班？”陈虹问王翠。
　　王翠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声道：“晚上八点半，我都是这个时间走！”
　　“那你有凌晨零点的不在场证明吗？”陈虹又问。
　　“有有有，这附近租房子贵，我住的老远了，昨晚我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在我住的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买过东西，录像肯定录到我了！”王翠急声道，被这么一惊一乍抽噎顿时好了。
　　陈虹打开手机地图，计算王翠住所、超市和案发现场的距离后发现，如果王翠真的十一点半出现在超市录像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回来作案，也就是说，王翠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王翠不是凶手！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七章 遗落之宝 十九
　　通过小小一扇窗户得到启发，钟离推翻原来的死亡时间，得到了正确的死亡时间，进而让案情出现了重大转折。
　　杜斌用最快速度对王翠所说的那家超市进行了录像调查，结果与王翠所陈述的事实相符，进一步肯定了钟离的判断。
　　自此，王翠彻底洗清了杀人嫌疑。
　　凶手不是王翠！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既然王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呢？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
　　会议室
　　“以上就是本案的全部情况和调查结果，材料你们手中也各有一份，没听明白的可以看一看。现在需要大家集思广益找突破口，所以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陈虹介绍完案情后坐下。
　　“你还真别说，干了一辈子刑警，破了那么多案子，这种奇怪的案子我还真是少见。”陆铭敲了敲材料啧啧地说。
　　周立军颔首道：“是很奇怪，如果凶手不是王翠，作案动机根本说不通，不图财图什么呢？”
　　“难不成凶手就是为了杀人，根本不想要钱？”韩渺摊开手一脸迷惑。
　　“也不是没有可能，杀人不图财，伪造遗嘱嫁祸保姆，从而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钱宝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听到嫁祸这两个字，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下意识看向陆铭、陈虹还有钟离，颜心爱的案子里，他们三个可是轮流被嫁祸了一遍，尤其钟离被嫁祸的最惨，若非联合局长将计就计绝地翻盘，这会估计就在监狱里蹲着了。
　　陆铭对那个案子自然是记忆犹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小钱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否则单作案动机这一点就说不通，顺着这条线想一想，谁会在不为钱的前提下将老人家置于死地。”
　　郑越道：“傅红祥和傅红秀那两个不孝子肯定都盼着老人家去世，好顺理成章分遗产，他两没可能不求财吧？”
　　“那就只剩下傅红缨了？”韩渺左右看了看接着说，“傅红缨挺有钱的，如果他想置老人家于死地，完全可以不求财啊，反正他也不缺钱，两百多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接话。
　　虞兮在和傅红缨约会，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发展顺利的话，傅红缨可能正式成为虞兮的男友，甚至成为老公。
　　可是现在，傅红缨居然变成了嫌疑人，有可能犯下谋杀大罪，而且还是谋杀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让众人都感觉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厄运跟随着虞兮，无论虞兮走到哪，无论和谁交往，都会发生不好的事。
　　便在这时，坐在角落里的钟离开口了：“也不一定吧，如果凶手是故意让警方查出来的呢？或者凶手早就知道警方会查出来呢？这两种情况，遗嘱一定会作废，老人家的遗产最终还是会回到几位子女手中。”
　　听钟离这么一说，众人思考之后纷纷颔首，都觉得不能否定这种可能。
　　“这样的话，傅红祥和傅红秀就也有嫌疑了。”陈虹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人的名字，画圈相连标注动机杀人某财。
　　“都查一查吧，宁辛苦不放过。但以我的直觉，还是傅红缨的嫌疑更大，重点还得从他这里突破。哦对了，通知虞兮暂时不要再和他见面，免得出乱子。”陆铭看了陈虹一眼，陈虹点点头表示明白。
　　“陆队，傅红缨和老人家关系不错啊，他那么有钱，老人家又是他亲妈，不可能吧！”杜斌想到了床头柜里的照片，照片中傅红秀和傅红祥都被折去，只有已故的女孩和傅红缨。
　　“没有什么可不可能的，该查就要查，不能放过蛛丝马迹。好了就这样吧，散会散会，钟离你留一下。”陆铭扬扬手。
　　众人纷纷散去，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陆铭和钟离两个人，钟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陆铭。
　　陆铭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信纸按在桌上滑了过去：“这是颜心爱托孔局交给你的，内容纸张都经过审查，没有问题。”
　　颜心爱的信？
　　钟离心脏猛然收紧，望着面前的薄薄信纸，却感觉重如泰山，甚至有点害怕，不敢去拿，更不敢打开。
　　“不想看吗？”陆铭将钟离的反应看在眼中，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能想象颜心爱的事对钟离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如果换成同样年纪的自己，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钟离没有回答，深吸口气，终究还是伸出手拿起了信纸。
　　缓缓打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娟秀中透着锋芒，的确是颜心爱亲手所书。
　　亲爱的钟离哥：
　　我和宝宝都好，我知道你喜欢她，既然喜欢就去争取，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爱你的心爱。
　　出乎预料，信纸上竟然只有短短一行字，别的位置全都是空白，大片大片的空白，连日期都没有。
　　可是，这行字却轻而易举叩开了钟离坚如铁壁的心房，握住了他的心脏。
　　哗了一声，钟离猛地将信纸折了起来，闭上眼睛呼吸加速。
　　“你没事吧？”陆铭有些担心。
　　钟离摇摇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珍而重之将信纸收好，犹豫了一下问：“我能回信吗？”
　　“孔局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以是可以，但内容必须经过审查，确认没问题才能送到颜心爱手中。”陆铭道。
　　“我明白。”钟离点点头，没有拿纸笔，而是将口袋里的苹果掏了出来，语气郑重，眼神中却藏着温柔和遗憾，“这就是我给她的信。”
　　“一个苹果？信？”陆铭不可思议地看着钟离手中的苹果。
　　“对，她会明白的。”钟离放下苹果，不再多解释什么，转身朝外走去。
　　陆铭将苹果拿在手中反复打量，发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红富士，不由蹙着眉头喃喃自语：“难道是平安的意思？这小子，也不知道包装一下，一点送礼物的常识都没有。”
　　（PS：知道大家都很喜欢颜心爱，其实她也是作者君最喜欢的角色~）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八章 遗落之宝 二十
　　陈虹打电话通知虞兮和傅红缨保持距离，却怎么都打不通，无可奈何只能亲自驱车跑一趟。
　　下车上楼，确认门牌轻轻叩门：“虞兮，你在吗？开开门！”
　　等了片刻，无人应门，再敲第二遍，又等片刻，还是无人应门，直到第三遍，门才终于咔嚓一声打开。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要给你报失踪了！”陈虹有点生气，刚想训虞兮几句，却见虞兮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一脸憔悴，顿时恼意全都变成了惊诧，连忙进门拉着虞兮问，“哎呦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姐你怎么来了？”虞兮偏头扒拉几下刘海，尽可能挡住眼睛，可是沙哑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电话打不通，我能不过来吗？快给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陈虹拉住虞兮的手，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几乎把虞兮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此时见虞兮如此憔悴，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真的没什么……”虞兮还是不肯说实话，毕竟那些事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唉，你要是真的不想说就算了，姐不强迫你，但你要知道，你什么时候想倾诉，姐都在你身边。”陈虹拍拍虞兮冰凉的手，语气温柔温暖，给人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虞兮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倾诉的欲望如井喷似的变得异常强烈，压都压不住，猛地扑到陈虹怀中痛哭出声。
　　陈虹吓了一跳，连忙搂住虞兮，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泪水才渐渐收敛，虞兮趴在陈虹怀中，哽咽着将和傅红缨之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陈虹静静地听着，忽而愤怒忽然惋惜，没想到就在众人忙着查案的过程中，虞兮居然经历了这种事。
　　“陈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虞兮抬起头，用迷失小猫一样的目光望着陈虹。
　　陈虹毕竟是结婚当母亲的女人，心态更加稳定，略作沉吟道：“依我看，就冲傅红缨当时对你的反应，这种男人要不得，不靠谱！”
　　虞兮下意识想到了钟离给傅红缨的评价，同样也是三个字：不靠谱。
　　“那我该怎么办？”虞兮又问。
　　“还能怎么办，你这一巴掌下去，你们肯定没可能了，你也别觉得对不起他，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存在谁欠谁。”陈虹道。
　　虞兮不说话了，她的确觉得亏欠后悔，后悔不该抽那一耳光，如果只是推开，结果可能大不相同，至少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还有啊，你这个傻丫头，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陈虹将虞兮扶起来，按着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双眼。
　　“我哪有……”虞兮的目光有些躲闪，声音更是细如蚊讷毫无说服力。
　　“还说没有，你为什么会抽他耳光难道你自己不知道？”陈虹逼视着虞兮的双眼，常年讯问让她的目光格外具有穿透力和威慑力。
　　虞兮又不说话了，其实她是知道的，从傅红缨家跑出来后，她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原因归结起来就是一个人的名字：钟离。
　　“我们可以欺骗自己的内心一时，但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一世，越是欺骗，最后就越是后悔，所以问问你的内心，你究竟喜欢的是谁？”陈虹戳着虞兮的心口郑重地说。
　　“陈姐你呢？你骗过自己吗？后悔过吗？”虞兮反问。
　　“当然有过，所以我必须告诫你，多问问自己的本心，莫要等待追悔莫及时！”陈虹语重心长地说。
　　虞兮低下头，表情似乎有些挣扎，双手也悄然攥紧，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才终于稍微放松，用苦楚无奈的语气呢喃着说：“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和他根本不可能……”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能？”陈虹反问。
　　“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颜心爱那件事就像一道坎，我迈不过去，就是迈步过去！”虞兮抓住陈虹个袖子，“陈姐，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陈虹叹道：“如果你实在迈不过去，就只能彻底放下，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接受别人。”
　　“彻底放下……”虞兮心中满是苦涩，她当然尝试过放下，可她失败了，正如傅红缨咆哮的那样，她的心还是系在钟离身上，解不开，抽不掉，牵之即动。
　　“唉，你自己想清楚吧，总之别让自己后悔就行了。”陈虹抽出纸巾给虞兮擦了擦眼角问，“吃饭了吗？”
　　“没……”虞兮接过纸巾弱弱地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别说饭，她连口水都没喝。
　　“不吃饭怎么行，赶紧去洗把脸，和我出去吃饭。”陈虹推了虞兮一把。
　　虞兮哦了一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双眼红肿的憔悴样子，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哦对了，陈姐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虞兮梳洗整齐穿好外套。
　　“哎呦瞧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陈虹懊恼地一拍脑门，“从今以后你离傅红缨远一点，暂时不要再和他见面。”
　　“本来也不会再见面了……”虞兮低声道，她很清楚自己和傅红缨已经彻底结束了，这段感情还没步入正轨就画上了永恒的句号。
　　“断了最好，不过我和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由于钟离的发现，我们已经排除了王翠的杀人嫌疑，目前主要嫌疑目标锁定在老人家的三个孩子身上，其中傅红缨嫌疑最大。”陈虹道。
　　“什么？红缨嫌疑最大？这怎么可能呢？”虞兮闻言惊得瞠目结舌。
　　“你也别激动，目前还只是怀疑而已，我们会对他进行进一步调查的。好了不说这些了，走走吃饭去。”陈虹说完，拉着虞兮开门下楼，虞兮一路都处于震惊和呆滞之中，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矛头竟然会指向傅红缨。
　　傅红缨，这个温柔体贴得体大方的三好男人，真的会是毒杀生母的残忍禽兽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八十九章 遗落之宝 二十一
　　为了尽快侦破此案，会议之后，几乎全组人员都投入到了对傅家三兄妹的调查之中，韩渺郑越负责调查傅红秀，周立军和钱宝贝负责调查傅红祥，陈虹杜斌还有钟离主攻傅红缨。
　　傅红秀和傅红祥都是纸老虎，起初很不配合，尤其傅红秀，横的不行，不仅大喊大叫，还威胁要上法院告诽谤，后来经过小小两场心理战，立刻原形毕露，问什么答什么，要怎么配合怎么配合。
　　傅红缨看似素质高，实则更加难产，一开始知道自己被怀疑的时候情绪也很激动，甚至还将钟离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什么是钟离假公济私陷害他，冷静下来后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问什么都是一句话：“找我律师谈。”
　　无奈之下，警方只能暂时放弃讯问，从别的方面展开调查。
　　两天后
　　“开会开会，都利索点，还吃还吃，少吃两口会死啊？”陆铭指着郑越呵斥，说完率先朝会议室走去。
　　“会饿死，早过饭点了，吃个汉堡垫垫还不行啊……”郑越小声抗议。
　　“有本事你大点声。”韩渺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我可不敢得罪领导，我还指着这工作养家糊口呢。”郑越耸耸肩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切，就你那点出息，走啦走啦，汉堡有什么好吃的，一会陪我吃羊肉串去，好久没吃羊肉串了，想着那油汪汪撒满孜然辣子面的羊肉串我就流口水！”韩渺咽了口口水，夺过汉堡自己啃了一口，然后嫌弃似的随手撂在桌上。
　　“羊肉串是吧，算我一个，还有你们嫂子。”钱宝贝舔了舔嘴唇。
　　“我也去啊，但我不请客。”周立军站起身。
　　“也算我一个，还有虞兮，我也不请客。”陈虹居然也跟着起哄。
　　“说什么呢，还不来都想扣工资是不是？”陆铭突然推门将脑袋伸了进来，眼睛一蹬话锋一转，“羊肉串是吧，别算来算去的，大家都去，小郑请客，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又将头缩了回去，众人都笑，唯独郑越仰天悲呼，深叹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玩笑归玩笑，到了会议室，众人立刻都严肃起来。
　　“知道大家都很饿，但还是先把注意力集中一下，各组汇报一下调查情况，先从你们这组开始。”陆铭看了韩渺一眼。
　　韩渺清了清嗓子道：“经过我们的全面调查，傅红秀和她母亲的关系从高中时代就一直不太好，原因是傅红秀不服管教，经常和混混混在一起，成绩一塌糊涂，高考分数连三本线都没过，于是上了技校。毕业后，傅红秀找不到工作，待在家里啃老，还偷钱出去挥霍，她母亲一怒之家将她赶出家门，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
　　郑越接着说：“从作案动机上傅红秀符合条件，但她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时她人在外地，经过调查的确属实，根本不可能赶回来杀人。”
　　“这样傅红秀就排除了，立军你们那边呢？”陆铭敲了敲桌子看向周立军。
　　周立军道：“傅红祥无法为自己提供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但据我们调查，案发之前他的确在临市，而且没有出城的交通记录。当然，也不排除通过非正规途径偷偷潜入本市作案的可能，所以暂时不能排除嫌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你们呢？还不肯配合吗？”陆铭看向陈虹，看来对傅红缨不配合的态度稍有了解。
　　陈虹颔首道：“还是不配合，虽然暂时找不到他的杀人动机，也从他嘴里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我们对他的公司进行了摸底调查，结论挺出人预料的。他的公司情况并没有多好，前段时间禽流感爆发导致股价急剧下跌股民抛售，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目前正处于财政危机之中，急需大笔资金注入，否则随时可能濒临破产。”
　　这个结论的确出人预料，韩渺眨巴着眼睛惊讶地说：“哎呀，土豪要崩了吗？”
　　“可怕的禽流感，毁了多少公司啊，老百姓也跟着倒霉，搞得我都不敢吃鸡肉了。”郑越感叹地说。
　　“正经一点，别说什么都想到吃。”陆铭瞪了郑越一眼，接着问，“这么说，这个傅红缨非但没有多余的钱，反而很缺钱？”
　　“差不多是这样。”陈虹颔首。
　　“二百三十万对他来说够吗？”陆铭又问。
　　陈虹只说了四个字：“杯水车薪！”
　　“其实没有二百三十万，遗嘱被确认伪造，肯定是三个子女平分遗产，这样就只有七十多万不到八十万，即便拿到手也不可能有什么帮助。”杜斌补充道，这同时也是他的疑惑。
　　“七八十万，对他这种规模的公司来说，的确没什么帮助，既然如此，动机就不可能是图财，可问题是，他这么缺钱，不图财图什么呢？动机上逻辑上都说不通啊。”陆铭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一会，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看向角落，“喂，钟离，你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思路？”
　　众人也都看向钟离，钟离猛一哆嗦抬起头：“你说什么？”
　　“开什么小差，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新思路，能够解决傅红缨的动机问题。”陆铭没好气地说。
　　“动机？暂时还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还是漏掉了什么线索，很重要很重要的线索，而且就在案发现场。”钟离喃喃地说。
　　“那你就再去复查一遍案发现场，仔细给我找，务必尽快找到新线索。立军你们那边也继续跟进，严查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还有本市各大进出要道的监控录像。”陆铭指了指钟离又指了指周立军，说完放下材料站起身，“散会吃饭，羊肉串，小郑请客，大家敞开了吃！”
　　严肃的会议室立刻爆发出如潮的欢呼声，郑越哭晕在厕所，只有钟离无动于衷，大脑依旧处于高速运转状态，整个案发现场所有房间所有角落所有细节，都在一遍又一遍幻灯片似的从眼前闪过。
　　这条漏掉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就是发现不了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章 遗落之宝 二十二
　　一旦全神贯注，就会食不知味，烤羊肉串如此美食，钟离却什么都没有尝出来，只是机械地填饱肚子，甚至连虞兮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至于大家说了什么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吃完结账，郑越钱夹子瞬间就憋了，连带着韩渺都有点心疼，毕竟以后郑越的钱就是她的钱。
　　陈虹安慰郑越会花才会赚后，带着钟离再次赶赴案发现场，她相信钟离的直觉，既然钟离说漏掉了重要的线索，那么案发现场就一定还存留着足以打破僵局的重要线索。
　　这次同车的除了杜斌还有虞兮，陈虹没拦着，毕竟虞兮已经和傅红缨没什么瓜葛，用不着再继续避嫌，至少去案发现场是完全没问题的。
　　丰名小区C栋2单元202
　　进屋后钟离没有像上次一样四处查看，而是径直走到躺椅前，躺了下去，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一下一下晃动着。
　　老旧的躺椅发出有规律的嘎吱声，即便白天听起来也有些渗人，若非不信鬼怪，杜斌几乎要以为钟离被老人家的鬼魂附了体。
　　“你……”杜斌刚想开口，却被陈虹拦住。
　　“别打扰他！”陈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很认真。曾经她也偶然进入过类似的精神状态，深知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思维速度会变得超乎寻常得快，一旦被惊扰退出状态，就很难再进去了。
　　“可我们干什么呢？”杜斌点点头低声问。
　　“一个字，等！”陈虹说完，给他和虞兮使了个眼色，转身放轻脚步朝厨房走去，她要彻底将空间让给钟离，避免钟离受到任何外在因素打扰。
　　杜斌没懂陈虹的用意，虞兮却懂了，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躺在躺椅上的钟离一眼，转身跟着朝厨房走去。
　　钟离在思考，她也需要思考，正如陈虹所言，逃避不是办法，无论多么无奈无助，她都必须做出决定，否则她就永远也不可能走得出来。
　　滴答，滴答，滴答……
　　安静的房间中，只有秒针走动的声音，仿佛除了这声音，别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还有一样东西存在，那就是钟离的思想！
　　伴着秒针的滴答声，钟离再次感觉自己超脱了肉体，挣脱了束缚，游离而出，来到时间与空间之外，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全新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
　　在这个全新的视角之中，时间空间尽仿佛在掌握！
　　念头微动，记忆逆流，时钟倒转，他看到了自己和杜斌倒退着进屋，用倒序的话讨论观察所得，看到了杜斌倒退着将相框放回床头柜，看到了自己倒着翻动相册……
　　念头再动，逆流加速，自己和杜斌几乎变成两道幻影，再接着幻影变多，虞兮、傅红缨、王翠纷纷出现，老人家从装尸袋中重新回到床上，被子落下，无声无息……
　　空白出现了！
　　因为在他到来之前，虞兮和傅红缨还有王翠就已经到了，他没有这一部分的回忆，所以视角中只有空白，死寂的空白。
　　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老人家活过来！
　　念头甫一出现，老人家就真的活过来了，而且直接出现在了躺椅上，仰着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瞪着眼睛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盯着他。
　　“让我看看你都是怎么生活的，我一定会帮你抓到凶手！”钟离不能说话，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想。
　　老人家仿佛穿过时间和阴阳的阻隔，感受到了他的思想，她轻轻叹了口气，徐徐坐起身，唤道：“翠翠，吃了再走啊，一个人吃饭闷得很。”
　　“欸，好嘞！”厨房中传来王翠的答应声。
　　刹那间，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就连那花几上的君子兰，都多了几分光泽。
　　……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钟离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别说杜斌，连陈虹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陈姐，他不会睡着了吧？要不我去看看？”杜斌实在忍不住低声道。
　　陈虹有些犹豫，生怕打扰到钟离，却又真的有些担心钟离真的睡过去，毕竟人一旦躺着，就会不由自主犯困。
　　“还是虞兮你去吧，你穿着运动鞋，声音小。”陈虹还是决定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杜斌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陈虹都穿着皮鞋，而虞兮今天居然穿的是休闲运动鞋，心中暗道果然还是陈虹细心，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
　　虞兮从发呆中惊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点点头转身朝客厅走去，脚步很轻，就和猫儿一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不大，虞兮很快就看到了钟离，钟离依然躺在躺椅上，睁着双眼，瞪着天花板，眼珠正在以极快的频率颤动。
　　“原来没睡着。”虞兮刚想转身返回厨房，突然发现钟离虽然没有动，但和两个小时前的状态有些不同，仔细看去才发现，钟离的眼白中多了很多血丝，额头冒出冷汗，脸色也白了很多，看起来很疲惫很虚弱。
　　钟离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虞兮心中担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突然只听钟离啊了一声，抽筋似的猛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钟离！”虞兮一声惊呼，急忙跑过去扶。
　　厨房中，陈虹和杜斌听到惊呼，也赶紧跑了出来，见钟离半跪在地上剧烈喘气，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异口同声问：“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这样了！”虞兮语气焦急，拉起钟离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后面，想将钟离扶起来，却发现钟离几乎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全部重量都挂在她身上，而且皮肤特别湿冷湿冷的。
　　杜斌和陈虹跑过来，也都发现了钟离的情况，陈虹摸了下钟离的颈动脉，发现跳动快的惊人，蹙眉道：“没事，虚脱而已。你到底想什么呢？把自己累成这样！”
　　“想？累得？”杜斌张口结舌感觉很不可思议，想也能把能累虚脱吗？这种事情他还真是头一回听到。
　　“怎么，觉得不可能？你难道不知道大脑只占体重2%，耗能却占20%？这还只是平时工作的耗能，如果注意力高度集中，耗能就会大幅增加。”陈虹道。
　　“我去，陈姐你还懂这个？”杜斌愕然。
　　“是你生物课还给老师了而已，我可是还有点印象的。”陈虹道。
　　“可用脑过度的话，大脑不是会启动一种叫什么……自我保护机制吗？就好比我上学那会，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杜斌问。
　　“你那是自己偷懒犯困，也好意思说。”陈虹翻了记白眼，掏出纸巾给钟离擦汗。
　　钟离喘着气虚弱地说：“大脑……大脑是……是有自我保护机制……但有些情况……自我……自我保护机制会关闭……我刚才那种状态……就关闭……关闭了自我保护机制……所以……所以才会消耗过度。”
　　“先别说这些，你找到那个遗漏的重要线索了吗？”陈虹紧张地问，杜斌和虞兮也跟着紧张起来。
　　“找……找到了……线索……线索是……呕！”钟离说着说着，突然吐意来袭呕了一声。
　　陈虹大惊赶紧让开，刚闪开钟离就吐了出来，幸好她闪得快，否则非被钟离吐个满身不可。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一章 遗落之宝 二十三
　　钟离这一吐，将吃的羊肉串全都吐了出来，浪费食物什么的先不谈，刺鼻的酸味立刻散的满屋子都是。
　　将钟离扶到沙发上躺下，陈虹赶忙开窗通风，拍拍胸口长出口气心有余悸。
　　虞兮抽出纸巾给钟离擦嘴，钟离缓了口气强笑着说：“抱歉啊，真是不好意思，用脑过度一般都是这反应。”
　　“杜斌你把地上处理一下，味太大了，而且这里是案发现场，留着不好。”陈虹转过身对杜斌说。
　　“我？”杜斌指着自己一脸懵逼。
　　“不是你还是我们？”陈虹指了指自己和虞兮。
　　“好好好，我来我来。”杜斌无奈，只能乖乖去卫生间找工具。
　　“不吐了？不吐了就喝口水，说说你的发现，看看你这两个小时的辛苦值不值得。”陈虹倒了杯水递给虞兮，在钟离身边坐下。
　　虞兮有点尴尬，但还是接过水给钟离喂，钟离喝了几口，嗓子里的烧灼感有所减轻：“我仔细回顾了案发当天以及复查现场的所有细节，并且通过所有信息，对老人家的生活状态进行了模拟重现，我发现我真的漏了一样东西，特别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陈虹和虞兮再次紧张起来。
　　“就是它！”钟离抬手指向躺椅方向，目不转睛语气咬得很重。
　　陈虹和虞兮同时顺着钟离所指的方向看去，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间屋子已经被复查了好几遍，如果明面上有线索，应该不可能被漏掉才对。
　　“帮我把相册拿来一下。”钟离指了指放相册的柜子。
　　虞兮放下水杯，打开柜子将相册取了过来，钟离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蹭着往上挪了挪，打开相册翻到差不多中间的位置，指着左下角的一张照片道：“你们仔细看这张照片，再看我指的那个方向，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陈虹和虞兮闻言对视了一眼，赶忙将相册放在茶几上，仔细观察钟离所指的那张照片，杜斌按耐不住好奇心，也扔下拖把凑了过来。
　　这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照片中老人家看起来年轻许多，正坐在躺椅上，傅红缨、傅红秀还有傅红祥三个孩子都在，表情各异不予细表。
　　“哪有不同？”杜斌又是一脸懵逼直挠头。
　　陈虹还在找，虞兮突然指着傅红缨和老人之间的空隙大声说：“在这，我找到了，这里不一样！”
　　杜斌和陈虹定睛仔细观察虞兮手指的地方，反复抬起头和房间中同一个位置进行对比，也都终于发现了不同。
　　“感情不是躺椅，是花几啊，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杜斌喃喃地说。
　　陈虹蹙着眉头也有同样的疑惑，照片中花几上是个空盘，而现在对应的位置上是个花盆，这一点的确不同，可毕竟过了好些年，换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能作为重要的线索呢？
　　“不，这很重要，陈姐你把花盆拿下去，你就明白了！”钟离郑重地说。
　　陈虹起身走到花几旁，将花盆搬下去，盯着花几看了片刻，又用指腹摸了摸，突然恍然大悟：“花盆刚刚移过来不久！”
　　“正是如此。”钟离点点头。
　　“直接说清楚行不行，为什么是刚搬过来不久？有和案子有什么关系？”杜斌还是想不明白，急的心里火燎火燎的。
　　“花盆由于放满了泥土是比较重的，但花盆托盘底部的一圈受力面积却很小，如果长时间放在木制家具上，肯定会留下压痕。可是你看这个花几，表面很平整光滑，根本没有留下压痕，这就说明花盆是刚移过来不久，明白了？”陈虹指着花几解释道。
　　杜斌凑过去仔细观察抚摸，果然发现没有半点压痕。
　　钟离指着窗台道：“你们再看窗台，是不是有个常年放花盆留下的印子？如果看不清的话摸一摸，一般擦窗台不会搬动花盆，日久天长手感肯定不一样。”
　　陈虹走到窗台前，发现果然肉眼不好辨别，用指腹感知，再调整角度对着阳光仔细看，才终于发现了花盆留下的痕迹。
　　“老人家经常躺在花几旁边不是没有意义的，她应该很喜欢花几上的这个盘子，照片中她刻意坐在花几旁也反映了这一点，所以应该不是她做的调换。”钟离道。
　　“不是她，难道是凶手？”虞兮顺着钟离的思路往下想。
　　“老人家被害，盘子失踪，被换成了花盆，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只可能是凶手所为，凶手太想隐藏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调换花盆。好在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恰恰因此漏出了破绽，我就说总觉得哪里布置的不对劲，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钟离说完剧烈喘了几口气。
　　“你的意思是，凶手的目的其实是照片里的这个盘子？莫非这个盘子是什么宝贝不成？”杜斌也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可他盯着照片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这普普通通的盘子到底有何贵重之处。
　　“该不会真是个宝贝吧？”陈虹从杜斌手中夺过相册，语气惊诧，却同样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对瓷器一窍不通，联系个瓷器专家帮忙看看吧，应该会有帮助的。”钟离道。
　　“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东西，真是不容易啊。”陈虹上下打量钟离打趣道。
　　钟离没法接话，尴尬地撇过头去。
　　“正好，两年前我处理过一个文物走私的案子，和文物研究所的专家合作过，我看看电话还有没有，应该没删，希望没删。”陈虹语气不是很笃定，掏出手机翻看通讯录，翻啊翻就是没找到，正当三人以为没戏的时候，突然惊喜地说，“有了，果然没删，我这就联系，你们等等！”
　　说完，陈虹迅速按下拨出键，左右踱步焦急等待对方接通，心中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换号。
　　很幸运，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一听声音，陈虹就知道没有找错人，对方就是两年前合作过的文物专家：“刘教授你好啊，我是陈虹，刑侦队的那个，两年前我们合作过的，对对是我，哎还能干嘛，天天忙来忙去的呗，哪比得上您天天对着宝贝？”
　　“居然聊起来了……”钟离无语，搁在以前他肯定坚决认为这是浪费时间，然而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他能够明白这叫人际交往，表面上浪费了时间，实际上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不是吗，聊了一会，陈虹顺利转入正题：“刘教授，我这遇到个案子，有个瓷器需要您给看看，没有东西，只有照片，照片不行吗？没事没事，大概先看看吧，好让我们有个方向，好嘞，我这就发给您，您稍等，谢谢啊！”
　　挂断电话，陈虹做了个OK的手势，赶紧给照片拍照，发送给刘教授。
　　本以为会等待较长的时间，谁料，刚发过去连一分钟都不到，陈虹的手机就响了，是刘教授打来的，通过铃声都能感受到刘教授的急迫之情。
　　“喂，有结果了吗？什么？不会吧，这么夸张？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如果找到这件东西，一定交给您鉴定，一定一定说到做到，好，好的，那就先这样，我们下次见。”陈虹语气忽高忽低，表情连续变化，挂断电话后还深深吸了口气。
　　“陈姐，什么情况，你怎么这幅表情？”杜斌疑惑。
　　“是啊陈姐，你怎么了？刘教授说了什么？”虞兮问。
　　钟离没有问，只是静静等待着陈红的答案。
　　陈虹再次深吸两口气，才好不容易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捏着手机和照片严肃地说：“刘教授说，这件瓷器极有可能是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2012年的时候，同样一件东西，在中国瓷器工艺品拍卖会上拍出过两亿港币天价，约合人民币一点八亿元！”
　　刹那间，房间中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遗落之宝 二十四
　　一点八亿元人民币！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最最最合理的作案动机，傅红缨作案动机的矛盾瞬间得到解决。
　　“Oh My God！”足足过了五分钟，钟离才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他原以为价值千万就了不得了，没想到居然价值过亿。
　　“一点八个亿啊，摞起来到底有多少？一房子？”杜斌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已经不够用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之前抓贪腐，不就在一臭老鼠家里搜出了两亿现金吗？还烧坏了验钞机呢。”陈虹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也还处于震惊之中，看着照片中不起眼的小小盘子，她实在难以相信竟然值这么多钱。
　　虞兮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被情绪左右：“有了这一点八亿元，他的公司渡过难关恢复实力肯定不是问题。”
　　三人都知道虞兮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钟离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接着说：“与之相比，区区二百三十万遗产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笔遗产隐藏自己的杀人动机，嫁祸给别人，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对，这样逻辑上就说得通了，舍小利逐大利，果然是典型的商人作风。”陈虹冷笑着说。
　　“还有一点，你们还记不记得，遗嘱的内容是将房产和存款给王翠继承，这里面有个文字陷阱，房产可不一定完全包括房间里的东西，这样如果警方没有认定谋杀，承认老人家的遗嘱，王翠也只能得到房产和存款，不会拿到最有价值的东西。”钟离分析道。
　　“这么说的话，凶手应该就是……”杜斌看了虞兮一眼没有说下去，他还不知道虞兮和傅红缨之间发生的事。
　　或许是气愤自己识人不明遇人不淑，虞兮故意板着脸说：“看我干什么，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我觉得就是他！”
　　杜斌有点蒙，不明白虞兮到底什么意思，同时心中还有点后悔，因为他曾一度认为虞兮和傅红缨很合适，还告诫韩渺不要妨碍，如果傅红缨真的是凶手，那他真是把虞兮往火坑里推。
　　“陈姐，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吧！”虞兮站起身，语气铿锵，唇线抿得很紧很硬，却微不可查撇了两下。
　　陈虹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虞兮在故作坚强，心中微叹略作思考道：“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这家伙聪明谨慎，心理素质又好，宝贝不一定在他家，贸然搜查只会打草惊蛇，如果一次搜不到，很可能就再也别想找到了。”
　　虞兮不说话了，陈虹说的没错，如果不能找到直接的证据证明文物在傅红缨手中，就没法给傅红缨定罪，而找到直接证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看还是这样吧，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争取引蛇出洞，然后瓮中捉鳖！”陈虹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整个人气场登时就变了。
　　“怎么个引蛇出洞？”杜斌问。
　　“这就需要虞兮你出马了。”陈虹道。
　　“我？”虞兮不明白陈虹的意思。
　　“假设宝贝就在傅红缨手中，他的公司急需用钱，他肯定会急于寻找买家将宝贝脱手。你要做的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他打电话道歉，尽量无意间告诉他我们怀疑傅红祥是凶手，正在对傅红祥进行严密调查，应该很快就会破案。”陈虹伸出食指点了点虞兮。
　　“我明白了，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以为安全尽快行动。”虞兮说着又变得有些犹豫，“可万一我装的不像，被他发现破绽了怎么办？”
　　说实话，虞兮真的对自己没信心，她是个脾气比较直的女生，情绪容易写在脸上，想完全藏起来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还要进行伪装。
　　“装不像就练，你这一环很重要，可不能给我掉链子！”陈虹严肃地说，命案拖得越久越难以侦破，如果傅红缨一直谨慎不脱手，甚至干脆申请破产，等风头过了再将宝贝脱手，那时想逮住他可就难如登天了，毕竟警方没有那么多资源长年累月盯着他。
　　虞兮哦了一声还是很纠结，面对可能是杀母禽兽的傅红缨，她该如何保持冷静不露破绽呢？
　　“能为了钱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说明他还不想放弃自己辛苦创立的公司，所以一旦放松警惕，就肯定会寻找买家脱手，而对于这种级别的宝贝，买房肯定会要求验货，只能面对面交易，这样就给了我们当场抓获的机会，也是取得直接证据的最好机会！”陈虹越说思路越清晰。
　　“我可以负责跟踪侦查监视，这是我的强项！”杜斌主动接任务，他是特勤出身，论头脑的确逊色些，但格斗、追捕、擒拿、侦查、枪械甚至直升机驾驶，这些他都能手到擒来，整个刑侦队，他说自己是第二，那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陈虹点点头：“记住千万不要被发现，我会申请增派人手二十四小时定点布控，绝对不能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一旦发现他拿出宝贝，不管什么时候，立刻实施抓捕！还要注意几点，第一，务必保证宝贝安全，那可是国家级文物。第二，抓捕要做到动静小，速度快，不能让他反应过来。都明白了吗？”
　　“明白！”终于有了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杜斌显得特别兴奋，语气响亮站得笔直，还敬了个军礼。
　　“明白……”虞兮的声音却有点小，显然不是很情愿。
　　“那我呢？”钟离指了指自己。
　　“你？”陈虹哑然失笑，“瞧你现在这样子，站起来都费劲，还逞什么能，赶紧回去休息吧。杜斌，你和我回局里讨论任务细节。虞兮，你把钟离送回去，顺路带他吃个饭补充体力。还可以把他当成傅红缨做做练习，如果实在不行，我再让小钱过去帮你。”
　　“我？他？”虞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钟离一脸愕然。
　　“她？我？”钟离指了指虞兮，又指了指自己，同样一脸懵逼。
　　“别废话，就这样吧，出发出发。”完全不给虞兮和钟离反驳的机会，陈虹说完拧开防盗锁，见杜斌想帮忙扶钟离，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拽了出去，只留下虞兮和钟离相顾无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三章 遗落之宝 二十五
　　生怕在外面撞见傅红缨，虞兮没敢真的带钟离去餐馆吃饭，直接打出租将钟离一路送到医学院门口。
　　钟离上车就睡着了，直到停车都没醒，虞兮看了眼熟睡的钟离，有些为难地说：“师傅，能开进去吗？”
　　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一边将车开进医学院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这位同学，既然你们是学医的，就更该懂得保重身体，瞧你男朋友累得这样，下次告诉他悠着点！”
　　“他，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别胡说！”虞兮连忙解释，却没有立刻明白老司机到底指的是什么。
　　“不是男朋友？唉，现在的年轻人，我该怎么说你们呢……”老司机吃惊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一脸世风日下的样子，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虞兮指路停车，付钱后将钟离拖出车门，望着出租越去越远，才猛然明白了老司机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误会了呢？
　　追不上老司机，虞兮只能将矛头对准钟离，一松手将钟离扔在了地上。
　　钟离跌倒，哎呦一声醒了过来，撑着地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虞兮满面烧红，下意识问道：“你干嘛啊，脸这么红，发烧了？”
　　虞兮连忙抬手摸脸，果然好烫，不用想也知道是红色警报，拉下脸故作镇定：“你好点没，能爬楼就自己上去。”
　　“陈姐不是让你带我吃饭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都要饿死了！”钟离没精打采地说，并没有注意到虞兮的表情。
　　虞兮气结，那是陈虹的命令，和她算不算话有何关系？
　　“你自己上楼，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见钟离这幅样子，虞兮终究还是没忍心转身就走。
　　“成，帮我买两支葡萄糖，药店就有，吸收快。”钟离倒是没有提出异议，爬起来摇摇晃晃走进宿舍楼大门。
　　直到钟离背影消失，虞兮才深吸口气转身朝医学院食堂旁边的小卖部走去，和傅红缨闹崩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对陈虹倾诉之后，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离。
　　可实际情况却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一和钟离独处，就不知不觉回到了平常状态，虽算不上平和，却感觉很真实很自然。
　　也许这是一种默契吧，又或者与怀疑傅红缨后愧疚感消失有些关系。
　　门没锁，虞兮推门进屋，手里提着个食品袋，隐约可见里面装着不少东西。
　　钟离躺在床上又睡着了，衣服没脱，鞋子也没脱。
　　虞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醒钟离，放轻脚步走过去，将被子拉过来给钟离盖上，然后才从食品袋中取出桶面。
　　没错，虞兮给钟离买的饭就是桶面，考虑到钟离很饿，她特地买了三桶，还买了火腿和卤蛋，应该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
　　不得不说，方便面这东西吃起来不咋地，闻起来却是真的不错。
　　钟离睡得很死，但还是被香味给勾的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想着会是什么美食，结果一看居然是方便面，那瞬间的落差感，几乎让他如坠深渊。
　　“这就是你给我买的饭？你逗我呢？”钟离顿时睡意全无。
　　“你就知足吧，又没让你动一根手指。”虞兮嘟囔着将桶面拌好递到钟离面前。
　　“这是垃圾食品！”钟离没有接，目光落在歪斜摆放的外科书上，不敢置信地说，“你拿我的外科书当盖子？”
　　“只是压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你到底吃还是不吃？”虞兮不悦，若非陈虹命令，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和钟离独处。
　　钟离看着面前香气腾腾的红烧牛肉方便面，身体的渴求和理智开始进行激烈交锋，简单地说就是小白人和小黑人打了起来，一个说吃，一个不让吃。
　　“爱吃不吃！”虞兮拉下脸，将桶面砰地一声搁在窗台上转身就走。
　　“吃吃吃，我吃还不行吗？”小白人瞬间战力爆炸将小黑人轰成渣渣，渴求成功战胜理智，钟离端起桶面猛吸了一口，结果呛的连连咳嗽。
　　虞兮稍作犹豫，还是停下了脚步，拿起水杯试了试，温度正好，递到钟离面前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钟离呛得嗓子眼辣滋滋的，赶忙接过水杯猛灌，喝到一半突然咂咂嘴愕然地问：“怎么是甜的？”
　　“你不是要葡萄糖吗？喏这不就是？”虞兮朝杯子努努嘴。
　　“这不是注射用葡萄糖，你到底去没去药店！”钟离一尝就知道不对。
　　“你咋怎么多毛病，超市买的冲剂不一样吗？”虞兮也是醉了，好心伺候还伺候出毛病了，什么人啊这是。
　　“当然不一样……”钟离刚想给虞兮进行科普，谁料刚开口就被打断。
　　“你再说一句试试！”虞兮的语气很重，脸色不太好看。连续经历这么多波折，她现在根本没精力也没心情和钟离较劲，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和傅红缨做个彻底的了结，然后一个人静一静。
　　钟离见虞兮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没敢再做挑剔，放下水杯默默低头吃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眼中难吃的垃圾食品，今天竟然格外美味，究竟是因为太饿，还是因为加了火腿和卤蛋呢？
　　虞兮见钟离适可而止，脸色渐渐好转，也不问钟离是否足够，默默又给钟离泡了一桶。
　　钟离果然饿得够呛，将全部三桶泡面、五根火腿以及六个卤蛋全部吃光，又将葡萄糖冲剂全部喝光，才稍微有了些饱腹感，疲惫空虚的感觉很快减轻。
　　放下空盒，钟离没有立刻抬头，踟蹰片刻，才突然冒出句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虞兮不明白钟离为何道歉。
　　“傅红缨的事，如果我早点看出来就好了。”钟离低声道。
　　虞兮莫名想起了医院那天，钟离对她和傅红缨的那句祝福，心中微痛撇过头道：“如果他不是凶手，你没必要道歉，如果他是凶手……”
　　稍作停顿，虞兮才用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那就算我眼瞎！！！”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四章 遗落之宝 二十六
　　虞兮不想按照陈虹的要求和钟离进行演练，那实在太尴尬了，她觉得还是回局里找钱宝贝练习比较好，毕竟钱宝贝专长心理，更容易猜测傅红缨的反应，也更容易看出她的破绽。
　　可是，现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虞兮刚准备离开，陆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要求她尽快给傅红缨打电话，越早越好，立刻更好。
　　这可怎么办？虞兮捏着手机登时就蒙了，本以为有时间缓冲，谁料居然这么急。
　　“要不你还是和我练吧，就把我当成他。”钟离小声提议。
　　虞兮看看手机看看钟离，再看看手机再看看钟离，心知别无他法，只能闭着眼睛一咬牙答应，死马当活马医。
　　然而，答应归答应，做起来却是真的难，明明已经组织好了语言，设计好了语气，只要对着钟离这张脸，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脑海中会不由自主浮现出和钟离一起经历的事，那些记忆就好像打开了闸门一样，疯狂地往外涌，压都压不住。
　　“不行，再缓缓……”第十次，虞兮扶着额头转身走开，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呼吸明显加快，走来走去显得焦躁不安。
　　“不如这样吧，你稍微等一下。”钟离说完找了张白纸，写下傅红缨三个字，然后用透明胶带粘在脸上，“现在呢？这样总可以了吧？”
　　虞兮转头看去，不由自主想到了电影让子弹飞里面的筒子面具，顿时哭笑不得，走过去一把将面具扯掉，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哎别扔啊！”钟离不明白为什么虞兮这么大反应。
　　“懒得理你……”虞兮双手叉腰仰起头深吸口气缓缓呼出，调整情绪准备进行第十一次尝试。
　　便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本以为是陆铭或者陈虹打电话过来督查情况，谁料来电显示上的三个字居然是：傅红缨！
　　是傅红缨打来的！
　　怎么会是傅红缨打来的？
　　傅红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虞兮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心跳骤然加快，扑通扑通几乎连自己都能听见。
　　“是他？”钟离不用看来电显示，只看虞兮的反应，就猜到了是谁。
　　“我该怎么办？”虞兮慌得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刚才想好的说辞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该接电话！”钟离郑重地说。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现在接要露馅！”虞兮连连摇头，呼吸更快感觉气有点不够用。
　　“那就直接挂断！”钟离道。
　　虞兮如抓住救命的稻草，颤抖着手指赶紧将电话挂断，烫手山芋似的丢在床上，然后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虞兮没了主意。
　　“他应该还会打过来，你赶快准备一下！”钟离急声道。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虞兮再次摇头，语气中除了无助不安还有几分恳求。
　　“你必须做到！”钟离一把握住虞兮的双臂，盯着她的双眼铿锵地说，“为了死不瞑目的老人家，也为了你自己，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必须！”
　　虞兮不说话了，只是迎着钟离的双眼，透过这双颜色迥异的瞳孔，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软弱无助的倒影。
　　她不想让自己软弱！
　　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决心涅槃，决心让自己坚强起来。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害怕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便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躺在床上嗡嗡震动，屏幕亮起，傅红缨三个字跃入眼帘。
　　“你连生死都经历过，还会怕他吗？他有什么好怕的？”钟离用力晃动虞兮，嗓门越来越大。
　　虞兮还是没有回答，手机铃声还在响，傅红缨三个字还在闪烁。
　　“心爱能做到，你为什么就做不到？你甘心吗？”钟离一咬牙咆哮道。
　　虞兮怔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腾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毒火，直窜头顶，软弱无助彷徨顷刻间被烧成灰烬，猛地将钟离推开，深吸口气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和免提。
　　“虞兮，虽然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要给你说声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说那些过激的话，我不该那样对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傅红缨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反应太激烈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虞兮语气满是愧疚。
　　“你别这样说，千万别这样说，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太心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傅红缨懊悔地说。
　　虞兮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抹眼角。
　　“虞兮，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我也知道可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当面给你道个歉，你能给我这次机会吗？”傅红缨叹息着说。
　　虞兮大惊，旁边钟离也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傅红缨会要求见面，接个电话都废了老大功夫，见面的话岂不是更容易露馅？
　　“怎么办？”虞兮用眼神询问钟离。
　　钟离稍作犹豫，用力点了点头，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论如何也得假装到底。
　　“虞兮你在听吗？”傅红缨的语气有点急，似乎生怕虞兮不答应。
　　“在，我在……”虞兮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也该面对面结束，还是那家西餐厅吧，就当最后的告别。”傅红缨恳切地说。
　　虞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什么时间？”
　　“就今晚吧，八点半，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虞兮挂断电话，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这段对话的，反正就是完成了。
　　“我就说你能做到的。”钟离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他约我见面，万一我吃饭过程中露馅了呢？”虞兮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现在放松还太早，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只有顺利吃完这顿算不上分手饭的分手饭，她才算是完成任务。
　　“那就不要露馅。”钟离的回答简单明了，却屁用没有。
　　虞兮翻了记白眼，拨通陈虹的手机，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陈虹，陈虹和陆铭商量后都认为赴宴是正确的选择，并叮嘱虞兮吃饭过程中顺势抛出烟雾弹，试探傅红缨的反应。
　　“已经排除嫌疑了吗？好的，我明白了，我尽量不露馅，我保证不露馅！”虞兮被迫立口头军令状，挂断电话道，“陈姐说，经过周哥和钱师哥的调查，傅红祥已经排除了嫌疑，嫌疑人只剩下傅红缨一人。”
　　“这是好事，证明我们的推论没有错。”钟离道。
　　真的是好事吗？虞兮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收起手机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你现在就去？现在离八点半还早呢吧。”钟离看看表。
　　“你以为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一样，出去吃饭不用换衣服吗？”虞兮瞪了钟离一眼，刚来开门却又转了过来，脸色突然转冷，“你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哪句？”钟离明知故问。
　　“就是颜心爱那句，为什么要说那句话？”虞兮追问，语气又低了几分，当时她来不及反应，此时回想起来，顿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钟离咬着嘴唇摸了摸鼻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等你吃完这顿饭，我再告诉你！”
　　“莫名其妙……”虞兮撂下一句关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钟离一个人，钟离将泡面盒子摞起来扔进垃圾桶，打开手机保护壳，从里面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纸折的很整齐，保存的很好，怀着思念和遗憾轻轻翻开，娟秀却暗含锋芒的字体再次映入眼帘：我和宝宝都好，我知道你喜欢她，既然喜欢就去争取，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五章 遗落之宝 二十七
　　昼短夜长，天色已经黑了。
　　虞兮甫一下车，就透过玻璃看到了傅红缨，傅红缨也立刻看到了她，还微笑着冲她打了声招呼。
　　虽然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虞兮还是瞬间感觉心跳加速，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勉强微笑回应，快步走到餐厅门口，连续深吸三口气，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谢谢你能来，坐。”傅红缨还是那么绅士，主动起身帮虞兮将椅子拉开。
　　虞兮恍惚了一下，若非确定发生的一切都真实不虚，她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回到了相亲那天。
　　“吃点什么？”傅红缨将精致的菜本递了过来。
　　“就和第一次一样吧，不过牛排我要全熟。”虞兮强笑着说，她知道自己装的还不够自然，但正所谓过犹不及，稍微有点不自然或许能起到更好的效果，毕竟经历那种事以后，再次见面尴尬才正常。
　　傅红缨好像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点好之后主动给虞兮倒酒。
　　虞兮发现酒瓶和酒液的颜色都有点眼熟，而且不是新开的，不由问道：“这该不会还是那瓶82年的拉菲吧？”
　　傅红缨放下酒瓶叹了口气：“虽然那天酒后闹得不太愉快，但这瓶拉菲我只想和你喝，就当用它话别吧，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说完，傅红缨端起了高脚杯。
　　红酒最容易撩气氛，那天若非这瓶拉菲，或许傅红缨就不会突然表白，若非傅红缨表白，她就不会发愣，若非她发愣，傅红缨就不会试图吻她，若非傅红缨试图吻她，她就不会抽傅红缨耳光，自然也就不会闹成那样。
　　按照这个逻辑，这瓶拉菲还真是罪魁祸首！
　　当然，虞兮不会真的怪罪这瓶酒，就如刀杀人非刀之罪而是人之罪。
　　“也祝你找到幸福！”虞兮没想太多，端起高脚杯和傅红缨轻轻相碰，见傅红缨发泄似的一口喝光，不好意思只抿一口，也将杯中酒液满饮而尽，反正总量和上次相同，根本不至于喝醉。
　　放下高脚杯，傅红缨双眼忽然有些红，连忙抬手遮住眼睛，不想让虞兮看到。
　　“你没事吧？”虞兮想递纸巾过去，却又觉得不太好，她的内心开始微微动摇，眼前这个能为了分别掉眼泪的男人，真的是杀母夺宝的禽兽吗？
　　“没事没事，我去趟卫生间，不好意思……”傅红缨捂着眼睛站起身，快步朝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由于手掌的遮挡，虞兮并没有看到，傅红缨转身的瞬间，眼神变得异常可怕狰狞。
　　傅红缨的暂时离开，给了虞兮喘息调整的空间，她松了口气，下意识朝上次钟离藏身的位置看去，结果自然是空空如也，钟离并没有跟踪她，她又朝周围看了看，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我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又跟踪我，再说这次也没必要……”虞兮摇摇头将念头抛出脑海，一边等待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傅红缨蛮久才回来，还微笑着表示道歉。
　　虞兮忽然发觉傅红缨的声音有点飘，抬头看他视觉甚至出现了重影，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再睁开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连重影都变得模糊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傅红缨关切地问。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喝醉了……”虞兮脑袋愈发昏沉，视线更加模糊，眼皮如坠千斤不停往下掉。
　　“你的确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傅红缨穿上外套，走到虞兮身边，强行将虞兮扶了起来。
　　可能是刚洗了手的原因，傅红缨的手很凉，手腕被握紧的刹那，虞兮猛一激灵，模糊的意识豁然贯穿，惊骇恐惧如火山爆发狂涌而出。
　　“你！”虞兮双目瞪圆，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傅红缨捂住了眼睛。
　　“你困了，睡吧，我送你回去。”傅红缨在她耳边呢喃，却不再温柔，而是魔鬼的呢喃。
　　眼前漆黑，困意如巨潮轰然拍下，虞兮仅存的意识瞬间陷落，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餐厅外，还是那棵树后面，钟离背靠着树干拿着手机，两个大拇指在软键盘上晃来晃去，却始终按不下去，输入栏别说文字，连个拼音都没有。
　　他本不想来的，也一次次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来，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偷偷跟了过来。
　　该不该问问情况呢？会不会打扰到虞兮呢？钟离很纠结，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一咬牙收起了手机，重新探出脑袋小心翼翼朝玻璃窗望去。
　　结果只一眼，就惊得差点跳起来，虞兮呢？傅红缨呢？刚刚人还在，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呢？
　　心跳骤然加速，钟离赶忙左右扫视，最后居然在餐厅门外看到了虞兮和傅红缨，虞兮软绵绵贴在傅红缨身上，而傅红缨一手搂着虞兮的腰，另一只手正在开车门。
　　“虞兮！”恐惧感直冲头顶，来不及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钟离撒腿就跑，用最快的速度朝傅红缨的车跑去，并且大声呼喊虞兮的名字。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的时候，傅红缨已经发动车子离开了。
　　“虞兮！”又是一声长长的高喊，钟离踉跄冲上马路，见正好有辆出租迎面驶来，也不管是不是空车，不顾危险张开手臂就拦在了前方。
　　正常情况下，哪会有人这样拦车？司机师傅吓得一脚刹车踩到底，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堪堪挨着钟离的双腿停下。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吗？要死跳楼去，别找老子！”司机师傅降下车窗，探出头气的狂爆粗口，他就靠开出租养家糊口，这要是撞死了人，他还怎么活得下去？
　　后座的乘客也吓得够呛，跟着对钟离一顿臭骂，结果还没骂完，就被钟离强行从车里拉了出来。
　　“哎哎哎，你干嘛？我告你信不信？”乘客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钟离理都不理他，钻进车里指着前方越来越小的傅红缨的车，急声道：“跟上那辆白色的车，快！”
　　“赶紧给老子滚下去，不然老子报警了！”司机师傅还算理智，没有对钟离动手。
　　“报个屁，我就是警察，你的车被征用了，快点给我追！！！”钟离急的双眼充血青筋暴起，用力捶打车座后背。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钟离的样子着实吓人，司机师傅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怂了，发动车子追了上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遗落之宝 二十八
　　刑侦队
　　陈虹正在和陆铭商量最后的一些细节，突然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钟离，立刻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也清楚钟离有发信息的习惯，能不打电话就绝对不会打电话，此时钟离忽然给她打电话，就极有可能意味着出事了！
　　赶忙接通，刚听两句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虞兮被带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在哪？车往哪个方向？那条街那条路？好好，我知道了，你跟紧点，千万千万不能跟丢，我们随后就到！”
　　“什么？虞兮被带走了？她不是在赴宴吗？”陆铭站了起来。
　　“钟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虞兮被傅红缨带走了，现在他拦了辆出租正跟着呢！”陈虹撸了一把头发。
　　“难道傅红缨识破了虞兮？也不对啊，就算识破了，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带走虞兮？”陆铭觉得很不可思议，虞兮看似苗条，却绝对和柔弱挂不上钩，凭借专业的格斗擒拿技巧，绝不可能任由傅红缨摆布。
　　“只有可能是被下药了……糟糕，他分明就是主动出击将计就计，虞兮有危险！”陈虹豁然贯通。
　　“杜斌呢？不是让他监视傅红缨吗？到位了没有？”陆铭急声道，虞兮已经经历过生死，他决不能再让虞兮出事。
　　“哎呀他不才走吗？谁能想到傅红缨这时候发难！”陈虹急得直跺脚。
　　“快，赶紧找技术部门给虞兮的手机定位，不行就定位钟离的，快快快！”陆铭说完自己先跑了出去。
　　陈虹一拍脑门赶紧跟上，她怎么把GPS手机定位给忘了呢？就算傅红缨扔掉虞兮的手机，钟离的手机也还可以定位，只要钟离死死咬住，傅红缨就跑不掉。
　　……
　　“咬住咬住，千万别跟丢！”钟离捏着手机，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喂，你真是警察？你可别骗我，装警察是犯法的！”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问，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担心。
　　“我是不是警察不重要，前面那辆车里一名女刑警被挟持了，现在有生命危险，如果你还有点良知，久千万别跟丢，算我求你了！”钟离道。
　　“你说啥？刑警被挟持？你确定？”司机师傅大吃一惊。
　　“骗你天打雷劈够了吧！”钟离好烦，想到虞兮的处境他就根本镇定不下来，如果虞兮有个好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闯红灯超速扣了分，你们负责帮我解决！”司机师傅说完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猛打方向盘直接超车，吓得被超的那辆车猛地晃了几下，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司机正在破口大骂。
　　经过几次超车，距离终于被拉近到百米左右，然而仿佛老天都要作对，正当司机师傅准备一鼓作气闯红灯追上去的时候，两辆货车横向驶来，他不得不猛踩刹车，才没有装上去。
　　开玩笑，他这种出租车壳子很薄，要是和货车怼在一起，妥妥的车毁人亡。
　　“快啊快啊！”钟离顿时又急红了眼睛，几乎恨不得自己拥有超能力，直接将可恶的货车掀飞。
　　终于两辆货车通过，司机师傅刚想发动，却发现目标已经消失了！
　　钟离心往下沉，这可怎么办？没目标了还怎么追？他可不是神，也没有千里眼，面对接下来各种方向的路口，他根本不可能找出傅红缨的目的地。
　　便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陈虹打来的，钟离赶紧接通，只听陈虹急声问：“你怎么停了？赶快追啊！”
　　“我跟丢了……”钟离语气沉重，心情更加沉重。
　　“丢了？怎么会丢了？”陈虹语调骤然拔高。
　　“GPS能定位吗？”钟离也想到了GPS。
　　“试过了，傅红缨的车载GPS被拆掉了，手机GPS无法定位，虞兮的手机GPS位置停在餐厅没动，我们只定位到了你的！”陈虹道。
　　钟离没有回话，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捏着拳头发出两声歇斯底里的怒吼，颓然跌坐在后座上，双手抓着头发低下了头。
　　手机重重撞击车窗后掉落在脚垫上，屏幕明显出现了一条裂痕，宛若那心头不愈的伤痕。
　　“你……没事吧？”司机师傅犹豫着问，他能够感觉到钟离此刻的痛苦，说实话他也不好受，如果钟离所说的女刑警因此受到创伤甚至殒命，他也会感觉到内疚。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抓头发的手又紧了几分。
　　“要不，就猜一猜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你说是吧？”司机师傅试探着说，想让钟离振作起来。
　　钟离还是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宛若尸体。
　　“我知道你急，我也急，但急也解决不了办法啊。要我说啊，还是查道路监控挨个找吧，那么好的车，应该挺明显，总能找到的。”司机师傅话音刚落，钟离豁然抬头。
　　“道路监控，道路监控……”钟离喃喃念叨，原本已经绝望的双眼越来越亮，突然一拍大腿，赶紧抓起脚边的手机打电话，手机还能用，正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姐，赶快联系交通指挥中心，查我现在位置往前一个路口的实时监控录像，然后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往下找，对对，我不挂电话，查到立刻告诉我方向！”钟离刚说两句，陈虹就恍然大悟，立刻联络交通指挥中心。
　　由于现在监控都是实时的，所以并没有花太久，就找到了傅红缨的车。
　　“前左右左左……”钟离边听边与脑海中的城市道路图进行匹配，还没听完就找到了结果，一拍前座靠背激动地说：“师傅师傅，丰名小区，快！”
　　“哈哈，我就说吧，总会有办法的，坐稳咯！”司机师傅大笑一声，发动汽车一路超车闯红灯，用最快速度朝着丰名小区赶去。
　　由于没有挂断手机，陈虹也听到了丰名小区四个字，她这边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匹配，赶紧打开地图进行对照，果然发现距离丰名小区越来越近，虽然还没有停车，但可能性极高。
　　“好个狡猾的家伙，居然赶往案发现场跑，不怕老人家的魂魄掐死他这个不孝子吗？”陈虹咬着牙喃喃地说，抓起手机喊道，“钟离，钟离，你先到的话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就派人过去！”
　　“我一定把她救出来！”扬声器中传出钟离决绝的喊声，接着电话被挂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遗落之宝 二十九
　　丰名小区
　　功夫不负有心人，钟离真的在C栋2单元楼下找到了傅红缨的车，傅红缨居然将虞兮带回了案发现场！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太冒险却也太刁钻了，若非通过交通录像找到了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想到傅红缨会跑来这里。
　　完全将陈虹的叮嘱抛诸脑后，钟离毫不犹豫冲进了单元门，此时此刻他的意识里只有虞兮的安全，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202的门没关，难道是忘了？亦或是搬运虞兮没有顾得上？
　　钟离虽然急迫，但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小心翼翼打开门，立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虞兮。
　　“虞兮！”刹那间，感情战胜了理智，让他忘记了可能存在的危险，箭步冲进屋中。
　　结果，还没跑到虞兮跟前，就感觉后脑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扑倒在虞兮身边。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离猛一激灵醒了过来，满头满脸全是冷水，眼睛刺痛后脑勺更是阵阵生疼，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牢牢绑住，根本无法动弹。
　　“虞兮！”意识彻底回归，钟离大喊一声，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虞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傅红缨的脸。
　　“就知道你会自己冲上来，你个蠢货。”傅红缨露出嘲弄的笑容，拍了拍钟离的脸。他早就透过窗户看到了钟离，故意打开防盗门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你怎么知道我会找到这里？”钟离低头打量自己的情况，发现原来自己被捆在老式暖气管上，手脚都被绑住，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
　　“那你就要感谢她了，是她让我对你了如指掌。”傅红缨让开身位，露出了被捆在对面的虞兮，虞兮同样手脚被缚，垂着头头发散乱，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虞兮！”钟离又喊了一声，见虞兮没有反应，瞪着傅红缨道，“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怎么了？没怎么，就是给她吃了点药，让她安安静静睡一觉而已。”傅红缨往床上一坐戏谑地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里很快就会被包围，你跑不掉的！”钟离发现从自己脑袋上滴下来的水是红色的，初步判断后脑勺伤口不轻。
　　傅红缨居然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反而冷笑着说：“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生离死别的样子而已！”
　　说完，傅红缨猛地将剩下半桶水给虞兮当头浇下。
　　虞兮体内的药物成分还没有消退，没有立刻被冷水浇醒，傅红缨毫不怜香惜玉，甩手就是一耳光抽在虞兮脸上。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再加上几乎没有保留，虞兮登时嘴角流血，脸上出现腥红的指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剧痛之下，虞兮终于闷哼一声悠悠转醒，意识混沌视野模糊，过了好几分钟才渐渐清晰起来。
　　“钟离！”看到对面的钟离，虞兮大吃一惊彻底惊醒，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和傅红缨吃饭，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怎么钟离会被捆住？
　　“你的眼里果然只有他，从来没有过我。”傅红缨啧啧冷笑，抓住虞兮的头发，将她的脸强行转了过来。
　　虞兮这才看到傅红缨，脑海中闪过断续模糊的画面，在脸颊和头发的双重刺痛下，终于记起了昏迷刹那发生的事。
　　“那瓶酒，是那瓶酒，酒里有药！”虞兮恍然大悟，可她不明白傅红缨为什么会提前准备，难道那通电话就已经被看穿了吗？
　　“放开她！”钟离怒喝，看到虞兮脸上的指印，他就感觉心都在疼。
　　傅红缨冷冷睨了他一眼，松开虞兮的头发：“不错，我是在酒里下了药，可笑你居然真的喝了下去。”
　　“可你当时也喝了，你……”虞兮还没说完就自己反应过来，“你去卫生间是为了把酒吐出来！”
　　“现在才明白，不觉得太晚了吗？”傅红缨冷笑。
　　“你，你真是恶心，无耻！”虞兮气的咬牙切齿，她真的好后悔，后悔自己当时竟然动摇过。
　　“我恶心？我无耻？我当时是在演戏，难道你没在演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傅红缨捏住虞兮的下颌厉声质问。
　　“我当然有资格说你，至少我不会为了钱杀死自己的母亲，至少我不是禽兽，我鄙视你，你简直禽兽不如！”虞兮昂起头瞪着傅红缨，丝毫不顾是否会激怒他，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傅红缨眼神愈发可怕，手上发力将虞兮的脸都捏变了形，见虞兮哼都不哼一声，才甩手松开。
　　“我们刚制定计划你就做好了准备，你在这里留下了监听设备对不对？”钟离不想再让虞兮受伤，尽可能将傅红缨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傅红缨走进客厅，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不大的黑色方块，在钟离和虞兮面前晃了晃道：“你们真以为我会蠢到坐以待毙吗？即便你们只有一丝可能查到我，我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虞兮铁青着脸，想到那天分析获得的一切线索都在傅红缨的监听之中，她就感觉气闷不已，如果那天能够换个地方再讨论，或许结果会截然不同。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可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和钟离现在都成了傅红缨手中的人质。
　　“既然你偷听到了我们的分析和计划，为什么还要冒险约虞兮见面呢？这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完全可以立刻潜逃甚至出境。”钟离不解地问。
　　“哈哈哈，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傅红缨笑声陡止，突然掐住钟离的脖子狞声道，“但我不甘心啊，我真的好不甘心，我那么用心待她，她却要反过来对付我，这是为什么，这是凭什么？”
　　“因……因为……”钟离被掐的根本说不完整，也喘不过气，脸色很快涨红，血管暴突双眼外凸，喉咙里开始发出赫赫的窒息声。
　　“因为你不是人，你这个禽兽你放开他，放开他！”虞兮急的用力挣扎，手腕皮肤都拧出了血，却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一点点窒息。
　　“怎么，心疼了？你告诉我，我那点比不上他？他有车有房吗？他有钱让你吃香喝辣，给你买名牌，让你过贵妇一样的生活吗？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你为什么非要喜欢他？为什么？”傅红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掐的钟离都开始翻白眼。
　　眼看着钟离就要被掐死，虞兮啪嗒啪嗒往下掉，心中压抑的情感终于冲破桎梏爆发了出来，哽咽着喊道：“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他没你成功没你有钱没你有地位，但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八章 遗落之宝 三十
　　哭泣，挣扎，爆发，崩溃。
　　虞兮终于释放出了内心的情感，终于正视了自己的本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一点点走向死亡，束手无策。
　　傅红缨似乎很欣赏虞兮绝望的表情，他竟然笑了，笑得那么畅快，仿佛心底的怨气都得到了发泄，仿佛他真的成为了胜利者。
　　可是，他真的胜利了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哼，这样让你死太轻松了，再让你多活一会。”眼看钟离就要窒息而死，傅红缨突然松手，钟离歪着头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突然浮出水面似的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咳嗽，暴突的血管渐渐平复，涨红的脸色也很快减轻。
　　“钟离，钟离你没事吧！”虞兮泪眼朦胧，有种突然从地狱中被拽了出来的感觉，心脏狂跳几乎虚脱。
　　钟离咳嗽不止无法回答，只是勉力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扛得住。
　　傅红缨将一切看在眼中，冷笑着说：“你真以为我会让他活着？别天真了，我只是想延长你们的痛苦，欣赏你们的绝望而已。”
　　一听这话，虞兮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扯着嗓子喝道：“你这个禽兽，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很快你就知道了。”傅红缨说完，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医用包装袋，里面软管盘曲如蛇赫然是吊针。
　　虽然还不知道傅红缨究竟要做什么，但虞兮已经本能感觉到了恐惧，再也不敢唾骂，放缓语气哀求地说：“求求你放过他，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冲着我来，别再伤害他了！”
　　“冲着你？我能把你怎么样？当着他的面上了你吗？”傅红缨上下打量虞兮嘿然道。
　　虞兮猛一哆嗦全身发冷，本能缩成团保护自己。
　　“呵呵，怕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想救他。”傅红缨撕开包装袋，将吊针取了出来，摘掉枕头的盖帽，锋利的枕头闪烁着森然寒芒。
　　“你别碰他！”虞兮大喊。
　　“不碰他碰你？”傅红缨转头嘲弄地看了虞兮一眼，抓住钟离的胳膊，撸起袖子，直接用软管勒紧，血液受阻血管立刻鼓了起来清晰可见，而钟离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看到傅红缨将针头刺向钟离的血管，虞兮终于明白了他的目的，他竟然要给钟离放血！
　　刹那间，虞兮头皮发炸汗毛都竖了起来，刺骨冷意从尾椎骨直窜到头顶，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住手，你冲我来吧！”
　　这一句冲我来，和之前那句冲我来意思显然是不同的，针头在距离血管几毫米的地方停下，傅红缨转过头，蹙眉看着虞兮：“你什么意思？”
　　虞兮这才稍微恢复理智，用复杂的目光看了钟离一眼，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撇过头，咬着牙说：“只要你放过他，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你疯了……咳咳咳……”钟离大惊失色，没想到虞兮为了救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听到钟离的声音，虞兮哆嗦了一下，颤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让他看到可以吗？就当我求你了！”
　　傅红缨完全无视开始奋力挣扎的钟离，走到虞兮面前蹲下，伸手从虞兮的脸颊上划过。
　　脸颊被触碰的瞬间，虞兮又猛地打了个哆嗦，没敢躲闪也没敢喝骂跟没敢睁开双眼，两滴清泪从眼角溢出，顺颊而下，滴落在傅红缨的手指上。
　　感受着指尖冰凉的泪珠，傅红缨沉默许久，才用嘶哑仿佛压抑着滚滚岩浆的嗓音说：“为了他，值得吗？”
　　虞兮没有回答，亦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钟离死。
　　可是，事实往往是与愿望，虞兮终究还是没有等来傅红缨的粗暴侵犯。
　　“我是喜欢过你，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通过伤害你的方式来报复你，那样根本不够。”傅红缨站了起来。
　　“你别这样，你冲我来吧，我做好准备了！”虞兮豁然睁开双眼哭着哀求。
　　“我要伤害你爱的人，让你带着痛苦活下去，这样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傅红缨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不再狰狞，而是变得平淡，转身回到钟离面前，毫不犹豫将针头扎进了血管里。
　　“不要！”虞兮一声悲呼，却终究为时已晚。
　　固定针头，松开止血，在血压的作用下，鲜血通过针头流入软管，如晚宴前进的腥红之蛇，嘶嘶吐信游向死亡。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给你们时间告别。”做完这些，傅红缨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剩下虞兮的哭声，钟离的喘息声，以及血液落地的滴答声。
　　“你不该这样的……”钟离的语气居然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死亡而恐惧，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我能怎样？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虞兮哭喊着说。
　　“我不怕死，我只是……”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但我怕，我怕你死行不行？”虞兮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钟离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着虞兮，心中酸苦甘甜五味杂陈。
　　刚才虞兮对傅红缨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很庆幸也很感动，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因为他就要死了，按照现在的流速，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失血过多，进而意识模糊发生失血性休克，最终超过抢救极限彻底死亡。
　　滴答，滴答，滴答……
　　地上的血越聚越多，很快汇聚成一汪小湖，顺着地板的天然倾斜流到虞兮面前，打湿了虞兮的裤腿。
　　虞兮被映入眼帘的腥红惊醒，豁然抬头，看到面前的血泊，顿时吓得一声尖叫：“快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钟离强笑着摇了摇头，咽了口口水，觉得嘴里又干又渴，身上也愈发没有力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的双手被捆在后面，根本不可能拔掉牢牢固定的针头，朝侧面倒下去，也不可能压住血管，至少不能完全压住，血还是会很快流干。
　　“不会的，不可能的，你不许放弃，你赶紧给我想啊，什么难题都难不住你，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虞兮急的发疯，尽量将关节撇道极限，用被捆住的双腿去够钟离，却怎么都够不到，咫尺距离天涯永隔，再过不久就会变成阴阳永隔，那将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钟离又摇了摇头，眼皮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白，意识开始模糊，真的好想睡好想睡……
　　“不许睡，你给我睁开眼睛，我不准你睡！”虞兮急得直喊，情急之下将高跟鞋甩了出去，正好砸在钟离额头上。
　　钟离抖了一下睁开双眼，呼吸愈发急促，语气软绵绵的：“我有两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不然就没机会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等这件事结束后你再告诉我！”虞兮猛烈摇头，想捂住耳朵，奈何双手被缚动弹不得。
　　“第一件事，我上次对你说了谎，其实也对我自己说了谎，我是喜欢你的，你明明不够聪明，还爱发脾气，就是个我眼里的普通人而已，可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钟离仰头靠在墙上自嘲笑笑，眼皮又开始往下坠，声音越来越弱。
　　“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别说了！”虞兮又开始掉眼泪。
　　钟离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缓了几口气接着说：“第二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没敢告诉你……因为……我怕一旦告诉你……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求求你别说了，别睡啊，我不想你死，我不要！”虞兮尖叫之后再次泣不成声。
　　“心爱……有了……有了我……的孩子……对……对不起……”钟离艰难说完最后一个字，无力地撇过头，眼皮重重垂落，再也没了声息。
　　“钟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二百九十九章 遗落之宝 三十一
　　丰名小区C栋楼下，好几辆警车急停刹车，陆铭陈虹等人推开车门就跳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严肃，看到傅红缨的车后更是凝重无比。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司机师傅居然没有离开。
　　“你是带钟离过来的出租司机？”陈虹一眼就认了出来。
　　“钟离？”司机师傅并不记得钟离的名字。
　　“就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高高瘦瘦，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陈虹赶紧形容钟离的外貌特征。
　　“对对对，就是他！”司机师傅连忙点头。
　　“他人呢？”陆铭绕过车头急声问。
　　“早就上去了！”司机师傅指了指单元门。
　　“你怎么不拦住他？”陆铭语气埋怨有些生气。
　　“刚下车就冲进去了，我哪来得及拦？后来我想进去找，但我不知道几号门啊！”司机师傅拍着大腿一脸无辜。
　　“陈姐，陆队，这下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已经……”韩渺急的眼睛泛红，不敢继续说下去，一路上钟离手机根本打不通，既然钟离早就已经冲上楼，那么肯定凶多吉少。
　　陆铭没有继续和司机师傅纠结，一挥手喝道：“不许胡说八道，傅红缨需要人质，他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立军想说人质一个就够，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们待在这里，我上去看看情况。”陈虹刚要走就被陆铭拉住。
　　“注意别刺激到他，缓兵为上，还有带上枪！”陆铭沉声叮嘱，现在的确需要一名女性进行谈判，论资历经验都无疑是陈虹更加合适。
　　“放心吧，我有分寸。”陈虹拍了拍后腰朝单元门走去。
　　直到陈虹背影消失，陆铭才将目光转向二楼阳台，窗帘都是紧紧拉住的，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陆队，这次都怪我，如果我提前到位，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杜斌低下头捏紧拳头，语气中满是懊悔。
　　“这件事谁都不怪，要怪只怪对手太狡猾，居然阴了我们一手，所以你也别在这自责了，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救人上。”陆铭说完拿起对讲机，“狙击手是否就位？重复，狙击手是否就位？”
　　“猎鹰就位，重复猎鹰就位。”
　　“鹰眼就位，重复鹰眼就位。”
　　“是否具有狙击条件？”陆铭又问，结果两位狙击手都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想想也是，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怎么狙击？至于红外成像，目前狙击枪械尚未进行升级换代，并没有红外成像仪。
　　“待命。”放下对讲机，陆铭双眉拧在一起，心中焦急不亚于任何人，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202门口，陈虹叩门三声道：“傅红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人投降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没有人应门，手机却响了，掏出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来电显示居然是钟离！
　　怎么会是钟离呢？难道钟离非但没事，反而将傅红缨制服了？
　　然而事与愿违，接通后听筒中传出的是傅红缨阴森戏谑的声音：“陈虹是吧，你们来的比我想的快，效率不错。”
　　这种夸赞陈虹可高兴不起来，沉住气道：“虞兮和钟离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怎么样？没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就是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傅红缨道。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听到报复二字，陈虹心中咯噔一下，涌起不祥的预感。
　　“乱不乱来不是你说的算，而是我说的算，懂吗？”傅红缨语气变得充满威胁，意思不言而喻。
　　“你到底想怎么样？”凭借经验，陈虹确定傅红缨是想要谈条件，而只要有条件可谈，对人质而言就是好事。
　　果然，只听傅红缨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只想带着我的宝贝安全离开，给我准备一辆加满油的警车，送我去码头，然后准备一艘快艇，送我去公海。”
　　“这里距离码头比较远，一时半会到不了，快艇也比较麻烦……”陈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麻烦就立刻开始准备，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砍掉几根手指什么的，反正也不会死人，你说对吧？”傅红缨狞声道。
　　陈虹气结，心中恨不得将傅红缨一枪击毙，却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好吧，我答应你，人质留下，我们放你离开。”
　　“呵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会带上人质一起走，等我到了公海，我自然会放人。”傅红缨嘲弄地说。
　　“我怎么确定你真的会放人？”陈虹问。
　　“你没法确定，你只能和我赌，而且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难道不是吗？”傅红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虞兮在手，他知道自己吃定了警方，只要能够顺利逃到公海，他就能带着他价值亿万的宝贝继续逍遥。
　　陈虹捏着手机沉默不语，傅红缨说的没错，只要虞兮和钟离还在他手中，警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宁可放走傅红缨，也不能拿虞兮和钟离的安全冒险。
　　C栋楼下，众人见陈虹出来，都赶忙询问情况。
　　陈虹将大致情况说了一下，众人听后心中更急，如果不答应傅红缨的要求，逼急了傅红缨完全可以拉上虞兮和钟离同归于尽，可如果答应傅红缨的要求，没人能保证傅红缨会释放人质，届时傅红缨重获自由，既可以选择杀死人质，也可以选择带着人质离开。
　　真的是进退两难！
　　陆铭沉吟片刻后给钟离的手机拨电话，并按下免提键，电话很快被接通，傅红缨的声音传出：“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我们会给你准备车辆和快艇，也会保证你一路畅通，但作为条件，你只能带走一名人质！”陆铭道。
　　“止损吗？可以啊，但你觉得，我应该带走谁呢？或者换个说法，你想留下谁？”傅红缨笑了，笑得是那么诛心。
　　电话这头全体沉默，都默默看着陆铭，等待着陆铭做出抉择。
　　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个扎心见血的艰难抉择，无论陆铭如何选择，都会面临心灵的拷问，而一旦被被带走的人质出现意外，他的后半生都将生活在愧疚之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章 遗落之宝 三十二
　　陈虹能体会到陆铭的处境和心情，轻轻拍了拍陆铭的胳膊，意思是无论如何选择，我们都和你一起承担。
　　陆铭深吸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决绝，沉声道：“你把钟离留下！”
　　其实众人早就猜到了结果，原因很简单，虞兮是刑警，而钟离是群众，当刑警和群众同时沦为人质，该保护哪一方牺牲哪一方，根本就不需要犹豫，也不能犹豫。
　　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维护法律的公正，维护社会的安定，是刑警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陆铭的选择无关利弊，只有责任，纵然他再痛心再挣扎再不愿，也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哈哈哈，好，选得好，我会亲口把你的选择告诉她。现在全体退后，所有人都退开五十米以上，别和我耍小聪明，如果你们谁敢轻举妄动，我立刻和虞兮同归于尽！”傅红缨语调拔高厉声威胁，说完挂断了电话。
　　听着傅红缨猖狂的笑声，所有人都捏紧了拳头，杜斌更是一拳砸在车门上，拳锋破皮见血。
　　“陆队，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带虞兮走吗？万一……”韩渺双眼通红，她真的好担心虞兮，如果虞兮被带走，后果真的凶多吉少。
　　陆铭没有回答，一边让所有人后退，一边拿起对讲机叮嘱狙击手寻找机会，周立军则和海警那边取得联系，让海警做好辅助追捕的准备。
　　……
　　傅红缨透过窗帘缝隙看到刑警已经开始退后，嘲弄地骂了句蠢货，他本来也没打算带上钟离，陆铭选择虞兮正合他意。
　　转身走到副卧门前，推开门的瞬间，虞兮猛然缩成一团，动作很快很激烈，宛若一头受惊的小鹿。
　　房间中充斥着血腥味，地板上是一大摊鲜血，钟离斜靠在暖气片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傅红缨走到钟离面前，伸手探了探鼻息，有些惋惜地说：“是放的太快了吗？居然这么快就没气了。”
　　“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虞兮不再哭求，只是死死瞪着傅红缨，哑着嗓子眼中满是怨毒憎恨。
　　“你不用做鬼，你要和我一起走。”傅红缨拿着绳子开始重新捆绑虞兮的手，捆好后才解开原来的绳子。
　　“我知道陈姐陆队他们都在外面，你跑不掉的，你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虞兮挣扎着说。
　　“对，他们是在外面，但我和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答应放我走，而且答应让我带你走。”傅红缨将虞兮拽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虞兮的胳膊姿势很奇怪。
　　“你什么意思？”虞兮盯着傅红缨。
　　“我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是弃子了，你敬爱的陆队长刚刚做出选择抛弃了你，所以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和我一起俩开这里吧，我们会有足够的钱，去国外继续过好生活。”傅红缨捧住虞兮的脸。
　　虞兮二话不说就是一口，即便傅红缨躲得快，小鱼际也还是被要掉了一块肉，登时刺痛锥心鲜血直流。
　　啪的一声脆响，傅红缨又惊又怒，甩手给了虞兮一耳光，打的虞兮撞在门上跌倒在地。
　　“你这个贱人，居然给脸不要脸！”傅红缨扯了块布缠住伤口，抓住虞兮的头发将她拽起来，狞笑着说，“不愿意是吧？还想着这个死人是吧？好，好得很，我会让你用往后几十年的时间来为现在的决定后悔！”
　　说完，傅红缨用刀抵着虞兮的脖子，推着她离开卧室走进客厅，拧开防盗门，押着她朝楼下走去。
　　……
　　楼下，为了尽可能保证虞兮的生命安全，所有刑警都已经远远退开。
　　看到傅红缨押着虞兮从单元门出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看看虞兮凌乱的头发和布满泪痕的憔悴面容，心中更是针扎般疼。
　　“就这辆车，打开车门，从副驾驶进去，你来开车，快点！”傅红缨尽量让自己和虞兮紧贴在一起，他又不傻，很清楚附近可能存在狙击手，可不想让自己脑袋开洞。
　　虞兮受到胁迫，不得不打开车门，从副驾驶钻进驾驶座，傅红缨紧跟着钻进副驾驶，刀子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虞兮的脖子，身形压得很低，并且不停无规则晃动，避免被狙击手锁定。
　　“开车，码头，动作麻利点！”傅红缨催促。
　　虞兮没有动，只是透过车窗看向陈虹和陆铭。
　　陆铭避开目光，虽然他不后悔，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会这样选择，但他还是觉得对不起虞兮。
　　“别逼我和你同归于尽！”傅红缨语气转厉，为了表示威胁，手上微微用力，立刻有血珠从虞兮的脖子上溢出。
　　虞兮这才收回目光，发动警车缓缓加速，驶出丰名小区。
　　“杜斌立军小钱，立刻跟上去，用便车，记住千万别跟太紧，安全为重，千万不要刺激这家伙！”陆铭赶紧下命令。
　　三人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冲进出租，发动引擎追了上去。
　　“小孙，你联络技术组给我们的车实时定位，讯息和海警那边同步共享，尽快制定下一步方案。”陆铭又道。
　　“明白！”孙鸿颔首。
　　“陆队我们呢？”韩渺和郑越异口同声问。
　　“废话，赶紧上去看看情况，快啊！”陆铭说着快步朝单元楼跑去。
　　陈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惨变。一边跑一边喊：“医疗组在哪？赶紧准备，快点啊！”
　　或许是认为钟离已经死亡，亦或许是忘了，傅红缨并没有关上防盗门。
　　陆铭和陈虹刚冲进来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大叫一声不好，顺着血腥味跑进副卧，立刻看到了满地开始凝固的黑红色鲜血，以及斜靠在那里毫无声息的钟离。
　　韩渺和郑越紧随其后，看到这一幕也都吓得失声惊呼。
　　“钟离！”陈虹管不了那么多，踏过鲜血伸手去摸钟离的颈动脉，结果什么都没有摸到，指腹根本感受不到脉搏跳动。
　　陆铭看到了淹没在血液中的滴管，顺着滴管找到钟离身后，一把将刺入血管的针头拽掉，急声问：“怎么样？有脉搏吗？”
　　陈虹呼吸加速额头冒汗，紧张地摇摇头，掀起钟离的衣服，将耳廓紧贴在钟离心口，全神贯注倾听。
　　韩渺和郑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手心汗湿脚趾扣紧，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祈求，五六秒后，陈虹猛然睁开眼睛颤声道：“还有心跳，还活着，钟离还活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一章 遗落之宝 三十三
　　钟离还活着！
　　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听到这句话，陆铭、韩渺还有郑越都大大松了口气。
　　正好这时候医疗救护组赶了进来，四人赶紧让开位置，给救护人员腾出空间。
　　救护人员也都被房中的景象吓了一跳，粗略检查后赶忙将钟离抬上担架往外送。
　　“情况怎么样？”陆铭拉住其中一名救护人员。
　　“陆队，他的情况非常糟糕，严重失血性休克，已经濒临死亡，我们要立刻给他输血，车里只剩下一包备用血浆，肯定不够用，你们赶紧跟我去验血，一秒都耽误不得！”救护人员严肃地说。
　　“不用验了，钟离是AB型血，我也是AB型血，就抽我的吧！”陈虹撸起袖子肯定地说。
　　“我是O型，万能血，我也可以给他输血！”郑越也撸起袖子。
　　“万能血也不是万能的，还是同血型输血安全些。不过钟离失血量很大，安全范围内我可能要多抽一些，如果你感觉眩晕乏力，都是正常的。”救护人员解释道。
　　“没事没事，要多少抽多少，无论如何必须把钟离救过来！”陈虹说完，跟着救护人员快步下楼，和运送钟离的担架一起钻进救护车朝医院驶去。
　　房间中还剩下陆铭、韩渺和郑越三人，郑越用力搂了搂韩渺的肩膀肯定地说：“放心吧，钟离吉人自有天相，那么多坎都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韩渺点点头，喃喃地说：“可是虞兮……”
　　“是虞兮救了钟离！”还没说完就听陆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陆队你说什么？”郑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铭指着血泊中模糊的痕迹道：“血液凝固让痕迹得以保存，你们仔细看这些痕迹，左边是细长的是滴管留下的，右边凌乱不均匀的应该是腿和脚留下的，虞兮当时就被捆在这边。”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郑越依然不解。
　　“当然有关系，你们还记得虞兮被押出来时的样子吗？”陆铭问。
　　韩渺仔细回忆后道：“虞兮的一条胳膊，好像是右胳膊不太对劲！”
　　“嗯，她的右胳膊脱臼了，本来我还以为是傅红缨那个畜生弄得，看了这些痕迹，我才明白是她自己扯脱臼的。”陆铭沉声道。
　　“她自己？”韩渺和郑越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将关节扯脱臼，究竟得多强的意志才能做到。
　　“仔细看，两边的痕迹刚好相连，右边的印子很像大拇脚指。虞兮在钟离对面，也就是这个位置，她的双手应该被反绑在后面，这种姿势关节受限，再看这个距离，不可能够得到滴管。好在房间并不大，所以她把关节扯脱臼，尽可能让脚能伸到最远距离，最后勉强用脚大拇指指尖压住了滴管，减缓了失血速度。”
　　陆铭一边比划一边分析，他已经许久不分析现场了，现在看来能力还没有退化太多。
　　韩渺和郑越仔细观察血液中的痕迹，想象虞兮扯断关节拼尽全力延长钟离生命的画面，都觉得心中颤抖眼中酸涩，又是震撼又是感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虞兮就真的太勇敢了，钟离能够活下来，完全是虞兮的功劳！
　　……
　　得到及时输血，钟离的血压快速回升，各项生理指标都开始渐渐恢复，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陆铭确认钟离的情况后，立刻总控全局投入对虞兮的拯救计划，从卫星追踪到地面跟踪，真可谓是天罗地网。
　　然而，想要救出虞兮，将傅红缨绳之以法，天罗地网是不够的，只有制造出让虞兮和傅红缨分开的契机，才有可能将傅红缨收入网中。
　　可是，该如何制造出这个必不可少的契机呢？
　　陆铭没有头绪，谁都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车上高速，在傅红缨的威胁下，虞兮将车速提高到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傅红缨透过倒车镜仔细看了看，终于长出口气，刀刃稍微离开虞兮的脖子。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远走高飞，和我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再怎么也比现在出生入死强。”傅红缨再次萌生劝服虞兮的念头。
　　虞兮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开车。
　　“你难道还想着那个钟离？他已经死了，你想着他还有什么意义？你还不如想开一点向前看！”傅红缨道。
　　虞兮终于开口，却并没有回答傅红缨的问题：“你就是这样安慰自己，所以才能晚上不做噩梦的吗？”
　　“你什么意思？”傅红缨压低声音。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虞兮看都不看傅红缨一眼。
　　傅红缨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你以为都是我的错吗？你以为我真的想下手吗？是她逼我的，逼我的！”
　　“我不懂有什么能逼你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虞兮道。
　　傅红缨重重哼了一声：“我的公司就是我的命，我为它付出了我的一切，她是我妈，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难道不应该拉我一把吗？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说怎么做的吗？”
　　虞兮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傅红缨说下去，因为她知道傅红缨一定会说下去。
　　果然，傅红缨语气陡然变得冷厉：“她竟然让我自己想办法！呵呵，自己想办法，难道让我去跳楼吗？我的命真的还没那个破古董重要吗？”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古董对老人家有特殊意义！”虞兮道。
　　“狗屁特殊意义，不就是祖上留下来的吗？现在谁还在乎这个？再说，古董这东西，只有换成钱才有意义，否则和破碗根本没区别。”傅红缨冷笑着说。
　　“所以你就下毒杀了老人家，在你眼中，几十年的亲情和养育之恩，还没有这个古董重要。”虞兮的语气骤然转冷。
　　傅红缨避开视线，似乎不敢直视后视镜中虞兮的双眼：“我也是没有办法，否则她不会让我拿走的。”
　　“枉我相信你关心你安慰你，我真是瞎了眼，怎么早没发现你竟然是个天性薄凉的白眼狼！”虞兮深吸口气，握住方向盘的左手暗暗用力。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做都做了，后悔没有意义，我只能向前看。劝你也实际一点，不要被所谓的理想和道德绑架，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傅红缨腮帮子紧了紧，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自己做得对，自己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错的是这个世界。
　　虞兮沉默了好久好久，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决绝，就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用近乎审判的语气说：“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傅红缨蹙眉，虞兮的语气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你不该用我当人质的，你太低估我了！”虞兮说完，猛地将方向盘朝左打到底，然后紧紧抱头。
　　由于车速很高，方向盘打得太猛，车轮急转车尾猛甩，在惯性的作用下，汽车左轮离地翻了过去。
　　傅红缨没系安全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惯性死死压在了车门上，刀子根本够不到虞兮。
　　侧窗玻璃轰然爆碎，飞溅的玻璃渣中，他双目瞪圆，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色，他终于明白了虞兮的意思，终于明白了虞兮要做什么，他想阻止，可惜为时已晚，剩下的只有剧痛和天旋地转。
　　汽车右轮也跟着离地，翻过第一圈后，频率越来越快，叮铃咣啷翻翻滚滚，一路碰撞变形玻璃飞溅，直接冲出了高速路。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二章 遗落之宝 三十四
　　时间稍微往回拉。
　　周立军、钱宝贝还有杜斌三人开着出租车一路缀在警车后面，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只能保持在能看到不跟丢的距离。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陆队你们那边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周立军汇报完情况急声问。
　　“高速路不好动手，只有等到了码头甚至上了船，才有可能找到合适的狙击条件。”陆铭的声音传出。
　　“虞兮不会开船，所以只能傅红缨自己开，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就会分散，甚至有可能将虞兮捆住专心开船，这样他们就分开了，是这个意思吧？”钱宝贝问。
　　“就是这个意思，海警那边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立刻将傅红缨击毙！”陆铭回答。
　　“打死这个畜生！”杜斌咬着牙爆粗口。
　　周立军道：“这样的话，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如果错过的话……虞兮！”
　　话未说完变成一声惊叫，而且是三人同时惊叫，视野前方虞兮开的警车突然侧倾翻到，在惯性的作用下，弹跳碰撞滚出了高速路。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声音？”陆铭的声音很急迫，他也隐约听到了高频的翻滚碰撞声，凭借经验他判断那是翻车的声音。
　　“虞兮翻车了，快开过去，快快快！”过了几秒，周立军才做出回答，可以听出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怎么会……救护车，快派救护车！”电话那头也乱作一团，还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来不及再也陆铭说话，三人停车全速跑向警车，心脏狂跳又是惊骇又是恐惧，生怕看到虞兮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样子。
　　可是，当三人跑到跟前才发现，虞兮脸上身上居然并没有多少血，乍看上去，只有额头被划伤，由于车底朝天，虞兮被倒卡在驾驶座上，所以鲜血顺着散乱的头发往下流。
　　“虞兮！虞兮！虞兮！”
　　“虞兮，你醒醒啊！”
　　“虞兮你听得见吗？你怎么样？”根本没有人想到傅红缨，三人一边大声呼喊，一边仔细检查虞兮的情况，唯恐有金属片刺入虞兮体内，这样的话就不能随便移动，必须等待救援，否则必定失血而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吧，经过仔细检查，并没有锐利物扎进要害，只有腿部被刺伤，后腰两处部位和锋利缘差之毫厘，真的是凶险无比。
　　喊了好一阵，虞兮恍恍惚惚醒了过来，立刻痛哼出声，只觉得浑身散架似的，头部更是疼得要命，仿佛脑仁都被翻了个遍。
　　见虞兮醒来，三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杜斌更是坐倒在地冷汗聚下，如果虞兮殒命于此，他后半生都将活在愧疚之中。
　　“你……你们……我……”虞兮说话很艰难，视野也很模糊，而且越说话头就越痛。
　　“你先别动，我们这就把你弄出来！”周立军说完转身就跑，很快拿着千斤顶撬杠等随车必备工具返回，与钱宝贝和杜斌分工合作，开始清除虞兮周围的障碍物，对救援空间进行拓展。
　　施工过程中，陆铭的电话又来了，紧张询问虞兮的情况，从陆铭的声音可以听出已经做好了听到最坏消息的准备。
　　当得知虞兮没有生命危险后，电话那头顿时一片欢呼，陆铭的声音也多了些哽咽：“尽快把虞兮弄出来，救援队很快就到！”
　　“放心吧，我们正在弄，马上……”周立军还没说完就被钱宝贝的惊呼声打断。
　　“不好，是汽油味，油箱漏了！”钱宝贝登时脸都吓白了，周立军和杜斌也吓得三魂皆冒，汽车事故最怕的就是油箱泄漏，因为一旦油箱泄漏，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其威力别说车里的人，车旁边的人都得跟着上天。
　　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得知这个意外情况，电话那头一颗颗刚放下去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放弃营救吗？放弃营救的话，周立军、钱宝贝还有杜斌肯定不会被殃及，可如果继续营救，三人等于站在生死线上，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你们，你们走吧……”虞兮听到了钱宝贝的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通过身体的活动度，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出不去，与其去和死神赌博，还不如主动让步。再说，钟离是否或者也是个未知数，她只知道自己尽力了，却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说什么傻话，我们肯定要把你救出去！”周立军毫不犹豫选择留下，杜斌没有说话，用更快的动作给出自己的选择。
　　“保持冷静，别再胡思乱想，尽量配合我们！”钱宝贝看了一眼漏油的情况，脸色发黑却也选择了留下。
　　虞兮心中感情激荡，咬着下嘴唇，眼泪倒着往下流。
　　电话那头，韩渺郑越等人紧张焦急的同时也都热泪盈眶，陆铭深吸口气郑重地说：“你们都是好样的，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是！”三人异口同声。
　　“虞兮，你呢？听到了吗？”陆铭又问，随即补充道，“你听好了，你的努力没有白费，钟离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正在医院等你回来，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听明白了吗？”
　　钟离没死！
　　钟离没死！
　　钟离没死！
　　“嗯！”听到这个消息，虞兮心中积郁的痛苦一股脑得到释放，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着用力点头。
　　滴答、滴答、滴答……
　　汽油滴落，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搏动，希望的火焰烈烈燃烧。
　　不退缩，不妥协，
　　不抛弃，不放弃。
　　和时间赛跑，和死神博弈，
　　纵然实力悬殊，亦拼尽全力！
　　终于，经过长达十五分钟的辛苦工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人好不容易将虞兮从逼仄的空间中弄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停留，更没有时间休息，丢下工具抱着虞兮转身就跑。
　　将将跑出不到三十米，火星将汽油点燃，烈火呼的窜了起来，接着邮箱爆炸轰然巨响，烈焰冲天黑烟滚滚，冲击波横在周围掀起大片尘土。
　　死神，擦肩而过！
　　望着爆炸后依旧炽烈的熊熊火焰，三人都坐倒在地出了一身冷汗。
　　“立军！小钱！杜斌！虞兮！”手机中传来陆铭和其他人焦急地喊声，可以想象是怎样一副景象。
　　“报告，幸不辱命，都活着……”周立军说完竟然笑了起来，如此危险的经历，他以前还真的从未遇到过。
　　手机中再次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期间还夹杂着纸张乱飞的哗啦声，以及奇怪的啵啵声，估摸着应该是韩渺激动之下啃了郑越一口，或者郑越激动之下啃了韩渺一口。
　　哎，管他谁啃谁，有区别吗？
　　虞兮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夜空，今夜的夜空撒满了繁星，美丽的有些不真实。
　　但她知道，生命是真实的，她还活着，钟离还活着，这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三章 遗落之宝 三十五
　　虞兮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钟离被绑在木桩上，脚下是堆砌的柴堆，火把抛落烈焰燃起，迅速化为熊熊怒焰将钟离吞没。
　　她想要冲上去，却被死死拽住，然后被按在地上。
　　她嘶喊她哭泣她疯狂，却没有人帮她，更没有人帮钟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在烈焰中化为火炬，连同她的心一起化为灰烬。
　　“钟离！”于是虞兮陡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没有柴堆，没有烈焰，没有钟离，眼前是洁白的墙壁和洁白的门，游目四顾，虞兮才明白过来这里是医院病房，昏睡前的记忆渐渐清晰，翻车、救援、爆炸，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重新在眼前闪现。
　　“哎呀你醒啦，我这就叫他们进来！”韩渺本来趴在床边睡觉，惊醒后赶紧往门口跑。
　　“等等，钟离呢？”虞兮颤声问，虽然记得电话中陆铭说过钟离还活着，但回想起梦境中钟离燃烧成灰的恐怖场面，她还是觉得心慌乱跳冷汗津津。
　　“你呀你，醒来就问钟离，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你才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人……哦不对，钟离应该也是从鬼门关走过的，你们两还真够默契，都去鬼门关转了一圈。”韩渺打趣道。
　　虞兮不顾上和韩渺开玩笑，只是眼巴巴盯着韩渺。
　　“好啦好啦，钟离就在附近的病房，应该还在昏睡。”韩渺道。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虞兮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韩渺离开病房，片刻后呼啦啦涌进来一帮人，除了陈虹几乎全部都在，见虞兮醒过来纷纷热情问候。
　　“大家怎么都在啊，不会耽误工作吗？”虞兮吃惊之余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会弄这么大阵仗。
　　“嗨，耽误什么，现在还有什么比我们的女英雄更重要？”周立军走到床边笑着拍了拍虞兮的肩膀。
　　“什么女英雄，周哥你可别乱说。”虞兮局促地说，尤其当着这么多同时的面，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钱宝贝道：“怎么叫胡说呢？我问你，翻车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虞兮不好撒谎，只能老老实实点头承认。
　　“这不就结了，换谁有你这勇气敢在高速路上主动翻车？反正我不敢，你们敢吗？”钱宝贝看向其余人。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敢，看向虞兮的眼神除了关心就是钦佩，虽然虞兮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垫底，但这份勇气绝对超过了大部分人。
　　“所以啊，女英雄三个字你绝对当得起，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从今以后不止我服你，我们大家都服你！”钱宝贝道。
　　虞兮被说的脸都红了，更加不好意思。
　　便在这时，陆铭却泼了一盆冷水：“依我看，这件事还是得分开看，虞兮你的确勇气可嘉，但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首先你差点送命，其次立军、小钱还有杜斌为了救你也差点搭进去，幸好这次运气不错，如果运气差一点怎么办？我们现在还会在医院里吗？”
　　“陆队，我们……”杜斌刚想替虞兮辩解，却被陆铭抬手打断。
　　“别说是你们的选择这种话，这次完完全全就是运气，错了就是错了，下次坚决不许再做这样的事！”陆铭故意铁着脸语气严肃。
　　虞兮被训得低下头弱弱地说：“哦，我知道了……”
　　“好了好了，别训她了，要我说她肯定是仔细思考过的，否则她不可能伤得那么轻，对不对虞兮？”周立军一边劝一边给虞兮使眼色。
　　虞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系了安全带，他没系安全带，于是我就想，与其去赌码头的一线生机，我还不如自己创造机会。”
　　“所以你就故意翻车？”郑越问。
　　“嗯，我在驾驶位，他在副驾驶，如果我将方向盘往左边打到底，以当时的车速，车肯定会往右前方滚，惯性会将他甩到门上，这样他的刀子就割不到我的脖子了，而且他会率先受到冲击和伤害。在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双重固定下，翻滚过程中我不会承受太重的冲击，而他肯定会撞来撞去，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挟持我。”
　　虞兮将自己当时的心思娓娓道来，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又惊又佩，如此凶险的情况下，不但能理智分析情况，还能鼓起勇气果决执行，这份胆识这份魄力，绝非普通人可比，甚至绝非普通刑警可比。
　　“啧啧，虞兮同志你太牛了，受我一拜受我一拜！”郑越居然真的双手合十给虞兮鞠躬下拜。
　　“看吧陆队，我没说错吧，虞兮的确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你就别训她了。”周立军道。
　　“是啊陆队，就冲这份冷静果决，小虞师妹以后肯定大有作为！”钱宝贝附和道。
　　陆铭稍作沉默，最后还是松了口：“算了算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多多注意。不过，这件事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不止众人，连虞兮都感到好奇。
　　“那就是……”陆铭故意停顿了几秒钟，才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一定要系安全带！”
　　病房中忽然静了下来，随即爆发出欢笑之声，好一个要系安全带，服气！
　　……
　　钟离也做了一个梦，一个同样可怕的梦。
　　梦中虞兮被困在透明的水箱里，水面不断升高，最终淹没头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破坏水箱，无法将虞兮救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兮吐着泡泡抽搐呛水窒息而死，连同他的魂一起葬入深海。
　　“虞兮！”钟离猛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呼吸急促冷汗聚下。
　　“你可算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舒服的话我这就叫医生。”陈虹一直守在病房里，见钟离苏醒，连忙跑过来关切询问。
　　“虞兮呢？虞兮她怎么样了？”钟离不顾手上还挂着吊针，一把抓住陈虹的袖子颤声问。
　　“小心小心别乱动！”陈虹生怕钟离把针头拽出来，按住他的手拍了拍柔声道，“放心吧，她没事。”
　　“真的没事？”钟离竟然不敢确信。
　　“真的真的没事，我还能骗你不成？”陈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钟离顿时长吁了一口气，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开始减速，脑海中虞兮捆在水箱中淹死的画面渐渐模糊散去，转而浮现出失血昏迷前的画面，当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给虞兮说了一些现在想起来后悔的话。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说都说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想什么呢？”陈虹敏锐捕捉到了钟离的表情变化。
　　“没什么……”钟离本来不想说，但犹豫之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陈姐，我把孩子的事告诉她了！”
　　“她？虞兮？你告诉虞兮了？”陈虹也登时大吃一惊。
　　钟离点点头抓住头发：“陈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虹思索片刻语重心长地说：“也罢，说了就说了，纸包不住火，她知道是迟早的事。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除了面对没有别的办法，你懂我的意思吗？”
　　钟离低头想了想，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在哪？”
　　“七楼骨科特护病房。”陈虹道，虞兮的伤有好几处，其中肩关节脱位最严重，伴随严重肌肉韧带拉伤，所以最后住进了骨科病病房。
　　钟离没有再多说什么，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挂着吊瓶扶着点滴架一步步朝外挪去。
　　陈红说得对，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勇敢面对吧，除此以外别无他选，至于结果会如何，管它呢，至少没有再逃避，这就已经足够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四章 遗落之宝 三十六
　　虞兮有点不想聊下去了，她只想赶快去看看钟离，去亲眼确认钟离的情况，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可是，她又不忍拂了大家的热情，毕竟大家来看她是因为关心她，而且很明显在都在门外等了很久。
　　便在虞兮左右为难之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钟离穿着病服扶着点滴架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满含着感激、眷恋、愧疚还有点害怕的复杂眼神望着她。
　　虞兮同样没有说话，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急于倾诉，可是真的见到了，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想哭，真的只想哭。
　　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坚强，她也是人，也懂得害怕，也会流泪。
　　房间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看看虞兮，再看看钟离，都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陆队，你不是说等虞兮醒过来就请我们吃饭吗？可不许说话不算话啊！”韩渺无中生有顺势给陆铭使眼色。
　　陆铭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瞪了眼韩渺笑道：“对对对，走走走吃饭去！”
　　“我们去吃，虞兮和钟离怎么办？不带上他们吗？”其余人都秒懂，唯独杜斌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
　　“你蠢啊，等他们出院再让陆队请一次不就成了？”韩渺暗暗踢了杜斌一脚，心中暗恨反应怎么这么慢，情商被钟离拉低了还是怎么滴？
　　陆铭给杜斌使了个眼色：“请请请，没啥说的一定请，走走走我们先吃，吃完再给他们送，反正时间还早！”
　　“走咯打土豪分田地咯！”韩渺欢呼着强行将杜斌推了出去。
　　“虞兮你好好休息，钟离你也好好休息，我们晚点再过来给你们送吃的。”周立军说完扬了扬手，众人会意快速涌出病房，顷刻间消失不见。
　　病房重新恢复安静，这次是真的安静了，只剩下两个静静对视的人。
　　钟离还是没有进来，还是站在那里，他似乎想迈出脚步，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隔，怎么都迈不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可为什么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不知所措呢？
　　“来都来了，不进来吗？”最后，还是虞兮先开口，语气看似平淡，双手却悄然抓紧了被子。
　　“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就好。”钟离忽然间退缩了，避开目光转身想逃，也许下一次，下下一次，他会做好准备。
　　“钟离！”虞兮一声急喊拉住了钟离的脚步，咬咬下嘴唇用几近于低喝的语气道，“进来！”
　　钟离这才给了自己留下的理由，转过身，迈过无形的坎，关好门，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步步走到虞兮床边，不敢看虞兮的眼睛，扶着点滴架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太远了，过来点。”虞兮很清楚钟离为何道歉。
　　钟离默默往前走了一小步，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握住点滴架的手又紧了几分。
　　“再过来点！”虞兮的语气有点恼。
　　钟离不得不又往前迈出半步，已经是极限了，再往前就碰到床沿了。
　　“抬起头看着我！”虞兮的语气这回真的是命令。
　　钟离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起了头，脑袋里一片混乱，正纠结该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唇上一凉，呼吸陡止，本来已经够混乱的思虑轰然炸开，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虞兮紧紧环抱着钟离的后颈，闭着双眼，完全不管钟离是否有所回应，恣意纠缠着他的唇瓣，尽情释放内心中郁积的情感，任凭本能驱使着去索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
　　一切都在这里，真的都在这里了。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没有去想，什么颜心爱，什么孩子，什么别人的看法，统统见鬼去吧！
　　她想要的只是他，仅此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离终于从近乎空白的呆滞中清醒过来，感受着唇齿间从冰凉变成温暖再变成炽热的温度，感受着虞兮从激烈到温柔再到激烈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鼻子发酸眼睛又疼又涩，再也控制不住胸中压抑的情绪，两行眼泪不受控制顺颊而下。
　　他哭了，第一次在虞兮面前哭了！
　　泪水落在唇角，泌入口中，咸咸涩涩。
　　那是他心中苦楚的味道吗？
　　虞兮徐徐睁眼，松开他的唇瓣，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凝视着他的双眼，语气变得如水般柔，就好像三月里洒落人间的春雨：“别再说什么只想做搭档的蠢话，也别再说不能，我们都别再骗自己了好吗？”
　　这一刻，她真正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内心，之所以会在傅红缨想亲自己的时候本能甩出耳光，是因为心里装的全都是钟离，之所以会有扯断胳膊的勇气，也是因为心里装的全都是钟离。
　　陈虹说的没错，她早就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现在她悟透了也逃够了，她不想再逃了，该怎样就怎样吧，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她都认了！
　　“可是我……”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用唇瓣打断，以无言的行动将他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又是一次恣意中略带疯狂的索取，虞兮喘息着松开手，捧着钟离的脸，用坚定却哽咽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只要你！”
　　只要你！
　　说道最后一句，清泪滑落，落在被子上，和钟离的泪痕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拆不散。
　　钟离的视野模糊了，澎湃的心潮彻底淹没理智的礁石，猛地抱住虞兮泣不成声。
　　虞兮也紧紧抱着钟离泪流不止，泪是苦的，心中却是甜的，一切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无论今后的路通向何方，无论前方的夜有多黑有多冷，她都无所畏惧，因为她不是一个人，钟离将会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五章 阎王帖 一
　　人们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因为平淡往往意味着没有激情单调无聊，而单调无聊容易使人厌倦，所以如果两个人能够平平淡淡携手终老，那么可以肯定这份感情就是真爱。
　　然而，真爱并不止平淡为真这一种，生与死的考验，一样可以锻造出真爱。两者相比，平淡就像是滴水穿石铁杵磨针，而生死历练，则如同铜炉中烧红的烙铁，一旦刻上烙印，冷却后就再难抹去。
　　虞兮和钟离经历了一次次生与死的磨难，在自己的心田深深铭刻上了对方的名字，永远难以抹去无法忘却，也许以后还会经历更多，还会经历平淡，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刻有你，便是晴天。
　　……
　　火锅城
　　钟离和虞兮刚出院就被以庆功宴的名义拉了过来，全队人聚齐，有说有笑的同时，也没少开虞兮和钟离的玩笑。
　　虞兮落落大方毫无窘态，让韩渺和郑越这两个家伙好生失望，她是这样想的，反正和钟离的感情早已不是秘密，开玩笑就开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钟离全程尴尬，显得很不好意思，结果被戏弄了个彻底。不过好在大家都没有恶意，并没有让钟离太过难堪。
　　眼看已经快晚上十点，火锅也吃的差不多了，众人都很尽兴，便准备散伙。
　　“虞兮，钟离，你们怎么回？要不要送？”杜斌刚问出口，众人登时直翻白眼，连陆铭都是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
　　“拜托，钟离肯定会送虞兮的，你这个探照灯就不要再照了好不好？”韩渺将杜斌拽过来。
　　杜斌登时尴尬的脸都红了，他真的是出于好心，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而且傅红缨的案子之后，他已经改变了想法，非但不想再阻挠虞兮和钟离，反而打心底祝福。
　　虞兮连忙给杜斌道了声谢，帮他化解尴尬，拿起外套一边穿一边说：“你们人多开车走吧，我和钟离同路，又不远，打的走就可以了，对吧？”
　　说完给钟离使了个眼色，钟离愣了一下才点头称是，反应多多少少有几分僵硬。
　　“行，那我们就开车撤了，立军小钱杜斌，你们和我一辆，我送你们。”陈虹道。
　　“经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该休息休息，先放个一周假吧，不用急着来上班。”陆铭结账回来对虞兮和钟离道。
　　“陆队我们没事，真的！”虞兮似乎并不太想闲着。
　　“让你们休息就休息，这是命令。好了就这样吧，你们这群吸血鬼赶紧各回各家，我的钱包都要被你们吸空了！”陆铭佯装叹气，捏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扬扬手。
　　众人闻言都笑，有说有笑朝外走去，告别后各自上车离开。
　　大晚上外面还挺冷的，出租却不好拦，等了十多分钟才好不容易拦到一辆，两人赶紧钻进去。
　　说来也巧，居然又是钟离追傅红缨强拦的那辆出租，他没认出司机师傅，司机师傅却认出了他，又惊又喜连忙关切询问那天的情况，当得知虞兮就是钟离要救的女警后，顿时八卦之门大开，一路上各种侃，真可谓滔滔不绝，甚至感慨简直堪比警匪片。
　　虞兮和钟离倍感无奈的同时，也都仿佛再次重温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天，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暖才得以心安。
　　车至楼下，虞兮强行将钟离拉下车，然后微笑着给司机师傅挥了挥手，司机师傅挥手告别，道了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驱车离开。
　　直到出租车拐出视野，钟离才蓦然回神，愕然地说：“我还要回宿舍呢，你干嘛让他走？”
　　“反正车已经走了，你要是想回宿舍的话，就自己走回去好了。”虞兮说完连忙转身朝单元门走去，双颊微红心跳加速，心中暗想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离应该不可能听不明白。
　　“哦，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钟离居然真的没听懂，哈口冷气双手插兜准备离开。
　　“喂！”虞兮气结，猛然转身喊住钟离。
　　“啊？”钟离停下脚步望着虞兮，似乎在等待下文。
　　虞兮气的直咬牙，尴尬窘迫恨不得将包砸过去，在她看来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女方主动，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下了最大的勇气，奈何钟离情商太低，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
　　“走走走，明天别找我！”虞兮再也说不出口，一跺脚猛然转身，气急败坏冲进单元门，谁料刚走几步突然被一把拉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放手！”虞兮没有回头，眼睛已是红了，说实话，虽然没有外人，但钟离的不开窍还是让她感觉很难堪，就好像刚刚燃起的火焰突然被一盆冷水浇灭，紧张害怕又带了点期待的心情瞬间碎成满地花瓣。
　　“不是，我不是……”钟离的语气很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明天再说吧，我累了。”虞兮深吸口气放缓语气，好不容易和钟离走到这一步，她当然不会真的因此和钟离闹崩，但此时此刻这种情况，她真的没法面对钟离，也没法面对自己，她需要时间静一静缓一缓，重新调整步调去适应钟离那令人堪忧的情商。
　　然而，这一次虞兮是真的低估了钟离。
　　钟离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猛然用力将虞兮扯进怀里，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伏在她耳边，用有些窘迫又有些迟疑的语气说：“我懂你的意思，真的，但我……我没带……”
　　实在没好意思说下去，上次和颜心爱发生那种事，就是头脑发热什么安全措施都没有做，结果自食恶果，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
　　虞兮自然是听懂了，极度糟糕的心情忽然间有所好转，毕竟钟离不是没有听懂，而是在为她考虑。
　　“你先放开我。”虞兮语气缓和。
　　钟离没有放手也没有回答，似乎以为虞兮还在生气。
　　“你不放手我怎么转过来？”虞兮的声音低了几分。
　　钟离一愣，这才稍微放松双臂。
　　虞兮果然转了过来，没有抬头，而是将额头顶在钟离肩窝，同时伸手在包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一样东西悄悄塞进他手里。
　　天已黑，但小区的灯还亮着，钟离低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虞兮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是提前准备的？可问题是这不才刚刚出院吗？
　　“吃火锅的时候从渺渺口袋里顺的，我知道她兜里揣着一个。”虞兮声音细如蚊讷，当时她紧张的要死，生怕被人发现，而且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她摸到了。
　　钟离稍作犹豫，一咬牙捏紧手中的东西，搂在虞兮腰上的手猛然用力，将她紧紧箍在自己身上，低头轻轻咬住她的耳垂，鼻息开始变得湿热急促。
　　过电般的感觉让虞兮蓦然间全身绷紧，滚烫的余烬重新燃起炽热的火焰，越来越旺越来越烈，一路烧到脑海，将理智焚尽。
　　她真的好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钟离，害怕一切都是梦，所以烧吧烧吧，如果钟离真的是一团火，她就做那扑火的飞蛾，哪怕将自己燃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不知道是怎么上的楼，也不知道是怎么开的门，当防盗门咔嚓合拢的刹那，两人仅存的理智也被烈火燃尽，相互纠缠撕扯着朝卧室挪去。
　　一路衣衫落，一路火如狂，管它明日天崩还是地裂，只求此刻共同化为灰烬。
　　……
　　郑越和韩渺早就已经同居了，所差的只是婚礼和领证。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两人穿着浴袍窝在一起看电视，韩渺往郑越身上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翻台一边问：“哎，你有没有觉得虞兮今天有点奇怪？”
　　“奇怪？怎么奇怪了？”郑越茫然。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从出院就一直很奇怪，总觉得她聊天的时候有点刻意。”韩渺朝一边撇着嘴嘀咕着说。
　　郑越仔细回想：“好像是有那么点，不过也很正常吧，毕竟大家一直在开她和钟离玩笑，她掩饰尴尬很正常。”
　　“说的也对，不过她也总算修成正果了，这下她和钟离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岔子了吧？”韩渺笑了，她早就觉得钟离和虞兮很配，现在这个结果说明她的感觉很准确。
　　“不好说，就钟离那情商，虞兮以后可是有的烦……”郑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韩渺跟着笑了几声，突然往下一滑，躺在了郑越的大腿上，双颊泛红眯起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郑同志，是不是该交公粮了？”
　　“交交交，看我打到你这个地主婆！”郑越低头亲了韩渺一口，拉开抽屉打开盒子，结果发现居然空空如也，不信邪口朝下倒了倒，结果掉出来的只有说明书。
　　好尴尬啊，还有什么比这种时候发现盒子空了更尴尬的呢？
　　“口袋没了……”郑越登时脸都绿了。
　　韩渺噗嗤一笑，用力翻身坐起，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将手伸进兜里：“还好我……”
　　话未说完突然表情一僵，不信邪翻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有翻到。
　　“你有？”郑越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韩渺嘴角忽上忽下，憋了半晌才终于憋出三个字：“遭贼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六章 阎王帖 二
　　虞兮好烦，整个后半夜都烦的睡不着，直到日上三竿都没给钟离好脸色看，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事后才发现，那个从韩渺口袋里顺来的可恶东西竟然破了！
　　要不要这么不靠谱？难道这就是老天对她顺手牵羊的惩罚？拜托老天可不可以重来一次，她保证让出租车把钟离拉走。
　　重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失败就是失败，不管到底是质量原因还是经验原因，反正她是中了头彩。
　　钟离好慌，整个后半夜都慌的睡不着，不断给虞兮道歉，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对天发誓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问题是发誓和道歉有什么用呢？
　　当然没用，这可不是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从新来过”就能读档的游戏，这种事完全没有后悔的余地，至于是否会酿成恶果，就要看天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天意这东西，钟离感觉好虚，颜心爱那次天意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这次天意会帮他吗？
　　“我去买早点……”实在无颜面对虞兮，钟离借故准备出去透透气。
　　“等等！”虞兮喊住钟离，咬了咬牙犹豫着说，“要不还是吃点药吧，也许危害没你说的那么大。”
　　“不行！我是学医的我清楚，那玩意能别吃就别吃，伤害真的很大！”钟离拒绝的很干脆，语气异常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万一……那什么了呢？”虞兮烦乱之余也很慌，她根本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如果真的出现万一，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十几秒才郑重地说：“万一的话，那就生下来吧！”
　　说完，钟离穿上外套转身出门。
　　听到防盗门关上的咔嚓声，虞兮才失去力气似的仰倒在床上，烦乱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开始盯着房顶发呆。
　　后悔显然已经没用了，唯一的选择就是面对现实，可现实该如何面对？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她该怎么面对钟离的母亲？又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亲戚？能告诉他们吗？他们还有什么样的反应？
　　“天哪，我妈会打死我的……”脑补告诉母亲后的画面，虞兮捂着脸欲哭无泪，她的父母亲都是很保守的人，典型上一代人的思想，从小家教很严，别说未婚先孕，连婚前性行为都极端反对，如果让父母知道她怀了孩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正纠结万分的时候，手机响了。
　　虞兮本不想接，但想到可能是队里打来的，还是弯腰将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结果翻过来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屏幕上闪烁的赫然就是父亲的名字！
　　接还是不接？干脆装作没起床，或者装作没听见，或者……
　　“喂，妈你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心中冒出无数逃避的对策，却终究还是咬牙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你爸！”电话那头传来威严的男人声音。
　　虞兮狂汗，一紧张说顺口了，硬着头皮道：“爸，这么早找我干嘛？”
　　“还早？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虞志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厉。
　　对于父亲的严厉，虞兮早已习惯，弱弱地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受伤了？是不是还住院了？”虞志国的语气更加严厉，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虞兮登时一激灵坐了起来，强笑着说：“爸你听谁说的？我没事啊，我正睡懒觉呢，哪里有……”
　　还没说完就被虞志国打断：“再编，继续编，出什么事都不给家里说，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和你妈？”
　　虞兮被训得完全不敢吭声，心中挺委屈，她之所以不给家里说，还不是怕家里担心？要是她把自己经历过的事都说给家里，父母亲还不得被活活吓死？
　　转念一想，自己也真是够命运多舛的，才工作大半年，就经历了绑架、囚禁、炸弹、枪战、胁迫、翻车等等，说出去估计别的同行都得吓得背后冒冷汗。
　　正想着，电话那头声音变得有点杂乱，接着变成了母亲魏芸香慈祥的声音：“兮兮啊，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
　　“妈，我真的没事，你听我像是有事吗？你们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孩子。”虞兮无奈地说，如果说刚刚踏出校门的她还有些稚嫩，那么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已经彻底成熟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住在那？我们打的过来。”魏芸香问。
　　“打的？你们在哪？”虞兮有点蒙，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刚下火车，正往外走呢。”魏芸香道。
　　“哈？你们已经到了？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虞兮惊得差点跳起来，整个人都蒙了，如果换成平时，她说不定还能小激动一下，可是现在这情况，真的太不是时候了。
　　“这有什么需要提前说的，快把地址发给我，我们这就过去。”魏芸香说完没有主动挂电话，依稀还能听到对虞志国的抱怨声，似乎正在埋怨他不该发火。
　　虞兮挂断电话，捏着手机蒙了许久，才尖叫一声反应过来，编辑地址按下发送键，扔掉手机跳下床赶紧穿衣服。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虞兮一哆嗦差点摔倒，要不要这么快？瞬间移动吗？
　　透过猫眼发现是钟离，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打开门一把将钟离扯进来。
　　钟离手里提着两份馄饨，见虞兮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蹙眉道：“干嘛这么急？发生案子了吗？”
　　虞兮将落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一把道：“不是案子，比案子严重多了！”
　　“比案子严重？”钟离拧着眉头略作思考，突然面露惊容不敢置信地说，“该不会是你爸或者你妈来了吧？”
　　果然不愧是小神探，连这都能猜到，虞兮急声道：“不是我爸或者我妈，而是我爸妈都来了，已经到车站了，正往这边赶呢！”
　　钟离瞬间计算出车站到这里的大概时间，登时全身汗毛都乍了起来，他刚和虞兮发生这种严重意外，如果让虞兮父母知道，他还不得被活活揍死？
　　“还愣着？赶紧收拾房子啊！”虞兮急的直跺脚。
　　“饭怎么办？还吃吗？”钟离愣愣将食品袋拎起来。
　　“没空吃。不行我得洗个澡，你现在还不能见我爸妈，先回宿舍躲一躲，还有把床单扯走，一定要动作快！”虞兮说完冲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钟离呆了几秒猛然回神，赶忙放下馄饨冲进卧室，三下五除二扯掉床单，掐准时间又将房间大致收拾了一下，然后赶紧开溜，虞兮说的没错，现在的确不是见她父母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哦不，应该是等下个月命运审判的结果出来后再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七章 阎王帖 三
　　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虞兮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钟离已经走了，连忙翻出新床单铺好，将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应该没问题了吧？虞兮如是想着，拿起手机刚准备问问到了哪里，房门就被敲响，敲门声挺重，对她来说实在太熟悉了，不用开门也知道是父亲。
　　虞兮下意识一哆嗦，连忙深吸气强迫自己镇定，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口果不其然是父亲和母亲。
　　虞志国面色严肃，魏芸香笑里含嗔，明明是最亲近的人，此时此刻虞兮却感觉看到了黑白双煞。
　　“爸，妈，快进来。”虞兮挤出有些僵硬的笑容。
　　“我的兮兮，快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受伤的关系？”魏芸香放下手提袋拥抱了一下虞兮，然后扶着虞兮的双臂上下打量。
　　“妈，我不都说了吗？真的没事，你就别再担心了好不好？”虞兮说完主动接过行礼放在墙边，然后赶紧端茶倒水。
　　虞志国关上门，并没有坐，而是四下打量，问：“这是你租的房子？”
　　“嗯，房东是一个案子认识的人，人很好，租金要的很便宜。”虞兮刚说完就暗道要遭，父亲素来为人刚正，最讨厌欠人情和贪小便宜，当年家里困难的时候，宁可熬夜出去工作，也不肯问亲朋张口借钱。
　　果不其然，虞志国登时脸色就变了：“破案是你的本职工作，你怎么可以受人好处，这不等于变相受贿吗？”
　　虞兮欲哭无泪，这和受贿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再说她又不是没付钱，只是付的相对便宜而已。
　　“好了好了，你就别训她了，从小到大还没训够吗？”魏芸香瞪了丈夫一眼，拉着虞兮在身边坐下，握住虞兮的手关切地问，“看到你没事妈就放心了，快给妈说说，最近工作怎么样？和小傅发展的还顺利吗？他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听到小傅二字，虞兮的脸色登时就变了，身子也下意识绷紧，仿佛又回到了汽车翻滚飞出高速路的那一刻。
　　“不顺利吗？为什么？”魏芸香敏锐捕捉到了虞兮的表情变化。
　　“妈，这件事说来话长，傅红缨已经没了！”虞兮一声轻叹微微低下头，由于傅红缨没有系安全带，汽车翻滚飞出高速路之后就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很惨，直到现在她都忘不掉傅红缨满脸是血双目圆睁的恐怖样子，后来汽车爆炸，傅红缨的尸体被烧成了焦炭，除了那件文物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了？怎么没了？出什么事了？”不止魏芸香，虞志国都吓了一跳。
　　虞兮犹豫之后觉得纸包不住火，便略去最危险的部分，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末了低声说：“所以你们别再提他了，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了他！”
　　虽然被略去许多，但夫妻两还是听得脊梁骨发冷，尤其当听到虞兮被劫持成人质的时候，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看吧看吧，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说这种人不靠谱，你非不听，非要给咱们女儿介绍，现在好了吧？差点要了咱们女儿的命！”虞志国惊吓之后，一肚子气全都撒给了魏芸香。
　　“这能怪我吗？我哪知道他骨子里居然是这种人！”魏芸香眼睛登时就红了，觉得好委屈，她不也是为虞兮好吗？
　　“还不怪你？要不是你把这畜生介绍给咱们女儿，后面的事怎么会发生？现在可好，这畜生不止杀了亲妈，还差点害了咱们女儿！”虞志国越说越气。
　　虞兮见母亲眼泪都掉了下来，连忙从中劝解：“爸你别说了，妈也是为了我好，再说我还是刑警呢，不也被他给骗了吗？”
　　“是啊，你是个刑警，居然也被他给骗了，我看你就不该当刑警！”虞志国依然气不打一处来，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
　　“爸，这你就说的不对了，我怎么就不该当刑警了？你不能只看我犯的错，不看我做出的成绩，大半年的功夫，我和……我们连破数起大案，没有一件死案，这些都是我们坚持努力换来的，我最不后悔的就是当了刑警！”虞兮被触及逆鳞，登时也不愿意了。
　　“你，你还有理了不成？”虞志国气的浓眉倒竖七窍生烟。
　　“好了好了，别吵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都怪我，都怪我！”魏芸香捶腿大喊几声哭了出来。
　　虞兮连忙抽出纸巾给母亲擦泪，自己眼圈也跟着红了。
　　是，如果母亲没有介绍她和傅红缨认识，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她和钟离不会经历生死劫难。但其中因果真的能怪到母亲头上吗？当然不能，万般因果皆自取，她只怪自己没有及时看透傅红缨完美伪装下的丑陋本质。
　　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想，如果没有傅红缨，如果没有这场生死劫难，她和钟离也不会迈过心中的坎最终走到一起，甚至会成为两条外扩的梯形线，渐行渐远永不相交，最终彻底形同陌路。
　　虞志国见妻子哭泣，也知道自己口气太重，但他是个很要强的人，让他低头认错，他拉不下这个脸，再说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没有说措。
　　从小到大，虞兮已经很了解父母的性格，抱着母亲安慰了一会后道：“爸，妈，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我这不没事吗？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以后肯定是个有福之人。”
　　虞志国哼了一声，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这么大的事，亏你还笑得出来，搁妈吓都吓死了！”魏芸香擦干眼泪瞪了虞兮一眼。
　　虞兮吐吐舌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主动站起身强笑着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没吃饭呢，你们大老远过来肯定也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魏芸香点点头却坐着没动。
　　虞兮当然知道母亲为什么没动，赶紧给父亲使眼色。
　　虞志国绷着脸呼了口气，扬手道：“算了算了，吃饭吃饭，以后介绍对象这种事不许你瞎搀和！”
　　“哎，我怎么……”魏芸香站起身又想理论。
　　“妈！”虞兮拉住魏芸香做恳求状。
　　魏芸香这才作罢，将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由于垃圾桶紧靠着茶几，所以她的目光自然而然从放在茶几边的馄饨袋子上扫过，咦了一声道：“你这不买饭了吗？怎么有两份？”
　　虞兮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凌乱了，钟离啊钟离，你这么仔细一个人，怎么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这不害死人吗？
　　“还是热的，刚买的？”虞志国伸手摸了一下。
　　“兮兮，刚才通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床上吗？既然知道我们要来，你还出去买什么饭？又为什么要买两份？到底怎么回事？”魏芸香追问。
　　虞兮哭的心都有了，要不要这样，关键时刻父母怎么都化身神探了？你们是被钟离附体了吗？
　　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怎么解释都不可能解释的通，温度、份数、再加上之前的通话内容，铁三角绝对稳定坚不可摧。
　　魏芸香和虞志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狐疑之色，沉默片刻后异口同声道：“屋里有人！”
　　话音刚落，夫妻两立刻行动起来，魏芸香翻柜子看床底，虞志国查看窗帘后面卫生间等等，旋风般将不大的房间搜了个遍。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二人转回客厅，一左一右真的化身黑白双煞，将虞兮夹在中间，脸色都不太好看。
　　“兮兮，你说实话，我们来之前屋子里是不是还有别人？”魏芸香一反温柔姿态。
　　“我们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在睡觉，而这里只有一间卧室，你和谁一起睡的？男的还是女的？人呢？”虞志国沉声喝问，他是个很保守的人，绝对无法接受未婚同居这种事。
　　虞兮缩成一团，低着头瑟瑟发抖。
　　看到虞兮的反应，夫妻两心往下沉，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虞志国语气更冷了几分：“既然买了饭人却跑了，是男的对不对？”
　　“兮兮，你说话啊，肯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倒是说话啊！”魏芸香强行将虞兮的头抬起来。
　　虞兮心知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了，深吸口气点点头：“是我男朋友，但他没住我这，他只是早上来看我，顺便给我买了饭，刚好你们来了电话，我怕你们知道，就让他离开了。”
　　“真的只是这样？没有住在你这？”虞志国盯着虞兮的双眼。
　　虞兮的心理素质已经远非从前，迎着父亲逼人的目光郑重颔首。
　　“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小傅……哦不，那家伙的事情不是刚结束吗？你怎么就交了男朋友？”魏芸香感觉很不可思议，她很清楚自己女儿是个很认真的人，没道理发展的这么快。
　　“说来话长，你们就别问了。”虞兮不太想说。
　　“长什么样？年纪多大？什么工作？工作好不好？收入怎么样？不不不，最重要的是人怎么样？”魏芸香一叠声问，颇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
　　“妈……”虞兮拉长语音苦着脸求饶。
　　便在这时，虞志国突然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别问那么多了，叫出来一起吃个饭见一面不就清楚了？”
　　“对对对，叫出来一起吃饭，我们阅历比你强，帮你把把关！”魏芸香立刻附议。
　　虞兮吓得一哆嗦，就钟离那近乎弱智的情商，不露馅才是见鬼，而露馅的结果她简直不敢去想。
　　钟离啊钟离，你个死鬼真的是害死人了啊！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八章 阎王帖 四
　　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出来吃饭，我爸妈要见你。
　　当钟离看到这条短信，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提前离开了吗？虞兮父母是怎么知道他的？
　　凭借强大的回顾能力和分析能力，钟离很快找到了原因，问题就出在那两袋馄饨上。
　　该死的馄饨，钟离猛拍额头懊悔不已，虽然短信没有用感叹号，也没有任何责怪之词，但他还是仿佛看到了虞兮咬牙切齿的模样，可以肯定，即便能够侥幸通过此次“面试”，接下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不好过就不好过吧，先得想办法熬过眼前这一关才行。
　　装病？装作没看到短信？装作去外地了？脑海中冒出一大串借口，却都被瞬间否定，最后只剩下一条路：去！
　　……
　　还是上次那家川菜馆，由于还不到下班点，所以食客并不算多，虞兮本来想要包厢，但虞志国坚决不肯，四人吃家常饭要什么包厢？
　　无奈之下，虞兮只能选择相对僻静的角落，拆开餐具给父母沏上茶水，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等待。
　　钟离应该会来吧？应该会稍微收拾一下吧？应该不会说出什么蠢话吧？无数疑问从虞兮心中往外冒，越想越慌越慌越想，就跟喷发的火山似的压都压不住。
　　“兮兮，兮兮，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魏芸香唤了好几声，见虞兮没反应，不由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虞兮恍然回神，连忙喝水聊以掩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虞志国板着脸，一副准备审判人的样子。
　　“别乱说，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魏芸香瞪了丈夫一眼，转头问道，“兮兮，你先给妈说说情况，省得一会尴尬，哦对了，我们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他叫钟离，别的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虞兮不想多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坦言钟离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她实在说不出口，所以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夫妻两再次对视心中愈发好奇，能让自己女儿如此纠结掩饰，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难不成是个丑八怪？要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没过多久，夫妻两的疑惑就被解开，只见一位高高瘦瘦白白净净，高鼻梁异色瞳的年轻人走进餐馆，稍微停顿了几秒钟朝他们这桌走来。
　　“你们先点菜，我们马上回来！”虞兮说完站起身，在钟离走过来之前，抓住他的手强行将他拉了出去。
　　夫妻两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魏芸香拍拍胸口低声道：“可把我吓死了，这不挺好的一小伙吗？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虞志国没有附和，语气却缓和了许多：“还行吧，就是看着有点怪，该不会是个混血吧？”
　　“那敢情好啊，咱们兮兮漂亮，这小伙也挺帅，如果是混血，以后孩子肯定特别特别漂亮！”魏芸香双眼放光。
　　虞志国没有说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孩子再漂亮又能怎样？又不可能姓虞。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从前没说过，以后也不会说。
　　千叮万嘱之后，虞兮才拉着钟离回来，一边帮他拆餐具一边使眼色。
　　“叔叔阿姨好，我叫钟离。”钟离笑得很僵硬，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好歹还是顺利说出了口。
　　“坐坐，钟离啊，你多大了？是本地人吗？”魏芸香连忙招呼钟离坐下，迫不及待开始“调查户口”。
　　虞兮猛地咳嗽了一声：“妈，先点菜吧，边吃边聊。”
　　“对对对，先点菜，时间多得是，边吃边聊，边吃边聊。”魏芸香点头称是，为了表示热情，特别多点了几道硬菜，其中就有这家店的招牌菜：川味椒麻鸡。
　　上菜特别速度，六菜一汤很快上齐，魏芸香一边招呼钟离动筷子，一边重复刚才的问题。
　　钟离看了虞兮一眼，表情似乎有些犹豫，虞兮心中暗急，连忙给钟离使眼色，提示他按照剧本走。
　　“不许使眼色！”虞志国低喝了虞兮一嗓子
　　“我哪有……”虞兮撅嘴低头吃菜，语气毫无说服力。
　　钟离深吸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我今年二十一，算是本地人吧。”
　　二十一？这么年轻？夫妻二人都怔了一下，虞兮则突然呛的连连咳嗽，茶都顾不上喝，睁大了眼睛看着钟离，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就突然反悔了？
　　“你毕业这么早吗？是不是上学早？”魏芸香又问，毕竟早毕业的情况不是没有，另外如果上的是专科或者技术学校，二十一岁甚至更早毕业都很正常。
　　钟离没有看虞兮，微微低头接着说：“虞叔叔，魏阿姨，不瞒你们，我现在大四，明年才能毕业。”
　　夫妻两再吃一惊，虞志国忍不住道：“大四？你还是个学生？”
　　钟离点点头，低声说了句抱歉，也不知道是对虞志国和魏芸香说的还是对虞兮说的。
　　“虞兮，出来！”虞志国放下筷子站起身，沉着脸朝外走去。
　　虞兮用有些担忧又有些气愤的眼神瞪了钟离一眼，咬咬下嘴唇，怀着不安的心起身离席。
　　“钟离你慢慢吃，我们出去有点事，马上就回来。”魏芸香冲钟离挤出笑容，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钟离没有动筷子，望着满桌子香气四溢的菜肴却半点胃口都没有，他知道说假话可以瞒过一时，可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既然瞒不了一世，还不如实话实说，至于后果，无论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爸……”虞兮见虞志国不说话，低低唤了一声。
　　“别叫我爸，我哪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女儿！”虞志国扬了下手转过身。
　　“兮兮，快点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芸香急声道。
　　“什么怎么回事，就因为他是个学生我们就不可以在一起吗？去年这个时候，我不也是个学生吗？”虞兮委屈地说。
　　“他才二十一岁，比你小了整整三岁！”虞志国转了过来，指着川菜馆里面气愤地说。
　　虞兮抗声道：“三岁怎么了？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你，你看看她，你惯出来的好女儿，气死我也！”虞志国单手叉腰气不打一处来，将妻子魏芸香也给牵扯了进去。
　　“怎么是我惯得？我哪里惯她了？兮兮你到底怎么想的？不会是被他用手段迷住了吧？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啊，冲动不能当饭吃，以后是要后悔的！”魏芸香拉住虞兮的手紧张地说。
　　虞兮哑然失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妈，你看他像是会玩手段的人吗？我让他说假话瞒过去他都不肯……”
　　“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没工作没收入也没房子，以后拿什么养你？”魏芸香压低声音，似乎怕被钟离听见。
　　虞兮登时不愿意了：“我为什么要他养？我没手没脚没工作吗？再说，你当年嫁给爸，难道就是为了让爸养你？”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那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能一样吗？”虞志国低声喝道。
　　魏芸香叹了口气道：“兮兮你听妈说，不是我们想物质，而是时代不同了。我们那时候物质条件差，大家都一样，凑活凑活也就过来了。可是现在不一样，这年头一套房得多少钱？地理位置偏一点都得上百万，位置好点的更贵，就算付首付都得好几十万，付了首付还得紧巴巴当一辈子房奴，你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吗？”
　　虞兮咬着下嘴唇不吭声，母亲说的这些她当然都知道，身为现代人，她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些问题，可是……
　　魏芸香见女儿不说话，继续语重心长地说：“这么多钱砸下去也就只能解决房子问题，往后还有孩子问题，你小时候那会，幼儿园多便宜你知道吗？可你知道现在幼儿园多贵吗？好点的幼儿园，花上万块都没有名额，还得抽签，你能想象吗？这还不止，往后孩子各种辅导课的费用，兴趣爱好的投资，哪哪都是钱啊！所以真的不是爸妈太物质，而是世界就是这样，你不适应就活不下去！”
　　虞兮听得心乱如麻，突然感觉好烦躁，物质是重要，可难道真爱就不重要了吗？到底是赚钱难还是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更难？到底是赚钱重要还是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重要？
　　也许，让十个人回答，十个答案都是赚钱更难，赚钱更重要，但她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个答案，她真的真的很想说，真感情一旦错过，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那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好了别说了，钟离他是学医的，本市最好的医科大，这你们总该满意了吧？”虞兮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可能算是优点的优点。
　　谁料，魏芸香和虞志国吃惊后竟然异口同声做出否定。
　　“医生啊，那更不行了，以前医生挺好的，苦是苦了些，但受人尊敬能赚钱，现在可不行，你知道现在医患关系多紧张吗？万一哪天出点什么事怎么办？”魏芸香连连摇头。
　　“上个月咱们那边是不是有个医生被打了？”虞志国不太肯定。
　　“是啊是啊，听说都内出血了，幸好警察来得及时，不然要出人命。不过那又怎样，听说那医生想上法院，却被医院施压，最后被迫辞职回老家种地去了，你说惨不惨。”魏芸香一副惋惜的样子。
　　虞志国放缓语气，轻轻拍了下虞兮的肩膀：“你也听到了，他和你各方面都不合适，反正你还年轻，再等等肯定会遇到更合适的，赶紧……”
　　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虞兮猛地挣开虞志国的手，猛退三步语调拔高，眼圈发红胸脯起伏，情绪显得异常激动：“我就不我就不我就不！”
　　“你说什么？”虞志国和魏芸香都很吃惊，没想到一贯听话的女儿竟然会突然如此反叛。
　　“我不会和钟离分开的，绝对不会！”虞兮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冲进川菜馆，抓住钟离的手，强行拉着他一路飞奔挥泪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零九章 阎王帖 五
　　一路哭一路跑，不想停下也不愿停下，仿佛只要停下，令人窒息的物质现实就会如铁墙般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将她压扁，将她碾碎。
　　眼看虞兮就要和一辆车交错相撞，钟离猛然用力将虞兮拽了回来，心中狂跳后怕不已。
　　虞兮趔趄跌入钟离怀中，积郁的情绪终于爆发，扑到钟离怀中放声大哭泪如雨下，她真的真的好讨厌这个现实的世界，明明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明明终于走到了一起，却连最亲的人都不肯承认，却要被可恶的现实拆散，这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的现实到底有什么意义？
　　随着哭泣，厌恶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变成了莫名的怨恨，她真的恨不得对这个世界放声大喊：“该死的现实，你去死吧！”
　　钟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抱着虞兮，丝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光，虽然只听到只言片语，但他能推断出虞兮的父母究竟说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这就是说实话的带价吗？亦或这其实是现实的代价？
　　如果让陆铭听到钟离的心声，一定会肯定地回答他：“没错，这就是现实的代价，时代发展了，观念不同了，我们每个人都要付出代价，即便这代价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虞兮哭声渐歇，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稍微松开手，仰起头用朦胧的无助眼神望着钟离，哽咽着说：“我们怎么办？”
　　“抱歉我说了实话。”钟离低声道歉。
　　虞兮摇摇头：“你没错，反正骗也骗不了多久，说不定结果会更……还能更糟糕吗？”
　　“我们还是回去吧。”钟离提议。
　　“回去？”虞兮愕然。
　　钟离点点头：“你这样不是办法，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我不想回去，我现在不想见他们……”虞兮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钟离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至少你还能见得到，至少他们是真的关心你，别为了我和他们闹僵。”
　　虞兮这才想到钟离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母亲也长时间不在身边，长期以来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安姨还没有回来吗？”虞兮幽幽地问，和钟离相比，自己的确幸福太多。
　　钟离摇摇头，眼神微微有些黯然，强笑着说：“没事，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让虞兮顿时感觉心中抽紧一阵刺痛，怨愤的情绪突然间舒缓了许多，理智随之渐渐回归。
　　钟离说的没错，逃跑不是办法，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面对。
　　右手悄然下移握住钟离的手，虞兮抬起左手擦干眼泪，深吸口气郑重地说：“我们回去吧，但我不会放弃的，你要答应我，你也不许放弃，我们谁都不许放弃！”
　　钟离点点头，心中却百感交集，真的能够说不放弃就不放弃吗？有时候，最大最难的考验和障碍并不是生死，而是现实，面对残酷的现实，任何人都是渺小的，他也不例外。
　　虞兮并不知道钟离心中在想什么，舒缓心情拉着钟离的手原路返回。
　　感受着钟离掌心的温暖，她的心中忽然充满了斗志，不管将要面对多大的阻力，她都绝对不会放弃，正如高尔基的《海燕》。
　　她就是那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中，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哪怕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也折不断她的翅膀，只要坚持飞翔，就一定能冲破暴风和乌云，看到灿烂的太阳！
　　……
　　虞志国和魏芸香已经离开了川菜馆，钟离将虞兮一路送回住处，才发现夫妻二人正等在单元楼下。
　　看到父母站在那里，虞兮心中顿生愧意，父母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行礼都被锁在房间里，又没有钥匙，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夫妻二人也都看到了虞兮和钟离，魏芸香急忙招手心中松了口气，虞志国则哼了一声撇过头不予理会。
　　“叔叔，阿姨，抱歉让你们感到不快，我先回去了。”钟离倒是很懂礼貌，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虞兮这回没有阻拦，直到钟离背影消失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魏芸香将女儿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暗叹：“挺好的小伙，可惜了……”
　　“爸，妈，外面冷，上去再说吧。”虞兮尽量让语气平缓，掏出钥匙走进单元门。
　　“走吧？行了行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生气能解决问题吗？”魏芸香见丈夫还是一脸不痛快，只能强拉着他上楼。
　　开门进屋，魏芸香并没有再谈钟离的事，而是去厨房将打包回来的饭菜用微波炉加热，然后微笑着招呼吃饭。
　　吃饭过程中虞志国和虞兮都没有说话，只有魏芸香不断给虞兮夹菜，说些多吃点、都瘦了之类的家常话。
　　虽是家常话，却格外温暖人心，虞兮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钟离，钟离肯定正孤零零在外面走吧，如果他也能融入这个家该多好，至少能稍微弥补曾经留下的遗憾。
　　接着她又想到了颜心爱，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感激颜心爱，在钟离孤零零的那段时间里，是颜心爱一直不离不弃陪伴着钟离，给钟离孤独阴暗的生活中带去了一缕光明和温暖，虽然颜心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不能因此抹杀她对钟离的爱。
　　也许，那才是最单纯最真挚的爱，超脱于世俗和现实之上，坚不可摧，永不动摇。
　　血浓于水，再生气也是一家人，吃完午饭气氛明显有所缓和，虞兮主动收拾碗筷，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好好给父母说清楚。
　　“爸，妈，我想给你们讲讲有关钟离的事，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就讲，你们要是不想听，那就算了。”虞兮语气郑重。
　　“你肯讲我们就听，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虞志国端正茶杯往后一靠，俨然一家之主的样子。
　　“说说吧，妈也想听。”魏芸香语气依旧温和。
　　“这一切要从我接触的第一个案子说起，那是在医学院解剖楼……”虞兮娓娓道来，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初次相遇的那天。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章 阎王帖 六
　　钟离没有回宿舍，更没有回空荡荡的家，以前他总是甘于寂寞享受孤独，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想一个人，他害怕那种孤零零的感觉，于是思前想后，他决定前往警局。
　　刚进大办公室，就听到了韩渺的咋呼声：“快看快看，大新闻大新闻！”
　　被她这么一咋呼，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转头望了过来，郑越率先凑过来，挤在韩渺旁边好奇地问：“什么大新闻，快给我瞧瞧！”
　　周立军正在接水，闻言哑然失笑：“你们还真信？依我看不是这个明星离婚了，就是那个明星外遇了，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大新闻。”
　　“明明是大八卦，哈哈。”钱宝贝笑了两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钟离，“哎呀小钟同志你怎么来了？陆队不是让你休息吗？”
　　“我没事的，闲着无聊，就过来看看。”钟离笑笑，听着他们的声音，忽然之间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压抑感和孤独感都不翼而飞。
　　“啧啧，年轻就是好，换了一身血，转眼又生龙活虎，羡慕嫉妒恨啊！”钱宝贝啧啧叹气。
　　“哎哎哎，我说你们别闹行不行？真的是大新闻，不信你们过来看。”韩渺说着冲钟离招招手，“算了算了，你们爱看不看，钟离你快过来，这新闻你指定感兴趣！”
　　钟离自然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走了过来，周立军和钱宝贝依然不以为意，倒是杜斌好奇凑到韩渺身后，一字一顿念出了电脑屏幕上的三个猩红汉字：“阎王帖！”
　　“阎王帖？”钟离登时蹙起了眉头，从这三个字中感受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全称是追魂索命阎王帖，这真的是一份索命的帖子，不信你们看帖子的内容！”韩渺指着屏幕大声说。
　　郑越下滑鼠标滚轮，念出了正文的内容：“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孟江泽，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畜生，淫人妻子的禽兽，贪得无厌的人渣，让你活着，只会污染空气浪费粮食，只会让更多人受害，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以阎王的名义判你死罪，今晚三更取你性命，送你去十八层地狱，火山烤，冰山浸，拔舌头，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篇幅补偿，段落分的很开，字体很大加粗，而且全篇腥红，还做了滴血的动画，当真宛若鲜血书写而成。
　　“又是下地狱，又是下油锅，什么乱七八糟的？”周立军放下水杯道。
　　“又不是我写的，我只是照着念而已，不过这人怨气好大，该不会真的想不开杀人害命吧？”郑越咧咧嘴看向钱宝贝。
　　钱宝贝探头过来瞟了几眼，摇摇头道：“他要是真想杀人，就不会明目张胆写出来，否则引起对方警惕，还怎么杀得掉？依我看就是个恶作剧，要么就是故意为了吸引眼球博点击率。”
　　韩渺继续往下翻：“还真别说，点击都已经上万了，回帖好几百楼！”
　　郑越继续跟着念回帖：“别闹，大家都散了吧，楼主就是个键盘侠，发泄发泄而已，不用当真。楼主加油，我们挺你，这种人渣就应该弄死！兰州烧饼。二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觉得楼主还能抢救一下。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楼主鳝始鳝终，下辈子定能修成鳝果，日行一鳝，成为一个鳝变的男人。哈哈哈，楼上泥垢了，小心楼主丢你雷姆！”
　　“这句什么鳝始鳝终的话什么意思？”杜斌一脸茫然。
　　“这你都不懂？别给我装纯洁啊！”郑越上下打量杜斌。
　　“真不懂，还有这句丢你雷姆，雷姆什么意思？打错字了吗？”杜斌看向周立军，周立军摇摇头表示也不懂。
　　“嘿嘿，不懂自己查去，新世界的大门向你敞开。”钱宝贝坏笑着说。
　　韩渺哎呀了一声道：“别闹了行不行？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这家伙来真的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注意一下？”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散开，各忙各的假装没听见。
　　“算了算了，闹剧而已，最好别理。”郑越说完将钟离拉到窗户旁，压低声音说，“钟离，你不忙吧？”
　　“什么事？”钟离点点头。
　　“帮我破个案，昨天渺渺丢了个东西，我们合计来合计去，就是想不通怎么丢的，估摸着被小偷顺走了……”郑越话未说完，就见钟离突然变了脸色，还猛地咳嗽了一声。
　　“你怎么了？嗓子疼？”郑越狐疑看着钟离。
　　“有点受凉，哦对了陈姐呢？”钟离赶紧转移话题，心里好虚。
　　“在接待室，你……”郑越话音刚落，钟离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快步离开大办公室。
　　望着兀自合拢的大门，郑越低声嘀咕：“跑什么啊，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接待室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翻天的吵闹声，钟离纳闷什么情况，悄悄推开一条缝往里面看，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对着陆铭大吼大叫，可不正是傅红秀和傅红祥吗？
　　陆铭满面愁容扶着额头简直快要晕过去，余光瞥见钟离，见到救星似的连忙将钟离拽进来：“你先替我挡一会，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完全不给钟离拒绝的机会。
　　钟离呆了好一会，才被两只狂吼的打老虎惊醒。
　　“我不管，我才不信你们，肯定是真的，绝对是真的，你们别想骗我！”傅红秀冲着钟离大喊。
　　“我可告诉你们，这笔钱你们休想私吞，我要上法院告你们，我要让你们名誉扫地！”傅红祥戟指向天声色俱厉，眼睛瞪得颇为吓人。
　　钟离心思敏锐，稍微推理顿时也大吃一惊：“你们家那件文物是假的？”
　　“什么假的，分明就是真的，真的，真的！”傅红秀大受刺激，对着钟离就是一通口水暴雨。
　　钟离有点洁癖，连忙闪开擦脸，心中震惊难以复加，估价上亿元的文物居然是赝品，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震惊之余又感觉感慨万千，傅红缨财迷心窍铤而走险，先害生母再劫虞兮，最后化为一具焦尸，为的竟然是一件赝品，殊不知如果傅红缨地下有知，会不会气的活过来又死过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一章 阎王帖 七
　　正当钟离感慨万千之时，接待室的门被推开，陈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翠和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片很有沧桑感的老学者。
　　“咦，你怎么在这？老陆呢？”陈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钟离。
　　“跑了……”钟离无奈地说，早知道会是这样他还不如留在办公室里。
　　“他也好意思。”陈虹摇摇头，让开半个身为，“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国家文物研究所的刘教授。”
　　刘教授点点头致以微笑，显得很斯文很有素养。
　　谁料，傅红祥见了刘教授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挥舞拳头就要冲过来打人，吓得刘教授慌忙往后躲，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要是挨上几拳头，指不定得少半条命。
　　“我可告诉你，你敢在这动手，我立刻就把你关拘留室，不信你试试！”陈虹一把将傅红祥推了出去，瞠目怒视声如雷喝。
　　“我也告诉你，一点八个亿你不给我，我就和你们没完，不信你也试试！”傅红祥指着陈虹的鼻子吼，却没有再冲过来。
　　“把杜斌他们叫过来，记得戴上手铐。”陈虹转头对钟离说。
　　钟离点点头快步离开，很快就带着一帮子人赶了回来，除了杜斌、郑越、钱宝贝、周立军还有几名又高又壮的年轻警员，全都穿着笔挺的警服，不发火别骂人也不瞪眼睛，就往那一站，气势却宛若钢铁城墙坚不可摧，让人心惊胆战。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你们是警察，不能动手打人，否则先扒了你们这身警服！”傅红祥色厉内荏，语气明显弱了许多，傅红秀嗓门也降了下来。
　　纸老虎就是纸老虎，陈虹冷笑着说：“打人？我们警察当然不会动手打人，只用手铐抓人，所以劝你们还是坐下好好说话！”
　　“我们就想要回属于我们的宝贝，那是我们家的宝贝，是属于我们兄妹两的！”傅红祥终于坐下。
　　“就是就是，这宝贝不知道在我家穿传了多少代，肯定是真的，你们休想骗我们！”傅红秀附和道。
　　陈虹没有再做争辩，请刘教授和王翠坐下后才说：“刘教授，你比较权威，你来给他们解释吧。”
　　刘教授将手提箱摆在桌上，打开后转了过去，里面赫然是那件傅红缨为之付出生命的文物：“之前看照片，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但拿到实物之后，经过我和几位同行研究探讨，确定这并不是真品，而是一件民国时代仿制的赝品，说实话，挺可惜的。”
　　“不可能，一定是你偷换了对不对？”傅红祥激动之下想去抓刘教授的衣领，却被杜斌一把按住。
　　“这种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也做不到，我哪有能力去做一件民国时代的仿品呢？”刘教授苦笑着说。
　　陈虹道：“刘教授验证的时候一直带着手套，这盘子上面还残留着傅红缨和你们母亲的指纹，而你们母亲和傅红缨都已经不在了，傅红缨的指纹更是已经被烧毁，我们不可能凭空伪造他们的指纹，所以这个盘子就是你们家家传的哪一件，也是让傅红缨和你们迷了心窍的那一件！”
　　“这……”傅红祥和傅红秀登时哑口无言，他们蛮横却不傻，傅红缨被烧成了焦尸，不可能采到指纹，既然盘子上有傅红缨的指纹，就一定是他们家那件。
　　可是，他们真的不甘心啊，好不甘心，上亿元的美梦，怎么就这样化为泡影了呢？
　　“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别的地方验指纹，我真的没有碰过这件东西，不过你们也别难过，这件东西虽然是赝品，但毕竟是出自民国时期，仿造工艺极佳，数量稀少，还是能值个十几万的，好好收着吧，当传家宝收藏其实不错。”刘教授微笑着说。
　　一听还值个十几万，兄妹两同时伸手去抢，虽然上亿元没了，但十几万也是钱啊，不要白不要。
　　“我是儿子，传家宝理应传给我，这东西就交给我好了！”傅红祥道。
　　“凭什么？男女平等，我至少要分一半！”傅红秀死不撒手。
　　两人争来争去互不先让，结果突然不知道谁手一滑，盘子掉落在地砰地一声碎成两半。
　　刹那间，接待室一片死寂，兄妹两傻傻低着头，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样挺好，正好一人一半。”郑越忍住笑低声嘀咕，旁边钱宝贝连连点头，暗道老天还真是长眼，说碎两半就碎两半。
　　“我看是因为老人家在天有灵。”杜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吓得傅红秀和傅红祥同时打了个哆嗦。
　　两人赶紧将裂成两半的盘子捡起来，拼在一起急声问：“教授教授，粘一粘应该没问题吧？”
　　“呃，还值个几千块吧，可别再摔了……”刘教授尴尬地说。
　　噗地一声，这回郑越实在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刘教授啊刘教授，你可真幽默。
　　兄妹两登时脸都绿了，相互怒视开始疯狂埋怨，继而开始相互撕扯怒骂，将责任归咎于对方，让对方赔钱。
　　想想也是，十几万的东西，啪的一下就变成了几千块，这谁接受得了？
　　然而，真正的最后一击还没来呢，只见陈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铁盒，戴上手套打开铁盒，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信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遗嘱！
　　“别吵了，这才是老人家留下的真正遗嘱。”陈虹将信封取出来。
　　傅红祥和傅红秀都被对方抓出了皮外伤，闻言赶紧收手转过来，异口同声道：“遗嘱？什么遗嘱？哪来的遗嘱？”
　　陈虹道：“老人家早就写好了遗嘱，怕死后被毁坏，就找了律师公证，然后放进了银行的保险柜里，我们也是刚知道，才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来。诺，这些是公证文件，照片，复印件等等，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看一看。”
　　兄妹二人却理都不理会这些材料，两双眼睛死死盯着信封，心中紧张不已，因为如果没有遗嘱，老人家的房产和存款就会平分，而如果有遗嘱，其中一方可能分到更多。
　　“我的条件差一些，妈她应该会照顾我多一点，一定会是这样！”傅红秀心中暗想，越想越是笃定。
　　“我是儿子，妈肯定会把房子给我，再过几年房价更贵，我可就发财了！”傅红祥心中如是想，越想越是激动。
　　然而，随着陈虹将遗嘱缓缓打开，沉重的事实却如铁闸轰然落下。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到了终点站，回头看什么都觉得怀念。难道真的快到尽头了吗？也许吧，反正我是不怕的，下去了，说不定还能活的更开心。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存款就留给红缨吧，这孩子要强，什么都要争，虽然他不缺钱，但万一遇到点挫折，也好有个保障。如果他不要，那就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吧，让他们能够多学习，上大学。至于房产，就留给翠翠吧，翠翠是我的保姆，照顾我好几年了，对我比谁都好，小小谢礼，就当是对她这些年无微不至照顾的报答吧。好了就是这些，我该和翠翠去公园了，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吧。”
　　陈虹念完放下遗嘱，深吸口气然后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如果让傅红缨提前看到这份遗嘱，他会怎么想？还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害人害己的事情吗？悲剧是否就不会发生了呢？
　　钟离心中也很复杂，傅红缨伪造遗嘱陷害王翠，到最后真正的遗嘱浮出水面，王翠竟然还是受益人之一，而且受益最大，难道这就是因果循环吗？亦或许这其实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啊，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假的，这不可能！”一声尖叫，傅红秀歇斯底里打破沉寂。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妈怎么会没提我们，怎么会把房子给外人，这一定是假的，是伪造的，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傅红祥抓着头发几乎发狂。
　　王翠却彻底傻了，呆呆坐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她本以为证明清白逃过一劫就已经算是幸运，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凭白落得一套房，重新咀嚼遗嘱中的那几句话，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信不信随你们，除了公证文件，遗嘱上还有老人家的指纹，笔迹鉴定也完全没问题，另外银行保险柜有取出视频，整个过程全程记录，即便上了法院你们也赢不了。”陈虹冷笑，这就是报应。
　　傅红祥和傅红秀彻底失去理智，哭喊怒吼着要对王翠拳脚相向，却被杜斌他们强行拖了出去，任由他们尖叫踢打，却终究无济于事，无力回天。
　　尖叫声越来越远，接待室恢复宁静。
　　王翠终于回过神，捂着嘴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生活总会好的，以后别再傻傻被你妹妹骗，你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为自己活着了。”陈虹伸手抱住王翠柔声安慰，有了老人家留下的房子，王翠就有了自己的家，可以在城市落户，以后结婚生子，得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王翠趴在陈虹肩头泣不成声，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了！
　　钟离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仰头望着天花板，视线却穿过楼层，落在了天际尽头。王翠终于可以放下过去，踏入新的生活，那么自己呢？自己是否也应该这样做了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二章 阎王帖 八
　　文物证伪，遗嘱新立，善得善报，恶有恶报，此案终于正式告一段落。
　　一点一滴回顾和钟离经历过的事，除了颜心爱的案子，别的几乎都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虞志国和魏芸香听在耳中怕在心中，每每听到惊心动魄的地方，都会吓得心中狂跳面色发白，他们简直难以想象，原来宝贝女儿竟然经历过这么多生死畏惧，居然一次又一次游走在生死线上。
　　“爸，妈，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和钟离经历了这么多事，历经万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你们不要再劝我了！”虞兮抬头凝视着父母的双眼，眼神坚定，语气断冰切雪。
　　虞志国和魏芸香相互对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酝酿良久才开口。
　　“先不谈钟离这个人，你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居然一次都没有告诉我们，你眼里还有我们这对父母吗？万一……”虞志国沉着脸，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们是不是要来给你开烈士追悼会？你想过我们的感受吗？”
　　“志国！”魏芸香眼泪顿时就冒了出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想到女儿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墙上挂着照片，周围环绕着哀乐和众人怀念悲恸的哽咽声，她就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虞兮肯说出这些，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爸，妈，我理解你们的感受，也明白我不该瞒着你们，但我真的没法认错，毕竟谁想经历那些事呢？我也不想啊。我只能给你们保证，今后我会更加小心谨慎，尽可能不再把自己至于危险之中。”
　　“兮兮，辞了吧，别干刑警了，太可怕了，我们不能失去你！”魏芸香一把抓住虞兮的手哀求地说。
　　“妈，我不会辞职的，这行的确有时候挺危险，但总要有人去做吧，如果谁都不做，那天下不就乱套了吗？再说我也是打心底喜欢现在的工作，虽然苦点累点忙点，但我很充实，而且很有成就感！”虞兮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可是，可是……”魏芸香眼泪断线珍珠似的往下掉，语气哽咽紧紧攥着虞兮的手。
　　“妈，你就放心吧，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肯定有很多很多后福。而且我有钟离，还有那么多坚实可靠的同事，一定不会有事的！”虞兮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虞志国可没有那么好说服，沉声道：“先别把话说这么满，你的工作问题和个人问题，等我们仔细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对对对，先别下决定，等等再说！”魏芸香连忙点头。
　　虞兮无奈，只能放弃立刻说服的念头，做好长期战斗的心理准备，她相信无论如何听了这些后，父母对钟离的印象肯定会有所改观。
　　“我们带了些行礼，在做出决定之前就先留在这里。”虞志国这句话吓了虞兮一跳。
　　“你们要住在这？那你们工作怎么办？”虞兮愕然，虽然有父母在身边生活会方便很多，但也意味着工作会变得不方便。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请了假才过来的。”魏芸香道。
　　虞兮左右看了看，有些为难地说：“可我这里就一间卧室啊，怎么住得下呢？”
　　“我们又不住你这，我们住宾馆！”虞志国站起身就要去拿行李，换成平时，他肯定舍不得花钱住宾馆，但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有什么比女儿安全和幸福更加重要？
　　魏芸香也跟着起身，时间已经不早了，得赶紧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下。
　　“等等，要不你们就住我这吧，外面多不方便。”虞兮连忙拉住母亲，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自己这里面积虽小，但生活设施很是齐全，还能自己做饭，比外面不知道强多少。
　　“住你这？那你住哪？”魏芸香擦擦眼泪很不解，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怎么可能住得下？
　　虞兮灵机一动不露声色地说：“当时住宿紧张，正好帮了医学院的忙，医学院给了我一间单人宿舍，现在还留着呢，我可以住在那里。”
　　“真的？你不会跑去和钟离一起住吧？”虞志国倒是挺敏锐，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虞兮。
　　虞兮笑容一僵连忙否定：“爸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和钟离住一起，医学院真有我一间单人宿舍，不信我给陆队陈姐他们打电话，你们问他们，他们都知道！”
　　“好了好了，我们哪有不相信你，宿舍远不远？我们能不能过去？”魏芸香问。
　　“你们不用过去，我只有晚上才去住，白天都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正好你们可以给我做饭吃，天天外面吃我都腻了！”虞兮拉住母亲的胳膊，宛若变成了曾经那个小女孩，撒娇地说，“我好想吃你亲手做的红烧排骨！”
　　“好好好，晚上就做给你吃！”魏芸香转涕为笑，转头看向丈夫，毕竟是否住下还是得这位一家之主做决定。
　　虞志国一想如此也好，便点点头答应了：“那就这样吧，附近有没有大超市或者农贸市场？我和你妈去买点材料。”
　　“有个大超市，我带你们过去，晚饭我给你们打下手！”虞兮松了口气，赶紧带着父母前往超市，顺便熟悉熟悉周围的情况。
　　……
　　自打离开警局，钟离就一直感觉心神不宁，那篇看似发泄又似作秀的追魂索命阎王帖总是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帖子中腥红的文字拥有恐怖的魔力，化为腥红的鬼脸，朝着他阴森冷笑。
　　随便在食堂吃了点，钟离回到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脑，凭借记忆通过检索重新找到了阎王帖。
　　阎王帖的热度居高不下，甚至热的有些诡异，点击数已经突破二十万，回帖千楼，其中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极力怂恿巴不得事情闹大的，有不明觉厉的吃瓜群众，有嘲弄讥讽的，还有单纯为了顶帖子的。
　　“孟江泽，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确有其人呢？”钟离心中暗暗嘀咕，通过搜索引擎检索孟江泽这个名字，结果不出预料，果然有很多很多重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根本无法进行判断。
　　放弃检索，钟离犹豫了一下，注册论坛，以孟江泽的口吻回了一条帖子：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这条回帖本是为了吸引楼主的注意，以此得到更多信息，却引来了更多网友的热议。
　　“哎呦喂，正主出现了，楼主要杀你呢，你赶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逃到海里就安全了！”
　　“如果真的如楼主所说，那么你这种人渣的确该死，乖乖自杀吧，别脏了别人的手！”
　　“吃瓜群众围观将死之人。”
　　“留下你的所有卡号密码，私信我，我给你烧纸钱，手动滑稽。”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报警吧，别闹成真的就麻烦了……”
　　同样各种回复都有，却唯独没有得到楼主的回复，这让钟离多少有些失望。
　　“也许真的是一场发泄或者作秀吧。”钟离摇摇头，正准备关上电脑，突然有敲门声传来。
　　心中纳闷这个点谁回来找自己，钟离起身开门顿时呆住，站在门口大包小包的可不正是虞兮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三章 阎王帖 九
　　钟离万万没想到虞兮会在这个点出现，在他看来，经历了一场不快之后，虞兮更应该陪在父母身边才对。
　　“还堵着门？快让开啊！”虞兮见钟离发呆，直接怼开钟离，走进来将大包小包扔在床上，然后倒在床上大呼累死我了。
　　“你怎么过来了？”钟离关上门不解地问。
　　虞兮回答地干净利落：“废话，当然是住你这里咯。”
　　“住我这？你不是有地方住吗？”钟离大吃一惊，眼下虞兮的父母都在这里，万一让他们发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爸妈住我那，我骗他们说医学院还有我宿舍，所以就跑过来了，正好省下住宾馆的钱。怎么，你还不乐意？你要是不乐意我这就走！”虞兮坐起身盯着钟离。
　　“我哪有不乐意，我只是怕惹你爸妈不高兴而已。”钟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再说也住不了多久，等我说服他们，他们就会回去的。而且白天我都在那边，他们也不会过来。”
　　虞兮说着将大包小包打开，大包是个特大号超市袋子，里面赫然全都是吃的，小包里面是牙刷毛巾唇膏什么的以及几件贴身换洗衣物。
　　看着虞兮将毛巾挂在自己毛巾旁边，钟离忽然感觉一阵暖意流淌心间，有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还有，那个什么，我……”钟离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往下说。
　　“什么什么？”虞兮摆好牙刷脱下外套。
　　钟离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出口：“我没准备那东西……”
　　“那东西？”虞兮不是思想单纯的小学生，再说这年头小学生思想也不单纯，转念就明白了钟离所指，顿时面红耳赤双颊如烧，狠狠瞪了钟离一眼，咬牙切齿地说，“男人真的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只是住你这而已，仅此而已，你少给我胡思乱想！”
　　“啊？哦……”钟离松了口气，同时也莫名有些失落，他真的很喜欢和虞兮在一起，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那种难以明说的归属感和满足感。
　　虞兮哼了一声，目光扫过电脑屏幕，落在那腥红的标题上：“咦，追魂索命阎王帖，你也知道这个？”
　　“你也知道？”钟离讶然。
　　“我又不是原始人……”虞兮无语，下午吃饭的时候她就通过手机知道了，当时并没有在意，却没想到钟离居然在关注。
　　“你觉得这帖子是真的还是假的？”钟离想听听虞兮的看法。
　　虞兮滑动鼠标，又仔细浏览了一遍才说：“不管是真是假，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希望不会变成新的命案吧！”
　　钟离一想也对，不管是真是假，明天肯定会有结果，现在多想没有任何意义。
　　“算了别管这些了，时间也不早了，陪我看看剧吧。”虞兮一边说一边开网页，完全没有给钟离拒绝的余地。
　　“不会是韩剧吧……”钟离面色发苦，首先他不爱看剧，其次他真的不看韩剧，那些情节简直太折磨人了。
　　“什么韩剧，国产剧《法医秦明》，前阵子挺火的，而且听说挺专业，你不知道？”虞兮用看原始人的目光看着钟离。
　　钟离摇摇头，被法医二字勾起了兴趣，搬凳子在虞兮身边坐下。
　　“里面男主角和你挺像的，不信你自己看。”虞兮随手抓了一包薯片撕开，稍作犹豫还是点开了第一集 ，其实她已经看到了第五集，但既然钟离没看过，她愿意陪着钟离从头看，毕竟看剧只是次要，真正重要的是享受和钟离统一步调的过程。 
　　“我和他哪里像？我又不爱穿西装……”钟离蹙着眉头将自己和屏幕中的形象进行对比，忍不住怀疑虞兮的眼力是否正常。
　　“我说的是情商好不好，你们情商都一样低，不对，应该是你的情商更低一些。”虞兮说完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出来。
　　钟离尴尬，半句话都接不上，他知道自己人际关系能力存在问题，但问题归问题，情商真的有那么低吗？
　　“算了不开你玩笑了，认真看剧吧，看完这集睡觉。”虞兮心情比白天好了许多，将薯片亲手送到钟离嘴边。
　　钟离脸上莫名发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张开了嘴。
　　将薯片塞进钟离嘴里，虞兮很自然轻轻靠在钟离肩头，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
　　还有什么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呢？应该没有吧，至少虞兮是这样认为的。
　　……
　　碧水湾小区10栋2单元201
　　已经是22：58，距离三更子时还有两分钟，屋子里灯火通明，所有房间都亮着灯，客厅窗帘却拉得死死的，隔着窗帘能够清晰看到有个人影，从人影的动作判断，应该是在通电话。
　　22：59：01、22：59：02、22：59：03……
　　当秒针指向23：00和分针完全重合的瞬间，突然有个影子从人影不远处升了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影子轮廓很模糊，却异常高大，而且头顶很尖，看起来无比诡异。
　　几乎就在怪影出现的同时，屋中突然传出惊恐之极的尖叫，随即变成呼救和痛苦的嚎哭，最后随着一声骤然拔高的惨叫，一切重新变得沉寂，灯光咔嚓熄灭，所有房间同时陷入黑暗，死寂恐怖的黑暗。
　　整个过程正好被从楼下经过的一家三口看到，由于是在二楼，所以看得很清楚。
　　小女孩吓得哇的哭了出来，女人愣了两秒，面色惨白抱起女孩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尖叫：“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男人勉强还算镇定，但也吓得双手发抖，不敢逗留赶紧朝妻女追去，同时掏出手机报警。
　　……
　　医学院
　　虞兮和钟离已经熄灯睡觉，两人背对背躺在床上，却都睁着眼睛，各怀心思根本睡不着。
　　“她的父母能够接受我吗？如果不接受我该怎么办？如果接受我又该怎么和他们相处？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有了个孩子，还会同意我和她的事情吗？”钟离忧心忡忡。
　　“他睡着了吗？在想什么呢？不会真的睡着了吧，陪我说说话也好啊，唉，情商真是低，抢救都抢救不过来……”虞兮心中纠结，夜色寂静共枕而眠，还有什么比耳畔低语更温馨的呢？
　　她其实真的很想和钟离说点悄悄话，可是她又不敢主动开口，否则万一钟离已经睡着，她不就尴尬了吗？
　　便在这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夜的寂静打破，就好像花瓶跌落在地砰然爆碎。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四章 阎王帖 十
　　铃声乍响，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吓人。
　　几乎不分先后，虞兮和钟离腾地坐了起来，两人都被吓得不轻，面面相觑心脏狂跳。
　　“是你的手机！”虞兮道。
　　钟离点点头，这的确是他的手机铃声，赶忙下床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韩渺。
　　“韩渺的……”钟离眉头微蹙，知会了虞兮一声，按下接听键。
　　虞兮心中纳闷，这么晚了韩渺怎么会给钟离打电话？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就算真的出事了，也应该先给她打电话吧？
　　由于是晚上，所以即便不用免提，虞兮也能听到韩渺急促的声音：“喂，钟离你听我说，白天的阎王帖你还记得吗？”
　　“嗯，怎么了？该不会……”钟离面露惊容，还没说完就被韩渺打断。
　　“真的成真了，阎王帖是真的！”韩渺急声道。
　　“阎王帖成真了？这怎么可能？”虞兮大惊失色，赶忙掀开床单跳下床凑了过来。
　　“虞兮？你怎么也在？你和钟离住一起了？我的天你们这也太快了吧！”韩渺听到了虞兮的声音。
　　虞兮连忙捂嘴，奈何话已出口，后悔为时已晚，无奈之下只能搪塞掩饰：“我就是来拿点东西，你别乱八卦，赶紧说正事，阎王帖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成真了？”
　　韩渺的注意力被转移回来：“今天我这不值班吗？接到报案就赶紧过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小区保安也知道阎王帖的事情，他说出事那家的业主就是孟江泽，阎王帖里点名索命的那个人！”
　　“你确定？”虞兮和钟离异口同声，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绝不可能是巧合！”韩渺的语气异常坚定。
　　“那你给陆队陈姐他们打电话了吗？”虞兮问。
　　韩渺道：“这么晚了总不能都打一遍吧，我就给陆队和赵文打了，哦还有郑越那货也打了，赵文电话没人接，钟离你过来一趟吧，可能有需要你的地方，虞兮你方便的话就过来，不方面就算了。”
　　“方便方便，我和钟离一起过去，地址在哪？”虞兮赶紧答应，阎王帖成真这种事，她怎么能错过呢？不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看个究竟。
　　韩渺沉默了几秒钟，才压低声音说：“挺巧的，就在碧水湾小区，你们到了给我电话，我来小区门口接你们，好了就这样，先挂了，一会见！”
　　通话断开，钟离捏着手机呆呆而立，碧水湾小区，可不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区吗？再一次，他感受到了被死亡环绕的感觉。
　　“这肯定是个巧合，你别想那么多，我们先去看看情况。”虞兮敏锐感受到了钟离的情绪变化。
　　钟离深吸口气恢复镇定，点点头快速穿衣，虞兮说的没错，先过去看看情况，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
　　碧水湾小区
　　虞兮和钟离一下车就看到了韩渺，旁边还跟着小区保安。
　　“还是你们来得快，陆队和郑越那货都还没到呢。”韩渺立刻迎了过来，她的鼻头有些红，显然已经站了有一会，好在天气已经转暖，并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冷。
　　“你去现场看过了吗？到底什么情况？”钟离问。
　　韩渺摇摇头：“门锁着进不去，窗户又有防盗窗，暂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出事的人叫孟江泽。”
　　小区保安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那家业主就一个人，就叫孟江泽，就是阎王帖里面的点名道姓的那个人，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错！”
　　“几号楼几单元几楼？报案人呢？”钟离又问。
　　“10号楼2单元201，报案人我还没见到，毕竟这么晚了，我又一个人过来，哪里忙得过来？”韩渺一脸无奈，本想安安稳稳在值班室度过一晚，谁料摊上这样的事，她能有好心情才是见鬼。
　　虞兮急声问：“那报案人怎么说的？都看到了什么？”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报案人说他们一家三口正好从楼下经过，看到2楼亮着灯，有个人在打电话，突然窜出一个恐怖的巨大怪物黑影，然后那人就开始惨叫，没过几秒灯就黑了，惨叫和黑影也都不见了。”
　　韩渺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哆嗦，莫名感觉脊梁骨发冷，报案人是个有家庭的成年男子，不可能胡说八道，既然他说看到了听到了这些，那么应该就是真的。
　　黑影？惨叫？怪物？
　　虞兮和钟离面面相觑，这都什么跟什么，按照阎王帖中的描述和语气，本案应该属于仇杀或者情杀，可韩渺的描述却像是鬼怪杀人，情景差别实在太大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该不会真的是什么阎王索命吧？”虞兮喃喃地说，却又下意识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她相信有很多事无法用科学解释，但她更相信世界上并没有神魔鬼怪。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蹊跷，不论如何一定是人为！”钟离语气坚定，暗暗握紧双拳。
　　幽灵子弹的案子起初也很吓人，仿佛真的有个无形的幽灵游荡在所有人身边，可随着案件侦破，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根本不存在幽灵，凶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正说着，又有出租在小区门口停下，郑越付钱下车连忙跑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属蜗牛的吗？人家虞兮和钟离都比你先！”韩渺发牢骚。
　　“姑奶奶，咱们住哪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这不还得去局里拿工具吗？”郑越冤枉之极。
　　“算了算了，赶紧开门去，看看情况再说……”韩渺说着突然一拍额头，“哎呀忘了打急救电话了，赶紧打赶紧打，希望还有得救。”
　　边打电话边跑，一行四人在保安的带领下快步朝10号楼跑去。
　　10号楼并不远，就在主道旁边，对这里的环境钟离太熟悉了，再往里走就是他家所在的11号楼。
　　201果然黑着灯，从外面能看到紧紧拉上的客厅窗帘，黑沉沉宛若死亡的铁幕，给人一种极端不祥的感觉。
　　怀着紧张的心情，五人拾阶登楼，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愈发显得阴森恐怖，越是靠近201，心脏就越是揪紧，当终于站在202门口的时候，更是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房间里究竟会是情景呢？到处都是献血？地上躺着双目瞪圆表情狰狞的尸体？还是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恐怖怪物？
　　一切的一切，随着开锁的进行，都将很快见分晓！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五章 阎王帖 十一
　　咔的一声轻响，在黑暗寂静的狭小空间中听起来尤为清晰。
　　防盗门锁被打开，郑越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给韩渺使了个眼色，韩渺会意，立刻从后腰拔出手枪，双手持枪向上严阵以待，以防凶手或者不知名的东西还藏在屋子里。
　　黑暗，永远都是危险的，所以大多数生物才会避免夜间活动，即便人类如今占领了黑夜，也并未丧失对黑暗的恐惧，那是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
　　警察出任务要登记领枪，归队要交枪，所以虞兮并没有带枪，连忙拉着钟离和报保安后靠，给郑越和韩渺腾出空间，同时也保护自身的安全。
　　郑越和韩渺相视颔首，屏住呼吸，一边缓缓将门打开，一边将枪口指向门缝。
　　门缝越来越大，里面黑漆漆的，由于窗帘拉着，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门枢摩擦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如果屋子里真的藏着什么有生命的东西，一定会被这个声音惊醒，也许他或者它已经醒了，正匍匐在黑暗的角落里，握着刀锋，亮出獠牙，作势欲扑。
　　五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因为有刺鼻的血腥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不再迟疑，郑越猛地将防盗门一拉到底，韩渺顺势举枪跨了进去，双目瞪圆全身绷紧，紧张地在黑暗中搜索，不敢放过哪怕任何一点微弱的闪光！
　　然而，屋子里静悄悄的，黑暗中除了血腥味，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开灯……”韩渺咽了口口水，用最小的声音说。
　　郑越摸索着找到客厅电源开关，按了一下，灯并没有亮，反复又按了几下，还是没有亮。
　　“也许跳闸了，我手机电量不够了，谁手机开下手电筒？”郑越同样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虞兮和钟离刚要掏手机，就见保安递过来一个小圆筒：“我带手电了，给。”
　　郑越接过手电按亮，惨白的冷光立刻将黑暗驱散，同时也给客厅中的一切镀上了惨白的光芒。
　　左右移动手电仔细扫视，客厅中并没有人，也没有所谓的怪物，除了刺鼻的血腥味，别的一切如常。
　　“地上，茶几和电视柜中间的地上！”虞兮眼尖，终于在地面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郑越将光圈下移，对准虞兮所指的位置，果然也有所发现，只见茶几和电视柜中间的地面上有一条拖拽痕迹，旁边还有几个奇怪的印记，看起来像是脚印，却比常人的脚印大很多。
　　“你们先别进来，我去看看电闸。”郑越转头叮嘱，然后看了韩渺一眼。
　　韩渺立刻会意，握紧手枪跟在郑越身后，每当郑越将手电对准一个房间，她的枪口也会随之对准，两人越走越远，很快转弯消失在视野中。
　　虞兮、钟离还有保安三人在门口紧张等待，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砰地一声，不是枪声，而是瓷器坠地的破碎声。
　　三人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正想冲进来，就听郑越尴尬的声音传来：“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碰掉了东西！”
　　话音刚落，灯光骤然闪亮，光明降临黑暗退散，所有房间都亮了。
　　眼睛刺痛，三人下意识抬手挡住，尽快缓和后才眯着眼睛放下来，郑越和韩渺重新出现，韩渺将手枪塞回枪套，用无语的眼神瞪了郑越一眼，显然刚才也被吓得不轻。
　　“怪我咯？”郑越耸耸肩，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餐厅，“跳闸了而已，已经搞定了，带上鞋套进来吧。”
　　虞兮让保安留在门口，和钟离穿上鞋套走进客厅，终于看清了地面的痕迹。
　　那暗红色的拖拽痕迹的确是血痕，位于两侧的巨大印记同样是血印，血印又窄又长左右交替，从分布规律和形状上看的确像是脚印，其中相对较完整的一个赫然长达三十厘米左右。
　　往前走两步再往窗户的方向看，也就是拖拽痕迹的前方，还有几个不完整的血手印，旁边掉着一个手机，可以很轻易脑补出一个人被另一个体格巨大的人拖在地上挣扎的画面。
　　“尸体呢？没有找到尸体吗？”虞兮问。
　　郑越摇摇头道：“暂时没发现，柜子还没看，分头找找吧，注意戴手套。哦还有卫生间和厨房，看有没有血迹残渣什么的。”
　　“残渣？怎么会有残渣？”保安探头探脑一脸紧张。
　　“碎尸呗，你没听过吗？”郑越说的很自然，以前他就跟着陆铭破过一起碎尸案，凶手手段残忍至极，将受害人切碎冲入下水道，幸好血迹没有冲洗干净成功提取到了DNA，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将其绳之以法。
　　保安闻言顿时吓得面色发白，连忙往后退。
　　别说保安，虞兮都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戴好手套见钟离正盯着地上的血迹发呆，不由轻轻碰了他一下：“你看出什么了？”
　　钟离摇摇头没有说话，依旧歪着头盯着地上的血迹。
　　“你不去卫生间看看吗？”虞兮将手套递到钟离面前。
　　钟离这才收回目光，接过手套带好，开始对其余房间进行检查。
　　片刻后，四人重新回到客厅。
　　“主卧没有，柜子床底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翻遍了，别说尸体了，什么可疑的痕迹都没有，你们呢？”韩渺道。
　　虞兮道：“副卧也没有，连血迹都没有。”
　　“餐厅厨房没问题，刀具没有血迹，下水池也没有血迹。”郑越说完看向钟离，虞兮和韩渺也都看向钟离。
　　钟离食指顶着鼻尖蹙着眉头，似乎正在思考，直到郑越喊他才恍然回神，摇摇头表示卫生间没有任何发现。
　　“那就不是碎尸对吧？”保安心有余悸地问。
　　郑越刚想回答，突然瞳孔急剧收缩，指着保安大喝了一声：“别动！”
　　保安本来就心里害怕，被这一嗓子吓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眼睛不停往后瞟，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
　　“往左闪一点，千万别碰门！”郑越又喊了一声。
　　保安连忙往左闪开靠在墙上，和防盗门内侧来了个面对面，刹那间吓得脸色发青差点晕过去。
　　韩渺、虞兮和钟离也都转头看去，只见防盗门内侧印着个巨大的血手印，血手印掌心贴着一张帖子，帖子纯黑底色，上面写着两行红字，其色状若鲜血。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六章 阎王帖 十二
　　阎王帖！
　　又见阎王帖！
　　由于推开电闸之前屋子里一片黑暗，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屋子里，所以谁都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门上居然贴着一张真正的阎王帖。
　　刹那间，原本已经消散了许多的恐怖气氛再次笼罩而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浓重，宛若粘稠的雾气，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都不要碰，尽量保留原状！”郑越刚说完，就见钟离走了过去。
　　钟离隔着几厘米张开手和血手印比划了一下，发现血手印掌心面积正常，与他差不多，五根手指却要长出半截还多，形状格外诡异，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人类的手，而且指印顶端依稀可见和指印方向相同的刮痕，看起来像是指甲留下的。
　　韩渺和虞兮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看血手印，再回头看看地上狭长的大脚印，都不由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到头顶，头皮发麻手心汗湿。
　　“这么大的手印脚印，该不会真是怪物留下的吧？”韩渺脸色发苦，刑警是破案抓人的，如果真的是怪物所为，刑警也无能为力。
　　“别乱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只是体格怪异的人。”郑越话虽如此，语气却并不坚定。
　　“你觉得呢？”虞兮歪头看着钟离，她相信以钟离的观察力一定能看出蛛丝马迹。
　　钟离凑近又仔细瞧了瞧才不太确定地说：“帖子上的字可能是用血写的……”
　　话未说完，就听身后传来牙齿大战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保安已经吓得面色发青，嘴唇都快没了血色。
　　“怪物，有怪物，怪物啊！”胆子不大，文化不高，再加上从小受到封建迷信思想影响，重重恐惧重压之下，保安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踉跄转身朝楼下跑去。
　　“快追，别让他乱说，小心造成恐慌！”韩渺急忙推了郑越一把。
　　郑越也很清楚事情闹大的可怕后果，二话不说快步追了上去。
　　虞兮有些话藏在心里没敢说出口，这件事真的压得住吗？网上阎王帖那么火，只要孟江泽离奇死亡的消息传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届时被网民添油加醋一番渲染，不造成恐慌才是怪事。
　　很快，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本以为是郑越，结果却是陆铭。
　　“到底怎么回事？大晚上闹什么鬼？还有郑越那小子，一路跑喊他都不带停！”深更半夜被拉过来，陆铭情绪有点大，毕竟他不关注网络，对阎王帖的事情了解的并不清楚。
　　“陆队，你先别忙着发火，还真是闹鬼了……”韩渺道。
　　虞兮和钟离同时让开，用行动给出回答。
　　陆铭刚想在说什么，却被眼前的血手印和阎王帖生生堵了回去：“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是什么鬼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说吧，是这么一回事……”韩渺缓缓道来，简练却不漏重点，从阎王帖开始，到接到报案，再到门上的阎王帖，整个过程和盘托出。
　　陆铭听后表情陡然变得凝重，即便他从警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凶案。
　　“陆队，你看这个案子应该怎么查？”虞兮试探着问。
　　“所有房间都仔细搜查过了？”陆铭问。
　　韩渺点点头道：“都搜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至于指纹脚印，除了那些血手印脚印，别的地方还没有仔细找。”
　　“手套鞋套，我自己进去看看！”陆铭伸手，倒不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而是不亲眼看一遍实在不敢相信。
　　韩渺连忙递上手套鞋套，陆铭穿戴好之后小心翼翼走进客厅，一间屋子一间屋子逐个角落仔细搜查。
　　虞兮和韩渺开始寻找有价值的指纹，钟离则继续盯着地上的血痕顶着鼻尖发呆。
　　片刻后，陆铭搜查完毕，正好郑越也跑了回来，关上门，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搞定，稳住了，应该不会乱传，呼呼累死我了，这小子跑得可真快。”
　　“稳住一点是不够的，必须从网络、报案人等多个方面入手，多管齐下，无论如何也要将影响降到最低！”
　　陆铭严肃地说，虽然他不关注网络，但也知道网络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尤其这两年移动端疯狂发展，几乎人手一部甚至几部手机，信息传播的速度远超想象，就算屁大点小事，只要挂上个吸引人的标题，就能分分钟传遍全国每一个角落，更何况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恐怖凶杀案。
　　“报案人那边我已经叮嘱过了，明天我再去一趟。”韩渺道，话虽如此，但她对报案人能否保守秘密并没有多少把握。
　　“不，明天我亲自去！”陆铭一抬手，说完指着郑越用命令的口吻说，“联系网监那边，尽快查出发帖人的网络IP，如果使用的是公共场所的电脑或者手机，至少确认范围，调查一切可能提供帮助的监控录像，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发帖人！”
　　“万一网监那边又抱怨怎么办？”郑越有些为难。
　　“谁敢抱怨让他来找我抱怨，我带他去孔局哪里好好抱怨抱怨！”陆铭瞪眼发怒，气势相当压人。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郑越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管你是在值班室睡觉还是在家睡觉，统统给我爬起来。
　　虞兮犹豫了一下问：“陆队，那你看帖子该不该封掉呢？”
　　“还是先别动，如果贸然封杀，不就等于变相承认吗？届时引起的麻烦可能会更大。所以还是等等，先弄清人到底死了没有才是关键，如果没死，人呢？如果死了，尸体到底去了哪里！”陆铭谨慎思考之后摇了摇头。
　　虞兮也是这么想的，转头看向钟离，见钟离正顺着血脚印一步步比划，双手虚抓弯着腰，就像是在拖动什么东西。
　　“钟离你有什么发现？别告诉我凶手不是人！”陆铭不是开玩笑，因为连他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
　　钟离退到血迹消失的地方，蹲下身指指地面，又指了指右边的电视柜道：“地上的血手印和托擦痕属于被害人，血脚印和门上的血手印属于凶手。电视柜上的血迹直径大多小于4毫米，属于中速撞击血迹，计算撞击角度，根据喷溅的方向、形状以及被害人和凶手的相对位置可以大致推断，被害人当时站在这个位置打电话，凶手突然出现，用利器划伤了受害人的颈面部，可能造成了动脉破裂，利器在惯性的作用下将血液甩出一串，就是这一串，你们看，很明显。”
　　韩渺和陆铭凑过来仔细观察，微微颔首表示看到了。
　　“可是如果动脉受损，血液的流失速度应该很快，现场的这些血迹是不是太少了呢？”虞兮问，经过上次钟离被放血，她对血液可谓异常敏感。
　　“是啊，血液的量好像是不太够。”郑越放下电话俯身观察喃喃地说。
　　“等下再说这个问题，你们注意一下房顶的血迹。”钟离指了指房顶。
　　四人仰起头，果然发现天花板上也有连续的血迹，许多地方还拉成丝线。
　　“那是抛甩状血迹，受害人倒下之后，凶手再次用锐器攻击受害人，动作幅度很大，导致血液飞溅上了屋顶。接着，就是你们刚说的血液量的问题。”钟离说着做出双手虚抓向后倒退的姿势，“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之后，凶手拖着受害人的双脚往后退，退到这里之后，受害人不见了，拖拽痕迹到此为止，血液没有继续往外流，所以血液的量看起来不够！”
　　“受害人不见了？”陆铭、虞兮、韩渺、郑越异口同声目瞪口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哦不，就算是好端端一具尸体，也不能说不见就不见吧？难道真的是被怪物吃掉了？亦或许是被鬼怪拖到了幽冥地府？
　　想到这，四人不禁同时转头看向门上的血手印和阎王帖，那腥红的字体宛若鬼魅的狞笑狰狞可怖。
　　阎王要你三更死，
　　谁敢留你到五更！
　　莫非，当真是阎王索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七章 阎王帖 十三
　　受害人不见了，钟离的一句话顿时让气氛变得愈发诡异恐怖。
　　陆铭沉声质问钟离是否明白这句话的意义，钟离并未表态，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受害人就是莫名其妙不见了。
　　“可能是被凶手扛了起来，又或许是被装进了袋子里，假设受害人已经死亡，既然房间中没有尸体，凶手肯定将尸体带走了。”郑越提出自己的猜想，结果还没等钟离开口，就被虞兮否定了一半。
　　“扛起来肯定不可能，受害人依旧在出血，如果扛起来肯定会滴落血迹，可是托痕之外并没有血迹。”虞兮道。
　　钟离点点头接着说：“装袋理论上有可能，但存在一个解释不通的疑点。如果凶手携带了袋子，应该是先攻击再打开袋子，而如果先打开袋子放好，受害人就有一定的反应时间，要么逃跑要么反击，总之一定会留下痕迹。”
　　“那就是先攻击再打开袋子装尸体，这样说得通啊，哪里有什么疑点？”韩渺不解地问。
　　钟离刚准备解释，陆铭脑海中突然闪过上次解救钟离的画面，想起了地板上大滩的鲜血和鲜血中凝固的痕迹。
　　“血迹不对！”陆铭灵光霍闪反应过来。
　　“如果凶手先杀了受害人再打开袋子装尸体，尸体应该在地上静止不动停留一小会，由于刚刚死亡血压还在，即便静止很短的时间，也足够留下一片被动血迹。可是你们看这条托擦痕，分明就是一次性形成的，没有二次拖拽的痕迹，也没有成片的被动血迹。”钟离再次指着地上的托擦痕解释道。
　　韩渺和郑越按照钟离所说进行脑补，果然发现血迹和两种情况都不符。
　　“照你这么说，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凶手攻击受害人后，将受害人拖到这里，然后和受害人一起消失，可你觉得这可能吗？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不成了魔术里的大变活人吗？”陆铭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结论。
　　韩渺突然打了个哆嗦，指着托擦痕末端低声道：“陆队你看，血迹的尾端有弧度，很整齐，沿着弧度画个圈的话，像不像一个洞？”
　　洞？几人沿着弧度想象了一下，果然发现是个大致的圆形。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地上开了个地狱之门，怪物从里面钻出来，杀死受害人将他拖进洞里消失？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陆铭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他是最讨厌听到类似言论的。
　　“我就随口一说，又不是认真的，再说暂时不也解释不通吗？”韩渺低声嘀咕，低下头不敢和陆铭对视。
　　虞兮突然插言：“不，还有一种可能，我想到了一种能说通的可能！”
　　“什么可能？”几人齐刷刷看向虞兮。
　　虞兮双眼越来越亮：“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呢？一个杀人拖尸体一个准备袋子，不就可以一次性将尸体装进袋子里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郑越恍然大悟。
　　“貌似是挺有道理的。”韩渺吐吐舌头，偷偷瞄了钟离一眼，她发现虞兮进步的速度真是太快了，脑瓜子越来越灵活，思维方式也渐渐摆脱了学校烙印的那一套，到底是潜质优秀还是教导有方呢？亦或是两者都有？
　　陆铭对这个猜想显然很满意，给了虞兮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个解释很好，两个凶手，那就是团伙作案了，钟离你觉得呢？”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踟蹰不决似有不解之惑。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虞兮忽然有点慌，钟离的思维比她缜密，如果钟离没有立刻肯定，就说明其中肯定还有漏洞或者疑点。
　　钟离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还有几个说不太通的地方……”
　　“什么说不太通的地方，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一起想。”陆铭拍了一下钟离。
　　“其一，我们来的时候跳闸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跳闸呢？是凶手做的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钟离伸出左手食指。
　　几人相视摇头，一时间都不太清楚其中原因。
　　“其二，你们还记不记得，电闸推上去的瞬间，屋子里的灯全亮了，这说明跳闸之前所有灯都是打开的，而灯不可能同时打开，只能一个一个打开，更不可能是凶手打开，只可能是受害人一个一个打开。如果凶手甚至两名凶手躲在屋子里，受害人开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受害人又为什么要将灯全部打开呢？这样做明显很反常，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吗？”钟离伸出左手中指。
　　这个疑点更加刁钻诡异，顿时让所有人哑口无言，郑越咧咧嘴有点汗颜，推电闸的是他，而他却没有注意到灯的问题，反倒是钟离注意到了。
　　钟离接连伸出左手无名指、小指以及大拇指：“其三，这些巨大的血脚印和血手印是怎么回事。其四为什么血脚印到这里也跟着消失了，难道凶手换了双鞋吗？其五，受害人是成年男子，根据电视柜上的血迹角度推算，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根据他房中衣服裤子的尺码推算，体重大概在七十公斤到八十公斤，想把这样一位成年男子装进袋子里抗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会很显眼，即便抗下楼，也必须通过车辆运走，车辆还不能距离太远，否则很容易被人看见。”
　　果然还有好多疑点啊，听完钟离的话，连韩渺都开始跟着汗颜，同样是搜查，钟离看到的信息却比他们多得多得多。
　　“运走尸体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陆铭琢磨了几秒钟问，“你家就在这座小区，你应该比较了解，小区内部有监控吗？都分布在哪些位置？这附近有没有？”
　　钟离想都没想就肯定地点了点头：“有，这栋楼挨着主通道，附近就有监控！”
　　“非常好，虞兮你速去调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拍到这附近的情况，如果能拍到凶手的体貌特征甚至车牌，应该就能很快破案！”陆铭当即下命令。
　　“是！”虞兮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小郑小韩，我这就把小孙喊过来，你们尽快将所有房间仔仔细细再查一遍，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指纹。还有这个手机，最近的通话记录打过去查一下，核对一下情况。”陆铭又道。
　　郑越和韩渺点头答应。
　　“至于钟离，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见报案人。”陆铭最后才给钟离发任务。
　　钟离自然没有异议，顶着鼻尖蹙着眉头喃喃地说：“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发帖人真的是凶手吗？如果发帖人就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大呢？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而如果发帖人不是凶手，又是谁要借帖杀人呢？”
　　无形之中，谜团越扯越多，就好像一堆绳上的疙瘩，乱七八糟，相互之间看似拧在一起，实际上却没有关系，看似没有关系，扯着扯着却又拧在了一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八章 阎王帖 十四
　　警局 刑侦队大办公室
　　明明是深夜，办公室却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虞兮也不例外，既然出了案子，休息自然就没有了，好在她也并不想休息，否则现在这种情况，天天面对父母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明天没课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虞兮一边调整监控录像一边对钟离说。
　　钟离摇摇头：“不了，不弄清楚我睡不着。三更是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把时间轴拖到晚上十点半。”
　　虞兮没有强求，将进度条调整到晚上十点半，开始和钟离一起专心致志看录像。
　　小区内的路灯亮度不高，很柔和，所以画面显得有些昏暗，越远越模糊，只能勉强看清10号楼2单元前方的情况，而且由于角度关系，看不到201室内，只能从侧面确认201亮着灯。
　　2单元门前附近的确停着两辆车，一辆轿车，一辆越野，都可以轻松运走一个人，虞兮下意识将这两辆车列为嫌疑对象，却被钟离予以否定，原因很简单，赶赴现场的时候，这两辆车都在，离开现场的时候，这两辆车还在，足以说明这两辆车和本案无关。
　　虞兮当然不会怀疑钟离的记忆力，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单元门，无论凶手作案后如何处理尸体，自己总要离开现场，而只要离开现场，就肯定会从单元门中出现。
　　然而，事实并没有如虞兮所愿，晚上十一点，即二十三点，201突然熄灯，从楼前经过的一家三口惊慌逃跑，之后足足十五分钟，都没有任何人从单元门中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凶手带走尸体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吗？不怕拖久了和警察撞个正着吗？
　　虞兮和钟离相互对视，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再过一会渺渺就该出现了，凶手为什么还不出现？”虞兮低声道。
　　“再看看吧，也许时间卡的比较巧。”钟离蹙眉摇头，话虽如此，却没什么信心，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凶手也许不会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渺和小区保安出现在了画面中，两人快步上楼，又因为没有钥匙很快出来，韩渺看起来正在打电话，保安则频频仰头往201的窗户看，显得特别紧张。
　　再之后，韩渺和保安离开监控范围，回来的时候多了郑越、虞兮和钟离，五人上楼进入凶案现场，整个时间间隔之内，都没有任何可疑人员离开。
　　“这不可能吧，凶手呢？”虞兮不信邪，将进度条拉回来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又将进度条快进往后继续看，保安惊恐逃走，陆铭随后赶来，最后封锁现场所有人离开，根本没有任何可疑人员从单元门中出来，更别提什么装人的包裹或者箱子。
　　韩渺闻声小跑过来询问情况，得知结果后大吃一惊，以八倍快进的速度重看，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哎呦喂，真是闹鬼了，大活人和大死人好端端怎么会人间蒸发？”韩渺整个人都蒙了。
　　“我去找陆队。”钟离刚要起身却被虞兮拦住。
　　“还是我去吧。”虞兮揣着满腔惊疑起身朝队长办公室走去。
　　队长办公室
　　陆铭正在看帖，不是别的帖，正是网上那张索命的阎王帖！
　　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平时上电脑也就查查资料看看电影，根本不会上论坛贴吧，可是这一次，他想不上都不行。
　　正准备刷新一下看看有没有新回复，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陆铭抬头喊了声进来。
　　虞兮推门进来，语气有些踟蹰：“陆队，监控录像看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看到虞兮的表情，陆铭立刻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员。”虞兮道。
　　“你说什么？”陆铭腾地站了起来。
　　虞兮用一种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语气说：“从案发前一直到封锁现场，除了我们和保安，没有任何人离开过单元门。”
　　“没有任何人？”陆铭表情惊疑不定，沉默片刻后快步从桌后饶了出来，“快，我要重看一遍！”
　　大办公室，见陆铭出现，韩渺和钟离连忙让开，陆铭拖动进度条，先快进看了一遍，然后又原速看了一遍，结果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陆队……”韩渺试探着唤了一声。
　　陆铭缓缓松开鼠标，并没有回应，而是转身走到窗前，视线掠过窗外霓虹炫彩的夜景，投向更远处深邃的黑暗。
　　黑暗，永远代表着神秘和死亡，它会吞噬一切，将真相拖入无尽深渊，永远永远隐藏起来。而刑警要做的，就是破开黑暗将真相从深渊中拖出来，大白于阳光下。
　　那么，这个案子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隐藏真相的黑暗又有多深呢？
　　“也许……”陆铭收回目光转过身，背靠窗台，眼神深邃宛若将黑暗的夜幕浓缩进了双瞳，“凶手并没有离开单元楼，尸体也没有离开单元楼！”
　　“陆队，你的意思是，凶手也住在单元楼里，杀人之后将尸体带回了家？”虞兮反应很快。
　　“对啊，这样就说得通了！”韩渺一拍手双眼放光，如果真如陆铭所说，凶手和尸体的确可以不离开单元楼，监控录像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钟离没有说话，反复思考陆铭的推断，凶手真的可能是同单元楼的住户吗？即便是同单元楼的住户，趁夜偷偷将尸体运走也比放在家里要强吧，毕竟深更半夜，只要带上一顶帽子，就几乎看不清面部特征，而且晚上人少，被撞见的概率也低。
　　当然，非要等到隔天晚上再运走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做其实风险更高，如果警方派人二十四小时蹲点，就有可能抓个正着。
　　便在这时，大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郑越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水都顾不上喝，扶着门把手急声道：“陆队，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没查到网络地址？这不是网监的强项吗？”陆铭道。
　　“不不不，查到了，可就是因为查到了，所以麻烦大了！”郑越大声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赶紧说清楚，不要卖关子！”陆铭不悦催促。
　　郑越深吸口气，勉强平复絮乱的气息郑重地说：“因为地址不在国内，而在境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一十九章 阎王帖 十五
　　网络地址不在国内而在境外！
　　此言一出当真是全员皆惊，谁都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因为这涉及到不在场证明的问题。
　　如果是在国外翻墙发的帖子，考虑到地理距离问题，不管发帖人是谁，都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进而也就说明发帖人不可能是凶手。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发帖人不是凶手，他或者她为什么要特意翻墙发这篇帖子？是单纯的发泄或者吸引眼球？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和发帖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随着网络地址的确认，问号变得更多了，也变得更加莫名其妙了，以至于陆铭都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假设。
　　监控录像和网络地址，让本来就没什么进展的案情瞬间陷入僵局，眼看已是凌晨五点，天都快亮了，陆铭无奈只能让四人先去值班室休息，稍微养养精神再继续战斗。自己则返回办公室，继续刷那篇来自境外的追魂索命阎王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帖子上腥红的文字，他总觉得那是凶手对他的嘲笑。
　　值班室有一张床，却是上下铺，所以实际上是两张床。
　　郑越也不脱衣服裤子，甩掉鞋子就将自己扔进下铺，虽然困意已经熬没了，但能休息还是得抓紧时间休息，否则指不定明天还得多忙。
　　“你不睡下面吗？”虞兮见韩渺准备往上爬，下意识问。
　　韩渺愣了一下转过头：“我为什么要睡下面？难道不是我们两睡上面吗？”
　　“哦，没，没什么。”虞兮顿觉失言连忙改口。
　　奈何，韩渺已经反映了过来，表情立刻变得暧昧无比：“哎呦呦，我明白了，你想和钟离睡对不对？”
　　“什么什么？什么情况？”郑越刷的睁开眼睛，刚挤出点困意瞬间全散了。
　　“你别胡说，我就随口一说而已！”虞兮狂囧，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下意识按情侣关系进行分组，忘了用性别分组而已。
　　“随口一说？不对吧，之前在碧水湾小区的时候，我给钟离打电话，结果你也在，这么晚了你居然和他在一起，肯定已经住在一起了对不对？”韩渺松开爬梯双眼放光逼问虞兮。
　　虞兮被迫后退，或许是因为心虚窘迫，气势上明显被压制，红着脸急声道：“我不是说了不是吗？只是去拿点东西而已，正巧……”
　　“正巧？我才不信，快给我老实交代，你们……”韩渺步步紧逼，话未说完门被推开，钟离走了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老实交代？”钟离去解手，所以才回来。
　　“没什么没什么，你和他睡下面，我和渺渺睡上面！”虞兮说完连忙脱鞋往上爬，合身躺下瞬间入睡，至少看起来像是瞬间入睡。
　　“骚年算你厉害！”韩渺故作老成拍拍钟离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挤了挤眼睛，然后也转身爬了上去。
　　钟离莫名其妙，脱鞋在郑越旁边躺下，说实话两个男人真的很挤，但事急从权也没办法，总比坐着休息强。
　　“可以啊，有手段，哥哥佩服！”郑越低声笑道。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到底怎么了？”钟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越刚想解释，就听上铺传来一声羞愤低喝：“睡觉！”
　　是虞兮的声音，接着还传来一声明显没忍住的轻笑，毫无疑问笑的是韩渺。
　　“好好好，睡觉睡觉。”郑越强忍笑意，闭上眼睛再无动静，只剩下钟离一个人大睁着眼睛，望着上铺的床板一脸懵逼。
　　……
　　随便啃了几口包子，陆铭带着虞兮和钟离火速前往碧水湾小区。
　　一路上钟离和虞兮都在后座睡觉，颠都颠不醒，没办法，实在是太困了，如果不睡可能还好些，睡上两个小时再被拉起来，简直就是酷刑般的折磨。
　　“到了，醒醒！”将车挺稳熄火，陆铭咳嗽两声转头道。
　　虞兮和钟离毫无反应，依旧靠在一起酣睡。
　　“有炸弹！”陆铭突然拔高音量喊了一嗓子。
　　这回果然立竿见影，虞兮和钟离顿时触电般弹起来，脑袋撞到车顶，疼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哪有炸弹？”钟离顾不上疼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
　　“这你也信？”虞兮无奈地白了钟离一眼冲陆铭抱怨地说，“陆队，不带你这样吓唬人的！”
　　“谁让你们睡得跟死猪似的，不吓唬吓唬能醒的过来？别废话，到地方了，赶紧下车！”陆铭说完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
　　虞兮和钟离紧随其后，三人拾级登楼，在15号楼1单元501的门前停下。
　　由于事先通电话联系过，所以敲门后很快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身高一米七多，皮肤有些黑，长脸短发，不留胡须，穿戴得很整齐。
　　“刑侦队陆铭，之前给你们打过电话。”陆铭亮出警官证。
　　“警官同志，快快快请进，老婆倒茶！”男人赶忙让门拿拖鞋，同时转头冲里屋喊了一声。
　　“正在弄，你小声点，点点刚睡着，别被你吵醒了！”餐厅传来女人的声音，十几秒后，一位穿着睡衣的女人端着三杯热茶走了过来，她看起来年纪稍微小一点，但也应该快三十了，容貌端庄皮肤很白，手指头很细很嫩，右手有明显的鼠标手痕迹，看上去像是坐办公室的。
　　男人连忙跑去副卧，小心翼翼推开条缝，确认女儿没有被吵醒才放心，关上门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都是昨晚那怪事闹得，可把我们女儿吓得不轻！”
　　陆铭坐下，没有立刻询问案情，而是随口问道：“你们女儿多大了？”
　　“五岁，还在上幼儿园。”女人抢先说，一边说一边将热茶递过来。
　　陆铭道谢接过，笑着说：“五岁还好，就给她说是拍电影，不是真的，应该很快就会忘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吓得不轻，哭了一晚上，刚刚才哄睡着，折腾的我们一宿没合眼。”男人叹道。
　　女人眼中突然流露出惊惧之色，压低声音问：“警官同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看到的是真的吗？”
　　“是啊，说实话我们也吓得够呛，是不是死人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男人附和，对昨晚的事情也很好奇。
　　陆铭不露声色语气平静：“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所以希望你们能如实复述你们昨晚看到的一切，尽可能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好吗？”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先后点点头表示可以。
　　虞兮连忙掏出录音设备开始录音，并且取出小本准备记录关键信息。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章 阎王帖 十六
　　夫妻二人很是配合，应陆铭的要求，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补充完善，将昨晚看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陆铭听后不禁蹙起眉头，虞兮和钟离则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一段惊悚离奇的陈述。
　　“你们确定没有看错？”陆铭不敢置信地问。
　　“虽然整个过程发生的很快，但我敢肯定没有看错，那怪物好高，而且是尖头的，它一出现那人就开始惨叫，接着灯就黑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男人一脸心有余悸。
　　女人使劲点头：“真的，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点瞎编乱造，再说我们也没必要瞎编啊对不对？当时听到喊声我们立刻抬起了头，结果正好看到那个怪影！”
　　陆铭眉头拧成一团，夫妻二人的确没有必要胡说八道，小女孩的受惊程度也是强有力的佐证，当晚受害人遇害的时候，房间中的确出现了一个很古怪很可怕的凶手！
　　可是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怪物呢？身为一名刑警，身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坚信世上没有鬼怪，一切怪异现象未解之谜，都只是科学暂时无法解释而已，随着科学进步，早晚会真相大白。
　　“你们会画画吗？能把昨晚看到的画出来吗？不需要画的多好，画个大概就行了。”钟离突然开口。
　　虞兮双眼一亮，是啊，画出来就能有个更直观的感受，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
　　“可以啊，关顾着说，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许亮，美院毕业，现在正在从事油画创作。”许亮含蓄笑笑。
　　“我叫孟仙，在公司上班。我老公他画画可好了，你们看，墙上这些油画都是他自己画的！”孟仙指了指墙上的油画，语气很是骄傲。
　　陆铭和虞兮转头四顾，发现墙上有达芬奇蒙娜丽莎的微笑，有梵高的星空，还有几幅说不出名字却有些印象的名画。
　　“罗纳河上的星夜、呐喊、蒙娜丽莎、星空，这些都是你画的？”钟离语气明显挺惊讶。
　　“模仿而已，画得不好，还差得远。”许亮尴尬笑笑倒是很谦虚。
　　“挺好的，那就麻烦你画一下给我们看吧，谢谢。”钟离看似无心的一句，却让虞兮和陆铭同时侧目，什么情况，钟离居然学会主动说谢谢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好嘞，你们等等，我去画室。”许亮爽快答应。
　　“我们能一起去吗？”钟离进一步提出请求。
　　许亮愣了一下点点头：“可以啊，没问题，跟我来吧。”
　　房间格局三室两厅，夫妻二人睡主卧，孩子睡副卧，还有一间卧室就变成了画室。
　　三人跟着许亮和孟仙走进画室，画室有点乱，地上满是颜料痕迹，中间摆着两个画架，其中一个上面是一副尚未完成的作品，墙上是更多成品，都画得很好，在外行人眼中几可乱真。
　　许亮在空白的画架前坐下，固定画布调制颜料，很快进入状态，眼神专注气息沉凝，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就这样，一画画就跟吸了血的蚊子似的，停都停不下来。”孟仙考子啊门口无奈地说。
　　虞兮下意识看了钟离一眼，陷入思考状态的钟离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也许他们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吧。
　　陆铭和钟离走到许亮身后，默默看着他作画，由于是非常规作画，内容并不复杂，所以许亮画画的速度特别快，没用多久，整个画面就大致成型。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之后你们就得自己想了，毕竟不是连环画或者动画。”许亮放下画笔长出口气。
　　虞兮赶忙凑过来，和钟离陆铭一起观察整幅画，整幅画冷色暖色反差分明，除了201的灯光，其余全都是朦胧的黑暗，让灯光显得格外刺目，一瞬间就成为了整幅画的中心。
　　橘色的灯光之中有两个影子，一个很清晰，能看出正在打电话，明显是受害人，另一个很高，稍微有点模糊，整个头部又尖又长，两只手朝上扬起，左手张开依稀能看出尖锐的利爪，显得特别狰狞，配上周围黑暗的背景，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森冷恐怖感。
　　果然和描述的一模一样，由于直接的画面感，甚至比描述的更加生动可怖。
　　陆铭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画作中的怪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如果许亮没有做任何夸张，所画即所见，那么问题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这画你们拿走吧，千万别让点点看到，不然还得吓哭！”孟仙到。
　　许亮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茬，你们把画带走慢慢研究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能对你们有些帮助。”
　　“希望是帮助吧……”陆铭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许亮没听清。
　　“没什么，谢谢你们的积极配合，这幅画我们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能还会打扰你们。”陆铭礼貌地说。
　　“客气了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配合，希望你们能早日破案。”许亮赶紧将画布裁下，并叮嘱油彩还没干，不要乱碰，更不要卷曲折叠。
　　陆铭接过油画递给虞兮，虞兮小心拿好，三人再次道谢告辞离开。
　　开门上车，陆铭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坐在那里思考，虞兮捧着油画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仿佛画中的怪影随时都会扑出来，用那尖锐的利爪撕裂她的喉咙。
　　打了个哆嗦移开目光，虞兮心有余悸感慨地说：“画的真好，真够吓人的，你们觉得呢？怎么都不说话？想什么呢？”
　　“你觉得……”陆铭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画里这东西，真的是怪物吗？”
　　虞兮立刻摇头：“看着是很诡异很可怕，也的确不像人，但我不信鬼怪，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是鬼怪行凶！”
　　“子不语怪力乱神根据断句和上下文有好多种解释，你别乱用……”钟离突然给虞兮挑刺。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招你惹你了？”虞兮也是醉了，不就是随口扯了句古文吗？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钟离自知失言，果断不接话，从虞兮手中取过油画，又仔细观察了几遍：“反正我总觉得这幅画中有不合理的地方。”
　　“不合理的地方？在哪？”虞兮凑过来看，并没有继续和钟离计较。
　　钟离却摇了摇头，歪着头盯着油画道：“暂时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再让我想一想吧。”
　　“直觉……”陆铭念叨了一遍将车子发动，身为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他很清楚直觉在破案中的重要意义，有些时候，直觉会比逻辑更加快速可靠，而这种时候一定要相信直觉，因为那是人类进化百万年形成的本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一章 阎王帖 十七
　　拉开办公室的门，差点和陈虹撞上。
　　“哎你这是上哪去啊？”陆铭问。
　　“嗨，别提了，刚接到电话，城南下水道发现一只胳膊，听说都快被老鼠啃光了。”陈虹叉腰叹了口气。
　　“只有胳膊？没有发现别的部分？”陆铭愕然。
　　“还不清楚，我这就带杜斌、赵文还有小孙他们过去一趟，希望别太恶心。”陈虹咧咧嘴显得很无奈，工作至今她最讨厌的就是腐尸，一则不好找证据，二则实在太恶心，见一次倒半个月胃口。
　　“多找找附近别的下水道和垃圾桶，说不定还会发现别的部分！”陆铭叮嘱道，以他的经验，这件案子肯定是分尸弃尸。
　　陈虹点点头：“知道了，我又不是刚出道的菜鸟，还需要你提点这些？哦对了，听说你们那边遇到个棘手的案子？什么杀人索命阎王帖？”
　　“是挺棘手的，这件案子目前还有许多疑点，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陆铭给钟离使了个眼色。
　　钟离将油画提起来展示给陈虹：“这就是目击者看到的画面。”
　　陈虹看后也被画作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吓了一跳：“这画的什么怪物？”
　　“陈姐你也觉得像怪物对吧？可是呢，这就是本案的凶手，那个打电话的影子就是受害人。”虞兮指着油画道。
　　“凶手？这幅画是目击者画的还是谁画的？确定没有夸张成分？”陈虹已经猜到案子棘手，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诡异。
　　“是目击者画的，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都看到了，小女孩吓得哭了整晚，估摸着应该没有夸张，这就是昨晚他们看到的。”虞兮道。
　　钟离补充道：“案发现场还发现了异乎寻常的巨大血脚印和血手印，至少表面上看，都和这幅画中的怪影相符。”
　　杜斌一大早就听韩渺和郑越说了这个案子，看到画作也吓了一跳：“你们这个案子危不危险？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你和陈姐好好去找残肢断臂吧，我们会把怪物捉拿归案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哈哈！”郑越和韩渺也凑了过来。
　　“画的真好真恐怖，凶手原来真的不是……正常人！”韩渺连忙改口，生怕触犯陆铭的忌讳。
　　“笑什么笑，亏你还笑得出来！”陆铭立刻瞪眼。
　　“虞兮，你要不要到我这边的案子来？”陈虹问，言下之意其实就是你们这案子太诡异危险，来我这边风险低。
　　脑补腐烂残肢断臂的画面以及下水道的恶臭，虞兮顿时觉得胃里好难受，赶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跟进这个案子吧，而且我也真的很想弄清楚凶手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杀人，又是怎么杀人的。”
　　“行吧，那你们万事小心，有需要给我说，我先出警了。”陈虹拍拍虞兮和钟离的肩膀，带着杜斌离开办公室。
　　“来给我品鉴品鉴，啧啧画的的确真不错，是哪位大画家？要签名了吗？”钱宝贝从钟离手中取过油画仔细打量赞口不绝。
　　“看什么看，都去会议室，开会！”陆铭一把将油画扯了回来，说完转身朝会议室走去。
　　“看什么看，都去会议室，开会！”韩渺模仿陆铭的眼神语气，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都严肃点，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周立军走了过来轻声训斥。
　　韩渺撅了下嘴：“我这不是为了活跃气氛吗？不能因为案子就整天愁眉苦脸吧？那还活不活了？”
　　……
　　虞志国去市场买了条鱼，准备中午做糖醋鱼，鱼头炖个鱼头烫，再配上两道菜，正好三菜一汤。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处理鱼的时候，手机响了，魏芸香拿起手机接听：“这么忙吗？又有案子啊，那好吧，下午记得回来吃饭，你爸卖了鱼，下午给你做糖醋鱼。那行，注意安全。”
　　“不回来吃饭？”虞志国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魏芸香放下手机：“别臭着个脸，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忙，有几个中午回家吃饭的？兮兮手头有案子，忙一点也是正常的。”
　　“案子案子案子，天天都是案子，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和犯罪打交道，像什么样子？要我说，当初就该让她当普通公务员，朝九晚五双休那种，安全稳定有保障！”虞志国不悦地说。
　　“唉，兮兮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吧，有梦想总比没梦想好。”魏芸香劝道。
　　“梦想？梦想重要还是命重要？如果命没了梦想还有什么意义？”虞志国拔高音调反问。
　　魏芸香这回说不出话了，这也是她担心的问题，虽然虞兮的那番讲述道出了和钟离的感情，但同时也道出了经历的危险。
　　天下间哪有父母不担心孩子的呢？一想到未来某天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感觉心脏揪成一团害怕不已。
　　“等她晚上回来，咱们还得和她继续谈。”虞志国道。
　　“工作问题还是感情问题？”魏芸香问。
　　“都谈！”虞志国板着脸拍了一下桌子。
　　魏芸香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犹豫之色，试探着说：“我听说，你是不是有个老同学在做公安局长？”
　　“你说老孔？他现在的确是公安局长，但我们已经好些年没有联系过了。”虞志国略作思考点点头。
　　“那敢情好啊，你去找他，给他打声招呼，让她把兮兮调到安全点的部门不就好了吗？”魏芸香双眼放光。
　　虞志国蹙眉不语。
　　“哎呀你就别死要面子了，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兮兮的安全重要？”魏芸香握住虞志国的手。
　　虞志国深吸口气终于在面子和女儿之间做出选择：“好吧，下午我去找找他，希望他能帮我这个忙！”
　　“这就对了嘛，走走走去买点礼物！”魏芸香将虞志国拉起来。
　　“买礼物做什么？不知道现在反贪反腐吗？”虞志国是个格外自律正直的人，对送礼拉关系这种事格外厌恶，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作为，当年有机会走向仕途也因此没有成功。
　　“瞧你这话说的，看老同学哪有不带点礼物的？再说又不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顶多算是礼节！”魏芸香赶紧穿衣穿鞋，顺带将虞志国的衣服也丢了过来。
　　虞志国无奈，重重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为了女儿，这张老脸算是豁出去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阎王帖 十八
　　警局 会议室
　　在陆铭的指示下，虞兮将油画拍照传进电脑，和本案的其它照片放在同一个文件夹下，然后打开网页，找到了那个引来热议的阎王帖。
　　“从头开始吧，先回顾一下。”陆铭对虞兮说。
　　虞兮是头一回干这个，莫名有点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拉下进度条，将页面缩小，把整个帖子展示在投影屏幕上：“这个阎王帖就是本案的开端，大家先一起回顾一下它的内容……”
　　虽然都已经在网上看过这个帖子，但大家都看的很认真，逐字逐句将帖子的内容又过了一遍。
　　“这篇帖子总共给出了几个关键信息，第一是姓名，孟江泽，也就是本案的受害人，暂时失踪，尚不能断定是否已经死亡。第二是背信弃义、淫人妻子、贪得无厌这三条罪名，都可能构成杀人动机，至于是否符实还需要进一步对孟江泽此人以及他的人际关系进行调查。”
　　顿了顿，使用画笔工具在帖子上圈出时间，虞兮接着说：“第三是杀人时间，帖子是昨天发的，时间是三更，也就是子时，从23点到凌晨1点。或许是巧合或许不是，根据报案时间推断，昨晚孟江泽的死亡时间的确是23点，在帖子给出的时间范围之内。”
　　韩渺颔首道：“这一点没错，接到报案的时间的确刚过23点，考虑到拨电话和通话的时间消耗，案发时间甚至可能就在23点整，也就是23点刚到的一瞬间，受害人被害。通话记录和通话对方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不要说得那么玄乎！”陆铭蹙眉不悦。
　　“我知道听起来很玄乎，但我说的是实话，那天我值班我很清楚，总不能因为听起来玄乎就故意不说吧？”韩渺反问，语气无奈却并没有任何嬉笑之色。
　　陆铭蹙眉不语，韩渺说的还是有些道理，不能故意玄乎歪曲思路，但也不能因为玄乎避而不谈，否则也容易扭曲思路。
　　虞兮看看韩渺再看看陆铭，接着说：“接到报案之后，渺渺最先赶到，郑越、我还有钟离随后赶到，进入现场第一个发现是电闸跳闸，推闸后所有房间的灯同时点亮，说明案发时所有房间的灯都被打开，报案人的陈述也佐证了这一点。这里涉及一个疑点，是钟离提出来的，稍后会做出说明，现在先看一组照片。”
　　案发现场的所有照片被一一展现在投影屏幕上，周立军和钱宝贝没有去过现场，看到地上的巨大血脚印，门上的巨大血手印和阎王帖，两人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把油画的照片调出来，最好和血手印一起显示出来！”周立军道。
　　虞兮照做，将油画的照片和血手印的照片并列呈现在投影屏幕上。
　　“你们仔细看，油画中怪影的手部影子，形状大致和门上的血手印相同，这说明血手印的确是他留下来的！”周立军道。
　　众人尚没注意，经过虞兮放大处理仔细对比后，果然发现两者的形状几乎完全相同。
　　“这还说明目击者没有乱画，这幅油画是真实可信的！”周立军郑补充道。
　　陆铭颔首道：“这样一看的确可信度很高，虞兮你接着往下整理。”
　　“钟离你来把血迹的问题再说一遍吧，这方面我不太懂。”虞兮将地面血迹的俯拍照片投影出来。
　　钟离走到投影左侧，拿起激光笔，将昨晚在案发现场的分析重复了一遍，说的更加详细，也更有顺序性。
　　“血迹突然消失没有停顿，看来凶手早有准备，或许是多人作案。”钱宝贝思考之后分析道。
　　“这种可能昨天虞兮已经提出过，但存在几个疑点，首先就是刚才虞兮说到的灯的问题，所有灯都是亮的，说明受害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提前藏了两名甚至更多凶手，为什么没有发现？以画作中凶手的体型，怎么可能藏得住？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其次，通过楼外的监控录像我和虞兮发现，从案发到我们封锁现场离开，都没有任何可疑人员离开单元楼。”钟离道。
　　“时间再往后呢？也没有人离开吗？”钱宝贝问。
　　“我们离开的时候拿的监控，再往后就没有了，下午我们会去再取一次，不过我觉得价值不大。”钟离道。
　　钱宝贝咬着笔头苦思冥想，想找到能够破解疑点的合理解释，奈何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答案。
　　“我提出了一个假设，假设凶手也住在同一个单元，杀人之后直接将尸体带回家，这样就不会出现在监控录像中，也就不会被发现。不过这个假设还是存在漏洞的，我也没有什么把握。”陆铭道。
　　“是不是住在同一个单元，挨家挨户验证一下就知道了，以油画中凶手的这种体型，肯定很惹眼，如果真的住在一个单元，应该很容易找。”周立军道。
　　“我也正有此意，你们谁还有好的想法，直接说，不要怕说措，想到什么说什么，多点思路总是好的。”陆铭目光扫过众人。
　　郑越主动开口：“我觉得吧，虽然经过网监部门核查，发帖人的网络地址位于国外，也就是说发帖人没有作案条件，但我还是觉得这绝对不是巧合，发帖人肯定和这起案子有重大关系，所以我觉得，应该联络当地警方，请他们配合寻找发帖人！”
　　“确认是哪个国家了吗？”陆铭问。
　　“确认了，是美国！”郑越肯定地说。
　　众人相互对视，脸色都不太对劲，美国大选换届闹得满世界风起云涌，中美关系由于诸多因素变得有些紧张，这个节骨眼上扯到美国，可不是给案子添乱吗？
　　“算了，先从我们力所能及的地方着手，我抽时间去找孔局问问吧，看看孔局有什么建议。”陆铭摆摆手无奈地说。
　　韩渺耸耸肩：“你说的算咯，反正我们一群小兵小将也没那能力，我还是继续监视帖子和网络上的相关动向好了，如果有什么负面言论，或者发帖人再露面，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陆队，我倒是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办法的办法。”受到韩渺的启发，虞兮灵光霍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陆铭看向虞兮。
　　“我们可不可以自己发个帖子，和发帖人唱对台，就说孟江泽根本没事，再找几个证人跟帖或者发帖作证，甚至还可以伪装孟江泽本人发帖澄清，这样的话发帖人很可能会坐不住跳出来，进而露出蛛丝马迹。”虞兮将自己偶得的点知说了出来。
　　众人听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就连钟离都不例外。
　　“好，很好的想法，就这么办，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和小韩，务必尽快办好，以牙还牙，我们也在这潭水里搅上一搅！”陆铭直接站了起来。
　　“是！”虞兮和韩渺异口同声。
　　“立军，小钱，你们下午跟我去走访单元楼的住户，挨家挨户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陆铭继续分任务。
　　周立军点点头表示明白，钱宝贝嘿然道：“放心吧陆队，我的眼睛可是贼亮贼亮的！”
　　“小郑，你负责调查孟江泽此人的生活经历和社会关系，务必隐秘进行，否则容易和虞兮的任务冲突。”陆铭道。
　　“明白，包在我身上！”郑越拍着胸脯答应。
　　“好了，那就这……”陆铭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钟离赶紧凑过来：“我呢，我没事做吗？”
　　“你下午还是没课？总是逃课也不太像话吧？”陆铭的语气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今天是周六啊！”钟离无语，当警察的都不喜欢记星期几吗？
　　虞兮和韩渺登时铺的笑了出来。
　　“呃……”陆铭尴尬，想了想道，“这样吧，小孙被小陈拉走了，他那边人手不够肯定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忙，赶紧把现场采集到的血液和指纹验完，一定要快！”
　　钟离不想待在实验室，他想出案子，想去现场，反正就是不想碰设备。可惜还没等他抱怨，陆铭已经宣布散会，众人高呼吃饭呼啦啦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虞兮独自收拾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
　　“为什么这种事总轮到我！”钟离只能给虞兮抱怨。
　　“谁让你多功能呢？用曲敏的话说，你就是会走路的人形小百科，咯咯……”虞兮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钟离恶寒，人形小百科，一句玩笑怎么就成了黑历史了呢？懂得多怪他咯？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好啦好啦，我都快要饿扁了，走陪我吃饭去，就我们俩。”虞兮收拾好东西，推着钟离朝外跑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三章 阎王帖 十九
　　原来，虞兮之所以拉钟离单独出来吃饭，不是为了什么二人世界，而是为了私底下谈事情。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什么？你让我去买那个？”钟离大吃一惊，声音有点大，立刻引得邻桌的人往这边看。
　　“你小声点会死吗？”虞兮左右看看，瞪了钟离一眼，压低声音道，“让你去你就去，不就是买点东西吗？又不会死！”
　　“买点东西？验孕棒是我适合去买的吗？”钟离哭笑不得，同样压低声音做贼似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虞兮嘟囔着说。
　　钟离坚决摇头：“我不去，你是女人应该你去，我去太尴尬了……”
　　“我……”虞兮刚说一个字，突然泄气似的将头转向右边，无比尴尬地说，“我拉不下脸！”
　　钟离无语，你拉不下脸，我就拉的下脸咯？这是什么奇葩逻辑？
　　“反正我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回来以后别让别人看见，悄悄塞给我，好了就这样吧，谁让是你做的孽！”虞兮说完起身就走，快步离开餐馆。
　　钟离呆呆坐着整个人都蔫了，理论上是他做的孽，可实际上那天是谁主动的呢？这个锅到底应该谁来背呢？
　　好吧，这件事并不能用逻辑解决，也不能讲理，只能他来背。
　　结账离开饭馆，钟离揣着忐忑的心在街上走，该去哪里的药店买呢？医学院附近肯定不行，容易被认出来。附属医院附近药店倒是多，但安全起见也还是不要去的好。至于警局附近，貌似也有点危险。
　　思前想后，为了保险起见，钟离还是决定走远一点，去陌生路段的药店。
　　往南走了三条街，又往东走了两条街，一家规模适中的药店出现在视野中。
　　钟离左右看看，确认环境已经很陌生，不可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以后也不会来，这才深吸口气镇定心神推门走了进去。
　　“你好，需要点什么？”糟糕，迎面走过来的居然是个小姑娘，长的很清秀，笑起来挺甜，年纪看起来肯定不到二十。
　　“我，这个……”钟离顿时自乱阵脚，刚刚想好的说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天哪，为什么不是中年大妈？至少是个姐姐也行啊。对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说出买验孕棒这种事，她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小姑娘用疑惑的目光望着钟离。
　　“店里没有别人了吗？”钟离问。
　　“李姐吃饭去了。哦，我明白了！”小姑娘摇摇头，说着说着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明白什么了？”钟离心中咯噔一下，这都能看出来？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吗？
　　“你是怕我分不清药吧，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专业知识只是可是很过硬的，不可能出错，你放心好了。”小姑娘自信地说。
　　“呼……”钟离长出口气，感情是想错了，还以为真的看出什么了呢，犹豫了一下道，“给我拿一包板蓝根。”
　　“嗨，你可真是，这还能拿错不成？”小姑娘哭笑不得，很快将板蓝根拿给钟离。
　　钟离结账离开药店，却并没有走远，刚才小姑娘说李姐吃饭去了，李姐听起来应该年纪不小，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与其再找别家，不如稍微等等再去这家店一趟。
　　事实证明钟离是对的，五分钟不到，就有一位中年女人推门进药店，通过外套下面露出的护士服，他敢肯定此人就是小姑娘口中的李姐。
　　不再犹豫，钟离赶紧跟了进去。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忘记什么要买的了吗？”小姑娘对钟离印象挺深，一眼就认了出来。
　　“呃，没什么，我找这位李姐，李姐麻烦你过来一下。”钟离说完赶紧朝里面药柜走去。
　　小姑娘蹙了蹙眉，似乎有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李姐却是过来人，立刻露出会意的笑容，用手势示意不要跟过来，然后才朝钟离的方向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别这么不好意思，否则反倒让人觉得奇怪，明白吗？”李姐轻笑着说。
　　“是是是……”钟离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行了，说吧你要什么？”李姐双手揣兜显得很大方，完全没有半点尴尬。
　　钟离咬咬牙，心想这道坎不论如何也得迈过去，否则没法给虞兮交代，于是把心一横咬牙道：“有……验孕棒吗？”
　　李姐脸色微微一变，收起笑容上下打量钟离：“给女朋友买的？”
　　“嗯……”钟离点点头咽了口口水，心中愈发紧张。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思想开放也就罢了，就不能做好安全措施吗？万一怀了孩子怎么办？打掉？你知道人流对女人伤害多大吗？”李姐居然开始教育钟离。
　　钟离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虽然整件事根本不是李姐说的那样，但他完全没有反驳的勇气。
　　“算了算了，身为外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们以后自己注意吧。”李姐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到旁边药柜取出一个盒子，“喏，五只装，笔形的，二十五块八，祝你们好运。”
　　这说的还算少吗？钟离简直快要崩溃了，打从娘胎里爬出来，他就没有如此尴尬过。
　　“哦等下，你什么型号？”李姐突然又问。
　　“什么什么型号？”钟离整个人都是懵的，高达180的智商完全变成了废渣。
　　“你该不会连这也是第一次买吧？难怪要买验孕棒，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李姐再次上下打量钟离。
　　这回钟离终于明白了，不再是恨不得钻地缝，而是恨不得找块豆腐拍死自己，早知道就不回这家药店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唯一万幸的是没有认识的人，否则肯定被传为笑柄。
　　赶紧估摸着拿了一盒，结完账揣进兜里转身就逃，这鬼地方他是半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你的板蓝根忘拿了，喂，喂！”小姑娘没喊住，转眼的功夫钟离就不见了踪影。
　　“别喊了，他根本就不是买板蓝根的。”李姐道。
　　“那他是来买什么的？他刚才买了什么？”小姑娘八卦之心大起，刚才她还真的没去偷听，再加上好几层药架当着，所以并不知道钟离到底买了什么。
　　“不该知道的别问。”李姐瞪了小姑娘一眼。
　　“切，不说我自己看，又不是查不到。”小姑娘跑到结账的电脑前一翻，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他不好意思，感情是这些东西啊，看来他很没有经验嘛！”
　　“笑什么笑，他没经验你有经验？我可提醒你，千万保护好自己，别等到进手术室的时候才后悔，明白吗？”李姐又开始以过来人的口气教训。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傻。不过……”小姑娘忽然露出回忆之色，“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却又不是特别眼熟，究竟在哪里见过呢？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表姐去年给我看过他的照片，还说要介绍给我认识呢，可惜后来不了了之了。”
　　“啥？你确定没认错？”李姐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不会错不会错，他是个混血，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很罕见的，肯定不会认错，我说怎么一进门就感觉有点眼熟呢，原来是他！”小姑娘的语气愈发肯定。
　　“错过他是你的运气，否则该用验孕棒的人就是你了。哦对了，你表姐是干刑警的？”李姐道。
　　“对啊，我表姐可帅了，抓过不少杀人犯呢。”小姑娘看了看手中的板蓝根，忽然眼珠一转，“下午要去找表姐，正好让表姐带给他，我这应该也算是拾金不昧吧？”
　　“鬼个拾金不昧……”李姐翻了记白眼嘟囔了一句低头玩手机。
　　此时此刻，钟离正站在一个路口之外扶着膝盖喘气，满以为自己已经脱离尴尬瞒天过海，却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尴尬正等待着他。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四章 阎王帖 二十
　　陈虹早已带着杜斌出案子，陆铭带着周立军和钱宝贝前往碧水湾小区筛查单元楼住户，寻觅凶手踪迹，郑越在外调查孟江泽的个人经历和社会关系，当钟离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虞兮和韩渺两个人。
　　虞兮和韩渺正在琢磨反攻的帖子该怎么写，见钟离进来，韩渺连忙招手：“来的正好，快用你的聪明脑瓜参谋参谋，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钟离赶紧揣了揣兜，若无其事走了进来。
　　虞兮当然知道钟离回来是为了什么，用眼神询问是否完成任务。
　　钟离艰难点头，回想起药店的遭遇，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心中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那个小姑娘和李姐。
　　见钟离点头，虞兮也终于松了口气，她强迫钟离去买，倒不是真的怨钟离，而是她真的实在拉不下脸，再咋说男生的脸皮也比女生厚，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钟离。
　　钟离走到电脑前，读了一遍编辑的草稿，摇摇头断然道：“这样不行，第三人称说服力不够，对发帖人造成的刺激程度也不够，依我看直接用第一人称，假借孟江泽的名义发帖，这样才更具有说服力。”
　　“看吧，我说该用孟江泽的身份吧。”虞兮轻轻推了韩渺一下。
　　“好好好，你们心有灵犀，你们说的算……”韩渺无奈地耸耸肩，改换语句人称，片刻后又问，“这样呢？应该没问题了吧？”
　　钟离读出草稿的内容：“大家好，我是孟江泽，这几天忙得很，一直没怎么上网，朋友都来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活着，我才知道有个傻叉在网上发帖咒我，还说什么要取我性命。我之所以注册发这个帖子，就是想告诉大家，我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大家不要轻信这个傻叉，他只是为了博眼球而已，还有那些诽谤，纯属子虚乌有。最后，我在此警告那个发帖咒我的傻叉，立刻删帖道歉，否则我会告你的，不信你等着瞧！”
　　“我觉得挺好的，傻叉两个字用得好，最后一句威胁也很不错，你觉得呢？”虞兮仰头看向钟离。
　　钟离仔细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嗯，应该没问题，就这样……等一下，用户名不要写我是孟江泽，我觉得这样可能会适得其反。”
　　“对哦，我把这给忘了，可用户名改不了啊，我没有改名卡！”韩渺挠头。
　　“重新注册一个呗，又不麻烦。好了你发吧，我送钟离去鉴证那边，那边好几个案子堆在一起，没人帮忙指纹DNA还不知道要拖多久呢。”虞兮说完给钟离使了个眼色。
　　韩渺没发现什么端倪，点点头盯着屏幕专注注册。
　　钟离跟着虞兮离开大办公室，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左右侦查确认无人之后，虞兮才伸出手。
　　“你会用吗？”钟离也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掏出验孕棒放在虞兮手中。
　　“不会用还不会看说明书吗？”虞兮看都不看，赶紧塞进口袋里，好在盒子并不大，口袋可以完美隐藏。
　　“理论上如果受精卵形成，需要七天以后才容易检验出HCG，哦就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所以这几天的结果没有意义，你最好等一周或者十天以后测，那时比较准确。”钟离将妇产科学到的内容搬了出来，唉，真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会是这种时候。
　　“受你妹夫！”虞兮被说的脸都红了，瞪了钟离一眼，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跑。
　　钟离张了张口，似乎想补充一句，却怕被人听见没好意思开口，干脆掏出手机给虞兮编辑了一条短信。
　　虞兮冲回大办公室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东西总算是到手了，接下来就要等待命运的宣判了。
　　“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韩渺转头望了过来。
　　“没，没什么，你帖子发出去了吗？”虞兮强自镇定转移话题，一边说一边走到饮水机旁，背对着韩渺，拿了个纸杯子接水加以掩饰。
　　“刚发，等会刷新看看。”韩渺道。
　　虞兮忽然真的感觉有些口渴，刚喝一口突然短信提示音响了，掏出手机一看，发件人是钟离，内容只有三个字：用晨尿！
　　“噗！”虞兮顿时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纸杯都掉在了地上。
　　“你又怎么了？喝口水都能呛着？”韩渺闻声转了过来，愈发觉得虞兮不对劲。
　　“没……咳咳……没什么……咳咳咳……被一个……咳咳……混蛋……混蛋咳咳害的！”虞兮左手捶胸右手飞快删短信，开玩笑，这条短信绝对是祸乱之源，不论被同事看到还是爸妈看到，后果都不堪设想。
　　韩渺嘟囔了一句奇怪，收回目光刷新帖子，连刷三遍之后，终于等到了第一条回复，激动之下连忙看内容，结果气的差点摔鼠标，二楼的回复内容是：占个沙发。
　　沙发你妹啊，韩渺好气，就不能好好回帖吗？天天抢二楼有意思吗？
　　不过，既然二楼已经没有了，接下来的回复应该会正经一些吧，抱着这种期待，韩渺继续刷新，结果气的真的摔了鼠标。
　　三楼的回复内容是：居然是板凳，楼上抢二楼专业户。
　　四楼的回复内容是：只剩地板了，有点冷，暖暖。
　　“怎么了？鼠标不灵了吗？”虞兮听到声音连忙收起手机走过来。
　　“不是，你看看这帮人，没一个正经回帖的，都不看内容的吗？凭什么阎王帖那么火，我的澄清帖就只有水货两三只呢？”韩渺不忿地说，抱着胳膊气不打一处来。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有人顶帖子总比没有强。好了好了，我来帮你继续刷，顺便用别的账号多转载几次。”虞兮将韩渺拉起来。
　　韩渺让开座位，哼哼了几声突然灵机一动，拍着巴掌说：“不如我们请水军怎么样？”
　　“水军？”虞兮愕然，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水军，可她真没想过要和水军产生瓜葛，在她眼中水军简直太可怕了，具有颠倒黑白喷死良善的大威力。
　　“万事万物都有其两面性，水军也是一把双刃剑，是好是坏就看你怎么用。”韩渺说的头头是道。
　　“得了吧，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请水军。”虞兮立刻退缩。
　　“我知道啊，以前办案逮过一只水军都督，我去翻翻资料，看能不能找到，你继续刷别停，有情况喊我！”韩渺说着就要往外跑。
　　“哎你等等，你这样不就暴露是警方在背后使劲了吗？”虞兮连忙喊住韩渺。
　　“不会不会，我现在可不是韩渺，而是孟江泽，而且……”韩渺朝虞兮挤了挤眼睛，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我会付钱！”
　　虞兮彻底无语，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至少能保证帖子不沉以及足够的转载量和关注量，而只有帖子达到一定的热度，才有希望引阎王帖的发帖人自己按耐不住跳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五章 阎王帖 二十一
　　事实证明，韩渺的办法的确取得了效果，澄清帖的回帖量骤然飙高，很快就从小平房变成了摩天大楼，虽然其中很多是水军，但正儿八经的回复也不少，比例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再加上各大渠道的转帖分享，接下来关注的人会越来越多，话题性会越来越强。
　　与此同时，陆铭那边的走访筛查也在进行，与这边的顺利情况相比，他们那边可不那么顺利。
　　“立军，你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收获？”陆铭刚从401家出来，立刻给周立军打电话。
　　“已经走了四家，其中一家没人，其余三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你那边呢？”周立军问。
　　陆铭蹙眉道：“我这边走了两家，也没什么发现，都很正常，小钱那边你问过没有？”
　　“还没，等全部走完再问吧。”周立军道。
　　陆铭答应一声挂断电话，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虽然凶手可能住在同一单元这个想法是他提出来的，但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能是错误的。
　　摇摇头将杂乱的想法抛诸脑后，刚准备收起手机继续走访，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虞兮。
　　莫非那边有了进展？陆铭心念微动赶紧接通电话：“喂，你们那边有情况？”
　　“恩恩有情况，我们这边发出澄清帖后，阎王帖的发帖人终于冒泡了！”虞兮急声道。
　　“冒泡？”陆铭对这个词有点懵，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就是他出现了，他对我们的帖子进行了回复！”虞兮道。
　　“哦？这家伙终于坐不住了，他回复的内容是什么？”陆铭露出笑容，现在案子的情况，任何微小的进展都值得高兴。
　　虞兮道：“他的原话是：呵呵，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一定不是孟江泽，因为他已经被我的追魂索命阎王帖给带走了，知道什么是带走了吗？就是下地狱去了！”
　　“很好，可以看出我们的帖子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给他回复，最好用威胁的口气。”陆铭道。
　　“明白，帖子我们就是用孟江泽的名义发的。”虞兮道。
　　“嗯，做的不错，有新情况立刻给我汇报！”陆铭说完挂断电话，继续朝楼上走去。
　　……
　　警局 大办公室
　　虞兮放下手机，和韩渺商议之后做出如下回复：“小子，你到底是谁？敢不敢报上名来，只要你敢爆出真名，我就敢告你！敢不敢，有本事咒我死，就有本事别怂！”
　　这条回复不是私信而是公开回复，会被所有人看到，所以肯定会引起话题。
　　果不其然，下面各种评论相继出现，纷纷艾特阎王帖的发帖人。
　　“我说你别怂啊，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呢！”
　　“你到底干没干啊？没干就别在这瞎喳喳，人家楼主活生生摆在这呢。”
　　“楼主说的不错，你这个怂蛋，敢不敢报上名来，私信楼主也可以，不敢你就没卵子！”
　　“别扯了，说不定白无常这家伙就是个女人，女人当然没卵子。”
　　“哈哈哈，你别闹，女人明明有卵子，没卵子人类不就灭绝了吗？”
　　各种乱七八糟的回复，有挑衅白无常的，有支持楼主的，也有开玩笑图嘴痛快的，看的虞兮和韩渺哭笑不得。
　　“真是服给这些男人了，女人怎么了？怂就是女人吗？那我们女刑警算什么？”韩渺很是不爽，身为女刑警，她敢说，自己的胆量绝对比百分之九十的男人更大。
　　虞兮哑然失笑：“你也真是的，和网民置什么气，而且说不定说这话的是你请的水军呢。”
　　“也对哦，懒得理他们，被这么多人嘲讽，我就不信这个白无常能够无动于衷。”韩渺哼了一声，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表妹。
　　“喂，突然找我干嘛？我忙着呢，加班呗，我加班不是很正常吗？什么？你到外面了？好好，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韩渺挂断电话赶紧往外跑，跑到门口还不忘叮嘱虞兮继续刷帖。
　　虞兮不以为意，继续对帖子保持关注，时不时还以孟江泽的身份对跟帖支持的人进行回复，或者对阎王帖的发帖人白无常进行挑衅，她相信照这个节奏下去，要不了多久，白无常就会露出马脚。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不到，白无常果然再次出现打破了沉默，针对挑衅进行了回复，这次的内容比较惊人，赫然是：“我明白了，你是警方的人吧，警方怕事情闹大，所以故意借死人的名义发帖，想隐藏真相，欺骗广大人民群众，我说的对吗？”
　　虞兮心中暗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看破了，虽然她完全可以不承认，但白无常这些话肯定会引起一部分人怀疑。
　　正琢磨如何回复才能乱真，白无常的第三条回复出现了，内容比上一条还要令人震惊：“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相信我，那么多说无益，半个小时后我会编辑我的阎王帖，在里面贴上证据，请大家做好准备。”
　　虞兮心中猛跳，怎么回事，白无常这家伙手里有孟江泽已经身亡的证据？可他不是在美国吗？难道是同伙害死孟江泽后，将照片发给了他？
　　“糟糕，这下麻烦了！”虞兮忍不住站了起来，在白无常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还能继续假装下去，可如果白无常贴出确凿的证据，澄清帖将会立刻不攻自破，届时网民立刻会将矛头指向警方，指责警方掩盖事实，导致警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虞兮虞兮，大事不好了！”韩渺突然冲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包东西。
　　“你知道了？”虞兮以为韩渺通过手机看到了白无常的回帖。
　　“你也知道？”韩渺用一种比目瞪口呆还奇怪的眼神看着虞兮。
　　“我守着电脑怎么可能不知道？”虞兮反倒觉得韩渺的状态比较奇怪。
　　韩渺登时意识到说岔了，连忙晃动手中的板蓝根急声道：“不是帖子，我是说钟离！”
　　“钟离怎么了？还有你拿着板蓝根干嘛？感冒了？”虞兮还是很不解。
　　“哎呀不是板蓝根的事，是钟离的事，钟离去药店买了验孕棒，验孕棒啊！”韩渺好急。
　　虞兮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吓得音调都变得有点尖锐：“你怎么知道？”
　　“我表妹在药店打工，正巧钟离去的就是我表妹打工的药店，她刚才亲口告诉我的，绝对不会错！”韩渺一把握住虞兮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他为什么要买那玩意？是不是说明他背着你犯了错误？”
　　“绝不可能！”虞兮断然否定，语气斩钉截铁。
　　“你怎么能确定？你们又不是天天在一起。”韩渺道。
　　“反正就是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去趟洗手间。”虞兮挣开韩渺的手，慌乱之下夺路而逃，心脏砰砰乱跳紧张的要命，同时暗骂钟离好蠢，那么多药店，怎么就偏偏撞上韩渺的表妹了呢？
　　看着虞兮近乎逃跑的背影，韩渺灵光豁然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了，钟离是买给你的，对不对？”
　　咔嚓，虞兮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脚下再也迈不动。
　　“昨晚我打给钟离，那么晚了你居然也在，你根本不是去拿东西，你和钟离住在一起对不对？你们已经发生关系了对不对？”韩渺几步追过去，绕到虞兮正面继续质问。
　　“我，我没……”足足死机了半分钟，虞兮才好不容易重启成功，否定的同时，下意识微微左转，语气之无力，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半点说服力。
　　韩渺好歹也是刑警，通过虞兮的本能反应立刻做出判断，闪电般将手伸进虞兮左边口袋里。
　　“别！”虞兮一声惊呼想躲却已然不及，盒子还是被韩渺掏了出来。
　　“果然是你，你说说你，发生就发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怎么能不做好措施呢？万一有了咋办，流掉吗？”韩渺使劲晃了晃验孕棒的盒子，一副教训的口吻，语气中透出的关心却是实打实不掺水的。
　　虞兮再也无可辩驳，苦着脸捂着头蹲了下去：“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啊！”
　　见虞兮这幅样子，韩渺也不好再训，扶起虞兮，悄悄将盒子塞回她兜里，低声问：“验过吗？”
　　“还没，钟离说至少要等七天。”虞兮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角弱弱地说。
　　“这个混蛋，对颜心爱是这样，对你又是这样，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吗？”韩渺气得直咬牙。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不能怪他！”虞兮连忙解释，生怕韩渺误会钟离。
　　“不怪他还怪你咯？”韩渺瞪了虞兮一眼。
　　“算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希望别出事才好。”虞兮重新低下头叹了口气，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总不能把整件事的原委和盘托出吧，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好吧好吧，怪谁都没用了，希望你别中奖吧。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有了结果无论好坏都要告诉我。还有……”韩渺握住虞兮的手，顿了顿郑重地说，“以后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明白吗？”
　　虞兮点点头，轻轻道了声谢谢，心中暗暗祈祷，老天啊老天，求求你开恩吧，不要再捉弄她了好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六章 阎王帖 二十二
　　正所谓天意弄人，辛苦隐藏的秘密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好在韩渺主动承诺保守秘密，这才让虞兮稍微宽心。
　　两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帖子上，韩渺看了白无常的回帖之后同样感到很震惊，白无常会贴出什么样的证据呢？真的足够证明孟江泽已经遇害吗？如果真的足够，她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不知不觉间，白无常再次掌握了主动权，而这一切究竟会如何发展，都将在半个小时后揭晓。
　　好难熬的半个小时啊！
　　虞兮和韩渺不断看表不断刷新，都有种时间掉进泥沼里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有时候死盯着右下角的分钟不跳，几乎以为电脑已经死机了。
　　终于，随着分钟数字的第三十次跳动，半个小时终于过去了，虞兮赶紧再次刷新阎王帖，可能是很多人都在刷新的原因，这次刷新的速度有点慢。
　　看着那蜗牛爬似的缓冲条，两人的心都猫挠似的，恨不得将手伸进屏幕里帮着拽一拽。
　　好不容易，蜗牛爬到家，网页刷新完毕，虞兮快速将阎王帖下拉，新的编辑内容真的出现了！
　　新的内容分为一张图和一个视频，图片赫然是孟江泽的钱包，钱包翻开将身份证展示出来，上面布满已经干涸的黑红血迹。
　　身份证！
　　虞兮和韩渺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染血的身份证已经是很有分量的证据，那么视频又会是什么证据呢？分量又会有多重呢？
　　怀着不安的心情，挪动鼠标点开了视频，稍微缓冲之后进度条开始向右移动，画面很暗而且不太清楚，只有中间一片是亮的，和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亮光部分四四方方，看起来像是窗户，而且拉着窗帘，隔着窗帘能够看到一个人影，人影似乎在打电话。
　　“这莫非是……”韩渺瞪圆了眼睛，语气惊骇难以复加。
　　“这，这就是孟江泽的家，我们那晚都去过！”虞兮同样瞪圆了眼睛，话音刚落，视频画面中人影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这个影子相对而言稍微模糊一些，看起来怪异到了极点，头部又尖又长，越拔越高变得格外巨大，双手抬起手指奇长宛若利爪。
　　接着，怪影手爪挥落，灯光瞬间熄灭，整个画面陷入黑暗，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轮廓从楼前狂奔离开，进度条走到尽头，视频结束。
　　虽然视频没有声音，但传达出的恐怖气息已经足以令人毛骨悚然，韩渺和虞兮就感觉毛骨悚然。
　　原来，这就是案发过程吗？
　　仔细回想许亮的哪幅油画，确确实实和视频的其中一幕一模一样，连恐怖的气息都完美刻画了出来。
　　如此想来，许亮画的就是真实看到的，没有半点夸张成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怪影是真实的，怪影究竟是什么？真的是这个怪影杀死了孟江泽吗？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加令人颤粟的疑问，是谁拍摄了这段视频？是无意还是有意？如果是有意，这个人和凶手到底是什么关系？和发出阎王帖的白无常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疑问萦绕心头，无法得到解答，想到当时可能正有一双森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虞兮和韩渺就同时打了个冷战。
　　……
　　碧水湾小区10栋2单元501
　　“我能四处看看吗？”陆铭和年轻的夫妻交流之后问。
　　男人点点头：“可以啊，你随便，不过我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吗？2楼是不是真的出人命了？”
　　陆铭起身朝别的房间走去，一边查看一边敷衍地说：“别听别人乱说，现在还没有确定是什么情况。”
　　“这样啊，其实我们也就听说2楼出了事，连2楼住的谁都不知道，毕竟这年头上下楼个把月都照不了面。”男人尴尬笑笑，刚说完就听女人哎呀一声。
　　“老公快来看，阎王帖更新了，那家伙真的把证据贴出来了！”女人拿着平板惊声道。
　　“真的？我看看我看看！”男人闻声赶紧凑过去看。
　　陆铭闻言也是心中一惊，快步走到夫妻二人身后，正好看到孟江泽染血的钱包和身份证照片。
　　“下面还有视频呢！”女人往上拨拉了一下。
　　“快快快打开看看！”男人急声催促。
　　女人点开视频，充满恐怖气息的内容呈现在屏幕上，当看到那突然拔高出现的怪影，女人吓得一声惊叫，平板差点脱手。
　　“我靠，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恐怖片的片段？”男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假的。
　　“不可能，这明显是手持拍摄的，怎么会是假的？”女人大声争辩，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如果不是假的，那澄清帖是怎么回事，死人难道还能发帖说自己没死不成？”男人坚持自己的观点。
　　夫妻二人争吵的同时，陆铭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视频中的一幕，和许亮的油画一模一样，这说明许亮没有夸张，反过来也说明录像是真实的，录像中显示的过程，就是案发当晚孟江泽被害的过程。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呢？这样的案子还怎么破呢？
　　陆铭坚定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动摇，恰在这时手机响了，铃声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强行拽了出来。
　　“陆队陆队，你快看阎王帖的最新内容，用手机就可以直接看，白无常这家伙贴出了证据！”这次的声音是韩渺。
　　“我已经看过了……”陆铭沉声道。
　　“看过了？陆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澄清帖这边已经炸锅了，骂声一片，水军都淹不掉！”韩渺急声道。
　　“刚才看到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们现在只能死不撒口，咬定自己还活着，然后才能找机会……”陆铭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头韩渺又是一声惊呼。
　　“不好了，阎王帖又更新了，视频下面贴出了一行地址，就是案发现场的地址！”韩渺语气更加焦急。
　　“什么？”陆铭心头猛跳，目光转向平板，恰好女人刷新帖子，也看到了新出现的这行字。
　　这行字是血红色的，很大，内容是：居然有人说视频是假的，那我干脆就把地址贴出来，死者的住址是A市碧水湾小区10栋2单元201，如果有在附近的人可以过去求证。最后我要说的是，澄清帖就是个笑话，躲在背后想隐瞒真相的人，你们听好了，真相就是火焰，纸是包不住火的，而火一旦燃烧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熄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七章 阎王帖 二十三
　　真相就是火焰，纸是包不住火的，而火一旦燃烧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熄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陆铭竟然有种脊梁骨发冷的感觉，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指些什么？
　　“哎呀，碧水湾小区10栋2单元201，不就是我们这个单元吗？2楼就是被阎王帖弄死的？”女人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吓得发白，万万没想到网上被炒得火热的阎王帖居然离自己这么近，那视频中索命的怪物，居然就出现在自己家楼下的楼下的楼下。
　　“我的老天爷，我想起来了，2楼好像是有个姓孟的，原来阎王帖要杀的人就是他！”男人这回不再怀疑，终于从澄清帖彻底倒向了阎王帖。
　　“警察同志，难不成你就是为了阎王帖来的？澄清帖是你们发的对不对？”女人反应很快，经过白无常贴出的地址线索，立刻将阎王帖和陆铭联系起来。
　　陆铭这回再也没有任何否定的余地，只能点点头严肃地说：“这件事情是命案，而且造成了很不好的社会影响，问题相当严重，绝不只是一篇帖子看个热闹那么简单，你们明白吗？”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先后点了点头，本来二人的确只是看个热闹，可得知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之后，二人都感觉到了害怕。
　　“我们警方现在一方面在尽力调查真相，另一方面在尽可能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你们都是有思想有觉悟明是非的人，相信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和苦衷，所以希望你们能够保密，不要四处传播，造成更大的影响，可以吗？”陆铭放缓语气。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我们保证不乱传，对吧老婆？”男人赶紧给女人使眼色。
　　“对对，我们不会乱传的，不过地址都出来了，能瞒得住吗？”女人点头肯定之后表示怀疑。
　　“这方面我们会努力的，谢谢你们配合。”陆铭心中叹了口气道谢告辞。
　　接下来筛查已经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孟江泽的住址被公布，肯定会陆续有人过来核实，在这个移动端自媒体发达的年代，想彻底堵住一个消息可能性几乎为零，而消息一旦被确认，澄清帖就将被彻底推翻。
　　陆铭离开后，女人拿起手机似乎有些犹豫：“老公，如果把这事发朋友圈，我们会承担责任吗？”
　　“别别别，咱们还是消停点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置身事外比什么都强，我可不想被警察请到局子里。”男人道。
　　“说的也对，我也不回帖了，还是静静的看吧。老公你看，澄清帖真的炸了！”女人拿起平板。
　　“唉，炸就炸吧，关我们什么事，只希望别扯到我们头上。”男人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凑了过去。
　　……
　　警局 大办公室
　　虞兮和韩渺呆坐在电脑前彻底乱了方寸，澄清帖炸了，炸的特别彻底，就好像一栋辛苦建立起来的摩天大楼突然间倾覆坍塌。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最后的赢家居然是阎王帖，我也是呵呵哒了。”
　　“居然一直在欺骗我们，管你们是什么东西，都给老子去死！”
　　“不管为了什么，谎言就是不可原谅的。”
　　“本月第一大戏，66666，楼下走一波。”
　　“大家冷静点，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杀人害命，是命案，阎王帖那边是杀人凶手，我们应该站在那一边不是明摆着吗？为什么要骂呢？”
　　嘲笑者有，谩骂者有，其中不乏尖酸刻薄不堪入耳之言，网络暴民的恐怖之处尽显无疑，当然也有人表示理解，然而终归只是少数。
　　“这下完蛋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直接封掉他的帖子！”韩渺扯着头发后悔不已。
　　“封贴没用的，封了他难道不能重发吗？就算封了账号，他也能重新注册，IP就更没办法了，这家伙根本就不在国内。”虞兮道。
　　“说的也对，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坐以待毙？”韩渺看向虞兮。
　　虞兮强自镇定仔细想了想：“这边我们已经彻底败了，就看钟离和郑越那边有没有进展了。其实陆队他们那边也很麻烦，一个单元的住户问起来怎么说？碰到跑去证实的人，到底解释还是不解释？”
　　“啊啊啊好烦啊，怎么又是这么麻烦的案子，这年头杀人犯都很喜欢秀智商吗？普普通通的罪犯都跑哪去了？”韩渺发泄似的胡乱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搓的头发乱七八糟堪比鸡窝。
　　虞兮叹了口气，自己参加工作以来，的确遇到了很多高智商犯罪，颜心爱就是其中代表，不但手段狠辣心思缜密，而且特别喜欢秀，仿佛从中可以得到一种变态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这个案子中白无常先发帖再杀人，故意炒热帖子增加影响力，行事高调之极，处处透着嚣张气焰，看似也是为了获取成就感和满足感，实则有可能并非如此，至少虞兮认为不仅仅是如此，在高调的表面之下，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到下班时分，陆铭、周立军还有钱宝贝才回来，三人累得够呛，说话嗓子都哑了，一进办公室就可劲往肚子里灌水。
　　陆铭的脸色很难看，虞兮和韩渺一看就知道没好事，一问之下果然如此，白无常贴出地址之后，陆陆续续有好事之人出现在案发现场楼下，面对这些人，陆铭不敢亮出刑警的身份，否则只会彻底坐实证据，助长白无常的气焰。
　　至于同一单元的居民，陆铭早已亮出了刑警身份，后悔为时已晚，迫于无奈只能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说服他们配合警方工作，对本案的事情三缄其口。
　　当然，会不会有人表面承诺背地搞事，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得了。
　　发生这么多事，按时下班自然成了奢望，好在众人都已习惯，并没有人提出抱怨。
　　稍作修整，陆铭召集众人开了个临时会议，没有去会议室，就在大办公室进行，主要讨论对策和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经过反复讨论，众人达成以下共识。
　　第一：舆论战虽然败了，但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确认了白无常有不止一个同伙，不管杀死孟江泽的是不是人，录像的肯定是个大活人，接下来要重点调查小区门口和内部的其它监控录像，寻找此人的踪迹。
　　第二：依然是录像问题，录像的出现，说明本案极有可能不是简单的仇杀，接下来必须尽快确认真实的杀人动机。
　　第三：应该紧急联络国际刑警，通过国际刑警督促美国警方对白无常此人进行追查，如果是我国国籍，应尽快遣返回国，如果不是我国国籍，至少控制起来，争取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第四：回归案件本身，经过排查，除了不在家的，同一单元的住户均无可疑，如果凶手并不住在同一单元，需要尽快弄清楚凶手到底是如何消失的，孟江泽又是如何消失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八章 阎王帖 二十四
　　正所谓漏屋偏逢连夜雨，这边临时会议刚刚开完，钟离那边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案发现场所有采集到的指纹已经检验完毕，通过和身份证更新采集的十指指纹进行对比，确认全部属于孟江泽，连一枚外人的指纹都没有。
　　血迹方面，由于孟江泽本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从牙刷头发提取DNA和血迹的DNA进行比对，今天出不来结果。
　　“可恶啊，没有可疑指纹，可以走的路就更窄了……”陆铭听了钟离的汇报后都忍不住长叹一声，说实话，这个案子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
　　钟离道：“其实这反而很奇怪，就算孟江泽是单身，也不至于家里从不来人吧，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呢？”
　　“奇怪不奇怪，等小郑调查完之后再说，大家继续工作吧，都加个班辛苦一下，等案子破了，我请客给大家庆功！”陆铭说完就要往外走。
　　“陆队你干嘛去啊？帮我们买晚饭吗？”韩渺问。
　　“我去找孔局，你们要是等得及，我回来再给你们带饭。”陆铭道。
　　周立军看看表道：“早过点了，现在去找孔局应该下班了吧？”
　　“知道知道，下班我就去他家，我说你们到底要不要带饭？要就先饿着，我争取早点回来。”陆铭抬手指了指众人。
　　“要啊，免费的干嘛不要，对不对啊各位？”钱宝贝登时笑了出来。
　　韩渺起身屁颠颠凑过来搓搓手笑嘻嘻地说：“我说陆队啊，看在我们辛苦加班的份上，给带点好的呗。”
　　“你觉得什么算是好的？”陆铭故意拉长语气。
　　“两只烤鸭不过分吧？”韩渺伸出两根手指，不等陆铭回答，就赶紧冲着众人拉票，“大家说说不过分吧？”
　　众人纷纷表示不过分，钱宝贝甚至觉得太少了，这么多人吃两只哪够，咋说也得来上四只。
　　民意不可违，陆铭瞪了韩渺一眼无奈地说：“得得得，两只就两只，你们都给我好好等着，看我回来撑不死你们！”
　　“不对不对，是四只，陆队你别跑啊，是四只！”钱宝贝在后面喊，奈何陆铭头都不回，硬是假装没听到。
　　“别喊了，人都跑了。我先泡碗面垫垫肚子，你们谁要？”周立军站起身，他早就饿了，和烤鸭比起来，还是桶面最靠谱，方便便宜还顶饿。
　　“我不要，我减肥。”韩渺果断摇头。
　　“那你还吃烤鸭，不学医我也知道哪个更长肉。”周立军哑然失笑，说完又看向虞兮和钟离，“你们呢？”
　　钟离想起了虞兮上次给他泡的面，稍作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虞兮刚想点头，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登时暗道糟糕，说好的下午回家吃饭居然给忘了！
　　果不其然，接通之后母亲魏芸香第一句话就是：“兮兮啊，这都几点啦，你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堵车了？”
　　“呃，妈，那个……”虞兮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父母不在身边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过来看看自己，自己却不能陪着一起吃晚饭，心里实在感觉过意不去。
　　“不会又回不来吧？”魏芸香的语气满是失落。
　　“妈，是这样的，还是案子的事，这会大家都在加班啃泡面呢，你们先吃吧，我争取明天中午回去。”虞兮转头看向大家，发现大家也都在看她。
　　“这样啊，好吧好吧，你忙吧，唉……”一声轻叹，魏芸香挂断电话。
　　虞兮捏着手机心里莫名有点难受，仿佛这一声叹直接戳在了她的心头。
　　“你爸妈来这边了吗？”周立军问。
　　虞兮点点头：“来看看我，顺便住几天。”
　　“那你就回去吧，也不差你一个人。”周立军道。
　　“是啊，你不是本地人，和父母见面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多陪陪他们！”钱宝贝附和道。
　　“没事的，你放心回去吧，陆队不会说什么的。”韩渺也这么说。
　　虞兮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低头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坚决摇了摇头，用开玩笑的口气强笑着说：“还是算了，已经这个点了，回去也赶不上热的，我还是陪你们吃泡面好了。”
　　“真的不回？”韩渺又问，她能感觉到虞兮是真的想回，周立军和钱宝贝同样也能感觉得到。
　　这次，虞兮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我去买点火腿吧。”钟离说，他记得值班储备的火腿早就没了。
　　“我陪你一起。”虞兮说完，主动拉着钟离离开办公室。
　　其实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个电话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除了莫名的失落之外，还有几分怅然。
　　直到虞兮和钟离离开，钱宝贝才感慨地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两位可真是不容易啊！”
　　“可不是吗？都能写本书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不吃泡面，我点外卖，你们要不要？”韩渺拿起手机一边刷一边问。
　　“你不是要减肥吗？”周立军笑问。
　　“吃了再减也是一样，再说我也不胖，干我们这行能胖起来才是见鬼。”韩渺嘟囔着说。
　　“我可告诉你，陆队不可能只带烤鸭，以我对他的了解，至少还有六道菜以及米饭馍馍什么的，你确定还要点外卖？”钱宝贝歪头看着韩渺。
　　韩渺手指僵住，呆了五秒之后果断放下手机，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工作工作，等饭吃！”
　　却说虞兮和钟离，在最近的小超市买足火腿卤蛋饮料之后，虞兮突然主动挽住了钟离的胳膊，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陪我走走好吗？”
　　如果在遇到虞兮之前，钟离肯定会说回去晚了赶不上泡面之类不解风情的话，可是现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他成长了，虽然和普通人还是无法相比，但他的的确确成长了。
　　没有多说什么，钟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两人手挽着手，慢慢地走，走着走着，虞兮干脆闭上眼睛，将引路的责任交给钟离，充分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静。
　　钟离也很享受，享受的却不是安静，而是那种难以名说的满足感，就好像空落落的心突然被填满了。
　　回想不久前除夕夜自己孤零零走在寒夜中，卧在雪地里，喝酒发泄歇斯底里的样子，忽然感觉一阵怜悯，对当时那个自己的怜悯。
　　他的心中暗暗发誓，他再也不要回去了，再也不要变成那样，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他都要牢牢抓住现在拥有的幸福。
　　“你说，我选择当刑警，真的是个错误的选择吗？”虞兮突然打破沉默，她睁开了双眼，眼睛不是平时的坚定果决，而是深深的迷茫。
　　“为什么这样问？是因为伯……叔叔阿姨吗？”钟离本想说伯父伯母，但还是改口称叔叔阿姨，毕竟他还没有被承认。
　　虞兮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其实就我自己而言，我是不后悔的，我喜欢这个职业，也愿意为之奋斗。可是，刚才那个电话让我意识到，我的选择也许对父母并不公平。他们养育了我，供我念完大学，我却只能让他们担惊受怕，甚至连陪他们的时间都几乎没有。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天我出了事，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不就成了最大的不孝了吗？”
　　说到最后，虞兮的声音已然颤抖，以前她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些，可是此时此刻真正设身处地考虑这些，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深邃无边的恐惧。
　　参加工作短短时间，她就遇到了这么多危险，数次从鬼门关走回来，其中努力和同伴是主要原因，但运气也很重要，此前她运气不错，以后还能继续走运，啊？如果一次不走运，结果会是什么呢？会是父母在自己的遗照旁哭泣吗？
　　感受着虞兮的恐惧和彷徨，钟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尽量搂紧虞兮的胳膊，沉默良久才郑重地说：“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
　　不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这句话比任何建议或者评判都更温暖更有力，就好像漆黑怒海中突然亮起的灯塔，给了虞兮方向和希望。
　　“谢谢……”虞兮轻轻地说，将头靠在钟离肩上。
　　钟离摇摇头放缓语气接着说：“其实，这是为谁活着的问题，有的人一辈子为别人活着，有的人一辈子为自己活着，越多为别人活着，放弃的自己就越多，越多为自己活着，放弃的别人也就越多，生活中每一个人，都在不断寻找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仅此而已。”
　　“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虞兮转头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钟离，实在无法相信以钟离的情商能够看透这些。
　　钟离有点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脸：“其实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虞兮好奇，被这么一打岔，心情稍微好了些。
　　“我说出来你别生气。”钟离语气迟疑。
　　虞兮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容，回想起了初次见面她高谈阔论的样子：“是颜心爱对吗？”
　　“嗯，你没生气吧？”钟离点点头有点紧张。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说的挺好的，我选择刑警，其实就是想为自己而活，如果我放弃刑警，选择安稳却不喜欢的工作，其实就是为别人而活，越为自己，就越容易伤害别人，而越为别人就越容易伤害自己，两者间的平衡的确很难找到。”虞兮叹息着说。
　　“反正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我会保护你！”钟离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着虞兮的双眼。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穿警服的我，还是穿便服的我？”虞兮迎着钟离的目光。
　　目光一触钟离立刻就不好意思了，避开目光有点尴尬地说：“我都喜欢……”
　　虞兮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钟离有点可爱的窘态，还是因为钟离的回答。
　　“我们还是回去吧，再不回去他们的泡面就要泡烂了！”钟离赶紧转移话题，拉着虞兮往回走。
　　虞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搂着钟离的胳膊，这一刻，她依旧彷徨，但至少她的心是暖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阎王帖 二十五
　　陆铭很守信用，真的带了烤鸭回来，不是两只也不是四只，而是三只，除此以外还有好几个菜以及主食。
　　众人虽然用泡面火腿垫过肚子，但闻到烤鸭的香味还是直流口水，韩渺最是激动，直接隔着袋子给了烤鸭一记香吻。
　　“哎哎哎，你们慢着点别噎死了，记得给我留点，我也还没吃饭呢。哦对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孔局夫人亲手炒的，说你们加班辛苦，犒劳犒劳你们，回头记得好好谢谢人家。”陆铭指着其中几道菜说。
　　“一定一定！”钱宝贝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含糊点头。
　　“陆队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崇拜你了！”韩渺油乎乎的手就要往陆铭身上蹭，陆铭吓得赶紧躲开。
　　周立军细嚼慢咽吃的很斯文，咽下一块鸭肉，放下筷子问：“孔局怎么说？”
　　“孔局说这个案子影响很不好，连他那边都早就知道了，要求我们集中力量尽快侦破此案，资源上他会尽可能给我们提供帮助，国际刑警那边他也会努力，争取早日得到美方警察的配合。”陆铭话虽如此，语气却不是很有信心，指望美方警察配合，希望真的很渺茫。
　　“别想那么多了，一条线必然有两头，抓不住那头，我们就抓这头，然后再把那头扯出来。”周立军劝道。
　　“说得对，我们还是得专注我们这边，监控录像看的怎么样了？有发现可疑人员吗？”陆铭点点头问。
　　众人纷纷摇头，拍摄案发过程录像的人没有留下任何体貌特征，想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从监控录像中识别出可疑人员，需要大量时间，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以及丰富的经验，不是短短时间能够完成。
　　“那行，时间挺晚了，吃完收拾收拾下班吧，养足精神明天继续奋战。钟离你明天早上有课，别给我说没有，我都记住了，好好上课有空再过来。虞兮你明天跟我复查现场！”陆铭完全不给钟离开口的机会。
　　虞兮忍笑看了钟离一眼：“是！”
　　钟离无奈只能将话咽回去，不翘课就不翘课，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对了，虞兮你……”陆铭似乎有话要说，语气却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任务？”虞兮觉得陆铭的表情有点古怪。
　　“唉算了，下次再说吧，就这样。”陆铭说完，撕开馒头夹了几块烤鸭和蔬菜，一边啃一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虞兮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心中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其余人也都转头望着陆铭的背影，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
　　时间已然挺晚，虞兮和钟离回到宿舍之后直接洗漱上床准备睡觉，由于是单人床，并不够宽，所以两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挨在一起。
　　夜深人静，青春少艾，虽然忙了一整天，但看着虞兮黑暗中有些模糊的轮廓，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酮体和温度，回想着那晚疯狂缠绵的画面，绯色的火焰还是不知不觉在钟离心头燃起。
　　将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撩起虞兮的睡衣衣角，手指宛若灵蛇悄悄钻了进去，蜿蜒向上越来越近……
　　“咕噜……”钟离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咙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又干又渴，想起从药店买的那盒东西，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而炽热。
　　“别动！”就在即将抵达的瞬间，虞兮突然按住了钟离的手，声音很清晰，一点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事实上，虞兮根本没睡着，她正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以及和钟离的未来，谁料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衣服里摸进来一只手，于是连忙从思考中惊醒将其按住。
　　“我……”钟离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敢再乱动。
　　“你别乱来，结果还没出来，我没心情！”虞兮其实也有些紧张，虽然已经和钟离发生过亲密关系，但那是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发生的，可以说是劫后余生的情感爆发。现在情况截然不同，在这种平常的气氛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钟离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违拗虞兮的意思，哦了一声抽回手，翻过身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不想搂着虞兮睡，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理智思考刚才的举动，似乎这方面的自制力远远没有别的方面那么强。
　　虞兮看着钟离的后脑勺，心中忽然有点过意不去。
　　第一次是她主动的，直接把钟离拉到了自己楼下，赶走了出租车，没有给钟离选择的余地。这次擅自住在钟离这里，也没有给钟离选择的余地，直接就搬了过来。
　　她发觉自己似乎有点任性了，没有仔细考虑过钟离的感受。就拿刚才钟离的举动来说吧，同床共枕还要求钟离当柳下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钟离能够克制放弃，已经是相当难能可贵了，换别人来硬的都有可能。
　　当然，来硬的还真不定打得过她。
　　想到这，虞兮心中轻叹，转身稍微挪了挪，搂住钟离的腰，主动贴在了他的背上，额头枕在他的后颈，呢喃着说：“其实我有时候挺任性的，不够考虑你的感受，还给你发火，你不会怪我吧？”
　　钟离全身猛然绷紧，随即渐渐放松：“我没怪过你啊。”
　　“一点都没有？”虞兮似乎不太相信。
　　钟离这次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小会才说：“一点点吧，只有一点点。”
　　“你果然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虞兮哑然失笑，轻轻蹭了蹭钟离的后颈饶有兴致地问，“说说看，究竟是哪里一点点。”
　　“还是不说了吧……”钟离尴尬，即便他情商不够，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否则后果难料。
　　“不行，一定要说，我可以保证不生气！”虞兮很坚决。
　　钟离无奈，稍作斟酌低声道：“其实都是以前的事了，平时你和我生生气吵吵嘴，我觉得挺有意思，没往心里去过。但有些时候，你拒绝和我交流，不愿意理我，甚至不想见我，说实话，我会感觉很失落，感觉孤零零的……”
　　听到前半句，虞兮还觉得挺好笑，可听到后半句，虞兮就笑不出来了，仔细回忆，有几次生气之后，她是不怎么理会钟离，尤其颜心爱的案子结束后，更是疏远了钟离好长一段时间。
　　“怎么说的自己跟流浪狗似的。”虞兮嘟囔着说。
　　“我是说真的！”钟离稍微拔高语调，随即重新放缓，“你和傅红缨相亲那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日子，我感觉我真的失去你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想努力，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
　　顿了顿，钟离的语气忽然间夹杂了一丝哽咽：“那段时间，最失落的时候，我的确觉得自己就像是流浪狗，没人在乎，没着没落……”
　　这些话，宛若一把利剑，直接就刺进了虞兮的心坎里，好疼！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没人在乎你，我就在乎你，和傅红缨相亲，我只是为了欺骗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但我真正在乎的还是你，一直都是你！”虞兮猛地抱紧钟离，不止心里疼，连掌心都跟着疼。
　　钟离长长呼了一口气，握住虞兮的手，重新露出笑容：“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之前傅红缨案件中，虞兮扯断胳膊用脚尖压住滴管，才让他免于失血而死，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苏醒后得知这些，他没有去感谢虞兮，只是默默揣在心里，温暖自己。
　　“对不起……”虞兮对自己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愈发感觉愧疚。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是我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还突然间有了个没出生的孩子，你没嫌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钟离欣慰地说。
　　这些话绝无半句虚言，他才不到二十一岁，还没大学毕业，没车没房没事业，却有一个孩子，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会对他敬而远之，虞兮非但没有嫌弃他，反而为了他不惜和父母生气，这让他分外感激感动。
　　“我们怎么开始相互道歉了？反正我以后会注意多考虑你的，你有什么想法也要给我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好不好？”虞兮吸了下鼻子，也让自己重新露出笑容。
　　“嗯。”钟离点点头。
　　“还有，你可不是流浪狗，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虞兮说完，突然对着钟离的耳朵呢喃着说，“转过来。”
　　“嗯？”钟离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不转过来，怎么继续刚才的事？”虞兮红着脸说，女人总是感性的，或许是因为刚才这番交心，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渐渐进入状态。
　　钟离愣了几秒钟，才猛地转过身抱住了虞兮，他抱的是那样紧，几乎恨不得将虞兮和自己糅为一体。虞兮则放空心灵，全心全意拥抱这份只是与她的温柔和狂野。
　　良宵美景，鸾凤和鸣，一夜狂风骤雨。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章 阎王帖 二十六
　　翌日清晨，虞兮跟着陆铭驱车前往碧水湾小区复查现场，看没有没漏掉的线索。
　　“哎，发什么呆，和你说话呢！”陆铭伸手推了虞兮一把。
　　“啊？”虞兮从发呆中惊醒。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陆铭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什么，还不是案子的事，陆队你刚和我说了什么？”虞兮摇摇头，实际上却在想验孕棒的事，虽然钟离说过七天后才准，但早上起来她还是忍不住偷偷验了一支，结果只有C处一条红带，阴性，未怀孕。
　　陆铭道：“我刚问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工作太危险太忙，想不想换个安稳的工作。”
　　“啊？好好地干嘛突然问这个？”虞兮用惊愕不解的目光看着陆铭。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到了，下车吧。”陆铭将车挺稳引擎熄火。
　　虞兮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地方，连忙推门下车，心里感觉怪怪的，总觉得陆铭的话别有用意。
　　上至二楼，陆铭和虞兮脸色顿时一变，201的门上出现了许多用彩笔写上去的字，有横有纵字体不一。
　　“阎王帖现场在此，本宝宝到此一游。急急如律令，茅山赵子龙在此。进不去，可惜了，纪念一下。陆队你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虞兮随便念了几条，顿时感觉火往上冲，他们为了处理这个案子费心费力加班加点，这帮家伙却在这里煽风点火乱生是非，生怕乱子不够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用理会，待会找块布擦掉。”陆铭看似平静，但平静之下实则憋着一股劲，一股必须破案的劲。
　　虞兮答应一声，打开门刚要往里走，却被陆铭一把拉住。
　　“别动，有脚印！”陆铭脸色登时就变了。
　　“脚印？怎么会？”虞兮不敢置信，仔细观察后却发现还真的出现了很淡很淡的脚印，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清，“原来不是没有脚印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脚印？难不成有人……”
　　“有人来过！”陆铭替虞兮说了出来，戴上鞋套小心翼翼走进去，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发现脚印还不少，方向很散，最远到客厅尽头。
　　虞兮带好鞋套关上门，观察后道：“陆队，这些脚印都来自同一双鞋！”
　　“嗯，四十二码，运动鞋，是个男人！”陆铭肯定地说。
　　“孟江泽的鞋子我记得是四十码，会不会是凶手回来过？”虞兮登时激动起来，可说出口又觉得不太可能，凶手留下的血脚印绝对不止四十二码。
　　陆铭摇摇头没说话，蹙眉思考片刻之后突然喊了一声不好：“有人开锁进来过！”
　　“……”虞兮无语，不开锁怎么进来，既然进来了，当然是开锁进来的。
　　“我手机玩的不溜，你赶快看看帖子，可能出大事了！”陆铭急声道。
　　虞兮赶忙掏出手机飞快上网翻帖子，结果惊得脸都白了，继阎王帖和澄清帖之后，第三条帖子火爆炸锅！
　　这条帖子的标题是“勇闯阎王索命第一现场，你的胆子没我大！”。
　　内容寥寥几句吹捧自己的文字描述之后，赫然是凶案现场的照片，包括地上的血迹和血脚印，门上的血手印，屋顶上的血迹，电视柜上的血迹，几乎有价值的都被拍了个遍，不算太清晰，甚至可以说是昏暗，估摸着是为了营造恐怖气氛故意为之。
　　下面回帖量相当夸张，热度直追阎王帖和澄清帖，内容有褒有贬，有人相信有人不信，却多多少少给阎王帖索命成功提供了证据，扩大了其影响力。
　　“糟糕了糟糕了，陆队你快看！”虞兮将手机递给陆铭。
　　陆铭翻了翻拉着脸沉声道：“看来我没猜错，这个进来的人，就是发这个帖子的人！”
　　“我明白了，这家伙和在门上乱写的人是一路货色，他会开锁！”虞兮彻底明白过来。
　　“这个帖子留不得，我联系网监那边，你联系小孙，让他过来取证，必须抓住这个家伙！”陆铭说完掏出手机拨电话。
　　网络战血拼到现在，白无常固然被迫露出了些许马脚，但他们输的更彻底，反正已经到这份上了，该封的就都封了吧，等案子侦破，那些故意生事瞎起哄的人自然如离水之鱼，再也翻不起半点风浪。
　　虞兮点点掏出手机联络孙鸿，此人必须抓，不论此人是何目的，都已经触犯了法律，而一旦触犯了法律，就必须付出代价在！
　　没过多久，孙鸿赶到，对脚印进行了拍照提取，顺带将现场重新勘察了一遍，结果居然又有发现，卧室被翻动过，床头柜和衣柜上都提取到了新的指纹。
　　初步分析，从留下指纹脚印可以看出，此人没有作案经验，也没有反侦察意识，不够聪明，应该是顺手牵羊。
　　这个结果让陆铭哭笑不得，还真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家雀儿啄了眼，忒丢人。
　　复查现场早早结束，陆铭让虞兮负责对此人进行调查抓捕。虞兮不负所望，还没到中午饭点，就成功将此人捉拿归案。
　　说实话，和厉害的凶手斗得久了，突然碰到这种小喽啰，虞兮都感觉有点不适应，抓到了也没有成就感，根本没有半点挑战性嘛。
　　讯问室
　　“姓名。”虞兮独自审讯，冷着脸往那一坐，还真别说，气势不弱，颇有几分陈虹的派头。
　　“我说你们干嘛抓我，我犯什么事了我？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我……”带着手铐坐在椅子上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长得很普通，左边下巴有颗痣，眼睛倒是贼溜溜的，看似气势十足，实则色厉内荏。
　　“犯法？我可比你懂法，我很清楚非法入室是犯法的！”虞兮一拍桌子喝道。
　　青年吓了一跳，气势稍弱，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有非法进别家屋子……”
　　“没有？你敢说你没有进过碧水湾小区10栋2单元201的屋子？你敢说不是你开的锁？”虞兮眯起眼睛。
　　“我，我没有，我根本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青年继续顽抗，认定只要不承认就没事，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警方。
　　“不知道？好，那就看看这些，你的脚印，你的指纹，都是在凶……201找到的，如果你没去，你的脚印指纹还能自己飞过去不成？”虞兮将指纹脚印等证据的照片展示给对方看。
　　“我，反正我就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青年眼神更加慌张，根本你不敢和虞兮对视，却依旧保持抵死不承认的样子。
　　“你真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吗？实话告诉你吧，证据确凿，零口供也能结案判你的刑。”虞兮冷笑着说。
　　“判刑？不可能，我……我反正就是不可能！”青年吓了一跳，看来没有太强的法律意识。
　　“根据我国刑法二百四十五条，非法侵入住宅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二百六十四条，盗窃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盗窃数额巨大，处三至十年有期徒刑，盗窃数额特别巨大，可以处以十年以上甚至无期徒刑。你觉得这两条刑法，你犯了哪一条？”虞兮反倒放轻了语气，她倒要看看，这只纸老虎能撑到几时。
　　果不其然，纸老虎登时就蔫了，青年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说：“不，不是这样的，我就是想……”
　　“想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还有泄露公安机密，制造恐怖言论，危害社会治安，数罪并罚，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虞兮突然拔高音调又是一拍桌子，故意说得严重点吓唬吓唬，反正这厮也搞不清楚究竟该判多少。
　　巨锤砸落，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青年冷汗直冒，噗通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判我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
　　“行了少给我来这套，老实交代问题。我再告诉你，主动交代态度诚恳是能从轻处罚的，我本想给你这个机会，可惜你自己不珍惜，非要负隅顽抗，那我也没办法。”虞兮抛出最后一击。
　　“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我保证全都老实交代，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配合！”青年终于上钩，再也没有半点抵抗情绪。
　　“那就看你的配合程度了，我们从头开始，姓名。”虞兮不动声色。
　　“杨小灿。”
　　“年龄。”
　　“24，哦不，刚满25！”
　　“职业。”
　　“配钥匙开锁什么的……”
　　“感情是专业的，我再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都干了什么，不要遗漏，全部说出来！”
　　“好，好的，我想想啊，昨天……”
　　在虞兮的讯问之下，杨小灿开始一五一十复述自己潜入凶案现场的全过程，原来这小子的初衷居然不是好奇而是虚荣，想通过这种方式成为焦点，彰显自己的能耐和胆量。
　　另外，这小子也的确动了贪心，拍照之后跑去卧室翻了翻，可惜半张钞票都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于是最后只能悻悻然离开，回去发帖做他的探险勇士。
　　“警察同志，警察姐姐，警察美女，你看我能招的都招了，能不能对我从轻处理啊？我是真的没偷东西，那篇帖子我回去就删掉，我真的知道错了！”杨小灿说完后哀求地说。
　　“不用你删，已经封掉了，至于从轻处理，我们会进一步调查，只要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应该可以从轻处理。”
　　虞兮放缓语气，她觉得这家伙应该没有隐瞒，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供词中存在值得重视的地方，而且可能与案情相关。
　　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阎王帖 二十七
　　虞兮总觉得中午吃饭的时候父母怪怪的，她也是醉了，最近到底怎么了？陆铭怪怪的，供词怪怪的，父母也怪怪的，怎么什么都怪怪的？
　　“这才几点你就来了？”陆铭走进来正好看到虞兮。
　　“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赶紧过来看看供词，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虞兮道。
　　陆铭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朝虞兮招了招手：“那正好，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情和你说。”
　　虞兮以为是案子的事，就赶紧跟了上去。
　　走进办公室，陆铭先让虞兮坐，然后居然主动给虞兮倒了杯水。
　　“陆队，你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觉得你怪怪的，今天更怪。”虞兮接过水狐疑地说。
　　“唉，有件事得告诉你，和你有关，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陆铭叹了口气，语气很郑重。
　　虞兮放下纸杯不解地问：“和我有关？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到底什么事啊？”
　　陆铭看着虞兮，并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很复杂，虞兮竟然从中觉察到了不舍和惋惜。
　　“我就直接给你说吧，你被调到督察队了，最迟下周一去上班，准备准备吧……”陆铭叹息着说。
　　“督察队？调职？为什么？”虞兮呆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腾地站起语调拔高，心跳呼吸陡然加快，甚至感觉脑袋有点晕，脚下有点飘。
　　“是上头的决定，服从组织分配吧。”陆铭也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其实调职对你也有好处，你来我们刑侦队参加工作才不到一年，就经历了这么多大案，几次死里逃生，也是时候放松放松，过过安稳的日子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陆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调我离开，这其中肯定有原因的对不对？”虞兮彻底慌了，万万没想到昨晚才给钟离说过工作选择对错的问题，今天就变成了现实。
　　她承认，当时她真的犹豫了，产生过为父母妥协一次的念头，可是此时此刻，真的面对调职的时候，她感受到的只有惊恐和慌乱。
　　陆铭按着虞兮的肩膀让她坐下：“你先别激动，好好听我说。说真的，我也挺舍不得你，相信大家都会舍不得你。可是，这件事已经定了，文件今天或者明天就回下来。”
　　“我就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虞兮眼睛红了，她绝不相信自己会被无端调职，这背后肯定有人使劲。
　　“我也不太清楚，是孔局告诉我的。安心工作吧，就算你调到督察队，也还是我们的同事嘛，有空就可以过来。”陆铭强笑着安慰。
　　虞兮不说话了，默默低头坐着，双手十指相扣，指关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发青发白。
　　什么叫还是同事，什么叫还能过来，离开了刑侦队，她就不再是刑侦队的人了，她就是外人了，她将彻底离开喜爱的事业，彻底和梦想告别。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奔走破案，只能到处督查违规违纪，她就感觉一阵恐慌，仿佛树儿断了根，鱼儿离了水，鸟儿折了翼。
　　陆铭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陪着虞兮坐着，虞兮被调走，他又何尝舍得呢？他之所以让虞兮和钟离搭档，自己也总是带着虞兮，就是因为觉得虞兮是个好苗子，有时候他甚至能从虞兮身上看到陈虹年轻时的影子，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假以时日，虞兮肯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甚至可以比陈虹更优秀。
　　可惜啊，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希望，都被一纸调令给毁了，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现实面前，人啊理想啊感情啊什么的，都太渺小了。
　　“陆队，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多了多久，虞兮才终于开口，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说罢，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陆铭道。
　　虞兮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陆铭，语气重新变得坚定：“我想办完这个案子再离开，可以吗？”
　　“行！”陆铭点点头，答应的很痛快。
　　“那我继续工作了。”虞兮吸了吸鼻子起身离开。
　　咔嚓一声门被关上，陆铭收回目光又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生，无奈啊。
　　回到大办公室，正好碰到韩渺。
　　“哎哎哎，你眼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韩渺见虞兮眼睛发红，连忙关切询问。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虞兮强笑着说，暂时还不想将调职的事情告诉大家。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给我说，我们什么关系啊对不对？”韩渺觉得虞兮肯定瞒了事情，但既然虞兮不肯说，她也不好强行追问。
　　虞兮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连续深吸好几口气，强行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案子上，既然这将是她最后的案子，她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半下午的时候，郑越回来了，而钟离一直没有来，他下午有见习课，被老师点名盯着，根本逃不掉。
　　小会议室
　　除了陈虹和杜斌，其余人全部到场。
　　“立军，你们那边监控录像有进展吗？”陆铭看向周立军。
　　周立军道：“目前锁定了二十六个可疑目标，还需要进一步进行排查。”
　　“嗯，我给你提个醒，不能只注意步行的人，还有车辆，否则假设这家伙是开车离开，我们不就漏掉了吗？”陆铭叮嘱道。
　　“明白。”周立军点点头。
　　陆铭又看向郑越：“你那边孟江泽的情况调查清楚没有？清楚了就说给大家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不清楚有没有价值，我说一下大家分析分析。孟江泽，男，35岁，未婚，祖籍四川，现居本市，是个小老板，名下有一家糕点厂两家服装厂，规模中等，糕点厂情况还好，服装厂因为社会经济转型，也就是实体转网络，受到的冲击比较大，都处于亏损状态。”郑越拿出总结好的资料开始汇报。
　　“等等，也就是说他的紧急情况很不乐观咯？”钱宝贝下意识看了虞兮一眼，之前的案子里，傅红缨也是公司亏损陷入经济危机。
　　“何止是不乐观，你听听下面的数字肯定会吓一跳，孟江泽这家伙为了融资，先向银行贷款，后来又在社会上进行了非法集资，也就是高利贷，最后无力偿还，负债总额高达三千两百万！”郑越加重语气，着重强调负债数额。
　　三千两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他们这些拿工资的人来说，三千两百万就是天文数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阎王帖 二十八
　　三千两百万，谁也没想到孟江泽竟然会负债累累到这种地步。
　　韩渺眼珠一转晃着笔头说：“我可知道借高利贷是很危险的，这年头敢放高利贷，那都是有钱有势黑白通吃的主，如果借了钱还不上，剁手跺脚丢海里喂鱼都有可能。所以说，孟江泽这家伙有没有可能是债主做掉的？”
　　“别说那么夸张，你以为这是旧社会吗？现在是法治社会，谁敢把人丢海里喂鱼，我们就让他牢底坐穿，真以为我们是摆设吗？”陆铭面露不悦，点着桌子严肃地说。
　　“好好好，不夸张不夸张，但也是有可能的吧，债主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故意弄出阎王帖这么一出戏，转移视线隐藏自己。”韩渺分析道。
　　周立军摇摇头：“不对，你的假设存在很多漏洞。第一，孟江泽负债累累无力还钱，债主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干嘛还要费这么大力气呢？而且债主就算杀人也肯定是为了警示，做成这样根本没有警示效果。第二，视频和画里的怪影大家都看到了，债主就算要杀人泄愤，去哪找符合怪影的凶手？第三，孟江泽的经济问题一查一个准，我们警方会立刻注意到债主，费尽心机弄阎王帖转移视线，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钱宝贝往后一靠补充道：“还有一点，阎王帖里指控孟江泽的三条罪名，背信弃义、淫人妻子、贪得无厌，怎么听都像是私仇，不像是债务纠纷。当然，不排除障眼法的可能。”
　　“也对哦，那私人恩怨呢？人际关系有线索吗？”韩渺用鼻头戳了戳嘴角，转头看向郑越。
　　郑越翻了一页资料接着说：“我走访了三个厂子的员工，普遍反映孟江泽这个人不错，从不拖欠工资，算是个好老板，利润好的时候还发奖励。但我走访他的朋友之后，却发现他的生活作风的确不咋地，喜欢放鸽子，为人不是很讲信用，喜欢别人的老婆，以前还和哥们的老婆上过床。”
　　“和曹操倒是一个口味，啧啧。”钱宝贝啧啧摇头。
　　陆铭蹙眉道：“放鸽子，和哥们的老婆发生关系，这不就是阎王帖里面指出的罪名吗？”
　　“背信弃义，淫人妻子，应该算得上，至于贪得无厌，商人嘛不贪怎么赚钱，对工人也许只是做做样子，想要个好形象好口碑。”周立军道。
　　“这个所谓的哥们你调查过吗？”陆铭又问。
　　“调查了，确有此事，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个所谓的哥们七年前就已经入土为安了，就算厉鬼索命，也不可能等到现在吧？”郑越一看陆铭脸色不对立刻改口，“呸呸呸，什么厉鬼索命，陆队你别生气，全当我没说！”
　　陆铭瞪了郑越一眼琢磨着说：“七年前就死了，那就可以排除了。淫人妻子不一定指的是孟江泽这哥们的妻子，所有被孟江泽带过绿帽子的男人都有嫌疑，你调查过没有？”
　　郑越面露为难之色：“陆队，这才一天半，我那调查的过来啊，到现在我连多少男人被他绿过都没弄清楚呢。”
　　“这方面的确不太好查，毕竟涉及男人的基本尊严，即便有过也不会承认，而且很难留下证据。”周立军道。
　　“还是周哥体谅我，话说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让渺渺给我打下手成不成？”郑越顺势叫苦提要求。
　　“嘿，怎么叫打下手呢？我凭什么给你打下手？”韩渺登时不干了。
　　“并肩工作，并肩工作总成了吧？”郑越赔笑。
　　陆铭略作思考点点头：“成，就让小韩和你一起，继续顺着这条线排查下去。虞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有些事情多想无益，还是将心思放在工作上来，这不也真是你希望的吗？”
　　众人都有很强的职业嗅觉，一听就知道话里有话，可到底指的是什么却不清楚。
　　虞兮摇摇头：“我没想别的，我还在想杨小灿的口供。直觉告诉我里面有线索，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却怎么都抓不住。”
　　“杨小灿？就是偷偷跑进现场拍照的那个？”陆铭问。
　　“嗯，我总觉得他发现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虞兮语气也不是很肯定。
　　钱宝贝面露讶色：“不至于吧，我们刑警都没发现，他一个法律常识都没有的人居然能发现？”
　　“就是一种感觉，其实我……”虞兮话音未落，短信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发件人是钟离，内容赫然是：我知道凶手是怎么逃走的！
　　“钟离？”看到虞兮的反应，陆铭第一反应就是钟离。
　　“他说他知道凶手是怎么逃走的！”虞兮拔高音量吃惊地说。
　　众人纷纷坐直，表情都变得郑重无比，既然是钟离发现的，那就应该没有错，这是钟离凭借个人能力和成绩换来的信任。
　　“快，问他到底怎么逃走的，还发什么短信？直接打电话，他这什么破习惯，既然你们在一起了，以后帮他改掉，真是麻烦！”陆铭见虞兮敲信息登时不耐烦了。
　　韩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暗道钟离的破习惯可多着呢，以后有的虞兮忙了。
　　虞兮哦了一声拨钟离电话，结果却被挂断了，尴尬地说：“他不接……”
　　“不接？我给他打！”陆铭气结，掏出手机准备亲自给钟离打电话，顺便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谁料还没按亮屏幕，虞兮那边短信又来了，她直接将短信内容念了出来：“我这边在病房，没法接电话。这样吧，你们立刻去现场，我争取早点逃跑！”
　　听完之后众人表情各异，韩渺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要逃课啊，他这样老逃课到底行不行啊？可别因为我们毁了一位好医生，那我们可就罪过大了。”
　　“怕什么，钟离以后是我们的人，专切死人，不切活人。”郑越忍住笑说。
　　钱宝贝道：“我觉得钟离的确不适合当医生，医生天天要面对不同的病人，有好说话的有难缠的，还有动不动打人的，就钟离那性格，啧啧，我敢说不出一个星期就得被打住院。”
　　这话让周立军都笑了，不得不承认此言有理，钟离当医生的个人危险系数的确远超旁人，远没有切死人来的安全，至少死人不会跳起来打人。
　　陆铭哑然失笑，扬扬手站了起来：“行了行了，既然这小子课都逃了，我们也不能对不起他，一起去现场，看看这小子到底发现了什么！”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三章 阎王帖 二十九
　　碧水湾小区10栋2单元
　　“这小子怎么还没来？该不会被逮住了吧？”陆铭看看表，估算附属医院到这里的距离，觉得怎么着也应该到了。
　　“就是啊，都等了二十分钟了！”韩渺一直掐着表呢。
　　虞兮也很急，生怕钟离放鸽子，手机一直在手里打转，犹豫了一下按亮屏幕道：“我还是问问吧。”
　　话音刚落，拐角跑出一个人影，老远就朝这边挥手，可不正是钟离吗？
　　见钟离出现，众人纷纷下车，虞兮也终于松了口气。
　　“被……被发现了……我好说……好说歹说才放我过来……累死我了……”钟离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我说你才跑多大一截路就累成这样，小伙子你需要锻炼啊！”钱宝贝拍着钟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从小区门口到这里三百八十米左右，我跑太快了而已。”钟离好不容易缓过劲，他是以百米冲刺速度跑过来的，不喘才是怪事。
　　“以后天天我陪你跑步。”虞兮忽然道。
　　“你这么忙，哪有时间？”钟离随口道。
　　却不料虞兮居然僵硬地笑了一下：“以后就有了，你做好准备吧，可别到时候连我都跑不过。”
　　钟离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虞兮，不明白虞兮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也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陆铭心中暗叹转移话题：“别说这些了，赶紧说说你的发现吧，凶手到底是怎么逃走的？”
　　钟离不答反问：“那天看监控录像，从案发到我们离开现场，除了我们和门卫，没有任何人离开这个单元门，对吗？”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虞兮点点头，当时是她和钟离一起看的录像，对此她最清楚，当时她整个人都是蒙的，真的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因为我们都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钟离伸出一根手指。
　　“别卖关子赶紧说，什么常识性错误？”陆铭催促道。
　　钟离指着单元门一路往上抬：“案发现场是二楼，但谁规定凶手必须下楼离开，不能上楼离开？”
　　“上楼离开？这个单元的住户基本排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和可疑人员。”周立军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凶手并不是这个单元的住户，他只是上楼离开了而已。”钟离摇摇头。
　　“难不成还能坐直升机离开？这种楼顶不能停直升机吧。”韩渺脑洞大开。
　　钟离再次摇头：“当然不是直升机，这种高层楼顶有个电梯房，电梯间旁边有个门，可以通往楼顶，而不像普通高层那样只在中间单元有个天井。”
　　“能够通往楼顶？那又怎么样呢？楼顶不一样是死路吗？”郑越还是很不解。
　　“当然不是死路，因为一栋楼三个单元的电梯房都在楼顶，相互之间是可以通过楼顶连通的，这样如果底层或者中层发生火灾，毒烟往上走，上面的住户无法下来，就可以通过电梯房旁边的安全门进入楼顶，从而通过隔壁单元的通道安全撤离。”钟离抬手一直指到楼顶，然后横移往下直到楼底。
　　虞兮率先反应过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凶手上到楼顶，从别的单元下楼离开了！”
　　众人闻言也纷纷恍然大悟，仰头望着楼顶，都感觉钟离说的很有道理，不，不止是很有道理，这肯定就是正确答案。
　　钟离郑重颔首，语气异常笃定：“没错，我敢肯定凶手就是这样离开的，无论孟江泽是生是死，也是这样被带着离开的。别忘了我家就住在这个小区，我五年前上去过一次！”
　　“走，上去走一趟！”听闻此言，陆铭再无疑虑，当即决定进行实践，带头朝单元楼里走去。
　　众人急忙跟上，坐电梯上到十七层，然后继续往上爬了一层，果然发现了电梯房，电梯房旁边也的的确确有个门，和小区住户的门同款样式，而且没有上锁，把手往下一压就开了。
　　通过这道门走上楼顶，正对面赫然就是毗邻单元的楼顶防盗门，同样没有上锁，打开后一路向下轻轻松松下到底楼。
　　自此，钟离的推论得到最终确认。
　　“果然如此，难怪录像里不见凶手离开，原来根本就是盯错了地方！”陆铭显得颇为振奋，案情进展缓慢的情况下，钟离的这次发现不啻于一剂强心针。
　　钱宝贝又拍了拍钟离的肩膀赞道：“这就叫突破常规思维，果然突破常规思维还得靠你小子！”
　　“还有先天优势，可别忘了钟离家也在这个小区。”郑越道。
　　韩渺立刻揶揄：“少酸，这是消防常规建设，各个小区的高层理论上大同小异，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我冤枉啊，我哪里酸了？”郑越摊开双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陆铭扬了扬手：“好了别闹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发现非常重要，很可能会带来突破进展。虞兮你立刻回去重新查看监控录像，从监控录像的角度，应该能够拍到三个单元的单元门，三单元肯定会比较模糊，但也要尽量仔细分辨，争取将凶手锁定！”
　　“是！”虞兮立即领命。
　　“那我呢？”钟离眨巴着眼睛。
　　“你不打算回去继续面对病人？”陆铭半开玩笑地说。
　　众人登时都笑，钟离面对病人的画面，真的是脑补一次开心一次。
　　果不其然，钟离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之所以想当法医，一个原因是想替死人说话，另一个原因就是实在不想面对病人，只要想到每天都要和大量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打交道，他就感觉生活充满了绝望。
　　“行了行了，上车吧，回局里陪虞兮一起看监控录像，反正你们一有时间也是腻在一起。”陆铭钻进驾驶座。
　　“一有时间，值得深思，恩恩值得深思！”韩渺故作严肃实则暗有所指。
　　虞兮当然知道韩渺指的是什么，登时脸上火烫，哪敢接话，连忙钻进车里假装什么都听不懂。
　　钟离没听懂，也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不用回去面对病人，他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四章 阎王帖 三十
　　回到警局，钟离和虞兮立刻对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进行复看，注意力从2单元挪到了一单元和三单元。
　　果然如陆铭所言，由于晚上昏暗，柱状路灯发出的白色光芒很柔和，所以三单元单元门前的情况非常模糊，几乎看不太清楚。
　　不过，这可难不到虞兮，虞兮将视频传给技侦，通过软件对光线明暗进行处理，硬生生将清晰度提高了许多倍。
　　当然，这里的清晰度指的并不是分辨率，分辨率取决于摄像头的固件配置，是恒定不变的，这方面不可能得到提高。
　　通过对处理后的监控录像再次进行复看，虞兮和钟离终于有所发现，一单元当晚只出现过一个人，是个女人，嫌疑微乎其微。
　　三单元先后出现过四个人，前三个明显是一起的，几乎同时离开单元门，都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其中一人提着个大号旅行箱，从动作可以看出分量不轻，三人匆匆上了同一辆车，从对面方向离开。
　　钟离大概计算了一下，从收拾尸体离开到上楼再到下楼，所需的大致时间加上案发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三人出现的时间。
　　另外一个出现的时间比较晚，蹲在楼下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返回了单元门。
　　虞兮和钟离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连忙将发现汇报给陆铭。陆铭得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喜，反复播放暂停之后将周立军和钱宝贝也叫了过来。
　　“大晚上戴着帽子，还把帽檐压这么低，典型的做贼心虚，这三个家伙肯定有问题！”钱宝贝看过之后肯定地说。
　　“注意那个大号旅行箱，以前我处理过一起杀人抛尸案，凶手就是用这种旅行箱装的尸体。”周立军指着暂停后放大后画面中的旅行箱。
　　虞兮想象了一下自己蜷缩后的样子问：“钟离推断过，孟江泽身高超过一米七，体重超过七十公斤，真能塞进去吗？”
　　钟离点点头肯定地说：“能，人刚死的时候尸僵尚未出现，身体其实非常软，就跟面条一样，蜷缩折断部分骨头之后，绝对可以装进这只旅行箱里！”
　　“所以说，有的电视剧里人刚死抬着头和脚搬尸体那都是没常识，应该抬腋下和脚，死的久了尸僵出现才能抬头和脖子，钟离同志，我说的没错吧？”钱宝贝朝钟离挤了挤眼睛。
　　“嗯，是这样的。”钟离予以肯定。
　　虞兮望着屏幕若有所思地说：“三人配合作案，旅行箱装尸体，一个拖两个装，这样就能解释血迹托擦痕没断和血液量的问题，只要将尸体装进塑料袋里，再装进旅行箱里，血液就不会漏出来。”
　　顿了顿，虞兮又蹙眉露出疑惑之色：“不过还是有几个问题解释不通，首先是凶手的体型，案发视频和油画里的怪影分明体型高大独特，而这三个人都是正常体型。还有就是钟离之前说的藏匿问题，三个人还有一个这么大的旅行箱，真的藏得住吗？就算旅行箱是从孟江泽家就地取材，这三个人往哪藏？当时所有房间的灯都是亮的，说明孟江泽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开了灯，难道就什么都没发现？这合理吗？”
　　听闻此言，众人也都从发现嫌疑人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是啊，嫌疑人是发现了，可体型对不上啊，还有藏匿和灯的问题，也都没有办法得到解决。
　　“解释不通只是还没有想到，我一定会想清楚的！”钟离盯着屏幕语气斩钉截铁，连颜心爱给他出的谜题都难不住他，他就不不信自己会被这个案子难住。
　　陆铭拍了拍手：“好了，先别管那么多，这个发现已经足够重要，虽然从监控画面中看不到他们的长相，但这辆车我能认得出来，这是一辆微型面包车。都这么晚了，进出小区的机动车绝不会多，出去的更少，去查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就找这辆微型面包车，一般门口的摄像头会配置高一些，画面更清楚一些，极有可能拍到车牌甚至驾驶者的细节特征！”
　　“对啊，看不清人查车呗，顺着车再去找人曲线破案，陆队果然不愧是陆队，真有你的！”钱宝贝茅塞顿开。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固有思维？好了抓紧下一步，立军你和小钱继续排查那个录像的家伙，虞兮你和钟离找这辆车，一旦找到立刻汇报，切不可擅自行动！”陆铭着重强调，生怕虞兮和钟离遇到危险。
　　“是！”虞兮领命，立刻和钟离一起对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展开调查。
　　事实证明陆铭是对的，小区门口监控录像中果然出现了一辆微型面包车，方向向外离开小区，时间和估算基本吻合。
　　似乎是生怕被拍到，驾驶者的帽檐依旧压得很低，只能看到胡子和黑夹克，副驾驶空着，另外两人都在后排，完全看不清楚，显然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车牌被拍到了！
　　虞兮立刻将这一情况汇报给陆铭，陆铭得知后立刻联络车管所，对车主信息进行了查询，不出所料是一辆失车，接着又赶紧联系了交通指挥中心，请他们协助进行调查。
　　交通指挥中心不愧是城市之眼，根据陆铭提供的线索，很快就从监控录像中找到了这辆车的行踪，并给出了这辆车的最终方向。
　　“那边已经没有道路监控探头了，但那边有个废车场，他们极有可能在废车场附近处理尸体。”陆铭快速翻开地图，指着城外的某个位置。
　　“也有可能他们就藏在哪里。”虞兮补充道。
　　“快，立刻出发，立军你也一起，配枪！”双眼反光，说完转身就走。
　　周立军答应一声，和虞兮一起火速朝枪械室跑去。
　　……
　　一路不停，终于在一个半小时后找到了城外的废车场。
　　“钟离你先别下来，找到那辆车之后我们给你电话，你再下来。”陆铭用命令的语气说，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不能持枪，现在车里等一等，锁好车门，没接到电话千万别下来，以防万一！”虞兮低声叮嘱，说完抽出手枪开门下车。
　　钟离没有逞能，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很清楚逞能要面子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给别人带来麻烦。
　　“分头搜索，注意安全，有情况鸣枪示警，明白吗？”陆铭语气严肃眼神凌然，那股气势宛若从沉睡中苏醒的猛虎。
　　“明白！”虞兮和周立军异口同声，三人从三个方向展开搜索。
　　钟离静静地等待着，虽然在他看来，凶手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开始紧张，暗暗祈祷响的千万不要是枪声，一定要是手机铃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煎熬越拉越长，就好像一根不断的丝线，不停往心脏上缠，让人愈发焦躁。
　　砰！
　　终于响了，是枪声！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五章 阎王帖 三十一
　　钟离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大脑都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用最快的速度朝枪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千万不要是虞兮开的枪，千万不要出事！
　　然而很不巧，还真是虞兮开的枪！
　　另外两个方向上，陆铭和周立军听到枪声同时变了脸色，都用最快的速度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陆铭正跑着，前方突然窜出来一个男人，模样仓皇显然是在逃跑，不过两秒，虞兮紧随其后冲了出来，看见陆铭立刻高喊：“陆队，拦住他，快拦住他！”
　　“站住，不许动！”陆铭反应非常快，就在虞兮开口的同时，已经举枪冲了上去。
　　男人连忙脚下刹车，结果趔趄摔倒，爬起来刚想往回跑，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虞兮一把按倒。
　　“你跑啊，不是跑得快得很吗？再跑啊！”虞兮喘着气气呼呼地说，以擒拿术将其胳膊扭到背后，掏出手铐咔嚓拷上，然后才将其从地上拽起来。
　　“怎么回事？”陆铭问。
　　“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看到我就跑，我情急之下就鸣枪示警了。”虞兮道。
　　“你拿着枪，谁看到你不跑啊，我冤枉啊！”男人大声喊冤。
　　“那你咋不看看我还穿着警服呢，看到警察就跑，还说你不是做贼心虚？”虞兮猛拽了一下手铐，疼的男人呲牙咧嘴。
　　这时，周立军和钟离也跑了过来，钟离看到虞兮没事之后，心才放回了肚子里，扶着膝盖气喘如牛，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那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待在车里吗？”陆铭蹙眉不悦。
　　钟离只顾着喘气没法回答，周立军道：“算了算了，他也是担心我们嘛。”
　　“担心我们？我看是担心虞兮吧。”陆铭撇了下嘴斜睨了虞兮一眼。
　　虞兮登时耳根发烫，嘟囔着说：“喘成这样，看来以后真的要陪你跑步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陆铭将注意力转移到被抓的男人身上。
　　男人依旧一脸被冤枉的样子：“我真的没干什么，真的没有，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陆铭冷笑，收起手枪开始在男人身上摸索，结果就翻到一个旧手机和几张捏成团的零钱，连个证件都没有，“证件呢？”
　　“没，没带……”男人开始冒汗。
　　“我看是没敢带吧，实话告诉你，我们在追查一起杀人抛尸案，说，你是不是来处理尸体的？凶手是不是你？”陆铭双眼一瞪煞气腾腾好生吓人。
　　男人登时吓得腿都软了，若非虞兮提着，估计能跪地上去：“不不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淘破烂的！”
　　“淘破烂？”陆铭蹙眉。
　　“就是到处收点废品卖钱。”男人道。
　　陆铭指了指周围：“收废品收到这里来了？”
　　“唉，城市环境好了，废品也不好收了，日子不好过，就来这里淘淘宝贝拆拆零件什么的。”男人叹息着说。
　　“拆零件？我看是偷吧。”陆铭盯着男人的双眼。
　　“不算偷，不算偷，反正都是废车……”男人语气越来越弱，最后突然硬扯着跪倒在地，“警察同志你就放了我吧，我就是混口饭吃，真的太不容易了，你就别为难我了，算我求你了！”
　　“哎哎哎，陆队你看这……”虞兮有点拉不住，用焦急的眼神询问陆铭，平心而论，她觉得这人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从穿着、旧手机和裤兜里的零钱来看，的确过的很拮据。
　　陆铭眼珠一转：“不为难你也可以，你应该对这里很熟悉对吧？”
　　“对对，哦不对不对，不熟悉，我刚来不熟悉！”男人刚点头又连忙摇头，摇的跟不浪鼓似的。
　　“少给我胡扯，想将功折罪就老实配合。我问你，这里有没有一辆微型面包车？应该是刚扔过来不久的。”陆铭问。
　　虞兮、钟离和周立军都眼前一亮，是啊，如果这家伙真的常常在这里拆零件，肯定对这里非常熟悉，利用他来找目标会快速许多。
　　果然，男人略作思考急忙点头：“有有有，还真有一辆！”
　　“快带我们过去！”陆铭道。
　　在男人的带领下绕了好半天终于停下，指着前方：“诺，那就是。”
　　四人朝男人所致的方向看去，顿时都心往下沉，那的确是一辆微型面包车，却已经被完全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外壳。
　　正所谓水火无情，无论水还是火，都是证据的绝对杀手，所以暴雨后的野外杀人现场几乎无法勘察，所以许多凶手杀人后才会分尸灭迹。
　　周立军走到车牌的位置蹲下，仔细辨认并剐蹭之后，颔首道：“陆队，没错，就是这辆车！”
　　“周哥，看看里面有没有烧焦的尸体！”虞兮大声道。
　　周立军又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确定，车能烧成这样，肯定浇了汽油，估计尸体已经被烧成灰了。”
　　钟离走过来观察后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这里面没有尸体！”
　　“为何？难道尸体比车子还经烧？”周立军不解地问。
　　钟离道：“尸体虽然没有金属经烧，但绝对比车里的皮革布料塑胶经烧，尤其骨头，即便火葬场那种高温灼烧，尸体焚烧后骨头的大致形状也都还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高温只能烧掉骨头里的有机物，而钙等无机物是烧不掉的，灼烧只会让骨头变脆，而不会完全让骨头变成灰，除非研磨！”
　　“这么说，火葬场给假骨灰的传闻是真的咯？”虞兮莫名想到了这一点。
　　“也不尽然，把烧成灰的部分拿出来就够了，烧不成灰的直接处理掉，当然也有嫌麻烦的火葬场用的是假骨灰或者混合灰。”钟离道。
　　周立军重新查看后颔首道：“的确没有任何看着像骨头的残留物。”
　　钟离接着说：“我刚才只是说尸体耐烧而已，这个案子的情况不一样，如果尸体是装在旅行箱里直接焚烧，由于尸体穿着衣服，再加上旅行箱的外层，氧气根本不够，尸体连肉都烧不干净，甚至由于挛缩状态，腋下的皮肤都能被完好保存下来！”
　　“这么说，尸体根本不在车里？”陆铭、周立军还有虞兮都蒙了，既然提着尸体来到废车场，为什么不焚车的时候一起将尸体烧掉呢？难道凶手也明白烧不干净，所以采取车尸分离分开处理的方法吗？
　　钟离以万分肯定的口气做出最终结论：“旅行箱的金属杆也烧不掉，一没有尸体二没有金属杆，我敢肯定尸体不在车里！”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六章 阎王帖 三十二
　　烧车无疑是为了消除痕迹，可让人疑惑的是，假设那三个家伙就是凶手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将尸体再次带走，而不选择和车子一起烧掉呢？难道凶手真的明白尸体烧不干净？
　　陆铭思考之后，重新将目光落在自称淘宝贝的男人身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辆车的？”
　　原以为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谁料男人居然哎呦一声：“当时我就在这啊，你们可不知道，我当时吓惨了！”
　　“你当时在？”陆铭、虞兮和钟离异口同声，都吃了一惊。
　　“可不是吗？当时我就在这附近转悠，正好看到这辆车过来，我一害怕就躲在了……就是那辆废车后面。”男人仔细辨认，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废车道。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虞兮急声问。
　　男人摇摇头，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大晚上的，他们还带着帽子，咋可能看得清，借着车灯晃了一下，就认出是三个男的，我当时特害怕，都没敢出声，更没敢动，直到他们给车浇上汽油点了火离开，我才赶紧往回跑。”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周立军蹙眉道。
　　“我，我害怕嘛，再说我，我，我怕你们……”男人知之乎乎说不下去。
　　陆铭很清楚他为什么不报警，抬手打断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看清楚的，比如有没有拿着一个旅行箱，大概这么大，有没有看清车的样子，大概是一辆什么车？”
　　男人仔细回忆片刻，点点头答：“我想起来了，是拿着一个旅行箱，就你比划的这么大，他们从这辆车下来后，就提着箱子上了另一辆车。是什么车呢，看着像奥迪，应该就是奥迪。”
　　果然旅行箱被转移走了，并没有被就地销毁，虞兮急声追问：“到底是不是奥迪？”
　　“是，我确定是奥迪，就是奥迪！”男人语气忽然变得肯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扫了一眼车牌。”
　　“车牌？能想起来车牌号吗？”陆铭登时紧张起来，虞兮、周立军和钟离也跟着紧张起来，如果能得到车牌号，就能查到车主信息，即便还是一辆失车，也更容易从城市交通监控录像中找到这辆车的踪迹。
　　这回，男人皱着脸摇了摇头：“想不太起来，当时就看了一眼，没敢盯着瞅，怕被发现，不过……”
　　正当四人心中失望的时候，男人突然话锋一转：“我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
　　“什么词？”四人的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
　　“我想想啊，你们别急，让我想一想……”男人琢磨了一会喃喃地说，“国外，钱，放心，离开，没了，就记得这些，别的真想不起来了。”
　　“国外，钱，放心，离开，难道这几个家伙准备逃离出境？”陆铭反复咀嚼这四个词，愈发觉得心里不踏实，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不短时间，如果凶手准备逃离出境，极有可能已经成功，如果是这样的话，想抓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虞兮、钟离和周立军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假设凶手已经逃离，本案基本上就变成了死案。
　　便在这时，钟离忽然将手伸进陆铭口袋把钱包掏了出来。
　　“小子你干嘛？”陆铭下意识去锁钟离的手，结果居然晚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疏于锻炼的缘故。
　　钟离不答，从钱包里抽出十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盯着男人说：“只要你能把车牌号想起来，这一千块就归你，怎么样？”
　　“你说的是真的？一千，一千块真的给我？”男人惊愕之后双眼放光，若非手被铐着，肯定抬手去抓。
　　“想起来就给你，所以你想要钱就努力想！”钟离将钱塞回钱包还给陆铭。
　　陆铭捏着钱包有点发呆，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的义务，像这种拿钱诱惑的事情他还真的没干过，不过转念一想，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欲望就有动力，也许这个办法真的会有效果。
　　周立军也掏出钱包道：“你要是能想起来，我再给你加五百！”
　　“我也给你加五百，总共两千块，想起来就是你的。不过我可警告你，别想耍滑头，如果被我们查到你胡说八道，后果你自己清楚！”虞兮居然也加了五百，说完还不忘加重语气冷笑两声。
　　“两千？好好好，我想，想破脑袋我也一定想！”男人兴奋地脸上充血，两只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去你当时躲起来都看的地方想，这样容易勾起当时的记忆。”钟离指了指他刚才所说的位置。
　　男人连声答应，屁颠颠跑了过去，往废车后面一猫，冒了个头双眼瞪的溜圆。
　　看到这家伙的模样，陆铭哑然失笑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点酸，两千块而已，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朋友孩子结婚，一个红包就出去了，请客吃饭，两三次就出去了，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一笔很大很大的数字，足以好好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哎，无论什么时代，总有人挣扎在温饱线上，这就是现实……”陆铭心中感慨，忍不住一声长叹。
　　估摸着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虞兮拉住钟离故意走远一点，板着脸低声训道：“不是让你没电话别出来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你觉得听到枪声我能呆得住吗？”钟离反问。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受过训练，而且我有枪，你什么都没有，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虞兮越说越后怕，相比自己，她更害怕钟离出事，这就是爱情的魔力，让她无法抗拒。
　　钟离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思呢？没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在一起了反而更害怕。
　　“唉，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虞兮想起了针对自己的一纸调令。
　　“你说什么？”钟离很敏锐，联想虞兮之前数次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出脑海，“你该不会真的想转行吧？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这回轮到虞兮沉默，足足过了十分钟，才终于叹了口气，将调令的事情和盘托出。
　　钟离听后整个人都呆住了，比虞兮当时更加不知所措，残酷的问题摆在眼前，虞兮调走之后，他以后和谁搭档？乐趣还会存在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七章 阎王帖 三十三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日薄西山夜幕降临，厚重的阴影笼罩大地，让这个充斥着废旧破败和死寂的废车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不，或许用乱葬岗更合适些，这是一座堆满钢铁尸体的乱葬岗！
　　虞兮等得有点心焦，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便走到陆铭身边低声道：“陆队，还等下去吗？”
　　周立军闻言道：“要不先带回去再说吧，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陆铭看了一下时间，略作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先撤，小虞你去给他把手铐解开，我们先带他一起吃个饭，然后回局里慢慢琢磨，我们也方便工作，不能总耗在这里。”
　　虞兮答应一声掏出钥匙朝那个藏在废车后面的男人走去，还真别说，面对两千块钱的诱惑，这家伙居然依旧精神十足，完全没有困倦疲惫的样子。
　　“喂，先别想了，我们……”虞兮话未说完，突然被男人吓了一跳。
　　“哇呀！”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兴奋的呼喊。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虞兮拍拍胸口，心脏噗通狂跳。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车牌号了！”男人激动地说。
　　听闻此言，陆铭、周立军和钟离连忙跑了过来，陆铭肃然道：“你真的想起来了？车牌号是多少？”
　　“津A66322，对对没错，就是这个，津A66322，我没胡说真没胡说，我确定就是这个，不信你们去查！”男人激动地手都在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想起来了。
　　陆铭没空质疑，走到一旁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这边三人心里七上八下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这个车牌号回忆是否准确？如果准确，会不会是失车呢？如果不是失车，车主会是当晚的三个男人之一吗？
　　可以这么说，这个车牌号，直接关系到本案的下一步侦破工作，如果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侦破工作将取得突破进展，因为这是凶手也没有预料到的破绽。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陆铭突然拔高音量问了一句你确定？三人一听就知道有发现，否则陆铭不可能反应这么大。
　　陆铭挂断手机，原地站了一小会才走回来，眉头深锁似乎正陷入迷惑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陆队，是不是有发现？”虞兮紧张地问。
　　钟离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是失车，陆铭不可能这幅表情，如果是不认识的车主，陆铭也不可能这幅表情，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车主是一个陆铭认识的人，甚至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事实证明钟离猜对了，陆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用依旧迷惑的语气说：“车主查到了，但你们一定猜不到是谁。”
　　“谁？”三人异口同声。
　　陆铭沉默了几秒，才一字一顿甩出三个字：“孟江泽！”
　　死寂，一片死寂，笼罩这片钢铁乱葬岗的阴影无形中又重了三分，仿佛那被阎王帖召唤出的索命怪影，就潜伏在周围，用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们，摩擦着尖锐的爪子，随时准备将人拖进地狱。
　　“怎么会是孟江泽的车？”周立军顿时蒙了，被这个名字震得脑袋一片混乱。
　　“鬼知道为什么会是他的车。”陆铭摇摇头，这一刻周立军的感受，就是他听电话时的感受，孟江泽作为受害者，他的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凶手还顺手偷了孟江泽的车不成？
　　“我没骗人吧，那两千块是不是……”男人凑过来搓搓手咽了口口水。
　　“行了，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保密，否则我们还会找你。”瞎蒙不可能正好蒙到孟江泽，所以车牌号应该没问题，陆铭掏出两千块递过去，直接将周立军和虞兮的份一起给了。
　　“哎呦谢谢，太谢谢了，警察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什么都不说！”男人就好像生怕陆铭反悔，抓过钞票藏宝贝似的连忙塞进怀里，猫着腰一路小跑转眼不见了踪影。
　　捏着空荡荡的钱夹子，陆铭却没有心疼钱的心情，满脑子都是孟江泽的名字在回荡。
　　“有可能凶手杀人之后拿走了车钥匙，或者……”钟离还没说完突然被虞兮的一声惊呼打断。
　　“我明白了！”虞兮双眼发亮，表情从迷惑瞬间变成激动，比刚才得知车牌号还要激动。
　　“一惊一乍的，你明白什么了？”陆铭瞪了虞兮一眼没好气地说，在他看来我明白了这句应该是钟离的词，此刻从虞兮口中说出来，分量莫名轻了许多。
　　虞兮却没理会陆铭的语气：“我明白杨小灿的口供问题出在哪了，哦不对，应该是我找到我漏掉的东西了！”
　　“杨小灿的口供？这和孟江泽的车有什么关系？”陆铭不解。
　　“我觉得有关系，都串起来就有关系了！”虞兮越说越激动。
　　“那行，那就说来听听，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的方向。”陆铭道。
　　虞兮在脑袋里稍微整理了一下，清清嗓子道：“杨小灿的口供里有一条很奇怪，他说他进去之后起了贪念，想顺手拿点东西，指纹可以证明这一点，可问题是，他却没偷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据他所说，连一张钞票都没找到。”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他说的是假话呢？”周立军道。
　　“当然奇怪，先假设他说的是真的，至少我觉得是真的，他当时的状态，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扯远了，假设他没说假话，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通常情况下，谁家不放点钱啊贵重物品啊什么的，更何况孟江泽还算是个有钱人，虽然他负债。”虞兮道。
　　“继续说……”陆铭听着听着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虞兮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是凶手杀人后顺手劫财，既要收拾尸体还要搜刮钱财，肯定要花更多时间，录像里他们三个出现的时间就对不上。另外劫财房间也会留下乱翻的痕迹，而房间中并没有乱翻的痕迹，这一点检查现场的时候都已经确定。”
　　“可如果不是凶手还能是谁呢？当晚除了我们再没别人进去过。”周立军还是没有明白虞兮的意思。
　　钟离却备受启发，一下子明白了虞兮的意思：“你是想说，孟江泽可能没死，是他自己拿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阎王帖 三十四
　　孟江泽可能没有死？这个猜想可把陆铭和周立军给狠狠震了一下。
　　虞兮猛点头：“你想啊，案发现场是他家，他对自己放东西的位置肯定很熟悉，如果是他自己拿走了钱啊什么的，房间当然不会留下被翻乱的痕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根本说不通啊，孟江泽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周立军觉得虞兮的假设太玄乎，一时间无法想通也无法接受。
　　陆铭同样有点无法接受，本案阎王帖到案发到现在，整个侦破行动以及对案件的分析都基于孟江泽已经遇害，退一万步孟江泽也至少是被强行带走，怎么可能自己拿走家里的钱财以及值钱的东西呢？这根本不合逻辑。
　　然而，钟离却恍然大悟，眼珠快速左右颤动了一小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侦查的方向可能一开始就错了，侦查建立的逻辑结构需要全部推翻！”
　　得到钟离的理解，虞兮自信心更足，接着说：“我们一直以为旅行箱里装的是尸体，可如果不是呢？毕竟我们到现在也没真正见过孟江泽的尸体，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人。”
　　陆铭蹙着眉头按照虞兮的逻辑重新梳理，终于明白了虞兮的意思，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孟江泽在玩假死，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虞兮颔首道：“对啊，为什么没有这种可能呢？这样所有到现在没解开的疑点不就都很好解释了吗？比如为什么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却没有发现藏匿的凶手，假设孟江泽是假死，他和所谓的凶手是一伙的，当然就不存在发现不发现的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把灯全都打开呢？”周立军问。
　　虞兮道：“也许是为了引人注意，也许是为了方便拍摄，反正就是为了留下对自己假死有利的证据。哦对了，只有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别的房间都是敞开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是假死，就很好解释了。不拉窗帘就会暴露，拉上窗帘就看不清楚了，就跟放远了的皮影戏一样，仅凭影子让人产生误判，而真相全都藏在窗帘后面，外人根本不知道。”
　　周立军听后终于也转过弯来，若有所思地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意思，偏偏客厅拉着窗帘，又偏偏发生在客厅，的确有点可疑！”
　　“现场的血迹呢？怪影呢？按照你的逻辑，这些又怎么解释？”陆铭问。
　　虞兮显然也还没有完全理清，想了想才说：“可能是现场放的血，要么是提前准备的血，反正没人看见，怎么都可以吧。至于怪影，要我说难道不能是道具吗？反正只有影子而已，都是影子没区别。说不定那个旅行箱里装的就是道具，而不是尸体，我们都被误导了而已！”
　　道具？旅行箱装的是道具而不是尸体？
　　这个猜想倒是很大胆也很有分量，打破了常规思维，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更合理的解释。
　　“血液凝固的速度很快，如果是提前准备的血，里面肯定含有肝素之类的抗凝剂，如果是现场放的血就不好辨别了，不过也是有可能的，现场的血量并不算多，不会危及生命！”钟离道。
　　“血液里到底有没有抗凝剂？”陆铭沉声问。
　　“我不知道，我就帮着查了指纹，血检我没管，DNA匹配我也没管，不知道结果出来没有。”钟离摇摇头。
　　“走，立刻赶回去，车上再继续讨论！”陆铭说完立刻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跑去，并没有对虞兮的突发奇想给予太多肯定，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说实话，虞兮能从看似无关的审讯记录中发现疑点，能突破常规想到新的突破点，能分析出刚才的那些，都让他感觉惊艳无比。
　　可是惊艳之后剩下的只有惋惜，多好的苗子啊，这么快就已经崭露头角，却即将要被调离刑侦岗位，这不只是刑侦队的损失，更不只是公安部门的损失，而是老百姓的损失，是社会的损失。
　　四人驱车全速返回，路上陆铭就已经联系了交通管理部门，请求他们继续配合，通过城市监控录像寻找孟江泽的奥迪车，时间从案发当晚开始，方向就是往返废车场的方向。
　　车上，在钟离的帮助整理下，虞兮继续按照自己的突破点建立逻辑体系，从另一个方面对案情和案情中的疑点进行分析。
　　比如，在孟江泽假死的前提下，大出血就不成立，地板上的血迹托擦痕可以是故意伪造的，电视柜和房顶上的飙血痕迹，也可以通过抛甩挤压等方式进行伪造。同时，血迹托擦痕突然中止且过程中没有停顿也可以得到完美解释。
　　再比如电闸的问题，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是三个人，完全可以分出一个控制电闸，不但能造成灵异现象跳闸的假象，还能熄灭光源避免被发现。
　　当然，这里有一个疑点是虞兮没想明白的，那就是摸黑怎么布置现场，打电筒的话，那么晚了从外面也是能看到的。
　　对此，钟离思考之后灵机一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谁规定先后顺序一定是先灭灯再布置现场？凭什么就不能先布置现场再灭灯呢？这样不就能够完美解释了吗？
　　听了钟离的观点，周立军猛拍巴掌叫了声好，虞兮醍醐灌顶激动地直接亲了钟离一下，结果把自己和钟离同时弄得面红耳赤相当不好意思。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想法是在太妙了，这相当于在打破常规逻辑的过程中再次打破了常规逻辑，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怀着激动尴尬的心情，虞兮将自己推理出的崭新案发过程简单整理了一遍。
　　首先，孟江泽负债累累决定假死金蝉脱壳，设计出阎王帖这个噱头，自己索自己的命，故意炒作引发关注度，为自己的假死埋下伏笔。
　　接着，让一个帮手负责录像，一个帮手负责电闸，自己和另一个帮手布置现场，顺便收拾自己的财物。布置完成后，利用灯光窗帘和道具，在阎王帖预定的时间，制造出怪物杀人索命的一幕，并及时拉下电闸。
　　再接着，负责录像的人将录像传给远在美国的第五人，并将染血的钱包身份证照片一并传过去。孟江泽则和现场的两位帮手上到楼顶，从三单元下楼，驾驶微型面包车前往废车场。
　　最后，远在美国的第五人将证据发布，借助舆论彻底钉死遇害的事实，同时扰乱警方的侦查方向。孟江泽和两位帮手来到废车场，烧毁微型面包车，换自己的车离开废车场。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阎王帖 三十五
　　虞兮提出的假死猜想，经过钟离补充共同整理完善之后，迅速得到陆铭和周立军的肯定，虽然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逻辑上更加严密可靠，可能性非常高。
　　当然，孟江泽的确被害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除非找到确实的证据，否则就必须两条线同时侦查下去。
　　来不及吃晚饭，四人回到警局后只能泡面充饥，好在上次钟离和虞兮买的火腿还有剩余，给这顿营养匮乏的晚饭稍微加了点可怜的营养。
　　虞兮将车上整理完成的假死推理全部写在黑板上，钱宝贝仔细思考之后觉得非常有道理，不由给虞兮竖起大拇指，大赞虞兮女神探。
　　韩渺和郑越接到命令赶回来，看过之后也觉得茅塞顿开，仿佛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直夸虞兮厉害，搞得虞兮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终于体会到了一直以来钟离的感觉，也许钟离站得太高，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对她来说真的觉得棒极了。
　　多希望这种感觉能永远持续下去，可惜……
　　“好了好了，别夸来夸去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孟江泽的车，只有找到他的车，才有可能找到他究竟是生是死的证据，进而给案子定性，为下一步抓捕工作提供强有力的线索！”陆铭扬扬手肃然道。
　　韩渺摊开手问：“陆队啊，你说的我们知道，可找车的事情不是委托交管部门了吗？我们该做什么呢？”
　　郑越附和道：“是啊，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加班吧，这不等于浪费生命吗？”
　　“一干废话，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下班休息？”陆铭瞪了韩渺和郑越一眼。
　　韩渺撅了撅嘴低声道：“怎么叫冠冕堂皇呢？加班还成天经地义得咯？我们当警察好苦啊！”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郑越低声嘀咕。
　　虞兮和钱宝贝都忍不住笑了，却不敢笑出声，生怕引起陆铭火力转移。
　　陆铭似乎想训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知道你们辛苦，案子破了我继续请客总行了吧？”
　　郑越和韩渺这才转闷为喜，顺竿往上爬，将一顿变成了两顿。
　　“周立军同志，你欠我五百，可得给我记好了！”陆铭被敲了两顿饭，心里不爽立刻记起了废车场的两千块钱。
　　“哎，我欠你五百，虞兮还欠你五百呢，你怎么就找我要不找她要？”周立军半开玩笑地说。
　　“那好，你欠我一千，虞兮那份归你了！”陆铭立刻抬价。
　　虞兮急忙道：“不用不用，我那份我自己给，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就给！”
　　“得了，老陆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你刚工作，又是女生，花钱的地方多，那点工资又要租房子又要生活又要买衣服买化妆品，哪里够用，所以我们一人两百五给你摊了行了。”周立军大方地说。
　　“可是……”虞兮还没说完就被陆铭打断。
　　“别可是了，我三百立军二百，就这么定了，你就别掺和了，这是命令。”陆铭说完转头瞪了周立军一眼，“你才二百五。”
　　周立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人两百五的分法还真是把自己和陆铭都骂进去了。
　　韩渺和郑越跟着乐，连钟离都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不说这些了，为了不浪费你们加班的宝贵生命，帮着交管部门一起看录像，缩短筛查时间，争取在最短时间找到那辆车！”陆铭说完看看表，“录像应该已经送过来了，小郑你去取一下。”
　　“啊？又要看录像啊，我会睡着的！”韩渺残酷，她最怕的就是看监控录像，需要高强度长时间集中注意力，不但费神而且费眼睛，简直熬得要人命。
　　“那就头悬梁锥刺股，保证你睡不着。这个案子耽误的时间不长，但无论凶手还是孟江泽，都存在已经逃往境外的可能，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早一分钟找到线索，就能早一分钟破案。所以大家今晚辛苦一下熬夜奋战，早点把案子破了，我给大家请功加庆功！”陆铭拔高音量，说完连拍三下示意大家开始工作。
　　众人无奈，只能乖乖投身工作，将舒舒服服看个电视睡个好觉什么的全都跑到九霄云外。
　　虞兮和钟离准备帮着看录像，却被陆铭阻止：“我有一个单独的任务给你们！”
　　“是什么？”见陆铭语气郑重，虞兮愈发好奇。
　　“这辆车可没有微型面包车好找，不知道要花多久。你们两要做的就是，争取从别的方面找到证据，证明孟江泽是假死，证明这是一个骗局！”陆铭郑重地说。
　　“我明白，这样就能尽早集中精力主攻一个方向。”虞兮点点头。
　　“明白就好，开始吧，全力发动你们的智慧和默契，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好了就这样，加油！”陆铭拍拍虞兮和钟离的肩膀转身离开。
　　被陆铭如此器重，虞兮愈发坚定信心，一定要好好完成自己最后的案子，决不能给自己的刑警生涯留下遗憾。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回现场找线索？”虞兮问钟离。
　　钟离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闻言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那天白无常在阎王帖里发的视频有备份吗？”
　　“有，我已经拷进手机里了，还有那幅画的照片，我手机里也有。”正式在一起之后，虞兮发现自己和钟离愈发默契，钟离说半句，她就知道钟离后半句是什么。
　　“好，我们出发！”钟离点点头，起身和虞兮一起再次前往案发现场。
　　……
　　赶到碧水湾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夜色正浓，而且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黑漆漆冷嗖嗖阴森森，让人莫名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黑夜，从猿猴时代开始，就已经成为恐惧的代名词，深深刻在了基因里！
　　钟离和虞兮站在10栋2单元楼下，钟离刚准备上楼，虞兮却拉住钟离望着另一栋楼，有些迟疑地问：“安姨她还没回来吗？”
　　“她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和我没关系。”钟离面无表情预期淡然，极力做出满不关心的样子，却恰恰起到了反效果，反而让虞兮看透了他。
　　“你别这样，天下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肯定是真的有急事，才会突然离开，你别怪她。”虞兮低声劝道，虽然她也对安琪儿除夕夜抛下钟离出国感到不满，但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不满的资格呢？那段时间她对钟离造成的伤害并不比安琪儿少。
　　“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话别说的那么绝对，而且……”钟离收回目光走进黑漆漆的单元门，撂下这样一句话，“难道她真的忙到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章 阎王帖 三十六
　　重回凶案现场，血腥味早已变成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虞兮蹙着眉头抬手在鼻前扇了扇，没有再提安琪儿的事，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仔细想想钟离的家庭情况，自己家的经其实要好念许多。
　　“把你手机给我，我看看那个录像。”钟离伸出手，甫一进来，他就立刻进入状态。
　　虞兮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后递给钟离：“你觉得视频里可能有线索？”
　　钟离接过手机，先将视频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才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从报案人家拿着画回到车里，我说我总觉得这幅画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间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当然记得，现在你想起来了吗？”虞兮点点头。
　　钟离摇头道：“还没有，但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总有一种随时可以抓住却又抓不住的感觉。所以我才让你带上视频和照片，我觉得通过现场、视频和照片三者合一，更容易抓住这种感觉！”
　　“行，那你好好找感觉，我不打扰你，我到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虞兮没有开灯，很自然地伸手从钟离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手电朝里屋走去。
　　钟离被虞兮掏裤兜的动作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没有被虞兮看到，连忙收敛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现场、视频和照片上，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根据假死假设在脑海中构建出新的案发情景，接着反复重看视频和照片，在黑暗的海洋中奋力游动，去捕捉那一缕越来越强烈的灵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暗的海洋中暗涛汹涌，无数只苍白的手从黑暗深处伸出，疯狂地抓向钟离，想将钟离扯入黑暗的深渊，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钟离只能拼命地游啊游，艰难而又危险地在密密麻麻的手臂之中穿梭，不肯追丢前方闪烁的金色光芒。
　　近了，更近了，就差一点点……
　　双脚猛然一紧，随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下坠之力，接着周身到处都是涌上来的手掌，扣住脖子，盖住眼睛，将他淹没。
　　钟离知道，错过这次可能就没有下次了，就再也抓不住找不到这缕灵感了，于是他奋起全身的力气，伸出唯一还能动的手朝前抓去。
　　一定要抓住，一定要抓住，一定要抓住！
　　抓住了！
　　虽然已经被黑暗淹没，但感受着掌心的炙烫，钟离心跳猛然加速，砰砰狂跳热血重脑，他知道自己抓住了，真的抓住了！
　　这一瞬间，钟离双眼陡睁，映着手机屏幕的光芒，双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虞兮虞兮，你快过来！”钟离声音都有些颤抖。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虞兮快步跑了出来：“喊我干嘛？难道你这么快就想到了？”
　　“快？过了多久？”钟离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在黑暗的海洋中游了好久。
　　虞兮看看手机道：“才五分多钟，怎么你真的想到了？”
　　钟离愕然，原来才五分钟，果然思维一旦进入高速状态，就会和现实产生严重的时间感觉差。
　　“我需要做最后一个实验才能完全肯定，来你站在这个位置。”钟离指着血迹的起始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赶紧给我解释一下！”虞兮很急，但还是按照钟离的指示，避开血迹站在了血迹的起始处。
　　“好了你就站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钟离说完一把拍开客厅的电灯开关，拧开防盗门就冲了出去。
　　“哎你这……”虞兮刚开口，就被灯光闪的双眼刺痛，连忙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心中暗暗抱怨，“这家伙到底搞什么，开灯就不能说一声吗？”
　　却说钟离，一股脑冲下楼，跑到当时报案人经过的位置抬头看，只看了一眼就猛然握拳说了句果然如此，接着头也不回转身又冲进了单元门。
　　虞兮双眼还没完全适应灯光，钟离就已经跑了回来，关上门激动地说：“我明白了，我找到证据了！”
　　“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虞兮忍不住跺了下脚，她本来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否则也不会如此热衷于破案，此时被钟离来回折腾却得不到答案，顿时急的心急火燎。
　　“影子！”钟离展开双手着重强调。
　　“影子怎么了？”虞兮还是不明白钟离到底什么意思。
　　“影子的清晰度不对，如果孟江泽当时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从外面是看不清他的影子的！”钟离终于说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也是他苦思冥想之后终于发现的关键。
　　虞兮眨巴眨巴眼睛：“是这样吗？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确认这个？”
　　“是真的，不信我站这里你出去看！”钟离说着快步走过去和虞兮换位置。
　　虞兮觉得还是应该严谨一点眼见为实，便赶忙跑出去看了个究竟，噔噔噔跑回来之后第一句就是：“真的哎，真的看不清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就是他们留下的破绽！”钟离指着脚下说。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看不清楚呢？”虞兮问。
　　钟离指了指灯，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影子道：“这是很简单的物理常识啊，你仔细想一想早上中午下午你的影子。”
　　虞兮蹙着眉头看看灯看看影子，突然一拍额头懊恼地说：“我对不起物理老师，影子的长短和光源的位置是有关系的！”
　　“没错，光源、物体上端、影子末端无论如何都是一条线，你看这盏灯的位置，以它作为光源，假想一条光线穿过我的头顶，落在那个位置，也就是我影子的尽头，虽然影子到头后向上弯折，但还是一条线。”钟离转身指着自己影子落在窗帘上的末端说。
　　虞兮走过去虚化了一条线分析道：“从血迹判断，当时孟江泽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可是如果他站在这个位置，影子就只有半个头落在窗帘上，根本不可能达到视频和油画中的影子高度！”
　　“没错，还有影子的清晰度，灯光会因为房间的墙壁家具等等形成大量折射和漫反射，形成无数个不同方向的微弱光源，正对着窗户的微弱光源，会给出一个极其朦胧模糊难以辨认的影子，绝对不可能像视频和油画里这么清晰！”整理补充道。
　　虞兮走到窗前，接近窗帘才停下：“所以按照视频和油画中的影子高度和清晰度，当时孟江泽应该站在这个位置，而不是你现在的位置！”
　　“这就是矛盾点所在，也是孟江泽假死的破绽和证据！”钟离点点头。
　　虞兮拿过自己的手机，又将视频和照片都看了一遍，突然蹙起眉头：“怪影看起来比孟江泽的影子稍微模糊一点点，应该在他的后面，按照光源的位置，不可能这么高啊，这一点该怎么解释呢？”
　　“其实很简单……”钟离似乎猜到了虞兮会提出这个问题，先让虞兮站回窗帘前面，然后搬了个凳子放在虞兮身后，自己站在了凳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虞兮，罕见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现在明白了吗？”
　　虞兮仰头望着钟离，呆了呆随即也跟着笑了出来，抬手在钟离肚子上轻轻捶了一下：“这也太简单了吧，我居然没想明白！”
　　“有时候简单的道理就隐藏在我们眼皮底下，所差的只是发现而已。”钟离说着跳了下来，掏出手机找到陆铭的通话记录按下了拨号键。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阎王帖 三十七
　　警局
　　陆铭从自己办公室里出来，来到大办公室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同时也将众人的瞌睡虫全都赶飞。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虞兮和钟离那边已经取得突破，我们这边也要抓紧努力，困的同志冲杯咖啡，实在不行就头悬梁锥刺股，小韩尤其是你，刚进来就看你不停点头。”陆铭精神振奋半点睡意都没有。
　　“我也不想啊，实在看的眼睛都……咦，陆队你说什么？虞兮那边突破了？突破了什么？”韩渺摇头晃脑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们人呢？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哪了？”郑越左右看看，居然没有注意到虞兮和钟离早已离开。
　　周立军放下水杯道：“他们去现场了，老陆你说他们已经取得突破，什么突破？”
　　“电话里说不清楚，马上等他们回来仔细解释，反正就是找到了证明孟江泽假死的证据！”陆铭振奋地说。
　　“这么快啊？好厉害，果然这两人搭在一起是绝配，你们说是吧？”钱宝贝感叹着，顺便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
　　“可不是吗？就好像干柴和烈火，不碰则以，碰到一起立刻砰地一声变成熊熊烈焰！”韩渺故意夸张地做了个烈焰爆开的手势。
　　“什么干柴烈火，别乱比喻！”陆铭瞪了韩渺一眼。
　　“难道不是吗？他们现在本来就在一起嘛。反正陆队你可得把钟离紧紧拉住，等他一毕业就拉进来，他和虞兮双剑合璧遇神杀神见鬼斩鬼，一个都不能少！”韩渺双手虚握做左劈右砍。
　　陆铭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个都不能少，案子侦破就要少一个了。
　　“陆队你怎么了？”钱宝贝敏锐注意到了陆铭的表情变化。
　　“没，没什么，继续工作吧，等他们回来再说。”陆铭没了兴致，扬扬手转身离开。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有问题！”
　　……
　　“大概就是这样，现在大家明白了吗？”钟离盖上笔盖，指着黑板上的简笔示意图，示意图真的很简单，就是方框和线条，像极了做物理题画的示意图，却清晰描述出了案发现场光源和影子的矛盾。
　　“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实际出现的影子和理论上应该出现的影子位置不一样，理论上应该出现的影子是躺在地上的，而实际出现的影子立在了窗帘上。”钱宝贝咬了咬笔头，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概括。
　　周立军颔首道：“嗯，这个概括不错。按照这张图分析当时的情况，影子的确不应该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这就是破绽啊，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郑越道。
　　韩渺一边用手对着图比划，一边在脑子里想象当时的情况：“还真别说，要不是你们发现了这个情况，我们还真的发现不了，你们两真是神了！”
　　“是钟离发现的，如果没有他点醒，我也发现不了。”虞兮被夸得不好意思，连忙将功劳甩给钟离。
　　“话不能这么说，若非你从审讯记录中发现问题，提出了假死的设想，后来的这些都不会发生，钟离也就不会发现这条证据，所以你的功劳才是最大的！”陆铭郑重地说。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包括钟离也这么认为，这个案子如果能顺利侦破，虞兮绝对是头号功臣。
　　虞兮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遗憾，真可谓五味杂陈。
　　钟离没有注意到虞兮的眼神变化，指着黑板上的示意图补充道：“其实这也恰巧佐证了布置现场和假装被害的顺序问题，当时他们可能提前布置好了现场，却发现影子有问题，没办法被拍摄清楚，所以不得不改变位置让影子变得清晰，从而留下了这个致命的破绽。”
　　“对，说的很对，逻辑上这个发现的确佐证了先后顺序问题。”陆铭点点头表示肯定。
　　“陆队，那么是不是已经可以排除原先的侦破方向，确认孟江泽是假死做戏？”韩渺问。
　　“基本上可以，接下来只要找到那辆车，离破案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我倒要看看，孟江泽这个家伙不惜毁掉自己的身份，究竟能躲到哪里去！”陆铭说完，咯吱声中将阎王帖的打印资料用力抓成了团，仿佛这个纸团，就是孟江泽那被虚构怪物取走的灵魂。
　　……
　　经过警方和交通管理部门的不懈努力，终于从监控录像中找到了孟江泽的车，接着又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确认该车的行进轨迹，出乎预料的是，该车并没有驶往车站飞机场，也没有驶往海岸方向，而是前往了市郊某地。
　　由于市郊监控录像不齐全，所以无法继续追踪准确的目的地。
　　不过，通过对接下来的监控录像进行定点筛查，有了另一个有趣的发现，该车多次出现，并且按照同一路径进行往返，由此可以确定，该车并没有离开城市，而是的的确确就在市郊某地。
　　好的消息总是能让人振奋，确认这个线索之后，全队人都感觉振奋不已，觉得彻夜辛苦没有白费。
　　陆铭当即决定出警，对划定的可疑片区进行逐步排查，为了加快排查速度，降低打草惊蛇的风险，他紧急组织了了三十多名警力，全部身着便衣，伪装成三轮车夫、货车司机、小商贩等等，沿途布控，从不同方向进行渗透。
　　当然，钟离是不能参与其中的，他只能乖乖在车里等。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虞兮率先发现了孟江泽的奥迪车。
　　这辆车刚刚停稳，前面是个小院子，车里走下来一个男人，手里提着超市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吃的和生活用品，关上车门叼了根烟，深吸两口之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喂，给老子开门嘞！”
　　大概过了二十多秒，门被打开，另一个男人钻出头警惕地张望了几眼，虞兮反应极快连忙缩头。
　　“你就是太疑神疑鬼了，忒胆小，我们很安全的放心吧！”叼烟的男人嘿然道，还吐了对方一个烟圈。
　　“小心点总没错，快点进来，我都饿死了！”抓过塑料袋，两人进院关门。
　　虞兮重新探出头，按着耳麦低声道：“陆队陆队，发现目标，发现目标！”
　　“正在定位，你都看到了什么？有没有被发现？”陆铭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
　　“没被发现，我看到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应该是刚买东西去了，院子里出来了一个男人，还有没有别的人无法确定。”虞兮答。
　　“发现孟江泽了吗？”陆铭问。
　　“没有，你们赶快过来吧，孟江泽可能就在院子里！”虞兮急声道。
　　“好，我们马上赶过去，给我把目标定死，千万不能跑咯！”陆铭说完开始给所有位置的警员下命令。
　　片刻后，三十多名警员从各个方向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躲在相对隐蔽的位置上，手都伸进衣服口袋或者按在腰间，随时准备拔枪强攻。
　　“果然在这，真是让我们好找啊！”伸头看了眼奥迪车，陆铭嘿了一声掏出手枪。
　　虞兮也将手枪掏了出来，低声问：“陆队，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确认孟江泽在不在？”
　　想先确认孟江泽在不在，就必须诱骗开门或者长期蹲守，打草惊蛇的可能性很高，容易让对方有所准备，而如果直接强攻，院子里的人肯定跑不了，但必须做好扑空的准备，而一旦扑空，也等于打草惊蛇。
　　陆铭仔细衡量之后，一咬牙按着耳麦下命令：“所有人准备，我数三二一，一起攻进去，速度一定要快，如果对方有武器，绝对不能给他们还手的余地，务必用最短的时间将其制服，都听明白了吗？”
　　“是！”众人纷纷回应。
　　“好，听我口令，三、二、一，强攻！”陆铭一声断喝率先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各个方向的警员也冲了出来，以矫健的身手翻身上墙，如灵猫猎豹般冲入院中。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二章 阎王帖 三十八
　　“陆队，没有发现。”
　　“陆队，没有找到。”
　　“那边屋子没人。”
　　经过仔细搜查，小院中居然只有虞兮看到的那两个人，也就是现在带着手铐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并没有找到孟江泽。
　　陆铭走到两人面前，沉声道：“孟江泽人呢？”
　　“你在说什么？谁是孟江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穿拖鞋的男人抬起头看着陆铭。
　　脸上有痣的男人抗声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到底做什么了？凭什么铐着我们？赶快放了我，不然我要告你们胡乱执法！”
　　陆铭冷笑一声蹲下身，指了指院门口的方向：“做了什么？外面那辆奥迪车哪来的？”
　　“当然是我……我们自己的，这也碍着你的事了吗？”黑痣男结巴了一下，语气明显弱了几分。
　　“你们自己的？需要我把车主身份告诉你吗？你觉得这点信息能难得住我们刑警？”陆铭冷笑着说。
　　这回黑痣男再也无法狡辩，索性头一歪不再理会陆铭，一副我就是不开口，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拖鞋男眼珠一转，突然挤出难看的笑容：“警察同志，我坦白，我承认，那辆车是我们偷来的，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偷，车门没关也没人，我们就顺手开走了，算是帮着住暂时保管，保管，呵呵。”
　　“呵呵个屁，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孟江泽到底在哪？”陆铭沉下脸喝道。
　　拖鞋男强笑着说：“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撒谎，这辆车真的是偷，哦不，应该是顺手帮着管一下！”
　　陆铭用充满威慑力的目光盯着拖鞋男，拖鞋男被他气势所慑，避开目光却依旧一口咬定不知道孟江泽是谁。
　　众人相互对视都面露忧色，当晚算上拍摄录像的家伙，总共应该是四个人，可是现在只抓到两个，孟江泽和另一个都不知所踪，如果这两个家伙不开口，打草惊蛇之下，再想找到孟江泽和另一个家伙可就难如登天了。
　　“陆队……”虞兮轻唤了一声，用眼神询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陆铭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刚准备下令将人带回去慢慢审，就听钟离突然咦了一声：“食盆？怎么会有食盆呢？”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钟离从角落里抽出了一个食盆，看起来很破，像是喂狗的那种。
　　“食盆怎么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陆铭问，众人也都感觉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钟离对这个脏兮兮的食盆如此感兴趣。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仔细检查还闻了闻，看着众人都一阵犯恶心，接着他又凑过来在两个嫌犯周围转了几圈，摇摇头说：“不对，这里没有养猫养狗，怎么会有食盆呢？”
　　“你怎么知道没养猫养狗？”陆铭问。
　　拖鞋男脸色微变连忙解释：“养狗了养狗了，不过好几天前就送人了！”
　　“你撒谎！”钟离断然否定，“你们的裤腿上根本没有狗毛，房间里也没有狗毛，根本不可能养过狗，而且食盆里残渣还在发出酸味，说明昨天还使用过！”
　　陆铭闻言立刻也意识到了矛盾之处，抓住拖鞋男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喝道：“说，为什么要在食盆的问题是撒谎？”
　　“我，我……”拖鞋男百口莫辩，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黑痣男突然猛地窜了起来想往外跑，结果被虞兮眼疾手快一把按倒。
　　通过黑痣男和拖鞋男的反应，不止陆铭，其余人也都能看出有问题，钟离的发现击中了他们的要害，动摇了他们的意志。
　　钟离掂量着食盆蹙眉苦思，片刻后迟疑地说：“你们觉得，这个食盆有没有可能是给人用的？”
　　给人用的？众人听后都有点蒙，给狗吃饭的食盆给人用，这是个什么情况？和现在的案情有关联吗？
　　虞兮想了想，不敢置信地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他们反咬了孟江泽一口吧？”
　　“我也就是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钟离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确定，继续反复打量手中的肮脏食盆。
　　陆铭何其老道，立刻明白了虞兮所谓的反咬一口是什么意思，提着拖鞋男沉声质问：“你们是不是过河拆桥把孟江泽给抓了起来？说！”
　　“我没有，我们没有，你不要随便诬赖人，我们没做犯法的事情！”拖鞋男明显慌了，反应比刚才还大，根本不敢和陆铭对视，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陆铭一看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松开拖鞋男一声令下：“搜，再给我仔细搜，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孟江泽搜出来！”
　　众人得令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对整个院子所有房间和角落进行二次搜查。
　　钟离走到拖鞋男和黑痣男面前蹲下，将食盆端在他们面前慢悠悠左晃右晃，却就是不说话，晃的二人越来越慌，再加上四面传来的翻找声和脚步声，紧张的频频咽口水。
　　“院子！”钟离盯着二人的眼睛很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啥？”拖鞋男愣了一下。
　　“库房！”钟离又冒出一句，依旧没头没尾。
　　“你少在这试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守法公民！”黑痣男终于开口。
　　钟离不为所动，再次冒出一句：“卧室！”
　　拖鞋男和黑痣男咽口水的动作同时停顿，瞳孔骤然凝固，接着朝卧室的方向快速瞟了一下。
　　“我说了我们……”拖鞋男急于解释，却被钟离直接打断。
　　钟离不再理会他，站起身对陆铭用肯定的语气说：“在卧室！”
　　“你确定？”陆铭问。
　　“嗯，我去找找。”不等陆铭答应，钟离就快步朝卧室跑去，陆铭见状将二人拷在暖气管上，也连忙跟了进去。
　　卧室中已经有一名男警员，他正在搜查柜子，见陆铭进来连忙停手。
　　钟离转了一圈指着席梦思床问：“这种属于箱体床，搜查过了吗？”
　　警员点点头：“搜查过了，里面堆的都是被褥衣服什么的，没别的。”
　　卧室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只有柜子和床体能藏人，既然柜子和床体里没有，那就应该是没有了，陆铭刚想说是不是猜错了，就见钟离不信邪似的，猛地掀开被褥，将床板掀了起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三章 阎王帖 三十九
　　床板下面果然全是被褥衣服之类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没有藏人，钟离却犹不罢休，快速将被褥衣服全都扔了出来。
　　没错就是扔，而且扔的满地都是，在他的暴力“拆迁”之下，席梦思的箱体很快被清空，只剩下纯木色的底板。
　　“你怀疑有地下室？”陆铭终于明白了钟离的目的。
　　“据我了解，这一带从抗战以后几十年都没有被拆迁过，各家各户都是不断翻新重建，所以很可能地道也还保留着，而地道的入口，通常都在井下或者床下。”
　　钟离一边说一边敲，敲了外面敲里面，整个人都猫了进去，当敲到最里面的时候，终于传出不一样的叩击声。
　　“空的！”陆铭立刻听了出来。
　　钟离动作骤然停下，左左右右反复敲击对比验证之后，眼神亮了起来，用力点头道：“果然有地道，孟江泽肯定在里面！”
　　陆铭危险意识远比钟离强，生怕下面藏着嫌疑人，不由分说将钟离拉出来，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右手掏出手枪，深吸口气找到扣手的位置，深吸口气枪口朝下猛然发力一把拉开。
　　事实证明钟离没有找错地方，底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四方形洞口！
　　钟离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帮着往里面照，只见洞口下面竖着一个木质梯子，光源照亮的范围内并没有任何人。
　　“手机给我，我先下去看看！”陆铭伸出手，从钟离手中拿过手机，左手照明右手握枪，钻进洞口小心翼翼一步步往下探，下到底之后猫腰往前一钻消失在钟离的视野中。
　　警员感觉有点惭愧，挠挠头道：“你怎么知道地道在卧室呢？”
　　钟离趴在床边探头探脑，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我去叫他们。”警员尴尬笑笑快步跑了出去，很快众人就都聚了过来，看到地道洞口都又惊又喜。
　　“我去，这都行，床底下挖洞，地道战啊！”钱宝贝感慨地说，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地道战电影。
　　韩渺笑道：“哎我说钟离，你属地鼠的吗？地道藏这么深你都嗅得到？”
　　钟离转头看了韩渺一眼：“我是九五年九月末出生的，我不属鼠，我属……陆队在下面，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话题转的，任谁都能看出钟离是故意不说下去。
　　郑越掐指算了算：“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九五年应该是……属猪的对吧？”
　　“九五年是属猪。”周立军肯定地说。
　　韩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难怪钟离突然转移话题，原来是介意自己的属相。
　　“有什么好笑的，属猪怎么了？”钟离故意沉下脸，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小猪多可爱啊，大富大贵的象征。”韩渺说完又捂着嘴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属猪没什么，钟离属猪她就特别想笑。
　　虞兮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连忙低头轻咳加以掩饰。
　　钟离气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击，这方面他实在没有什么战斗力，和战五渣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便在这时，陆铭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确认安全，下来几个人，顺便打急救电话，让急救车速度过来！”
　　“急救车？有人受伤了吗？孟江泽在不在下面？”虞兮连忙趴了过去，探头往下看，正要看到仰着头的陆铭。
　　陆铭叹了口气招招手：“下来你们就知道了。”
　　虞兮和钟离对视一眼，连忙先后顺着梯子钻了进去。
　　“快打救护电话！”韩渺好奇心大起，推了郑越一把紧随其后。
　　“哎哎哎，为什么是我打电话？”郑越抱怨，奈何韩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无奈之下只能掏出手机联络急救车。
　　却说钟离和虞兮下到底部，发现这里还真是一个人工挖掘的地道，里面冷嗖嗖的，有股难闻的腐臭和屎臭味。
　　借助手机闪光灯的光芒，依稀能够看到地道并没有连通太远，而是连着一个挖出来的类似地窖的空间，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究竟有什么。
　　“人在里面吗？”虞兮问。
　　陆铭将手机递给钟离：“你是学医的，进去给他检查一下。”
　　钟离接过手机照亮前方，和虞兮一起走了进去，只见地道的空间尽头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铁笼子脏的要命，里面关着一个人，全身光溜溜的，蓬头垢面鼻青脸肿，浑身上下布满伤痕，简直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
　　被光芒照在身上，此人反应极大，猛地一哆嗦爬起来蜷缩进角落里，双手抱头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哆嗦声音颤抖，几乎快要哭出来：“我都说了，别打我别打我，我真的都说了，求求你们别再打我了，别……”
　　“孟江泽？”虞兮大吃一惊，连忙试探着唤了一声。
　　“你到底是不是孟江泽？”此人脸上伤太重，再加上捂着脸，钟离也辨认不清楚。
　　“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们别打我……”孟江泽就跟发了神经似的，也不回答，依旧不断重复刚才的话。
　　虞兮转头看了陆铭一眼，掏出警官证走到笼子前：“我们是警察，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来救你的！”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见虞兮靠近，此人吓得猛一哆嗦撞在笼子上，拼了命地缩成团，想要离虞兮更远一点。
　　虞兮无奈，这人明显遭受过虐待，不止肉体上，精神上也造成了极大的创伤，想要正常交流实在太过困难。
　　钟离的处理方式和虞兮截然相反，猛地一把拍在笼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吓得此人再次剧烈哆嗦，语气又冷又硬，完全就是威吓：“不想挨打就给我抬起头来！”
　　虞兮愕然，她从没见钟离这样过，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见笼中人居然一点点放下了手，瑟缩着抬起了头。
　　“你看，管用了吧。”钟离收起威吓的样子耸耸肩，将手机灯光对准笼中人仔细打量，片刻后终于点点头道，“细节特征相同，这家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孟江泽了。”
　　“这么说，案子破了？”韩渺站在陆铭身边，辛苦折腾斗智斗勇坚持到现在，突然孟江泽出现在眼前，她还真有点回不过神来。
　　钱宝贝感慨地说：“真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竟然落得这种下场，这就叫报应啊，估计他自己也已经后回到肠子都青了吧。”
　　“自作孽。给他检查一下扛出来，问清楚情况，然后回家休息，晚上我请客！”陆铭冷笑一声，说完转身顺着梯子爬了出去。
　　众人闻言都长长松了口气，终于能休息了，真是太不容易了，至于孟江泽，根本没人同情，也根本不值得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四章 阎王帖 四十
　　将孟江泽弄出笼子的过程着实费了一番手脚，好在他挣扎不久就晕了过去，众人这才让顺利将他扛出地道。
　　钟离粗略给孟江泽做了个检查，发现体表除了大量皮带、棍棒、拳脚造成的瘀伤，还有针刺刀割留下的锐器伤以及烟头灼烧的烫伤，另外还存在肋骨骨折，右耳耳膜破裂等轻重不一的伤势，由此可见这些天他到底遭受了多少可怕的折磨。
　　本来众人都觉得孟江泽纯属活该，可看到这么多伤势，想象他这些天受到的折磨，又都觉得他挺可怜，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救护车很快赶来将孟江泽拉走，以孟江泽现在的情况不可能接受询问，众人只能先将拖鞋男和黑痣男押回警局。
　　人赃并获，再无抵赖的可能，拖鞋男和黑痣男如实交代了一切。
　　原来，整件事的起因经过动机都和虞兮猜想整理的八九不离十。
　　孟江泽欠债太多无力偿还，觉得直接逃跑并不保险，生怕自己会被找到弄死，于是想出了瞒天过海的假死大计。
　　他先设计好了整个计划的全过程，然后花钱雇佣了四个帮手，其中一个是美籍华人，也就是在美国负责发布阎王帖的白无常，另外三个都是本地人，其中两个帮着布置现场，一个负责拍摄，并将拍摄好的视频传给远在美国的帮手。
　　由此，假死计划顺利实施，利用巧妙的设计和网络的影响力，让所有人包括警方、银行和债主全都相信了他已经遇害的事实。
　　最后，就是携卷财产逃之夭夭，从此天高海阔，再也没有孟江泽这个人，所有债务都将消失，他将以新的身份重新过上自由富足的生活。
　　不得不说，整个计划实施的非常顺利，若非虞兮突发奇想，连警方都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然而，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孟江泽机关算尽，忘了把人性的贪婪算进去，就在他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两个帮手突然翻脸将他关了起来，日夜殴打折磨逼他将所有藏匿的财物交出来。
　　他一开始还死不开口，毕竟那是他未来过生活的基本保障，如果没了那些财物，他将变得一无所有。
　　可是，谁能救他呢？从身份上来说，他已经死了啊，怎么会有人来救一个死人呢？
　　将他关起来的两个家伙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根本无所恐惧，殴打刀割火烧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反正就算弄死了也没有关系，丢在地牢里慢慢腐烂即可，根本不会引人怀疑被人发现。
　　绝望痛苦后悔直至崩溃，他还是一点点将藏匿财物的地点吐了出来。
　　两个折磨他的家伙怀疑他没说彻底，所以才一直没有下杀手，所以警方才能将他活着救出来。
　　审讯完毕，总结清楚大致情况，将黑痣男和拖鞋男丢进看守所，众人瞬间作鸟兽散，各回各家抓紧时间睡大觉，为了能够一睡到天亮，一个个晚饭都不准备吃，甚至连庆功宴都推到了明天晚上。
　　……
　　“妈，案子刚结束，我正准备回宿舍睡一觉呢，真的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啊？好吧好吧，那我马上回来。”虞兮挂断手机，手臂自然垂落，往后一靠闭着眼睛有气无力。
　　钟离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让出租司机改道去虞兮住的地方。
　　“我妈非让我回去吃饭，你自己吃吧，我晚上可能不过来了，累死了实在不想动。”虞兮拧了一下脖子，立刻疼的蹙起了眉头，案子没破之前还能坚持，案子一破心里那股劲泄了，立刻就变得又困又卷腰酸背痛。
　　“嗯没事，你回去吧，叔叔阿姨好不容易过来几天，你应该多陪陪。”钟离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虞兮叹了口气，她给陆铭说过，一定要完满完成这个案子才肯调去督察队，现在案子已经破了，她再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吃完最后的庆功宴，她就将正式对刑侦队对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们说再见。
　　钟离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虞兮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能将话咽回去，拿出手机找到母亲安琪儿的号码，大拇指悬在上面，咬着牙想按下去，却直到屏幕熄灭都没有按下去。
　　……
　　魏芸香一直在楼下等，见钟离扶着虞兮从车上下来，连忙跑过来替换钟离扶住虞兮，关切地说：“哎呦怎么累成这样了？快跟妈上楼，好好吃点东西睡一觉！”
　　“不想吃，我要睡觉……”虞兮挣脱魏芸香的手，晃了晃头往里走。
　　“那阿姨我先走了。”钟离打了声招呼，虽然他情商低，但对长辈的基本礼貌还是有的，更何况对方是虞兮的母亲。
　　“要不一起上来吃个饭再走吧？就快做好了。”魏芸香客气地说。
　　“不了，我还有点事，谢谢阿姨。”钟离摇摇头婉拒，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兮的父母，再说魏芸香也不是真的想邀请他，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那行，路上小心点。”魏芸香果然没有挽留，追着虞兮跑进单元门。
　　钟离莫名感觉有点失落，钻回出租车朝医学院驶去。
　　却说虞兮，进门之后换了鞋子就往卧室冲，连外套都不脱，重重摔在床上倒头就睡。
　　“这孩子，什么情况这是？”虞志国围着围裙拿着菜刀一脸不愉，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平日里什么都做的井井有条，所以虞兮穿衣上床的样子在他看来格外刺眼。
　　“还能什么情况，累的呗，一天一宿都没合眼了，你也别训她了，她想咋样就咋样吧。”魏芸香一脸心疼，话虽如此，却跟进卧室强行将虞兮翻过来，帮虞兮脱外套。
　　“妈你别动我，我真的困死了！”虞兮蹙着眉头撒娇似的扭动了几下。
　　“兮兮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再睡，好了好了，好好睡吧，不打扰你了。”魏芸香飞快扒掉虞兮的外套，给她盖好被子，这才退出卧室轻轻掩上门。
　　虞志国压低声音道：“看来这次我这张老脸丢的值，又危险又忙，这种行业根本不适合女孩子做，早换早了！”
　　“是啊，好在老孔已经答应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再为她担心了。哦对了，她对象的事情怎么办？就是那个叫钟离的小伙子。”魏芸香问。
　　虞志国低着头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再说吧，人虽好，却非咱们女儿的良配，慢慢找机会给她说，她早晚能认清现实。”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五章 信念之翼 一
　　钟离完全没有胃口，回到宿舍脱了衣服就准备睡觉，说实话，这两天他也熬得不行，感觉整个大脑都懵的。
　　然而，就在他刚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刹那，突然听到嗤啦一声，是什么东西和地面快速摩擦发出的声音。
　　霍然睁眼，钟离坐起身子，发现距离门两米左右的地方躺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不是中式的信封，而是西式的信封。
　　显然，这个信封是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摩擦声也是这样产生的。
　　只愣了不到半秒，钟离就猛地弹了起来，并没有拿起信封，而是箭步冲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喝道：“谁！”
　　门口静悄悄的，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他的喝声在回荡。
　　钟离不禁蹙起眉头，究竟是谁竟然会往他房间里塞信封？又为什么要跑？他起来的已经够迅速了，对方怎么会跑的这么快？
　　无奈关门，钟离目光落在信封上，也许这个信封能解开他的一些疑惑。
　　捡起信封，并没有立刻拆封，而是先仔细观察，这个信封是手工折出来的，表面很干净，很薄很轻。
　　里面究竟是什么呢？钟离终于将信封拆开，将里面的卡片抽了出来，这张卡片赫然是一张照片，拍摄地可能是在车站之类的地方，画面中人挺多，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个男人身高接近一米八，带着帽子穿着夹克，帽檐故意压得很低，虽然画面是静止的，但还是能看出他脚步匆匆，似乎正在赶路或者正在躲避什么。
　　明明看不到男人的正脸，钟离却如五雷轰顶骤然石化，双目瞪圆脑子里嗡嗡乱响，无数电流在脑子里疯狂乱窜。
　　足足过了十分钟，钟离才从石化状态渐渐恢复，双手开始颤抖，嘴唇也开始颤抖，眼中布满血丝，竟然没有拿稳照片，让照片掉在了地上。
　　“是他，应该是他，一定是他！”钟离的语气越发肯定，猛地跪在地上捡起照片紧紧捏在手中，视野模糊鼻子发酸，泪水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摔在照片上。
　　照片正中间男人的背影实在太熟悉了，哪怕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面，这背影依旧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他的父亲啊！
　　……
　　虞兮睡得好香好沉，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她真想就这样一直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然而，让她抓狂的是，母亲还是将她给拽了起来。
　　“妈，你干嘛嘛，我正睡的香呢……”虞兮闭着眼睛蹙眉抱怨，软软的就跟没骨头似的，若非魏芸香拉着肯定会被地球引力拽回床上。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对身体不好。”魏芸香扶着虞兮，用温热的湿毛巾往虞兮脸上擦。
　　温热的感觉让虞兮更想睡觉，挣扎了几下说：“才几点啊，晚点吃不行吗？”
　　“几点？都快晚上十一点了，你还想晚点吃？”魏芸香轻声训道。
　　“啊？十一点了？不可能吧！”虞兮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转头往窗外一看，果然早就已经黑漆漆的了。
　　“怎么不可能？看你累得很，专门等你等到这个时候。”魏芸香道。
　　虞兮不再挣扎，愕然地说：“干嘛等我，你们先吃不就行了？”
　　“没事，反正我们也不饿。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吃饭，吃完洗个澡再好好睡。”魏芸香折好毛巾放在桌上。
　　“妈，你们以后别再这样了，真的没必要等我。”虞兮心理有点不舒服，虽非所愿，但父母等自己饿到现在，还是让她感觉莫名内疚。
　　“真没事，再说你以后也不会动不动就熬成这样……”魏芸香随口道，话刚出口就发现说漏嘴了，连忙转身往外走。
　　虞兮虽然还有点迷糊，但身为刑警的敏锐本能依旧存在，立刻捕捉到了魏芸香话里的不对之处：“妈，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赶快起来吃饭，我去给你盛。”魏芸香装作没事人似的。
　　“不对，你是不是知道我马上要换工作？你是怎么知道的？”虞兮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不过是个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的小小刑警，没道理突然接到调动，只可能是有人在背后使劲。起初她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的父母，但考虑到父母不可能有这种能量，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极有可能是真的，在背后使劲，导致她被调动工作的始作俑者，可能就是她的父母！
　　魏芸香止住脚步，转过身尽量摆出惊讶的样子：“你要调动工作？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妈！”虞兮大喊了一声，“你别再装了，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
　　魏芸香说不下去了，便在这时虞志国走了过来，用很是严厉的语气说：“怎么说话呢？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这么说真的是你们？”即便已经想到，虞兮还是不敢相信。
　　“是我去找了你们孔局，他是我的老同学。”虞志国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虞兮问。
　　虞志国道：“当然是为了你的安全，当刑警才不到一年，你看看你都经历了什么？爆炸绑架劫持，要不是运气好，你早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别胡说！”魏芸香轻轻推了虞志国一下。
　　“哪胡说了？不都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吗？”虞志国瞪眼道。
　　魏芸香叹了口气：“兮兮啊，你别怪你爸，是我戳鼓你爸去找你们孔局的，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也许别人适合当刑警，但你真的不适合，你太招危险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也知道我的确经历了很多危险，但你们至少也应该提前征求我的意见吧？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们的工作，我难道连一点自主决定权都没有吗？”虞兮抓着床单尽量压低音量，却还是被滚烫的怒意冲的头脑发胀。
　　“什么决定权，我们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可不能任你一时冲动任性妄为，这种时候你做不了决定，我们就得替你做决定！”虞志国也有点生气，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虞兮咬着牙默默看着自己的父母，沉默了好一会，才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太过分了！”
　　说完，虞兮连外套都没穿，从父母中间挤过去，穿上鞋子夺门而出，砰地一声重重将门甩上。
　　“兮兮，兮兮你回来！”魏芸香大急，刚想追却被虞志国抓住胳膊。
　　“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去，我们吃饭！”虞志国用命令的语气说。
　　“可是……”魏芸香刚想说虞兮没穿外套，却被虞志国一声喝打断。
　　“吃饭！”虞志国重重哼了口气朝厨房走去。
　　魏芸香拿起外套，看看厨房再看看防盗门，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追上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六章 信念之翼 二
　　外面很冷，虞兮却不在乎，一边抹眼泪一边跑，心中委屈不甘伤心种种情绪全都混在一起翻了出来，让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她喜欢的工作，他们不同意，连商量都不商量，就背后使劲让她调职。
　　她喜欢的人，他们不同意，百般挑剔劝她分手。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连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力都没有吗？难道她活着只是一个提线木偶吗？
　　她不要不要不要，真的不要这样，她不想做一个没有自由的提线木偶，她想要自己喜欢的工作，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虞兮停下脚步，几声呐喊发泄之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哽咽和深深的无力。
　　父母和领导就好像一面高高耸起数百米的巨浪，朝着她这条小小孤舟轰隆隆压了过来，无论她如何加速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被巨浪拍碎的命运。
　　这就是现实，她无力改变。
　　“哎呦，美女，哭什么呢？给哥哥我说说怎么样？”突然，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虞兮强行从情绪的怒潮中拉了出来。
　　虞兮猝然惊醒，这才发现附近黑灯瞎火，竟是一条小巷。
　　猛然转身只见一名戴着耳环的男人正朝自己走来，此人不高却很壮实，领口大大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肌，胸口和脖子上都有纹身，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子，表情戏谑眼神放肆显然不怀好意。
　　“我是警察，你给我滚远点！”虞兮抹了把眼睛沉下脸暗自戒备。
　　“警察好呀，怎么不把制服穿上？制服诱惑多好啊。”不良男子显然不相信，继续言语挑逗，脚下一步步靠了过来，眼睛肆无忌惮在虞兮身上打量，嘴里不停发出啧啧之声。
　　“再警告你一次，别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虞兮向后退了半步，同时左右查看寻找出路。
　　“美女，别怕嘛，哥哥我只是见你边跑边哭心疼，所以才来关心关心你而已，你可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良男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话间已经走到虞兮前方五米，档间凸了起来，打什么主意再明白不过。
　　虞兮并没有退，而是眼中迸发出惊喜之色，朝着不良男子身后喊道：“救命，救命啊！”
　　由于虞兮的眼神表情变化太过真实，再加上作恶心虚，所以不良男子还是下意识转了一下头，结果自然是谁都没有看到。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虞兮脚下一蹬猛然发力冲了上去，她深知这种情况绝对不能慌，直接跑非常危险，与其将主动权送给对方，不如握在自己手里。
　　不良男子经常健身，反应速度不慢，再加上两人相距五米，当虞兮欺身的瞬间及时转了回来，左手捂裆右手抓向虞兮的头发。
　　在他看来，女人攻击男人，肯定会优先攻击下体，只要护住下体抓住头发，虞兮就将成为砧板鱼肉任他宰割。
　　然而，这次他错了，虞兮可不是普通女人，而是经过格斗训练的刑警！
　　根本没有攻击下体，虞兮闪电般擒住不良男子的右手，扣住关节用力拧到后面，同时脚下一钩，硬生生将男子拧翻在地。
　　不良男子虽然倒地，但仗着自己劲大想将胳膊拧过来，虞兮哪能给他翻身的机会，抬脚对着他的裤裆就是一记重击。
　　“嗷！！！”男人立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趴在地上整个人都缩成了团，狂抽冷气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由此可见究竟有多疼。
　　“呸，人渣！”虞兮呸了一声，松开手气哼哼转身就跑，其实她已经脚下留情了，她穿的是高跟鞋，踢得时候用的是脚背而不是脚尖，如果她用脚尖踢，估计能要了这家伙的命。
　　跑到马路旁，站在灯光下，虞兮转头望去，发现那人没有跟上来，才终于松了口气，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没穿外套感觉有点冷，毕竟才刚开春，深更半夜还是很冷的。
　　左右看看，马路上空荡荡的，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卷起灰尘在灯光下卷舞，这一刻，遭人嫌弃的灰尘竟然有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回去吗？她真的不想回去，不想面对父母。可是不会去又能去哪里呢？
　　钟离！
　　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面容一起跃出脑海，终于给她带来了一丝暖意，同时也给迷茫的夜带来了方向。
　　虞兮当即决定去钟离那里过夜，找了个公交车停靠站，抱着胳膊呵着冷气一边跳脚一边等出租。
　　感受着夜的寒冷和孤独，她的心中渐渐升起一股邪火，既然握不住自己喜欢的工作，那就一定要握住自己喜欢的人，她不能两者都失去，否则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能换掉我的工作，能换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吗？等我怀上钟离的孩子，看你们怎么拆散我们！”虞兮越想邪火越旺，将她仅剩的理智也焚成了灰烬。
　　……
　　自从拿到那张照片，钟离就没有睡过觉，一直在上网浏览各个国家各个地区的车站、地铁站、飞机场图片，试图通过对比寻找到蛛丝马迹。
　　突然敲门声响起，连续五下声音很重很急。
　　钟离触电般猛一激灵站了起来，心脏骤然加速，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升了起来：会不会是那个塞照片的人又来了？会不会是因为这次的东西太大塞不进来，怕放在门口被人拿走，所以故意敲门惊动他呢？
　　的确是有可能的，说不定这家伙敲了门就已经跑了，说不定打开门门口又是空无一人。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钟离深吸口气走到门口将门哗的一下拉开。
　　结果，门口居然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虞兮！
　　“是我多疑了……”钟离暗暗松了口气，见虞兮没穿外套没带包，头发稍微有点乱，双眼微红似乎刚刚哭过，不由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全都堵了回去，虞兮猛地冲进来甩上门，然后狠狠抓住他，封住了他的嘴，用近乎疯狂的方式啃咬纠缠，同时双手开始扯他的衣服。
　　钟离顿时整个人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虞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这真的是虞兮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七章 信念之翼 三
　　虞兮超越主动堪称凶猛的行为让钟离彻底蒙圈，傻乎乎就跟石雕一样也不知道回应，任由虞兮纠缠啃噬。
　　虞兮却不管钟离是不是懵了，一边纠缠撕扯一边推着他朝床边走，走到床边压着他倒了下去。
　　摔在床上钟离猛然一震终于灵魂归窍，这才发现裤腰带都已经被扯开，猝然大惊连忙抓住虞兮的手，强行从她那近乎疯狂的蚀骨纠缠中挣脱出来，骇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嗑药了？”
　　真的，除了嗑药，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虞兮变成这样，这根本就不是他平时认识的虞兮，简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你才嗑药了！”虞兮呼吸急促，感觉整个脑仁都烧的疼，说着双手上翻，将高领薄毛衣和保暖内衣一起脱了下来，由于这个动作，马尾辫被弄得有点散，索性摘掉皮筋随手一梳甩了甩头，让满头青丝全都抖落，刹那间迸发出的妩媚简直令人窒息。
　　莹白的肌肤和乌黑的头发相映生辉，更加刺激着钟离的荷尔蒙，虽然身心都很疲惫，但血气方刚的他还是很快出现了本能反应。
　　虞兮要的就是钟离的反应，为了更进一步将钟离变成野兽，反手伸到背后去解文胸，谁料却被钟离一把手腕。
　　“你到底怎么了？”本能反应归本能反应，钟离更加担心虞兮，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虞兮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没怎么，我就是想你了，不可以吗？”虞兮挣扎了一下，想挣脱钟离的手，却没有成功。
　　“不对，肯定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钟离没有顺着虞兮的意思，他的确喜欢和虞兮亲密，但虞兮是他爱的人，他必须弄清楚虞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就非要一问到底吗？待会再说不行吗？”虞兮最后挣扎了一下，语气中已经多了哭腔，她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谁料居然这么快就遭遇了挫折。
　　“是不是吵架了？到底是为了什么？”钟离连忙松开手坐起身，让虞兮坐在自己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是他亲自将虞兮送回去，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虞兮和父母吵架了。
　　虞兮抬手没有回答，而是抹了一把眼角顺势趴在钟离怀中，感受着钟离的温暖，心中悲郁上涌，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钟离见虞兮哭了，没有再追问，只是抱着她，静静地等她缓过来。
　　大概过了半个多钟头，虞兮才终于收泪缓了过来，灼烧理智的邪火也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剩下的只有后怕，深深的后怕。
　　“我马上就要调到督察队这件事，是我爸妈瞒着我在背后使的劲。”虞兮趴在钟离怀中喃喃地说。
　　“这样啊……”钟离居然没有过多惊讶。
　　“你不吃惊吗？”虞兮愕然仰头，万万没想到钟离居然会是这种语气。
　　钟离叹了口气：“我早就想过他们会想办法让你换工作，只是没想到他们能瞒着你做到，现在看来，你爸或者你妈认识你的领导。”
　　“是孔局，原来孔局是我爸的老同学。”虞兮无奈地说。
　　“可是，换工作是换工作，你怎么会……”钟离没有说下去，就算和父母因为换工作吵架，也没道理突然跑过来要和他那什么，这根本不合逻辑。
　　虽说是邪火作祟，可提到刚才发生的事，虞兮还是感觉无地自容，回想自己刚才的样子，她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然，更让她觉得尴尬的是钟离居然拒绝了她，而且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理智上她也认为钟离做得对，并庆幸钟离没有用下半身思考，但感情上她还是觉得有点气恼，几乎要怀疑自己作为女人的魅力。
　　“你不是聪明得很吗？你自己猜！”矛盾的感觉让虞兮想为难为难钟离，如果钟离猜不出来，她就将那个可怕的想法烂在肚子里。
　　钟离挠挠头思考了片刻，试探着说：“我猜猜看，不管猜没猜对你都别生气。你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再加上他们背着你换了你的工作，所以你一气之下来找我，想……”
　　“想什么？怎么不说了？”虞兮问。
　　钟离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你突然这么急，甚至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应该是想真的怀上孩子，这样你爸妈就没法拆散我们了。”
　　“你！”虞兮豁然抬头，钟离居然真的猜对了，她就是这样打算的。
　　“说好别生气的，我就是猜测，猜测而已！”钟离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虞兮用无语的目光看着钟离，好一会才松开手从他怀里爬起来，坐直身子垂头丧气地说：“真想不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和你在一起，真是半点秘密都没有……”
　　“是你让我猜的……”钟离感觉很无辜，虞兮让他猜，他还能拒绝不成？
　　“那你就不能故意猜错？”虞兮转头瞪了钟离一眼。
　　“呃，我没想到这一点，下次注意。”钟离登时愕然，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到底有没有180，居然连这都没想到。
　　“就凭你那点可怜的情商能想到才见鬼，算了算了，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以后再也不许提，我也不会记得，听到没？”虞兮用郑重的眼神盯着钟离、
　　钟离点点头，在他看来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他并不会因此对虞兮有任何不好的看法。
　　“那行，就这样吧，挺晚的了，赶紧睡吧。”虞兮抬手抹了抹眼睛，深吸口气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望着虞兮仅穿着文胸的诱惑背影，钟离却没有半点旖念，他只是担心，担心失去心爱工作后的虞兮还能快乐起来吗？
　　心知多想无益，摇摇头站起身走到电脑旁，关闭网页关机，看着桌上的照片，手指轻轻从照片中的背影上划过，心中暗暗发誓：“爸，我坚信你一定还活着，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八章 信念之翼 四
　　这一觉虞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下意识伸手朝旁边摸了摸，发现钟离并不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撑起身子，发现钟离居然在桌前上电脑，登时胳膊松紧又砰地跌回床上。
　　钟离听到声音立刻将网页关掉，同时将照片塞进笔记本下面，动作非常快却显得很刻意，好在虞兮又闭上了眼睛并未发觉。
　　“已经中午了，醒了就起来吃饭吧，我给你买回来了。”钟离转身道。
　　虞兮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哼哼唧唧边蹭边说：“怎么才中午啊，明天早上再叫我！”
　　“下午陆队要开庆功宴，你不会忘了吧？”钟离道。
　　虞兮浑身一僵，侧身将被子抱成团拱了拱，然后才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甩甩头强行睁开眼睛：“对哦，差点忘了，你说我要不要借这顿饭给大家道个别？”
　　钟离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决定吧。还有，你是不是应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他们应该担心了一晚上吧。”
　　“你还懂这些？”虞兮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钟离。
　　“我又不是机器人……”钟离一脸无语嘟囔着说，同时将手机丢了过去。
　　虞兮接住手机，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咬牙拨通了母亲的手机，结果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听筒中传来母亲魏芸香急迫的声音：“你可终于来电话了，你昨晚外套没穿钱包手机也都没带，到底跑哪去了？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
　　“妈！”虞兮打断道，“我没事，我在宿舍，刚起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我给担心死了！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魏芸香急声道。
　　“再说吧，好了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虞兮不等母亲继续说，就直接挂断关机，蜷坐在床上双手叉进头发里撑着额头，显得即懊恼又矛盾。
　　钟离没有多说什么，他能理解虞兮的感受，从搭档破案的第一天起，他就能感受到虞兮对这份职业的热爱，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爱越深。可是现在，这份热爱却被强行剥离，还是被最亲的人亲手剥离，这种感觉用切肤之痛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虞兮就这样默默做了半个多小时才下床，洗漱梳妆随便吃了点钟离带回来的饭，离开宿舍打出租回家拿手机钱包和外套。
　　进屋之后自然免不了被父亲虞志国一顿训斥，虞兮却半句都不反驳，什么都没说，穿上外套拿好东西转身就走。
　　坐在出租车上，她忍不住又偷偷抹了几下眼睛，不是她耍脾气，而是她暂时实在无法平静下来面对自己的父母，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现在她无力反抗剥夺，但她至少还有生气的权力，如果连这点感情都不能有，那她就真的是提线木偶了。
　　……
　　晚上的庆功宴，陆铭没有吝啬，不但点了一大桌子硬菜，还特意将家里珍藏的茅台给拿了出来，可把钱宝贝和郑越乐坏了，连周立军都跟着多喝了好几杯，美其名曰不浪费，实际上就是馋。
　　正所谓无酒不成席，中国人喝酒吃饭的传统得到了完美体现，众人边吃边喝越聊越起劲，尤其说道阎王帖案子的时候，更是将虞兮夸上了天。
　　陈虹和杜斌没有参与阎王帖的案子，听后都感觉挺吃惊，没想到虞兮的进步速度竟然这么快，几乎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案情走向。
　　当然，钟离也没被少夸，郑越说虞兮和钟离是双剑合璧神鬼睥睨，韩渺则说是干柴烈火触之即燃。
　　若搁在平时，虞兮肯定会被说的面红耳赤，用菜去堵韩渺的嘴，可是这一次，心里揣着事她真的提不起兴致，就好像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听着旁人讨论未来，那种无奈和淡淡的悲伤，真的很那用语言形容。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陆铭甩甩头感觉脑袋有点晕，掏出钱包准备起身去结账，却被虞兮突然喊住。
　　“等一下，我有话想和大家说！”虞兮一直在等，现在终于等到了。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钱宝贝喝的最多，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虞兮摇摇头正色道：“不能明天再说，明天可能就来不及了！”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明白虞兮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明天可能就来不及了？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呢？
　　陆铭终于反应过来虞兮要说什么，叹了口气坐下道：“也对，该来的总会来，与其到时候再说，不如现在趁着大家都在说出来。”
　　众人心中不详的感觉更加强烈，静静看着虞兮，等待着虞兮开口。
　　虞兮深吸口气，双手悄然捏紧，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我接到了上面的调令，最晚周一就要去督察队报到。这一年来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我真的很愉快，能认识大家，和大家成为出生入死的好朋友，我真的很高兴很庆幸，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真的谢谢！”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哽咽，虞兮站起身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包厢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除了钟离和陆铭，其余人都被虞兮这席话给惊呆了，一个两个呆呆看着虞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调令？好端端的哪来的调令？是不是我听错了？”韩渺反应特别大，她和虞兮不但是好同事，而且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此时乍闻虞兮要调走，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督察队？为什么要调到督察队？哪有无缘无故调人走的？”郑越急声道。
　　“这根本不合道理，虞兮才工作不到一年，为什么突然要调走？陆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斌看向陆铭。
　　陈虹坐在陆铭旁边，脸色陡沉瞪着陆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陆铭叹了口气点点头：“是孔局亲口告诉我的，我琢磨着太早说出来不好，就一直没说。”
　　“孔局亲口告诉你的？这件事怎么又和孔局扯上关系了？孔局为什么要调走虞兮，难道他就没有告诉你原因？”陈虹继续质问，就差气的拍桌子了。
　　陆铭摇头，一时间包厢里气氛陡转，变得沉闷紧张，甚至有点炸弹即将炸开的感觉。
　　虞兮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连忙道：“陈姐你别怪陆队，这件事真的和陆队无关，是我爸妈从中作梗，我爸和孔局是老同学，他觉得我工作太危险，就背地里去找了孔局，给我换了工作。”
　　钟离接口道：“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陈虹和周立军年纪大些，思考问题更加全面，能够体会到虞兮父母的苦心，韩渺却依旧很激动，拍案而起道：“那也不能这样啊，凭什么背着虞兮说换就换，虞兮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干到今天她容易吗？”
　　郑越附和道：“就是就是，虞兮的进步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我甚至可以这么说，她就是为了刑警这一行而生的，说调走就调走，把虞兮当成什么了？考虑过虞兮的感受吗？”
　　周立军抬手下压示意韩渺和郑越冷静：“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仔细想一想，你们工作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虞兮工作这不到一年的功夫又经历了什么，虞兮的父母担心她，想让她有个稳定安全的工作，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韩渺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基点。
　　周立军说的没错，她和郑越还有杜斌，这几年经历的大案特案加起来还没有虞兮多，经历的危险更是远远不及，虞兮那可是绑架、炸弹、挟持、枪战、翻车等等，要命的玩意全都经历了一遍，若换成别人运气差点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天知道虞兮的运气能持续多久，也许下一次，也许下下一次，只要随便一次，虞兮就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陈虹低声道。
　　陆铭摇摇头没有说话，转圜，谈何转圜？他小小一个刑侦队长，难道还能让上头领导收回成命？
　　虞兮吸了吸鼻子，强笑着说：“谢谢大家为我说了这么多，我真的没事，大家不用为我担心，虽然不能再和大家一起工作，但我们还是朋友，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别不欢迎我……”
　　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众人心中郁结眼眶都有点酸涩，韩渺忍不住跑过来用力抱住了虞兮，泪水瞬间浸透了虞兮的肩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四十九章 信念之翼 五
　　警局 刑侦队大办公室
　　在虞兮的要求下，陆铭同意她值最后一天班，整整一夜，她都没有睡，她要用最后的夜晚，牢牢记住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回忆大半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欢笑、悲伤、紧张，一幕幕从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恍惚中浮现出大家或忙碌或认真或笑闹的身影，却在下一刻又变成了安静和空旷。
　　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虞兮将目光投向窗外，东边天际已经开始吐出鱼肚白。
　　原来已经快要天亮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虞兮挤出笑容，接着又叹了口气，拿起纸箱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她不喜欢告别，不喜欢自己流泪，更不喜欢看到自己的朋友流泪，所以她决定趁着大家上班之前偷偷离开，反正昨晚庆功宴之后也算告过别了，大家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肯定不会的，但还是应该留个纸条吧？
　　虞兮拿起纸箱刚要转身，却又给自己找了个多留片刻的理由，抽了张打印纸，提笔在上面写道：“我走啦，抱歉没有等大家，大家不用再为我的事难过，生活总要继续，那就应该高高兴兴的，难道不是吗？我会常来看大家的，聚餐记得叫上我哦，再见了，虞兮字。”
　　写完最后一个字，虞兮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在旁边补了个可爱的微笑表情，然后才盖上笔盖压在纸上，拿起纸箱，最后环顾了一圈熟悉的办公室，深吸口气振奋精神大步朝门口走去。
　　正如她写的那样，哪怕生活再糟糕再不如意，也还是得继续，所以与其沉浸在悲伤和怨愤之中，不如多往好的方面想，反正不管高不高兴都是一天。
　　然而，就在虞兮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突然被用力推开，全队人呼啦啦涌了进来，一个个都在大口喘气，吓得虞兮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这样？这才几点，大家怎么会都来的这么早？
　　“还好赶回来的及时，你这丫头果然想不告而别！”陆铭指了指虞。
　　“过分了啊，不告而别是几个意思，我看你还是别走了！”郑越一把将虞兮怀中的纸箱抢了过去。
　　“你！”虞兮这才回过神来，“你们这是干嘛？我以后还会常来的！”
　　“常来什么？我给你下命令，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你是我们刑侦队的人，谁也别想把你抢走！”韩渺不由分说抓住虞兮的手腕，强行将她拽进办公室，然后按倒在椅子上。
　　前路被堵，虞兮无奈只能乖乖坐下，环顾众人眼圈微红为难地说：“大家别这样，弄得我都舍不得走了……”
　　“舍不得走就别走，谁又没有赶你走！”杜斌道。
　　“可是……”见众人如此挽留，虞兮忍不住酸楚之情，眼泪登时掉了下来，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亦或是不想说下去。
　　再说下去就是残酷的现实了，她也不想走啊，可凋零已下，她能怎么办呢？
　　陈虹道：“没有什么可是，我们去找了孔局，孔局终于答应暂时压下人事调整。”
　　“啊？”虞兮豁然抬头呆呆望着陈虹，简直不安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铭颔首笑道：“是真的，我们为了你这件事，可是孔局磨了半宿，他都差点骂人了！”
　　“可不是吗？不过听了你的事，孔局最后还是松口了。”钱宝贝道。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虞兮还是有点懵。
　　周立军道：“当然是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尤其这件案子表现尤为出色，可谓功不可没！”
　　韩渺连连点头，握住虞兮的手说：“陆队舌头都磨破了，就差给孔局跪下了！”
　　陆铭在韩渺头上拨拉了一下瞪着眼睛道：“少给我胡说八道，差点跪下的是你吧！”
　　“是我怎么样，给孔局撒个娇不行啊？”韩渺吐了吐舌头。
　　陆队翻了个白眼正色道：“我把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如实作了汇报，孔局仔细思考之后，终于意识到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刑侦和别的部门不一样，需要人才却难出人才，好不容易见到你这么个人才，当然要好好留驻好好培养。所以孔局最后还是答应暂缓。”
　　“暂缓？是有什么条件吗？”虞兮声音和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当然有，只要你能说服你父母，他就出面撤了这次人事调动，你就能一直待在我们这，和我们在一起了！”陆铭道。
　　韩渺补充道：“你放心，如果你说不通，我们就一起去帮你说，直到说通为止，反正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呜……”虞兮心中波涛浪涌，感动、幸福、酸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爆发出来，颤抖越来越剧烈，终于猛地抱住韩渺大声哭了出来。
　　如果能够选择所喜所爱，谁会愿意对残酷的显示低头，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呢？
　　没有，绝对没有！
　　这一刻，虞兮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同时也找回了坚定不移的信念，多少艰难坎坷都熬过来了，生死更是经历过那么多次，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还差着一次吗？
　　再说，她身边还有朋友们，他们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只要有他们在，就没有任何困难能够击倒她！
　　……
　　钟离睡得并不踏实，一方面是因为虞兮今天要离开刑侦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照片，照片显然是新洗出来的，但无法判断照片拍摄的时间，至少暂时无法判断，因为底片也可以随时洗成新照片，想判断出照片拍摄的大致时间，就必须从照片的内容着手。
　　另外，照片和信封他都仔细检查过，都没有发现任何指纹，这说明塞照片的人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而且有很强的目的性，虽然不知道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和他父亲有关。
　　对钟离来说，对方到底有何目的并不重要，他也根本你不关心，只要能证明父亲还活着就足够了。
　　“找到我！找到我！找到我！”一声比一声大，渐渐变得震耳欲聋，父亲的脸近在咫尺，却特别模糊，就好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唯独手特别清晰，抓着他的衣领大声呐喊。
　　突然，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往后猛地一拽，父亲的手消失了，模糊的影子也消失了，声音越来越缥缈，最终渺不可闻。
　　钟离溺水般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额上冷汗津津，睡衣也已经湿透。
　　原来是一场梦！
　　为什么梦中看不清父亲的脸呢？是因为父亲消失的太久，印象已经开始模糊了吗？可他明明时常有看父亲的照片啊！
　　钟离擦擦汗，将手蒙在眼睛上揉了揉，然后才深吸口气坐了起来，准备洗漱吃早饭上课。
　　今天的课他可不敢翘，老实已经单独警告过他，他的平时分早已扣光，如果再敢翘课，就做好清考的准备。
　　所谓清考，就是补考不过，留着大学毕业之前统一将挂掉的科目再考一遍，如果清考也不过，呵呵，那就只能乖乖等着和学弟学妹们一起毕业吧。
　　当时钟离很郁闷，为什么平时分会被扣光呢？又为什么要做好清考的准备呢？以他的学习能力，就算不要平时分，折算之后也不可能挂科，就算挂了科，补考也不可能不过，为什么会提到清考呢？难道是……威胁？
　　好吧，钟离觉得应该就是威胁了，毕竟这接近一年的功夫，虞兮成长的同时，他也成长了不少。
　　摇摇头将杂念抛出脑海，正准备掀被子下床，突然只听嗤的一声，就在钟离眼皮底下，一个信封从门缝溜了进来，滑到凳子旁才停下，赫然和上次的信封一模一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章 信念之翼 六
　　第二个信封！
　　几乎就在信封停下的瞬间，钟离跟装了弹簧似的从床上弹起来，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箭步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门口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伸头左右看看，倒是有个看起来像是来自印度的留学生正在往左走，他看起来很困倦，似乎刚刚度过了一个疲惫的夜晚。
　　情急之下钟离管不了那么多，冲过去一把抓住这位留学生的胳膊，用英文急声询问是否看到什么人往他门缝里塞东西。
　　留学生被钟离吓了一跳，甩开钟离的胳膊，用蹩脚的中文说：“发什么疯，你神经病啊！”
　　说完，留学生就打着哈欠离开了，根本没有回答钟离的问题。
　　钟离默默站在原地，直到这位留学生开门进屋之后才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看着地上的信封，心中再次升起疑云。
　　给他塞信封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塞两次？他明明反应已经很快，为什么却两次都没有看到人？那个看似来自印度的留学生会不会是装的？如果不是，塞信封的人是如何消失的呢？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跑得快？
　　百思不得其解，钟离不得不暂时将这些疑问抛诸脑后，弯腰捡起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信封并将其拆开。
　　信封和上次一样很干净，里面同样装着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让钟离既吃惊又困惑，赫然是他十岁时的全家福，钟子期和安琪儿分别牵着他的左右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对于这张照片，钟离实在太熟悉了，在他十岁以前的童年生活中，这是最幸福的一张照片，每每看到这张照片，他都能感受到当年全家人在一起的幸福和温暖。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给他塞这样一张照片，他明明有这张照片，塞给他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蹙着眉头将照片翻过来，钟离发现照片后面有字，不是手写体，而是打印剪裁之后贴上去，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不要试图找到我，否则你将追悔莫及。
　　“不要试图找到我，否则你将追悔莫及……”钟离喃喃念了一遍，从抽屉里拿出第一张照片，和这张照片并排摆在一起，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
　　虞兮和陆铭甫一走进病房，就见孟江泽大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听到声音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便继续傻傻盯着天花板。
　　“他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但精神上受到的创伤没那么快能康复，你们注意别太刺激他。”医生叮嘱后转身离开。
　　陆铭没有过去，给虞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
　　虞兮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道：“孟江泽，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孟江泽依旧呆呆盯着天花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虞兮的声音。
　　“我知道你肯定什么都不想说，但希望你能明白，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虞兮按了一下肩上的录音设备。
　　孟江泽眼珠子还是没有动，却哑着嗓子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你说什么？”虞兮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不是你们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死了……”孟江泽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眼中浮现出恐惧之色，想到自己那几天的恐怖经历，想到自己差点死在暗格黑暗地下的笼子里，想到自己会在哪里腐烂发臭最后变成一堆无人问津的白骨，他就感觉自己掉进了最冷最冷的冰窟里，冷得直打哆嗦，却怎么都爬不上来。
　　“如果你真的感谢我，就别为难我们工作，帮我们顺利把案子结了，可以吗？”虞兮缓和语气。
　　孟江泽重新将目光移到天花板缓缓点头，有气无力地说：“你问吧……”
　　“以阎王帖开始，整件事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假死计划，对吗？”虞兮问。
　　孟江泽点头。
　　“以下是我们整理出的案件细节，我说给你听一下，你看看有没有不符合或者不准确的地方……”虞兮开始口述假死计划的全过程，片刻后口述完毕，“有遗漏或者不准确的地方吗？”
　　孟江泽摇头。
　　“感谢你的配合，我还有最后一个个人请求。你应该也知道，阎王帖造成了非常不好的社会影响，我们有义务也应该去补救挽回，我想给你拍个视频，重新发个帖子进行澄清，你愿意吗？”虞兮拿出手机握在手中。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案件范围之内，陆铭不知道却没有阻止，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孟江泽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虞兮帮孟江泽将床摇起来，打开手机按下摄像键，同时用眼神示意孟江泽可以开始了。
　　孟江泽看着镜头，叹了口气，声音虚弱无力：“我是孟江泽，阎王帖是我为了躲债设计的一场骗局而已，我本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却被同伙过河拆桥，如果不是警方看破了我的骗局，及时找到了我，我可能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我要在此感谢警方救了我的命，我愿意为我犯下得罪承担法律责任。同时我也要对大家说声抱歉，是我利用了你们，对不起……”
　　录像完毕，虞兮保存视频长出了一口气，对孟江泽说了声谢谢。
　　孟江泽经过这件事，整个人似乎彻悟了许多，摇摇头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陆铭走到床边，拍了拍孟江泽的肩膀，道了句保重，带着虞兮离开病房。
　　走在医院的过道里，闻着弥漫着奇怪药味和消毒水味的空气，虞兮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有了孟江泽的口供，这个案子就可以正式结案了，而有了这份视频，网络上造成的不良影响也能最大程度得到挽回。整件事也算是得到了一个还算完满的结局。
　　陆铭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声，虞兮讶然转头：“陆队，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象了一下钟离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走来走去的样子。”陆铭同样感觉轻松了许多，没有再绷着脸。
　　虞兮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他就不适合当医生，否则医院的投诉箱都要爆炸。”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我早就看透他了，这小子只是拒绝随大流而已，他不喜欢也不习惯普通人之间相处的那一套模式，就好比你让他去给老师领导说几句奉承话，我敢保证他宁愿饿上三天也做不到。”陆铭道。
　　“所以他不适合当医生，让他针对不同病号做出不同的交流方式，对他来说太难了。他的圈子注定很小，以后也不可能太大，他就是这样的人。”虞兮颔首道。
　　“那你还为他要死要活的？值得吗？”陆铭打趣道。
　　虞兮脸一红，嗔了陆铭一眼：“谁要死要活了？别乱说好不好。钟离这个人是缺点一大堆，有时候也的确很气人，但我觉得他特别真实，活生生的，我能完全看透他，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完全做自己。怎么说呢？就是特别舒服吧。”
　　“你爸妈知道吗？同意吗？”陆铭问。
　　虞兮脸色顿时苦了下来，无奈地摇摇头：“他们都反对，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钟离除了年纪比我小点，还没有毕业外，哪点不好了？他们怎么就看不上呢？”
　　“做父母的顾虑多，这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也是做父亲的人。而且我给你说，当父母的都偏好自己看上的女婿，而不是女儿看上的女婿。”陆铭一副老前辈的口气。
　　虞兮愣了一下，随即喃喃地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之前我妈就对那个傅红缨喜欢得不得了，搞得我都怀疑到底是我找男朋友还是她找男朋友。”
　　“真金不怕火炼，慢慢来吧，反正钟离也快毕业了，你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陆铭刚说完就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直接影响到虞兮和钟离的未来。
　　虞兮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多时间，陆队难道你忘了颜心爱怀着钟离的孩子吗？这都四月底了，算上哺乳期，最多也就还有一年的时间孩子就会送出来，如果在这之前不能顺利和钟离把事情定下来，往后麻烦可就大了！”
　　陆铭也再也笑不出来了，略作思考沉声道：“有没有想过将孩子交给钟离的母亲带？必要的话可以带出国外，以后稳定了再带回来。”
　　“陆队，不瞒你说，我倒是想过，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钟离说，毕竟那是他的亲骨肉，而且我能感觉得到，钟离一直都觉得亏欠颜心爱，他一定会好好待这个孩子的。”虞兮叹息着说。
　　“那你呢？”陆铭又问，孩子是维系婚姻的纽带，而婚前非亲生的孩子却几乎都是最大的障碍，虞兮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和钟离在一起，说实话他蛮佩服的。
　　虞兮耸耸肩：“当然是当我的孩子带咯，不然还能怎么样。只是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要当妈，到时候得多向陈姐取取经，这方面我可一点经验都没有。”
　　“没事，忙的话就带到队里，大家帮你带。真想看看钟离这小子和颜心爱的孩子到底得有多聪明。”陆铭居然一脸向往。
　　虞兮翻了记白眼：“哎，聪明是好，希望别遗传他妈，否则管教起来就真的够我头疼了……”
　　“头疼？说不定你到时候心疼都来不及。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觉得钟离母亲这个人怎么样？”陆铭忽然话锋一转，扯到了安琪儿身上。
　　虞兮停下脚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陆铭：“我说陆队，你不会对安姨有意思吧？虽说人家现在是一个人，但钟离父亲只是失踪而已，还没确定到底怎么回事呢。再说就算……也还有个颜主任惦记着安姨，人家和安姨关系好着呢，哪里轮得到你？”
　　“胡说什么呢，我就是随口一问！”陆铭眼睛一蹬，颇有点恼羞成怒。
　　“好吧，就当随口一问好了。陆队，我觉得安姨事业心太重了，不是一个适合过日子的人，她不适合你。别瞪我，你是随口一问，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不是就算了。”虞兮说完偷偷一笑，赶紧加快脚步下楼。
　　“这丫头……”陆铭一脸无语，旋即又露出思考之色，喃喃自问，“真的是我想多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一章 信念之翼 七
　　甫一进门，虞兮就猛地抱住了钟离的脖子，激动地转了两圈才停下。
　　“你这是怎么了？”钟离有点懵，完全不明白虞兮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
　　虞兮在钟离脸上亲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又要猜啊，钟离脸色脸色发苦，仔细想了想试探着说：“你说服你爸妈接受我了，或者你说服你爸妈不换工作。”
　　虞兮松开手做了个不高兴的表情：“真扫兴，你就不能假装猜不到吗？我本来还想亲口告诉你的！”
　　“……”钟离无语，既然想亲口说，为什么还要让我猜？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虞兮没有和钟离计较，重新进入兴奋状态，跑到床边仰身躺下，张开手臂激动地说：“我说服我爸妈不让我换工作了，准确的说是陆队帮我做了说客。”
　　“这么容易就说服了？怎么做到的？”钟离很好奇，陆铭帮项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想到。
　　“是这样的，我和陆队从医院离开……”虞兮开始回顾当时发生的事。
　　时间拉回下午下班时分，虞志国正在张罗晚饭，魏芸香准备给虞兮打电话，突然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看虞兮居然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陆铭。
　　“我还以为你赌气不回来了呢，这位是？”魏芸香看向陆铭，不明白为什么虞兮会带个中年男人回来。
　　“这位是我们陆队，这位是我妈。”虞兮相互做了个介绍。
　　“大姐你好，我是陆铭，没想到你这么年轻。”陆铭主动打了声招呼。
　　“哦哦，陆队长啊，快请进快请进，喝水还是喝茶？”魏芸香连忙将陆铭让进来，拿着杯子问。
　　“胃不好，还是喝水吧。”陆铭道。
　　魏芸香赶紧去接热水，心中暗自琢磨虞兮将陆铭带来的目的，隐隐觉得和工作的事情有关。
　　虞志国闻声从厨房出来，魏芸香将水递给陆铭介绍道：“这位是陆铭陆队长，这位是我们家老虞，兮兮的父亲。”
　　陆铭和虞志国相互问候之后，虞志国道：“来的正好，饭快做好了，一起吃点一起吃点！”
　　这次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的语气，很显然虞志国是真心邀请陆铭吃饭，魏芸香连忙附和，虞兮道：“已经饭点了，陆队你就别客气了！”
　　“好吧，那我就叨扰了，经常听虞兮夸虞大哥手艺好，今天可算有机会尝一尝了，哈哈。”陆铭笑道。
　　“哪里哪里，你们先聊，我去把最后一道菜炒了，好了我叫你们。”虞志国说完快步朝厨房走去。
　　虞兮用眼神询问陆铭是否现在说工作的事情，陆铭微微摇头示意等会再说，然后开始和魏芸香唠家常，他的年纪只比魏芸香稍微小几岁，算是同一代人，共同话题自然比较多，很快就和魏芸香聊熟了，并且若有意若无意将话题扯到了虞兮的个人问题上。
　　“大姐，你觉得这年头小孩什么最重要？”陆铭突然问。
　　魏芸香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健康最重要，要是体弱多病，别的什么都没指望。”
　　“同感同感，健康最重要，那么第二重要的是什么呢？”陆铭又问。
　　“第二重要……”魏芸香陷入迟疑，左思右想踟蹰不决，总觉得这个也重要，那个也重要，分不出来哪个更重要。
　　“虞兮你觉得呢？”陆铭转头看向虞兮，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
　　“我？”虞兮眨巴眨巴眼睛，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聪明吧，现在的小孩子学习负担那么重，如果能比别的孩子更聪明，就能学得更多更好，而且更轻松。”
　　魏芸香一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聪明第二重要，现在的孩子和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和兮兮小时候也不一样，这也要学那也要学，小小年纪就一个个都带上了眼镜片。如果有个好脑瓜，肯定会轻松许多，做家长的也会跟着轻松，不用天天忙工作还得辅导功课，还能省了家教钱。”
　　陆铭微微一笑：“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们可得好好告诫虞兮，让她一定找个聪明的老公。”
　　“那必须的，兮兮听到没，不要找笨人，老实人可不是什么好话，老实说不好听的就是笨！”魏芸香掉进坑里了都不自知。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虞兮故作无奈，心中却在暗赞姜还是老的辣，居然还能以这种方式帮钟离做铺垫。
　　便在这时，虞志国喊吃饭，魏芸香主动给陆铭盛了一大碗，热络招呼多吃点，陆铭也不客气，边吃边聊夸赞虞志国手艺好，虞志国感觉和陆铭很投机，还拿出茅台和陆铭喝了两杯。
　　至于这茅台哪来的，自然是为了见老同学孔玉德买的，结果孔玉德答应了事情，却坚持不肯收这瓶茅台，严肃叮嘱四个字：反腐倡廉！
　　吃饱喝足，陆铭觉得是说正事的时候了，放下筷子歉意地说：“其实我这次来呢，主要是给你们道个歉，是我的疏忽，导致虞兮经历了这么多危险，让二位担心了，实在对不起！”
　　说完，陆铭居然起身给虞志国和魏芸香鞠了一躬。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那都是坏人的错，怎么是你的错呢？”魏芸香连忙起身。
　　虞志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再加上和陆铭聊得投机，对陆铭印象很好，连忙道：“哪里的话，我们又不怪你，怪只怪那些改天杀的犯罪分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你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
　　陆铭叹了口气重新落座：“唉，不管怎么说我都有错，毕竟虞兮是我的队员，我就得对她的安全负责。不过好在她马上就要调到督察队了，那里很安全，就是监督询查挑挑毛病，无聊是无聊了点，但好在稳定。”
　　虞兮一听就懵了，怎么回事，陆铭这是唱的哪了一出？以退为进？
　　魏芸香道：“无聊怕什么，对女孩子来说，稳定安全就挺好的。”
　　“好什么好，就你们觉得好，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虞兮撅着嘴很不开心，虽然不太明白陆铭的战略，但她还是决定顺着来，将孔局的最新决定暂且保密。
　　“感受重要还是命重要？”虞志国瞪了虞兮一眼。
　　“行尸走肉也是活着，但那种活法有什么意义？”虞兮反驳。
　　陆铭抢先训道：“别乱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督察队的同志们也肩负着自己的责任，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行尸走肉了呢？”
　　嚯，变成三怼一了吗？
　　虞兮偏过头抗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不顾个人意愿强行安在一个不喜欢的位置上，就好像将小号螺母强行安在大号螺丝上，螺母螺丝都别扭。”
　　“这么说，你不喜欢督察队的工作咯？”陆铭再次抢先开口。
　　“我当然不喜欢，我喜欢刑警，所以才选择做一名刑警，这将近一年来的工作，让我愈发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就是喜欢做刑警，这就是我的理想，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虞兮最后居然丢出一句现代网络流行语。
　　“理想重要还是命重要？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理想？”虞志国沉声喝道，这次他抢在了陆铭的前面。
　　虞兮迎着父亲虞志国的目光：“爸，爷爷是老红军对吧？”
　　虞志国点点头，他的父亲是一位红军革命战士，虽然级别不高，而且早已去世，但一样为民族解放献出了宝贵的一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是他的骄傲，他的名字志国就是父亲所取，意思是志在报国。
　　虞兮又问：“爷爷中过几颗子弹？”
　　“七颗，有一颗穿胸而过，差点要了命。”虞志国记得很清楚。
　　“爷爷战斗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他可曾后悔过呢？”虞兮再问。
　　虞志国已经明白了虞兮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从未后悔过，他曾说过，毛主/席在天安门宣布新中国成立，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那一天，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那一刻他感觉毕生的努力和付出都没有白费。”
　　“值得尊敬啊！”陆铭发出真心的感慨，那一代人如真金般纯粹的精神，是后来人再也无法复制的，正是因为那一代那一批人的共同努力和无私奉献，才有了现在的新中国。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二章 信念之翼 八
　　虞兮摸了一下眼角道：“爷爷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他一辈子都在追逐自己的信念，为了信念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同样的，我们从小学习的白求恩、董存瑞、黄继光，那么多革命英雄，不都正是因为心怀信念，才能无私奉献无谓牺牲吗？”
　　顿了顿，虞兮接着说：“因为信念，革命胜利了，新中国诞生了。是一代有信念有追求的人给我们创造出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可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必须放弃自己的信念呢？我们凭什么理所当然安享他们留下的好环境？我们难道不应该追逐自己的信念，去完善去维护和平稳定的环境吗？如果人人都避难就易，将责任推给别人，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巨塔能坚持多久？”
　　虞志国沉默了，反复相握的双手能透露出此刻他的内心是多么不平静，他没想到虞兮会将他父亲搬出来，从他父亲的角度着手说出这些话，这些他永远无法反驳也不可能去反驳的话。
　　魏芸香道：“兮兮，话不能这么说，打天下和守天下能一样吗？你们这一代人和你爷爷那一代人怎么能比？再说，干别的工作就是没信念没理想吗？只要能用心做做得好，不就是一种贡献吗？”
　　虞兮却说：“怎么不能比？就拿刑警来说吧，我不干刑警，别人就不干了吗？就因为刑警会相对危险一点，是不是大家都别干呢？如果人人都逃避，人人都将责任推给别人，总想着我不干会有别人来干，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完蛋了。我们就没有了警察，没有了医生，更没有了那些过年不能回家的戍边军人！”
　　这回，魏芸香也说不出话了，自私是人的本性，每次春晚看到那些戍边军人的温情纪录片，她都会心酸流泪，深深为他们感到骄傲，可如果让她的丈夫儿女去戍边，她自问不希望也做不到。
　　陆铭适时感慨地说：“是啊，有些事有些工作的确总得有人去做，当了几十年刑警，我算是深有体会。”
　　虞兮放缓语气用恳求的语气说：“爸，妈，我没有爷爷他们那一带革命战士那么高尚无私，我也不是因为刑警危险，别人不想做所以我来做。我选择当刑警，真的是因为我喜欢，这就是我的理想就是我的信念，以此为前提，我正好也能做出我的贡献，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你就这么喜欢刑警这份职业吗？”虞志国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
　　虞兮郑重点头：“是真的，我不要在我不喜欢的岗位上混吃等死，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理想的人，如果我能继续做刑警，至少我能贯彻我的信念，我会活的很充实很快乐，我无怨无悔！”
　　魏芸香已经听出了虞志国语气中的动摇，眼睛登时就红了，一把握住虞兮的手哽咽着说：“可是你的安全怎么办？你也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啊，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办？我们可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啊！”
　　虞兮反握住母亲的手道：“妈，我工作以来之所以遇到那么多危险，其实最大的原因不在这份工作本身，而在于我的经验，我太嫩了，经验不足，对危险总是后知后觉，所以才总是陷入危险之中。不信你问问陆队，我们队那么多人，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大家做了七八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亲近，不都安安全全过来了吗？”
　　魏芸香看向陆铭，陆铭连忙点头：“这一点倒是实话，我资历最老，这不四肢健全坐在这吗？虞兮这丫头年轻有冲劲，却容易莽撞，经验又不足，所以才遇到这么多事，再让她锻炼锻炼，就不会这样子了。”
　　“真的是这样吗？”魏芸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紧紧握住虞兮的手。
　　陆铭道：“当然是真的，其实经过这些事之后，虞兮已经成长了很多，经验也积累了不少，对危险的嗅觉提升了很多。就拿上一个案子来说吧，她不但起到了关键作用，一己之力窥破了案子的关键，而且从头到尾没有让自己陷入危险，稳稳当当解决掉了这个案子，着实让我们刮目相看！
　　虞兮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夸张，我是有成长，陆队你也别胡吹我啊！”
　　“还谦虚，才工作不到一年，就拿个人一等功，你还有什么好谦虚的？”陆铭笑道。
　　“啊？哪来的一等功？我怎么不知道？”虞兮大惊，个人一等功是什么概念，她可真是想都没想过。魏芸香和虞志国也都吃了一惊，用又惊又疑的眼神看着陆铭。
　　“不知道？那我就正式告诉你吧，之前傅红缨那个案子，如果让他挟持警察逃出境外，影响非常恶劣，后果非常严重，是你的果敢决断英勇无畏，避免了严重的后果，同时你也因此负了伤。考虑到你的个人贡献，以及之前几起大案中的优秀表现，组织决定正式授予你个人一等功，奖金一万元，工资待遇上调一个等级，虽然你的警龄还不够，但还是决定让你晋升为一级警员！”陆铭终于将这个消息抛了出来，而且是当着虞兮父母的面。
　　虞兮登时就傻了，被这则喜讯给砸的晕晕乎乎，奖金工资都很好，但警衔晋升和一等功的荣誉更好，因为荣誉是无法替代的！
　　虞志国率先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对象没找成，找出个一等功……”
　　“我都后悔死了，宁愿不要这一等功，也不该介绍傅红缨这家伙给咱们兮兮认识！”魏芸香心有余悸地说。
　　陆铭给虞兮悄悄使了个眼色：“我工作这么多年，也没拿几个一等功，你年纪轻轻就拿了一个，我都羡慕你了。以后好好干，你的前途肯定比我强！”
　　虞兮终于彻底会意，做出委屈的样子低声道：“哪有以后，人家都已经被调到督察队了……”
　　虞志国叹了口气终于松口：“也罢，喜欢干刑警就继续干刑警吧，但你要答应我，做事办案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精神，千万不要再让自己陷入之中！”
　　“我保证！”虞兮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子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保证有什么用，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魏芸香嘀咕着说。
　　陆铭松了口气微笑着说：“还没熟透呢，给二位交个底吧，孔局虽然同意了人事调动，但他还是惜才，舍不得放虞兮这个人才离开，所以给我和虞兮私下里交代过，只要能得到你们二位的同意，虞兮就能留在刑侦队。”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陆铭异口同声道：“好哇，你是说客！”
　　“算是吧，二位多多包涵。”陆铭连忙拱手。
　　虞兮长长出了口气，分别握住父亲和母亲的手，郑重地说：“爸妈，你们放心吧，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莽撞的菜鸟了，我会万事小心的。更何况我还等着让你们抱孙子，给你们养老呢！”
　　魏芸香闻言终于露出笑容，虞志国点点头：“你说得对，人不能没有理想和信念，只要你注意安全遇事小心，就随你吧！”
　　“谢谢爸谢谢妈，噢耶爱死你们了！”虞兮高兴地跳了起来，让她头痛伤心郁闷的工作问题终于成功搞定，从此以后她能安安心心继续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干下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贯彻自己的信念，做出自己的贡献。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三章 画中仙 一
　　虽然虞兮搬出爷爷是一种策略，但听完虞兮的讲述，钟离还是备受感染。这年头有理想并敢于为之拼搏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虞兮能够坚持自己选择的道路，无疑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也许她无法大富大贵，甚至可能为此付出代价，进而被别人嘲笑愚蠢，可她至少在做她自己，至少她努力过付出过得到过，她不需要后悔。
　　“陆队真是帮了大忙，改天我们一起请他吃顿饭，好好感谢感谢他！”虞兮就跟又经历了一遍似的，激动地双颊泛红。
　　“那还不如下次聚餐我们请客，就火锅城吧，我有VIP贵宾卡。”钟离道。
　　“也对，明天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虞兮转念一想点点头，再次搂住钟离的脖子，用满是期盼的语气说，“我的工作这么麻烦的事情都说通了，看来我爸妈也不是那么难说话嘛，只要好好努力，我们的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希望如此。”钟离微微颔首，却多少显得有点信心不足，他有个孩子这件事永远是最大的变数，也是最大的障碍。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等我的个人奖金发下来，咱们就去给我爸妈买点礼物，然后一起吃顿饭增进增进了解。”虞兮说完不待钟离回答，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嘴唇，她的鼻息很烫，热情更烫，让钟离感觉就好像抱着一团火。
　　钟离本没有多余的想法，却还是被怀中的火焰瞬间点燃，化为无穷无尽的烈焰，在阴冷的暗夜中熊熊燃烧，直到变成灰烬。
　　翌日清晨，虞兮起得很早，特地取出一根验孕棒用晨尿做检验，等待的过程简直可以用读秒如年来形容。
　　她的内心很矛盾，非常矛盾，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她和钟离的事情就算是定了，父母再也不可能阻止，而她的工作将受到很大影响，而如果没有怀孕，那么一切照旧，她还得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继续努力。
　　最终，结果还是出来了：阴性，没有怀孕！
　　看到这个结果，虞兮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松口气，心里怪怪的，竟然微微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不过，她很快就将情绪调整回来，并将结果告诉了钟离，钟离得知后却是长长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倒回了床上，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他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再种一颗他真的受不了。
　　见钟离这幅如蒙大赦死里逃生的样子，虞兮没由来一阵恼火，报复似的强行拉着钟离出去跑步，美其名曰锻炼身体，提升逃跑能力和自保能力。
　　钟离无奈只能跟着跑，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他只是正常人的体力，而虞兮是在警校训练过的，长袍耐力稳超钟离，不到两圈就将钟离远远甩开。
　　最后，这场单方面的碾压以钟离倒地不起宣告结束，虞兮心满意足去上班，钟离宛如死狗去上课。
　　……
　　警局
　　虞兮将自己说服父母的好消息分享出来后，整个办公室顿时变成了欢呼的海洋，所有人都发自真心感到开心，韩渺更是激动之下抱着虞兮转了几圈。
　　然而，正高兴着呢，破事出现了！
　　“刚刚接到报案，西郊河边发现一具无头男尸，我已经让赵文和小孙过去了，陈虹、杜斌、虞兮，你们三个也赶紧过去一趟！”陆铭急匆匆冲进大办公室。
　　“无头男尸？”众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陆铭习惯性瞪眼。
　　“刚处理完分尸抛下水道的案子，现在又遇到个切脑袋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得得得，别训我，我去还不行吗？虞兮杜斌你们跟我走，我们去看看这无头男尸到底什么情况！”陈虹说完穿上外套转身就走。
　　虞兮和杜斌连忙跟上，直到三人离开，韩渺才反应过来，问：“陆队，要不要给钟离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他既然没来，就是在上课，你很喜欢他翘课吗？再这样翘课下去，他非挂科不可！”陆铭没好气地说。
　　韩渺登时直吐舌头：“对哦，挂科就不好了，嘿嘿……”
　　……
　　西郊河畔
　　当三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封锁，警戒线外有几个围观的人探头探脑，居然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难怪古时候菜市口杀头场场爆满，比现在看电影还热闹。”杜斌扫了一眼那几个围观的人低声嘀咕。
　　“行了，现在不是探讨人性的时候，下去看看吧。”陈虹说完率先解开完全带下车，杜斌和虞兮紧随其后。
　　孙鸿和赵文提前一步赶到，赵文正在给尸体和周边环境拍照，赵文则正在验尸。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陈虹话未说完就见孙鸿指着她大喊。
　　“别走那，那边有脚印，走这边！”孙鸿语气很急，生怕陈虹不小心破坏了现场留下的脚印。
　　陈虹吓了一跳，赶紧将还没放下去的右脚抬起来，绕道穿过警戒线走进现场。
　　“你不是已经拍过照了吗？一惊一乍的瞎咋呼。”陈虹没好气地说。
　　“职业习惯职业习惯，别介意别介意。其实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凶手的脚印，因为河水不深也不急，暂时不好判断是冲过来的还是抛在这里的。”孙鸿尴尬笑笑。
　　虞兮和杜斌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立刻看到了那具无头男尸，无头男尸颈部切口非常整齐，从侧切面能够清晰看到脊椎骨、食管、气管和失血发白的肌肉层，这种近乎标本的截面，让两人都感觉胃里一阵不舒服。
　　“小赵，死亡时间确定了吗？”陈虹走过来叉着腰问，同时四处张望打量周围的环境，对这具男尸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方面是因为见多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刚刚处理过更恶心的分尸抛尸案子。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赵文继续折腾了片刻，齐声道，“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大概是在昨晚零点左右，性别男性，年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至一米七八，头部失踪，目前没有找到，颈部切口很整齐，是被利刃一刀切断，没有第二刀的痕迹。”
　　杜斌咧咧嘴：“我还真说对了，果然和古代砍头一样。”
　　赵文立刻点头：“你还真别说，从伤口上看就是砍头！”
　　“这么粗的脖子能一刀连骨头砍断，凶手的力气很大，应该是个男的。”虞兮分析道。
　　“不止力气大，还要有足够的挥刀空间，才能一刀将人的脖子切断，否则基本一定会卡住。”陈虹道。
　　“受害人还得处于静止状态，要么跪着要么躺着。如果受害人挣扎，不太容易切得这么整齐，所以受害人很可能被束缚或者处于昏厥状态。”虞兮说着戴上手套拨开尸体的袖子，果然发现了捆绑留下的淤痕，再用手比了比伤口的角度，接着说，“的确被束缚过，伤口是斜的不是直的，我觉得受害人当时的姿势不像是躺着，应该是跪着或者坐着，这样才会产生斜面切痕。”
　　陈虹笑道：“不错嘛，短短时间长进不少啊，连赵文的话都被你抢着说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多了。”虞兮连忙给赵文道歉。
　　“哪里哪里，你说的很对，如果受害人躺着，凶手应该是从上往下剁，而如果受害人跪着或者坐着，按照人的习惯，挥刀方向应该是从右上往左下，这样才能切出斜面。”赵文比划着说。
　　“这么说，受害人可能是活着被砍头的？”杜斌听明白了，暗暗佩服虞兮的进步，至少他就没有注意到尸体脖子上切口的斜度。
　　赵文颔首道：“从切面的组织情况判断，我认为是活着被砍头，而不是死后砍头，不过由于被水泡过，还是得进一步做实验室检查，才能最终确认！”
　　“那行，清理完现场就把尸体带回去吧，我们到附近转一转。”陈虹说完给虞兮和杜斌打了个手势。
　　二人立刻会意，开始顺流而上搜索任何可能有价值的线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画中仙 二
　　经过仔细搜寻，虞兮率先发现了线索，尸体发现点上游不到百米有一座破旧的石桥，石桥最左侧的桥栏上发现了几滴干涸的血迹。
　　赵文将尸体装袋送上车后立刻赶了过来，对血迹取样保存并进行了初步检查，根据他的判断，血迹就是昨晚留下的，至于是不是尸体的血液还需要在实验室做匹配。
　　“这里距离尸体发现的地方不到百米，水流不快水也不深，依我看这里就是抛尸地点，血液应该就是尸体的。”杜斌分析道。
　　“我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陈虹说着就要翻桥栏，却被杜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陈姐你悠着点，还是我去吧！”杜斌道。
　　陈虹一想也对，便退了回来颔首道：“行，小心点别摔着。”
　　杜斌答应一声翻过桥栏下去仔细检查，虽然他破案的能力并不突出，但搜查是基本能力，他还是很专业的，不多久就发现了线索。
　　“陈姐，有发现，这有个眼镜盒！”杜斌戴着手套将眼镜盒举了起来。
　　陈虹和虞兮闻声连忙跑过去，陈虹接过眼镜盒打量了一遍问：“你擦过没有？”
　　“没啊，我就直接拿起来了。”杜斌答。
　　“上面没有灰尘，肯定不是早就放在这里的，而是刚放在这里不久，上面没有沾染泥土和水渍，说明是故意放的，而不是掉落的。”陈虹说着打开了眼镜盒，里面赫然是一张纸条。
　　杜斌翻上来拍拍手道：“我也这么觉得，该不会是凶手留下的吧？”
　　“不会吧，到底得多变态才会砍头杀人抛尸还故意留下线索。”虞兮一脸恶寒的样子。
　　陈虹没有理会二人，取出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字，字体宛若流风飘逸潇洒简直给人一种将要飞出来的感觉，内容却有点莫名其妙：不闻者无心，无心则无情。
　　虞兮和杜斌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虹读完之后也感觉有点懵，直觉告诉她这张纸条应该和案子有关系，可她一时间就是想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指的是什么。
　　“陈姐，你说这句话会不会指的是杀人动机？”杜斌突发奇想。
　　“哦？怎么说？”陈虹倒是想听听杜斌的看法。
　　杜斌道：“不听别人意见，不去感受别人，一点情义都没有。我就是根据字面意思随口一说。”
　　虞兮道：“照你这么说，我觉得不闻者无头，无头者无命听起来好像更加合适一点。”
　　“算了，带回去慢慢想吧，至少先查查有没有指纹。”陈虹说完将纸条放回眼镜盒装进证物袋，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
　　刑侦队 大办公室
　　陆铭听完陈虹的汇报后非常重视，认为凶手一定是一个心狠手辣之徒，否则不可能一刀斩断受害人的脖子，那不仅需要锋利的刀和足够的力量，还需要稳定的心态，如果有半点紧张手都，切口都不可能如此整齐。
　　钱宝贝分析认为，凶手采取斩首的方式杀人，动机更偏向于惩罚而不是报复，类似古代斩首示众，如果是报复的话，通常尸体的其余部位也会有折磨留下的损伤，而事实上尸体除了手腕束缚留下的淤痕外，并没有其他损伤。
　　至于变态杀人狂的可能性不大，倘若是变态杀人狂，第一次杀人必然会处于类似性高潮的极度亢奋状态，这种状态手会发抖，不太可能留下如此整齐堪称干净利落的切口。
　　周立军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受害人的头去了哪里，被抛弃到了别地方还是被藏了起来？如果是抛弃到了别的地方，为什么要分开抛弃？如果是藏了起来目的又是什么？是不是害怕暴露死者的身份呢？
　　对尸体的搜查结果显示，手机钱包身份证均未找到，只有一包被浸泡的纸巾，既然凶手拿走了这些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就极有可能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从而将脑袋斩下藏了起来。
　　陈虹则对周立军提出的观点提出了些许质疑，藏好脑袋真的就能隐藏死者身份了吗？城市里又不是天天都有人口失踪，只要找找这两天的失踪人口，应该很容易就能确认死者身份。
　　对于陈虹提出的质疑，周立军暂时也无法回答，只能等进一步查询再行确认。
　　“立军一会你去查查这两天有没有失踪人口，如果没有的话，可能还没有报案，务必保持留意。”陆铭道。
　　周立军点点头道：“你们不是还发现了一个眼镜盒吗？里面装着什么？”
　　“送去技侦做检查了，里面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陈虹说着将黑板拉过来，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盖上笔盖敲了敲黑板道，“这就是纸条上的内容，说实话，我不能确定眼镜盒和纸条是凶手放的，也就不能完全确定纸条和这起凶案有直接关系。”
　　“无妨，姑且看看吧。不闻者无心，无心则无情……”陆铭喃喃念叨了一遍，蹙眉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闻者无心，无心则无情……”郑越也念叨了一遍，捏着下巴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明白。
　　“莫名其妙，不知所云。”钱宝贝感觉满头雾水，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虞兮你呢？你有什么想法？”陆铭看向虞兮，自从上个案子之后，他对虞兮抱有了很高的期望，在他看来，虞兮在突破常规思维方面也有天分。
　　虞兮其实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句话，见陆铭问自己，才用迟疑的语气说：“我觉得，假设真的是凶手放的，凶手会不会是故意扰乱我们或者为难我们，就像小丑……颜心爱当初做的那样。”
　　郑越咧咧嘴：“这和小丑男的手段可没法比，我还是习惯称她为小丑男，虽然她是个女的。区区一张纸条，和小丑男当初的手段比可柔和太多了。所以我觉得至少不是为难我们，扰乱我们倒是有可能。”
　　一直没开口的韩渺突然咋呼了一声：“哎呀你们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胡猜？我有个办法，肯定能很快找到答案！”
　　“什么办法？”众人异口同声看着韩渺。
　　韩渺先做了个无语的表情，然后才用我服了的语气撂出四个字：“找钟离啊！”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画中仙 三
　　找钟离？好吧，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文字游戏，果然还是钟离出马比较合适。
　　虞兮看看时间，估摸着钟离还没有下课，于是便准备给钟离发信息，结果还没开始编辑，就见群聊里弹出了一条消息，是韩渺发的，内容只有四个字“召唤钟离”，外加一长串感叹号和小表情。
　　韩渺正拿着手机，见虞兮看过来，吐了吐舌头道：“发什么私人信息，群里一起讨论多好，我们也能看见。”
　　“就是，晚上钟离是你的，你想怎么使唤随你，白天钟离是我们大家的，你可没有权力独享。”郑越附和着说，拿起手机也在群里发了一条。
　　大家纷纷拿起手机打开群聊，一看不禁莞尔，郑越发的内容内容赫然是：大召唤术，钟离兽！
　　钟离兽是什么鬼，虞兮恶寒的同时心中狂跳，什么叫晚上随你使唤，难道韩渺把她的秘密说漏嘴告诉了郑越不成？
　　更可笑的还在后头，紧跟着郑越的信息内容下面，居然冒出了钟离的信息，很简单，只有一个冒出问号的表情。
　　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陆铭都不例外，郑越召唤钟离兽，钟离立刻冒泡，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钟离兽了吗？
　　“召唤成功，噢耶！”郑越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陆铭收起笑容咳嗽一声正色道：“好了别闹了，赶紧问问钟离看他能不能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虞兮将纸条上的那句话编辑发送，心中慨叹：“钟离啊钟离，你就不能晚点回应吗？以后召唤你肯定变成梗你信不信？”
　　钟离的回复很快：“是案子的事情吗？到底怎么回事，能给我简略说一下吗？”
　　看到这条信息，不等虞兮整理思路，韩渺、郑越和钱宝贝三人已经化身拇指狂魔，屏幕敲得得得作响，你一言我一语，东一句西一句，别说那头的钟离，这边陆铭和陈虹看着都晕。
　　“虞兮还是你完整编辑一下吧，说简略点，节约时间。”陈虹道。
　　虞兮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用最简略的文字，将今天早上无头男尸案子的发现过程复述了一遍。
　　按下发送键之后，钟离回复了两个字：“稍等。”
　　看到这两个字，再也没有谁抢着发信息，就跟生怕会打扰到钟离的思路似的。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钟离的答案，谁也没有怀疑钟离能不能破解，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已经对钟离形成了绝对的信任，无论多古怪多负责的谜题，只要发给钟离，就一定能得到答案！
　　事实证明钟离果真没有让众人失望，只用了短短五分钟，信息提示音就同时从每一个人的手机中传出，同样的内容从每一个人的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
　　众人连忙低头查看，内容很简短，用的是感叹号，可见钟离是比较肯定的：“这是一串字谜，答案是受害人的名字！”
　　“字谜？”
　　“受害人的名字？”
　　“名字？”
　　“那就是和凶手有关咯？”
　　“你怎么知道的？”每个人的回复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吃惊，显然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受害人的名字是什么？”虞兮和众人交换眼神之后迫不及待发问，如果钟离能够找出受害人的名字，就能从档案库里调出受害人的资料和照片，接下来只需要实地调查一下就能够确认此人是死是活。
　　钟离直接将破解过程发了过来：“不闻为不听，不听为闭耳，闭为关，关耳为郑。无心为没有心，没有为不，心为竖心旁，竖心旁加不为怀。无心则无情用的是则这个字，需要连起来解读，情没有竖心旁就不是情，而没有竖心旁的情就是青。所以三个字连起来就是郑怀青。”
　　郑怀青？
　　郑怀青！
　　看到这三个字，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针落可闻，足足过了半分钟才被韩渺的惊呼声打破。
　　“郑怀青不就是那个本市知名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吗？是不是他？”韩渺惊呼着说，已经没有功夫去惊叹钟离的破解过程。
　　“我查查我查查！”郑越赶紧点开网页输入郑怀青三个字，信息立刻跳了出来，确认之后也不禁惊呼道，“真的是他，他可是著名的亿万富翁啊，听说身家没有上百亿也有几十亿，还搞了好几个慈善项目呢，怎么死的会是他？这么牛逼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陆铭面色陡沉，像董建华郑怀青这些阶层的人，任何一个出事都会造成极大影响，更何况是被以斩首的方式谋杀，如果死者真的是郑怀青，那么这个案子就是妥妥的大案，整个公安部门都将面临沉重的压力，而这份压力最终会压到他们这些底层刑警身上。
　　陈虹肃然道：“你去给孔局汇报一下吧，如果死的真是郑怀青，估计我们得限期破案。”
　　周立军啧了一声蹙眉道：“不是估计是肯定，肯定会被限期破案！”
　　“限期破案？那万一期限内破不掉呢？”虞兮还从未经历过限期破案这种事。
　　陈虹和周立军都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已经被千钧巨石压在了肩膀上。
　　“先别急着下定论，谜底是谜底，死尸是死尸，一则还不能断定钟离的谜底是否正确，二则还不能断定纸条和无头男尸是不是有联系，我们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做定论吧。”钱宝贝道。
　　陆铭略作思考颔首道：“不管怎么样，我先去给孔局做个汇报，陈虹你带杜斌和虞兮去核实郑怀青的情况，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失踪，如果人还在一切好说，如果人不在……”
　　没有继续说下去，陆铭摇摇头带着凝重的表情转身离开。
　　陈虹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杜斌和虞兮火速出发，前往郑怀青的上市公司。
　　韩渺心里七上八下，怎么都静不下来，拿起手机在群里艾特钟离发了一条信息：“你知道郑怀青是谁吗？”
　　这次钟离回复的比较慢，过了五分多钟才弹出来两个字：“知道。”
　　“你难道不惊讶？你真的确定是郑怀青吗？”韩渺又问。
　　“有什么好惊讶的？郑怀青再有钱有名望也是个人，本质上和别人没有区别。至于确不确定，至少我认为谜题的答案是这样。”钟离回复。
　　韩渺无可反驳，莫名觉得很有道理，一咬牙敲出最后一行字：“有空过来一趟，到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画中仙 四
　　陈虹带着虞兮和杜斌一路驱车赶赴郑怀青的公司XX集团，整栋楼都是属于郑怀青的，里面安保措施极其严格，三人在一楼就被拦下。
　　“抱歉，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身着职业装约莫不到三十岁的靓丽女性微笑着问。
　　陈虹懒得废话，直接亮出警官证道：“我找你们董事长郑怀青先生，请带我们去见他，或者请他出来见我们！”
　　女职员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立刻恢笑容：“真的很抱歉，郑董很忙，暂时没有时间见你们，你们如果有事，我可以给你们预约。”
　　“你是不是没有弄清楚状况？带我们去见郑怀青，否则我们自己上去！”陈虹脸色沉了下来，照理说这种大人物都很怕和六扇门扯上关系，下属看到警官证，应该立刻打电话通知才对，怎么会直接拒绝呢？
　　虞兮和杜斌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也都觉察到了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实在抱歉，郑董真的没有……”女职员还没说完，就见陈虹直接扭头往里闯，连忙快步拦住，“哎哎哎，你们不能上去，否则……”
　　“否则怎样？报警？”陈虹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她。
　　报警显然是不可能的，面前就是警察，而且是刑警。女职员面露犹豫之色，看了看左右，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真不是我故意拦你们，你们上去也没用，郑董已经三天没来过了！”
　　“三天？”三人大吃一惊。
　　“你就没有联系过他吗？”陈虹问。
　　女职员尴尬地说：“公司是郑董的，郑董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哪轮得到我来置喙？我只管做好我的工作就可以了。”
　　“郑怀青的家在哪里，这你总该知道吧？”陈虹没有继续为难。
　　“知道知道，我这就写给你们……”女职员撕下一张便事贴，在上面哗哗哗写了一行字递给陈虹。
　　陈虹接过之后扫了一眼蹙眉嘀咕：“名典？怎么觉得有点熟？”
　　“董建华不就住在这里吗？就是以前的一宗绑架案，哦不应该是杀人伪装成绑架案，凶手是董建华的司机。”虞兮最快反应过来。
　　听虞兮这么一说，陈虹和杜斌相继恍然，想起了那个案子，那个案子里最可怜的不是董建华，而是董建华的两个孩子。
　　“走去看看！”陈虹将纸条揣进兜里，带着虞兮和杜斌离开公司大楼。
　　……
　　名典别墅区
　　依旧是清幽典雅的环境，依旧是别墅栋栋豪车往来，无数人向往着能够住在这里，享受土豪才能享受到的高雅生活，然而他们又哪里知道，这里其实也和外界一样，有悲欢离合，有恩怨情仇，还有生老病死。
　　根据便事贴上的地址，三人顺利找到了郑怀青的家。
　　下车按响门铃，陈虹和虞兮默默等待，杜斌则频频往里张望。
　　足足等了三分钟，门没有被打开，视频对讲门铃的屏幕也没有亮起。
　　陈虹蹙眉再次按下门铃，又等了两分钟，结果还是无人应门。
　　“该不会家里也没人吧……”虞兮喃喃自语，三天没去公司，家里又没人，这些都指向无头男尸就是郑怀青。
　　“没道理啊，郑怀青应该结了婚的，就算他不在家，难道他老婆也不在家？”杜斌道。
　　“喂，有人吗？郑先生在家吗？”陈虹忍不住进行第三次尝试，直接用上了人类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叫门方法。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院子里静悄悄的，直觉让陈虹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整座别墅就是一座死宅，亦或是一具趴在花草中的无头尸体。
　　“算了，回他公司，问问他还有什么常去的地方。”陈虹说完转身刚要走，就听虞兮喊了一声。
　　“陈姐，你看那！”虞兮指着房门右侧的台阶下面。
　　陈虹转过身，顺着虞兮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里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长宽大概二十多厘米，造型和周围环境很不搭，看起来很多余，就像是故意放在那里的。
　　杜斌调整角度，也看到了那个盒子，当即主动请缨：“陈姐，要不我翻进去看看？”
　　陈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小心点。”
　　杜斌答应一声，身手矫健宛若灵猫，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翻了进去，先仔细看了看窗户，然后才走到盒子旁，戴上手套弯腰将盖子打开。
　　刹那间，杜斌猛地打了个哆嗦，喊了句我的妈呀，连忙将盖子放下。
　　“怎么了？里面是什么？”陈虹见杜斌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急声询问，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盒子的大小和尸体消失的那一部分似乎非常吻合。
　　“不会是……”虞兮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杜斌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加速的心跳却无法立刻平复，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即便胆子再大的人，突然看到盒子里有个那玩意，也肯定会被吓得够呛。
　　“你们自己看看吧。”杜斌将盒子拿起来朝着陈虹和虞兮缓缓打开。
　　虽然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可当真正看到的刹那，两人还是心脏漏了一拍，虞兮更是面色发白捂住了嘴。
　　盒子里果然是个人头，双目瞪圆嘴巴大张着，脸色青白局部粘着黑红色的血迹，看起来当真恐怖到了极点。
　　“放回原位，通知赵文和孙鸿过来，不要鸣警笛，也别来太多人，尽可能保持低调，这件案子目前尽量不要闹大，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陈虹双手叉腰面露愁容，人头是找到了，问题却更加严重了，也更加复杂了，凶手杀人抛尸，又将人头放在郑怀青的门前，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杜斌和虞兮连忙打电话，半个小时后赵文和孙鸿赶到，孙鸿开始给现场和人头拍照，并搜索可能有价值的脚印等线索，赵文则对人头进行现场检查。
　　“怎么样？能确定身份了吗？”陈虹问。
　　赵文将人头放回盒子里，颔首道：“切口和尸体完全吻合，时间上也基本吻合，虽然面部有点扭曲，但从容貌对比来看，的确是郑怀青无疑！”
　　陈虹沉默了，虞兮和杜斌也沉默了，死者真的是郑怀青，这下限期破案可以说是板上钉钉，如果限期无法破案，甚至破不了按，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七章 画中仙 五
　　警局 刑侦队大办公室
　　当陈虹、虞兮还有杜斌三人赶回来的时候，立刻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于是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韩渺悄悄指了指队长办公室的方向，单手挡着嘴悄声道：“孔局在呢！”
　　孔局亲自来了？这下问题果然严重了！
　　虞兮和杜斌都心往下沉，陈虹撂下一句我去看看，便朝队长办公室走去。
　　队长办公室里，孔玉德正在给陆铭分析这件案子的严重性，突然敲门声响起，陆铭喊了声进来，陈虹这才推门进来。
　　“孔局。”陈虹关好门，给孔玉德打了声招呼。
　　“来的正好，郑怀青到底找到没有？到底是不是还活着？”陆铭连忙询问，这个问题的答案直接关系到案情的严重程度。
　　陈虹还没张口，就听孔玉德道：“该不会是不好的结果吧。”
　　“我们去他公司，发现他三天没在公司出现过，我们又去他家，他家没人，但我们……”陈虹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们在他家的门口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人头，经过赵文坚定，确认属于无头男尸，属于郑怀青！”
　　话音刚落，就听砰地一声，将陈虹和陆铭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孔玉德重重拍了桌子。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孔玉德面色铁青，语气宛若十二月吹来的朔风，“郑怀青是我市乃至我省排名第一的企业家，在全国也很有名气，每年为我市创造大量GDP，目前几个大型开发项目都有他的投资，还有好几个以他名义长期设立的慈善项目，可以说他就是我市的脸面人物！”
　　腾地站了起来，孔玉德怒神喝道：“可是现在，他居然被谋杀了，还被残忍砍头，这简直太恶劣了，你们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和损失吗？”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孔局您先消消气，坐下喝口茶慢慢说。”陆铭连忙劝慰。
　　“什么慢慢说，这件事能慢慢说吗？我只是一个小小局长，在这件案子中根本不算什么，这件案子往上能够一路惊动市委书记甚至更高层！”孔玉德倒不是为了发火而发火，更不是故意给陆铭和陈虹发火，实在是这个案子牵扯太大，连他都感觉吃不消。
　　陆铭连连点头，有些为难地说：“我们都知道这件案子影响很大很坏，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法将时间倒回去不是？”
　　陈虹附和道：“我们会尽快寻找线索，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
　　“最短是多久？”孔玉德沉声问。
　　陆铭和陈虹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这个案子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若说多久能破案，谁都不敢夸这个海口。
　　“一周够不够？”孔玉德又问。
　　“一周？孔局，凶手能对郑怀青下杀手，说明也不是一般的主，要对付这种家伙，一周可能比较紧张。”陆铭为难地说，想想颜心爱的案子耗了多久，一周破案他真的半点信心都没有。
　　陈虹道：“孔局，能不能先别限定时间，我们肯定会加班加点尽全力破案的！”
　　谁料，孔玉德居然断然否决：“不行，这个案子必须限期侦破，否则拖得越久麻烦越大，这些麻烦可不是你们承担得起，更不是我们承担得起。”
　　顿了顿，孔玉德语气稍微缓和：“这样吧，我先去上面开个会，把情况反映一下，具体限期多久，你们等我消息，我尽可能给你们多要几天。”
　　陆铭和陈虹相视叹气，没有再提出异议，因为他们知道，提出再多的异议也是螳臂当车屁用没有。
　　“哦对了，钟离康复之后不是一直在配合你们工作吗？他人呢？”孔玉德突然问起钟离。
　　“哦，钟离啊，他上课，所以没过来。”陆铭道。
　　“让他来帮忙，这小子能力强，又不在编制内，有些情况反而比你们方便。还有，你们告诉他……如果他能帮忙尽快破了这个案子，我会想办法让他见颜心爱一面。好了，就这些，你们等我消息吧，有什么最新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孔玉德说完转身离开，陆铭和陈虹一路将他送到大办公室外。
　　“陆队，陈姐，你们表情怎么怪怪的？孔局到底说了什么？”韩渺见陆铭和陈虹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由低声询问。
　　陈虹看了陆铭一眼，又看了虞兮一眼，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孔局说，如果钟离能够帮忙尽快侦破此案，他会想办法让钟离见颜心爱一面。”
　　听闻此言，众人都倍感惊愕，下意识看向虞兮。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但虞兮和钟离的关系已经算是定下了，这种时候让钟离去见颜心爱，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不同意。”虞兮语气很自然，但要说心里完全平静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颜心爱给她给钟离都造成过相当严重的伤害。
　　“她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就不怕如果她和钟离见面，会把钟离的魂给勾走？”韩渺明明是问虞兮，自己却一副忌惮的样子。
　　“胡说什么，她又不是勾魂怪。再说她虽然犯了许多不可原谅的错误，但她对钟离的感情是真的，而且她还怀着钟离的孩子，我相信她不会对钟离怎么样的。”虞兮道。
　　陈虹莫名觉得虞兮这话有种说给她自己听的味道，也不说破：“那这件事就由你告诉钟离吧，孔局开完会很快就会给我们定期限，所以从现在起，我们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加班嘛，习惯了，我们懂得。”钱宝贝无奈耸耸肩。
　　“凭我的直觉，这次的凶手不好对付，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立军、小钱、小郑、小韩，你们负责调查郑怀青的社会关系，看看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还有，郑怀青这种人，不能因为做了慈善贡献了GDP就把他当成好人，他能做到今天的地步，沟子不可能完全干净，有人想除掉他，或者他想除掉别人反被除掉都有可能。另外还有无关仇恨只有利益关系的情况也要注意，弄清楚郑怀青死了都对谁有利，利益同样可以成为杀人动机。”陆铭开始下命令。
　　周立军有些为难地说：“我明白，但郑怀青的社会关系网太大太复杂，许多人物调查起来可能存在困难，如果遇到特殊情况，要不要请示孔局？”
　　“不必，你只管放手去查，这种节骨眼上，任何人都得给我们让路，实在遇到阻碍，你直接告诉我，我去请示孔局。”陆铭道。
　　“明白了！”周立军疑虑尽去。
　　“陈虹，你带着杜斌调查失踪前郑怀青的行踪，他都去过哪些地方，最后去过那里，务必要全部搞清楚！”陆铭转头指着陈虹。
　　陈虹点点头表示明白，虞兮愕然地说：“我呢？我做什么？”
　　“你？你当然是继续和钟离搭档，有你在他状态更好，跟他在一起，你的思维也会更活跃。”陆铭完全不给虞兮商量的机会，拍拍手道，“好了开始工作！”
　　虞兮一脸郁闷，凭借她对钟离的了解，钟离肯定会从尸体下手，也就意味着她得跟着钟离呆在解剖室里。
　　唉，又要三天吃不下肉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八章 画中仙 六
　　“唉……”
　　虞兮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她猜的完全正确，钟离听完案子的大概情况后，果然决定从尸体下手，用他的话说就是，虽然郑怀青死了，但尸体也是可以说话的，而且尸体曾经近距离和凶手接触过，只要用心去看去听去想，就一定能从中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你不过来吗？”钟离戴上手套转头看向虞兮。
　　虞兮站在老远，摇头如拨浪鼓，倒不是因为她胆小，而是因为尸体已经发出奇怪的气味，近距离闻着特别不舒服。
　　“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些知识，这样你以后遇到尸体，自己就可以初步下判断。”钟离说着走到解剖台旁，将郑怀青的头颅拿了起来，还将正面对着虞兮。
　　“你想死是不是？”虞兮认定钟离是故意的，瞪了钟离一眼。
　　赵文正在显微镜下观察组织切片，闻言道：“你们别胡闹，死者为大，还是尊重一点比较好。”
　　“听到没有，死者为大，快把脑袋放下！”虞兮附和道。
　　钟离放下脑袋问：“已经确定脑袋和身体是一个人了吧？”
　　赵文颔首道：“是的，已经确定了，就是郑怀青本人，而且还能确定斩首之前人是活着的。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就是有点想不通，杀人的方式很多，为什么要选择斩首呢？斩首之后又为什么要将人头旺仔死者的家门口呢？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钟离低头盯着郑怀青的脑袋喃喃地说。
　　虞兮和赵文对视了一眼，这也是他们想不通的问题，砍了郑怀青的脑袋，将脑袋放回郑怀青的家门口，除了吓唬家属外，根本没有符合逻辑的解释，退一万步，就算是吓唬家属又能怎样？凶手能从中得到什么？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不是心理变态，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性，杀人也不例外。
　　虞兮想了想，掩着鼻子走过去，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陆队让我转告你，孔局说了，只要你能帮着尽快破了这个案子，他就争取让你见颜心爱一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钟离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语调骤然拔高，反应非常大，差点用刚刚摸过尸体的手抓虞兮的胳膊。
　　虞兮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你尽快帮着破案，孔局争取让你和颜心爱见一面，这样你至少能看看她的情况，过得好不好，孩子怎么样……”
　　“我明白了，我会做到的！”不等虞兮说完，钟离瞬间进入状态，迅速低下头仔细观察尸体，语气之肯定几乎可以用斩钉截铁来形容，那种有段时间没出现过的高度集中状态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
　　虞兮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幽幽一叹，轻轻后退不再打扰。
　　赵文用有些迷惑的眼神看看虞兮再看看钟离，收回目光继续观察组织切片，同时拿起笔进行记录。
　　本以为会等个十几分钟几十分钟，谁料仅仅过了不到三十秒，钟离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对啊！”
　　赵文吓得手一哆嗦，丿画出老长一截，放下笔转过身无奈地说：“钟离老弟，能别一惊一乍的吗？我背后躺着尸体，很吓人的！”
　　“怎么不对？哪里不对了？你发现了什么？”虞兮也被吓了一跳，却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以为钟离有所发现。
　　钟离没有回答，而是伸手用命令的语气说：“给我找到郑怀青的照片，什么照片都行，越清晰越好！”
　　虞兮来不及计较钟离的语气问题，连忙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郑怀青的照片，并将相对清晰的全都挑选出来，挨个展示给钟离看。
　　“过，再过，再过，下一张，翻……”钟离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进行观察，那眼球移动的频率，连虞兮看了都觉得精神紧绷。
　　突然，钟离喊了一声停，指着屏幕大声道：“就这张，就是这张！”
　　“这张怎么了？”虞兮将手机屏幕翻过来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一张郑怀青参加剪彩活动的近距离高清照片，照片中郑怀青手持剪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什么怎么了？”赵文赶紧起身快步走过来，凑到虞兮身边仔细看了看照片，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牙齿啊！”钟离情绪莫名有些激动，掰开郑怀青的嘴巴，将牙齿露出来。
　　“牙齿怎么了？”赵文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虞兮看看照片，再看看郑怀青嘴里的牙齿，恍然大悟道：“牙齿的颜色不一样，照片中很白，而实际上有点发黄。”
　　“是这样吗？”赵文狐疑对比后，才发现果然颜色有差异。
　　“查一查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钟离道。
　　虞兮查询后道：“三个月前，是一家什么山庄开业的剪彩活动。”
　　“三个月，那就对了，短短三个月，一个人的牙齿能突然出现这么大转变吗？”钟离问。
　　“可能他抽烟，或者……吸毒？”赵文试探着说。
　　“不，如果一个人从来不洗牙，即便刷牙再仔细，牙齿也会渐渐发黄。发黄的原因可以是生理性的，也可以是外源性或者内源性，生理性就是自然改变，外源性就是色素附着和牙结石之类，内源性以氟斑牙和四环素牙为代表，主要由药物引起。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都可以通过洗牙等牙齿美白措施重新恢复白色，只是难易程度不同而已。”
　　顿了顿，钟离指着照片接着说：“郑怀青是什么人？亿万富翁，商界名流，知名人士，慈善家，他会不仔细打理自己的仪容吗？会容忍自己的牙齿发黄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照片中这一身就说明他是个讲究的人，牙齿这么白也明显是洗过的。”
　　虞兮和赵文没有反驳，照片中郑怀青的确是个仪容端正干净之人，这一点也正好与他的身份相符。
　　“可是再看这口牙，虽然很整齐，也不算特别黄，应该有仔细刷牙，却至少六年没有做过口腔护理牙齿美白。三个月前一口白牙，三个月后出现六年没洗过的牙齿，你们觉得这可能吗？”钟离指着尸体口中的牙齿问。
　　赵文摇摇头表示很不解，但钟离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不可能的。
　　虞兮心中冒出一个极其大胆且不可思议的念头，双眼瞪大骇然地说：“你该不会认为死的这个人不是郑怀青吧？”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五十九章 画中仙 七
　　死者不是郑怀青？虽说洗牙的问题没法解释，但赵文还是被这个出乎预料的猜测惊得瞠目结舌。
　　“没错，我认为他根本不是郑怀青！”钟离点点头肯定地说。
　　虞兮反问：“可你解开的谜底不是郑怀青吗？”
　　“谜底的确是郑怀青，但这个人一定不是郑怀青，除了牙齿还有别的证据。你们注意看尸体的手，左手的骨节明显要大一些，这说明他惯用左手，极有可能是个左撇子，而你们看照片中他拿剪刀的是哪只手？”钟离指着照片道。
　　虞兮和赵文看向照片，照片中郑怀青拿剪刀的手明明白白是右手。
　　“你们再看尸体的掌心，他的左手食指外侧和大拇指内侧都有比较厚的老茧，中指无名指小指的老茧则位于指腹，想象一下长时间保持什么样的动作才能出现这种老茧。”钟离做了个三只虚握而食指和大拇指伸出的动作。
　　可能是切东西切多了，亦或是经常自己做饭，这次竟然是赵文率先给出答案：“菜刀？”
　　虞兮闻言虚握脑补拿菜刀的动作，果然发觉和老茧的位置非常符合，不过她还是提出了异议：“某些体育器械也可以产生这种老茧吧？比如羽毛球什么的？”
　　“的确可以，你们再看他的右手。”钟离又将尸体的右手抬了起来，“右手掌心就没有这种老茧，却有好几条细长的疤痕，手指指背也有，这些疤痕显然是锐器划伤立下的，结合左手的老茧位置和老茧厚度，我认为他的职业应该是厨师，至少之前是厨师，而且是左撇子的厨师！”
　　虞兮和赵文仔细观察尸体的右手，果然发现了钟离所指的几条疤痕，而且的确是锐器划伤所致。
　　“其实还有别的佐证，你们再看尸体的腿。”钟离放下尸体的手，转而指向尸体的腿，补充道，“他的双臂比较强壮，腿部却明显疏于锻炼，如果是羽毛球之类的体育器械，怎么会出现这种反差呢？还有他的肚腩，脂肪层很厚而且下垂，经常锻炼不可能会这样，综合这些，他是厨师的可能性超过九成。”
　　这回，虞兮和赵文都再也提不出任何异议，彻彻底底被钟离说服了，结合钟离指出的这些线索，死者生前的确应该是一名厨师。
　　“原来尸体上还有这么多线索，而我居然都没发现，看来我还差得远啊！”赵文心中暗暗惭愧。
　　“如果死者不是郑怀青，为什么他会和郑怀青长得这么像呢？又为什么凶手要在抛尸的地方留下线索指明郑怀青的身份呢？”虽然已经相信此人不是郑怀青，但虞兮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钟离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给出答案，将旁边死者的衣服拿了起来道：“死者的鞋子没有找到，但这套西服明显是手工订做，从做工的精细程度以及面料的质感可以判断属于极其高档的类型，价格至少在几万以上。厨师怎么会穿这么贵的西服呢？哦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星级厨师也很有钱。但真正的大厨都有下手专门负责切配，自己不需要长时间切菜。而他的老茧明显是长时间切配，说明他不是大厨，也就不可能有足够的财力穿这么贵的西服。”
　　这一通语速很快，而且几乎没有停顿，差点把赵文绕进去，理了好一会才终于理清其中的逻辑关系。
　　“既然他没有足够的财力，怎么会穿这么贵的西装呢？难不成是真正的郑怀青给他买的？”虞兮脱口而出。
　　啪，钟离打了个响指：“宾果，我就是这么想的。他和郑怀青长得这么像，要么是双胞胎，要么就是专门找来的替身。他是厨师，这个年纪还在切配，说明境遇并不好，而郑怀青是亿万富翁，如果是双胞胎，没道理境遇差距这么大。所以在我看来，替身的可能性更高，他极有可能是郑怀青出于某些目的替自己找的替身，这样他就可以实现分身术，避开一些比较麻烦或者比较危险的事！”
　　赵文好不容易跟上钟离的节奏，揉了揉额头蹙眉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凶手其实是抓错人也杀错人了？”
　　“不，凶手可能杀错了人，但也可能是故意的，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凶手都很清楚自己杀的不是郑怀青，真正的郑怀青还活着！”钟离肯定地说。
　　“凶手知道？这又是为什么？”赵文发现自己又跟不上了。
　　钟离的情绪又开始兴奋：“很简单，难道你们忘了人头是在哪里发现的吗？是在郑怀青的家门口。凶手为什么要将人头放在郑怀青的家门口呢？如果凶手认为自己杀了真正的郑怀青，根本没必要这样做，更没必要分尸抛尸。”
　　顿了顿，钟离咽了口口水，挥舞双手接着说：“再结合斩首这种杀人方式，我认为不管凶手是不是抓错，至少凶手在杀人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替身的身份，斩首将人头放在郑怀青家门口，是为了做出警告，而在抛尸点留下线索指出郑怀青，则是为了让郑怀青进入警方的视线，给郑怀青压力，从而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
　　赵文又花了好一会才勉强绕清楚，他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头疼了，果然想跟上钟离的思维节奏实在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如果天天都这样，那他非得累死不可。
　　“我这就给陆队打电话，你先……”虞兮还没说完，就见钟离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往外跑。
　　“我来我来，我们得抓紧时间！”钟离说着已经冲了出去，只留下兀自晃荡的门。
　　虞兮僵在原地，呆呆看着门口，直到赵文拍她才一激灵回过神。
　　“你怎么了？”赵文见虞兮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没，没什么。”虞兮连忙摇头。
　　“听说你和钟离在谈恋爱？”赵文问。
　　“嗯……”虞兮点点头。
　　赵文啧啧地说：“能适应这小子，你可真是够厉害的，佩服佩服！”
　　虞兮没有回应，低下头转身离开，此时此刻她的心中竟然微微有些酸涩，钟离在听到能见颜心爱的消息后，只用了短短三十秒就从尸体上看出了这么多，刚才又主动打破不爱打电话的习惯，显得比谁都焦急，这足以说明颜心爱在钟离心中还是有着很重要位置的。
　　当然，她并不因此吃醋，毕竟颜心爱是钟离的青梅竹马，又怀着钟离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很微妙，没法用语言形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章 画中仙 八
　　由于钟离汇报的语速超级快，而且几乎不带停顿，陆铭也废了好大劲才完全消化。
　　“你确定死者不是郑怀青？”陆铭很慎重，毕竟郑怀青身份特殊，死者是不是郑怀青，案子造成的影响天差地别，如果不是郑怀青，一切就好说了，至少限期不会那么紧张，压力不会那么大。
　　“我确定！”钟离郑重颔首，这么多线索交汇在一点，如果死者真的是郑怀青，那他就可以去撞墙了。
　　陆铭不再犹豫，赶紧给孔玉德打电话，结果居然提示关机，估摸着是在开紧急会议。
　　“算了，你们两跟我去郑怀青的公司！”陆铭看看时间抬腿就走，假设死的真的是替身，郑怀青没理由不知道，所以这家伙极有可能躲起来了。
　　钟离二话不说连忙跟上，虞兮默默跟在后面，直到上车都没说话。
　　路上，陆铭忙着开车，钟离变成低头党，拇指飞动将自己的发现编辑成文字发在群聊里，虽然已经经过整理简化，但还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
　　或许是忙于工作没看手机，亦或许是一时间难以消化，足足过了十五分钟，群聊里才出现连串的惊恐表情，接着便炸开了锅，连陈虹和周立军都参与了进来，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虞兮没有看手机，一直看着窗外，却又没有真的看外面的景色，而是望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轮廓，默默咀嚼自己的心事。忽然间，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害怕。
　　她害怕颜心爱！
　　……
　　公司楼下，陈虹和周立军两组也正好赶到，众人汇合立刻进楼，结果又被那个女职员给拦了下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给你们说了郑董三天没上班了吗？”女职员似乎有点不耐烦。
　　“上没上班我们上去一看便知。”陆铭说完就要上楼。
　　“哎哎哎，你们不能硬闯，否则我要叫保安了！”女职员伸手阻拦。
　　“随你便，杜斌，她再阻拦就把她铐起来带回去，告她妨碍公务。”陆铭说完推开女职员快步朝电梯走去。
　　杜斌掏出手铐以示威胁，其余人纷纷跟上，女职员这回没敢再做阻拦，转而拿起了内部通讯机的话筒。
　　电梯合拢的瞬间，陆铭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他不认为女职员是在叫保安，毕竟他们是刑警，既然不是叫保安，那就是通风报信，如此看来钟离推理的没错，郑怀青这家伙真的没死。
　　“杜斌、小郑、小钱、立军，你们别上来了，守住这栋楼所有安全出口，立军你去监控室，防止监控录像被人删除或者做手脚。”陆铭突然伸手挡住电梯门，重新将电梯打开。
　　“明白！”四人会意，点点头立刻行动起来。
　　看到这一幕，女职员捏着话筒顿时傻了，而陆铭则冷笑一声重新将电梯门合拢。
　　很快，电梯上至顶层，刚出电梯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女秘书，女秘书非常漂亮而且身材很棒，说的俗气点就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胸右胸，要屁股有屁股，要腿有腿，再加上穿着短裙职业装，将姣好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配上黑框眼镜端的是人间尤物。
　　女秘书同样连连劝阻，坚持说郑怀青不在。
　　“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郑先生真的不在，让我们确认一下，我们自然会离开，你这么急着阻拦我们，恰恰说明你心里有鬼。”陈虹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说。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唉，算了算了，你们要看就看吧。”女秘书说着叹了口气，主动将门打开。
　　众人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陈设考究相当有品位，却真的半个人都没有。
　　“看到了吧，真的没有骗你们，郑董真的不在这里，他已经三天没来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女秘书似乎松了口气，神色的微妙变化正好被钟离捕捉到。
　　陆铭带头走进办公室，开始以刑警的独特方式四处观察。陈虹则直奔办公桌后，伸手在椅子上摸了摸道：“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温度。”
　　“嗯，烟灰缸里的烟灰也是温的，郑怀青刚刚离开。”陆铭点点头，伸手摸了摸烟灰缸里的烟灰。
　　“不可能，你们在说什么？郑董根本没来上班！”女秘书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没来上班你还穿的这么性感，诱惑谁呢？”韩渺上下打量女秘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女秘书顿时脸上发烫他，下意识推了推眼镜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和郑董只是普通的员工老板关系。”
　　“哎呦，我说你诱惑郑怀青了吗？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韩渺揶揄道。
　　“你！”女秘书愣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怒道，“你这是诽谤，信不信我告你！”
　　“你可以告我，我也有能力拆穿你，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钟离我说的对不对？”韩渺怼了钟离一下。
　　钟离点点头：“嗯，回答问题的时候下意识推眼镜通常是撒谎的习惯性动作。”
　　女秘书的手顿时僵住，脸色从红变青，尴尬愤怒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其实你的私事和我没关系，我也懒得理会，我只需要你说实话，郑怀青到底藏哪去了？你可别告诉我他不在，椅子和烟灰都是暖的，不是他还能是鬼不成？”韩渺绕了个弯子，原来目的在这。
　　陆铭和陈虹转头看向女秘书，如果女秘书能够说出郑怀青的去向，的确能够节省他们不少力气。
　　然而，女秘书居然还赌上气了，扭头硬声道：“郑董不在，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搜怎么搜，反正郑董就是不在！”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陆铭和陈虹不禁蹙起眉头，虽然已经基本上能断定郑怀青没死，而且之前就藏在办公室里，但偌大一栋楼，即便通过监控录像，想找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张开双臂走钢丝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样子古怪到了极点，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以为他是个幻想自己能飞的精神病。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一章 画中仙 九
　　钟离匪夷所思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很不解，女秘书更是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着钟离，完全不明白钟离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钟离却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亦或他根本就不知道，继续张开双臂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反反复复走来走去。
　　“钟离！”陆铭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虽然知道钟离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但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他还是觉得蛮尴尬的。
　　钟离突然停下脚步，睁开双眼抛出一记极其惊人的结论：“郑怀青就在这个屋子里！”
　　“你说什么？郑怀青就在这个屋子里？”陈虹愕然，其余人也都感觉莫名其妙，偌大的办公室一眼扫过去就能确定没人，郑怀青怎么会就在这间屋子里呢？
　　“这间屋子的这一片地板出现了轻微的倾斜，两三度左右吧，就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变了形，而重物的源头就是这面墙。”钟离说着环目四顾，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将牛顿摆的一颗球扯了下来。
　　“哎你干嘛，别乱动东西！”女秘书出声呵斥。
　　钟离却根本不理她，将金属小球放在这一片地板上，在众人的注视下，小球开始滚动，起初速度不快，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密室？”小球撞在墙上的一瞬间，陈虹灵光霍闪嘴里蹦出这个词。
　　“密室的墙体和门如果用金属加固，就会对地板产生很大的重量负荷，从而导致地板出现轻微的斜度，肉眼看不出来，但通过小球可以测出来。”钟离没有去捡地上的小球，一边说一边开始到处翻，将笔筒等装饰品拿起来，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试着往外抽。
　　“你们有搜查令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告你们滥用职权侵犯私人领地！”女秘书明显紧张起来，想要阻止却被虞兮拦住。
　　“等我们找到郑怀青你想怎么告随你！”虞兮冷冷瞪了女秘书一眼。
　　女秘书还想再说，却听钟离喊了一声：“找到了！”
　　转头望去只见钟离正抓着一本书，这本书根本抽不出来，就跟和书架固定在了一起似的，他没有继续往外抽，而是抓住上面斜向朝外扳了一下。
　　这次书居然被搬动了，随着轻微的机关咔嚓声，墙壁上的装饰条纹突然裂开，缓缓朝里面打开。
　　密室！
　　真的有密室！
　　看着那缓缓敞开的墙壁，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在钟离的细心和敏锐之下，密室终于被找到了，那么问题来了，郑怀青会在里面吗？
　　陆铭一把将钟离拉到身后，和陈虹对视一眼，带头朝密室门走去，韩渺和虞兮紧紧跟在后面，每走一步心情都会更加紧张一分。
　　终于，当密室门完全打开，众人看到了密室内的景象，正对着密室门的方向摆着豪华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叼着雪茄翘着腿，非但没有惊讶慌张，反而显得很淡定，甚至还冲着众人笑了笑。
　　郑怀青！
　　看到此人的长相，众人立刻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郑怀青，郑怀青真的没死，钟离的推断是正确的！
　　“出来！”诡异的气氛被陆铭一声冷喝打破，看着郑怀青舒舒服服坐在那里抽烟的样子，他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若非碍于刑警的身份，他真想冲上去照着郑怀青的鼻子搂上一拳。
　　钟离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郑怀青后方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这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一位女子的裸背背影，背影窈窕纤弱，淡银色的长发随风轻舞，她的背上长着一对翅膀，一对半透明仿佛光质的蝶翼，整体色调柔和明亮，仿佛这位女子周身都在散发出光芒，让人莫名心情平静，连心中的创伤也为之抚平。
　　“好好好，我出来我出来，别发火嘛。”郑怀青吐了口烟圈，起身整了整西装，然后才悠悠然迈着步子走了出来，随手将被钟离搬动的书推回原位，咔的一声密室门缓缓合拢。
　　“为什么躲着我们？”陆铭冷着脸问，这也是其余人想不通的问题。
　　郑怀青在办公桌后坐下，弹了弹烟灰说：“刑警上门还能是好事不成？我当然得躲着你们咯，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当然不合理，一楼的女职员和你的女秘书都说你已经三天没来上班，这显然是你早就吩咐好的，你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我们会来，所以你不是在躲我们，而是在躲别人！”陈虹道。
　　郑怀青朝秘书扬了扬手让她出去，叼着雪茄思考了一小会才说：“这个问题让我该怎么回答呢？如果我说我料事如神你们相信吗？”
　　陈虹和陆铭都冷冷看着他，显然完全不相信。
　　“好吧，我说实话，我不是在躲你们，我只是最近太忙了，想谢客偷个懒而已，这个解释你们总该满意了吧？”郑怀青摊开手。
　　“偷懒？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吗？”陆铭用充满威慑力的眼神盯着郑怀青的双眼，寻常人肯定会避开目光，可是郑怀青却坦然和他对视，毫不畏惧而且毫无破绽。
　　“信不信随你们，反正我说的是实话！”郑怀青说完，突然将桌角的牛顿摆拿了起来蹙眉道，“谁啊，破坏个人财产啊这是。”
　　陈虹有点不耐烦地说：“别跟我们耍花腔，你的替身被杀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替身？什么替身？”郑怀青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陈虹，如果不知内情，恐怕还真要被他逼真的演技蒙骗。
　　“喏，就是他。”虞兮掏出尸体头部的照片展示在郑怀青面前。
　　“我去，砍头啊，谁这么狠！”郑怀青夸张感叹，话锋一转，“不过还真别说，还真和我挺像的，太像了。我不记得自己有孪生兄弟啊，户口上很清楚，我是独生子，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查查查，查个屁。陆铭差点爆粗口，任谁都能看出，郑怀青不是想通过伪装欺骗，而是明摆着知道硬说不知道，说的通俗点就是：我就是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画中仙 十
　　虽然通过钟离的敏锐洞察力，发现密室确认了郑怀青没死，但由于郑怀青极度不配合，对话根本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郑怀青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了几下，见众人都盯着他不说话，放下雪茄道：“诸位，我来总结一下。第一，我完全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第二，我和照片里这具尸体，哦不应该是这颗脑袋完全没有关系，我并不认识他。第三，你们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擅自闯入我的办公室，这让我非常不满。不过考虑到你们也是在认真工作，我保留追究你们责任的权力。怎么样，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
　　听完这话，连虞兮都好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做刑警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油盐不进的家伙。
　　“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凶手杀了你的替身，下一步可能就会对你动手！”韩渺实在忍不住出言呵斥。
　　“我再重申一遍，照片里的脑袋不是我的替身，我根本没见过他，虽然他和我长得真的很像，伟大的大自然真的太有意思了，不是吗？还有，我很安全，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就算真的有人想杀我，那也和你们没关系，至少在我死之前，和你们没关系。”
　　郑怀青往后一靠，用食指一一从众人脸上指过，这次他没有笑，语气中多了锋芒，就好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刀缓缓拔出了一线。
　　“你不配合我们的调查，很好，希望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的时候，你不要后悔！”陆铭知道僵持下去只会自取其辱，说完一扬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不送。”郑怀青锋芒立刻消失，重新恢复笑容，双手交叉转动靠背椅，目送众人离开，门被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眯着眼睛眼中寒光闪烁，突然一巴掌将被钟离扯坏的牛顿摆打飞了出去。
　　……
　　“气死我也，啊啊啊啊啊！”回到车旁，韩渺使劲跺脚大神发泄，发泄完之后扶着车前盖直喘气。
　　“谁惹你了？给我说说，我给你报仇去！”郑越关切地问。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怎么都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郑怀青到底找到了没有？”周立军并未上楼，所以并不知道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是这样的，我们……”虞兮将上楼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钱宝贝、杜斌和郑越听后都气不打一处来，唯独周立军还算沉稳。
　　陈虹往后捋了下头发，捂着额头叹声道：“的确太气人了，等刀架在他脖子上个，我看他怎么后悔！”
　　“后悔？到时候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陆铭冷笑着说。
　　周立军理智思考之后道：“依我看他就是在故意气你们，好让你们自乱方寸，这些在金钱权利巅峰摸爬滚打的人，心理素质和掌控人的能力都极其强，你们别中了他的计。”
　　“我当然也知道，他就是不想让警方介入，但你是没在场，没见到他那气人的样子，呼！”陈虹又呼了一口气，仿佛这样能将满肚子的火气吐出来。
　　“肝疼……”韩渺捂着左腹部弯下腰。
　　“肝在右边，左边是胃……”钟离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众人闻言一愣，韩渺更是僵在那里，抬起头愕然道：“是吗？肝在右边吗？”
　　“嗯，肝是在右边，我确定。”钟离肯定地点点头。
　　“哎呦，那就是胃疼，气得胃疼！”韩渺尴尬，只能将错就错再次弯下腰。
　　陈虹、虞兮和钱宝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郁闷的气氛忽然间缓解了许多。
　　“你这小子不火大吗？发现密室后就没见你说句话。”陆铭看向钟离。
　　“没什么好气的，他只是在施展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钟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好在陆铭没有注意到。
　　“算了，不说这些了，回去再讨论接下来的对策。虞兮你开车，我得给孔局打电话汇报，也不知道开完会没有。”陆铭说完钻进副驾驶。
　　虞兮答应一声坐进驾驶座，其余人也纷纷上各自的车，三辆车先后启动连成一线朝警局的方向驶去。
　　……
　　车至半途，钟离突然要求下车，说是要回家拿点东西，众人没有多想，就将钟离放在了路口。
　　钟离离开后，孔玉德的电话终于打通了，陆铭立刻将钟离的发现以及刚才办公室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孔玉德听后倍感震惊拍案而起，他那边刚刚针对郑怀青遇害的事情开过会，定期破案的期限都定下来了，郑怀青突然又没死这算怎么回事？
　　当然，不是希望郑怀青死，而是这种离奇的反复让人很难接受。
　　花了好一阵进行消化，整理清楚整件事之后，孔玉德不忘对钟离的贡献做出高度评价，同时表示会再开一次会，重新讨论郑怀青的问题。
　　陆铭询问既然郑怀青没死，破案的期限是不是就不要定了，谁料孔玉德居然断然否定，他的意思是，不论死的是不是郑怀青，都肯定和郑怀青有关，案子依旧是大案，一切等新的讨论结果出来后再说。
　　众人得知后登时满车叹息，又开始对郑怀青气的咬牙切齿。
　　……
　　却说钟离，并没有真的回家，而是打出租重新回到郑怀青的公司楼下，仰头望了一眼高耸伫立的大厦，站了几秒种后抬脚走了进去。
　　女职员居然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钟离顺利抵达顶楼，出电梯之后那个性感美艳的女秘书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重新低工作，完全没有做出任何阻拦。
　　怀着重重疑惑，钟离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门。
　　咚咚咚……
　　“门没锁，进来吧。”里面传来郑怀青的声音。
　　钟离推开门走进去，却没有立刻将门关上，而是警惕地四处打量。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会害你，难道以你为我会累死你，然后藏进密室里吗？我应该没有那么蠢吧？”郑怀青摊开手。
　　钟离这才关上门，站在郑怀青四五米开外的地方问：“你让我单独回来到底有何目的？”
　　郑怀青笑了：“你果然注意到了我敲桌子的节奏。”
　　“摩尔斯电码而已，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钟离道，之前郑怀青一边抽烟一边敲桌子，看似是随意的习惯动作，其实暗藏了摩尔斯电码，传达出的信息很简单，就是让他离开后独自回来。
　　郑怀青抚掌大笑，突然抛出一句让钟离如雷轰顶的话：“啧啧，厉害啊厉害，果然不愧是钟子期的儿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三章 画中仙 十一
　　越聪明的人好奇心就越强，钟离不信任郑怀青，也不知道郑怀青的目的是什么，但看懂郑怀青的摩尔斯电码之后，还是选择折返一探究竟，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郑怀青竟然认识他的父亲钟子期。
　　很显然，郑怀青说出这句话不是无意，他就是故意说给钟离听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钟离从震惊中回魂，瞳孔急剧收缩，双拳也不自觉暗暗握紧。父亲的事是他心中的一道疤，也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尤其在不久前拿到父亲可能还活着的线索之后，更是敏感之极触之既痛。
　　郑怀青似乎对钟离的反应早有预料，用玩味的语气说：“没什么意思，只是一句随意的感慨而已。”
　　“我不信！”钟离沉声道。
　　“信不信随你，你父亲曾经是一位很优秀的侦探，我很敬佩他。”郑怀青收起笑容，语气稍微郑重了一些。
　　钟离盯着郑怀青的双眼，想要从这双眼睛里看到破绽，看到真实的想法，可惜他失望了，郑怀青的眼神宛若深海，无论他如何下潜都探不到底。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找你回来是为了什么？”郑怀青起身给钟离倒了杯水，并没有递给钟离，而是直接放在桌上。
　　钟离视如不见，深吸口气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替你调查杀你替身的人吧？”
　　“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我不想让警方掺和进来，恰好你又是钟先生的儿子，所以我想让你去调查这件事，帮我找出究竟是谁在针对我，他或者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郑怀青的语气中忽然多了锋芒，那种利剑稍微出窍的感觉再次出现。
　　“事到如今，你以为你不想让警方掺和进来，警方就不会掺和进来了吗？”钟离反问。
　　郑怀青轻轻嘿了一声：“就算他们想掺和又如何？我不配合他们，他们别想顺利调查下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警方调查，论资源论人力论权力，警方都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快破案的选择。”钟离道。
　　“却不是我想要的选择，原因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郑怀青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叠支票，在上面刷刷刷写下一串零，撕下来推到钟离面前，咔嚓盖上笔盖塞进衣兜里，“只要你答应，这笔钱就是你的，如果你能顺利调查清楚，我再给你五倍，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钟离低头看去，支票上的数额赫然是五十万！
　　只需要点点头，这五十万就能收入囊中，如果能顺利调查清楚，将会再得到二百五十万，总共就是三百万，哪怕出了门就反悔，这五十万也是白赚的！
　　看着摆在面前的这笔巨款，钟离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跳加速，心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他只是一个工薪家庭的孩子，虽说条件不差，但若凭自己的能力买房还远远不够，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毕业，连份收入都没有。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偏偏这种情况的他即将抚养一个孩子，又谈了个女朋友，各方面对经济的需求都很大，而且这种需求很快就会呈井喷式爆发。
　　如果拿下这三百万，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虞兮的父母应该不会再反对，孩子的抚养问题也能顺利解决，哪怕请保姆经济上也是允许的。
　　三百万，三百万，三百万……
　　钟离突然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钱、孩子、颜心爱、虞兮、虞兮的父母等等，各种画面交错闪烁，闪的他阵阵眩晕。
　　郑怀青显然一眼就看透了钟离的动摇，继续循循善诱：“答应我吧，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够办到，这也是对你个人能力的考验嘛，你难道不想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你的父亲吗？所以答应我吧，答应我这五十万立刻就可以拿走，你的很多麻烦事情都能得到解决。”
　　真是一双很有洞察力的眼睛啊！
　　钟离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支票上移开：“如果我答应你，我就不能把任何发现告诉警方，是吗？”
　　“当然，不止如此，这是我们私下里的交易，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的调查结果也只能告诉我。另外，作为个人建议，你可以利用自己和警方的关系，获取一些需要的情报。”郑怀青道。
　　“你凭什么相信我不会拿了这五十万立刻反悔？”钟离又问。
　　郑怀青笑了：“因为我相信钟先生的为人，也相信他的儿子不会是一个言而无信之徒，我说的对吗？”
　　钟离没有回答，捏着双拳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深吸口气，仿佛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哑着嗓子郑重地说：“抱歉，我不能答应！”
　　“这就……什么？你不答应？这笔钱难道你不想要吗？难道你不需要钱吗？”郑怀青原以为钟离会答应，反应慢了一拍，听清楚之后倍感惊愕。
　　“谢谢你相信我父亲的为人，也谢谢你用这句话点醒了我，我不能对我的朋友言而无信，更不能去利用他们，如果我这么做了，我才真正愧对我的父亲。郑先生，奉劝你一句，你真的很危险，最好还是和警方合作吧，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带价，总比丢了命强！”
　　钟离的语气坚定郑重铿锵有力，再也听不出半点犹豫和动摇，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直到门被关上，郑怀青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支票刚想撕碎，犹豫了一下却又塞进了抽屉里，摇摇头苦笑着说：“居然没成功，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人，钟哥啊钟哥，你可真是有个好儿子！”
　　却说钟离，一路疾走直到人行道才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重重喘了几口气，掌心湿热满是汗水，心中阵阵后怕。
　　说实话，他真的差一点就答应了，差一点就输给了自己的欲望，好在郑怀青说了那句话，将他及时从动摇的地狱中唤醒。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他虽然不敢自诩君子，但至少钱要来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如果为了钱背叛自己的灵魂，突破自己的底线，利用甚至伤害自己的朋友，得到再多的钱都不会安心。
　　“老爸，你如果知道的话，也会赞同我的做法的，对吧？”钟离喃喃自语，罕见露出一抹笑容，这一刻，他忽然感觉精神通透了许多，如淋甘露彻骨清凉。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画中仙 十二
　　回到警局，陆铭立刻组织开会，商讨下一步计划，会议中自然免不了对郑怀青一同数落，却谁都没有提出特别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尸体被水泡过，没有手机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没有指纹没有纤维残留物，指甲缝里更没有第二者的皮肤组织，除了脖子上的断口以及凶手留下的纸条之外，就没有别的线索了。
　　面对如此稀少的线索，郑怀青不配合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将案情侦破工作推入僵局。
　　“依我看，我们还是得从尸体寻找突破口，这是我们唯一能掌握的线索，通过长相从居民资料库里检索这个人吧，既然和郑怀青长得这么像，应该不会特别难找。”陈虹提议。
　　刚说完就被虞兮泼了一盆冷水：“可万一做过整容手术呢？”
　　众人沉默，整容手术这玩意的确是行政破案的大敌，整的厉害点，模样甚至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假设死者真的是郑怀青的替身，为了让容貌趋近，真的郑怀青极有可能让死者做整形手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通过长相寻人就变得不那么靠谱了，说不定比大海捞针还难。
　　“没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试试看再说吧。”陈虹没有责怪虞兮泼冷水，因为虞兮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陆铭点点头：“这条路不走也得走，试试看总没坏处。另外我看这样吧，开始对郑怀青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暂时先监控行踪，等我给孔局打过招呼之后，再进行电子监控。”
　　韩渺咬着牙说：“好，就该这样，他不是不配合吗？我们就盯死他，我还就不信了，他能一辈子躲在公司里不出来！”
　　“陆队，如果要监控郑怀青的话，我们人手够吗？”杜斌问。
　　“不够我会想办法的，总而言之，除了寻找死者的真实身份，其余力量全都给我扑到监控上面去，只有从郑怀青身上找到突破口，案子才有可能超强推进！”陆铭重重点了点桌子。
　　众人纷纷颔首同意陆铭的决策。
　　……
　　却说钟离，正坐在出租车后面，眼看快要到警局了，突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下意识以为是虞兮，谁料打开手机一看发信人竟然是安琪儿！
　　自从除夕夜突然离开，安琪儿就没有主动来过任何一个电话，甚至连短信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有时候钟离真的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我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这样的念头无疑很令人伤感郁愤，不过信誉等十，在他最艰难的时间里，虞兮终于和他走在了一起，用爱情的温暖将他解救了出来，让他不再感觉孤独，体会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于是，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母亲，几乎忘记了那个总是长时间相隔千万里的女人。
　　“刚下飞机，可以来接我吗？”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意思很明确，没有像上次一样使用神秘代码。
　　看着这条短信，钟离莫名感觉一阵恼火，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还好意思要求接机？
　　“没空！”钟离编辑短信，敲击软键盘的力量很大，尤其还特地加上了感叹号，然而，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却怎么都按不下去，他犹豫了，这样回复真的合适吗？
　　一咬牙将编辑的内容删掉，钟离对司机师傅说：“麻烦改道去机场。”
　　“你确定？前面有地铁，你确定要坐我的车去机场？”司机师傅还挺厚道，此去机场路途不近，的士的费用远远超过地铁，他见钟离如此年轻透着一股书卷气，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确定！”钟离刚说完，还不等司机师傅改道，就又突然改了口，“还是算了，去医学院吧，我有点东西要拿！”
　　“我说年轻人，你到底要去哪？能给个确定的答案吗？”司机师傅无奈地说。
　　“去医学院，这次不变了，就去医学院！”钟离决定了，还是不去接飞机，让她自己回家，如果问起来就说短信没看到，反正也没回，怎么说都行。
　　……
　　机场
　　同样是刚刚下飞机，别的乘客脚步匆匆，急着去转盘取行李，唯独安琪儿靠着玻璃墙站在那里，手中拿着手机，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很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等到，钟离并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这孩子，果然在生我气。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安琪儿叹了口气苦笑着自语，收起手机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客机，这架客机载着她跨越千里万里回到这里，可是她又该怎样跨越心灵的距离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和有些纷乱的思绪，安琪儿没有再给钟离发短信，更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打出租回到碧水湾小区，打算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然而，令她既惊讶又惊喜的是，刚开门就看到面前摆着一双拖鞋，她的拖鞋！
　　很显然这双拖鞋是有人专门为她准备的，再看看旁边钟离的鞋子，是谁摆的根本不需要推理。
　　看着面前这双女式拖鞋，安琪儿忽然感觉心里一阵温暖，鼻子却莫名有点发酸，疲惫感顷刻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喜悦和深深的愧疚。
　　想到别人家灯火通明合家团聚吃年夜饭的时候，钟离却只能孤零零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连个饺子都没得吃，眼泪立刻水止不住涌了出来，模糊了眼，浸透了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琪儿捂着嘴，泪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语气哽咽也不知道是在对钟离说，还是对自己说。
　　足足过了五分多钟，安琪儿才好不容易从情绪的波动中缓过劲来，随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小心翼翼关好门，换上拖鞋放轻脚步朝副卧走去。
　　钟离肯定在家，却这么久没有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睡着了。
　　果然，当安琪儿走到副卧门口往里看，钟离和衣躺在床上，双目微阖睫毛时不时颤动几下，似乎正处于梦境之中？
　　在做什么样的梦呢？梦里又会有谁呢？会有她和那个消失了十年的男人吗？
　　安琪儿没有叫醒钟离，而是轻轻走过去，拉过被子给钟离盖上，然后转身离开副卧，无声将房门带紧。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画中仙 十三
　　钟离醒来发现房间里黑漆漆的，看向窗外才明白原来天已经黑了。
　　“该死的，居然睡过了……”喃喃抱怨了一句，钟离坐起身准备下床，却猛地愣在了那里，因为有被子从身上滑落，而他不记得自己睡觉的时候盖了被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盖着被子？是记忆出现了差错吗？
　　不，绝不可能，钟离立刻否定了记忆出现差错的可能，以他的记忆，绝不可能出现如此严重的偏差。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安琪儿了，那个除夕之夜突然扔下他离开，自此音讯全无却又突然回来的母亲。
　　虽然情绪上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但理智却坚定不移地提醒着他，就是安琪儿给他盖的被子，她回来了！
　　深吸口气，钟离强行从情绪的控制中挣脱出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拉开门的瞬间，立刻闻到了久违的饭香。
　　不止中国，全世界各个地方，饭有些时候都意味着家，所以每份最重要的节日，人们才会不辞辛苦赶回家和亲人团聚吃年夜饭。
　　此时此刻，钟离就从饭香中感受到了家的味道，饭香是暖的，家也是暖的，这才是家的味道和温度。
　　虽然这温暖和味道实在久违得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愈发弥足珍贵。
　　心里突然堵得慌，鼻子发酸眼睛发涩，钟离连忙仰起头转身回到卧室，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好不容易将情绪压下，才再次转身走出卧室。
　　安琪儿正在炒菜，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都是家常菜，也都是钟离爱吃的菜，看到钟离出现，她微笑着说：“醒的正是时候，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洗洗手擦把脸准备吃饭。”
　　钟离张了张口，本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洗手洗脸拉出椅子默默做下，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照片，眼神犹豫不定。
　　“好了，吃饭吧。咦你手里拿的什么？”安琪儿注意到了钟离手中的照片，却由于角度关系看不到正面。
　　“哦，没什么。”钟离猛地将照片扣向自己，他之所以要回宿舍，就是为了取这两张照片，他想将父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安琪儿，可是事到临头他又蓦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还没有百分百确定，更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就说出来真的合适吗？万一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岂不是又要再经历一次绝望？已经愈合的伤疤岂不是又要被撕开一次？
　　还有什么是比给于希望然后再将其无情击碎更残忍的呢？
　　所以，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还是先暂时保密，如果要经历希望再次破碎的痛苦，那就让自己来经历吧。
　　思念及此，钟离正式改变了念头，随手将照片扣在桌上，拿起碗筷起身盛饭。
　　安琪儿目光停留在照片上，目光中满是疑惑，她也是一个异常聪明的人，从钟离刚才的动作反应就能看出，照片中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不过，她并没有好奇去探究，此时此刻她只想陪钟离好好吃完这顿饭，仅此而已。
　　……
　　由于下班已经很晚，所以虞兮回家吃完饭陪父母看了会电视，就前往宿舍准备休息。
　　谁料到了宿舍才发现钟离居然不在，好在有配钥匙，否则可就真的尴尬了。
　　“真是奇怪，这家伙跑哪去了？”怀着疑惑，虞兮洗漱之后钻进被窝给钟离发信息。
　　钟离回的很快，内容却让虞兮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内容赫然是：“我妈回来了，我在家，今晚不去宿舍了。”
　　安琪儿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虞兮坐在那里拿着手机脑子有点发懵，回过神来之后心里没由来冒出一股火气。
　　她还记得除夕之夜钟离躺在急诊科病房里昏睡的样子，每每想起都觉得好心疼，虽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钟离会那样，后来也没有好意思开口问，但安琪儿除夕夜丢下钟离离开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让她心中特别不舒服。
　　“我问你件事，别让安姨看到，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又为什么一直杳无音讯？你问过她吗？”虞兮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打出了这行字，说实话不问清楚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这次钟离的回复时间延迟了两分多钟：“我问了，她说是参加一起大案的调查，由于保密等级很高，禁止与外界联系，所以才会一直没消息。”
　　“案子？什么案子？非得安姨大过年的紧急赶过去？”虞兮又问，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不知道，她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钟离立刻回复。
　　虞兮坐在黑暗中，低头看着闪亮的手机屏幕，喃喃念叨了几句保密协议，一咬牙发出三个字：“你信吗？”
　　钟离回复了一串省略号，又一串省略号，接着是第三串省略号。
　　虞兮还是首次见钟离做出这样的回复，心中莫名有点慌张，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说，安姨会不会有难言之隐？”
　　“不知道，我不会去问，就当是这样吧。”钟离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虞兮忽然从这句话中品出了点自欺欺人的味道，仔细想想，也许钟离是在自我保护吧，毕竟有个借口总比没有强，有个合适的借口，他就能说服自己去原谅自己的母亲。
　　“也好，替我给安姨问号，至于我们两的事，什么时候说你看情况决定吧。”虞兮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嗯，不早了，早点睡，如果玩手机，记得调成护眼，否则早上起来眼睛会干。”钟离的信息后面跟了一个挥手的表情。
　　“晚安。”虞兮同样以表情回复，收起手机重新躺下，或许是这段时间和钟离一起习惯了，身边突然少了个人，竟然有点空落落的。
　　这就是孤独感吗？
　　虞兮很少产生孤独感，此刻独自沉浸在黑夜之中，却真切感受到了孤独的滋味，默默品味这种有些惆怅又有些酸涩的独特滋味，觉得自己愈发能对钟离感同身受。
　　由于远高于常人的智商和与众不同的性格，从小被同龄人孤立，从来没什么朋友，就连到了大学，都被同学称为怪人，离开原来宿舍的时候，甚至还被集体欢送。
　　这一切的一切，非但没有让钟离扭曲憎恨，反而让他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珍惜身边仅有的亲人和朋友，生怕连仅有的都失去。
　　所以，他才会急切想见颜心爱，从不放弃寻找自己的父亲，主动相信并原谅自己的母亲。
　　“也许他真的有一颗水晶般的心，我能遇到他，真好……”虞兮心中蓦然温暖，将袭来的孤独感驱散，微微一笑合上双眼，带着美好的思恋，进入恬静的梦乡。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六章 画中仙 十四
　　虽然上次郑怀青的态度很让人恼火，但刑侦队还是将郑怀青的安全放在了首位，立刻派驻警力在他的公司大楼附近蹲点布控，一方面可以侦查可疑人员，另一方便也可以监视郑怀青，以便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对死者身份的调查，以及对郑怀青社会关系的调查也都在进行中，这方面工作量比较大，短时间恐怕难以有所发现。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将是一场持久战。
　　可惜，刚定下持久战战略不到半天，孔局就亲自下达了最新命令，限期一周侦破此案！
　　听到这个消息，刑侦队登时炸锅，连向来沉稳的周立军都有点忍不住了，如果郑怀青配合也就罢了，偏偏郑怀青不配合，尸体这边又没有什么进展，面对如此艰难的调查环境，七天破案实在太为难人了！
　　“果然领导就是领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来破案啊，就知道动动嘴，然后全都扔给我们……”韩渺一身环卫工人打扮，一边沿着街边低头用钳子捡垃圾，一边低声抱怨，语气中除了愤懑还是愤懑。
　　“当领导就不能体谅体谅下属吗？等我将来当了领导……”耳麦中郑越的抱怨声被陈虹打断。
　　“好了好了，说那么多有屁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给我打起精神！”陈虹话虽如此，语气显然也很不满。
　　虞兮好不容易弱弱地插了一句：“孔局不是都亲自出马了吗？说不定孔局能够说服郑怀青，所以还是先等等看吧。”
　　耳麦中一片沉默，孔玉德是亲自出马了，可是郑怀青明显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孔玉德出马就能攻破这家伙的嘴吗？
　　众人表示怀疑。
　　……
　　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孔局长，幸会幸会，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郑怀青见孔玉德进来，立刻起身问好，满脸堆笑招呼秘书上茶。
　　“我这尊大佛？恐怕你才是真正的大佛吧，我顶多就是个玄奘，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见得到你。”孔玉德语气微沉冷笑着说。
　　“瞧您这话说得，快坐快坐。”郑怀青连忙请孔玉德坐下，表情丝毫不显得尴尬，也丝毫没有意外之色，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孔玉德坐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回郑怀青脸上，严肃地问：“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应该知道吗？”郑怀青反问。
　　“你确定要和我继续兜圈子？”孔玉德沉下脸，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郑怀青笑了一声道：“好吧，不兜圈子就不兜圈子，这件事我不想让警方来插手，所以我不想配合你们调查。”
　　还真是够直接的，孔玉德道：“你以为你是谁？这已经不是你不想警方就不插手的事情了，这是命案！而下一个搭上性命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我知道我很危险，所以我短时间都不打算离开公司，只要我留在这里，就没人能把我怎么样。”郑怀青肯定地说。
　　“不止如此吧，你还想私底下解决这件事吧，嗯？”孔玉德眯起眼睛，眼中迸发出锋锐的光芒，仿佛一眼就能将郑怀青看透。
　　郑怀青不置可否笑了笑：“这我就无可奉告了，不过给你说句实话吧，其实不想让你们牵扯进来，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想抓我的这个人很危险也很狡猾。”
　　“哦？这么说你知道对方的身份？”孔玉德立刻觉察到郑怀青话语中的破绽。
　　“不，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的代号。”郑怀青终于有了吐露线索的意思。
　　孔玉德连忙追问：“代号是什么？”
　　郑怀青收起笑容，沉默了片刻，才用无比郑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梵高！”
　　“梵高？”孔玉德忍不住蹙起眉头，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第一印象当然是那个赫赫有名最后开枪自杀的天才画家，可问题是，郑怀青口中的梵高只是个代号而已，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的梵高，只通过代号，基本没可能知道隐藏在面具后方的真实身份。
　　面具？脑海中掠过面具这个念头的瞬间，一个真正丑陋恐怖的面具浮现出来，那是丑魂的面具，同时也是颜心爱的面具。
　　“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别的我也不清楚，所以你也别再问。其实也就是你来我才给你说这些，你的那些下属来，我半个字都不会说的。”郑怀青重新恢复笑容，一脸轻松，完全不像是个面临生命危急的人，如此胆量倒是真让人佩服。
　　孔玉德从思绪中挣脱出来，下意识又问了一句：“你不可能无缘无故知道这个代号，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知道是他想害你？”
　　“我不是说了吗？再多就无可奉告了。”郑怀青耸耸肩。
　　孔玉德盯着郑怀青，似乎想从他的双眼中看出破绽，然而，郑怀青居然迎着他老鹰般的目光，双瞳深邃宛若死海，无论他的目光多锋利，都掀不起半点浪花。
　　就这样对视了足足三分五十三秒，孔玉德率先收回目光，因为他已经明白，今天想从郑怀青嘴里套出更多线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能得到梵高这个代号，已经算是意外收获。
　　“那么，就这样了？”郑怀青立刻明白孔玉德放弃了，至少暂时放弃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记住，命是你自己的！”孔玉德重重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转身就走。
　　恰好这是秘书敲门进来，端着热茶愕然地问：“不喝了吗？”
　　“喝不起！”孔玉德径直朝秘书走去，秘书被孔玉德气势所慑，吓得赶紧让开路。
　　“孔局长，你可以派人保护我，这一点我保证不介意！”郑怀青扬声道。
　　孔玉德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才不相信郑怀青不知道警方已经在附近展开布控，这话明显就是故意的！
　　真是个气人的家伙，孔玉德心中暗想，总算体会到了刑侦队众人的心情。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画中仙 十五
　　碧水湾小区 11栋1单元1101
　　午饭是在颜威家里吃的，不过却是安琪儿做的，她有颜威家的钥匙，所以提前买了材料去做的饭。
　　虽然颜心爱的“失踪”对颜威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他已从重创中挺了过来，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活和工作。
　　然而，那心中真正的伤疤又岂是时间能够愈合？或许爱情的伤疤可以，但亲情的伤疤不行，那是永恒不愈的伤，永不停歇的痛。
　　不过好在安琪儿的回归给颜威黑白色的生活增添了一抹明艳，注入了一束阳光，当他回家后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安琪儿，千疮百孔的心房之堤瞬间崩塌，伤痛孤独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抱住安琪儿放声痛哭，哭得就像个孩子。
　　当然，这些钟离是不知道的，钟离到颜威家的时候，颜威已经露出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笑容。
　　这顿饭，颜威和安琪儿吃的很开心，钟离却吃的万分艰难，以前他一度希望母亲能够和颜威走到一起，甚至说出来过，可是现在，手中握着父亲可能还活着的线索，他真的感觉纠结无比。
　　失去了颜心爱，如果再失去安琪儿，颜威能够挺得住吗？这样对他公平吗？可是如果默许他们走到一起，父亲怎么办？如果有一天父亲回来了怎么办？
　　激烈的挣扎宛如两只巨爪分别抓住心脏的两头，几乎要将心脏撕裂！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从吃饭的时候就不对劲，有心事？”安琪儿换上拖鞋，见钟离居然将右脚穿上了左拖鞋，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啊？什么？”钟离恍然回神，从撕裂般的挣扎中挣脱。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有心事？”安琪儿更加笃定。
　　“没，没什么，就是……可能有点不舒服吧。”钟离避开目光，拙劣的谎言别说聪明的安琪儿，便是一个普通人都看得出来。
　　“你自己学医的，哪不舒服自己吃药。还有，拖鞋穿反了。”安琪儿虽然看出钟离有事隐瞒，却没有追根究底，毕竟钟离已经是成年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说给她听。
　　钟离连忙低头，果然发现拖鞋穿反了，连忙换脚装作没事人似的。
　　安琪儿将行李箱拖了出来，打开后一件件从里面掏东西，一边掏还一边说：“这次回来，我给你的朋友们带了些小礼物，抽个时间你给带过去。”
　　“朋友？”钟离愣了一下。
　　“他们不是你朋友？就是刑侦队的那些……朋友。”安琪儿转过头看着钟离。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从眼前划过，一件件熟悉的往事浮上心头，钟离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突然好转了许多，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他们是我朋友！”
　　“那不就得了？都是具有英国特色的纪念品，比如这个Liz Earle，还有这个The Body Shop，都是化妆品，你可别送错，一会我给你分分类，别弄混了。”安琪儿拿起几个盒子叮嘱道。
　　钟离无语，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把这点小事办砸吧？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有可能办砸，尤其是送出手的环节，对他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只能让虞兮来帮我了……”钟离立刻想到了虞兮，稍作犹豫一咬牙，道，“妈，我有件事给你说。”
　　安琪儿手下不停头也不回，随口问：“说吧，我听着呢。”
　　钟离又迟疑了一小会才说出口：“我交了个女朋友！”
　　安琪儿的动作瞬间僵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足足过了十六秒，才转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钟离：“你说什么？”
　　“我交了个女朋友……”钟离重复，表情不太好看，因为他知道安琪儿为什么会这幅表情，在她看来，自己这个情商爆低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我的情商有这么低吗？”钟离扪心自问，结果理智给出的答案让他瞬间更加郁闷。
　　“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安琪儿赶紧站了起来，眉宇间的不可思议渐渐化为惊喜。
　　钟离猜得没错，在她心目中，自己这个儿子打小不合群，成长经历很不正常，能在三十岁之前有所改变已经谢天谢地，能在三十五岁之前谈恋爱已经烧高香。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没大学毕业就找到了女朋友。
　　“你这次去英国之后，嗯，算是应该差不多吧。”钟离也不知道自己和虞兮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按照确立关系的时间算，那么的确是在安琪儿去英国之后。
　　“该不会是刑警队里的那个虞兮吧？”安琪儿的记忆力非常好，脑海里快速对刑侦队全员的面孔、大致年龄、人际关系等信息进行筛选，最后锁定在虞兮身上，考虑到钟离的交际范围，虞兮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钟离点点头，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会问安琪儿是怎么猜出来的，论智商，这位母亲绝对不会比自己逊色。
　　“挺好的啊，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安琪儿语气中满是笑意。
　　“你不反对？”钟离微微有些错愕。
　　“是你找女朋友，又不是我找女朋友，你喜欢就好，我有什么可反对的？再说这丫头率真开朗，人也漂亮，是个很棒的女孩，你能找到她是你的福气，也是咱家的福气，我为什么要反对？”安琪儿反问。
　　这回反倒把钟离给说愣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位老妈虽然打小就生活在中国，但这些年基本都呆在国外，思想观念不可能和虞兮的父母相同。
　　“可是，虞兮她爸妈不喜欢我。”钟离叹了口气。
　　“因为你比虞兮小？还是因为你还没毕业没车没房？”安琪儿语气很自然，似乎并不惊讶，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愉之色。
　　“可能都有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钟离的语气明显弱了几分，而且透着深深的无奈，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面对虞兮的父母，他更是束手无策，生怕一不小心适得其反。
　　“年龄是小问题，经济方面嘛……”安琪儿停顿了一会，才抬手握住钟离的肩膀，“我不会像传统中国父母那样支援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明白吗？”
　　“我明白……”钟离点头，这方面很早以前安琪儿就给他说过，所以他从来没有多指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又浮现出郑怀青写给他的那张支票，心中虽然不后悔，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惋惜。
　　“别愁眉苦脸的，年纪轻轻都该长皱纹了。这样吧，你给虞兮知会一声，约个日子一起吃个饭，如果她爸妈能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安琪儿强行将钟离紧缩的眉头掰开，语气显得很轻松。
　　钟离稍微松了口气，只是希望千万不要适得其反。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八章 画中仙 十六
　　接到召唤钟离立刻离家赶赴警局，谁料刚到刑侦队，就被拽进了队长办公室，而大办公室里则空空如也。
　　“孔局。”钟离一看孔玉德也在，连忙打了声招呼，说实话他对孔局还是挺佩服的，抓捕小丑男那次，能够在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做出和他合作的决定，其魄力绝非常人可比。
　　“知道为什么把你喊过来吗？”孔玉德抬手下压让钟离坐下。
　　“有进展了？”钟离心念电转试探着问。
　　孔玉德没有回答，而是先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钟离面前：“先签了再谈。”
　　“保密协议？”钟离翻开之后讶然抬头。
　　“嗯，不是不相信你，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其实早就该让你签，现在补上以防万一，对你也有好处。”孔玉德道。
　　钟离还没回答，陆铭已经将笔递了过来，低声道：“例行公事，别多想。”
　　“哦，没事，应该的。”钟离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之色，接过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心中莫名对母亲安琪儿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孔玉德扫了一眼合上收好，沉声道：“早上我去和郑怀青单独谈了一次，这厮的确不好对付，不过他还是松口给我透露了一条关键信息。”
　　“什么关键信息？”钟离急忙问，他对这个案子格外上心，因为孔玉德说过，只要能帮助警方顺利破案，就帮他争取见颜心爱一面，虽然还不能确定一定能见到，但已经足以让他付出全部努力。
　　“找他麻烦的人代号叫做……”孔玉德顿了顿，才加重语气吐出两个字，“梵高！”
　　“梵高？”钟离立刻蹙起了眉头，思索片刻道，“他是怎么知道对方代号梵高的？”
　　“不清楚，他不肯说。”孔玉德摇摇头。
　　“既然他能知道对方的代号，说明他和对方或直接或间接有过联系，可能对方在下手之前，就对他发出过要挟或者最后通牒之类的东西，而他没有答应，所以才导致替身被杀。”钟离分析道。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就是不说，我们也没办法。”陆铭道。
　　钟离低头咬了咬食指的第二指关节：“有录音吗？我想听听当时对话的全过程。”
　　孔玉德似乎早就料到钟离会有此一问，取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然后轻轻放在桌上。
　　“孔局长，幸会幸会，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郑怀青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录音并不长，很快就播放完毕，钟离听后继续咬着食指第二指关节陷入沉思，陆铭看看表准备张口询问，却被孔玉德抬手制止，示意他不要打扰钟离。
　　大约过了三分多钟，钟离突然抓过录音笔，将录音重新播放了一遍。
　　“有发现？”孔玉德终于开口，他觉得钟离重放是为了确认。
　　“嗯，我注意到一个可能有用的信息，谈起梵高这个代号之前，他有句话用的是抓，而不是杀，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如果是无意的话，说明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杀他，而他在联系之后也知道这一点。”钟离语速很快，手指也跟着快速颤动。
　　“是吗？那句？”陆铭闻言一惊，他还真没注意到。
　　“挑出来我听一下。”孔玉德道，他同样没有注意到一字之差的问题。
　　钟离调整之后按下播放键，郑怀青的声音再次传出：“这我就无可奉告了，不过给你说句实话吧，其实不想让你们牵扯进来，也是为了你们好，想抓我的这个人很危险也很狡猾。”
　　“最后这句，想抓我的这个人很危险也很狡猾，就是这句！”陆铭双眼放光指着录音笔说。
　　“抓，如果是无意的话，这个字还真的大有文章。”孔玉德若有所思地说，愈发觉得将钟离拽过来是个正确的决定，如果没有钟离，就不会那么快破解字谜，就不会那么快发现郑怀青没死，就不会发现郑怀青办公室的密室，就不会发现郑怀青用词的问题。
　　虽然目前来看，破案依旧遥遥无期，但有一点是无可置疑的，那就是钟离对案情进展起到了至关重要且无可替代的作用。
　　“假设梵高的本意是抓他而不是要他的命，说明动机极有可能不是报仇，而是别的什么，也许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东西。”钟离继续分析。
　　“求财？”陆铭第一反应就是钱，毕竟郑怀青是出了名的亿万富翁，最不缺的就是钱。
　　“有可能，但直觉告诉我可能不是，我觉得这个代号梵高的家伙不缺钱，而且如果求财，完全可以抓住郑怀青的家人进行勒索，或者也可以用公布替身的方式进行勒索。”钟离道。
　　孔玉德说：“经过我们初步调查，郑怀青早在三个月前就将老婆孩子转移了，至于什么地方暂时查不到，既然以我们警方的资源都暂时查不到，想必这个代号梵高的家伙也不可能查得到。”
　　“三个月前？他三个月前就嗅到危险了吗？”钟离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对，就是三个月前，所以我们下一步准备查找三个月前和郑怀青有关的全部线索，希望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你的洞察力和直觉很好，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帮忙。另外，我可以把虞兮从布控调过来给你帮忙。”孔玉德显然也已经知道虞兮和钟离现在的关系。
　　“我尽力……”钟离颔首，低下头稍作犹豫，还是决定不再隐瞒，将郑怀青单独找他的事情和盘托出。
　　孔玉德和陆铭听后都很吃惊，没想到郑怀青竟然会单独找钟离破案，更没想到郑怀青竟然认识钟离的父亲，而且听起来好像关系还非同一般。
　　“三百万，出手真是阔绰，而你小子居然没答应，啧啧。”陆铭惊愕之余感慨连连，对钟离愈发刮目相看，能在这么多钱面前不动摇，足以说明钟离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你没答应是对的，郑怀青是个商人，而商人是绝不吃亏的，他能许诺给你三百万，甚至肯先付你五十万，说明其中危险绝对不止这个数。不过……”孔玉德同样对钟离刮目相看，沉吟了几秒钟才接着说，“我有种感觉，这厮很聪明，他提起你父亲可能不是无意的，你自己好好思考思考。”
　　钟离无声颔首，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觉，郑怀青不愿警方插手，却单独找他破案，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
　　“好了，不管如何你肯说出来总是好的，以后任何与案子可能有关的线索，也希望你不要隐瞒，只有全力合作，才能尽快破案。”孔玉德站起身，拍了拍钟离的肩膀。
　　“那见心爱的事……”钟离急忙询问，神情明显有些紧张。
　　“我会尽可能帮你的，先专心工作吧。”孔玉德再次拍了拍钟离的肩膀，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容，说完拉开门离开队长办公室。
　　钟离收回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就算为了这次不确定的机会，他也必须全力以赴！
　　便在这时，陆铭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说小子，你这么急着见颜心爱，就不怕虞兮吃醋？”
　　“啊？”钟离登时愣住。
　　“别告诉我你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陆铭用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钟离，他发现这个案子钟离的思维明显更加活跃，从谜题到替身到密室再到刚才的关键字，全是他发现的，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而这个兴奋剂，无疑就是颜心爱，那个其智如妖心狠手辣的美丽少女。
　　钟离老实摇头，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算你厉害，如果有补情商的药，你真得好好吃点。”陆铭朝钟离竖起大拇指，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办公室。
　　钟离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一脸懵逼，虞兮真的会吃醋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六十九章 画中仙 十七
　　陆铭将虞兮从布控点调了回来，安排她和钟离搭档，对三个月前一切和郑怀青有关的线索进行调查，并尽可能寻找梵高这个代号和郑怀青的联系。
　　对此虞兮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反正和钟离搭档早已轻车熟路，而且她也的确喜欢和钟离一起动脑子，而不是在外面枯燥地蹲点。
　　至于调查的第一步，虞兮和钟离商议后决定进行网络海量筛选，检索时间范围三个月前到五个月前，检索词条“郑怀青”。
　　当然，郑怀青这种身份的人，无论走到哪都是媒体关注的对象，检索结果肯定很多，却也恰恰因为其身份财力，很多东西并不一定会摆在公众面前，而是如冰山一般藏于水下。
　　所以，海量筛选成功的概率并不高，如果失败的话，还得继续进行第二步行动。
　　检索很快得到结果，打印后赫然有足足一百八十六页，这还是没有打印细节的结果，如果将所有搜索结果的内容也打出来，估计库存的打印纸消灭干净都不够。
　　粗略翻了翻，内容可谓五花八门，有各种郑怀青参加的公开活动，有采访，有八卦等等。
　　“喏，一人九十三页，先粗略筛查一遍，将完全没用的划掉，然后汇总进行第二遍精细筛查，没问题吧？”虞兮数出十六页递给钟离。
　　“再给我二三十页吧，我看得比你快。”钟离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谁料虞兮登时就不愿意了。
　　“少瞧不起人，要不我们比一比，谁输了谁请晚饭，怎么样？”虞兮立刻将自己的九十三页资料抱紧，就跟怕被抢似的。
　　钟离莫名想起了虞兮欠他一百多顿饭的那段时光，心中微慨看了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你不回家吃饭？”
　　“大伙都在外面蹲点，连陆队都没休息，我下什么班？倒是你，安姨回来了，你要不要回家陪她吃晚饭？”虞兮反问。
　　“不用，她应该会去颜叔叔那里，我已经给她发了短信，说我晚上不回去吃饭。”钟离摇摇头。
　　“不许作弊，我也打个电话。”虞兮将钟离手中的资料倒扣在桌上，然后才掏出手机打电话，告诉父母自己今天加班，不回去吃晚饭。
　　钟离哑然失笑，忽然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要不要故意输掉呢？毕竟他对自己筛查资料的能力非常清楚，哪怕不全力以赴，虞兮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转念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虞兮虽然好胜心强，但自尊心更强，如果故意放水被她发觉，肯定会真的生气，而失败顶多挫败一小会，反正她应该已经早就习惯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虞兮知道钟离的想法会不会当场抓狂。
　　“好了，可以开始了，第一遍粗筛，谁输谁请吃饭，开始！”虞兮放下手机，根本不给钟离做好准备的时间，一声轻喝立刻开始速览，神情专注之极，眼珠快速左右移动，一目四五行飞速向下，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不让我作弊，你这就不算作弊咯？”钟离心中暗暗嘀咕，却没有计较这小小的时间差，收敛思绪，迅速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来，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变化。
　　都说专注的男人有魅力，虞兮抬头看了钟离一眼，目光正好落在钟离侧颜上，西斜的阳光透窗洒落，为他挺俊的鼻梁镀上一条淡淡的金边，宛若象牙雕塑般立体迷人。
　　噗通，噗通……
　　虞兮忽然感觉脸红心跳心如鹿撞，连忙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工作。然而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
　　钟离却已完全进入状态，他并没有像虞兮那样一页页筛查，而是直接将资料铺开，三页摆成一排，眼球高速律动，同时进行筛查，同时手中提笔，看到可排除的选项立刻划掉，无论速度还是效率，都瞬间将虞兮甩开。
　　由于虞兮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立刻注意到了钟离的筛查方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看看钟离并排的三页纸，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页纸，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发出一声无奈不甘的低吟，颓然趴倒在了资料上。
　　她知道，她已经输了，晚饭她请定了。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从她发出挑战的那一刻起，这顿晚饭就注定是她来付账。
　　事实证明，结局的确早已注定。
　　大约一刻钟之后，钟离的九十三页资料全部筛查完毕，而虞兮才完成了不到三十页，速度不及钟离的三分之一，这还是她咬牙发狠的结果，如果保持颓然状态，估计连二十页都搞不定。
　　“我赢了。”钟离揉了揉眼睛，语气很淡，就像是在陈述事实。
　　好吧，不是好像，钟离就是在陈述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啊啊啊啊啊，你这是欺负人！”虞兮发泄似的喊了好几声。
　　“我哪里欺负人了？再说这不是你提出来的吗？”钟离反问。
　　“一次看三张，我怎么可能快的过你！”虞兮指着钟离面前的资料气势汹汹地说。
　　“人眼视野通常是一百二十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为二十五度左右，其余都会变成余光区域，而且进行弱化，但其实只要经过训练，集中注意力的度数可以增大，三页纸连接成一页，通过适当调整高度，视野完全可以容纳，进而让效率大大提高。当然，还有视觉处理的速度，也是可以通过”钟离居然开始理论分析，可惜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就是你犯规，你请客！”虞兮捂着耳朵一阵摇头，摆明了要耍赖，但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女孩子的撒娇呢？
　　可惜，钟离暂时还没有读懂的能力，所以他傻乎乎冒出这么一句：“我哪有犯规，你又没说不能三页一起看。”
　　虞兮抓狂，这厮怎么还是榆木脑袋呢？将笔拍在资料上，站起身愤愤然拉住钟离的胳膊肘，拽着他朝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请我请我请总行了吧，你个大头鬼，里面塞的都是木头！”
　　“啊？”突然的转折让钟离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明明耍赖到底的样子，怎么突然又妥协了呢？这算不算没有原则呢？
　　谁料，虞兮下一句话彻底将钟离击倒：“我请客你付钱！”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章 画中仙 十八
　　空荡荡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只有郑怀青一人，此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眼前的这座城市。
　　居高临下，执掌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站在这个位置，本该拥有宛如神明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半点这种感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沉静、慨叹和一丝丝压抑，仿佛玻璃窗外的不是城市，而是一座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等待着他跳下去，而只要跳下去，就会一沉到底，再也别想浮起来。
　　“十年了，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如果有，那也是死亡！”郑怀青突然开口，对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影子说，说完抬手仰头，将半杯烈酒一饮而尽。
　　便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郑怀青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是一段音频信息，随手点开后，明显经过人工合成的沙哑电子音幽幽响起：“这是最后通牒，天亮之前给我满意的答复，否则你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威胁，真以为我会怕了你吗？”郑怀青完全没有吃惊的样子，也没有恐惧，冷笑一声随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对着窗外举杯，用颇有些豪放的语气说，“梵高，老子等你！”
　　说完，仰头满饮，而杯落下，破碎。
　　……
　　虽说虞兮耍赖，但她并没有挑消费高的大餐馆，而是就近找了个小面馆，要了两份加鸡腿的刀削面。
　　“休息休息脑子，先不聊案子的事情，说说我们的事吧，我们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安姨？”虞兮显然并没有将小小的挫败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的原因，至少她坚持不这么认为。
　　“我已经说了……”钟离道。
　　“啊？已经说了？安姨什么反应？”虞兮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立刻变得异常紧张，生怕安琪儿和自己父母站在同一立场。
　　钟离给虞兮倒上水推过去：“我妈没有反对，还挺高兴的，她对你似乎印象不错。”
　　“印象不错就是印象不错，什么叫似乎？”虞兮瞪了钟离一眼，却明显放松下来。
　　“我妈让我给你知会一声，抽空约你爸妈，还有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钟离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一起吃饭？”虞兮大惊失色，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她真不敢想象自己父母和钟离母亲坐在一起的画面，那得多尴尬啊，如果聊得不好，估计以后就没戏了。
　　“嗯，趁你爸妈还没离开约个时间吧，也许我妈能帮我们努力努力。”钟离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他本来就不善与人打交道，双方父母坐在一起那种气氛，他估计自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好吧……”虞兮沉默了好一会，才用又弱又长的无奈语气说出这三个字。
　　接着，双方谁都没有了闲聊的心情，各怀心思默默吃完面，返回警局继续加班工作。
　　这次，虞兮再也没有和钟离较量的心思，主动将剩下的资料匀给钟离一部分，合力完成第一遍粗筛，继而重新整理，对剩下的词条信息进行第二遍筛选。
　　虽然可能白忙活，但线索不可能长嘴告诉你它在哪，想找到线索，就必须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地方。
　　第二遍筛查速度明显放慢，一方面是出于谨慎，另一方面则是词条信息已经不能一眼分辨出是否无用，必须经过分析才能做出相对准确的判断。
　　之后就是第三遍，第四遍，当第五遍筛查完成之后，虞兮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和额角，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居然已经指向午夜零点！
　　“你弄完没？弄完歇会吧。”虞兮甩甩头强打精神，起身到了两杯水，很自然将其中一杯放在钟离手边。
　　钟离放下笔，闭上眼睛缓了缓，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才蹙着眉头说：“我这边还剩下三十二条，大部分都和金融活动有关，可问题是，我不认为梵高是为了钱。当然，肯定还有一些是我们查不到的。”
　　“我这边倒是有点发现，你想不想知道？”虞兮重新坐下，笑眯眯看着钟离。
　　“什么发现？”钟离立刻来了精神。
　　“三个月前和四个月前，郑怀青分别参加过一次画展，一次拍卖会和一次慈善捐赠。”虞兮说着，将几页打印纸抽出来，指着上面用红笔圈起来的词条。
　　“梵高这个代号取自著名画家，你觉得凶手取这个名字，和他的个人习惯有关？”钟离立刻明白了虞兮的意思，这一点他早已考虑过。
　　“嗯，假设代号梵高的这个家伙也是个画家，或者是个爱画的人，那么他的动机就有可能和画有关，恰好我这部分资料里出现了这三条信息，所以我就尝试联系在了一起。”虞兮道。
　　钟离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在郑怀青办公室密室里看到的那幅画，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幅画真的如有魔力，让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我查拍卖会，你查慈善捐赠，要具体内容！”钟离说完起身直奔电脑，虞兮也立刻起身直奔另一台电脑。
　　键入关键词，检索瞬间完成，虞兮快速阅览后说：“看来郑怀青也很喜欢画嘛，慈善捐赠的捐赠品是一幅油画，名为潘多拉的魔盒，估价七百万，嗞，好贵啊，这家伙出手太阔绰了吧，土豪的世界我们果然不懂！”
　　感慨之余，虞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光这一幅画，就抵得上她几辈子的工资，这就是土豪和普通人的差距。
　　“油画名字叫什么？”钟离突然问。
　　“潘多拉的魔盒，这还有照片呢。”虞兮指着屏幕说。
　　钟离探头扫了一眼，再看看面前的电脑屏幕，道：“拍卖会里的这幅画也叫潘多拉的魔盒，郑怀青应该就是从这里拍到的，我看看竞拍结果。嗯没错，就是郑怀青。”
　　虞兮凑过来翻看拍卖会的内容，对比确认后疑惑地说：“既然拍到手的画已经捐了出去，就应该和案子没什么关系了吧。再说，这幅画虽然价值七百万，但对郑怀青根本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没道理为了这点毛毛雨冒这么大险。那个代号梵高的家伙，也没道理为了这么点钱杀人吧，太得不偿失了，随便敲诈郑怀青一笔都肯定不止这个数。”
　　钟离拧着眉头顶着鼻尖陷入沉思。
　　第一，梵高这个代号，极有可能反应出凶手的个人喜好与油画有关。
　　第二：筛选出的郑怀青相关词条中，有三条和绘画有关，其中拍卖和捐赠的是同一幅油画，可以看出郑怀青在油画方面有特殊喜好。
　　第三：词条时间为三个月前和四个月前，正好发生在郑怀青送走妻儿之前。
　　第四：郑怀青密室里挂着很大一副油画，也可以反映出他的喜好。
　　直觉告诉他，这四条信息之间是存在联系的，却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连接点，将这些线索连起来关键点。
　　然而，虞兮提出的矛盾之处也是个问题，潘多拉的魔盒这幅油画仅仅价值七百万，而且并非出自顶级名家之手，分量根本不足以让“梵高”对郑怀青下黑手，更不足以让郑怀青如此坚持。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呢？连接点究竟是什么呢？会不会根本就不在筛选出的线索之中呢？
　　“可能和这些资料根本没关吧，像郑怀青这种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被外人知道，也许是私下里的什么事情，让他被梵高盯上了，或者是得罪了梵高。”虞兮说着说着，忽然啧了一声，“梵高梵高，说起来真是够奇怪的。”
　　“或许吧，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而且我还觉得郑怀青提起我爸是故意的！”钟离重新回顾那天和郑怀青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虞兮想了想说：“反正我觉得郑怀青居心不良，你想啊，他口口声声叫你爸钟哥，却单独找你把你往危险里推，如果他和你爸真的是旧识而且关系不错的话，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所以我觉得他对你没安好心，你拒绝他是对的，以后也得提防着点，否则以你的情商，容易被他利用！”
　　“这和情商有关吗？我有那么蠢吗？”钟离用不满的眼神看着虞兮，他知道自己情商不如正常人，但也不至于会被利用吧。
　　“那可不好说，郑怀青这种人情商太高，而且懂得利用人心，他说十句话，你都不知道几句是真的，或者到底有没有真的。而且……”虞兮忽然住口，用一种很古怪甚至有点幽怨的眼神看着钟离，停了一会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你有时候真的蛮蠢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一章 画中仙 十九
　　凌晨四点半，天还没亮，郑怀青整宿没睡，一直站在落地窗前，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郑怀青头也不回说了声进来。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堪称性感尤物的女秘书端着一杯醒酒茶走了进来，她依旧那么美丽迷人，眼中却明显布满血丝，微微低着头显得很疲倦。
　　“郑董，您要的醒酒茶。”女秘书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中多了那么意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放桌上吧。”郑怀青依旧没有回头。
　　女秘书答应一声，将醒酒茶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转身要走。
　　便在这时，郑怀青突然喊住了她：“小瑶！”
　　“嗯？还有什么事吗？”女秘书定住脚步，郑怀青极少喊她名字，有事都是直接对她说，几乎不使用称谓，可是现在，郑怀青喊了她的名字。
　　“这些天辛苦你了，如果累了就休息吧。”郑怀青道。
　　“没，没事的，真的没事。”女秘书急忙摇头。
　　“你跟我多久了？”郑怀青忽然转过头，一双眸子深沉如海，哪有半点醉酒之意？
　　女秘书名叫杜瑶瑶，和郑怀青的目光一触立刻避开，低声回答：“一年八个月。”
　　“我们发生过几次关系？”郑怀青突然抛出让杜瑶瑶措手不及的问题。
　　“什么？”杜瑶瑶登时呆住，她的确上过郑怀青的床，而且不止一次，但她没想到郑怀青会以这种方式发问。
　　“我指的是性关系，我们发生过几次性关系？”郑怀青又问。
　　“我，我不记得了……”杜瑶瑶面红耳赤，谁会去数这种事，又不是开会，还要做会议记录和会议总结。
　　“十六次。”郑怀青却用肯定的语气给出了精确答案。
　　杜瑶瑶蓦然僵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更不知道郑怀青为什么会记住次数，难道他真的一次次都数了吗？
　　“我知道你缺钱，恰好你很诱人，也很主动，还很知道分寸，不给我来事，所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郑怀青笑了，目光突然变得极具穿透力。
　　杜瑶瑶有种被剥光衣服的感觉，蓦地全身一紧，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别紧张，也别不好意思，你陪我，我给你补偿，公平合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郑怀青笑得更加轻松，而且一步步朝着杜瑶瑶走了过来。
　　杜瑶瑶感觉郑怀青每靠近一步，都仿佛压在自己心脏上，沉重如山，轰鸣如雷，让她感觉随时都会被碾成碎片。
　　一只手落在了杜瑶瑶肩上，杜瑶瑶猛地打了个哆嗦呼吸陡止。
　　“你今天怎么了？我给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知道分寸，等你不需要我的钱了，想过安稳日子了，给我说一声，我会保守秘密的。”郑怀青拍了拍杜瑶瑶的肩膀，绕道办公桌后坐下。
　　杜瑶瑶这才渐渐放松下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地地道了声谢，赶紧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带上门之后，彻底脱离了郑怀青的视线，她才发觉后背竟然已经被汗水浸透。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更进一步取而代之，彻底成为郑怀青的另一半呢？但她一直不敢那么做，直觉让她对郑怀青心存畏惧，哪怕是在纵情极乐的时候，这份畏惧也从未减少过。
　　办公室中，郑怀青端着温热的醒酒茶轻轻晃动，喃喃地说：“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
　　早上七点不到，虞兮和钟离经过短短几个小时的休息，随便吃了点早饭，就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虞兮提议扩展调查范围，利用警方的特殊手段，对郑怀青三个月前的一切行踪进行调查，以寻找新的线索。
　　钟离自然没有异议，在矛盾没有解开之前，也只能从别的方面着手。
　　然而，就在二人准备行动的时候，虞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韩渺来的电话。
　　“喂，你……”虞兮接通电话，刚刚张口就赶紧将手机和耳朵拉远距离，耳膜阵阵生疼。
　　“死人了死人了，出人命了！”韩渺的嗓门好大，大白天没按免提钟离都能清晰听到，可以想象虞兮刚才贴着耳朵是什么感受。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什么出人命了？”虞兮正在揉耳朵，闻言和钟离立刻紧张起来。
　　韩渺的嗓门依旧很大，喊着说：“郑怀青，郑怀青……”
　　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虞兮双目瞪圆嗓门骤然拔高：“郑怀青死了？”
　　“不是不是，是那个狐狸精，噗噗噗，是郑怀青的秘书！”韩渺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虞兮心脏刚放回肚子里就又提了起来，和钟离对视一眼连忙询问。
　　“被车撞死的，就在我面前！”韩渺的语气中明显惊魂未定。
　　“在你面前？打急救电话了吗？救人要紧啊！”虞兮急声问。
　　“打了打了，但估计没用了，哎呀一两句说不清楚，你赶紧告诉陆队，他手机关机，办公室占线，根本联系不上！”电话那头传来跺脚的声音。
　　“好好，我马上去，好了就这样。”虞兮挂断电话，才发觉心脏正在砰砰狂跳，深吸口气赶紧往队长办公室跑，钟离火速跟上，眉头已然深深蹙起，眼珠左右移动，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队长办公室，虞兮敲了好几遍，见没动静，只能一咬牙按下门把手。
　　门没锁，陆铭趴在桌上还在熟睡，胳膊肘碰到了座机，导致听筒移位一直占线，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的啤酒罐，原来陆铭昨晚居然喝酒了，难怪反复敲门都叫不醒。
　　虞兮明显呆了呆，陆铭是个很自律的人，工作时间从不喝酒，虽说晚上应该不算工作时间，但在办公室里喝酒，这种事她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陆铭手中的相框。
　　虞兮这才发现陆铭手中捏着相框，哪怕喝醉了熟睡了，也依旧捏得很紧，那是他的全家福照片，一张老照片。
　　脑海中浮现出陆铭拿着相框，一边对着照片说话一边喝酒的画面，虞兮莫名感觉有点心酸，原来素来硬派的陆队，也有痛苦软弱的时候。
　　谁又没有软弱的时候呢？钟离同样心中微微有些酸楚，想起了除夕之夜那个心灰意冷千疮百孔，坐在雪地里狂吼痛饮歇斯底里的自己。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二章 画中仙 二十
　　人生如戏，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痛，只不过，有的人善于发泄，有的人却喜欢闷在心里。
　　显然，陆铭属于后者。
　　将心中的酸楚强自压下，虞兮将啤酒易拉罐轻轻捡起来放进垃圾桶里，然后才推了推陆铭喊道：“陆队，陆队，醒醒，醒醒！”
　　如此推了好几下，陆铭才终于悠悠转醒，下意识想坐起身，却皱着眉头扶着腰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这样趴着睡一晚上，腰不难受才是怪事。
　　不过，剧烈的疼痛也让陆铭瞬间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晃了晃依旧后脑勺疼的脑袋，问：“你们怎么进来了？几点了？”
　　“七点，有情况，韩渺打你手机关机，座机也打不通！”虞兮道。
　　陆铭僵了一下，赶紧侧首看地上的易拉罐，却发现易拉罐已经丢尽了垃圾桶。
　　看来瞒是瞒不住的了，陆铭嘴角抽搐了一下，装作没事人似的，随手将相框放在桌角，掏出手机按了按：“没电了，忘充电了，大清早急着找我什么事？”
　　“郑怀青的女秘书出车祸了，听韩渺说好像已经不行了！”虞兮急声道。
　　“什么？”陆铭故作随意的动作再次僵住，猝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连椅子都险些被撞翻。
　　“韩渺还说就在她面前发生的，她现在应该就在现场，让我们赶紧过去呢！”虞兮道。
　　“郑怀青呢？他没出什么事吧？”虽然刚刚清醒，但陆铭的直觉还在，凭借多年刑警的经验，他觉得这起车祸里面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不清楚。”虞兮摇头。
　　“快快快，出发出发，虞兮你开车，钟离你也一起！”陆铭抓起警服就往外跑，脚步明显有些虚浮。
　　虞兮和钟离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既然郑怀青的秘书出了事，那么郑怀青呢？他还安全吗？这件事会不会和那个代号梵高的家伙有关呢？
　　……
　　距离郑怀青公司两条街的路口，交通已经陷入堵塞状态，一辆重卡停在路上，车头和轮胎上都布满了血迹，地上更是一片猩红。
　　车底躺着一具已经严重变形的女子，腰腹被压扁，脖子扭曲，原本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是鲜血，双目圆睁眼中凝固着化不开的惊愕恐惧和绝望，高跟鞋甩飞在七八米外，整个画面极其可怖惨不忍睹。
　　过往的车辆不得不挤成一排缓慢绕行，凡是经过的司机都忍不住摇下车窗探头看热闹，不断啧啧说着真惨之类的话。
　　卡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喃喃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陆铭见堵得严重，索性将警车撂在路边跑步前进，虞兮和钟离紧随其后。
　　当三人赶到的时候，救护车也正好感到。
　　“陆队，你们可算来了！”韩渺看到陆铭连忙迎了过来。
　　“人呢？怎么样了？有救没？”由于尸体在卡车下面，所以碍于角度，陆铭还没看到具体情况。
　　“喏，人在车底下，你自己看吧，反正我觉得是没救了。”韩渺指了指卡车下面。
　　三人赶紧往卡车下面看，正好和杜瑶瑶死不瞑目的双眼对上，虞兮登时掩口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瞬间发白，钟离脸色也不禁为之一变，没想到实际情况会惨烈到这种地步。
　　事实证明韩渺说的没错，救护人员检查之后表示人已经当场死亡，没有抢救的可能，剩下的事情属于法医。
　　“到底怎么回事？”陆铭脸色骤冷。
　　“事情是这样的……”韩渺开始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时间稍微往回拉，韩渺兢兢业业出勤，继续伪装成环卫工人，在郑怀青公司大厦附近捡垃圾，正通过耳麦抱怨，突然看到公司门口出现了一辆快递小车。
　　不一会，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郑怀青的秘书，对于这个性感尤物，韩渺的印象还是很深的，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下意识开始暗中观察。
　　她发现杜瑶瑶似乎很慌张，不断东张西望，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卷筒，捏的很紧很紧，看到快递车之后，立刻跑过去将卷筒办理了邮寄，然后并没有返回大厦，而是脚步匆匆转身就走，看起来就像是在逃跑。
　　凭借刑警的经验和直觉，韩渺觉得杜瑶瑶有问题，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谁料，跟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就在杜瑶瑶过马路的瞬间，一辆卡车以高速疾驰而来，无视红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杜瑶瑶低头走路，完全没有注意到死神已经麾下镰刀，等她反应过来骇然转头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只听轰的一声，杜瑶瑶飞了起来，如一朵美丽的玫瑰，在鲜血中绽放凋零。
　　然而这一切还没完，卡车虽然终于刹车，却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进，直接从杜瑶瑶身上碾了过去，刹那间，类似水袋爆裂的声音中，鲜血铺满了韩渺的视野，残花落尽，香消玉殒。
　　“大概就是这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想提醒她都来不及。”韩渺有点自责地说。
　　郑越指着那个蹲在地上的中年司机：“就是他，这货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都快醉成一滩泥了！”
　　陆铭闻言走过去，一把抓住中年司机的领口，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中年司机似乎已经被吓得彻底清醒，但张口还是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虽然陆铭也有点宿醉，但还是被冲的差点跌过去。
　　陈虹走过来沉声道：“我觉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意外，大早上喝这么多酒开车，本身就不合常理！”
　　陆铭阴沉着脸，正如陈虹所言，他也觉得这起交通事故存在很大疑点，因为通常人们喝酒都是在下午吃完饭或者上半夜，经过后半夜休息，要么酒醒要么睡到中午，没道理大清早七点喝的烂醉出来开车。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三章 画中仙 二十一
　　钟离听完韩渺的复述之后，却立刻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杜瑶瑶出车祸之前将一个很长的圆筒交给了快递。
　　“是有个圆筒，大概这么粗，这么长，这有什么问题？”对于钟离的询问，韩渺感到很不解。
　　钟离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虞兮一眼，显然虞兮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而这个重要的细节，巧合般与昨晚发现的线索联系在了一起。
　　“不好，出事了！”钟离脑海中迅速将现有的全部信息推演了一遍，低声低呼拔腿就跑，方向直指郑怀青的公式大楼。
　　“哎哎哎，出什么事了？圆筒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倒是说清楚啊！”韩渺高声大喊，却无法拦住钟离的脚步。
　　“出大事了！”虞兮一跺脚急匆匆朝着钟离追去，只留下韩渺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边无论陆铭如何喝问，中年司机都始终重复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吓傻了。听到韩渺的喊声，转头正好看到钟离和虞兮狂奔的背影，不由蹙眉道：“怎么回事？他们干嘛去？”
　　由于并不知道昨晚钟离和虞兮的发现，所以陆铭无法立刻将线索连接起来，不过他还是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
　　“不知道，该不会是郑怀青也出事了吧？”韩渺这句完全不是推理，而是随口一说。
　　谁料，就是这随口一说，彻底点爆了陆铭心中不详的感觉，面色陡变连忙朝虞兮和钟离追去，刚跑几步急忙停下反身指着中年司机：“小郑，把他暂时拘进车里，你在这看着保护现场，还有喊小赵和小孙过来现场取证！”
　　说完，陆铭和陈虹一起跑步离开，韩渺看看车下面的可怖尸体，再望望已经看不到影子的钟离，终究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和疑惑，一咬牙追了上去。
　　“哎哎哎，怎么又把我丢下了？”郑越无辜高喊，奈何根本没有人回应。
　　……
　　钟离被拦住了，虞兮追上来亮出警官证，才顺利通过第一道关卡，无视表情惊愕惶惑的女职员直奔电梯冲去。
　　“等等，你们给我等等！”眼看钟离和虞兮已经冲进电梯，陆铭连忙高喊。
　　虞兮拦住电梯门，等陆铭、陈虹和韩渺进来才按下楼层数和关闭按钮。
　　电梯开始上行，电子数字开始跳跃，电梯里只有陆铭的喘息声在回荡，看样子一路狂奔过来累得不轻。
　　“你小子怎么也不喘？”陆铭扶着电梯墙，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钟离，虞兮体力好也就算了，毕竟年轻加锻炼，可他记得很清楚，上次阎王帖案子去小区做实验的时候，钟离分明喘的不行。
　　“最近我有拉他跑步锻炼身体的原因吧。”虞兮盯着跳跃的楼层数随口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郑怀青肯定出事了！”钟离沉声道，语气中隐藏着几分尴尬，因为每次和虞兮跑步，他都会虐出三条街，最后累成死狗。
　　陈虹肃然问：“你怎么知道郑怀青出事了？”
　　“昨晚我们调查了郑怀青三个月前到五个月前这段时间的有关信息，筛选之后发现有三条和画有关，而梵高这个代号很可能也与画有关，所以我和虞兮就想，两者间的联系会不会就是画？”钟离道。
　　虞兮接着说：“可惜线索不足，而且有些矛盾之处无法解开，所以我们准备今天利用警方的资源扩大搜索范围。谁曾想，大清早就遇到这件事。刚才渺渺说那个女秘书出来时拿着个圆筒，我和钟离都觉得会不会里面装着画之类的东西，至少也是蓝图草图什么的。”
　　韩渺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钟离会追问圆筒。
　　“画？这样想的话，梵高的目的……”陈虹话未说完，叮的一声电梯停止，电梯门缓缓开启，顶层到了。
　　顾不得继续讨论，陆铭带头冲向董事长办公室。
　　门没有关严，留下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就像是匆忙之中没有关好。
　　陆铭没有立刻进去，敲了几下门，见没有反应，才深吸口气一把将门推开。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也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看那！”虞兮突然指着办公桌侧面的地板，那里赫然有个杯子静静躺着，杯口的方向还有些许飞溅的水渍。
　　陆铭心头猛地一沉，箭步冲到办公桌侧面，接着便凝立不动，脸色黑的可怕，仿佛正有一团风暴之云在头顶飞快凝聚。
　　众人赶紧跟过去，看清之后都心中陡沉，韩渺和虞兮更是忍不住失声低呼。
　　原来办公桌后面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面目狰狞眼睛却没有完全睁开，样子可怕中透着诡异，嘴角流淌着一些粘稠的呕吐物，可不正是郑怀青吗？
　　“耳廓耳垂呈现樱红色，嘴唇发绀，窒息面容，应该是氰化物中毒。”钟离蹲在郑怀青的尸体旁，由于没带手套，所以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大略观察了一遍。
　　“还有救吗？”陆铭似乎有些不死心。
　　钟离摇摇头：“氰化物大剂量中毒，会呈闪电式死亡，现在已经死透了，不可能救得活。”
　　“该死的，就怕他死，到头来还是死了！”陆铭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难道是那个女秘书下的毒？”虽然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但韩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应该就是了，否则她不会突然匆匆离开。都先别了乱碰，等勘察完现场再说。”陈虹话让刚落，就见钟离站起身走到书架前，隔着袖口将其中一本厚书往外扳。
　　厚书倾斜四十五度，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墙上的装饰条纹自动开裂，一块墙壁缓缓敞开，正是郑怀青的密室。
　　上次在这间办公室里，众人都已经见过郑怀青的密室，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
　　钟离站在密室门前，直到门完全打开，也没有走进去，而是静静地盯着对面的墙壁，盯着那只剩下大片空白的画框。
　　集温柔美丽光明于一身，让人看着都感觉心神平静的完美画作，就这样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野蛮、粗陋和遗憾。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画中仙 二十二
　　密室里的陈设并不多，虽然上次众人没有刻意去注意那幅画，但看到那空白的相框，以及残留的切割痕迹，任谁都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钟离身边，望着那空白的相框，联想杜瑶瑶拿的那个圆筒，虞兮语气愈发笃定：“看来我们昨晚的发现是正确的，梵高的确是为了画，只不过不是潘多拉的魔盒，而是这一幅！”
　　“梵高想要这幅画，郑怀青不给，于是梵高杀了郑怀青的替身作为警告，并借警方施压。然而郑怀青还是不给，所以梵高用收买威胁或者别的手段，利用私人秘书给郑怀青下毒，然后偷走这幅画，最后一步完成交接斩草除根。”
　　陈虹将刚刚得知的线索和眼前发生的事结合在一起整理了一遍，梳理出她认为最符合逻辑的案情发展过程。
　　陆铭走进密室，摸了摸画框内侧缘，左右仔细打量了几遍，沉声道：“的确是被割走的，看来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梵高，好一个梵高，居然为了一幅画，连续杀了三个人，好狠啊！”
　　“这幅画那天我就扫了一眼，不记得什么样了，不过既然能被郑怀青这种超级土豪藏在密室里，怎么说也得值个上亿吧？可我真的想不通，一幅画而已，犯得着搭上性命吗？他又不缺这点钱。”韩渺看着郑怀青的尸体喃喃地说，语气中既有疑惑也有怜悯。
　　虞兮转头看了一眼郑怀青的尸体说：“有些东西没法用金钱衡量，也许这幅画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梵高那家伙不可能不知道杀掉郑怀青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看来这幅画对他来说也很重要。”陆铭拍拍手，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重要到可以杀人？”韩渺问。
　　陆铭冷笑着说：“在某些人眼中，人命可能还不如草芥值钱，就算身怀亿万家产也是一样。”
　　这话显然指的是郑怀青，颇有点死的活该的味道，想想也是，如果早点主动与警方合作，今天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钟离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收回目光，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感，转身走到尸体旁继续打量。
　　在他的印象中，郑怀青应该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而且情商很高，极善揣摩人心，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说死就死，而且是死在自己秘书手中呢？是不是太突兀了一点呢？亦或者，真的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脑海中重新回顾和郑怀青短短两次见面的全部细节，仔细咀嚼每一个画面，以及郑怀青说过的每一句话。
　　突然，钟离猛地抬头，差点撞到刚凑过来的虞兮。
　　“你怎么了？”虞兮心有余悸地问。
　　“可能是我暴露了这幅画的位置！”钟离声音莫名微微颤抖，眼球左右移动，双拳握紧，额角冒出丝丝汗渍。
　　“你说什么？”陈虹、韩渺和陆铭闻言都赶紧走了过来，等待钟离的下文。
　　钟离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那天我是当着秘书的面找到了密室，可能她一直都不知道有密室……不对，那天是她主动开的门，她应该知道，但不知道机关在哪，我亲手告诉了她机关的位置，让她看到了那幅画，假设她那时就已经背叛，那么就等于让梵高知道了这幅画的位置，进而也就结束了梵高和郑怀青之间的拉锯战，提前给郑怀青下了催命符。而郑怀青并不知道自己的秘书已经背叛，所以才会毫无防备中毒身亡。这就等于是我害死了郑怀青，是我，是我……”
　　说到最后，钟离眼球晃动越来越快，额头冷汗越来越多，脚下一晃竟然差点没站稳。
　　虞兮眼疾手快连忙辅助，入手感觉钟离的胳膊竟然在轻轻颤抖。
　　“不是你，你别这样想，真的别这样想，也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虞兮急声安慰，却能体会钟离此刻的心情。
　　现实生活可不是那些杀人如割草的玄幻或者游戏，在现实之中，无论间接杀人还是直接杀人，都会带来极大的心理冲击，哪怕是拉起正义的大旗裹住自己，也会受到内心的拷问和煎熬。
　　当初她开枪击毙黑老大，就经历过这种煎熬，用了好久才勉强平复。这也是为什么无论中外，警察第一次开枪击毙歹徒之后，都要接受心理咨询的原因。
　　杀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它承载的是生命之重！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钟离就好像没有听到，依旧在喃喃自语，冷汗越来越多，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快。
　　是的，他很聪明，比大部分人都聪明，心理素质也比绝大多数人更加优秀，可是，当发现自己的双手突然染上鲜血，这种心理冲击，还是瞬间突破了他的防线，让他感觉措手不及。
　　“要怪也怪郑怀青这家伙自己活该，和你有什么……”韩渺话未说完就被陈虹抬手打断。
　　陈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虽然这件事的确不能怪在钟离头上，但多多少少还是和钟离有些关系，如果钟离能够立刻坦然推卸一切责任，那么钟离也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钟离，早晚有一天会被内心的魔鬼完全吞噬。
　　陆铭叹了口气，用力捏住钟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子，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抓住梵高才是当务之急，我相信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别让我失望！”
　　“钟离……”虞兮低低喊了一声。
　　钟离单手撑着桌子，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好几口气，颤抖渐渐停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钟离低声说，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被突然袭来的狂潮吞没，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他将要窒息的只有，一只只手将他从洪流中拉了出来。
　　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和力量！
　　“没什么麻烦的，成长是有代价的，迈过这道坎，今后你会走得更稳当。”陆铭拍拍钟离的肩膀收回手。
　　这肩膀还很单薄，完全是一个青年人的肩膀，可是上面却担着远超其承受能力的重量，颜心爱、孩子、失踪的父亲、和虞兮的未来以及虞兮父母的反对等等，任何一个都足以将他压垮，可是他却坚持站着，扛着。
　　陆铭忽然想到了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的肩膀可以很宽，可是和需要肩负的责任相比，永远显得很窄。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五章 画中仙 二十三
　　孙鸿正在给现场拍照，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赵文则带来了专业的仪器设备，正在给郑怀青做初步尸检，技侦的其余几位警员，则戴着手套四处收集指纹毛发纤维等可能提供重要证据的线索。
　　“死因的确是口服大剂量氰化钾导致的急性死亡，也叫闪电式死亡。死亡时间凌晨五点左右。毒物的来源应该就是被子里的茶，需要进一步实验室检查才能确认，稍后回去我就交给曲敏，争取早点出报告。”赵文开始收拾东西。
　　陆铭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了，双眉紧紧挤在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想怎么给孔局汇报？”陈虹跟随陆铭十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陆铭的心思。
　　陆铭颔首道：“这次麻烦大了，没发现是替身的时候，上头已经紧急开过会，这次人真的死了，上头肯定要炸锅，我们都得跟着倒霉！”
　　“天塌下来也还砸不到我们头上，再说这不天还没塌吗？该怎么汇报怎么汇报，该怎么破案怎么破案，至于别的问题，其实轮不到我们考虑，我们只要进我们自己的职责就足够了。”陈虹拍了拍陆铭的胳膊。
　　“说的也对，我在这瞎操什么心。”陆铭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长出口气嘿了一声，掏出手机朝外走去。
　　陈虹知道陆铭是要给孔玉德打电话，也知道孔玉德肯定得炸锅，可是事已至此只能面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另一边，韩渺站在尸体旁边，弯腰低头打量，低声自顾自嘀咕：“我以前处理过一个氰化钾中毒的案子，表情可比这狰狞多了，而且死不瞑目，怎么他的眼睛没完全睁开呢？难道小秘书心存愧疚给他合上了？”
　　赵文合上手提箱，闻言愣了一下，随口道：“或许吧，你有什么疑问吗？”
　　“啊？没，没什么……”韩渺连忙摇头。
　　不远处钟离正在凝视那个空白的画框，闻言转头看了郑怀青的尸体一眼，突然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偌大一具尸体，不可能藏得住，再加上来了这么多警察，郑怀青遇害的消息很快在公司内传来，并且引起了小范围的恐慌，毕竟郑怀青才是这个庞大金钱帝国的皇帝，虽然他死了董事会还在，但可以想象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甚至在过于惨烈的争斗之下，原本凝聚强大的金钱帝国都会崩塌。
　　当然，这些不是陆铭关心的事，不出他的预料，得到郑怀青遇害的消息后，电话那头孔玉德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瞬间炸了，嗓门差点震坏手机的扬声器。
　　孔玉德万万没想到，一切竟然会来的如此突然迅速，而梵高的魔爪，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伸到了郑怀青身边。
　　“孔局怎么说？”见陆铭挂断电话，陈虹问。
　　“你还问，不是都听到了吗？”陆铭苦笑着放下手机。
　　陈虹扯了扯嘴角：“我们还是继续按照我们的路子走，不管开会开出个什么名堂，我们还得破案不是？”
　　“说得对，破案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想绕也绕不过去。”陆铭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问，“你有什么好建议？”
　　陈虹道：“关键还是那幅画，只要找到那幅画，就能顺藤摸瓜揪出那个代号梵高的家伙，所以现在应该将主要精力扑在那幅画上，尽可能找到任何有关的线索。”
　　“具体说说，我知道你已经有计划了。”陆铭拉开抽屉取出一根烟，摸出打火机刚想点燃，犹豫了几秒钟，又叹了口气塞了回去。
　　“首先，钟离和虞兮昨晚的调查很有价值，我怀疑郑怀青就是通过那次买拍得到了那幅画。”陈虹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虽然已经失去了青春，但这一刻同样迸发出惊人的魅力。
　　“哦？你怀疑存在双层拍卖？”陆铭若有所思地问。
　　“嗯，以前我听一朋友给我说过，有些拍卖活动会分为明拍卖和暗拍卖，明拍卖就是对外公开的拍卖，拍卖品通常价值不算太高，我指的是对那些一掷千金的有钱的主。暗拍卖是隐藏在明拍卖之后，不对外公开的拍卖，说白了明拍卖就是幌子，暗拍卖才是真正的目的，而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拍卖品，不过是暗拍卖的入场券而已。”
　　顿了顿，陈虹接着说：“那些深谙其之中规矩的金主，会随意拍上一件或者两件获得入场资格，从而对暗拍卖的真正藏品进行争夺角逐。所以我怀疑郑怀青就是参加暗拍卖的金主之一，那副潘多拉的魔盒是入场券，藏在密室里被盗走的那幅画，才是真正高价得来的藏品。”
　　“有道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潘多拉什么什么的那幅画又被他捐赠了出去。”陆铭说着突然僵了一下，眼神微凝沉声道，“我冒出个想法，假设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代号梵高的家伙会不会也是参加暗拍卖的金主之一？”
　　陈虹立刻明白了陆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代号梵高的家伙当时在和郑怀青争夺那幅画，却由于超过承受能力被郑怀青得到手，所以怀恨在心……不对，他的目的还是那幅画，报复只是附带的。”
　　“我也是突然想到这种可能的，你觉得可能性高吗？”陆铭问。
　　“很高，我有种感觉，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陈虹肯定地点点头，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嗯，那就由你去调查那次拍卖活动吧，这件案子比较特殊，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非常规手段，底线你自己掌控。还有别的想法吗？”陆铭又问。
　　陈虹接受命令接着说：“韩渺说看到杜瑶瑶，就是那个出了事的秘书，出公司之后将圆筒交给了快递，我觉得快递车出现的太巧了，而且快递车哪有大清早送货的？一般不都是中午左右吗？”
　　“嗯，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有问题。说不定快递车是伪装，就是为了接收那幅画。”陆铭颔首同意。
　　“所以第二个调查点就是那辆快递车，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到意想不到的线索。最后还有一点就得靠法医和技侦那边的支持了，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可能有价值的线。”陈虹道。
　　“很好，就按照你的方案，立刻组织人手进行调查。哦对了，把立军和小钱说，替身的调查先放一放，就算查出来目前也没什么帮助。”陆铭说完手机又响了。
　　陈虹道了声我先忙去，便赶紧离开队长办公室，因为来电显示是孔玉德，鬼知道又是什么事，反正肯定不是好事，虽说天还塌不下来，但掉下来几块碎片，还是让陆铭去顶吧，她只负责破案。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画中仙 二十四
　　法医解剖室
　　钟离和赵文全副武装，正在给郑怀青的尸体做解剖，通俗的说那就是开肠破肚。看着钟离娴熟的刀工，赵文不禁心中佩服，再次暗暗感慨有个大师级的法医母亲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当然，并不是谁都会如他这样想。
　　打开尸体的腹腔，钟离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赵文注意力回归。
　　“不对啊，他的胃怎么这么小？而且瘪瘪的！”钟离用手将黏糊糊的胃托了起来。
　　赵文只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又惊又疑，这个胃脏的确太小了，就像没发育完全，而且很瘪，几乎就是空的。
　　“里面似乎有个硬硬的东西，切开看看？”赵文上手摸了摸说。
　　钟离二话不说直接下刀将胃切开，里面果然空空的，别说食物残渣，连胃酸都几乎没有，唯一的内容物是个小小的透明塑料包，里面赫然藏着一把古朴精致的银色钥匙。
　　钥匙？郑怀青的胃里怎么会出现一把钥匙？
　　两人面面相觑，赵文当场就蒙了，钟离心念电闪，连忙将装着钥匙的塑料包放在金属盘里，然后立刻开始检查其它脏器。
　　“咬骨钳！”钟离发现手术刀不好使，头也不抬伸出手，一如小时候安琪儿那样使唤他。
　　“哦哦，给。”赵文居然没有提出异议，还真就像个助手一样，将咬骨钳放在了钟离手中。
　　一顿咔咔脆响之后，胸腔被完全打开，心肺完全暴露，钟离双手伸进胸腔，将左右肺叶翻来覆去仔细检查，片刻后直起身，用血糊糊的手套按在肋骨边缘蹙眉苦思。
　　“怎么，发现什么了？”赵文问。
　　钟离却没有回答，而是依旧沉浸在思维的世界中，以高速进行着分析和推理。
　　赵文见钟离没反应，也不继续打扰，拿起金属盘里装着钥匙的塑料包装仔细打量，喃喃地说：“真是奇怪，专门用塑料袋套着，难道是故意吞下去的？可是吞一把钥匙做什么呢？”
　　“我明白了，果然如此！”钟离突然开口，嗓门不小，吓得赵文差点把钥匙扔出去。
　　“你明白什么了？”赵文放下钥匙看向钟离，只见钟离的两只眼睛美丽的异色瞳竟是炽亮务必，如同两个闪光的宝石。
　　钟离激动地猛然握紧了双拳，在胸前用力小幅度挥舞了几下，才抛出一个异常惊人的答案：“郑怀青没死！”
　　“哈？”赵文足足呆滞了十秒钟，才瞠目结舌发出古怪的疑问声，如果录下来放给他听，估计连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怎么发出来的。
　　不过，也难怪他如此吃惊，毕竟如果算上替身，郑怀青已经死了两次，停尸柜里一具替身，解剖台上一具真身，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总不能诈尸吧？
　　钟离却没有给出解释，而是飞快摘下手套甩进垃圾桶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发信息。
　　大办公室里，陈虹正在根据自己的最新计划分布人手，突然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不是铃声，而是新消息提示音。
　　众人相互对视，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人在群里发信息，而他们显然都没有碰手机，唯一可能发信息的人只有钟离！
　　既然是钟离发的信息，那么肯定就是有什么新发现，于是所有人同时默契将手机掏了出来，就连陈虹都不例外。
　　“速来解剖室！！！！！”打开群消息，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条信息，发信人果然是钟离，而且加上了五个感叹号，熟悉钟离的人都知道，只要钟离加上一个感叹号，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此时加了五个感叹号，那就一定是天大的事。
　　“究竟怎么了？”韩渺手快迅速问了一句。
　　答案不到一秒就弹了出来，显然在她问的时候，钟离也在编辑信息，内容赫然是：“郑怀青没死！”
　　“哈？”办公室里突然响起和赵文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而且分出不同的音调，俨然变成了一曲懵比多重奏。
　　然而这个时候，谁也没有笑的心情，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惊得呆若木鸡。
　　“快，全都去解剖室！杜斌你去叫老陆，快快快！”陈虹率先反应过来，说着就已经冲了出去，鞋跟噼里啪啦的声音眨眼间就去得远了。
　　“卧槽，诈尸啊，赶紧长见识去！”郑越双眼放光，跳起来就往外冲。
　　“我了个乖乖，该不会真的诈尸吧，吓死宝宝啊！”钱宝贝话虽如此，脚下却也不慢，说完人已经出了办公室。
　　“小杜同志，你还有童子血吗？”韩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杜斌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就跟吃了十万个朝天椒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半个字，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钟离肯定没了，你也没了啊，那可真是没救了。嗯嗯嗯，周哥你别瞪我，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韩渺闷头就跑，虞兮红着脸追了上去。
　　周立军摇摇头，这个韩渺别的都好，就是什么都敢说，完全不知道害臊是何物。
　　……
　　解剖室
　　没等太久，以陈虹带头，一帮子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正好看到郑怀青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哎我说钟离，不带你这么忽悠人的，人都切成这样了，诈尸都诈不了了吧？”郑越指着解剖台上的尸体说，语气竟然有些失望。
　　“你不会真的是开玩笑的吧？”陈虹眉梢跳了跳，似乎有些不悦，却没有立刻发飙，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钟离绝对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钟离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地问：“我哪里开玩笑了？”
　　“可是你说郑怀青没死，而郑怀青不久躺在这吗？都被你切开了，怎么可能没死呢？”韩渺气喘吁吁地问。
　　“郑怀青真的没死，我没有开玩笑！”钟离语气笃定，他也是醉了，他明明加了五个感叹号，怎么会被误以为是开玩笑呢？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不是郑怀青，而是另一个替身？”陈虹自以为明白了钟离的意思，指着解剖台上的尸体眯起眼睛问。
　　“不不不，这个的确是郑怀青，啊不对，这个是也不是郑怀青，哎呀也不对，反正郑怀青就是没死，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解释！”钟离差点被自己绕进去。
　　众人也都被绕糊涂了，什么叫这个是又不是郑怀青，难道一个人还能处于死也没死的状态不成？真以为是薛定谔的猫吗？
　　疑惑归疑惑，众人还是凑了过来，围在解剖台周围，等待钟离解惑！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七章 画中仙 二十五
　　钟离站在郑怀青的尸体旁，整理了一下思路，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粘液声，将被切开的胃捧了起来：“当时在他的办公室初步验尸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只不过一时没有想明白，现在我才明白，当时从他口腔流出来的粘液居然没有什么酸臭味，也没有食物残渣！”
　　说完，钟离将胃的切口用手指拨开，众人掩鼻看去，果然发现什么都没有，干净程度简直能用过分来形容。
　　“这又能说明什么？也许他死前没吃东西也说不定？”郑越问。
　　“他不是死前没吃东西，而是从来就没有吃过东西！”钟离将肠子扯了出来，赵文倒是没什么，陈虹和周立军也还好，只是皱了皱眉，虞兮和韩渺则开始反胃，捂着嘴连忙往后退。
　　便在这时，门又被推开，杜斌和陆铭快步冲了进来，陆铭一边跑一边急声喊：“到底怎么回事？赶紧给我说清楚！”
　　“别激动，你来的正好，才刚开始说。”周立军道。
　　陆铭这才稍微冷静，盯着钟离说：“你说郑怀青没死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看他的肠子，里面没有任何内容物，大肠里连粪便都没有，作为一个吃五谷杂粮的人，这根本不可能，就连还在喝奶的婴儿，肠子也不可能这么干净！”钟离找到刚才小肠和大肠的切口，翻开展示给众人看。
　　看着带血的绒绒肠壁，虞兮和韩渺翻腾的胃部终于超过极限，各自找了个垃圾桶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陆铭还是不太明白钟离的意思，毕竟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从来没吃过东西呢？可问题是，大肠和小肠里面的确都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消化物和排泄物，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他的胃太小，胃酸分泌极少，里面很干净，这说明胃也没有使用过。”钟离说着，又将肺脏掏了出来，捧在掌心接着说，“郑怀青是抽烟的，而且抽的不少，就算质量再好过滤再好，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你们看这个肺，太干净了，简直就跟新生儿的肺一样，别说吸烟，连正常呼吸留下的痕迹都没有。而且还有一点，肺脏也太小了，整个呼吸系统根本没有正常发育，也不对，应该是没有正常利用过，这具尸体，不仅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呼吸过！”
　　没吃过东西也没有呼吸过，这番话真的是太令人费解了，众人面面相觑，居然还是没有想明白。
　　赵文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刚才钟离所说的异常究竟是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说：“你该不会是想说，这家伙是培养槽里克隆出来的吧？”
　　克隆？
　　听到这个词，众人终于相继恍然，却也因此更加震骇莫名，更加不敢相信。
　　虽然克隆技术早已问世，并有许多动植物被克隆成功，但克隆人由于伦理问题，一直是被明文禁止的。所以众人对于克隆人的概念，依旧停留在科幻片水平，并没有太具体的认知。
　　“差不多吧，你们别以为克隆技术有多科幻，这项技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至少理论上没有。其最大的技术难点是寿命和意识，而剔除这两项，只对肉身进行克隆，技术上其实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和克隆羊没有本质区别。”钟离道。
　　陆铭完全明白了钟离的意思，晃晃头翻了个白眼，长出口气指着尸体说：“你是想说，郑怀青搞出了一个自己的克隆体，并用克隆体假死？”
　　钟离颔首道：“你们别忘了，郑怀青旗下拥有全国顶尖的生化实验室，尤其这两年，他在生化和生物科学领域投了不少钱，偷偷摸摸折腾出这么一具克隆体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众人仔细回顾，果然发现郑怀青旗下的确拥有一家生物研究所，以他的财力，再加上这方面的便利，弄出一具克隆体的确不难。
　　“也许他搞克隆体是为了永生？有钱人不都喜欢追求这个吗？”郑越忽然摸着下巴低声嘀咕。
　　“胡说八道，永生个屁，那是现在技术能达到的吗？”陆铭瞪了郑越一眼。
　　钟离道：“不可能的，意识转移和细胞层面对寿命的记忆，几十年都不可能搞的定，所以郑怀青不可能是为了这个，他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
　　陈虹整理了一遍眯起眼睛感慨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郑怀青这家伙未雨绸缪的能力就真的太可怕了！”
　　“没有这种能力，他怎么可能站在今天的位置，这种家伙，内心的复杂程度远不是我么能够想象的。”陆铭冷笑着说，同时给钟离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说。
　　“严格来说，这只是个残缺版克隆体，郑怀青要的只是同样的外形和DNA，好借此掩人耳目而已。不过，他并没有想隐瞒我们，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钟离话锋一转。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想隐瞒我们？”陆铭问。
　　钟离将装着钥匙的塑料包装拿起来道：“尸体内部的情况，一解剖就能发现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我在他的胃里面发现了这个，从包装来看，应该是故意吞……不对，应该是故意塞进来的。郑怀青知道我们肯定会尸体解剖，而解剖就会发现钥匙，所以这钥匙是留给我们的。”
　　陆铭赶紧找了双手套带上，接过塑料包仔细打量里面的钥匙，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把异常精致甚至可以用美丽形容的钥匙。
　　“这么看的话，的确是留给我们的，这家伙太特么的阴险了，把我们都给利用了！”陆铭忽然咬牙切齿。
　　“利用？怎么利用我们了？”杜斌愣愣地问。
　　陆铭冷笑了一声：“你还不明白？他肯定早就看破了杜瑶瑶，就是那个秘书，知道梵高会利用她对自己下毒，所以将计就计假死脱身，这样梵高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陈虹接着说：“而我们解剖尸体后会发现他没死，也就不会销他的档案和户口，这样等我们破了案子抓住梵高之后，他就能够重新出现。还有，这家伙留下钥匙，摆明了告诉我们，你们去破案吧，我在暗处作壁上观。”
　　最后一句是以郑怀青的口吻说的，语气却同样冷，显然陈虹也很火大。
　　“也是一种毫无诚意的合作，这样他重新出现的时候，就能将我们警方做挡箭牌。”周立军补充道。
　　虞兮、韩渺、郑越、杜斌还有钱宝贝相顾无言，半晌钱宝贝才憋出一句：“这厮太特么的特么的了，别让我遇见他，不然非给他一拳不可！”
　　郑越杜斌纷纷颔首皆有此意。
　　钟离放下内脏摘下手套接着说：“那天杜瑶瑶看到了密室的开启方法，也看到了密室里的画，如果郑怀青看破了她，不可能将真画继续留在密室里，所以杜瑶瑶偷走的应该是赝品，这说明郑怀青不止准备了克隆体，还准备了一幅赝品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肯定的，这只老狐狸什么都没损失，倒是杜瑶瑶偷了一幅赝品，把命都搭进去了，亏不亏啊。”陈虹摇头叹息。
　　便在这时，虞兮忽然插言：“我在想，郑怀青这么聪明的人，看破杜瑶瑶之后，应该能想到杜瑶瑶会被灭口吧，他将计就计根本没有给杜瑶瑶悔过的余地，会不会是想反过来利用梵高，借梵高的手除掉杜瑶瑶，作为对她背叛的报复和惩罚呢？”
　　听闻此言，解剖室里忽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解剖台，透过蒙布依稀能看清尸体的轮廓，而这具尸体，就是杜瑶瑶！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八章 画中仙 二十六
　　确认郑怀青没死，陆铭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给孔玉德打电话汇报，果然不出预料，孔玉德听完之后直接把电话摔了。
　　缩了缩脖子，陆铭拿着手机表情古怪到了极点，众人也都纷纷耸肩摊手作无奈状。
　　其实，孔玉德如此震怒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前前后后被郑怀青耍了两回，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堂堂公安局长。
　　“孔局那边……没事吧？”陈虹迟疑了一下才试探着问，明明不可能被孔玉德听到，可她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应该可能或许没事吧，大伙先别忙，等等肯定会打过来。”陆铭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号码不是座机，而是孔玉德的私人手机号，估摸着座机的话筒已经被摔坏了。
　　想到这，陆铭不禁感慨郑怀青的本事，能把孔玉德气成这样，至少据他所知这还是头一遭。
　　给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陆铭按下接听键，刚刚张口就被直接堵了回去。
　　“等我过来！”孔玉德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解剖室里，虽然听起来没有发怒，但那话音深处压抑的怒火，却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
　　孔玉德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挂断了电话，陆铭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既然孔玉德让他们等，那就只有等了。
　　十五分钟后，孔玉德抵达解剖室，一进门就直奔解剖台，那汹汹气势，让当过特勤的杜斌都感觉畏惧三分，下意识向后推开让出道路。
　　孔玉德大步走到解剖台前，俯视着“郑怀青”的尸体，眯起眼睛看了几秒钟，咬着牙重重吐出一个字：“讲！”
　　陆铭立刻明白了这个字的意思，个钟离使了个眼色：“把你的发现和推理全都给孔局说一遍。”
　　钟离点点头，有条有理进行复述，整理之后更加简练易懂，比之前快了许多。
　　孔玉德听完之后沉着脸，脸色几乎能用青黑来形容，众人面对着这座活火山，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谁都不敢随便出声，生怕被殃及池鱼。
　　片刻后，孔玉德缓缓呼出一口仿佛带着余烬高温的长气，那种令人感觉心惊胆战的气息竟然完全收了回去。
　　“郑怀青没死这件事暂时保密，谁都不许说出去！”孔玉德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陆铭明白孔玉德这样做的目的，颔首道：“那孔玉德遇害的消息呢，他公司那么多人，不可能封住每个人的口。”
　　“不用理会，顺其自然，就算股价暴跌公司分崩，那也是他自己活该！”孔玉德说着斜睨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
　　“亏死他，呵呵！”韩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听起来颇有几分解气的味道。
　　孔玉德接着说：“接下来的调查方向，除了这把钥匙外其余不变，这把钥匙我会亲自调查，钟离你跟我一起。”
　　众人闻言顿时都吃了一惊，孔玉德竟然要亲自参与调查？
　　“孔局，您这是……”陆铭还没说完，就被孔玉德抬手止住。
　　“不用说了，这件案子我必须亲自参与，就这么定了。”孔玉德说完，将装着钥匙的塑料袋小包装好，转身往外走去。
　　钟离有点懵，用疑问的眼神看向陆铭，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孔局都点名了，还不赶紧？”陆铭使了个眼色，暗道这小子破案反应快，怎么到了这时候反应如此迟钝。
　　钟离看了虞兮一眼，这才飞快脱掉隔离服朝孔局追去。
　　虞兮张了张口，似乎也想跟着一起，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钥匙这条线索孔局亲自调查。我们忙我们的，陈虹你带着虞兮去调查那次拍卖！”陆铭开始分任务。
　　“没问题。”陈虹点点头。
　　“立军你和小郑负责对肇事司机进行讯问，务必撬开他的嘴。”
　　“嗯，包在我身上。”
　　“小钱你带着小韩和小杜去追查那辆快递车，小韩你亲眼见过那辆快递车和快递员，无论如何要给我找出来，而且要快，听到没有？”
　　“是！”
　　“好了，就这些，开始行动！”陆铭一挥手，众人立刻分组离开。
　　顷刻间，解剖室里就只剩下赵文和陆铭两个活人以及两具尸体。
　　“陆队，你呢？”赵文随口一问。
　　“废话！”陆铭瞪了他一眼，撂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赵文眨巴眨巴眼睛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孔局亲自出马，陆铭身为队长，当然是得当一回跟屁虫咯。
　　“唉呀妈呀！”突然感觉脑门年糊糊的，赵文这才发觉自己没摘手套，一声怪叫赶紧朝水池冲去。
　　……
　　车窗外车水马龙，充斥着城市特有的浮躁和喧嚣，永远也找不到乡村的平和和安宁。
　　也许，这就是城市的灵魂吧，任何带有不同色彩的个体进入这里，都会被这个庞大的灵魂侵蚀，而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接受彻底的同化。
　　孔玉德很不喜欢这个庞大而丑陋的灵魂。
　　很巧，钟离也不喜欢。
　　“心爱她还好吗？”钟离忽然打破了沉默。
　　似乎早就料到钟离会问这个，孔玉德道：“还好，除了限制自由外，别的都还好，她也没有想逃的意思。”
　　“孩子呢？”钟离沉默了片刻又问。
　　“也还好，很健康，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要生了。”孔玉德道。
　　“那就好……”钟离默默转头看向窗外，语气幽幽的，就像是飘在空中的烟雾。
　　孔玉德稍作迟疑道：“哺乳期本来是十个月，但最后决定改成六个月，也就是说，你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见到孩子，希望你做好准备。”
　　这次钟离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
　　“还是说说这把钥匙吧，你觉得它能打开哪把锁？”孔玉德戴上手套，将装着钥匙的塑料小包取出，捏在指间仔细打量。
　　钟离并没有转头去看钥匙，以他的记忆力，早已将钥匙的全部细节印刻在脑海里，只要他需要，可以回想起钥匙的全部细节。
　　“办公室。”钟离道。
　　“哦？何以见得？”孔玉德饶有兴致地问。
　　“直觉。”钟离面无表情地说。
　　孔玉德愣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追问，显然钟离凭借的不止是直觉，之所以不想说，只是因为心情不太好而已。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七十九章 画中仙 二十七
　　郑怀青的办公室作为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而且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员看守，确保没有任何外人能够进入。
　　“局长好！”看到孔玉德，守门的警员立刻敬礼。
　　“辛苦了，我们进去看看。”孔玉德点点头，虽然没有摆架子，但身居高位的威仪还是展露在举手投足之间。
　　警员当然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将门打开，让孔玉德和钟离进去，待门关上后，才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自然是认识钟离的，却没想到孔玉德会亲自带着钟离出现，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钟离该不会是孔局的亲戚吧？”
　　办公室里，孔玉德和钟离自然不知道门外警员正在胡思乱想，孔玉德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到处寻找，只是关注着钟离，因为他知道钟离会找到那把锁的。
　　果然，钟离进来之后直奔书架，搬动机关将密室打开，接着快步走进密室，四下简单打量了几遍之后，猛地掀开了真皮沙发的厚垫子。
　　垫子下面自然是隔层，隔层很完整，根本没有任何开口，钟离却完全没有放过的意思，掏出钥匙链，将小刀掰开二话不说就扎了下去。
　　随着刺耳的切割声，隔层被钟离完全掀开，露出了一个嵌在里面的黑色盒子，盒子材质似乎是金属，朝上的一面明显有个锁孔。
　　孔玉德就站在钟离身后，取出塑料包里面精致古朴的银色钥匙递给钟离，水边感叹了一句：“多好的沙发，可惜了……”
　　钟离没有接话，接过钥匙插进锁孔，果然严丝合缝，再轻轻一转，只听哒的一声轻响，黑盒已被打开。
　　果然没有找错！
　　郑怀青处心积虑将钥匙藏在克隆体的胃里，摆明了是让警方发现后找到这个盒子，既然如此，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什么东西值得郑怀青这样隐藏，却又突然要交给警方呢？
　　越聪明的人好奇心越重，钟离就感觉心里仿佛有千万只猫在挠，痒到灵魂深处，非弄清楚不能止痒，于是他深吸口气猛地将黑盒拉开。
　　答案揭晓！
　　只见黑盒底部安安静静躺着两个信封，以及一个用报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一匝长，三分之二匝宽，一元硬币厚，形状像是本子。
　　钟离刚想伸手，却被孔玉德按住肩膀。
　　“我来。”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语气却不容置疑，孔玉德说完戴上手套，伸入黑盒之中，将信封和报纸包全都取了出来，继而反复摸索轻敲，确认再无夹层之后，才拿起信封仔细打量。
　　第一个信封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孔局亲启。
　　第二个信封上也用钢笔写着一行字：钟离亲启。
　　孔玉德和钟离顿时愣住，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疑惑，万万没想到黑盒里居然会是郑怀青的留言，而且正好一人一封。
　　“这厮难道早就算到会是我和钟离拿着钥匙亲自过来？”孔玉德暗暗心惊，同时也生出了一股寒意，仔细回想整个案子的发展过程，除了被梵高盯上之外，似乎全都在郑怀青的预料之中。
　　不，也许自从得到那幅画开始，郑怀青就已经料到自己会被盯上，所以才秘密送走自己的老婆孩子，深居公司蛰伏不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郑怀青此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打开看看。”钟离的目光盯在给自己的那封信上，他更关心郑怀青给他留了什么东西。
　　孔玉德优先打开给自己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卡片，卡片上洋洋洒洒写着几十个字，内容是：尊敬的孔局，请不要问我在哪里，也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们那幅画在哪里，我只能说，我现在很安全，那幅画也很安全，等你们抓住梵高那家伙之后，我自然会出现的，到了那时，再给诸位庆功，加油。
　　咔嚓，孔玉德猛地将卡片攥成一团，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气的不轻，这些话看似尊敬有加，使用的都是敬称，可话语中的戏谑和得意，连钟离情商这么低的家伙都能听出来。
　　“好家伙，好得很，这是摆明了把我们当枪使！”孔玉德咬着牙说。
　　钟离无言，郑怀青的确是在把警方当枪使，可问题是不被当枪使还不行，破案就是警方的职责，警方不可能放着连犯命案的梵高不抓，更不可能让郑怀青陷于危险之中。
　　就是这种明知道是坑还得往里跳的无奈，让孔玉德格外火大。
　　便在这时，外面有开门和关门声，接着是脚步声和陆铭的轻唤声：“孔局？钟离？”
　　孔玉德将怒火化为滚烫的气流从鼻孔中排出，转身看向来到密室门口的陆铭。
　　“找到了？”陆铭明知故问。
　　“自己看！”孔玉德将手中捏成团的卡片随手丢了过去。
　　陆铭慌忙接住，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将其展开，读完之后也忍不住咔嚓重新捏成了团，咬牙沉声道：“好你个郑怀青！孔局，我们要不要顺便找一找这家伙，我就不信他还能躲到天涯海角去！”
　　“不，其实他躲着对我们有好处，反倒是如果我们找他，容易起到反作用。再说，以这家伙的财力和狡猾程度，想找他太花精力了，我们目前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和他斗法。”孔玉德摇了摇头，强行将火气压下去，用理智思考问题。
　　“好吧，就是有点不甘心。”陆铭不甘地说，目光落在孔玉德手中的另一个信封上，讶然道，“还有一个？”
　　孔玉德看了钟离一眼，问：“不介意我拆开看看吧？”
　　钟离摇摇头表示无所谓，只要让他知道就行了，而他并没有什么秘密需要隐瞒。
　　孔玉德拆开信封，里面不再是卡片，而是一张信纸和一张银行卡，信纸折的很规整，待遇明显与给孔玉德的信封不同。
　　取出信纸展开，孔玉德索性直接读出了上面的内容：“钟离，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你父亲失望，你和你父亲一样聪明，一样倔强，也一样锋利，却不知太过锋利，容易伤害别人，也容易伤害到自己。
　　好了，不说这些矫情话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没错，我认识你父亲，并且有过几次交集，还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所以我必须澄清一件事，我邀请你来查案，并不是想将你置于危险，而是想借此引出你父亲，虽然他失踪了这么久，但我坚信他还没有死，他一定在暗中关注着你，之所以不肯出现，应该是迫不得已。
　　最后，送你两样东西，一样是报纸里包的东西，那本来就不是我的，而是你父亲的，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另一样是这张银行卡，里面有五十万，密码六个六，其实那天对你发出邀请，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可惜你没要，说实话让我挺吃惊的。
　　现在这五十万还在这里，劝你还是拿上吧，做人别和生活过不去，就当我先还你父亲一点人情，剩下的等见了你父亲再说，好歹，我也叫了他一声钟哥。
　　你看，我这人其实也挺有人情味的，并不是那么讨厌，不是吗？孔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章 画中仙 二十八
　　至此，信的内容结束，读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孔玉德脸色再次发黑，差点忍不住又将信纸捏成团。
　　钟离却没管那么多，飞快拆开报纸，里面赫然是一个有些陈旧的笔记本，笔记本纯黑色封面，宛若厚重的铁幕，压得人穿不过气，又如深邃的虚空深渊，让人移不开目光，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可是，看到这个笔记本，钟离的呼吸却陡然加剧，而且变得越来越短粗，心跳声咚咚作响，连孔玉德和陆铭都能听得见，双手更是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钟离？”陆铭喊了一声
　　孔玉德闻言转头，也注意到了钟离的异常。
　　“钟离？”陆铭又唤了一声，钟离这才从笔记本深邃沉重的黑幕中挣脱出来，溺水似的猛地长长吸了一口气。
　　“我，我没事……”钟离强自镇定，可那微微颤动的嗓音，任谁都能听出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孔玉德回顾新的内容，看了一眼黑皮笔记本蹙眉问：“这是你父亲的东西？”
　　钟离点点头，拆开报纸的瞬间，他就认出了这个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曾经就摆在父亲钟子期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小时候他还偷偷拿出来翻看过，可惜那时候他还太小太小，根本看不懂里面是什么，自然也就没了兴趣。
　　后来父亲失踪，整理父亲留下的东西时，他并没有发现这个笔记本，本以为是被父亲带走了，谁料竟然会出现在郑怀青这里，而郑怀青居然又还给了他。
　　这一路轮转，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早有预谋？
　　“里面是什么？”孔玉德又问，他对钟子期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才会愈发好奇。
　　钟离当然还记得里面是什么，用依旧微微有些颤抖的指尖翻开扉页，上面用正楷以纵列的方式写着这样一句话：“当光明隐没，黑暗降临大地，而黑暗必将消亡，黎明终会重生！”
　　明明是正楷，笔画中却暗含犀利锋芒，就好像一把出窍的神兵，要将那黑暗统统斩灭，以剑锋上流淌的黑血迎接黎明的到来。
　　“观字看人，郑怀青说钟子期和钟离都如利剑，此言果真有些道理。”孔玉德心中暗想，虽然郑怀青很让人火大，但这厮的识人能力还是很让人敬佩。
　　钟离低声念了一遍，翻过扉页将第一页展现在孔玉德和陆铭面前，两人登时瞪大了眼睛，感情根本不是文字，而是一排排符号，这些符号全都是弧形，边沿延伸出许多分叉，就像是用墨水吹出的梅枝，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给我看一下。”孔玉德将手伸过来。
　　钟离似乎有些神游，并没有拒绝，任由孔玉德拿走笔记本。
　　孔玉德继续翻页，第二页也是类似的图案，第三页还是类似的图案，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
　　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直哗啦啦翻到最后，赫然全都是类似的图案，只不过随着页码的增加，图案变得愈发复杂，也愈发趋近于圆形，尤其左后十几页，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枚枚抽象的戒指。
　　“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陆铭看向孔玉德，一脸莫名其妙。
　　孔玉德没有立刻回答，反复翻阅蹙眉思考良久之后，才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钟离：“这难道是一本文字？”
　　一本文字？
　　钟离终于从神游状态稍微恢复，点点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这不只是一本文字，也是一本密码，我爸自己创造的密码！”
　　陆铭立刻想到了摩尔斯电码，接着又想到了一些专门用于加密的语言，甚至在过往的办案过程中，也有罪犯通过自己设计的符号语言对重要的内容进行加密。
　　不过，通常个人设计的符号语言都很简单，词汇量很少，形状也不复杂，像这本笔记中记载的密码，数量之大形状之怪异复杂，真的是前所未有。
　　凭借经验，他就能确定，如果不了解符号组成的规律和具体含义，破解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
　　“你父亲创造的密码？你确定？”孔玉德似乎不太相信。
　　这一问反倒把钟离给问的犹豫了，迟疑了一小会才说：“应该吧，我小时候见过他画这些东西。”
　　“算了，谁创造的无所谓，你能看懂吗？”孔玉德又问，原来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也许吧，我可以试试。”钟离的语气不是很肯定，毕竟他小时候没有仔细琢磨过这玩意，只能从记忆中提取出几个符号的含义。
　　孔玉德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道：“等我复印一个副本，这份原件就还给你，你务必尽快破解，破解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孔局，你见过这种符号？”陆铭经验老道，立刻听出了孔玉德的弦外之音。
　　钟离眼神也一下亮了起来，既然这些符号是他父亲创造，那么如果孔玉德十年内见过类似的符号，就有可能间接证明他父亲还活着，更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不可说，一切等破解之后再谈！”孔玉德语气坚决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
　　陆铭和钟离对视一眼，不可说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吗？如此看来，孔玉德知道而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不少。
　　“我一定尽快破解！”钟离郑重颔首。
　　孔玉德点点头装好笔记本，将银行卡夹在指间递到钟离面前：“这张卡你准备怎么处理？”
　　钟离接过银行卡，手很稳，心中却翻江倒海挣扎不已，上一次五十万摆在面前他拒绝了，可是这一次呢？真的也要拒绝吗？要知道，这次可是没有条件的五十万，而且理由是还人情。
　　究竟是什么人情，能够让郑怀青付出这笔钱，而且还只是还一点？
　　就在钟离陷入两难之境无法抉择之时，陆铭将手搭在了钟离肩膀上：“我倒觉得这厮有句话说的没错，别和生活过不去，既然他说是还你父亲人情，你就先收着吧，大不了不用，等案子破了再找他问清楚。”
　　孔玉德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只是等待钟离做出选择。
　　“那就先收着吧，案子破了再说！”钟离一咬牙，最终还是将银行卡揣进了兜里。他有自己的原则，有些时候却也必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头，因为他把头低下了，所爱之人就能够把头抬起来，虽然他的肩膀还不够宽阔，但他是个男人，很快也将成为父亲，他必须承担起男人和父亲应有的责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一章 画中仙 二十九
　　信的内容佐证了以下几条信息。
　　第一：郑怀青的确没死。
　　第二：梵高的目的的确是那幅画。
　　第三：被杜瑶瑶偷走的是赝品，真迹被郑怀青藏了起来。
　　除此以外，并没有得到其它有关案情的线索，钟离父亲的笔记本和那张银行卡，算是意外收获。
　　返回警局后，针对肇事司机的审讯居然还没有结束，孔局和陆铭立刻亲自前往监控室查看。
　　周立军和郑越还真碰到了一块硬骨头，无论如何讯问，肇事司机都始终一口咬定是自己酒驾导致的车祸，绝口否认是故意杀人，至于大清早喝酒的理由则让人相当无语：想喝就喝，什么时候喝酒警察也管？
　　“看来这家伙心里明白得很，只要死不承认，就只能算是交通事故。”孔玉德冷笑着说。
　　“凭直觉和经验，我觉得这就是故意杀人灭口，而且一定和那个代号梵高的家伙有关。”陆铭肯定地说。
　　孔玉德点点头：“不过我估计这家伙知道的也有限，是一把用完就丢的刀而已，哪怕突破了他，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孔局你觉得重点在哪边？”陆铭问。
　　孔玉德斜睨了陆铭一眼：“明知故问，这种时候你故意装什么糊涂？”
　　“是是是，我觉得重点在陈虹那边，假设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梵高应该会在拍卖公司留下登记信息。”陆铭不再装糊涂。
　　孔玉德难得做了个戏谑的表情：“你觉得那家伙会留下真实信息？”
　　“就算不是真实信息，也至少有信息，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用，那谁谁不是说过吗，凡是接触必然留下线索，我就不信他能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陆铭道。
　　“那倒也是。”孔玉德颔首道，“一会给陈虹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有，找几个油画方面的大师，看有没有谁知道那幅画。”
　　陆铭闻言灵光霍闪：“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而且就在本市！”
　　“哦？谁？”孔玉德愣了一下，他的本意是去美术学院，却没想到陆铭这么快就有了人选。
　　“阎王帖案子帮了大忙的人！”
　　……
　　碧水湾小区 15号楼1单元501
　　陆铭看了钟离一眼，然后抬手敲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是孟仙，也就是许亮的妻子，由于上次见过，所以双方都不需要再自我介绍。
　　“这么快就到了？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们倒茶。”孟仙准备好拖鞋，显得很热络。
　　“许亮还没回来吗？”陆铭问，电话联系的时候，许亮说自己刚出画廊，正在往回赶。
　　“画廊有点远，又是下班点，估计堵车呢吧，你们先坐，看看电视，我给你们打电话问问。”孟仙刚要去拿电话，就被一个五岁左右的可爱小女孩抢了先。
　　“点点别闹，快把电话给我！”孟仙想去抢，却被小女孩躲开。
　　“我给爸爸打，我给爸爸打！”小女孩活力十足，就像是生怕会被抢，抱着电话跑到最里面的沙发，爬上去后才开始拨号，接着用肉嘟嘟的双手努力将电话捂在耳朵上。
　　“爸爸爸爸，有两个叔叔来找你，你在哪里呀？”名为点点的小女孩嫩生嫩气地问，声音里满满的天真无邪，让人听了有种心都要融化的感觉。
　　然而，陆铭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看钟离，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离表情尴尬之极，两个叔叔？自己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成了叔叔辈了？如果自己单独一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和陆铭一起，陆铭比他大二十多岁，如此巨大的反差之下，怎么可能都是叔叔，小妹妹你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谁让你不刮胡子，这就叫自作孽。”陆铭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钟离赶紧摸下巴，触手扎扎的，居然真的忘记刮胡子了，不由心中暗暗抱怨：“这破胡子怎么长得这么快？”
　　如果胡子能够说话，一定会还钟离一记白眼：“怪我咯？”
　　“抱歉抱歉，小孩子不懂事，别往心里去。”孟仙忍住笑说，显然也能体会钟离此刻的窘境。
　　钟离摇摇头，他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只是觉得有些尴尬，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是当爹的人了，被人家小妹妹叫声叔叔，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思念及此，钟离忽然一阵怅然，就好像真的老了十岁。
　　说话间，那边点点已经挂断了电话，转头嫩生嫩气地说：“爸爸说很快就回来。”
　　“乖，去里面玩。”孟仙将点点从沙发上抱下来。
　　点点没有再闹，抱起狗熊抱枕咚咚咚冲进卧室，开始和她的“小伙伴”继续过家家。
　　孟仙很快冲好热茶递到钟离和陆铭桌前，然后才坐下，有些好奇地问：“陆警官，不知你们找我老公有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吗？”
　　陆铭随口道：“哦，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有幅画的事情想请教一下，许亮他是专门画油画的，想必能提供些帮助。”
　　“那你们可算找对人了，我老公油画上的造诣，那可是在国外都拿过奖的，上次……”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开门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许亮回来了。
　　果然，门很快打开，许亮见陆铭和钟离已经到了，一边打招呼一边换拖鞋，顺便抱怨了几句堵车。
　　对此钟离心中颇有微词，都嫌堵车还都喜欢开车，不堵车才是见鬼，路远不如坐地跌，路近不如骑自行车，又方便又健康，反正现在各种共享单车满街都是。
　　“陆警官有油画上的问题要问你，你快过去吧，我去做饭。”孟仙没有继续掺和，冲陆铭和钟离笑笑，起身朝厨房走去。显然，她刚才只是为了不冷落客人而已。
　　“油画？那你们可算找对人了，不过你们不是刑警吗？怎么会遇到油画的问题？”许亮挂好外套在陆铭对面坐下。
　　既然见了正主，陆铭也就开门见山：“其实是这样的，有个案子中涉及到一副失踪的油画，我们只知道画的大概内容，却不知道画的名字，网上无从搜索，所以就来找你问问，毕竟你是专门画油画的，也许能提供点线索。”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许亮若有所思点点头，旋即很感兴趣地问，“内容是什么？快给我说说！”
　　陆铭给钟离使了个眼色，那天只有钟离刻意注意了那幅画，也只有钟离记住了画的内容和许多细节，所以钟离来描述最为合适。
　　钟离早有准备，先描述了一下画的大小，然后开始描述内容：“那幅画的中间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背部赤裸显得有点纤弱，脖子上有细带，从前面连接到腰部的半透明纱织裙子上。她的长发是淡银色的，随风微微往左飘，背上长着一对翅膀，半透明光质蝴蝶形状，没有纹路。色调很柔和很明亮，有种光芒是从女身上发出来的感觉，背景……”
　　钟离描述的极其详细，连背景都没有遗漏，唯独没有说出自己看到那幅画时平静安宁的感受。
　　陆铭心中感慨，记忆力好真是太有用了，如果当年他能有钟离的记忆力，清华北大还不是随便考？
　　许亮静静地听着，起初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迷惑，但很快就转变成了惊疑，等到钟离说完，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震惊。
　　“你知道这幅画？”钟离显得比陆铭还急，两人都注意到了许亮的表情变化，也明白变化的含义。
　　“应该不可能吧，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许亮点点头又开始摇头，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
　　“什么不可能？那幅画到底怎么了？你到底认不认识？”陆铭追问。
　　许亮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翻涌的情绪抚平，深吸口气郑重颔首：“我认识，哦不应该是我听过那幅画的传说，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传说？真的存在？那幅画到底叫什么？”陆铭继续追问。
　　许亮一字一顿地说，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曦之妖精》！”
　　曦之妖精？
　　钟离和陆铭相互对视，都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陆铭对油画很外行，也从没有去了解过，没听过很正常。可钟离对油画还是有些了解的，否则上次来也不会随口说出墙上所有油画的名字。
　　“《曦之妖精》几乎没人亲眼见过，所以并不出名，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传说，大多数人都认为并不存在，只有极少数人坚信是存在的，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些关于它的内容，我当年的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给我讲过这幅画，还感慨说如果能见到真迹该多好。”许亮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依旧有些激动难抑。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曦之妖精》是哪位大家的作品？”陆铭问。
　　许亮沉默了一会，才用几乎崇拜的语气吐出两个字：“梵高！”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二章 画中仙 三十
　　临出门的时候，许亮再三恳求如果找到那幅画，一定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只要看一遍就能临摹出来，虽说是赝品，但可以送给年迈退休的老师，以了却老师的一桩心愿。
　　陆铭见许亮言辞恳切一片感恩之心，便答应了他的请求。许亮大喜，直言以后有需要随叫随到。
　　离开许亮家，陆铭带着钟离返回车里，却没有发动，而是靠在那里蹙眉沉思。
　　此行果然不虚，对于那幅画，许亮给出了两个重要的线索，一是名字《曦之妖精》，二是作者梵高，至于其它，许亮所知不多，没有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即便如此，以目前的案情进展来看，这两条线索依旧是重大突破。
　　“那幅画的作者是梵高，那家伙的代号也是梵高，这应该可以说明他是梵高崇拜者，要么就是特喜欢梵高的画，对吧小子？”陆铭扬了扬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私底下他就是喜欢叫钟离小子，感觉特别顺口。
　　“啊？你在问我？”钟离霍然惊醒。
　　“废话，车里还有别人吗？你给我找出一个看看！”陆铭无语地说。
　　钟离哦了一声：“我觉得不止是喜欢那么简单，应该是痴迷，痴迷到会把自己带入到梵高这个角色中去！”
　　“把自己当成梵高？这不是自我催眠吗？”陆铭讶然。
　　“有可能吧，我记得我把以前说过一句话。”钟离道。
　　“什么话？”陆铭问。
　　钟离转头看向车窗外，幽幽地说：“痴迷使人疯狂，疯狂使人灭亡！”
　　陆铭沉默良久，点了根烟刚吸了一口，又把烟狠狠掐灭，重重吐出一口烟雾嘿然道：“说的太对了！”
　　“我就不跟你回警局了，正好我家就在附近，我回趟家，如果陈姐她们那边有什么进展的话，最好能告诉我。”钟离推开车门，刚想下车突然又不放心似的补充了一句，“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你可以放心！”
　　陆铭哑然失笑，扬扬手道：“得了得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回家吧，反正郑怀青那货没死，今晚我们也得歇歇。”
　　钟离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下车刚走两步又被陆铭喊住。
　　“还有事吗？”钟离转头。
　　“不许翘课，省得挂科了赖我们。”陆铭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接着语气突然变得郑重，“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会尽可能帮你的，记住，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需要一个人战斗。”
　　钟离不知道陆铭指的是什么，亦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他还是感觉心里升起一阵暖意，用力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小子，刚才是不是笑了？难道是我眼花了？”陆铭摸摸下巴喃喃自语，琢磨了一小会，这才发动车子离开碧水湾小区。
　　……
　　钟离一开门就知道家里没人，看看时间，这个点安琪儿应该在颜威家吃晚饭，之所以没有喊他，是因为他提前打过招呼，说下午不回来吃。
　　现在可好，没在外面吃，回来了也没得吃。
　　去颜威家？念头刚起，就被钟离压了下去，自从颜心爱出事之后，他始终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颜威，虽说颜威表面上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每次去还是感觉如坐针毡。
　　当然，现在又多了新的原因，那就是安琪儿。
　　钟离不否认自己情商低，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安琪儿对颜威的态度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过去安琪儿总是怀着对丈夫的期盼，不肯放弃希望，所以对颜威永远都是不疏远也不亲近，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
　　可是现在，安琪儿明显主动迈出了一步，拉近了和颜威的距离，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钟离越想越纠结，重重将自己扔在沙发上，用抱枕捂住脑袋，却无法让念头熄灭，反而越烧越旺让他感觉莫名暴躁，最终突然爆发，猛然做起一声大喊将抱枕摔了出去。
　　抱枕摔在对面墙上掉落在地，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钟离的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
　　“老爸你到底在哪？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出现？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不出现，妈就要跟别人了啊！”发泄之后，不可抗拒的无力感翻涌而出，顷刻间将他吞没，再次重重摔倒在沙发上。
　　当初，他不止一次提出过让安琪儿面对现实改嫁颜威，却被安琪儿拒绝，现在他想让安琪儿再等等，安琪儿却走进了颜威的生活。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玩笑吗？
　　……
　　警局 刑侦队
　　说来也巧，陆铭车刚停稳，就看到陈虹和虞兮下车，连忙打开车门喊了一声。
　　陈虹和虞兮止步回头，陈虹将耳畔散乱的几率头发撩到耳后问：“哎，你那边进展怎么办？”
　　“还行吧，有点收获，你们呢？”陆铭快步跟上。
　　“还行吧，一帮难缠的家伙，可是费了我不少口舌，嗓子都冒烟了，赶紧的，我得上去先喝口水。”陈虹表情颇有些愤懑，说着拉开玻璃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三人上楼，发现只有周立军和郑越，钱宝贝调查快递车的那一组尚未归来。
　　陈虹果然直奔饮水机，虞兮紧随其后，看样子也是一路赶回来水都没顾得上喝，陆铭压低声音问：“孔局呢？还没走？”
　　郑越刚想回答，突然脸色变得无比古怪，还频频使眼色。
　　陈虹和虞兮一边喝水一边转头看过来，结果同时呛到，连忙拍着胸脯使劲咳嗽。
　　陆铭正纳闷，就听背后传来低沉肃穆充满威严的声音：“走什么走？很希望我走吗？”
　　这一嗓子可把陆铭吓得魂都差点飞出来，猛一哆嗦赶紧前冲两步转过身，捂着心脏弯下腰：“哎呦我的孔局，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光天化日的，心中没鬼害怕什么？”孔玉德瞪了陆铭一眼，却没有继续纠结，而是走进来直入正题，“说说吧，有没有什么进展？”
　　“有是有，不过先让我缓缓！”陆铭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喘气，看样子是真被吓到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画中仙 三十一
　　孔玉德摇摇头看向陈虹：“你们那边呢？”
　　陈虹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和我猜的有些出入，但也猜对了七八分，那次拍卖真的存在暗拍卖。其实也不能算是暗拍卖，据说拍卖之前已经提前告知了竞拍人，只有在明拍卖中拍下藏品，才能取得入场券。”
　　“哦？我记得拍卖是需要进行身份登记的，必须证明有足够的财力，才能得到竞拍号码，好像还得登记身份证。”孔玉德问。
　　陈虹颔首道：“的确需要进行拍卖登记，我和虞兮查过了，那天参与竞拍的共有二十三人，七件藏品无一流拍，也就意味着参与暗拍卖的至多有七个人。”
　　“那七个人的资料呢？”孔玉德语调明显拔高，因为代号梵高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这七人中的一个。
　　“那次拍卖全程没有录像也没有观众，是私底下进行的，只在网上公布了七件藏品的图片和三件藏品对应的竞拍人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郑怀青。详细的登记的资料明天才能取出来，我明天再去一趟。”陈虹说完又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显然为了得到资料废了不少口舌。
　　孔玉德缓过劲问：“拍卖品呢？我指的是拿到入场券之后的拍卖品，查出是什么东西了吗？”
　　“目前只知道是一幅画，价值连城的画！”陈虹故意加重了语气。
　　“行，那就辛苦你明天再跑一趟，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那七个人的详细信息。”孔玉德点点头看向陆铭问，“你那边呢？”
　　陆铭神秘一笑，故意买了个关子：“我倒是可能知道那幅画是什么！”
　　“赶紧说！”孔玉德有些不耐烦。
　　陆铭这才将许亮提供的线索和盘托出，众人听后都他当时一样，都惊得说不出话，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针落可闻。
　　“梵高？曦之妖精？我怎么没听说梵高有这么一幅画？”孔玉德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个信息，却眉毛一挑有些不敢相信，他平日闲暇时间喜欢挥毫泼墨，虽不敢说造诣多高，但对中外名家作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他的记忆中，梵高的作品绝对没有《曦之妖精》。
　　“我查查我查查！”虞兮立刻趴在电脑前进行检索，梵高的毕生作品一目了然，并没有《曦之妖精》。
　　陆铭道：“我和钟离也都没听过，甚至许亮合适听他当年的老师说的。不过，既然那家伙代号梵高，又对那幅画如此执着，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周立军若有所思地说：“假设拍卖会的那幅画和郑怀青藏起来的是同一幅画，假设真的被鉴定为梵高的真迹，价值少说也得几千万吧？虞兮你查一下，看看梵高的画交易价都大概多少钱？”
　　虞兮点点头立刻开始查询，结果忍不住一声惊呼，足足呆了十几秒，才用有些机械的语气报出结果：“1987年，《鸢尾花》成交价5390万；1987年，《向日葵》成交价3950万；1998年，《没胡子的自画像》成交价7150万；2014年，《男人出海去》，成交价1688万……”
　　没有再念下去，已经没有念下去的必要了，一串串天文数字已经足以证明梵高画作的价值，并且足以将众人砸的阵阵眩晕。
　　“该死的，不就是一张画布一堆颜料吗？怎么会怎么夸张，我十辈子都买不起！”郑越低声嘟囔。
　　便在这时，虞兮又吐出两个字：“美元！”
　　噗地一声，陈虹一口水喷了出来，呛的连连咳嗽，显然被美元二字吓得不轻。郑越则张着嘴彻底石化，加上美元二字，那就不是十辈子的问题了，而是几十辈子的问题了。
　　然而，陆铭无疑是又给了郑越当头一棒：“啧啧，九几年的成交价，那时候美元兑换比例是多少来着？八点几？”
　　郑越“吐血”倒地，感情是上百辈子的问题吗？该死的兑换率！
　　“男人什么什么那幅画，为什么只有不到两千万？”周立军突然问。
　　虞兮仔细看了看后，用相当费力的语气再次吐出两个字：“英镑！”
　　郑越再次“吐血”倒地，这已经不是上百辈子的问题了，该死的兑换率！
　　陆铭哑着嗓子发出几声低笑：“嘿，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反正都是几个亿，听说梵高活着的时候很穷吧，如果让他知道他的画现在这么值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唉，艺术品这东西，就是要等人死了才值钱……”孔玉德忽有所慨，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说这些了，如果《曦之妖精》这幅画也是梵高的作品，其价值本身就足以成为动机。”
　　“几个亿……咳咳……”陈虹又咳了一阵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清清嗓子接着说，“几个亿对郑怀青也不是小数目，不过以他的性格和决断，会为此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还有一点值得注意，他这一假死，连股价带公司内部动荡，损失可能还不止这个数吧，合算吗？”
　　虞兮离开电脑，敲了敲被天文数字冲晕的脑袋道：“郑怀青是个商人吧，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川普不就是典型？”
　　“你们两说的也有道理，这其中恐怕还藏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孔玉德沉思片刻点点头，抬手看了下表，“明天拿到资料再继续深入调查，今天先下班吧，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战！”
　　……
　　虞兮刚回来，魏芸香就赶紧往外端菜，都热乎乎的，显然一直在锅里热着。
　　“爸妈，你们还没吃吗？”虞兮愕然。
　　“吃了吃了，你打电话说要回来，就赶紧给你热上了。”魏芸香端完菜，居然连饭都给虞兮盛好，就差喂到虞兮嘴里了。
　　虞兮有点饭来张口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工作忙碌有父母在身边给做做饭收拾收拾房子，真的能减轻很大一部分生活压力。
　　当然，能给带带孩子就更好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颜心爱的孩子要怎么瞒过去。
　　挂好外套换上拖鞋，虞兮洗了把脸，拿起筷子吃饭，反正也没外人，再加上真的饿了，吃起来格外豪放，和淑女完全搭不上边。
　　不过好在虞兮也从不想做什么淑女，她可是个刑警，当淑女怎么和恶势力作斗争？
　　“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就准备回去了。”虞志国看着电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虞兮动作立刻僵住，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语调骤然拔高：“这么快？”
　　“快什么快，也不算算我们都来了多久了，不用工作了吗？”虞志国语气不悦训了一句。
　　“哦……”虞兮默默低头，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突然要回到原来的生活，竟然有点不适应，不过她转念又想到了钟离叮嘱她的那件事，赶紧放下筷子，“爸，妈，走之前，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和钟离？”虞志国问。
　　“还有他的妈妈。”虞兮用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虞志国和魏芸香俱都一愣，很想然，夫妻两都没有做好准备。
　　“兮兮，你和钟离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呢，现在家长见面是不是太早了？”魏芸香蹙眉道，连她都觉得不妥，何况古板的虞志国。
　　虞兮眼中掠过一抹黯然之色，故作淡然地说：“其实是钟离妈妈安姨想约你们一起吃个饭，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去，那我就帮你们回绝。”
　　“这……”魏芸香登时犹豫，总觉得回绝貌似不太礼貌。
　　便在这时，虞志国发话了：“既然是人家先开口的，我们不去就是失礼。礼不可废更不可丢，正好借此相互了解一下。”
　　“真的？”虞兮登时双眼放光，没想到率先答应的居然是父亲。
　　“好吧，你说去就去，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魏芸香见虞志国都答应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不用，就是家常饭，平常就好，明天中午怎么样？”虞兮兴冲冲地问。
　　虞志国思考了一下颔首同意。
　　虞兮大喜，她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坚持努力不轻言放弃，就一定能乘风破浪抵达终点，而那终点，将是幸福的起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四章 画中仙 三十二
　　回宿舍的路上，虞兮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钟离，并询问明天中午是否可以，钟离问过安琪儿之后表示同意，约定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至于地点，虞兮觉得高档的地方暂时不合适，还是上次的川菜馆比较好，那个川菜馆规模不大不小，要个包厢正好合适，对此钟离自然没有意见。
　　第二天早上，钟离上课没去警局，虞兮整整一早上都沉浸在紧张的情绪之中，以至于和陈虹去取资料的过程中全程走神，被陈虹拍了好几次。
　　陈虹询问虞兮到底怎么了，虞兮对陈虹无所不言，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陈虹听后会心一笑让虞兮放心，她说安琪儿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自然而然就能让人产生好感，这次见面肯定不会不愉快。
　　虞兮将信将疑依旧紧张不减，祈祷一定要顺顺利利，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取资料的过程很繁琐，等了不少时间，再加上来回路程，回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见虞兮不停看时间，一副心焦不已的样子，陈虹索性给虞兮放个小假，让她提前去做准备。
　　虞兮差点感激涕零，大呼陈姐最好，然后风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望着虞兮消失的背影，陈虹不禁感慨青葱岁月好，年轻活力足，却忘了如今年轻人呐，活的其实也不是一般的苦。
　　……
　　作为邀请方，钟离和安琪儿早早就订好包厢并提前赶到。
　　等候过程中，钟离表面上看似淡定，实则心乱如麻，从他那不停撕餐巾纸的行为就能窥见一二。
　　“慌什么，只是见个面认识一下而已，还能吃了你不成？”安琪儿打趣地说。
　　“我没慌，我只是……”钟离下意识反驳，却发现找不到半点借口，只是了好一会，才无奈地说，“只是有点紧张而已，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谁喜欢看领导脸色？谁喜欢巴结送礼？谁喜欢酒桌上喝过来喝过去？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但迫不得已还是得跟着做，这就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社会形成的惯性，哪怕你不喜欢也得遵守，因为你没有跳出去的能力，强行逆流而上，只会被撕成碎片。”安琪儿道，这话有点残酷，却就是真相。
　　钟离心中更加烦闷，越是明白真相就越烦闷，总觉得心里憋着口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些话吗？你不喜欢，就没必要让自己喜欢，你只需要装得像他们就行了。”安琪儿压低声音。
　　钟离莫名想起了颜心爱的面具，颜心爱带着两层面具，而面具下的真实，是对现实的嘲弄、燃烧的炽烈以及恣意的疯狂，就像是黑暗中流淌的熔岩，充满了光和热，却也充满了危险。
　　这是颜心爱的本质，那么他呢？他的本质又是什么呢？又该带上什么样的面具呢？
　　“好了别想这些了，笑一笑，别老绷着张脸……”安琪儿话音未落，就听吱的一声，包厢门被打开，虞志国和魏芸香走了进来，虞兮紧随其后。
　　夫妻二人看到安琪儿立刻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走错了包厢，当看到坐在旁边的钟离，才确信并没有走错。
　　原来钟离的母亲是个外国人？虞志国和魏芸香相互对视，然后同时看向虞兮，钟离的外貌有些与众不同，他们猜过可能是混血，却没想到竟然是二分之一混血。
　　虞兮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疏漏，居然忘了提前告知父母钟离的家庭情况。
　　“二位好，快坐快坐，没想到二位居然这么年轻，魏姐姐你是怎么保养的？还是这么年轻漂亮，难怪虞兮能生的这么好，原来是遗传好。”
　　安琪儿立刻起身，一点也没有刚见面的陌生感，笑得落落大方，客套话说的更是浑然天成，半点也不见刻意，仿佛就该是如此似的。
　　钟离也起身问好，心中却对自己老妈佩服的不要不要的，同样是高智商，而且是母子，为什么情商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难道是自己缺乏时间的打磨？可问题是，通过安琪儿学生时代的照片不难判断，自己这位老妈从小学时代开始，就已经朋友成群人见人爱。再对比自己的学生时代，差距之大堪比天渊。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天生没把情商遗传过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总而言之，这个锅基因你就背了吧。
　　且不管钟离心里在想什么，安琪儿仅仅一句话，气氛就立刻不一样了。
　　虞志国和魏芸香都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同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客套，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安琪儿口中说出来却有种发自真心的感觉。
　　“一把年纪了年轻什么，倒是你保养得才是真好，刚才把我都看愣了。”魏芸香微笑回应，气氛立刻又活络了不少。
　　“二位快坐吧，今天没外人，大家随意一点。”安琪儿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在保养的问题上客套，度把握的刚刚好，再多说反而会适得其反显得刻意。
　　“安姨说得对，随意一点，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虞兮附和，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陈虹对安琪儿的评价，安琪儿身上果然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到底源自谈吐气质还是别的什么不得而知，但的的确确能够让人放下戒心产生亲近的感觉。
　　夫妻二人落座，魏芸香给虞志国使了个眼色，身为一家之主，这种时候不能不说话。
　　虞志国其实和钟离有些相似，都不是情商高的人，这种场合不太爱说话，但奈何情势所迫不得不说，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你中文说的很好啊，在中国呆了很多年吧？”
　　“安姨大小在中国长大的，你们可别真当安姨是外国人！”虞兮忍不住插话，她发现自己疏漏的还真不少。
　　安琪儿微笑着说：“虞兮说的没错，我是在中国长大的，算是半个中国人，我记得高中那会，英语考试我还不及格过呢。”
　　“不及格？不至于吧？”魏芸香愕然。
　　“怎么不至于，听说读写倒是没问题，但考试又是另一回事，咱们国家的考题啊，那可真是个大问题！”安琪儿很是感慨，一句咱们国家，立刻又将关系拉近许多。
　　接下来就是点菜，虞志国和魏芸香是客，当然要先点，夫妻二人也不推辞，点了几个价格适中的菜，安琪儿自己补了三个，又让虞兮和钟离补了三个，这才交给服务生。
　　魏芸香一数都已经十道菜了，其中还有好几个硬菜，觉得吃不完浪费，没必要点那么多。
　　安琪儿却说没事，吃不完可以打包，双方分着带走，正好下午少炒两个菜。
　　虞志国是个古板正直的人，勤俭了一辈子，对现在反腐倡廉勤俭节约的大风向非常赞同，安琪儿毫无尴尬提出打包，无形中让他格外高看了一眼。
　　钟离心中微动，他知道老妈看人也很有一套，能大大方方说出这些，是不是因为已经看透了虞志国的性格呢？
　　这个问题不可能问出口，自然也就得不到答案。
　　十道菜很快上齐，满满一桌极为丰盛，双方边吃边聊，安琪儿总是能恰到好处抛出魏芸香感兴趣的话题，两个妈妈级的女人聊的很是投机，若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估计还以为二人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呢。
　　当然，安琪儿也没有冷落虞志国，间歇总会有一些虞志国不得不参与的话题，比如虞兮的童年。
　　对任何父母来说，孩子绝对是最大的话题，也是最喜欢的话题，因为孩子就是父母手掌的宝，说起来总是会滔滔不绝。
　　事实证明安琪儿是成功的，只要聊到虞兮，虞志国再冷的人也得融化，渐渐话也跟着多了起来，还时不时反问一些有关钟离的事。
　　说起钟离，安琪儿这个当妈的也是一样，滔滔不绝，丝毫不顾及钟离的脸面，什么糗事都往外丢，惹得魏芸香笑个不停，虞兮更是双眼放光暗暗记下，以便以后在需要的时候挤兑钟离。
　　钟离则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今天就是个牺牲品！
　　不过，好在自己这个牺牲品还是比较有价值的，不出意外的话，这场见面会在热络和谐的气氛下结束。
　　然而，就在气氛最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虞志国突然僵住，莫名其妙呕的一声吐了出来，瞪着双眼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五章 画中仙 三十三
　　意外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以至于众人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足足过了两秒才相继意识到出了大事。
　　“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爸！”虞兮推开椅子跪在地上大喊，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志国！志国！志国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魏芸香同样吓得花容失色，一边晃一边喊，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而，不论虞兮和魏芸香怎么喊，虞志国都没有办法回应，嘴巴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断续的音节：“头……头……”
　　“快给我看看！”安琪儿赶紧丢下筷子跑过来，钟离则从圆桌另一边用最快速度饶了过来。
　　虞兮虽然担心父亲，但她很清楚安琪儿和钟离才是专业的，抹了把眼泪赶紧让开。
　　安琪儿和钟离一左一右检查虞志国的情况，手法都非常专业而且迅速，魏芸香见状也往后挪了挪，双手紧紧攥着，紧张的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先打120，快！”钟离对虞兮喊道。
　　虞兮猛一哆嗦反应过来，赶紧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虞大哥有没有什么疾病？或者以前得过什么病？”安琪儿抬头看向魏芸香。
　　“有……有高血压，还有……还有点动脉硬化，志国他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危险？”魏芸香颤声道。
　　安琪儿和钟离一听心顿时都沉了下去，虽然检查之后早已倾向于这个结论，但确认之后还是感觉心中异常沉重。
　　“你们说话啊，志国到底有没有危险？”魏芸香急了。
　　钟离用异常凝重的语气吐出三个字：“脑溢血！”
　　听到这三个字，虞兮还没挂断电话，手机便啪的一声脱手掉落重重摔在地上，魏芸香更是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即便不是学医的，但身为现代人，一些医学常识还是有的，脑溢血有多严重，她们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认识。
　　“魏姐你先别担心，具体情况还得去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确定，而且只要治疗及时，是可以恢复得比较好的。”安琪儿赶紧安慰，然而她很清楚这只是安慰而已，虽然她是法医，对死人的了解比活人多，但她的经验和知识丝毫不亚于行医多年的临床医生，能够看得出虞志国的大概情况。
　　钟离同样轻松不起来，虞志国显然是急性脑溢血，从其迅速消失的神智可以判断情况比较严重，这种情况脑溢血的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一，即便能够抢救回来，也极有可能留下意识障碍、运动障碍等后遗症，甚至可能变成植物人。
　　“志国，你可别有事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呜呜呜……”安琪儿的劝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魏芸香跪坐在虞志国身边泣不成声。
　　虞兮呆呆站在那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
　　医院 手术室
　　“志国，志国……”魏芸香坐在椅子上不停抹泪，一边哭一边念叨着虞志国的名字。
　　虞志国倒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从相爱到相知，从热烈到平淡，他和她已经携手走过了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六年呢？这是足以血肉相融的时间啊！
　　他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失去他，否则她就是不完整的，这个家就是不完整的！
　　安琪儿坐在魏芸香旁边，右手覆在魏芸香背上，用无言默默安慰。她又何尝不了解魏芸香此刻的心情呢？十年了，她一直都是不完整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走了出来，而魏芸香的痛可能才刚刚开始，那将是冗长无际的黑暗梦魇。
　　虞兮和钟离则站在手术室门口，
　　“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虞兮急得直跺脚，不停看时间，原本灵动的眼眸中除了焦急担忧，就只剩下密布的血丝。
　　“别担心，季主任在神外干了二十多年，有他主刀肯定没问题的！”钟离小声安慰，却连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语气到底有几分肯定。
　　对附属医院这种全国顶尖的医院来说，手术成功不是问题，但术后的恢复情况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除了个体差异，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如果出现严重的意识障碍或者行动障碍，对虞兮一家人来说绝对是沉重的打击。
　　“你和季主任认识，你帮我求求他，一定要救救我爸！”虞兮猛地抓住钟离的胳膊，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钟离握住虞兮的肩膀道：“你稍微冷静一点，季主任对任何病人都会绝对负责，虞叔叔肯定会没事的！”
　　“我怎么冷静的下来啊，那是我爸啊……”虞兮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趴在钟离肩窝泣不成声，魏芸香听到女儿的哭声，眼泪更是止不住断线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钟离轻轻抱着虞兮，这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人力的弱小，有些时候，真的只是小小一个意外，生命就会烟消云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红色的电子计时不断变化，虞兮不知何时收了哭声，只剩下令人心痛的茫然无助。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英姿飒爽果敢无畏的女刑警，而是一个女儿，一个天下间最普通的女儿。
　　不知道多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出现在门内，他姓贺，是神外的一名主治医师，同时担任部分教学任务，与颜威相熟，也认识钟离。
　　“医生医生，我爸怎么样了？”虞兮立刻从茫然无助中清醒过来，情急之下差点越线，好在被钟离及时拉住。
　　魏芸香猛地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猛情绪太激动，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好在有安琪儿及时扶住。
　　“贺老师，手术还没完？”钟离一看贺医生还穿着隔离衣，就猜到手术还没完。外科医生上手术，要先换隔离衣，刷手消毒之后再穿手术衣，如果遇到特殊情况需要暂时离开手术室，通常会脱掉手术衣不脱隔离衣，回去再重换重新刷手。
　　贺医生看了一眼虞兮和魏芸香，轻轻叹了口气，结果这一声叹差点把虞兮给吓死，魏芸香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六章 画中仙 三十四
　　“贺老师！”钟离也急了，不会真出问题了吧。
　　贺医生道：“目前还很顺利，但刚才发现一小块出血点位于小脑靠近脑干的位置，CT没看到。钟离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这块地方有多危险！”
　　钟离登时心往下沉，贺医生所说的位置在脑溢血中属于重症，风险极高，极其容易发生意外，即便一切顺利，预后也会比较差，所以许多医院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保守治疗，不敢轻易动刀。
　　“季主任能做吗？”钟离低声问。
　　“能！”贺医生肯定地说，却话锋一转，“但风险太大，所以季主任想让你们自己做决定，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就做，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到此为止。当然，如果同意的话，同意书还是要补签一份的，这是规矩。”
　　听到能这个字，钟离稍微松了口气看向虞兮，眼下魏芸香已经晕了，只有虞兮这个家属能够做决定。
　　“你相信季主任吗？”虞兮犹豫了一下眼巴巴看着钟离，不做，虞志国就可能变成废人，做，虞志国可能丢掉性命，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她此生面临的最艰难的选择。
　　钟离郑重颔首：“我相信！”
　　虞兮紧紧捏着双手，连指甲刺破掌心都尤不自知，低头犹豫了十几秒，又抬头看了钟离一眼，终于一咬牙颔首道：“做！”
　　“我们做，贺老师麻烦你了，同意书我马上就去办公室打出来签字，你放心我会弄。”钟离道。
　　“行，我们会尽力的。”贺医生点点头，毕竟是自己医学院的优等生，再加上又和颜威相熟，这点信任还是可以有的。
　　钟离刚要转身，又被贺医生喊住：“哦对了，看这情况得放支架，我估计大概得十几万吧，再加上手术费和后期治疗，准备二十万以备万全。”
　　二十万！
　　虞兮登时就傻了，她才刚工作一年，又要生活又要租房子，根本没有半点积蓄，到哪里去弄二十万？家里倒是应该有点积蓄，可父母过来不可能把存款也带上吧，短时间怎么拿的过来？
　　“这可怎么办？”虞兮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眼中已然满是绝望。她很清楚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治病是要花钱的，尤其用到一些技术含量高消耗性器材和进口器材，更是贵的离谱，脑血管支架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安琪儿显然看出了虞兮的窘境，她也是学医出身，很清楚脑血管支架的价格，国产一个都要一万五到两万，进口的价格能贵几倍甚至更高，以虞志国的情况，花费十几万绝对正常。
　　“钱不是问题，我马上回去取，钟离你……”安琪儿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钟离突然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抓起虞兮的手塞进去并且帮她握住。
　　虞兮愣了一下，不明白钟离什么意思，钟离还没有毕业毫无收入，哪里会有什么钱？
　　然而，却听钟离沉声道：“卡里有五十万，肯定够用了，你拿着！”
　　“五十万？”虞兮和安琪儿都呆住了，钟离怎么会有五十万？
　　“先别管那么多，救人要紧！”钟离一声轻喝，将虞兮从呆滞中唤醒。
　　虞兮从呆滞中清醒，嘴巴一撇猛地抱住钟离放声大哭，不管这五十万是从何而来，是钟离再次将她从绝望的黑暗中拯救出来，钟离就是他的太阳！
　　这一刻，虞兮心中的天是亮的！
　　贺医生将一切看在眼中，愈发对钟离刮目相看，以他的眼光，钟离和虞兮顶多就是男女朋友关系，能在这种关系下毫不犹豫拿出这么多钱，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不再多言，手术室的门缓缓合拢，将里外两个世界隔绝。
　　片刻后，魏芸香悠悠转醒，甫一睁开眼睛，立刻大声喊：“志国，志国！”
　　“妈！”虞兮赶紧跑过来。
　　魏芸香一把抓住虞兮的手，红着眼睛急声问：“你爸怎么样？刚才发生了什么？医生都说了什么？是不是……”
　　想到可能是坏的结果，魏芸香就怎么都说不下去，转而变成连续不停的哽咽。
　　“妈，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贺医生说有些风险需要家属同意，你当时晕过去了，我就同意了！”虞兮道。
　　“风险？什么风险？”魏芸香一听风险二字就吓得寒毛直竖。
　　风险当然指的就是非生即死，可虞兮不想说出来，于是改口道：“手术怎么会没有风险，钟离说季主任是神外最好的医生，有他主刀一定会没事的！”
　　“是吗？”魏芸香看向钟离。
　　“嗯，季主任很厉害！”钟离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魏芸香终于稍微缓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又立刻紧张起来，“糟了，我和你爸过来的时候没带多少钱啊，卡里就剩几千块了，手术要多少钱？够不够啊？”
　　“妈你就别担心钱的问题了。”虞兮道。
　　魏芸香却不肯罢休，紧张地说：“到底多少钱？你倒是说啊！”
　　“医生说要十几万吧，不超过二十万。”虞兮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魏芸香听到这个数字又差点晕过去，十几万她倒不是拿不出来，可问题是这节骨眼上哪有时间回去拿？等钱拿到黄花菜都凉了。
　　“妈你真的别担心，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真的！”虞兮赶紧说，生怕魏芸香再次晕倒。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魏芸香不解，她可不认为虞兮有这么多钱。
　　“是钟离给垫的，反正你放心吧，钱已经没问题了。”虞兮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钟离。
　　“你垫的？”魏芸香看着钟离，接着自然而然看向安琪儿，在她看来，钟离肯定不可能有这么多钱，那么应该就是钟离的母亲安琪儿垫的。
　　安琪儿也不解释，微微一笑道：“魏姐，别想那么多，救人要紧。”
　　魏芸香足足呆滞了半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一骨碌就要给安琪儿跪下，幸好安琪儿反应快及时托住。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就是我们老虞家的大恩人！”魏芸香再次泣不成声。
　　“魏姐你别这样，钱再重要哪有人命重要，你说是吧？”安琪儿赶紧将魏芸香扶起来，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说。
　　“对对，谢谢，真是太谢谢了！”魏芸香抬起袖子不停抹泪，心中感激无以复加。
　　钟离握住虞兮的手，给她信心和温暖，心中暗暗感慨，郑怀青这五十万来的太是时候了，虽说没有按照计划等到破案，但他半点都不后悔，无论动用这笔钱有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正如自己老妈刚才说的那句话，钱再重要哪有人命重要？能够帮助虞志国渡过难关，这笔钱就花的值！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七章 画中仙 三十五
　　时间，总是在最想它赶紧滚的时候度秒如年，却总在祈求它留下的时候流逝匆匆。
　　等在手术室门口，无论对虞兮和魏芸香，还是对钟离和安琪儿来说，就是度秒如年。
　　期间陈虹来了一次电话，得知虞志国的情况后，立刻就要放下工作赶过来，好在被虞兮劝住，目前情况未卜，四个人等在这里和五个人等在这里没区别，反正都是干着急。
　　终于，当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虞志国在几名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推了出来，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纱网下是厚厚的纱布和创贴，鼻子上带着氧气管，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爸！”
　　“志国！”虞兮和魏芸香虽然等的精神疲惫，但看到虞志国被推出来还是精神一振赶紧扑了上去。
　　“小声点小声点，病人现在需要转重症监护室！”一名护士拦住虞兮和魏芸香。
　　钟离快步走到年纪最长的医生面前，问：“季主任，手术……”
　　没有说下去，季主任却听懂了，揉了揉太阳穴露出疲惫的笑容：“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恢复情况了。”
　　“呼……”钟离顿时长长松了口气，朝季主任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季主任，谢谢贺医生，谢谢大家，谢谢你们了，回头我一定给你们送锦旗！”魏芸香和虞兮也赶紧鞠躬致谢，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这次反却非绝望的泪水，而是激动的泪水。
　　“好了好了，尽责任而已，鞠躬做什么。倒是你小子可以啊，十几万说掏就掏眼都不带眨的。”季主任打趣道，显然对钟离印象不错。当然，如果钟离不翘课的话，印象肯定会更好。
　　钟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这时安琪儿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老季，辛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以校友的名义？”季主任居然没有反对老季这个称呼，看着安琪儿，笑容多少有些奇怪。
　　“当然。”安琪儿点点头。
　　“那好，改天一起吃个饭，我请。”季主任颔首同意。
　　“还是我请吧，要不要把其它几个在院的也叫上？”安琪儿问。
　　“不不不，就咱两，我请！”季主任立刻拒绝，不给安琪儿多说的机会，道了句我先忙，就赶紧离开了。
　　虞兮和魏芸香一路跟车前往重症监护室，钟离望着季主任离开的背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愕然道：“妈，你和季主任认识？”
　　“何止认识，我们是校友，他是我学长。”安琪儿道。
　　“可我怎么觉得不止这么简单？”钟离又问，虽说他情商低，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刚才的对话有点不对劲。
　　安琪儿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当年你老妈我可是很受欢迎的，他就是众多追求者之一，可惜最后他还是失败了。”
　　钟离顿时为之哑然，幸好季主任已经离开，否则听了这话不知道会做何感想，要是公报私仇在考试上针对他，或者找借口扣平时分，他可就真的比窦娥还冤了。
　　不过，钟离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那点可怜的平时分真的还有的扣吗？
　　一路将虞志国送进重症监护室，虞兮的手机又响了，接听后顿时吃了一惊，原来陈虹已经到医院了，问在哪一层。
　　虞兮报了位置之后，不一会就见一大帮子人风风火火赶了过来，惹得路过的病人护士纷纷侧目。
　　原来不止陈虹，全队居然都来了，其中竟然还包括孔玉德！
　　“陈姐、陆队、孔局，你们……”虞兮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魏芸香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
　　“老虞怎么样？有没有事？”孔玉德率先开口，语气相当急迫。
　　“虞叔叔没事吧？”杜斌急声道。
　　“可把我们给吓死了，呸呸呸，瞧我这嘴，乱说话乱说话，虞叔叔吉人天相肯定没事，对吧？”韩渺道。
　　虞兮见众人如此关切，心中感动，连忙强笑着说：“已经做完手术了，是主任亲自主刀，说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预后情况了。”
　　众人闻言登时松了口气，孔玉德走到魏芸香面前郑重地说：“当年老虞对我那是没的说，如今他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能帮一定帮！”
　　陆铭很清楚孔玉德的脾气，这话从孔玉德嘴里说出来那就绝对不是客套。
　　“真的谢谢，只要志国能恢复过来，我就谢天谢地了！”魏芸香朝重症监护室看了一眼。
　　“经济上有困难吗？”孔玉德又问。
　　魏芸香摇摇头，看向钟离和安琪儿，眼中已然溢满感激：“没事的，费用都已经交够了。”
　　“真的没问题？”陈虹低声问虞兮，生怕魏芸香有难处不肯说。
　　“是真的，多亏了钟离，还有安姨。”虞兮摇头笑笑。
　　陈虹顿时恍然，其余人也相继恍然大悟，纷纷给安琪儿道谢，然后将钟离拉过来一顿褒奖，弄得钟离手足无措。
　　安琪儿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次钟离是真的有朋友了。
　　“陈姐，陆队，你们都过来没事吗？案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虞兮提到案子顿时紧张起来，唯恐因为自己耽误案情。
　　“放心吧，我们正好出来吃个饭，至于案子你暂时就别想了，专心陪护。”陆铭拍拍虞兮的肩膀。
　　陈虹颔首道：“老陆说的没错，你先放假，案子又不是缺了你就破不了了，再说，虞大哥现在的情况，你能安心工作吗？”
　　“可是……”虞兮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陈虹说的没错，现在虞志国的情况，她的确无法安心工作。
　　“别可是了，就这样决定了。今天来的忙没带东西，明天我们抽空再过来！”陈虹话音刚落，就听周立军提议一起吃饭，连忙询问虞兮吃饭没。
　　虞兮摇摇头，现在她哪还有胃口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行？走走走，一起吃饭。”这次提议的却是孔玉德。
　　“兮兮，你们去吧，我留下。”魏芸香实在不放心离开。
　　“那怎么行？老虞还没康复，再把你累到了，你让虞兮怎么办？让老虞怎么办？”孔玉德气势外露，故意沉下脸。
　　听了这话，魏芸香也没法反驳，看看虞兮，再看看重症监护室，犹豫不决。
　　“没事的，一起就近吃个饭，很快就能赶回来。”安琪儿适时开口。
　　魏芸香这才松口，点点头勉强同意。
　　众人下楼，离开医院，就近找了个饭馆吃晚饭，吃完之后孔玉德率队返回警局，虞兮和魏芸香则赶紧回医院。
　　钟离本来也想跟去，却被虞兮劝住，毕竟钟离又得上课又得帮着破案，可没有假期放，必须回去休息，不能在医院里熬夜。
　　显然，虞兮和魏芸香是准备晚上在医院过，虽说两人都留下功用重复，换班才能将体力最大化，但感情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只要涉及感情，就不能用功用和价值来衡量。
　　最终，钟离没有强求，和安琪儿一起告别回家。
　　回家后，安琪儿果然问起五十万的来源，钟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涉及案情，而他签了保密协议。
　　好在安琪儿聪明绝顶，见钟离含糊其辞，便不再多问。
　　钟离松了口气，从家里拿了两床薄被返回宿舍，宿舍距离附属医院非常近，从学院内部可以直接过去，这样等到晚上他方便去医院送被子，医院没有睡觉的地方，只能彻夜坐着，裹着被子总能暖和点。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八章 画中仙 三十六
　　已经有几天没回宿舍了，站在宿舍门口，钟离忽然有点恍惚，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上课，忙案子，又赶上虞兮父亲病倒，即便他年轻力壮精力充沛，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算了，等见了心爱之后再好好休息吧。”轻轻叹了口气，钟离开门开灯，准备将袋子丢在床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丢出去的瞬间，一样东西映入眼帘，让他全身骤然僵住。
　　那赫然是一个信封，一个洁白的信封，就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第三封信！
　　钟离手一松，袋子怦然落地，剧烈的紧张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毫无疑问，这就是第三封信，里面会是什么？还会是照片吗？会不会是有关父亲的新线索呢？
　　一个又一个问号纷乱往外冒，止都止不住，动念之间掌心竟已满是汗水。
　　钟离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慌了神，赶紧深吸口气镇定下来，附身将信封捡起拆开，里面果然又是一张照片，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极其简单，却让钟离的心跳为之停止，大片的空白中间，是一个四分之三圆的黑色符号，圆弧两侧都有分叉，看上去就像是龙的抽象画。
　　然而，钟离却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抽象画，更不是龙，而是一段加密的信息，使用的加密方式和父亲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扑通、扑通、扑通……
　　短暂的停滞之后，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将大量血液泵入大脑，以至于面部都开始发烫，显出异样的红晕。
　　这一刻，钟离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好像突破了一层障碍，进入了一种偶然才能进入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精神状态中，周围的一切都被拖入时间的泥潭，变得比蜗牛爬还慢，而自身的思维，则如跃入空间曲率的光速飞船，成百数千的念头同时涌现，同时被筛选处理，并且同时得出结果。
　　除此以外，记忆中的画面和声音还会大量涌现，以格外暴力的方式塞进感官，形成近乎错乱的幻视幻听。
　　毫无疑问，这种感官是相当难受的，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高消耗和眩晕反胃。
　　呕的一声，钟离差点吐出来，跪在地上双手扶地剧烈喘息，汗水从鼻尖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在照片中的神秘符号上。
　　大约十七秒之后，钟离终于从不受控制的高速错乱感官中挣脱出来，虚弱感如潮水般不断袭来，催促着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然而，钟离却咬紧牙关强撑着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杯子，将小半杯凉开水灌入腹中，然后从书架上抽出解剖图册，翻到第三十三页，将藏在里面的两张照片取了出来。
　　第一张照片的右上角，有一小条很不起眼的图案，上面的绿色是弯曲状，中间的黄色是两根条状，空白之后的下方是绿色的变形三角，再往下是几个字母“FIFA V”。
　　很显然，这不是图案的全部，而是最左边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在照片之外。
　　果然和刚才脑海中定格的画面一模一样，钟离带着有些兴奋的怪异笑容，掏出手机搜索2014巴西世界杯，屏幕中立刻跳出世界杯的抽象奖杯标志。
　　标志由绿黄二色的抽象手形组成，右侧用红色嵌着2014，下方的字母是FIFA WORLD CUP，以手指盖住右侧逐渐往左移，当移动到W的正中间时，W变成了窄窄的V，连图案带字母，和照片中一模一样。
　　由此，这张游离于时间线之外的照片终于回到了时间线之内，虽说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最可能的时间就是2014.
　　接着，钟离又开始以2014巴西世界杯为基点，从照片中寻找其它相关线索，很快，一位左脸印着国旗白种人被从角落里挑了出来，虽然有些模糊，而且只有侧脸的一部分，但还是可以勉强分辨出是德国国旗。
　　再查看2014巴西世界杯的胜负情况，最终冠军赫然是德国队。
　　综合两条线索，时间可以百分九十九确定是2014年，地点是巴西的可能性极高。
　　也许是因为虚弱，也许是因为激动，亦或许是两者兼有，钟离的手开始颤抖，差点捏不住手机。
　　地点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时间！
　　2014年，父亲的背影出现在了2014年，距今仅仅三年，这足以说明父亲失踪而未死，父亲还活着！
　　“爸，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到底在哪？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真的好想你啊！”看着照片中父亲的背影，钟离忽然间悲从中来，心中积压的执着和思念奔涌而出，化为滚烫的眼泪悄然滑落。
　　……
　　翌日清晨
　　钟离早早起来去医院送早饭，却发现虞兮和魏芸香已经吃上了，旁边坐着安琪儿，显然是安琪儿送的。
　　“妈，你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钟离低声抱怨。
　　“谁知道你也学会了送早饭。”安琪儿一句话堵得钟离哑口无言。
　　钟离好郁闷，自己像是不会送早饭的人吗？到底哪里不像了？
　　“虞叔叔情况怎么样？”钟离只能转移话题。
　　“挺稳定的，但还没醒过来。你也快吃点吧，吃完赶紧回去，别耽误上课。”虞兮道，母女二人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昨晚是个不眠之夜。
　　钟离没有多说什么，叮嘱虞兮累了可以带魏芸香去宿舍休息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医院，父亲没死的消息，现在还不到说出来时候，他准备抽个时间单独告诉安琪儿。
　　离开医院，钟离并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警局，第三幅照片中的符号和父亲笔记本中的密码如出一辙，他必须尽快将笔记本原件拿回来。
　　说来也巧，刚到警局就遇到了陈虹，于是便和成功一起上楼，顺便询问案情进展。
　　陈虹大致给钟离说了一遍，周立军和郑越那边没什么进展，虽然从中年司机家中搜出了二十万现金，但中年司机一口咬定是酒驾意外，坚决不肯承认买凶杀人。
　　钱宝贝、韩渺和杜斌好不容易找到了快递车也找到了接货的人，却发现居然真的是快递车和快递员。经过讯问得知，快递员是被杜瑶瑶打电话叫过去的，由于是大客户，所以他可不敢怠慢，专门大清早开车跑了一趟。
　　也就是说，杜瑶瑶的确是通过快递将《曦之妖精》的赝品送了出去。
　　钟离立刻询问送货地址，陈虹给出的回答让钟离大吃一惊，送货地址竟然是建华地产有限公司，收件人赫然是老熟人董建华。
　　让钟离吃惊的还不止这个，陈虹又说，经过对拍卖登记资料的仔细研究，并经过拍卖行工作人员仔实后发现，虽然七个人取得了入场券，却只有三人参与了《曦之妖精》的竞拍，一个是郑怀青，一个是骆飞流，另一个正是董建华。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八十九章 画中仙 三十七
　　郑怀青不必多做介绍，不止钟离，刑侦队众人对郑怀青这厮都已经了解颇多，当然，怨气也是颇多。
　　骆飞流是飞流国际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主要业务是海运，身家亿万土豪一枚，绝对有资格和郑怀青竞拍角逐。
　　不过，钟离的目光却没有集中在骆飞流身上，而是集中在董建华身上，杜瑶瑶将赝品寄给了董建华，竞拍人之一是董建华，这难道只是巧合？
　　要知道，杜瑶瑶当时根本不知道画是假的，她毒杀“郑怀青”将画取走之后，不可能莫名其妙寄给不相关的人，肯定是寄给迫使她行凶的人，而考虑到前后情况，这个人应该就是“梵高”。
　　那么问题来了，董建华就是“梵高”？
　　表面上看，是的，董建华是竞拍人之一，是赝品的收件人，这两条线索都指明他就是“梵高”。
　　可是，不止钟离，陈虹、陆铭、孔玉德、周立军等人也都感觉怪怪的，毕竟有些时候线索太过直白，反而让人无法相信。
　　于是，陈虹决定今天去会一会这位老熟人，钟离随行，孔玉德和陆铭则去见一见骆飞流，看看骆飞流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
　　建华地产有限公司
　　陈虹和钟离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了董建华，至于原因，表面上说是忙，实则嘛，陈虹估摸着是因为上次的案子在董建华心里扎了一根刺，至今难以根除。
　　和郑怀青的办公室风格截然不同，董建华的办公室极尽奢华，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还有很多事情忙。”董建华手中端着一杯酒，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忙。
　　“董先生，打扰了，我们过来是想询问一下你之前参与的拍卖的详细情况。”陈虹不请自坐，并没有和董建华客气。
　　董建华微微蹙眉：“我参加的拍卖活动不少，你说的是哪一次？”
　　“《曦之妖精》的那一次，郑怀青和骆飞流与你同时参与竞拍。”陈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董建华的表情。
　　钟离也在观察，虽说线索太过直白，但也不能排除故意以进为退的可能。
　　“哦，你说那次啊，我没争过姓郑的。”董建华想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陈虹问。
　　“拍卖而已，喊价成交，一锤子买卖，有什么复杂的？”董建华道。
　　陈虹又问：“既然你参与了竞拍，为什么会输给郑怀青呢？”
　　董建华立刻面露不愉之色：“什么叫输给他，拍卖没有输赢，只有合适不合适，价位超过了我的底线，我自然就不和他抢了，仅此而已。”
　　“那么敢问董先生你的底线是多少？”陈虹道。
　　“两亿五千万，再多就不合算了，我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拍到手也是为了升值，如果升值空间不够或者太小，我就懒得费那功夫了。”董建华这次倒是多说了两句。
　　钟离心里算了算，董建华说的两亿五千万，显然指的是人民币，考虑到美金兑换比例的下降，这条底线不上不下正好合适。
　　董建华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酒杯补充道：“我记得当时骆飞流又和郑怀青斗了一轮，最后郑怀青直接将价格喊到四个亿，骆飞流那厮怕被下套，就没敢再往上喊。”
　　陈虹点点头，通过从拍卖行得到的资料可以得知，《曦之妖精》的最终成交价的确是四个亿，和董建华说的相吻合。
　　“董先生，恕我冒昧，没拿到那幅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不生气？”陈虹开始展开攻势，语气明显犀利了一些。
　　董建华立刻感觉到了陈虹的语气变化，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大一尊神，耳目通天，不可能不知道郑怀青已经遇害的消息吧。”陈虹再次往前逼近一步。
　　董建华并未露出吃惊之色，显然早已知晓，他出乎预料犹豫了一会，突然起身从柜子侧面拿起一个卷筒放在桌上，道：“不用拐弯抹角的，你怀疑是我杀了郑怀青对吧。”
　　陈虹和钟离对视一眼，拿起卷筒从侧面轻轻一倒，便将一卷卷起来的画布倒了出来，展开一看果然是《曦之妖精》的赝品。
　　当然，无论陈虹还是钟离都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只能根据案情判断这就是那个被杜瑶瑶偷出来的赝品。
　　陈虹显然没料到会被反将一军，重新将赝品卷好放回卷筒：“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知道这是赝品吗？知道是谁寄给你的吗？”
　　“肯定不可能是真的，我还没那么笨，至于谁寄给我的，我还真不知道，寄件人写的郑怀青，但肯定不是他。”董建华的语气很自然，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比较严重，还是因为赵姬那件案子，脾气上缓和了许多，不再如上次那样盛气凌人。
　　“寄件人是郑怀青的秘书杜瑶瑶，杜瑶瑶毒死了郑怀青，偷走了这幅画，寄给了你，然后杜瑶瑶就出车祸死了，你觉得这是不是巧合？”陈虹放弃了拆招的过程直接将军。
　　董建华闻言两道浓眉又粗到了一起，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才缓缓开口：“收到这幅画，得知郑怀青死了，其实我就知道你们要来找我。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我什么都没做，既没杀郑怀青，也没杀那个姓杜的秘书，区区一幅画，在我眼里还没那么重的分量。”
　　陈虹盯着董建华看了片刻，道：“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有什么可以供的线索？”
　　“没有了，你们想怎么查怎么查，爱怎么查怎么查，我董建华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还干不出杀人越货这种无耻勾当。”董建华嘿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没什么别的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谢谢董先生的配合，希望接下来还能配合我们。”陈虹并无多留的打算，说完起身欲走，却见钟离将卷筒抓了起来。
　　“这个我们可以带走吗？”钟离拿着卷筒问。
　　董建华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反正赝品而已，留着也是白占地方。
　　钟离道了声谢，拿着卷筒和陈虹转身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章 画中仙 三十八
　　针对董建华的会面很顺利，却多多少少有些出乎预料的地方，比如这幅《曦之妖精》的赝品，陈虹原以为董建华会一口咬定不知道，借此撇清关系，却没想到董建华居然连画带卷筒全都交了出来。
　　而且董建华居然将卷筒随意扔在办公室的柜子旁，连藏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究竟是真的满不在乎，还是以进为退好让自己洗脱嫌疑呢？
　　除此以外，董建华回答几个关键问题的时候，面部微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眼神没有慌乱，眼睛也没有往左瞟，虽说董家华腰缠万贯心态肯定和普通人不同，但他的表现还是很真实，要么他说的是真话，要么他就是表演大师。
　　钟离和陈虹都觉得董建华不像是表演大师，这一点从上次赵姬的案子就能看出来，论心态和城府，他都远远无法和郑怀青这只狐狸相比。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董建华不是“梵高”，为什么杜瑶瑶要将窃取的画作寄给董建华呢？总不可能杀人盗画就为了嫁祸董建华吧？逻辑上根本就说不通。
　　矛盾，无法解释的矛盾！
　　再看骆飞流那边，同样存在无法解释的矛盾，按照董建华的说法，他第一个放弃竞拍，最后是骆飞流和郑怀青相互叫板，最终骆飞流败北。
　　所以，要记恨也该是骆飞流记恨郑怀青，嫌疑也更大。
　　可问题是，假设骆飞流是“梵高”，他为什么会让杜瑶瑶将油画寄给董建华呢？
　　要知道，当时他不可能知道油画是假的，杀死郑怀青得到油画，理所应当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自己手中，而不应该送到别人那里，尤其是董建华哪里，否则纵然他手段通天，也休想再拿回来。
　　回警局的路上，陈虹和钟离经过短暂的讨论，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很显然这其中还缺少一个关键的线索，或者是一个还没被注意到的区域，就如同一个大集合里面的两个小集合，看似互不相连，实则都是大集合的一部分，只要继续扩展，就必然会相互交汇。
　　回到警局，陆铭和孔玉德都还没回来，陈虹便找到孙鸿，想让他将赝品《曦之妖精》装裱一下，孙鸿当即委婉拒绝，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并提议找专业人员进行装裱。
　　钟离当即又想到了许亮，那天离开许亮家的时候，曾答应寻到真迹之后请他观赏，虽说手中这幅是赝品，但相信许亮还是会很乐意看看，如果能从中看出几分门道那就是意外之喜。
　　陈虹听后果断表示同意，看看时间还早，便拉上钟离火速出发，赶往许亮的画廊。
　　许亮的画廊有点远，开了四十七分钟的车才赶到，周围已经远远称不上繁华，不过若是追求宁静远离喧嚣，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段。
　　画廊的位置倒是很好认，陈虹和钟离很快找到地方，推门而入正好看到许亮迎过来。
　　“两位好，两位好，这位是……”许亮并不认识陈虹。
　　“我姓陈。”陈虹主动伸手。
　　“陈警官好，那个，你们说的那幅画呢？”许亮握手之后，眼睛立刻落在卷筒上，瞧那神情显然期待已久。
　　“是赝品。”钟离郑重强调，将卷筒递了过去。
　　“没事没事，赝品也是好的！”许亮赶紧接过，并没有立刻取出，而是道了声跟我来，便快步朝画室小跑。
　　钟离和陈虹跟在后面，同时欣赏墙上的各种画作，有写实的、有抽象的、有临摹名作、也有自己的原创作品，画风时而粗犷如荒野上卷起沙暴的狂风，时而细腻如江南女子温柔的呢喃，即便陈虹不懂画，也能从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画的真好。
　　三人很快来到画室，许亮这才将画布取出，并小心翼翼展开固定，那轻柔的手法，宛如捧着一个娇弱的婴儿。
　　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在钟离面前，之前在董建华的办公室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好好欣赏，此时纵观全画仔细观察，凭借超越常人的记忆，和记忆中在密室看到的那幅画相比较，立刻发现存在细微的差异。
　　最大的差异是灵魂，当初那副真迹，观之心宁神静，给人一种异常祥和的感觉，那画中的女子发出柔和的光，恍惚间随时都会转过来。
　　而眼前这幅赝品，虽然整体上复制的很到位，但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用句专业的话来说，那就是“空有匠气，不见灵心”。
　　果然，许亮激动之后叹了口气：“画工真棒，能看出功力不浅，就是少了点味道。不过那毕竟是梵高的味道，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
　　“可以确定是赝品吧？”保险起见，陈虹还是多问了一句。
　　“肯定是赝品，这一点毋庸置疑。其实只要了解梵高的画，一眼就能看出来。”许亮点点头，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但从画风上来看，和梵高的画风还是存在很大差异的，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梵高竟然会画出这种风格。”
　　“这有什么，大画家什么风格都能画吧？”钟离道。
　　许亮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真正伟大的画家，肯定都有自己的风格，就如同名家书法一样，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所以书画鉴定专家，才能根据风格笔法进行鉴定。哦对了还有雕刻、铸造、文风，有风格才能与众不同让人记住。”
　　“那梵高为什么要用这种画风画出这样一幅画呢？又为什么这幅画几乎不为人所知呢？”钟离又问，对此他还真有点想不明白。
　　许亮没有立刻回答，注视着画中女子柔和到几乎发光的背影，沉默许久才用感慨的语气喃喃地说：“爱情能改变一个人，或许这位女子，就是梵高爱恋所系之人吧！”
　　钟离闻言一怔，随即深有感悟似的点了点头，爱情的确能改变一个人，对他如此、对虞兮如此、对颜心爱亦是如此。
　　只不过，改变并不一定总是好的，爱是火焰，也是毒药，能令人坚强，也能让人疯狂。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一章 画中仙 三十九
　　许亮告诉陈虹和钟离，其实任何人如果带着情绪作画，都能将情绪注入画作之中，哪怕是乱画都可以。
　　比如愤怒的时候，用画笔使劲乱涂或者使劲画圈圈，愤怒就会注入其中，哪怕没有看到乱画的过程，只看画也能感受到愤怒的情绪。
　　和愤怒相比，别的情绪就比较难以表达了，尤其是那些晦涩复杂的情绪，只有达到极高境界的画家才能表达出来。
　　梵高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陈虹和钟离带来的《曦之妖精》是赝品，但许亮多年的经验，以及对画作的敏锐感知，还是从中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情绪，爱慕、伤痛和无奈。
　　当然，许亮也不是特别肯定，必须看到真迹，才能确认画作到底传达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至于更多和《曦之妖精》有关的内容，许亮给陈虹留下了他老师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如有需要可以去拜访，但他不保证会收获更多，因为当年老师对他讲起《曦之妖精》的时候，也是点到为止，似乎颇有忌惮，无论他怎么问都不肯说出更多。
　　陈虹和钟离何其敏锐，一听就知道许亮的老师肯定知道更多，抽空还真的应该去拜访一下。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案子，除非必要，否则还是暂且放一放比较好。
　　探讨完画作之后，钟离询问是否可以将这幅赝品装裱起来，许亮欣然答应，免费进行装裱并拍照留念。
　　带着焕然一新的赝品《曦之妖精》，陈虹驱车带着钟离先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才返回警局。
　　二人回到警局的时候，孔玉德和陆铭已经回来，正在和众人一起进行探讨，见钟离拿着一大幅画，都赶紧围了过来。
　　“哎呀，好漂亮啊，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密室里看到的就是这幅！”韩渺兴致勃勃地说。
　　“扯，这是赝品好不好，咱们上次看到的可是真迹，价值四个亿的真迹！”郑越严肃纠正。
　　韩渺撇撇嘴：“对我这种小人物来说，四个亿太多了，所以真的假的没区别，反正也不可能属于我。”
　　“别做梦了，画本身才是重点，这应该就是杜瑶瑶从郑怀青密室里窃取然后寄出去的那幅画，怎么，还真在董建华那里？”周立军问。
　　听闻此言，众人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案子本身，如果画真的是从董建华手中得来，那么董建华的嫌疑可就太大了。
　　陈虹没有隐瞒，将和董建华交流过程和盘托出，其中有几个地方存在疏漏，钟离凭借精准的记忆力予以补全。
　　众人听完之后面面相觑，钱宝贝蹙眉道：“听起来这家伙还是挺配合的，居然主动将画交了出来。”
　　杜斌道：“说不定是做贼心虚呢？”
　　陆铭摇摇头：“不对，如果凶手是董建华，他不可能直接和杜瑶瑶接触，更不可能让杜瑶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收件人明明白白写着董建华，反倒显得可疑。”
　　“怎么不可能？想让杜瑶瑶背叛，得展示出足够的分量才行吧。还有，老陆，你可别忘了，杜瑶瑶刚把画寄出去就被撞死了，这可不是巧合，既然能杀人灭口，肯定是因为杜瑶瑶知道一些必须得死的事情，如果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需要杀人灭口吗？”周立军提出反对意见。
　　“还有，杜瑶瑶大清早邮寄那幅画，是我碰巧看到，如果没人看到，谁会想到是通过快递转移呢？既然想不到，就不会去查快递，也就不会知道收件人是董建华，这一切不久瞒天过海了吗？”韩渺附和，也将矛头指向了董建华。
　　陆铭闻言觉得也有道理，转头看向孔玉德，等待他的意见。
　　孔玉德略作思考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不管怎么样，问题肯定还在董建华这边，至少也和他有关，毕竟杜瑶瑶当时不知道是赝品，不可能将这幅价值连城的画随便寄给不相干的人。”
　　众人颔首，这就是最大的矛盾点，杜瑶瑶当时刚刚杀人，心态肯定很慌乱，不会考虑太多，既然她将画寄给了董建华，那么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孔玉德接着道：“骆飞流那边，我和陆铭已经问询过了，我们都感觉他不是梵高，关键还是在于杜瑶瑶将画寄给了董建华，这个矛盾点得不到解决，骆飞流的嫌疑就不大。”
　　“看来主攻方向还是董建华那边。”陈虹点点头，虽说这个方向攻坚困难，而且还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但有方向总比没方向强。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开口：“孔局，那个，我爸的笔记本是不是……”
　　“哦笔记本啊，差点忘了，在我包里，已经复印好了，一会给你。”孔玉德看看表话锋一转，“时间还早，你们先忙，我去医院看看老虞，钟离你跟我一起，正好路上给你看样东西。”
　　众人一听要去医院看望虞兮父亲，都纷纷表示也想去，结果被孔玉德断然否决，理由很简单，上班时间不许擅离职守，要去下班再去。
　　众人无奈只能作罢，韩渺心中暗暗嘀咕：“我们是上班，孔局你就不是咯？搞特权啊这是！”
　　当然，这话也就肚子里想想，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孔玉德带着钟离离开后，韩渺立刻恢复精神，扶着油画兴致勃勃地说：“哎哎哎，你们说这幅画挂那里比较好？”
　　“赝品唉这是！”钱宝贝提醒。
　　“赝品怎么了？真迹你舍得挂吗？”韩渺反问。
　　钱宝贝咧咧嘴，说的也是，真迹他还真舍不得挂，四个亿啊，挂墙上，啧啧，比《人民的名义》里那一面墙的钱还多两倍。
　　“挂我边上，给咱这也增加点艺术气息。”郑越嘿嘿笑道。
　　“切，凭什么挂你边上，要挂也是挂陈姐边上，对不对啊陈姐？”韩渺瞪了郑越一眼。
　　陈虹却出乎预料没有点头，而是说：“我看还是给钟离吧。”
　　“钟离？”众人登时一愣。
　　回想起那天在郑怀青办公室里，钟离盯着空白画框的神情，陈虹笑泪下：“他好像很喜欢这幅画，这一年来他帮了我们那么多帮，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这幅画就当聊表感谢吧。”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都觉得很有道理。
　　这一年来，钟离不止一次在大案特案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尤其小丑男一案，更是力挽狂澜，付出之多功劳之大当居首位。
　　“陈姐啊，有一点你说错了。”韩渺表情古怪。
　　“哪里错了？”这回轮到陈虹发冷。
　　“谁说钟离没得到好处？”韩渺表情更加古怪，就像是在忍笑。
　　“好处？他得到什么好处了？”陈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韩渺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虞兮还不算好处吗？他可是把咱们的小警花都给泡走啦！”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陈虹白了韩渺一眼，去也跟着笑了起来。
　　韩渺说的没错，钟离可是把虞兮连人带心一锅端了，还有比这更大的好处吗？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二章 画中仙 四十
　　见孔玉德居然亲自开车，钟离顿时明白孔玉德要说的事保密级别很高，可到底是什么事，连贴身司机和陆铭、陈虹他们都得防着呢？难道自己比他们更值得信任？
　　带着疑惑，钟离默默坐在后座，孔玉德没有开口说，他也不准备开口问，等孔玉德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他。
　　一路沉默，抵达附属医院，找了个车位将车停稳，孔玉德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那里点了根烟。
　　钟离微微蹙眉，他不喜欢烟味，尤其不喜欢二手烟，同时心中也暗暗惊讶，虽然他能看出孔玉德以前抽烟，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
　　孔玉德默默将一根烟抽完，然后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报纸包递给钟离，钟离接过打开，里面正是父亲的笔记本，连报纸都是原装。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复印这本东西吗？”孔玉德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钟离记得那天刚找到这本密码的时候，孔玉德曾经让他尽快破解，却不肯说出原因，当时连陆铭都猜出孔玉德见过类似的符号。
　　“看来你果然见过类似的符号，而且不止一次。”钟离语气肯定。
　　孔玉德点点头，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拆开后，将其中一张倒了出来，随手递给钟离。
　　钟离接过，只一瞥就瞪圆了双眼，这张大照片上赫然是一个半圆形的符号，造型和笔记本中符号极其相似，和第三个信封中照片里的符号同样极其相似，至少可以判断使用的是同一种编码语言。
　　“这……”钟离抬头看向孔玉德，通过后视镜能够看到孔玉德深沉的双眸。
　　“这是其中一个，我这里还有很多，暂时不能都给你看。之所以给你这个，是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我这个符号的含义，这样有个方向，可能比你全篇破解来得快。”孔玉德如是说。
　　“还有很多……”钟离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思考片刻沉声道，“如果你想让我尽快破解，不妨多给我一些信息，至少将你能说的告诉我，我知道你肯定还有什么想说却没说，亦或者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否则你不会单独把我交出来。”
　　孔玉德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无奈：“你小子，终究还是瞒不过你，好吧，的确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但你要记住，你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这些信息保密级别很高，如果你不小心透露出去，我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钟离毅然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从不是一个需要别人为自己负责的人，现在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听好了，事情是这样的……”孔玉德徐徐道来，在钟离面前掀开了惊天秘密的小小一角。
　　原来，这些符号竟然涉及到一个名为“黑暗契约”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大很难说清，但根据各国收集到的情报分析，黑暗契约已知的涉及范围达到三十八个国家，其中欧盟各国全部在列，建立时间目前能够追溯到中世纪，可谓相当古老。
　　在这三十八个国家中，黑暗契约以派驻核心成员，或者吸纳核心成员的方式，通过明暗双重手段，逐步扎根并对各大领域产生影响，尤其是经济领域和政治领域。
　　其中，对资本主义国家来说，经济领域和政治领域其实就是一个领域，毕竟财团扶植政权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可以这么说，时至今日，黑暗契约已经掘松了许多多家的根基，捏住了许多国家的命脉。
　　然而，即便掌握了滔天的权势和难以估量的资本，黑暗契约依旧深藏水下，丝毫没有浮出水面的意思。
　　黑暗的保护色，低调的行动，给各国想将黑暗契约连根拔起的人造成了重重困难，几乎无从下手，偶尔抓出几条小鱼小虾，也完全无法撼动深藏海底的庞然大物。
　　其实，最大的困难源自猜忌，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哪些要员是黑暗契约的人，究竟哪些财团隶属于黑暗契约，相互之间忌惮猜疑，导致真正针对黑暗契约的行动根本无法有效施行。
　　听完孔玉德的讲述，钟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赶紧深吸口气平复心中的震惊，他再聪明，也毕竟是个普通人，突然知道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秘密，实在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化。
　　“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保密级别这么高了吧，说实话要不是你有可能破解这本密码，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孔玉德道。
　　“难道语言学家都不行吗？还有，既然黑暗契约涉及三十八个国家，没道理都破解不了吧？”钟离不解，他再自信，也不认为自己是最重名的人，别说三十八个国家，一个国家智商比他高的都能找出一打。
　　孔玉德露出有些戏谑的表情，反问道：“你觉得那些国家就算破解了一部分，会分享给别人，会分享给我们？”
　　“……”钟离无语，这一点是他疏忽了，人与人之间都会提防，何况是国与国之间。
　　孔玉德又说：“在此之前，我们自己的密码专家也尝试破解过，但毕竟资料太少，样本更少，没什么进展，找了几个语言学家，也因为样本和资料太少没法破解。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父亲这本笔记里的符号数量之多，超过我们过去搜集的上百倍，可能还不止，有了这么大的样本量，破解就有了希望。你对你父亲的了解肯定比别人多，脑子灵光，再加上你又是半个我们的人，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钟离再次无语，不过不得不承认孔玉德说的没错，他的确比较适合破解这本密码。再从另一个方面想，他这边破解他的，警方的密码专家和语言专家也不会闲着，多管齐下就多一分破解的希望，哪边快算哪边。
　　“其实选择你还有一个原因。”孔玉德表情突然有点古怪。
　　“是什么？”钟离好奇，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孔玉德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因为颜心爱是黑暗契约的成员。”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三章 画中仙 四十一
　　颜心爱是黑暗契约的成员？
　　钟离闻言惊得一头撞在车顶上，却顾不上疼痛，捂着脑袋直愣愣盯着孔玉德，想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可惜他很快就失望了，孔玉德的表情很严肃，眼神跟个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很吃惊吧，如果让你知道是她主动承认的，你一定会更吃惊。”孔玉德语气多少有几分自嘲，显然当时他也吃惊不小。
　　“她自己承认的？为什么？”钟离脑瓜子很快，一转圈就想到了最大的可能，“她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嗯，不然你以为凭什么她能提条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交易，她提供我们需要的，我们提供她需要的，仅此而已。”孔玉德这话也就私下里说说，对外是肯定不能说的。
　　“那她到底都提供了什么？又要求了什么？”钟离紧张地问。
　　孔玉德犹豫了一下道：“我不能什么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丑魂这个身份，自黑暗契约成立就存在，是最古老的身份之一，颜心爱是这一代的丑魂。哦对了，那个死在防空洞里的罗刹鬼，也隶属于黑暗契约。”
　　“黑蝶呢？我父亲失踪似乎是因为调查某些人，指的是不是黑暗契约？他留下的黑蝶和黑暗契约有没有关系？”钟离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语气更加急迫，如果能够从孔玉德这里得到更多信息，找到父亲的机会就更大。
　　提到黑蝶，孔玉德的脸色明显变了变，避开眼神道：“你父亲调查的那些人是不是黑暗契约我不知道，但黑蝶好像是黑暗契约的信物，象征着死亡，别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钟离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将注意力转移到目前的形势上来：“既然心爱是黑暗契约的成员，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国也是三十八个国家之一？”
　　孔玉德闻言居然笑了：“这方面用不着你来操心，咱们国家毕竟体质不同，政治考察很严格，小虫子混不进来。经济方面，也顶多是一些私营企业公司，影响力不大，所以黑暗契约根本没有把咱们国家列为主要目标，毕竟弊大于利，不划算。”
　　“那就好……”钟离暗自松了口气，莫名想起了上次上网看到的一则视频，内容是采访来中国旅游或者定居的外国人，几乎所有外国人都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远比他们的国家更安全，这足以侧面说明中国在环境安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
　　“言归正传，我给你的这个符号，就是黑暗契约内部的一种特殊语言，也可以认为是交流暗码，只有破解了暗码，调查才能有所进展。”孔玉德又将问题拉回神秘符号，而这一次，他相信钟离已经明白了破解这些符号的重要意义。
　　“原来这些符号语言不是我爸创造的，他是在收集整理和破解。”钟离的语气忽然有点小失望，毕竟从小他都以为这些都是父亲创造的。
　　孔玉德伸手拍了他一下道：“谁创造的已经无所谓了，你父亲能够收集整理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而且我认为他已经破解了至少一部分，了解到了一些东西，否则不可能突然失踪。”
　　钟离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父亲破解的内容应该不会做记录，而是记在脑子里，等你破解之后，也别做记录，免得被人看见，现写现给我，明白吗？”孔玉德语气重新变得严肃郑重。
　　钟离郑重颔首，将大照片折好放进笔记本，然后用报纸包好，珍而重之揣进怀中。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下车吧，去看看老虞情况怎么样了。”孔玉德说完拉开车门，钟离深吸口气调整心情，将纷乱的念头塞回心底，跟着下了车。
　　当钟离和孔玉德到的时候，魏芸香正靠在虞兮肩膀上熟睡，精神上的焦虑担忧紧张，再加上身体上的疲惫，对她这把年纪的人造成的负担格外重。
　　孔玉德没有叫醒魏芸香，小声询问虞志国的情况，虞兮摇摇头表示还没有醒过来，但据监护室的护士说情况还算稳定，而且她和贺医生沟通过，贺医生说脑部手术与别的手术不同，不可能那么快醒过来，让她耐心等待不用着急。
　　确认情况稳定，孔玉德和钟离稍微安心，临走前叮嘱虞兮不要再二十四小时耗在这里，否则熬坏了身子可是麻烦。
　　虞兮说已经和魏芸香商量过了，从今晚开始她守晚上，魏芸香守白天，父母二人轮流休息。
　　离开医院，孔玉德带着钟离返回警局，让钟离倍感意外的是，众人竟然以相当郑重的方式，将《曦之妖精》的赝品赠给了钟离，说是聊表心意，让他不要嫌弃。
　　钟离自然不会嫌弃，相反他感到很惊喜，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他就被这幅画深深吸引，只要看到就会感觉宁静祥和特别舒服，仿佛什么烦恼都会暂时消失。
　　虽说这幅《曦之妖精》是赝品，那种神奇的感觉会弱很多，但正因为是赝品他才能够拥有，真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缘。
　　深表感谢之后，钟离提前离开警局，迫不及待带着这幅画赶回了家，准备把这幅画挂在自己的卧室里。
　　碧水湾小区 11栋1单元1101
　　钟离打开门，发现安琪儿在家，安琪儿见钟离居然拿着偌大一幅画，惊愕之余立刻询问怎么回事。
　　钟离将画搬进屋，靠在墙上小心翼翼掀开罩布，刚准备解释，就见安琪儿表情突然凝固，嘴巴微张，直勾勾盯着画布。
　　“妈？你怎么了？你认识这幅画？”钟离敏锐注意到了安琪儿的表情变化。
　　安琪儿没有立刻回应，过了好一会表情才融化，轻叹一声道：“梵高的《曦之妖精》对吧？可惜是赝品。”
　　“你怎么知道？”钟离顿时愕然，《曦之妖精》这幅画网上都搜不到，只有极少数专业人士知晓个大概，自己老妈从来不搞艺术，怎么会知道《曦之妖精》这个名字呢？又怎么会知道作者是梵高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四章 画中仙 四十二
　　对于钟离的惊奇，安琪儿并未隐瞒，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是英国一位画家朋友曾经给她聊过，当时她并不完全相信，直到看到钟离带回来的这幅画，才终于相信《曦之妖精》真的存在。
　　“妈，有空的话能不能联系一下你这位朋友？”钟离问。
　　“行，抽时间给他发个邮件。这幅画蛮不错的，先放房间里吧，弄好位置再挂。”安琪儿满口答应，起身朝厨房走去。
　　“你不去颜叔叔家吗？”钟离见安琪儿居然一副准备做饭的样子。
　　安琪儿头也不回，声音从厨房中传出：“给他说过了，今天不过去，我得给我未来儿媳和亲家母送饭！”
　　钟离顿时无言，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复杂，咬着下嘴唇蹙着眉头，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闲得慌是吧，过来帮忙摘菜！”安琪儿随口喊道。
　　钟离豁然从挣扎中惊醒，轻轻吐了口气，戏中暗暗思忖：“现在不是时候，还是等第三幅照片上的符号破解之后再说吧。”
　　想到这，钟离反而略感轻松，走进厨房给安琪儿打下手。
　　……
　　医院
　　在陈虹和陆铭的带领下，众人又来看望虞志国，虞兮一看正好是饭点，便准备带着母亲和大家一起吃晚饭。
　　正好这个时候，钟离和安琪儿带着饭出现，众人看清形势果断借口开溜，弄得虞兮颇有些尴尬。
　　不过，让虞兮略感欣慰的是，魏芸香似乎已经默许了她和钟离的关系，这一点从魏芸香道谢却不拒绝安琪儿的好意就可以看出来。
　　然而，这一切的带价还是太大了，哪怕要经历更多曲折和磨难，她也希望自己的父母亲能够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饭后，安琪儿收拾东西，和魏芸香一起离开，今晚魏芸香休息，明天早上轮班替换虞兮。
　　钟离闲来无事，留在医院陪虞兮，虞兮虽然被强制放假，但还是很关心案情进展，便让钟离说给她听。
　　本来钟离怕虞兮操心过度不想说，结果禁不住虞兮软硬兼施，最后还是防线被破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当然，说的只是案情相关的进展，孔玉德告诉他的那些可不能说，否则必有牢狱之灾。
　　虞兮听后同样陷入矛盾的漩涡，如果“梵高”真的是董建华，为何自爆身份不做任何掩饰，难道真的寄希望于杀人灭口能够成功，以及快递不会被发现？如果“梵高”不是董建华，为何杜瑶瑶要将冒死偷来的油画寄给董建华而不是其它人呢？
　　“算了别想了，你都熬了一天半了，放松放松吧。”钟离伸手在虞兮额头上摸了一下，将她拧在一起的眉头撑开。
　　“我哪放松的下来啊……”虞兮顺势靠在钟离肩上，用头在他肩窝蹭了蹭。
　　“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医生，更要相信虞叔叔，他一定能恢复过来的！”钟离握住虞兮的手安慰道。
　　虞兮点点头，反手握住钟离的手，五指相扣闭上眼睛。她是真的好累，身心俱疲，此时靠在钟离身上，感受着钟离温暖的体温，忽然倦意上涌，意识渐渐沉入混沌之中。
　　便在这时，两位护士正好从前方走过，左边年长的护士说：“小安，明天我轮休，有个包裹寄到医院，我取不了，明天你帮我代取一下。”
　　“多大点事，你到时候给我个电话就行。”右边年轻的小护士一口答应。
　　“是从韩国代购的口红，等我后天上班拆了给你也试试。”年长的护士说。
　　小护士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几乎是跳着脚说：“好啊好啊，好用的话我也要代购，现在的几个口红用了总是嘴唇干干的，都是几百块的呢，结果都浪费了，真是的！”
　　“口红这玩意，找到个合适自己的牌子不容易，你多试试就好了。”年长的护士显然经验丰富，两人有说有笑一路朝更衣室走去。
　　钟离突然僵在那里，整个人都跟被时间定格了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接着突然腾地站了起来。
　　这一下可是苦了虞兮，虞兮靠在钟离肩上刚刚睡着，结果被顶的太阳穴剧痛，天旋地转直接跌了过去。
　　“喂，你疯啦，干嘛一惊一乍的，哎呦我的脖子！”虞兮强撑着直起身，结果猛然感觉后颈刺痛，顿时捂着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钟离依旧沉浸在突然爆发的兴奋之中，转头想和虞兮分享，结果正好看到虞兮倒吸冷气的样子，连忙蹲下将她扶起来，急声道，“你没事吧？”
　　“还不都是因为你，真是个冤家！”虞兮瞪了钟离一眼，捂着脖子揉啊揉。
　　“我帮你看看！”钟离说着就朝虞兮后颈摸去，却被虞兮挡开。
　　“就是扭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刚才说什么？明白什么了？和案子有关吗？”虞兮没有继续埋怨钟离，只要钟离能有发现，自己这点小苦吃就吃了。
　　唉，好悲催的样子……
　　“恩恩，和案子有关，我想到了能让矛盾点不矛盾的关键！”见虞兮没事，钟离重新恢复兴奋状态，双眼中迸发出的神光，竟然让虞兮感觉有些无法直视。
　　“快说说，不许卖关子，哎呀你倒是快说啊！”虞兮是个急性子，又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见钟离左看右看，顿时急的恨不得钻进钟离脑袋里。
　　“过来过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钟离拉着虞兮一路小跑，直到医生工作区走廊的尽头，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说，“我们都忽略了一点，虽然收件人写的是董建华，但董建华这种地位的家伙，会自己取快递吗？”
　　虞兮本来就聪明，经过一年的锻炼，反应速度已经能够跟得上钟离的节奏，闻言灵光霍闪：“我明白了，你是说帮董建华取快递的那个人有嫌疑！”
　　“何止是有嫌疑，我觉得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你想啊，董建华的私人快递，收发室不可能直接打扰董建华，一定是先给董建华的秘书打电话，秘书下来拿了快递然后才会转交给董建华，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董建华知不知道有快递，秘书都必然经手，不止有拆开看的机会，还可以掉包。”钟离分析道。
　　虞兮听得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对对，甚至可以完全不让董建华知道，董建华根本就是个幌子，挡箭牌！”
　　钟离颔首道：“这样矛盾点就迎刃而解了，还有，董建华参与竞拍的时候，秘书可能也在，所以她才会打这幅画的主意。”
　　“而我们的目光只会盯在董建华和骆飞流这种大人物身上，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和郑怀青较量，却恰恰因此忽略了隐藏在大人物阴影下的小人物！”虞兮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擂了钟离一拳，“太妙了，真的太妙了，这家伙好聪明啊，要不是你突发奇想，还真就被她给蒙混过去了！”
　　“立刻汇报？”钟离笑了。
　　“立刻汇报！”虞兮猛点头，伸手从钟离裤兜掏出手机火速拨电话。
　　很快，新发现汇报完毕，虞兮不忘强调是钟离的发现，孔玉德听完后拍案而起，当即下令出发，对董建华的秘书、收发室工作人员，一切能够提前接触到快递的人进行传讯，如若逃跑的立即拘捕！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五章 画中仙 四十三
　　警局 一号讯问室
　　“姓名。”杜斌表情冰冷语气更冷，俨然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过气势倒是不错，压得对方冷汗直流。
　　“田，田友全。”大腹便便的圆脸男子咽了口口水。
　　“年龄。”杜斌又问。
　　“三十有二，警察同志，我到底犯什么事了？不，不就是打牌赌钱吗？不犯法吧？我们赌的不大，真的，还不到一百！”田友全边说边擦汗，紧张的不得了。
　　“问什么答什么，不要废话！”杜斌双眼一瞪，不愧是特勤出身，真刀真枪磨练出的气势，再加上天生高壮的块头，这一瞪还真是蛮吓人的。
　　田友全果然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称是，再也不敢随便说话。
　　陈虹见杜斌黑脸唱的差不多了，自己这个红脸也该登场了，便抬手打断杜斌的讯问，起身倒了杯水，送到田友全面前，道：“瞧你这汗出的，我们这讯问室很热吗？赶紧喝点水，别虚脱了告我们刑讯逼供。”
　　“不热不热，哦不，还是有点热的，有点热！”田友全赶紧接过纸杯一口灌入腹中，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陈虹也不回座位，而是靠在桌前交叉双臂，问：“你是在建华地产的收发室上班对吧？”
　　“对对对，平日里就收收快递，没啥事做。”田友全连连点头。
　　“收发室几个人？”陈虹又问。
　　“就我一个，闲差，两个人还得多给一份工资不是？”田友全挤出笑容。
　　“那我问你，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快递包裹？”陈虹开始转入正题，语气却依旧不缓不急，并不给人压力，就像是在闲聊。
　　田友全想都不想就给出答案：“没有了，就我一个，都是我打电话通知来取，要么就是我亲自送。”
　　“你确定？”
　　“确定确定！”
　　“嗯，那我再问你，如果是董家华的快递，你直接给他打电话还是直接送上楼？”陈虹一下切入要害。
　　田友全依旧回答的很快，几乎不假思索：“我哪敢直接给老板打电话，如果有老板的快递，我都是打给他的秘书，要么她来取，要么我送上去，看情况。”
　　“哦，这样啊，那你好好想想，前两天是不是有个寄给董建华的包裹，是个圆筒，大概这么长，这么粗。”陈虹比划了一下。
　　田友全仔细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有，还真有这么一样东西，是老板秘书亲自下来拿的，我还记得她当时挺急的，拿了匆匆就走了。”
　　陈虹闻言和杜斌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单向玻璃，有戏！
　　……
　　二号讯问室
　　陆铭和周立军主审，对面坐着一位说不上有多惊艳，但绝对有气质的女人，单凭这份气质，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她，就是董建华的秘书，霍文清。
　　“霍文清，你来说说吧，我们把你请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周立军道。
　　霍文清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姿挑不出任何毛病，神态更看不出半分紧张，淡然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周立军问。
　　“真的不知道！”霍文清很肯定地点点头。
　　周立军转头看了陆铭一眼：“好，既然你坚持不知道，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前两天，你去收发室给董建华取过一个快递，是个圆筒，大概这么长这么粗，有印象吗？”
　　霍文清偏头做回忆状，大概想了几秒钟，颔首道：“对，没错，是有这么个东西，收发室让我去拿，我就去拿了，怎么了？”
　　“本来是没怎么，可问题是……”周立军故意拖长语气，停顿了足足十几秒，才突然用又快又急宛若离弦之箭的语气射出一句话，“为什么画布上有你的指纹！”
　　这一句实在太过凌厉突然，扑面而来的气势相当吓人，霍文清明显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说：“不可能，我当时带了……”
　　没有再说下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带了什么？”周立军笑了，旁边的陆铭也笑了，他们早就看出霍文清实在强作镇定，而对付这种强作镇定的人，突然袭击往往能够产生出奇的效果。
　　“你们诈我！”霍文清瞳孔收缩眯起眼睛，语气中明显多了愤恨。
　　“有吗？我们的确在画布上发现了你的指纹，难道你不承认？”周立军继续紧紧揪住莫须有的指纹不放。
　　霍文清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往后一靠深吸口气冷笑着说：“反正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陆铭双手按在桌上终于开口：“霍文清，不要抱侥幸心理，对你没好处。既然我们把你请到了这里，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你配合还是不配合，对我们来说也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可对你来说，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你什么意思？”霍文清看向陆铭。
　　“你是个聪明人，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郑怀青的替身被一刀斩首，你不可能有这种力量，所以一定有人帮你，或者你在帮别人，供出他，你可以从轻处理，可如果你保持沉默，让我们自己抓住他，你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了。”陆铭道。
　　霍文清微微低头，眼中掠过思考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被坚定所取代，抬起双手晃了晃：“如果你们有足够的证据，早就给我戴手铐了，可是现在我并没有戴手铐，所以你们不用唬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立军和陆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蹙了蹙眉。
　　监控室孔玉德也不禁蹙起了眉头，虽然从霍文清的反应可以看出，钟离的推论没错，霍文清绝对和本案有关，但如果霍文清死不松口，目前的证据的确不足以给她定罪。
　　那么问题来了，该如何让霍文清开口呢？如果霍文清坚持不肯配合，又该从何下手寻找证据呢？
　　“可能打草惊蛇了……”钟离喃喃地说。
　　“打草惊蛇也未必是坏事，会动的蛇，永远比不动的蛇好找。”孔玉德说。
　　钟离点点头：“不过至少肯定了我的推断，确定了下一步的方向，接下来应该查查她生活中的一切。”
　　“翻个底朝天！”孔玉德丢下这五个字，就转离开了监控室。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六章 画中仙 四十四
　　有了确定的方向，一切就好办多了，翌日清晨刑侦队全员突击，对霍文清的个人情况进行调查，从出生到现在，从通讯记录出行记录到各种电脑账户，甚至感情生活都不肯放过，真的应了孔玉德的那句话：翻个底朝天。
　　不得不说，这种近乎粗暴的调查方式有时候还真的挺管用，果然发现了几条可能有价值的线索。
　　第一条：霍文清的酒店开房记录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多以周末为主，断断续续有三年之久，大多在同一家酒店，最近的一次在本月，五天前。
　　第二条：霍文清名下有一处房产，价值高达七百万，虽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但以她的财力不可能负担得起。
　　第三条：霍文清的存款加起来也有三百多万。
　　第四条：霍文清的私人号码通话记录中，有一个电话互通频繁。
　　综合四条线索，众人分析讨论后一致认为，霍文清背后存在一个金主，和霍文清长期保持情人关系，而这个金主，极有可能就是本案中代号梵高的家伙。
　　得出结论之后，众人立刻分组行动，陈虹和韩渺负责去酒店调取监控录像，周立军和杜斌负责严查霍文清房产的来源，钱宝贝和郑越负责调查霍文清的银行资金来源，陆铭和钟离负责调查那个互通频繁的电话号码。
　　钟离为此设了一个小小的局，根本不用去通讯公司，毕竟鬼知道机主登记信息是不是本人，也不用直接打电话过去打草惊蛇，而是用霍文清的手机给号码发短信，约在酒店旁边咖啡厅靠窗的第一个位置见面，然后就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酒店门口
　　“不行不行，你们两个大男人喝什么咖啡，韩渺你和钟离去咖啡厅蹲点，我和老陆去取监控录像。”陈虹不由分说将韩渺推了过去。
　　陆铭看看自己和钟离，再看看咖啡厅里面对坐的男女，顿时也觉得好尴尬，咳嗽一声道：“那就这样，你们可得把眼睛瞪圆了，如果来电话不许接！”
　　“知道啦知道啦！”韩渺推了陆铭一把，主动挽住钟离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借你半天当我男朋友，虞兮应该不会介意的。”
　　“额，还是姐弟比较好。”钟离尴尬的身子都僵硬了。
　　韩渺立刻挑眉毛瞪眼：“姐弟？我很老吗？”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钟离开始结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闹了，赶紧进去！”陈虹哑然失笑，不过不得不承认，手足无措的钟离的确蛮可爱的，那种青涩的感觉，实在是鲜嫩可口。
　　当然，到底有多可口，就只有虞兮知道了，哦不，颜心爱应该也知道。
　　韩渺吐了吐舌头，不再戏弄钟离，松开手和钟离走进咖啡厅蹲点，陆铭则和陈虹走进酒店去取监控录像，虽然四条线索可能都指向一个人，但证据多一点总是有利无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渺频频看表，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逐步演变成焦急不耐。
　　“你冷静一点，这样太明显了！”钟离小声提醒。
　　“切，搞得你很专业似的，姿势都不变一下。”韩渺反唇相讥，拿起杯子准备喝上一口，才发现咖啡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是，是吗？”钟离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姿势。
　　“怎么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和塑胶模特喝咖啡。”韩渺给了一个让钟离吐血的比喻。
　　钟离苦笑，自己真的有那么僵硬吗？塑胶模特是不是夸张了一点点？
　　便在这时，韩渺突然双眼放光，赶紧给钟离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疑似目标出现，注意注意！”
　　钟离朝门口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很有成熟魅力西装革领的男人走了进来，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先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看到这个男人，钟离猛地吃了一惊，赶紧在目光接触之前避开眼神。
　　“怎么了？”韩渺发觉钟离的表情眼神都不对劲。
　　“你没认出来？”钟离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韩渺。
　　“我应该认出来吗？”韩渺下意识就像转头，却被钟离刷的抬手捏住下巴，登时愣了愣，然后狠狠瞪了钟离一眼。
　　钟离赶紧撒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出三个字：“骆飞流！！！”
　　“骆……”韩渺吃惊之余下意识拔高音量，好在反应够快，生生将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
　　“不急，也许只是巧合，先看看他坐哪。”钟离语气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骆飞流本来由于逻辑矛盾被排除了嫌疑，可如果霍文清是骆飞流的情人，那么情况就瞬间不一样了，等于整个案子绕了个圈，又绕回了骆飞流身上，无论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条件，骆飞流都完全满足。
　　那么，到底是不是骆飞流呢？一切就要看他接下来到底会往哪里走，到底会坐在哪！
　　韩渺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一边假装和钟离聊天，一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观察骆飞流的一举一动。
　　只见屏幕中，骆飞流扫视一圈之后，抬脚朝靠窗的第一个位置走去，坐下之后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坐下了！
　　骆飞流在约定的位置坐下了！
　　钟离不再犹豫，猛然起身，捏着霍文清的手机朝骆飞流走去，韩渺也赶紧站了起来，并没有跟在钟离身后，而是朝门口走去，隐隐有堵住去路的意思。
　　“时间难倒退，空间易破碎，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手机铃声响起，莫文蔚的歌声在咖啡厅悠悠回荡。
　　骆飞流豁然转头，目光转了两圈，才落在钟离身上，眯起眼睛沉声道：“文清的手机怎么在你这？”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霍文清是什么关系？”钟离停下脚步，站在骆飞流旁边。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骆飞流站了起来，虽然个头比钟离矮一点，但瞬间散发出的气势，连稍远处的韩渺都能感觉到压力。
　　“当然有关，因为她因涉嫌谋杀被拘留了。”面对骆飞流巨浪般迎面压来的慑人气势，钟离丝毫不退，甚至迎着骆飞流逐渐迸发出寒光的双眼。
　　“什么？涉嫌谋杀？”骆飞流气势瞬间崩散，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回轮到钟离和韩渺相顾懵逼，这骆飞流装的也忒像了，电影学院毕业的吗？
　　“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骆飞流突然一把抓住钟离的衣领，并将霍文清的手机夺了过去。
　　韩渺见势不妙赶紧亮出警官证：“骆先生，请你克制，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么就请跟我走一趟！”
　　骆飞流仔细看了看警官证，这才松手放开钟离，蹙眉略作思考，忽然问：“该不会是那幅破画的案子吧？你们局长不是已经找过我了吗？怎么又扯到文清身上了？”
　　“骆先生，你确定要在这里谈案子的事情吗？”韩渺问。
　　骆飞流看向周围，果然发现有人正往这边看，嘀嘀咕咕似乎议论着什么，心中稍微权衡之后做出决断：“那就去该去的地方谈，我要见你们局长！”
　　“请。”韩渺让路。
　　骆飞流重重哼了一声，整了整西装，瞪了钟离一眼朝外走去。
　　钟离看着骆飞流的背影，再次陷入沉思，骆飞流表现的好奇怪，他到底是不是霍文清背后的那个人呢？到底是不是“梵高”呢？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七章 画中仙 四十五
　　讯问室
　　骆飞流时不时抬手看表，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当他想起身询问你的时候，门被打开，孔玉德和陈虹走了进来。
　　“听说你想见我？”孔玉德徐徐坐定率先开口。
　　“我们在这地方见面，合适吗？”骆飞流不答反问，目光左右打量，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孔玉德同样左右看了看：“我觉得挺合适的，难道你觉得不合适？”
　　“废话少说，文清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何要抓她？又和我有何关系？”骆飞流不再执着于口舌之争直入主题。
　　“你真的不知道？”孔玉德盯着骆飞流。
　　“有话直说，我没时间和你们兜圈子！”骆飞流脸色骤冷。
　　孔玉德点点头：“可以，那就不兜圈子。我问你，你和霍文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文清什么关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骆飞流并没有正面回答。
　　“和案子有关系就足够了，之前那个咖啡厅旁边的酒店，就是你们经常开房的地方，你不用否认，我们已经拿到了监控录像，并且找到了你和霍文清出双入对的画面。”孔玉德道。
　　骆飞流愤然站起怒道：“你们这是侵犯个人隐私，是犯法的，我可以起诉你们！”
　　“起诉我们？可以啊，前提是你下半辈子不会蹲在号子里。”陈虹冷笑着，钢笔在手中转来转去。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是那幅画的事，不是该问的你们都已经问过了吗？”骆飞流沉声道。
　　孔玉德抬手下压：“你先坐下，说说你和霍文清的关系，我们才能往下谈。你要是不说也没事，霍文清的房产和存款都在接受调查，再加上开房录像，应该足够证明你们的关系。”
　　骆飞流扯了扯西装下摆重新坐下，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和文清是情人关系，成年人你情我愿，难道这也犯法不成？而且你们搞清楚，我早就离婚了！”
　　见骆飞流承认，孔玉德颔首道：“你们的关系自然是不犯法的，但杀人害命可就犯法了。根据我们的调查，是霍文清和某人合谋，通过威逼利诱，迫使杜瑶瑶毒杀郑怀青，盗取名画，寄给董建华。而董建华其实并不知情，只是挡箭牌而已，霍文清作为董建华的秘书，拿到快递之后拆开验货，发现是赝品之后，顺势交给董建华，以混淆警方的视线。”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文清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骆飞流再次腾地站了起来，震惊之色无以复加。
　　陈虹和孔玉德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感觉有点不对劲，骆飞流这表现也太真实了点吧？
　　“不会弄错，霍文清已经都承认了，并且交代了全部细节，不过据她交代，她只是帮凶而已，就负责接画验画，杀人的勾当都是主谋一手为之。”孔玉德语气肯定，决定按计划诈一诈骆飞流。
　　陈虹接口道：“骆飞流，你也不是笨人，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如果我们没有证据，会突然抓捕霍文清吗？之前我们的主要视线，可是一直集中在你和董建华身上！”
　　骆飞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她说我是主谋？”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利用她的手机把你约出来，只是怕你跑掉而已，毕竟像你这种身份的人，想跑还真的挺麻烦。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抓你，一是考虑到影响，不想把事情闹大，二是几项关键证据还在取证过程中，你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被诬陷的可能。”陈虹也开始顺势胡扯。
　　“我当然是被诬陷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骆飞流立刻强调。
　　“那为什么霍文清会把你供出来呢？而且咱们来一起理一理，首先你参加了《曦之妖精》的竞拍，和郑怀青争到最后才放弃，怀恨在心很正常。其次你很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有足够的能量做出这些事。最后你和霍文清恰好是情人关系，你利用霍文清帮你作案，顺便嫁祸董建华，合情合理。综合以上三条，你还认为自己是被诬陷的吗？”
　　顿了顿，陈虹往后一靠摊开手道：“反正我是相信霍文清的，牢狱之灾近在眼前，她为了让自己从轻处罚，没道理说谎骗人。”
　　孔玉德顺势继续对骆飞流发动心理攻势：“我也认同霍文清的供词，她交代的一切都完全符合逻辑。接下来等她交代的几条证据被核实，你就得戴上手铐和我们说话了。还有你这身西服不错，可惜以后你也不用穿了。”
　　“胡扯，这根本就是胡扯，胡扯！”在陈虹和孔玉德的轮番轰炸之下，骆飞流终于开始失去冷静，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
　　“胡扯？好吧，假设她真的是在诬陷你，那她为什么不选择别人，你和她不是情人关系吗？难道因为她了解你，所以想利用和你的亲密关系给自己脱罪？你们的感情不至于这么不牢靠吧？好歹也持续了有三年了吧？”陈虹趁势猛攻，完全不给骆飞流喘息的机会。
　　这一记重击彻底将骆飞流心中的感情击碎，他开始破口大骂：“贱人，这个贱人，枉我对她这么好，她居然敢背叛我，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背叛？这么说你承认了？”孔玉德坐直身子。
　　“放屁！我的意思是她背叛了我的感情和付出，她在哪？我要见她，我要当面质问她！”骆飞流居然爆了粗口，和之前衣冠楚楚的样子截然相反，就好像突然间撕开了伪装，释放出了内心的魔鬼。
　　陈虹摇了摇头：“抱歉，不管是心虚还是害怕，反正她现在不想见你。如果你坚持认为是她诬陷你，那么请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执法部门不管别的只讲证据！”
　　“证据，证据……”骆飞流放慢气息左右踱步思考了一会，蓦然停下脚步拔高语调，“有证据，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孔玉德蹙眉。
　　“拍卖会后我给郑怀青打了个电话，调侃他花四个亿值不值，没想到他居然说如果我想要，可以三个亿转让给我。”骆飞流急声道。
　　“转让？三个亿？”陈虹和孔玉德相顾愕然，四个亿买来三个亿转手，郑怀青脑子秀逗了吗？
　　“对没错，他说的就是三个亿。我当时也以为他在开玩笑，谁料他居然是认真的。他说他只是想弄清楚画中的女人到底是谁，弄清楚之后如果我还想要，三个亿尽管拿去。你们想一想，既然他肯折价一个亿卖给我，比我当时的最后报价还高，我为什么要害他？”骆飞流道。
　　陈虹和孔玉德再次对视，郑怀青原来为的不是《曦之妖精》本身，而是画中女人的真实身份？要知道，梵高出生于1853年逝于1890年，无论梵高画的究竟是谁，都应该已经老死了，就算弄清楚身份又有什么意义呢？
　　“买不如卖，卖不如偷，偷不如抢，三个亿也不是小数目，也许你不想画这三个亿，就想拿到那幅画。”陈虹提出质疑。
　　“这是你们这些普通人的思维逻辑，三个亿对你们是天文数字，但对我不是！他郑怀青什么身份的人，他要是死了，得闹出多大动静？警方不查个底朝天会善罢甘休？我明明可以少花一个亿拿到手，放几年炒作炒作还有的赚，何苦冒那么大风险去偷去抢？我犯得着吗？”骆飞流张开双臂发泄似的抖了几下。
　　陈虹沉默，骆飞流的确说的有些道理，对普通人来说，别说三个亿，三万块都可能以身犯险，但对骆飞流来说，在明明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以身犯险的确有些不合逻辑，不符合商人的本性。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这些是真实的？”孔玉德蹙眉问。
　　“我有录音，和他们这种家伙打交道，我都有录音的习惯！等等，就在我手机里！”骆飞流说着，赶紧掏出手机找到录音，按下了播放键。
　　“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拍卖输了心里不服吗……哪里哪里，论财力我哪能和你比，四个亿砸出去眼都不眨一下……不如我们来谈个交易怎么样？如果你想要，三个亿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郑怀青和骆飞流的对话声从扬声器中传出。
　　陈虹和孔玉德第三次交换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和凝重，原以为“梵高”就是骆飞流无疑，谁料一番虚虚实实的心理攻势之下，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骆飞流的证据确凿摆在那，再加上整个询问过程中反应非常真实，其嫌疑瞬间又从极高降到了中等。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骆飞流不是“梵高”，谁才是呢？霍文清不肯供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八章 画中仙 四十六
　　正所谓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虽然孔玉德和陈虹的讯问方法严格来说有些不得当，但和本案的严重性一比，立刻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视线转回案情本身，骆飞流提供的电话录音，极大程度削减了他的嫌疑，同时也给警方出了一个大难题：如果骆飞流不是“梵高”，那么谁才是？
　　万般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对案情进行再一次汇总梳理，并以要点的方式分成若干条，具体如下。
　　第一：郑怀青通过拍卖，以四个亿的价格将《曦之妖精》收入囊中，目的并非收藏，而是探究画中女子的真实身份，至于原因目前不得而知。
　　第二：“梵高”为了取得《曦之妖精》，杀死了郑怀青的替身以示警告，并留下线索，利用警方给郑怀青找麻烦。留下线索这一点似乎有些多余，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第三：警告未果，钟离意外找到密室，让杜瑶瑶看到了密室的开启方法，以及藏于密室中的《曦之妖精》，导致“梵高”主动结束对峙，利用杜瑶瑶对郑怀青下杀手。郑怀青早有准备，以不完整克隆体假死，并以赝品取代了真迹。杜瑶瑶盗走赝品寄给董建华，自己被灭口。
　　第四：董建华否认自己是“梵高”，并表示对《曦之妖精》并不特别感兴趣，却拿不出对自己特别有利的证据。
　　第五：霍文清在审讯过程中口误失算，已确认与“梵高”有关，是主谋还是帮凶尚无法判断。
　　第六：霍文清的暴露，间接降低了董建华的嫌疑，让董建华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挡箭牌，还能起到混淆视线的作用。
　　第七：霍文清和骆飞流是情人关系，骆飞流无论条件还是逻辑上都完全符合“梵高”这个身份，然而关键时刻骆飞流拿出了和郑怀青的电话录音作为自己不是“梵高”的证据，证据有价值，但还不足以消除嫌疑。
　　重新梳理完毕之后，众人开始进行激烈讨论。
　　韩渺和郑越依旧偏向骆飞流，认为骆飞流嫌疑更大，理由是三个亿买来，不如不花钱抢来，纵然骆飞流异常富有，也不能因此消除嫌疑。至于买凶杀人的钱，毛毛雨不值一提。
　　周立军也偏向骆飞流嫌疑更大，毕竟霍文清和骆飞流的关系明明白白摆在那，骆飞流和霍文清合谋作案逻辑上完全讲得通，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杜斌认为董建华的嫌疑绝对不能忽视，虽说霍文清是骆飞流的情人，但霍文清毕竟是董建华的秘书，和董建华暗中有些什么关系，进而被董建华利用，也是有一定可能的。
　　钱宝贝认为杜斌说的不无道理，假设霍文清和董建华也有不正当关系，两人完全可以合谋作案。霍文清在明，董建华在暗，寄件人写明董建华可以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至于霍文清私自拆开卷筒，也许是因为董建华不懂鉴定，而霍文清懂，当发现是赝品之后，索性等候警方上门，大大方方交给警方。
　　陈虹对霍文清和董建华的关系表示质疑，因为霍文清的个人信息和生活信息都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证明霍文清和董建华存在不正当关系。
　　钱宝贝反驳，不正当关系并非一定是男女关系，也可以是利益关系，利用工作便利，董建华和霍文清相互之间的交流，完全可以不借助电话聊天软件等工具，自然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陆铭和孔玉德越听越纠结，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听起来都有道理，却又都没有足够的证据。
　　最终，孔玉德决定想办法再诈霍文清一次，只有攻陷这座堡垒，案情才可能取得进一步进展，才有可能确认“梵高”的真实身份。
　　……
　　晚饭钟离和虞兮一起吃的，虞兮虽然睡了一白天，但还是显得有些憔悴，不过她还是坚持打起精神，早早去医院替换魏芸香。
　　魏芸香叮嘱了虞兮几句，离开医院回去休息。钟离则继续陪着虞兮，顺便将案情进展告诉她。
　　虞兮听后先是震惊，没想到竟然扯到了骆飞流身上，接着同样陷入迷惑，无法在董建华和骆飞流之间作出判断。
　　“你说，有没有可能既不是董建华，也不是骆飞流？”虞兮思考之后说。
　　“其实梳理案情的时候我就在这么想了，可问题是，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呢？既和霍文清有关系，又能和《曦之妖精》扯上关系，似乎也只有他们两个了吧？”钟离蹙着眉头说。
　　虞兮道：“那可不一定！”
　　“不一定？你想到什么了？”钟离豁然转头。
　　“没有啊，我就是随口一说，我现在累得脑浆都快凝固了，你就别指望我能想到什么了。”虞兮说完打了个哈欠，看来白天没睡好，毕竟昼夜突然颠倒是很难立刻适应过来的，倒过时差的人都会深有感触。
　　钟离略有失望，却没有放在心上，陪着虞兮直到晚上十一点，才被虞兮赶走。
　　离开医院，钟离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宿舍，并给安琪儿发了条短信告知。
　　洗漱之后坐在床上，珍而重之取出父亲的笔记本，开始详细翻看里面的内容，一页一页，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弧形符号再次映入眼帘。
　　通过孔玉德的讲述，他已经明白，这种密码符号并非父亲所创，而是源自神秘组织黑暗契约，父亲只是收集者和破译者，也许还对密码进行了推理增补甚至扩大。
　　那么，父亲究竟是否已经破译成功了呢？是不是正因为破译成功，发现了一些有关黑暗契约的秘密，所以才会突然失踪呢？
　　没有答案！
　　至少现在没有答案！
　　想弄清楚父亲失踪的原因，想弄清楚父亲现在何处，就必须破译这本让密码专家都头痛的密码，只有破译了密码，才能进一步挖掘出事情的真相。
　　想到这，钟离拿起了信封里的密码照片以及孔玉德交给他的密码照片，深吸口气集中精神，全神贯注投入学习之中。
　　想破译，先学习，这是钟子期无数次对钟离说过的话。
　　法医死亡事件 第三百九十九章 画中仙 四十七
　　啊！
　　一声惊叫，钟离猛地坐了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梦里那些弧形半环形乃至环形的怪异符号，统统活了过来，变成长满触角的黑色虫蛇，海浪般将他淹没，钻进口鼻，直到窒息。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钟离敲了敲脑袋，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转头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时间还很早。
　　既然已经醒了，钟离没有回笼的打算，索性起身下床，用力往脸上拍了几把凉水，然后抬头，也不擦干，就这样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镜相隔，虚实两界！
　　然而，谁说镜中的自己是虚，而镜外为实？
　　那可不一定！
　　猛然间，钟离脑海中耳畔回响起昨晚医院虞兮随口说出的那句话。
　　“那可不一定……”钟离喃喃重复，整个案情的进展过程迅速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那可不一定。”钟离再次重复，语气却有所转变，一些极易被忽略的关键点开始浮现。
　　“那可不一定！”第三次重复，钟离的语气完全变成了肯定，双眼也随之亮了起来，也不擦脸，箭步冲回床边，抓起手机拨通了陈虹的电话。
　　稍等片刻，电话才被接通，陈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困，似乎还打了个哈欠，显然刚刚被吵醒：“喂，钟离啊，这么早有事吗？”
　　“陈姐，拍卖行是你去调查的，除了郑怀青、董建华和骆飞流，当时还有谁在场？”钟离的语气很急，语速很快。
　　“还有秘书？”陈虹的声音还是有点乏，思维不是特别清晰。
　　“还有谁？”钟离用强调的语气询问。
　　“还有……”陈虹迟疑了片刻才说，“工作人员吧，比如主持拍卖的人。”
　　“这就对了，当时在场的人，甚至只要知道这幅画价值的工作人员都有嫌疑，我们不应该只怀疑董建华和骆飞流！”钟离大声说。
　　陈虹闻言一激灵立刻清醒，比用冷水洗脸效果还好：“工作人员，对啊工作人员也应该是有嫌疑的，如果凶手是工作人员，董建华和骆飞流就都是挡箭牌！”
　　“嗯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应该拓宽调查范围，凡是接触过这幅画的人，上上下下全得查一遍！”钟离连连点头。
　　“说的没错，你该上课上课，我立刻给孔局和老陆打电话！”陈虹道。
　　“今天周末……”钟离无语，果然当警察的都不爱记星期吗？
　　“哦哦，那就警局见，速度！”陈虹说完挂断电话。
　　钟离深吸口气，小心将父亲的笔记本收好，洗漱穿衣飞也似地出门。
　　……
　　无数人正在享受周末懒觉的时候，警局众人匆忙的一天又开始了。
　　无论孔玉德陆铭，还是韩渺郑越，听了钟离的想法之后，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醍醐灌顶。
　　是啊，怎么就把拍卖行的工作人员给忽略掉了呢？是因为董建华和骆飞流这两尊大神太耀眼了吗？
　　好吧，还真是这个原因，在潜意识里，众人都认为能够将郑怀青逼到这种地步，凶手肯定是相同或者相似的重量级，恰恰骆飞流和董建华是《曦之妖精》的竞争者，于是乎目光自然而然聚焦在了这两尊金光璀璨的大神身上，而忽略了光芒掩映下的暗点，忽略了那些小人物。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定式思维的误区，若非钟离幡然醒悟，众人还不知道要在这个迷宫似的误区里面钻多久。
　　当然，误区归误区，并不是说凶手就一定是工作人员，董建华和骆飞流就直接没有了嫌疑，只是走出误区拓宽调查面而已。
　　走出误区之后，孔玉德当即下令全员赶赴拍卖行，对所有接触过《曦之妖精》的工作人员甚至知情人进行排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整整一上午的努力，查出直接接触过《曦之妖精》的工作人员九名，其中包括三位领导阶层，知情人二十六名，包含九位直接接触者。
　　为了尽快取得进展，刑侦队众人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对总共二十六人进行单独讯问，或直接或间接或故意设置语言陷阱，种种五花八门的讯问技巧被用了个遍。
　　最终，经过层层筛选，嫌疑目标锁定在三位直接接触人身上，两位是拍卖行领导，一位是拍卖师。
　　一号讯问室
　　陈虹和杜斌主审，监控室站着孔玉德和钟离。
　　“喂喂喂，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我虽然是工作人员，但我也是委托人，这幅画是我搞到手的，直接委托我们自己的拍卖行进行拍卖，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吗？”刘別乡显得很不耐烦，不停抬手看表。
　　“怎么，刘总有急事？”陈虹不动声色地问。
　　“今天我女儿生日，宴会的地方都订好了，我可不想迟到！”刘別乡严肃强调。
　　陈虹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想快点很好办，配合我们就可以了。”
　　“好好好，有什么快问，我还有一个小时，哦不顶多半个小时，得防堵车！”刘別乡再次抬手看表。
　　“这幅画怎么弄到手的？花了多少钱？”陈虹问。
　　“不是已经问过一遍了吗？在欧洲从一个落魄小家族手里弄到的，花了六千欧元。”刘別乡道。
　　陈虹再问一遍，当然是有目的的，有时候受讯者会临时瞎编答案，第二遍再问会出现迟疑，甚至想不起来，随便新编另一个答案，刘別乡回答的很快，丝毫没有迟疑，若非早有准备，就是说的真话。
　　“六千欧元，淘到梵高的画，转手卖出四个亿，你可真是赚大了，是吧？”陈虹笑了一声。
　　“我当然也不知道是梵高的画，就是看着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不错，恰好价格也合适，就买下来了，鬼知道居然是梵高的真迹，当时我都吓得够呛，还以为做梦呢，好几天脑子都是懵的。”刘別乡感慨地说。
　　“如果那个卖你画的人知道真相，估计能活活后悔死。”杜斌忍不住插了一句，反正如果换做自己，肯定受不了如此打击。
　　刘別乡不禁露出古怪的笑容：“那个，呵呵，谁让他那么不识货呢？其实我也不识货，但我运气好。”
　　“你是怎么知道是梵高真迹的？你不是不懂画吗？”陈虹又问。
　　刘別乡赶紧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我是不懂，但我们拍卖行有人懂啊。说来也巧，当时我把画挂在办公室里，正好有个老资格的鉴定专家来我办公室，一眼看到那幅画就走不动路了，我知道他懂行，就问他是不是值钱，我是不是赚了。结果，他告诉我这是梵高的真迹，价值至少过亿！”
　　“鉴定专家？”陈虹微微蹙眉。
　　“对啊，正是多亏了他，不然兴许过段时间我就把画送人了呢？那后悔死的人可就是我了。”刘別乡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倒也不觉得欠他什么，他当时完全是因为震惊脱口而出，后来明显后悔了。你想啊，我又不懂，他完全可以蒙我，说值个几十万上百万，然后从我这里弄走，这样的话我不就亏大了？他不就发达了？”
　　陈虹略作沉吟又问：“那他到底和你提没提想要这幅画？”
　　“怎没没提？提了！不过他没说想买，你想啊，过亿的东西，他哪能买得起？他就说能不能借给他研究研究。”刘別乡道。
　　“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你想啊，过亿的东西，我能放心交给他？再说，我又不懂画，他却是行家，万一伪造一副赝品给我，我又看不出来，我找谁哭去？所以我当然不能借给他，当面我就婉拒了！”刘別乡语气中有种嗤之以鼻的味道，看来是认定那鉴定专家是想狸猫换太子。
　　“然后你就以委托人的身份将画进行了拍卖。”陈虹蹙着的眉宇已然松开。
　　刘別乡点点头：“只有买拍才能将价值最大化，其实我本来想等一等，搞一个世界级的大拍卖，后来觉得心里不踏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也懂，所以我就联络了一批商界大腕，将梵高真迹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们，可惜最后参与竞拍的就三位，不过好在郑怀青这家伙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和骆飞流竞争的很激烈，硬生生将价格抬到了四个亿。这样我也不亏，就算放在更大的拍卖会上拍卖，也不太可能高太多。”
　　陈虹颔首，没有继续纠结拍卖的细节，而是将关注点拉回：“那个鉴定专家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批工作人员名单里没有他？”
　　“当然没有，这种老资格的鉴定专家，根本不属于我们拍卖行，只是需要的时候联系一下，过来做个坚定我们给钱，就这样。”刘別乡探手，接着抬手看表，语气不耐中多了几分哀求，“哎，到底还有多久，时间不多了，要问咱明天再说行不行？今天我女儿生日，真的，不信你们去查好了！”
　　“行，告诉我这个鉴定专家的名字，住址，联系方式，你就可以去给女儿过生日了。”陈虹道。
　　“OKOK，他叫霍元凯，住址我记不太清楚，联系方式你们可以去拍卖行的记录里查，另外我记得他好像在美院有份工作，别的我就真不清楚了，我和他真不熟！”刘別乡仔细回忆后说。
　　“霍元凯，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是不是在哪听过……”陈虹略微低头心中暗想。
　　便在这时，单向玻璃突然咚咚咚被人敲了三下，将陈虹从思考中惊醒，会这样敲击单向玻璃的绝对不是孔玉德，只可能是钟离。
　　难道钟离想到什么了？
　　陈虹刚想出去问问，就见讯问室的门被一把推开，钟离还没站稳，就开始大声喊：“霍文清的父亲，许亮的老师，是一个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章 画中仙 四十八
　　郊外庄园，明明是城市的一部分，却完全是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的不止是清新，还有生命的活泼，仿佛每一个氧分子都在轻快地跳动。
　　“那边风景好，我去那边，小岚快跟上！”
　　“东西东西，别落下东西，哎哎哎，我的可乐，你这个小贱贱！”
　　“带这么多吃的喝的，我们是来写生的，不是来野炊的！靠，这谁啊，居然还带了孜然，是打算露天烧烤吗？”
　　年轻学生们如同欢乐的鸟儿，有的撒开翅膀疯跑，有的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嬉闹，也有的已经支开画架，画笔在纸上飞速跃动，已经沉浸在大自然的美丽和壮阔之中，享受那种特殊的灵魂上的洗涤和共鸣。
　　一位看起来接近花甲之年的老者站在桥边，虽然头发已经斑白，但脊背依旧挺拔，宽阔的肩膀让人能够想象他当年的威武身姿。
　　然而，岁月是无情的，便是沧海也能变成桑田，何况是人？
　　陈虹和钟离下车，目光扫了一圈，很快锁定老人，交换眼神之后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您是霍元凯霍老师吗？”陈虹率先开口。
　　老人闻声转头，神情微微有些讶异，扶了扶眼镜问：“是的我是，你们是？”
　　“我们是许亮的朋友，许亮是您曾经的一位学生，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陈虹微笑着说。
　　“小许啊，记得记得，这小子天赋高肯用功，是我最得意的几个学生之一，这些年凭着一身实力，也算是闯出了些名气，没有让我失望。”霍元凯感慨地说，脸上明显带着笑容，可见对许亮的确非常看重。
　　陈虹接着说：“有一幅画我们请教过许亮，许亮说他知道的不多，给我们介绍了您，说您是他的老师，学识渊博，肯定知道更多，所以我们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哦？什么画？”霍元凯双眼一亮似乎很感兴趣。
　　陈虹给钟离使了个眼色，钟离赶紧取出手机，将《曦之妖精》的照片放大递给霍元凯。
　　霍元凯接过手机，扶了扶眼镜将手机屏幕拉远，看了几秒钟后，突然哎呀一声惊呼道：“曦之妖精？竟然真的是曦之妖精？不对，这幅画看起来匠气太盛灵气不足，不是曦之妖精的真迹，是赝品！”
　　“您果然认得，许亮给我们说，当初上学的时候，您给他讲过这幅画。”陈虹紧盯着霍元凯的表情。
　　“对，我是给他说过，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霍元凯点点头。
　　“您能一眼辨别出真假，难道见过真迹？”陈虹故作随意地问。
　　霍元凯叹了口气：“唉，要是见过就好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能见到这幅画的真迹。”
　　陈虹看了钟离一眼，转回目光，语气中突然多了几分冷意：“您老似乎有点健忘，我来提醒您一下，在拍卖行刘別乡的办公室里，您不是见过这幅画的真迹吗？据刘別乡交代，当时可是您告诉他这是梵高的曦之妖精，这么快就忘了？”
　　霍元凯脸色蓦然一变，故作镇定地说：“哦，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我年纪大了，忘记了。”
　　“这才多久，毕生最大的愿望之一就能忘得干干净净？”陈虹冷笑，已然收起尊敬的态度。
　　“年纪大了总会如此的，没什么可奇怪的。”霍元凯依旧一口咬定自己忘记了。
　　陈虹寒声道：“不好意思，既然你忘了，那就跟我去好好回想回想吧！”
　　霍元凯转头看了远处的学生们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反抗，跟着陈虹朝警车走去。
　　钟离没有立刻跟上，而是望着霍元凯的背影，蹙着眉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
　　一号讯问室
　　“不算路上的时间，这都过去半小时了，想起来了吗？”陈虹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霍元凯保持沉默。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就帮你想一想。你意外在刘別乡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曦之妖精》的真迹，一时激动告诉了他，等你反应过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提出想借《曦之妖精》研究，从而以赝品掉包，被刘別乡识破拒绝。接着《曦之妖精》被拍卖，四个亿的成交价让你更不可能得到。”
　　顿了顿，陈虹接着说：“于是你恶向胆边生，威胁郑怀青将画交出来，郑怀青不给，你就杀了他的替身，郑怀青还是不给，于是你买通了他的秘书杜瑶瑶，借杜瑶瑶发现了密室的机关位置，以及画的藏匿位置。杜瑶瑶将信息告诉你，你指使杜瑶瑶毒杀郑怀青，偷取《曦之妖精》寄给董建华，混淆警方视线，并买凶杀死杜瑶瑶灭口。你的女儿霍文清是董建华的秘书，利用职务之便，在董建华不知情的情况下取得快递，拆开验货，结果发现是赝品，索性交给董建华，进一步混淆警方视线。”
　　“和文清无关，文清是无辜的。”霍元凯终于开口。
　　“这么说你承认了？”陈虹立刻坐直身子。
　　“……”霍元凯再次沉默。
　　“无论你承不承认，霍文清都是有罪的，只是轻重问题而已。”陈虹说着突然停顿，继而话锋一转，“有没有可能是她主谋？也是有可能的，她是董建华的秘书，拍卖的时候在场，她知道曦之妖精的价值，她完全可以自己完成一切，她……”
　　还没说完，就被霍元凯打断，霍元凯猛然抬头大声道：“不是文清，不关文清的事，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负责接画而已，连验画都不关她的事！”
　　“空口白牙，你说不关她的事就不关她的事？你有证据吗？”陈虹步步紧逼。
　　霍元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片刻后终于颓然叹了口气，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承认，我就是梵高，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和文清无关，你们放了她吧！”
　　陈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辛苦了这么久，煎熬了这么久，代号梵高的家伙终于落网了，这该死的案子终于破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一章 画中仙 四十九
　　霍元凯终于承认了自己就是梵高，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最符合逻辑的答案，整个案情都被完美串联了起来，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霍文清坚决不肯供出主谋。
　　单向玻璃后面，孔玉德和陆铭也长长松了口气，这个案子惊动的高层领导太多，如今终于顺利侦破，总算能给上头一个满意的答复。
　　“原以为是条大鲨鱼，谁料居然是只小龙虾。”陆铭啧啧地说。
　　“是很出人预料，幸好钟离这小子及时发现问题，帮我们将目光从董建华和骆飞流身上转移到工作人员身上，否则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顺藤摸瓜抓到这家伙！”孔玉德也很感慨。
　　陆铭笑道：“我早就说过，钟离这小子是个宝，孔局你可得把他抓牢，别被他们附属医院抢跑了，我可是知道，好几个科室都想把钟离留下呢。”
　　“你难道不觉得，这话应该对小虞同志说？”孔玉德心情不错，难得开了句玩笑。
　　“对对，说得对，英雄难过美人关，绑住英雄还得靠美人，哈哈！”陆铭大笑。
　　然而，便在这时，钟离突然推开了讯问室的门。
　　“你怎么跑进来了？”陈虹正准备细问一遍做结案材料，见钟离进来赶紧使眼色，钟离还没有正式的名分，有些地方不能随便进。
　　“我就问几个问题，很快就好。”钟离径直走到霍元凯身边，问，“霍文清九岁的时候得过一场病，是什么病？”
　　霍元凯愕然抬头，下意识回答：“肺炎，病了半个月多，不是九岁是十岁！”
　　“霍文清的母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钟离又问。
　　“文清七岁的时候，你问这些做什么？”霍元凯迷惑不解。
　　钟离不答接着问：“霍文清最喜欢吃的家常菜是什么？最不喜欢吃的又是什么？”
　　“文清最喜欢吃我做的糖醋里脊，最不喜欢吃芹菜，不过芹菜饺子的话，她还是能吃一点。”霍元凯回答地毫不犹豫。
　　“能看一下您的怀表吗？”钟离伸手，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怀表？”霍元凯睁大了眼睛。
　　“你别管，给我看看。”钟离这次的语气是命令。
　　霍元凯从兜里取出怀表递给钟离，钟离打开只看了一眼就还了回去，然后转身离开讯问室并将门带上。
　　陈虹看的满头雾水，赶紧追了上去，结果刚出门就见陆铭和孔玉德已经将钟离拦住。
　　“你小子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陆铭问。
　　“你问这些做什么？莫非你……”孔玉德还没说完，就见钟离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喏，看那边。”钟离压低声音，指了指二号讯问室。
　　陈虹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推开二号讯问室的门，才发现霍文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带了进来，旁边还站着杜斌和韩渺。
　　“你们……”陈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杜斌和韩渺。
　　“我不清楚。”杜斌坦然摇头。
　　“你们问钟离，我们就是帮忙的。”韩渺指了指钟离。
　　陈虹、陆铭和孔玉德重新看向钟离，显然对钟离的行为都有些不满。
　　钟离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用非常严肃的语气低声道：“霍元凯可能不是梵高！”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霍元凯刚刚都承认了！”陆铭连忙压低声音。
　　话音刚落，就听霍文清急声道：“我爸真不是凶手，我爸是无辜的，他也是迫不得已！”
　　陈虹没有理会霍文清，将钟离拉到角落里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霍元凯都承认了，整个案情也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你凭什么突然说他不是凶手？”
　　“可能，我说的是可能，具体还需要进一步验证。”钟离完全就是一副做实验的口气。
　　“验证？”陈虹感觉莫名其妙。
　　“嗯，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你们配合一下就可以了。”钟离说完，取出一个注射器和一根鞋带，而杜斌则认命似的伸出了胳膊。
　　陈虹、陆铭和孔玉德都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钟离到底要做什么。
　　“喂喂喂，注射器干净的吧？可千万别给死人用过！”杜斌显得很紧张，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从法医科拿过来的就一定是给死人用过的吗？你这什么逻辑？”钟离无语，若非情商已经得到提高，他真的要好好鄙视一下杜斌的智商。
　　“干净的就行，来吧！”杜斌闭上眼睛转过头，简直就是要被护士姐姐扎针的小男孩，看的韩渺不停捂嘴笑。
　　“原来威武雄壮的杜大刑警也有弱点，以后可以好好挤兑他了，噗噗……”韩渺心中如是想。
　　“你真的没病吧？”钟离用鞋带代替止血带用力扎紧，轻拍肘窝让血管鼓起来，不疾不徐又问了一句。
　　“你才有……嗞！”杜斌恼了，要扎就快扎，磨磨唧唧算怎么回事，很折磨人的好不好？
　　结果，还没吐槽完毕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针头已经戳进了血管里，看来钟离是问完就直接下了手，丝毫都不带犹豫的。
　　很快，抽血完毕，钟离拔出针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不是真怀疑你有病，只是看你害怕，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
　　“谁害怕？”杜斌尴尬地脸都红了，旁边韩渺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哦。”钟离随口应了一声。
　　什么叫哦？杜斌气的眼角狂跳，却不见钟离给他棉签止血，不由问道：“棉签呢？”
　　“只有消毒喷雾，棉签没找到，将就一下。”钟离随手将消毒喷雾丢了过去。
　　杜斌接住后傻了五秒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彻底凌乱，只能弯曲胳膊压住针孔，将就止血。
　　真是好一个将就啊，连陈虹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帮着杜斌喷上消毒喷雾。
　　陆铭还想问，却被孔玉德拦住，孔玉德摇摇头示意别打扰，看下去。
　　钟离摘掉针头，走到霍文清面前，盯着她的双眼问：“准备好了吗？”
　　霍文清没说什么，只是仰头张嘴闭上双眼，从她紧握的双手能够看出，她其实也很紧张。
　　“他没病，放心吧。”钟离显然搞错了霍文清紧张的原因，小心翼翼将血滴入鼻孔，由于角度问题，血珠立刻顺着鼻孔往下流，看起来还真挺吓人的。
　　接着，钟离将剩下的鲜血全都推入霍文清口中，霍文清当然不会咽下去，只是默默含住。
　　做完这些，钟离火速收起工具，颔首道了声可以。
　　众人正在猜测钟离的目的，就见霍文清突然哐当一声翻倒在地，剧烈抽搐嘴里不停冒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呼噜声。
　　“怎么回事？”陈虹吓的一哆嗦，赶紧扑到霍文清身边，却见霍文清睁开眼睛冲她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痛苦挣扎。
　　陈虹顿时傻在那里，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钟离箭步冲出二号讯问室，推开一号讯问室的门，冲着霍元凯大声喊，“霍文清咬舌自尽了！”
　　“文清！！！”霍元凯呆滞了片刻，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惊叫，猛然窜起撞了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二章 画中仙 五十
　　霍文清咬舌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霍元凯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猛然起身，爆发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速度，冲出了一号讯问室。
　　或许是地滑，亦或许是跑得太快，在二号讯问室门口，霍元凯狠狠摔了一跤，摔得很重，他却仿佛根本不知道疼，连滚带爬扑到霍文清身边。
　　此时霍文清已经停止了挣扎，只是偶尔抽搐一下，眼皮缓缓滑落，嘴角还在不停往外冒血泡，脸上脖子上满是鲜血，模样看起来异常惨烈恐怖。
　　“文清！文清你醒一醒啊！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正所谓关心则乱，再加上霍文清演技专业，霍元凯并没有看出霍文清是装的，也没有去试探心跳脉搏鼻息，只是抱着霍文清的头放声哭喊。
　　“快打120，还愣着干什么？快啊！”孔玉德冲着急声厉喝，果断跑个龙套。
　　“我？哦哦，这就打这就打！”韩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掏出手机，却没有拨打120，而是拨给郑越，甫一接通便急声说，“喂，我们这有人咬舌自尽了，都快不行了，你们赶紧过来。地址？啊对对，我们这是刑侦大队……快快快，一定要快，千万要快，算我求你们了！”
　　“刚才我们这边同时也在对她进行讯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当我告诉她您就在隔壁接受讯问的时候，突然大喊了一声‘和我爸无关，都是我做的’，然后就咬舌自尽了，我们反应不过来，抱歉……”钟离尽量让语气充满歉意，却少了几分惊魂未定。
　　陈虹虽然尚不清楚钟离的最终用意，但已经明白是要让霍文清假死给霍元凯看，至于霍文清为何会配合，那就要等演完戏之后才能知道。
　　“念台词吗这是……”陈虹瞪了钟离一眼，蹲在霍元凯身边，用充满惊骇同情的语气说，“霍老先生，您女儿是想保护您，所以才会这么做啊！”
　　“人都已经不行了，救护车什么时候才能来啊！”孔玉德焦急地看表，同时给陆铭使了个眼色。
　　陆铭无奈，只能也主动跑个龙套，摆出愤怒的表情，戟指霍元凯厉声怒斥：“你这个父亲怎么当的？自己犯罪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女儿拉下水，你配当父亲吗？现在好了吧？你女儿命都搭进去了，她分明就是你害死的！”
　　最后一句几乎就是吼出来的，说完抬起右手就要给霍元凯一拳。
　　陈虹赶紧拉住，将陆铭用力推开喝道：“干什么干什么，出去！”
　　“你这个混蛋，你根本就不配做个父亲！”陆铭又是一声怒喝，结果直接被陈虹轰了出去。
　　陈虹深吸口气，理了理耳畔散落的发丝，蹲在霍元凯身边柔声道：“霍先生，老陆他不是那个意思，您……”
　　没有说下去，转而变成一声长叹。
　　“文清，文清你睁开眼睛看看爸爸，爸爸在这，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文清，呜呜呜……”霍元凯依旧只是抱着霍文清哭喊，哭的声嘶力竭，浑浊的泪水不断滴落在霍文清脸上，合着鲜血往下淌。
　　霍文清眼睫毛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忍，但想到钟离叮嘱的那些话，还是狠下心强自忍住，眼角第一泪水悄然滑落，和霍元凯的泪水混在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讯问室陷入沉重的沉默，只有霍元凯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虽然明知道不是真的，但陈虹还是眼睛发红，忍不住悄悄抹了把眼角，孔玉德感慨之余终于有了些许明悟，初步把握到了钟离设计这场戏的用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
　　“快，就是这里，快救人！”韩渺赶紧招手，见他们都带着口罩挡住面容才松了口气。
　　郑越给韩渺挤了下眼睛，甫一走进二号讯问室，立刻失声低呼：“我天，怎么这么严重！”
　　“这位老先生您请让一下，不要妨碍我们救人！”赵文轻轻推了霍元凯一把。
　　“救？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给你们磕头了！”霍元凯从近乎呆滞空洞心伤若死的状态中回过神，赶紧松手，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我们会尽力，担架快，送急救车！”赵文装模作样检查了两下招招手。
　　钱宝贝和郑越迅速展开担架，将霍文清小心移到担架上，然后火速朝外奔去，转眼消失在走廊尽头。
　　讯问室门口，霍元凯想追，却被孔玉德拦住：“抱歉你现在的身份不能跟过去，何况就算让你过去也没什么用。”
　　“文清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文清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霍元凯紧紧抓住孔玉德的衣袖，显得那么悲凉无助。
　　陆铭心中不忍，但还是本着敬业的龙套精神怒斥道：“最好没事，有事你就等着去地狱忏悔吧！”
　　其声隆隆，在走廊中回荡不绝，同时也在霍元凯的心中回荡不绝。
　　如果霍文清救不过来，就算他去地狱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
　　将霍文凯留在讯问室，众人转战大办公室，陈虹毫不客气，直接揪住钟离的耳朵，质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哎哎哎，疼疼疼！”钟离又不是铁打的，被这样揪耳朵，真的是又疼又丢面子，登时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活该活该，现在知道得罪陈姐的下场了吧？”韩渺吐舌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嗯，的确活该，非常活该！”杜斌罕见附和，郑重颔首深表赞同。要知道，别人也就演演戏，他可是亏了一管血啊，而且抽了血还不给棉签，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说正事。”孔玉德找了个位置坐下。
　　陈虹这才松手，气势汹汹威势凛凛瞪着钟离喝道：“听到没有，快说！”
　　钟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虞兮以后也变成陈虹这样，那他还活不活了？
　　赶紧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钟离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解释：“其实怀疑霍元凯不是梵高，是从郊外见面开始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三章 画中仙 五十一
　　“郊外见面？”陈虹愕然。
　　“嗯，陈姐当时你故意拿话套他，结果很顺利就把他套了进去，这看起来的确很像是露出马脚，但仔细想想，却显得很刻意也很可疑。”钟离道。
　　“有何刻意？”陈虹问。
　　钟离接着说：“假设他就是梵高，当我们开始查这幅画，他就应该很清楚，我们一定会查到拍卖行，一定会查到刘別乡，一定会询问这幅画的来历以及拍卖的原因，也就一定会知道他见过这幅画。这是一个很简单也很顺畅的逻辑关系，他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当你拿这个套他的时候，他还不如坦然承认，反而不会露马脚。”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陈虹却道：“也许他的确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这一步。”
　　“不，如果他是梵高，他就应该知道，就算不知道，也一定能想得到，顺着说才能不漏破绽，毕竟霍文清根本不肯开口，我们也还没有掌握到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所凭借的只是刘別乡的口供，以及两份巧合相同的名字而已。”钟离摇摇头。
　　陈虹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突然莫名有种霍元凯主动中计的错觉。
　　果然，只听钟离道：“我觉得霍元凯这个破绽露的太刻意了，所以回来之后，我就立刻见了霍文清，骗她说我们已经掌握了霍元凯就是梵高的证据，并已将霍元凯拘捕归案，霍元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唯独强调和她无关。”
　　“霍文清相信了？”陆铭不可思议地说。
　　“嗯，她什么都不肯交代，我却说出这些，她肯定自乱阵脚，再加上我还告诉她，她很快就会被释放，我就是给她知会一声，当时说完我转身就准备离开，所以她自然而然就信以为真了。”钟离一副不过如此的淡然语气，众人却听的目瞪口呆。
　　陈虹差点又想伸手去揪钟离的耳朵，笑骂道：“你居然也学会骗人了，怎么不见你把情商用在别的地方？”
　　“这里用的是智商，和情商没关系吧……”钟离低声嘀咕。
　　孔玉德扬扬手：“接着说，她信以为真之后呢？”
　　“她突然给我跪下了，吓了我一跳。她说的确是她父亲通知她取画，也的确是她父亲验的画，发现是赝品之后让她直接交给董建华。她还说她当时拿到画之后吓了一跳，问她父亲到底怎么回事，她父亲却怎么都不肯说，还有……”钟离话未说完就被陆铭打断。
　　“录音没？录音没？”陆铭登时紧张起来，这些可都是证据啊，没录音就太可惜了。
　　“录了，都在我手机里。”钟离取出手机晃了晃，陆铭顿时松了口气，朝钟离竖起大拇指。
　　“听起来霍文清在为自己开脱。”陈虹低声嘀咕。
　　钟离却摇了摇头：“我已经告诉她她没事，还有什么开脱的必要？她求我相信她，说她父亲一定是被迫的，至少不是主谋，真凶肯定另有其人。”
　　“她有证据吗？”陆铭问。
　　钟离再次摇头：“她没有，她只是求我相信她，她说她父亲是个善良的人，绝对不会赶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于是你就信了？”陈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钟离。
　　“嗯！”钟离郑重颔首，众人集体晕倒。
　　“听我说完啊，我相信她不是因为被她打动，而是因为她说的正好切入了让我疑惑的地方。你们想，如果一个父亲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拉自己女儿下水呢？更何况霍文清年幼丧母，几乎可以说是霍元凯一手拉扯大的，相依为命感情更深。”
　　顿了顿，钟离接着说：“这种情况下，我相信霍元凯即便真的是梵高，也一定不会借自己女儿之手。然而，霍文清的确被牵扯进来了，反过来逆推，霍元凯可能不是梵高，也只是一枚棋子。”
　　“可能？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并没有证据。”孔玉德道。
　　“证据当然没有，这个稍后再说，现在我们来进行一次假设，假设霍元凯不是梵高，他为什么要认罪，难道他不知道认罪的后果是什么吗？”钟离说着指向韩渺。
　　“我？”韩渺指了指自己，然后果断摇头，她已经有点被绕晕的感觉。
　　钟离移动目光，在杜斌身上略微停留便跳了过去，落在陆铭身上，杜斌张了张口，憋得脸都红了，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窘境。
　　以霍元凯不是梵高的假设为前提，陆铭设身处地想了想，试探着说：“为了保护女儿，这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他唯一能够自我牺牲的理由！”
　　“宾果！”钟离用力打了个响指，开始进入兴奋状态，“霍元凯对霍文清的饮食喜好以及小时候经历过的事了如指掌，怀表里更是女儿的照片，这足以说明他深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假设他不是梵高，却愿意认罪，唯一的解释就是受到了胁迫，而能够胁迫他牺牲自己的唯一弱点，就是他的女儿霍文清！”
　　陈虹若有所思地说：“照你这种说法，假设他不是梵高，真正的梵高不止把他当棋子，还当成早已准备好的替罪羊，而迫使他不敢反抗的原因，就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那个破绽才会显得刻意，接下来认罪前的沉默，也只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就是凶手就是梵高。”
　　钟离颔首道：“没错，在假设成立的前提下就是这样，只要他认了罪，我们就会结案，真正的梵高就能够逍遥法外。”
　　孔玉德突然补充：“还有一点，结案之后郑怀青肯定会重新露面，真正的梵高，哦不，应该是代号梵高的家伙，就有了再次对郑怀青下手的机会。”
　　韩渺闻言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可怕了，简直将替罪羊的作用发挥到了百分之三百。
　　钟离一拍脑门懊恼地说：“的确还有这个用处，这一点我漏了。”
　　“啧啧啧，原以为就是个假设，怎么越分析越觉得跟真的似的。”陆铭咧嘴感慨，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倾向于这个毫无证据的假设。
　　陈虹灵光霍闪道：“我明白了，所以你和霍文清商量了这么一出戏，让霍文清假死，如果假设成立，霍文清就是霍元凯的弱点，而霍文清死了，弱点就不存在了，他在愧疚绝望的情况下会仇恨，就会容易说真话！”
　　“没错就是这样，我没有证据，霍文清也没有证据，所以我和霍文清商量后决定做一次实验，让霍元凯以为女儿为保护他而自杀，让他陷入愧疚和绝望，同时也让他再无顾忌。这种情况下，假设他不是真凶，稍加诱导就能供出真凶，至少也能提供重要线索。”钟离点点头长呼了一口气。
　　杜斌突然问：“那如果他什么都没说呢？”
　　钟离转头用有点古怪的眼神看着杜斌，杜斌刚想问怎么了，就见陈虹、陆铭、孔玉德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甚至韩渺都不例外。
　　“笨啊你，连我都明白了，你还不明白？如果他什么都没说，那他就是真凶呗，多简单的道理。”韩渺狠狠鄙夷了一下杜斌。
　　杜斌登时愣住，随即终于恍然大悟，再次尴尬的满脸涨红。
　　孔玉德站起身抚掌赞道：“好好好，这出戏演得好，如果假设成立，就能揪出真凶，如果假设不成立，真凶已经落网，无论如何都没有半点损失！”
　　“左右不亏，这笔买卖不错。”陆铭也然不住赞了一句。
　　陈虹伸手朝钟离耳朵上抓去，钟离连忙缩头往后退，捂着耳朵一副忌惮的样子。
　　“干嘛，错怪你了，帮你揉揉而已。”陈虹笑道。
　　“不用了！”钟离连忙摇头。
　　“我说用就用，过来！”陈虹收起笑容搬起脸，用命令的语气说。
　　钟离继续摇头，坚决不肯抵死不从。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陈虹瞪了钟离一眼无奈地说。
　　孔玉德何其严肃的人，也被钟离的反应给逗乐了，走过来拉了钟离一把：“走走走，看看你的假设到底成不成立，多好的一出戏，希望没白演。”
　　众人闻言不再开玩笑，纷纷跟上朝讯问室走去。
　　这出戏究竟效果如何？假设到底成不成立？霍元凯究竟是不是“梵高”？
　　一切疑问很快就会见分晓。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四章 画中仙 五十二
　　讯问室门口，孔玉德刚要开门，突然转身用严厉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众人登时恍然，赶紧收起轻松期待的表情，摆出沉重悲怆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都给我注意点，露馅记过处理！”孔玉德压低声音，说完才推开讯问室的门。
　　霍元凯正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双眼中布满血丝，见门打开，连忙冲过来攥住孔玉德的胳膊急声问：“文清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了？是不是？”
　　众人齐刷刷低头，孔玉德叹了口气摇摇头，轻轻拍了拍霍元凯的手背。
　　霍元凯微微张着嘴，呆呆看着孔玉德，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足足过了两分多钟，嘴唇才开始颤抖，双眼被泪水模糊，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不明意义的声音。
　　“霍老先生，抱歉，救护人员尽力了，但还是太晚了，您……节哀……”陈虹叹道。
　　“文清，文清，文清！”泪水顺颊而下，喉咙里模糊断续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号啕恸哭。
　　众人闻声泪目，心情从装沉重变成真沉重，除此以外还有深深的不忍，觉得这出戏对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可是，不忍又能怎么办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走到最后。
　　讯问室中气氛压抑，霍元凯哭晕了一次，醒来之后便不再嚎哭，只是呆呆坐在地上，表情僵硬眼神空洞，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众人发现霍元凯忽然间好像老了十岁，原本挺拔的脊背变得佝偻，斑白的头发竟然已经半白！
　　孔玉德看了众人一眼，将霍元凯扶起来放在座位上，整个过程中霍元凯都毫无反应，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让他休息会吧，我陪着他，你们先出去。”陈虹本想立刻展开讯问，但看霍元凯可怜的样子，还是决定稍微缓缓。
　　孔玉德用眼神告诉陈虹一定要看好，千万别出什么意外，然后才带着众人离开讯问室，钻进监控室。
　　讯问室中，只剩下陈虹和霍元凯两人，陈虹将手轻轻按在霍元凯肩膀上，陪着他沉默了半个多小时，才徐徐开口，讲述自己小时候和父母之间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孩子和自己之间发生的事。
　　陈虹说的很慢，很有感情，并没有要求霍元凯回应，只是自说自话，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
　　监控室
　　韩渺咋舌道：“我的天，陈姐小时候这么皮？真的假的？”
　　“这叫人不可貌相，你是没见过她刚工作那会，蛮的很，经常和我顶嘴吵架闹情绪，气得我够呛。有一次因为案子的事臭骂了她一顿，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一个星期不理我！”陆铭啧啧感叹，也被勾起了回忆。
　　“还有这种事？那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韩渺立刻星星眼，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当时啊……”陆铭刚刚张口，正想给韩渺好好说说，就被孔玉德打断。
　　“别吵，开始了！”孔玉德沉声道。
　　陆铭立刻住口，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霍元凯和陈虹身上，果然发觉霍元凯原本空洞的双眼稍微多了些感情波动。
　　“父母保护孩子，孩子又何尝不想保护自己的父母？霍文清是被您拉扯大的，对她来说您就是她的树她的天，是她遮风挡雨的地方。现在她长大了，而您老了，她肯定想反过来保护您，给您遮风挡雨。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抗下所有罪名，可惜她并不知道，您已经认罪了。”陈虹叹道。
　　霍元凯眼中的感情波动又浓了几分，嘴唇煽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您如此爱护您的女儿，为何要把她牵扯进来呢？如果她能置身事外，今天的事情不就不会发生了吗？”陈虹语气中满是遗憾。
　　霍元凯的双手也开始颤抖，气息明显加快，却还是没有开口。
　　陈虹蹲在霍元凯面前，眼神语气突然变得凌厉：“对你来说女儿难道还没有那幅画重要吗？那幅画究竟有什么好的？值钱？你女儿的命能用金钱衡量吗？就算你得到那幅画，能让她死而复生吗？你，难道就一定都不后悔吗？”
　　说到最后一句，陈虹的嗓音骤然拔高，宛若离弦之箭呼啸而出，瞬间穿靶鲜血四溅。
　　霍元凯猛一哆嗦，眼神中突然溢满痛苦和憎恨，抬手用力抓住头发：“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不是？你都已经承认了，还敢说不是？”陈虹故意冷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要抓住他，一定要杀了他，为文清报仇，报仇！”霍元凯猛地抓住陈虹的手腕，用力之大捏的陈虹一阵剧痛，好不容易甩脱之后才发现赫然已多了几条淤青。
　　揉着手腕往后退，陈虹沉声道：“他？谁？你不是已经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了吗？”
　　霍元凯就像是被戳破的水袋，开了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不是我做的，我不是梵高，我也是被迫的，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要害文清！”
　　监控室
　　“监控录着没有？声音没问题吧？”孔玉德急声道。
　　“开着开着，一直开着，肯定没问题！”陆铭连忙点头，然后又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我们现在过不过去？”韩渺指了指讯问室。
　　孔玉德摇头：“不，再等等，好不容易开口了，可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长长松了口气，露出胜利的欣慰笑容。
　　实验成功了，无辜者没有被冤枉，真凶不能逍遥法外，这就足够了！
　　讯问室
　　“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保护霍文清，所以才帮真凶作案，甚至当替罪羊？”陈虹问。
　　霍元凯垂泪颔首：“文清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出事，绝对不能！”
　　“可你为什么不报警？难道警方不能保护霍文清吗？只要抓住那个人不就没事了吗？”陈虹又惊又怒。
　　“我也想过报警，可我不敢啊，就算警察抓住他，他也还是有能力置文清于死地！而且他警告过我，如果我报警，或者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把文清一块一块塞进我肚子里！”霍元凯抹泪。
　　“他到底是谁？”陈虹压着愤怒沉声问，监控室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霍元凯毫不犹豫抛出一个名字，一个让所有人惊愕莫名的名字：“刘別乡！”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五章 画中仙 五十三
　　“刘別乡？他？你确定？”陈虹恍然回神，语气中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惊愕。
　　“我没证据，但我肯定就是他！”霍元凯语气笃定。
　　“既然没有证据你为何如此肯定？”陈虹问。
　　霍元凯道：“他当时约我去他办公室，给我看了那幅画，让我帮着鉴定一下是不是梵高的真迹，我……”
　　“等等，你说是他约你去的？不是你恰好进了他的办公室？”陈虹打断。
　　“当然是他约我去的，不然我过去干嘛？我早就知道梵高有一副《曦之妖精》，却一直一直没有见过，当我看到那幅画，我整个人都蒙了，直觉立刻告诉我那就是梵高的《曦之妖精》真迹，绝对是，肯定是！”霍元凯眼中再次迸发出狂热。
　　“然后呢？”
　　“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并做了专业鉴定报告，他拿着鉴定报告很高兴，说准备拍卖这幅画大赚一笔。我听后赶紧求他能不能借我研究研究，他直截了当拒绝了我。”
　　“再然后呢？”陈虹发现两人的口供有些吻合而有些则截然不同。
　　“再然后我特别失落，但毕竟不是我的，我只能离开。回家后我好多天翻来覆去睡不着，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那幅画，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又跑去找了他一趟，希望他别买，那幅画的隐藏价值绝对不是金钱所能衡量。”
　　“可惜画已经被拍卖了？”陈虹猜测。
　　霍元凯颔首道：“是的，画已经被拍卖了，他转了一大笔钱，高兴得很，可当我告诉他画里的秘密，他立刻就高兴不起来了，还将我推倒在地，质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画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陈虹大感好奇。
　　监控室中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想到了郑怀青和骆飞流的通话内容，郑怀青不惜倒赔一个亿，只是为了弄清画中女人的身份，难道霍元凯所谓的秘密，也是画中女人的真实身份？
　　可问题是，按照画的年代算，画中的女人应该已经入土，就算弄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价值怎么可能超过画作本身呢？
　　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而这一切的答案，都将很快揭晓！
　　讯问室中，霍元凯并没有立刻回答，低着头似乎有些犹豫。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想让我相信你，你就必须说实话！”陈虹心里猫挠似的，赶紧给霍元凯施加压力。
　　霍元凯又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一咬牙道：“我说的这些你可能听不懂，但我敢保证绝对是真实的，《曦之妖精》中的女人，是梵高爱恋却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当时黑暗契约的头号人物，黑幻蝶！”
　　黑暗契约？黑幻蝶？
　　霍元凯的话宛若惊雷在孔玉德和钟离耳边炸响，震得二人耳中隆隆，整个意识世界都是回音。
　　黑暗契约虽然支系庞大，但一直保持神秘低调鲜为人知，霍元凯不过是半个艺术家，怎么可能知道黑暗契约？又怎么可能知道《曦之妖精》中的女人就是黑暗契约当时的头号人物？
　　郑怀青拍下《曦之妖精》是为了画中女人的真实身份，他是否也知道黑暗契约？刘別乡知道《曦之妖精》的秘密后大卫后悔，难道他也知道黑暗契约？
　　孔玉德忽然发现，一个线团被理顺，又牵扯出了新的线团，更大更复杂更危险的线团，而这个更大更复杂更危险的线团，就是黑暗契约！
　　钟离的注意力则主要集中在黑幻蝶三个字上，黑蝶，黑幻蝶，是否存在联系？父亲失踪留下的黑蝶标本，是否就是黑幻蝶的象征？父亲、黑暗契约、黑幻蝶，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联系在一起的呢？
　　讯问室
　　陈虹并没有听过黑暗契约，但黑幻蝶三个字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刚想细问，就听咔的一声门被推开，孔玉德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钟离，两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你是怎么知道黑暗契约的？”孔玉德径直走到霍元凯面前。
　　“是家父临终前告诉我的。”霍元凯答。
　　“你都知道多少？你父亲又是从何得知的？”孔玉德追问。
　　霍元凯摇摇头：“家父从何而知我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所以告诉了我，至于别的，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既然他没有多说，你怎么知道那幅画的隐藏价值远超本身价值？”孔玉德接着问。
　　“因为我思考了半辈子，虽然我不知道黑暗契约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但头号人物的身份肯定很重要吧，如果通过那幅画，能够找出她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能掌握黑暗契约的核心秘密，价值肯定比画作本身更高，我是这么想的。”霍元凯道。
　　孔玉德点点头，这个解释还算合理，据颜心爱所说，黑暗契约的所有成员都有自己的代号和面具，大多数情况下，真实身份和长相相互之间是隐藏的，这样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一旦有人背叛或者犯罪被捕，供出的信息有限，对组织的损害能够降到最低。
　　当然，只是大多数情况，作为头号人物，黑幻蝶肯定掌握了部分核心成员的真实信息，一旦弄清当时黑幻蝶的真实身份，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摸到黑暗契约的核心秘密，价值绝不是金钱所能衡量。
　　“你将这个秘密告诉刘別乡，他推倒了你，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孔玉德开始将注意力转到刘別乡身上，很显然，刘別乡的反应不正常，如果对黑暗契约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反应这么大。
　　霍元凯点头。
　　“具体情况回忆一下，越详细越好。”孔玉德道。
　　“当时……”霍元凯仔细回忆了片刻，开始尽可能进行复述，或许是年纪大了记忆力减退的原因，过程中几次卡壳，好在最后还是顺利说完。
　　孔玉德听后转头看向钟离：“你觉得呢？”
　　“刘別乡的反应太过激了，他肯定对黑暗契约有些了解，否则不可能明白那幅画的真正价值！”钟离语气笃定。
　　“你们说来说去，黑暗契约到底是什么？”陈虹忍不住开口问。
　　孔玉德抬手示意等会再说，对霍元凯道：“刘別乡明显后悔了，所以你认为是他想弄回那幅画。”
　　“肯定是他，绝对是他！那天我离开后，当晚就接到个陌生电话，有个伪装过的声音威胁我，说他要那幅画，我必须帮忙，如果我不答应，就要文清的命。我一开始没理他，他就给我寄了文清的资料，还有照片，有跟在后面偷拍的照片，有家附近的照片，他还说他不止一个人，如果报警就会动手，就算他被抓住，文清也会死，我当时吓坏了，就答应了他。”
　　“于是你就确定是他？”
　　“不，不止，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后来他突然通知我，画寄给了董建华，让我通知文清取件验货，如果没问题，再由我转交给他，如果有问题，就直接给董建华。我当时一下就明白了，他就是刘別乡，他知道那次拍卖的细节，他分明就是想利用董建华当挡箭牌！”
　　“于是你将霍文清拉下了水。”
　　“我也不想啊，但我没办法，我什么都没告诉文清，她就是帮忙取东西而已！”霍元凯语气中满是悲戚懊悔，眼圈再次红了。
　　“再然后，画是赝品，他就做好了让你来牺牲的准备？”
　　霍元凯颔首道：“我告诉他画是假的，他说警方有可能查到文清头上，不想让文清有事，我就必须给他顶罪，否则他就把文清切碎了寄给我。我知道他做得出来，他已经杀人了，他就是个疯子，所以我只能按照他说的做。可是，可是我没想到，文清竟然为了我……”
　　声音愈发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心中撕裂般的痛苦翻涌而出，再次将他淹没。
　　自此，除了一些细枝末节，整个案情的脉络已经完全清晰，霍文清并不知情，至少不完全知情，霍元凯是无辜的，只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而已，而真正的凶手，真正代号梵高的家伙，依旧逍遥法外。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六章 画中仙 五十四
　　“孔局，下令吧！”韩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讯问室，一改平日嬉笑无忌的样子，脸色严肃站得笔直，一副蓄势待发的英武模样。
　　“是啊，下令吧，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但刘別乡的嫌疑太大了，至少先从物证找起！”陈虹肃然道。
　　陆铭道：“有人顶罪，刘別乡肯定会放松警惕，我们可以暂时宣布抓到了凶手，然后暗中对他进行调查。”
　　孔玉德略作思考，直起身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身上迸发出和年龄极不相称的锋芒，深吸口气郑重喝道：“全体听令！”
　　众人齐刷刷站得笔直。
　　“从现在起，开始对刘別乡进行全方位跟踪调查，他的过去，他的为人，他的生活，他的社会关系，必须全部尽快弄清楚。还有他的交通工具，以及可能接触到的私人交通工具，必须一个不落列出来。陆铭，这方面你负责组织人手！”孔玉德戟指陆铭。
　　“是！”
　　“根据通往抛尸地点必经路段最近的道路监控，一辆一辆逐一排查，找到和列表中相符的车，那可能就是运载尸体的工具，然后继续根据道路监控逆向寻找该车的出发点，那可能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一旦找到那辆车和第一案发现场，立刻让技侦进行侦查鉴定，寻找可能残留的血迹，这将是最关键最重要的证据！陈虹这方面你负责！”孔玉德犀利如鹰的目光豁然落在陈虹身上。
　　“是！”
　　孔玉德眯起眼睛接着说：“只要找到初步证据，立刻通知铁路空所有交通部门，禁止他离开本市，我会亲自会会他，看看到底是我道高一尺，还是他魔高一丈！”
　　“应该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郑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站在陆铭身后，低声嘀咕了一句。
　　孔玉德豁然转头盯着郑越。
　　郑越赶紧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行动之前，所有人签一份保密协议，刚才你们听到的知道的，以后你们调查到的，任何有关黑暗契约的信息，都必须严格保密，谁敢透露出去，依法处置！”孔玉德语气比刚才还要严肃，完全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孔局，真的有必要吗？”陆铭试探着问。
　　“绝对有必要，事关重大，必须严格遵守规矩！好了就这样，我去准备保密协议，装死的也该醒醒了。”孔玉德说完离开讯问室。
　　装死的？除了霍元凯，其余人都知道孔玉德指的是谁。
　　郑越赶紧打电话，片刻之后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已到：“爸！”
　　“文清？”霍元凯骤然愣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爸！”又是一声更清晰更近的呼唤。
　　“文清！”霍元凯腾地站了起来，双手和嘴唇都开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这次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那三十年来已经刻骨铭心的呼唤是真实存在的。
　　“爸！！！”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口众人纷纷让路，霍文清猛地冲了进来，撞在侧门上才好不容易停下，红着双眼又是一声呐喊。
　　“文清！！！”霍元凯同样红了双眼，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还有什么比女儿还活着更重要的吗？
　　看着父亲已然化作半白的头发，霍文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瞬间决堤，扑入霍元凯怀中嚎啕大哭。
　　“是你，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霍元凯紧紧抱住霍文清，将侧脸贴在她的头顶，顷刻间老泪纵横。
　　“嗯嗯……”霍文清只是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我的文清回来了！”霍元凯又哭又笑，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父女二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陈虹仰头抹眼角，韩渺使劲吸鼻子，连陆铭都长吁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一幕，众人都既感慨又庆幸，幸好有钟离发现破绽，否则这对父女就真的只能永远隔着铁窗相见了。
　　钟离还想问问关于黑幻蝶的事，却怎么都张不开口，即便他情商再低，也能感觉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走吧，签保密协议去。”陈虹拉了钟离一把。
　　“我签过了！”钟离强调。
　　“那就再签一份！”陈虹瞪了钟离一眼，强行将他拉出了讯问室。
　　门轻轻关上，哭声也被藏在了门后小小的世界中，这片世界虽小，但相信对于霍元凯和霍文清父女二人来说，却是最美的天堂。
　　……
　　签过保密协议之后，众人立刻按照孔玉德的命令，对刘別乡展开调查，全力以赴为侦破此案做最终突击。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刘別乡的成长经历非常标准，或者也可以说是模式化，和大多数人完全相同，就是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个人生活方面也几乎没有污点，关心家庭爱护孩子，是个标准的好丈夫好父亲，更夸张的是，甚至连违章记录都没有，简直干净的不可思议。
　　当然，最让人懊恼的是监控方面，刘別乡名下有两辆车，妻子名下有一辆，除此以外可接触到的车有四辆，总共七辆车，通过抛尸地点最近必经路段的道路监控反复比对，最终确认这七辆车全都没有出现过。
　　陈虹不信邪，拓宽查找范围，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找不到可疑车辆，就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最重要的证据可能就会石沉大海！
　　这个结果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却也让众人意识到一个问题，刘別乡可能只是指挥者，杀人抛尸这种脏活并非他亲手所为，这样的话，抛尸使用的车辆自然而然和他扯不上关系。
　　抛尸工具这条线索就此被切断，想将刘別乡绳之以法，就必须从别的方面着手寻找证据。
　　可问题是，刘別乡呈现出的一切都太干净了，别说狐狸尾巴，半根毛都抓不到，对于这种狡猾的家伙，想找到切实有效证据谈何容易？
　　怎么办？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让人头疼，让人抓狂，让人恨不得将刘別乡抓过来厉声质问。
　　可惜，也就只能想想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惊动刘別乡，不惊动还有可能找到证据，一旦惊动就真的没希望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七章 画中仙 五十五
　　调查陷入僵局的第二天，一则消息震惊全市：郑怀青没死！
　　郑怀青不但没死，而且活的好好的，他回归的方式格外高调，直接召集各大媒体弄了一场超级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郑先生你好，我是XX电视台的记者，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之前会传出你已经死亡的消息呢？你又为什么现在猜出来辟谣呢？”某电视台的记者被幸运选中，立刻遭到其余同样杀人似的眼神攻击。
　　面对众多媒体和咔嚓咔嚓闪个不停的闪光灯，郑怀青镇定自若，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其实很简单，有人想害我，我为了保护自己，和警方商量之后决定假死瞒天过海。既然要瞒天过海，我当然得忍着，如果我急着出来辟谣，不就白死一回了吗？”
　　台下笑声四起，这位记者抓紧机会又问：“那你现在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警方已经抓住了想害你的凶手了呢？”
　　“那是当然，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让我都忌惮不已的凶手抓获，警方的办案效率真的很值得称赞，改天我会亲自上门表示感谢，也希望诸位能够多多报道，给咱们市的刑侦公安力量长长脸，好好震慑震慑那些居心叵测之徒！”郑怀青道。
　　这位记者还想再问，下一位被选中的记者已经站了起来：“郑先生您好，我是XX晚报的记者，您不幸遇害的消息传出后，您的公司似乎出现了不小的内乱，股票也因此一路走跌，损失之大据经济学家称至少超过五亿元，请问对此您是否早有准备？又准备怎么应对？”
　　郑怀青笑容敛去，换上一副失望中带着愤怒的表情：“我当然早有所料，其实，随着我的盘子越做越大，内部一直存在一些心怀鬼胎的人，这些人看我还在，不敢跳出来搞事，所以我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这些跳梁小丑好好闹腾一把，全都暴露出来，以便我日后一一清理。至于损失，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清理门户也是有代价的，用五亿元换取更稳定广阔的未来，我相信是绝对划算的。”
　　顿了顿，话锋一转又恢复了笑容：“再说，我有理由相信，从今天起，股价不会再跌，而是会稳步回升，甚至会超越先前。所以这样算算，我似乎也没亏什么，不是吗？”
　　记者们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瞬间明白了这场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果然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被他这死而复生来回一折腾，曝光率有了，话题性有了，关注度有了，简直就是最最有效的超级广告。
　　至于经济损失，正如他刚才所言，股价肯定会暴涨，超过原先的价格已成必然，再加上清除公司内部的不安定因素，最终保准只赚不赔。
　　高，实在是高，这一手玩的实在太漂亮了！
　　……
　　刑侦队
　　众人正聚在一起，或通过电视或通过手机观看这场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
　　“老狐狸！”韩渺咬牙切齿，差点恨不得摔手机，对当初郑怀青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依旧耿耿于怀。
　　“居然说什么和我们商量好的，亏他好意思说出口！”杜斌也是一脸愤然。
　　“无耻，太无耻了！”郑越总结。
　　周立军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从肚子里藏钥匙这方面考虑，他也算是给我们知会过，只是没给我们选择的权力而已。”
　　“周哥，你到底哪边的？”韩渺好气。
　　“好了好了别看了别看了，做好行动准备，陈虹钟离，绝对绝对要给我把任务完成好，不允许有半点闪失，明白吗？”孔玉德严肃喝令。
　　“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虹颔首，钟离也跟着点头。
　　“很好，各就各位，准备行动！”孔玉德环视众人一声令下，刹那间，众人身上都多了一股子决一死战的杀气。
　　……
　　“哎呦，什么风把陈警官给吹来了？”看到陈虹和钟离进来，刘別乡立刻起身相迎，显得很是热情。
　　陈虹扫了墙上的电视一眼，见画面里郑怀青正在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不由笑道：“真是巧了，你也在看这个？”
　　“现在不都在看这个吗？大名人大土豪死而复生，多吸引眼球啊。”刘別乡道。
　　“那倒也是，不介意我们坐下吧？”陈虹指了指沙发。
　　“哦哦，请坐请坐，我给你们倒水。”刘別乡转向饮水机，一边接水一边问，“不知陈警官来我这做什么？”
　　陈虹看着电视屏幕随口道：“也没什么，这不案子破了吗？来感谢感谢你。”
　　“感谢我？”刘別乡愣了一下表情愕然，似乎并不明白陈虹的意思。
　　“是啊，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查到霍元凯。”陈虹道。
　　“什么？是霍老先生？”刘別乡震惊，纸杯都掉在了地上，纯净水洒了一地。
　　“嗯，谁能想到呢？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吧。”陈虹颔首。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霍老先生为人谦和质朴，怎么会是凶手呢？不敢相信，我实在不敢相信！”刘別乡重新接水。
　　“不会有误会，铁证如山他已经主动认罪，这磨人的案子终于算是结了。这不，领导让我抽空让我感谢感谢……”陈虹话音未落，突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道了声抱歉，陈虹起身走到稍远的窗口接通了电话：“喂，你是哪位？是你？”
　　最后两个字语调骤然拔高，语气中满是惊讶。
　　“你不好好开你的发布会，给我打什么电话？感谢？呵呵，我们可受不起！”陈虹冷笑，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嘲弄。
　　钟离和刘別乡同时看向电视，电视直播里郑怀青果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开完了还是去了厕所。
　　“没别的事我挂了，我还忙着呢。什么？你准备拍卖那幅画？买了又卖你闲的蛋疼吗？好好好，果然是奸商，你爱怎么怎么，反正我们不去，还想把我们当枪使，你做梦吧你！”陈红显得很不耐烦，语气特别不客气，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拍卖？郑怀青又不想要那幅画了？”钟离愕然问道。
　　“这厮肯定是想借自己这股东风，配合那幅画，再赚点噱头，顺便还能让画升升值什么的。”陈虹说完有嘀咕了几句奸商。
　　“难道他已经弄明白……”钟离赶紧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只管破案，现在案子已经破了，别的和我们没关系。”陈虹收起手机，走到刘別乡面前，伸出手道，“感谢你的帮忙，如果郑怀青联系你们拍卖行，我个人希望你能刁难刁难他，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客气。”刘別乡似乎在思考什么，闻言恍然回神，赶紧伸手和陈虹相握。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再见。”陈虹挤出笑容，带着钟离转身离开。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八章 画中仙 五十六
　　刘別乡拿着纸杯站在那里，也没有主动送一送，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才甩开水杯看向电视。
　　电视画面中郑怀青已然重新出现，记者们顿时又精神起来，争抢下一个提问的机会。
　　然而，郑怀青却没有继续回答问题，而是清了清嗓子说：“诸位，趁此机会，我有一件事想要宣布，那就是我将拍卖一幅画！”
　　“什么画？”立刻有人问。
　　郑怀青神秘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顾全场吊足了胃口，才终于揭晓答案：“一副鲜为人知的梵高真迹！”
　　梵高真迹？鲜为人知？台下安静了几秒钟，随即轰然炸锅，记者们你争我抢问个不停，有人质疑有人好奇，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想知道这幅画的名字。
　　“名字嘛暂时保密，等拍卖会当天，欢迎诸位前来捧场，届时诸位就知道了！”郑怀青说完，结束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完全不顾依旧疯狂的记者，在保安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
　　很显然，郑怀青借机宣布拍卖，点名是梵高的作品，却不肯透露名字，就是为了造势，吸引更多的关注，为那副神秘的画增添砝码，这是典型的炒作行为，并不如何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套路，但不得不承认，套路用的很成功，该赚的眼球都赚到了。
　　可以肯定，这幅不知名的梵高真迹，必将吸引全国富豪的注意力，甚至国外的财团土豪也将携巨资慕名而来。
　　发布会结束后，各大网站报纸的头版头条迅速被“郑怀青”、“死而复生”、“神秘名画”、“梵高”等关键词覆盖，甚至连软件热门消息和手机推送信息都是这些。
　　主流媒体都对郑怀青发出了邀请，希望郑怀青能出席访谈节目，以求拉高收视率，然而无一例外都被郑怀青拒绝了。无奈之下，媒体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转向刑侦部门，结果再次被拒之门外。
　　连番碰壁，并没有摧垮媒体人的意志，本着慢一步吃屎都赶不上热的的行业精神，各大媒体开始想方设法充分榨取这次事件的剩余价值。
　　当晚，新消息再度刷屏：拍卖会将在本市的拍卖行举行，日期订在后天。
　　为什么是后天？对于这个日期，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太急了，多拖一拖对升值有好处，也有人认为这是策略，让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不得不做出决定，从而形成争抢之势，更能抬高价格。
　　对于公众的反应，刑侦队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却都没有多作评论，他们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如同蹲守在黑暗丛林中的猎人，一动不动举着猎枪，秉着呼吸，全神贯注，只待猎物出现，立刻就会扣下扳机，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
　　第二天晚上，三辆车从郑怀青公司出发，驶向拍卖行。
　　前后是两辆豪华轿车，居中的是一辆梅赛德斯，郑怀青就坐在梅赛德斯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舒舒服服地品着。
　　“有个猎人住在森林里，他有两个儿子，都是顶尖的好猎手。然而有一天，大儿子被狼咬死了，猎人悲痛欲绝，发誓要杀了这匹狼给大儿子报仇。可是，这匹狼很狡猾，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出现。于是猎人一狠心，将小儿子绑起来吊在了大儿子被咬死的地方，自己则蹲在附近的草丛里，扣着扳机，静静地等待着，等……”
　　郑怀青一边喝酒一边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他始终微微低着头，根本看不到眼神，只能看到微微勾起的嘴角。
　　故事的结局并没有说出来，碰的一声巨响，剧烈的冲击将郑怀青讲给自己听的故事生生打断。
　　郑怀青猛地从座位上跌了下来，接着天旋地转头部重重撞在硬物之上，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依稀看到车门被刷的拉开，接着便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哗的一声，大半桶冷水当头浇下，郑怀青一激灵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水就流进了眼睛里，登时让视线变得一片模糊，下意识想用手擦眼睛，却发现双手都被绑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闭上眼睛用力眨了眨，视线好不容易变得清晰，郑怀青抬头看去，眼前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面具色彩斑斓，有许多扭曲的螺旋圆圈，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梵高的《星空》。
　　在他右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又高又大体壮如牛，穿着背心，赤裸的胳膊上肌肉虬扎，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他的脸上随意带了个面具，材质一看就是地摊货色，手中提着个塑料桶，可以肯定水就是他泼的。
　　“醒了郑董？”带着星空面具的男人哑着嗓子说。
　　“你是谁？”郑怀青阴沉着脸，同时左右打量，发现周围地面又脏又乱，墙面还是混凝土。
　　“我是谁，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带着星空面具的男人微微躬身凑到郑怀青面前，两只眼珠子里除了戏谑便是得意。
　　“梵高？”郑怀青一声惊呼，面露骇然之色。
　　“看嘛，还是能猜到嘛。”星空面具男呵呵一笑直起身。
　　郑怀青断然否认：“不可能，案子已经破了，你已经被……”
　　“这么突然不说了？我突然被怎么了？”星空面具男戏谑地说。
　　郑怀青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被抓的不是你，警方抓错人了。是你，有人给你顶罪！”
　　“哈哈哈，聪明，果然不愧是死而复生的郑董。”星空面具男大笑，随即笑声陡止话锋一转，“只准你玩替身假死，还不准我找个替死鬼吗？不过我还真是佩服你，居然能在我手里死两次，只是不知道这第三次你还能不能活过来！”
　　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是杀意森森，比深冬寒冰还要冷。
　　“大意了，没想到到头来是我棋差一步。”郑怀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你棋差一步，而是我技高一筹而已，警方想要凶手，好啊，我就给他们一个，这样他们就满意了，你也会忍不住跳出来挽回局面。”星空面具男重新恢复得意洋洋的样子。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零九章 画中仙 五十七
　　郑怀青深吸口气睁开眼睛，沉声道：“画呢？”
　　“当然在我这里，费了这么大功夫，终于算是弄回来了，你说我容易吗？”星空面具男说着，抽出匕首在郑怀青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用充满威胁的口气说，“倒是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从那幅画里看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怀青道。
　　“死到临头就不要死鸭子嘴硬了，如果你没有看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拍卖？我可不信你只是为了让画升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为了让画升值，别忘了我是个商人！”郑怀青依旧不肯松口。
　　“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的话……”没有说下去，但翻来覆去闪动的匕首已经能够说明他的意思。
　　郑怀青微微低头，似乎正在犹豫，足足拖了七八分钟，才终于重新抬起头：“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但你不能杀我，这是我的底线，否则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这个……”星空面具男略显迟疑。
　　“反正你带着面具，我又不知道你是谁。”郑怀青迫切地说。
　　“万一你报警呢？我可不想让那帮家伙又跟疯狗似的咬上我，他们虽然不够聪明，却很麻烦，而且……”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似是有瓶罐摔碎了。
　　“大眼你干什么呢？”星空面具男走到门口不悦地朝外面喝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再喊两声还是没有毫无反应，登时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和危机感骤然如潮水般涌出，当即就想折返将郑怀青挟为人质。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杜斌和一名特勤队员以灵猫般的轻盈以及猎豹般的速度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将星空面具男和提着水桶的壮汉锁定。
　　“都不许动！”陈虹、周立军和陆铭紧随其后，手中都拿着手枪。
　　话音未落，就听咻的一声，星空面具男右手被子弹击穿，留下恐怖的贯通伤，鲜血碎骨飚出老远，匕首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是杜斌开的枪，他见拿着匕首的目标又往前迈出一步，当即偏转枪口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啊！”星空面具男一声惨叫，捂着右手跌倒在地，疼的浑身发抖。
　　提着水桶的壮汉右手悄悄摸向后腰，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突然摸出一把手枪，猛地抖直胳膊，就要朝陈虹开枪。
　　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几乎就是必中，如果打中要害，陈虹瞬间就会丧命！
　　砰！
　　没有消音器，一声枪响让屋内所有人双耳震痛，刹那间，众人心脏同时漏掉一拍，死亡的阴影从天而降。
　　开枪的是谁？中枪的是谁？死的是谁？
　　背心壮汉面具眉心部位有个血洞，红白之物汩汩涌出，扳机再也按不下去，粗壮的手臂无力垂下，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盘尘埃。
　　“吓死我了，回头请你吃饭！”陈虹长出口气拍了拍周立军的胳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刚才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壮汉对准自己的枪口，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却来不及将自己的枪口移过去，便是这毫厘的时间差，足以要了她的命。
　　不过好在，有一个人没有移开注意力，那就是周立军，周立军的枪口一直锁定着穿背心提水桶的壮汉，而且一直指着眉心，当目标突然抹除手枪对准陈虹的刹那，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好样的！”陆铭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的注意力也被杜斌那一枪给吸引过去了，再加上年纪大了，反应速度远不能和年轻时相比，危机降临的瞬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没事，没事……”周立军自己也阵阵后怕，还好他多留了个心眼，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面被捆在椅子上的郑怀青非但不吃惊，反而淡定地笑了出来：“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这戏我可就唱不下去了。”
　　“给他松绑。”对郑怀青陈虹果断不给好脸色，即便这厮以身入局当诱饵，也还是不给，用领导常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基本原则不能变。
　　杜斌跟进绕过去，帮郑怀青解开绳子。
　　郑怀青揉揉满是淤青的手腕，随意擦了把脸，用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梳了梳，笑道：“别板着脸嘛，我这次可是你们的大功臣，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请你吃土！”陈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情很差，直接怼了郑怀青一句。
　　“你，你们，你们竟然……”星空面具男挣扎着站了起来，语气又惊又怒，鲜血依然在从伤口里往外流，顺着指缝滴答落下。
　　“我们骗了你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真以为自己聪明上天了不成？”郑怀青嘲弄地笑着，突然一把将星空面具扯了下来。
　　面具之下，男人的面孔已经有些扭曲，或许是因为疼痛失血，或许是因为惊怒绝望，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却不妨碍辨认他的身份。
　　刘別乡！
　　霍元凯没有猜错，代号梵高的凶手就是刘別乡！
　　“原来那天你来见我表示感谢，就已经开始给我下套了，你这个贱人！”刘別乡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陈虹，很显然他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陈虹冷笑着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不是让霍元凯给你顶罪吗？好得很，我们就顺水推舟，告诉你霍元凯已经认罪结案，让你放松警惕，然后借上门感谢的机会，将需要让你知道的信息透露给你。”
　　郑怀青接口道：“其实在陈警官去找你之前，我就已经和他们达成了约定，由我和《曦之妖精》的真迹共同成为诱饵。然后我便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高调回归，并在发布会上宣布了拍卖计划，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炒作，而是为了让你看见并相信。当然，我也不能否认，这样炒作一下对我也有好处，完全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最后由郑怀青联系你们拍卖行，议定拍卖日期。你深知如果画进入拍卖，再想弄到手就比较麻烦了，眼看所剩时间不多，你肯定会急于出手，而人一急就容易失去判断力，所以你最终果然走上了劫车这条路，落入了我们为你设下的圈套。”陆铭补充。
　　周立军指了指外面：“画里有跟踪器，我们就是追踪信号过来的，本来没什么证据，现在人赃并获，你再也逃不掉了。”
　　“好阴谋，好圈套，但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比如死在车里，再比如被我杀掉？”刘別乡恶狠狠瞪着郑怀青。
　　郑怀青呵呵一笑：“怕自然是怕的，但那又怎么样呢？怕我也敢赌，这就是我比你强的地方，也是我比你成功的地方。当然，我比你更聪明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一点是绝对不能忽视的。总而言之，如果我不拿自己和《曦之妖精》的真迹做诱饵，怎么能引的出你这条毒蛇呢？”
　　“我刚才真该一刀杀了你！”刘別乡恨得牙痒痒。
　　“可惜你没有，这辈子你都再也没机会了。”郑怀青拽了拽西装，露出胜利者高高在上的笑容。
　　刘別乡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没有半点办法，他还能说什么呢？从他相信案子真的结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而且一输到底。
　　陈虹取出手铐，强行将刘別乡受伤的手扭到身后，冰冷的手铐咔嚓落下，反正流点血也死不了人，对于刘別乡这种家伙，流点血都算便宜他了。
　　“带走！”陆铭一声令下，众人压着刘別乡朝外走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翻云覆雨的“梵高”，他只是一个罪犯，一个阶下囚，一个必将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的蠢货。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章 黑暗契约 一
　　深知再无侥幸的可能，刘別乡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任何涉及黑暗契约的问题他都拒绝回答，这让孔玉德倍感无奈，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暂时放弃，将其丢进看守所，待法院判决下来送入监狱。
　　撞死杜瑶瑶的卡车司机自始始终不肯认罪，却因刘別乡的供述最终还是落入了法网，正应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惜，任他悔青了肠子，也再没有坦白从宽宽大处理的机会。
　　霍元凯和霍文清因受到胁迫，属于受害者，加之并未犯下什么严重罪行，双双被无罪释放。
　　自此，案件正式告破！
　　刑侦队大办公室，一派喜气洋洋，压在肩头的沉重担子终于卸下，众人都感觉浑身轻快，用陆铭的话说就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怎么了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陈虹见钟离拧着眉毛低着头，不由走过来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钟离吓了一跳，下意识捂耳朵，见陈虹没有揪他耳朵，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在想，既然抛尸现场附近桥墩下的眼镜盒不是刘別乡留下的，那么会是谁留下的呢？”
　　“这很重要吗？就算不是刘別乡，难道不可以是热心群众吗？”陈虹哑然失笑，原来钟离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对，热心群众如果真的看到了也应该直接报警吧，为什么要留下谜语，还要留在桥墩下面，他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找得到？又一定能猜得出来？”钟离依旧纠结。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你还是想想见了颜心爱该说些什么吧，别忘了孔局的承诺。”陈虹拍拍钟离的肩膀，微笑着转身离开。
　　钟离闻言猛地一震，注意力立刻完全转移了出来，心中既感觉迫切又感觉紧张不安。
　　是啊，案子破了，该见颜心爱了，等见了颜心爱该问些什么呢？又该说些什么呢？应该把自己和虞兮的事情完完全全告诉她吗？如果告诉她，她会作何反应？
　　虽然平安夜的纸条已经表明颜心爱的态度，但钟离还是感觉有些不妥，至于究竟为何不妥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正纠结呢，孔玉德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案子破了，他也难得收起了严肃的样子，换上了一副长者该有的温和笑容。
　　“孔局，这么大一案子破了，你不得表示表示？”韩渺立刻凑了过去，完全没有常人面对领导唯唯诺诺的样子。
　　孔玉德故作严肃地说：“表示？给你破格提升警衔两级，工资待遇上调两个等级，再记两个一等功，你看怎么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有没有搞错，这奖励也太不真实了吧？
　　“哎呀，那敢情好，只要上头能给，咱就敢要，绝对不怕消化不良！”韩渺打蛇随棍上。
　　孔玉德笑骂道：“滚滚滚，做梦吧你！”
　　“唉，我就知道不是真的，天上哪有这么大的馅饼，有也砸不到我啊。”韩渺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出来，“别的表示没有，请顿饭不能没有吧，局长大人您请的饭我还没吃过呢，就当是弥补我缺憾的人生经历，您看怎么样？”
　　弥补人生缺憾，众人再度面面相觑，随即都笑，这种话，也真就只有韩渺才能说得出来，连郑越都差了些许。
　　“好好好，弥补你缺憾的人生经历，而且是到我家去弥补。”孔玉德这回倒是没有拒绝，目光扫过所有人，扬声道，“下午都去我家，本局长给你们炒几个菜庆功！”
　　众人闻言大喜，陆铭道：“我还有瓶陈年茅台，正好拿出来尝尝！”
　　郑越和钱宝贝一听口水就流了下来，却听孔玉德道：“不用，酒都准备好了，既然是我请客，哪有让你们自带的道理？”
　　“那敢情好，不过孔局你手艺怎么样？如果不行的话可千万别勉强。”韩渺眨巴着眼睛说。
　　孔玉德抬手欲拍，却被韩渺提前躲开，显然这丫头是故意的。
　　“这你就放心吧，孔局手艺好着呢，绝对大厨级别，只是平时工作忙，所以没时间下厨。”陈虹解释。
　　“这样啊，那必须期待一下！”韩渺郑重颔首。
　　孔玉德见钟离呆呆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道：“你也去，不许开溜。”
　　“啊？去哪？”钟离一脸茫然，感情根本没听见。
　　“跟着大部队就对了，这次……”孔玉德话音未落，钟离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钟离掏出手机一看，是虞兮的电话，顾不得自己的破习惯赶紧接通并按下免提键，虞兮激动到颤抖的声音立刻从扬声器中传出：“我爸醒了！我爸醒了！！！”
　　刹那间，整个办公室一片安静针落可闻，只有虞兮的声音在回荡。
　　“喂，喂，人呢？钟离？能听见我说话吗？”虞兮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在我在，我这就过去！”钟离猛然回首，也不挂手机拔腿就跑。
　　“太好了，这是双喜临门啊！”韩渺激动地跳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去医院啊！”孔玉德说完也跑了出去。
　　“快快快，冲冲冲！”
　　“车钥匙，车钥匙别忘了！”
　　“快去买花买果篮，速度速度速度！”
　　顷刻间办公室里一片混乱，众人爆发出追凶的速度，争先恐后冲出大门。
　　……
　　附属医院 神经外科病房
　　虞志国醒来不久，虞兮和魏芸香正陪在床边，母女二人眼睛都是红的，时不时抬手抹泪，脸上却带着激动庆幸满怀感激的笑容。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虞志国分别握住虞兮和魏芸香的手，气息虽然依旧很虚弱，但说话流利吐字清晰，没有任何语言障碍，足以见得手术非常成功。
　　“不辛苦不辛苦，你没事就好，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千万不能倒！”魏芸香紧紧攥住丈夫的手，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到现在都感觉心有余悸。
　　便在这时，脚步声从门口响起，虞兮转头一看竟是安琪儿，连忙起身喊了声安姨。
　　虞志国挣扎了一下，似乎想坐起来，却被魏芸香赶紧按住。
　　“别别别千万别起来，你现在可不能乱动，多休息。这是我炖的鸽子汤，你几天没吃饭，不能立刻吃太硬的食物，先喝点汤缓一缓，调调口味。”安琪儿没有提水果花篮什么的，而是提着一个偌大的保温盒。
　　虞兮赶紧道谢接了过去，甫一拧开顿时满室飘香。
　　“谢谢了，我这一病害得你也跟着忙活，真是抱歉。”虞志国叹了口气，他是最不喜欢欠人情的，奈何有心无力，想不欠都不行。
　　“何止是忙活，手术费用可都是人家给帮着垫的，安妹子真是帮了我们大忙！”魏芸香说着从虞兮手中接过盛好的鸽子汤，一边用勺子撩一边吹气降温。
　　“哪里哪里，应该的。”安琪儿笑着说。
　　虞志国却是一怔，赶紧追问：“垫了多少钱？”
　　“先别管这些，喝口汤。”魏芸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了，虞志国这才刚醒不久，万一听到钱数一激动血往脑子里冲，那可怎么办？
　　“快说多少钱？”虞志国是个犟脾气，不问清楚誓不罢休。
　　“那个，其实……”魏芸香迟疑。
　　“兮兮你说，到底多少？”虞志国看向虞兮，语气不容置疑。
　　虞兮面露难色，看了魏芸香一眼，又看了安琪儿一眼，这才低声道：“十来万吧，爸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人重要还是钱重要？能治好你，花多少都是值得的！”
　　“就是就是，你就别管这些了，赶紧安安心心好起来，等你出院咱们就把钱还人家，不就行了吗？”魏芸香立刻附和，再次将汤勺送到虞志国嘴边。
　　虞志国神色复杂，鲜美无比的鸽子汤从味蕾上滑过，落入腹中却变得五味杂陈。
　　安琪儿适时开口：“魏姐说的没错，现在安安心心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我已经和季主任聊过了，他说你现在的情况很乐观，只要恢复得好，能够基本完全恢复之前的生活状态。”
　　魏芸香和虞兮闻言都面露喜色，赶紧两头使劲，劝说虞志国安心养病。
　　虞志国一声长叹凝固的表情渐渐融化，再次对安琪儿说了声谢谢。
　　半碗鸽子汤下肚，虞志国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正好这时候刑侦队众人赶到，呼啦啦一大帮子人涌进来，顷刻间本不宽敞的病房被堵的水泄不通。
　　“大家怎么都来了？”虞兮赶紧站起身。
　　“怎么能不来？倒是虞兮你不像话啊，居然先给钟离打电话，也不知道先给我们打！”陈虹点了点虞兮故作严肃地说。
　　郑越道：“这叫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哎呦，你怼我干嘛？”
　　“胡说八道，女生怎么就外向了？这是偏见，陈姐你说对吧？”韩渺收回胳膊肘瞪了郑越一眼。
　　“没错，这是偏见！”陈虹肃然颔首，突然话锋一转忍不住笑了出来，“虞兮这是重色轻友，有了男朋友忘了同事。”
　　众人闻言哄笑，大赞陈虹说得好，郑越双手合十深鞠一躬：“陈姐，我服了，你这功力果然比我深厚太多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暗契约 二
　　虞兮好尴尬，好在知道大家是开玩笑。
　　“好了好了别闹腾了，这里是病房，都安静一点。”孔玉德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虞志国的肩膀说，“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今后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才能好好享福！”
　　“我会的，我还等着抱孙子呢。”虞志国挤出笑容。
　　“孙女也行。”魏芸香赶紧补充，对于所谓的男孩传香火她倒是没有那么在意。而且虞兮是女孩，就算以后生了男孩也不会姓虞，所以生男孩女孩就更没差别了。
　　怎么莫名其妙扯到生孩子的问题上了？虞兮闹了个大红脸，僵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就在这时，韩渺落井下石：“虞兮同志，身为当事人，你不应该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吗？你是准备生男孩还是生女孩？”
　　“渺渺！”虞兮气结，哪有这样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也太不仗义了吧？
　　“龙凤胎不就解决了吗？”钱宝贝灵光霍闪。
　　韩渺闻言一拍巴掌兴奋地说：“对啊，龙凤胎，多棒的注意，虞兮同志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能让大家失望！”
　　“你们弄错对象了吧，该努力的不是钟离吗？”周立军何其沉稳的一个人，居然也跟着起哄。
　　虞兮面红耳赤，和钟离对视了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钟离则微微张着嘴傻站在那里，大脑当机智商清零，俨然变成了一具木偶。
　　陆铭推了钟离一把，将他推到虞兮面前：“发什么呆，让你以后好好努力听到没有？”
　　“啊……我……那个……不是……不对……”钟离陷入无限死机循环，白生生的俊脸也是涨得通红。
　　旁边安琪儿会心一笑，她算是看明白了，众人这是抓住机会帮着钟离和虞兮使劲呢，这种情况下，虞兮的父母就算再反对，也不好意思开口说不。
　　魏芸香显然也看懂了，会心一笑悄悄戳了虞志国一下。虞志国什么态度她不好说，反正她现在对钟离是很满意的，对安琪儿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如此有情有义又好相处的亲家，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虞志国目光扫过众人的笑颜，最后落在虞兮尴尬通红的脸上，道：“虞兮，如果我不同意，你会听我的话吗？”
　　刹那间笑声陡止，气氛刷的冷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我……”虞兮瞬间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紧紧咬着下嘴唇，微微低下头再也说不出多余的字。
　　会听父亲的话吗？如果是之前，肯定不会！她是下了大决心的，一定要和钟离在一起，否则一起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到底算什么？
　　可是现在，父亲躺在病床上，情绪不能激动，否则就会影响恢复，她犹豫了，彷徨了，害怕了。真的还能下定决心抵抗到底吗？真的不会动摇吗？
　　也许会吧。
　　不，应该是一定会，如果父亲坚决不同意，她也只能将这份痛苦深深埋在心里，用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平复。
　　“志国你！”魏芸香脸色变了，用不解埋怨的眼神看着丈夫，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破坏气氛的话。
　　虞志国没有理会魏芸香，也没有强求虞兮的回答，而是看向钟离，用完全相同的语气问：“你呢？”
　　钟离看了一眼虞兮，咬咬牙郑重地说：“我尊重虞兮的决定！”
　　一听这话，众人都急了，频频给钟离使眼色，让他好好争取一下，这种时候可不适合尊重虞兮的决定，因为一旦尊重虞兮的决定就完蛋了。
　　唯独安琪儿非但不急，眉梢眼角还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
　　“钟离你过来。”虞志国费力地抬起手招了招。
　　钟离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没有避开虞志国的目光。
　　“手给我。”虞志国又说。
　　钟离将手伸过去。
　　虞志国抓住钟离的手，又抓住虞兮的手，然后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将虞兮的手放在了钟离手中。
　　“从此刻起，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用心去爱护她，明白吗？”虞志国语重心长地说，语气突然间缓和，就好像冬去春来飞雪化雨。
　　钟离傻了，虞兮傻了，众人也傻了。
　　这是什么转折？前一秒还在问不同意怎样，后一秒就把虞兮交出来了？这态度前后转变的也太大了吧？
　　“傻小子，还愣着？”安琪儿忍不住伸手在钟离后脑勺上扫了一记。
　　钟离这才反应过来，热血冲脑赶紧用力握住虞兮的手，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爸，你这是……”虞兮又惊又喜，心脏从地狱瞬间飞到天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虞志国罕见地笑了，笑得慈祥温和，语气更是如春风中的细雨，丝丝缕缕泌入心田：“你是成年人，不用事事都随我们意，该自己拿主意的时候，还是要自己拿主意。”
　　“爸你不会还……”虞兮没有说下去，心登时又提了起来。
　　虞志国摇摇头：“不，我同意你们了，钟离是个好小伙，你也要一心一意待他，万一吵个架生个气，不许动不动就提分手，听到没？”
　　“我，我哪有？”虞兮心放回肚子里，脸色却再次涨得通红，下意识想起了颜心爱那次，她可是好长时间没理钟离。不过那次应该不能算吧，毕竟当时仅限于好感而已，还远没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众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韩渺忍不住道：“虞叔叔，你这可有些着急了，交女儿这种事，不是应该在婚礼上进行的吗？”
　　“这有什么，就当是提前练习。”郑越反驳。
　　“这也可以练习？”韩渺故作惊讶。
　　“有何不可？”陈虹、郑越还有钱宝贝异口同声。
　　韩渺一吐舌头赶紧点头：“可以可以，这非常合理！”
　　众人哄笑，气氛又从腊月寒冬变回了三月阳春。
　　钟离和虞兮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又从自己的倒影中感受到了对方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
　　幸福，原来就是如此简单。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二章 黑暗契约 三
　　案子侦破，虞志国情况良好，虞兮和钟离的关系得到认可，真真正正是三喜临门，众人的兴致都格外高，早早离开医院去孔玉德家扎堆，帮着一起准备晚饭，热热闹闹吃饱喝足之后还不尽兴，又相互搀扶歪歪扭扭杀进KTV。
　　不得不说，KTV真的不是秀唱功的地方，就是个狂吼乱叫的发泄激情的地方，加之郑越和钱宝贝唱的实在不着调，整个包厢鬼哭狼嚎群魔乱舞，连唱功不错的韩渺和陈虹都被带的入了魔。
　　孔玉德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好汉架不住人多，生拉硬拽死气白咧之下，还是进了包厢，并以一首老歌赢得众人的欢呼和掌声。
　　钟离身为大功臣，自然是休想逃跑，坐在声浪震耳欲聋灯光闪花眼睛的包厢里，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脑细胞都在颤抖。
　　神啊，收了这帮不着调的魔王吧！
　　自然不会有神来回应钟离的恳求，原因很简单，钟离是无神论者，呵呵。
　　“给给给，该你了，别傻坐着。”韩渺将话筒硬塞进钟离手中。
　　钟离捏着话筒，就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神啊，他真的不会唱歌，虽然他平时也听歌，但他真的唱不出来！
　　呵呵，如果真的有神，一定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钟离，来一个！”钱宝贝拍巴掌起哄，众人立刻默契配合，一边拍手一边齐声喊，“钟离，来一个！钟离，来一个！钟离，来一个……”
　　钟离简直要疯了，这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嘛，而且还是不给退路的那种。
　　“我不会……”钟离小声说，就更烦了措施的。
　　“不会也得唱，虞兮你陪他！”孔玉德下令命了，强行将钟离从沙发上推了出去，颇有点我都下水了，你也不能在岸上看的意思。
　　钟离站在大屏幕前，全身绷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小舟，哦不，应该是暴风雨中漏水的小舟，好无助！
　　虞兮见钟离这幅样子，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可怜，赶紧起身站在钟离身边，飞快在选歌的小屏幕上点了几下，将一首自己点的歌顶置，赫然是《广岛之恋》。
　　“会不会？”虞兮移开话筒小声问。
　　钟离摇头如拨浪鼓，完全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
　　“没事，一会我给你开原唱，你跟着调子走就行。”虞兮认真叮嘱。
　　钟离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原唱果然是好东西啊。
　　然而，正当钟离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正当虞兮准备合着街拍开口的时候，韩渺突然站了起来：“停停停停停！”
　　虞兮到嘴边的歌词被生生堵了回去，憋的好难受。钟离却松了口气，暗道莫非韩渺良心发现想救他？
　　谁料，韩渺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还好我阻止的及时，广岛之恋唱不得！”
　　“唱不得？为什么？”虞兮问，众人也都用纳闷的眼神望着韩渺。
　　“至少情侣不能唱，这歌带诅咒效果的，情侣唱了这首歌，九成都得分手！”韩渺的语气极其严肃，还带着一丝后怕。
　　“迷信了吧？这种事哪能胡说八道？”孔玉德不悦。
　　韩渺急声道：“是真的，这歌真的很邪门，不信你们上网搜。反正我大学的时候，三对朋友都是唱完这首歌不久就和男朋友分手了。”
　　郑越和钱宝贝还真掏出手机搜索，结果看的连连咋舌，陈虹等人纷纷凑过来看，也都看的面面相觑。
　　“还是迷信……”孔玉德虽然还是不相信，但语气中依然多了迟疑。
　　“多大点事，管它邪门不邪门，不想唱换一首不就好了？”陈虹道，众人颔首附议，管它弥补迷信邪不邪门，换歌不就好了吗？
　　虞兮转头瞅着小屏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唱哪一首，于是随手按下切歌间，准备先缓一缓，想到合适的再唱。
　　然而，天不遂人愿，下一首歌的音调刚刚响起，韩渺就冲过来按下暂停。
　　“就唱这个，你们就唱这个！”韩渺兴奋地跟打了鸡血似的。
　　虞兮转头仔细一看，登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难怪调子听起来那么耳熟，感情是小时候的经典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千年等一回》。
　　她也是醉了，虽然这首歌很经典也很好听，但真的合适她和钟离唱吗？要知道，白素贞和许仙那可是被法海老秃驴给生生拆了啊，一个在雷峰塔下不见天日，一个在雷峰塔外望穿泪眼，怎一个惨字了得。
　　“哈哈哈，这个好，太好了！”钱宝贝鼓掌叫好，这首歌可是他学生时代的回忆，相当有感情。
　　“谁点的？”周立军左右看看。
　　众人也都左看右看，根本没人承认。
　　不过，这种时候谁都没心情破案，孔玉德当即拍板：“就唱这个吧，大家都熟悉！”
　　“你们不觉得虞兮和钟离，白娘子和许仙，情况有点相似吗？都是历经磨难终成正果，所以这首歌很应景，再合适不过了！”郑越道。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强烈要求虞兮和钟离就唱这个。
　　虞兮仔细一想，也觉得挺有道理，低声问钟离：“这首你总该会吧？至少电视剧看过吧？”
　　虞兮的语气不是很有底气，因为《新白娘子传奇》是92年拍摄完成，94年在内地放映，那时候钟离还没出生呢。
　　谁料，钟离居然点了点头，咬着牙甩出一个字：“会！”
　　虞兮惊愕，钟离居然会唱千年等一回，这可真是千年等一回了。她并不知道，无论男孩还是男人，看完之后的感悟都应该是白素贞很漂亮、法海很坏、许仙很弱，而年仅五岁的钟离看完之后却在纠结这样两件事：第一，白素贞是蛇，许仙是人，蛇和人物种跨度这么大，怎么可能生孩子？第二，就算能生，怎么可能和许仙长得一摸一样，这不科学啊！
　　做了个OK的手势，虞兮按下播放键，熟悉的旋律立刻继续响起，将众人带回了那个难忘的年代。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钟离居然先开了头，而且唱的居然还不错，就是啊的波浪音有点僵硬，听起来特别搞笑。
　　虞兮侧身凝视着钟离，默契接起了下一段：“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啊，断肠也无怨。”
　　其声幽幽若吹入江南的风，清净纯澈情意绵绵，让人闻之心醉。
　　果然很棒！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颔首，陆铭则回忆起了虞兮的个人履历，大学时代合唱团的主唱，这嗓子这唱功果然不是盖的。
　　“雨心碎，风流泪哎，梦缠绵，情悠远欸……”完全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虞兮和钟离开始默契合唱，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面向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完全融入了千年等一回的意境之中。
　　沙发上众人静悄悄的，谁都不忍出声打扰，唯独杜斌表情古怪，这狗粮发的，就不能考虑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吗？
　　不过，他还是打心底为虞兮和钟离感到高兴，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才终于走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正应了那句老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三章 黑暗契约 四
　　离开KTV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三点。
　　“你想笑就笑好了……”钟离关好门，用既无奈又尴尬的语气说。
　　虞兮一路上都在忍笑，闻言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她本不想笑的，奈何越看钟离的小表情就越想笑，而她越是想笑，钟离的小表情就越是古怪。
　　“不就是唱跑调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钟离气结，要不是千年等一回之后又被生拉硬拽唱了几首不熟悉的歌，他怎么会唱跑调呢？天地良心，分明就不怪他好不好！
　　虞兮好不容易笑够了，长长舒了口气，拧开矿泉水瓶递到钟离面前，学着白娘子的语气说：“官人莫生气，喝口水降降火。”
　　按理说，钟离应该应应景，用许仙的语气口称娘子，顺便唱两句，然而钟离实在做不出来，光脑补自己模仿许仙又说又唱的画面，他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翻了记白眼，抓过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半瓶，钟离走到床边仰身倒下。
　　虞兮先去洗了把脸，然后才在钟离旁边坐下，没有继续开玩笑，而是用认真的口气问：“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去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自认为对钟离还是很了解的，知道钟离不太喜欢吵闹的场合，而KTV显然太过吵闹了。
　　谁料钟离居然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几分纠结：“也不是讨厌，就是不太习惯。”
　　“不讨厌就好，以后多去几次慢慢就习惯了。”虞兮笑着说。
　　“可我不会唱几首歌。”钟离为难。
　　“那就练嘛，技多不压身，你这么聪明，还学不会几首歌？”虞兮说完，眼珠一转补充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练。”
　　钟离点点头，神情忽然有些忧郁，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是第一次去KTV。”
　　“哦？”虞兮大感好奇，钟离在和刑侦队众人相熟之前几乎没有朋友，而钟离显然不会独自跑去KTV，所以她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故事。
　　果然，钟离咬了咬牙，道：“我第一次去KTV，是心爱拉着我去的。”
　　听到颜心爱的名字，虞兮表情立刻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仰身躺在钟离旁边：“那就给我说说咯。”
　　“你想听？”钟离讶然转头。
　　“嗯！”虞兮点头。
　　钟离盯着虞兮的侧脸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那时我什么都不会唱，她硬拉着我唱，结果我唱跑调了，被她笑了一个星期。”
　　“难怪你死活不肯唱，原来是有心理阴影啊。”虞兮笑了。
　　“也不是……”钟离尴尬，下意识想要否认。
　　“真不是？”虞兮促狭地问。
　　“……”钟离无语了好一阵，才终于如戳破的皮球彻底泄了气，“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点，但只有一点点而已！”
　　“恩恩，我懂。”虞兮点头。
　　“是真的！”钟离拔高音量严肃强调。
　　“恩恩，我真的懂，你不用解释。”虞兮忍住笑。
　　“我没有解释！”钟离抓狂。
　　“噗噗噗……”虞兮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为了不让钟离看到，还特意背过身去，只有肩膀不断颤动，显示出笑得不轻。
　　“我……”钟离尴尬的脸都红了，撑起身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颓然倒下重重哼了一声。
　　虞兮又笑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揉了揉腮帮子转过身，面对着钟离：“好了不闹了，我们说正事。”
　　“谁闹了……”钟离一副无语的表情，他闹了吗？他明明很认真的好不好？
　　虞兮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案子已经破了，你很快就会见到颜心爱了，对吧？”
　　钟离猛然一怔，眼神变得复杂，心中更是百感交集，紧张又激动还有一丝丝害怕，既害怕面对颜心爱，又害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颜心爱。
　　“做好准备了吗？”虞兮问。
　　“准备什么？肯定什么都不能带的。”钟离叹了口气。
　　“谁让你带东西了？把你自己带去就足够了，我说的是心理准备。”虞兮戳了戳钟离的心口。
　　钟离不说话了，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显然没有，即便再给一年时间，估计也还是没准备好。
　　“既然没做好准备，那就别准备了，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虞兮倒是豁达，给钟离指出了一条明路。
　　“其实……”钟离略作迟疑，啧了一声接着说，“我一直在想，等见到她，她会对我说什么，我又该如何告诉她我们的事。”
　　“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虞兮用手支起头。
　　“我不知道……给你看样东西吧。”钟离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取出手机摘下手机壳，将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递给虞兮。
　　虞兮起身接过轻轻展开，短短几行娟秀中透着锋芒的字体映入眼帘。
　　亲爱的钟离哥：
　　我和宝宝都好，我知道你喜欢她，既然喜欢就去争取，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爱你的心爱。
　　当初，这行简短到连日期都没有的文字，轻而易举击碎了钟离的心房。
　　现在，这行简短到连日期都没有的文字，同样轻而易举握住了虞兮的心脏。
　　刹那间，虞兮竟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双手轻轻颤抖，仿佛手中轻如鸿毛的纸业突然变得重于泰山。
　　原来，颜心爱竟然在鼓励钟离，她知道自己和钟离已经不可能，但她还是时时刻刻念着恋着钟离，所以她做出了选择，让钟离幸福，哪怕这个选择并不是她希望的。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也许这就是颜心爱在经历过燃烧与毁灭之后得出的感悟吧。
　　小心翼翼将纸重新折好还给钟离，虞兮吸了下鼻子问：“什么时候拿到的？”
　　“去年圣诞节的前一天。”钟离将纸放回手机壳，然后轻轻将手机装了回去。
　　“这么久了啊，你一直随身带着，说明她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吧！”虞兮的语气是肯定而非疑问。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默然颔首。
　　“是因为她有了你的孩子？”虞兮问。
　　“不，因为不论她做过什么，不论她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她都是最重要的人之一！”钟离没有因害怕虞兮生气而回避。
　　虞兮并没有生气，反而郑重点了点头：“那就永远记住她！”
　　“你不介意？”钟离有些诧异地看着虞兮。
　　“我当然介意，她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是不会忘记的！”虞兮语气中怒意依旧，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我不会因为介意而否定她对你的感情，至少她对你是真心真意，这就足够了。所以我愿意为此放下这份介意，让你永远记住她，哪怕在心里给她留一片地方，也可以！”
　　“谢谢……”钟离听后百感交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虞兮深吸口气长长吐出：“等你见到她，替我转告她，让她尽可以放心，以后她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还有吗？”钟离讷讷地问。
　　“但我不会把她的罪孽告诉孩子，我希望孩子能够健康成长，而不是像她一样走向歧路！”虞兮严肃地说。
　　钟离松了口气，用感激的语气道了声谢，这声谢谢是替颜心爱说的。
　　虞兮从来不欠颜心爱什么，反而是颜心爱曾经对虞兮百般折磨，险些置虞兮于死地。虞兮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些，钟离知道全都是因为自己，这份以德报怨的宽容，他只能用一生的时间去回馈。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四章 黑暗契约 五
　　刘別乡伏法，郑怀青重新拿回《曦之妖精》，并借炒作的势头进行了拍卖，在中外总共十余位大财主的激烈竞争下，最终《曦之妖精》以八亿元人民币的价格，被德国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收入囊中。
　　毫无疑问，无论从任何角度，这都是一场绝对成功的拍卖，郑怀青用四个亿的差价再次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商人。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真正明白这幅画价值所在的人都不禁在心中画上了一个问号。
　　董事长办公室，孔玉德再次见到了郑怀青。
　　“哎呦，孔局，今天吹的什么风？怎么又把您给吹来了？”郑怀青热情接待，并招呼新秘书沏茶。
　　孔玉德坐下，一点绕弯子的意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你把《曦之妖精》给卖了，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一个商人，能赚的钱为什么不转？八个亿呢，这一转手我就赚了四个亿，多划算啊。再加上股票疯涨，啧啧，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郑怀青呵呵一笑依旧镇定自若。
　　“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和骆飞流在电话中早就说过，你是为了弄清画中女人的身份，所以才高价拍下了《曦之妖精》，现在你突然将画转手卖出，是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孔玉德问。
　　“说起骆飞流，这家伙还打电话过来骂我不守信用呢，我只是说可以卖给他，又没说一定要卖给他，你说可不可笑。”郑怀青笑道。
　　孔玉德没有接话，只是用凌厉的目光盯着郑怀青。
　　郑怀青笑声越来越弱，似乎也觉得再这样没啥意思，收起笑容轻咳一声道：“如果我说我没看出来，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孔玉德反问。
　　“你还真别不信，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算了，给你看样东西吧。”郑怀青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打印纸，走回来递给孔玉德。
　　孔玉德接过一看，顿时瞳孔收缩，打印纸上赫然是一个四分之三圆的黑色符号，内外都有吹墨似的分叉，看起来就像是一枚戒指。
　　“哪来的？”孔玉德豁然抬头盯着郑怀青。
　　“在我假死隐藏期间，有人用邮件发了这个给我，我虽然看不懂，但直觉告诉我不太妙，我被盯上了，而原因就是《曦之妖精》。我知道我留不住《曦之妖精》，多在我手里留一天，我就多一份危险，所以我在露面之后，立刻借发布会公布了拍卖的消息。”郑怀青道。
　　“你真的没看懂？”孔玉德将打印纸提起来面对着郑怀青。
　　郑怀青果断摇头：“虽然钟哥的笔记在我这放了很久，但你觉得我有破解笔记的能力吗？”
　　孔玉德狐疑盯着郑怀青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可惜他失望了，从郑怀青的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只狐狸的城府简直深不见底。
　　“不用这样看我，我没说谎。你想啊，既然我注定留不住，干嘛不利用那幅画最后的价值赚他一笔呢？”郑怀青摊手苦笑。
　　“钱钱钱，就知道钱。”孔玉德瞪着郑怀青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商人嘛，不谈钱难道还谈感情？”郑怀青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的注意力或许可以挪一挪，比如参与拍卖会的人，比如成功拍走那幅画的人。”
　　“你的意思是，给你发这张图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参与拍卖的竞拍者之一？”孔玉德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道的我也不能胡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郑怀青果断撇清干系。
　　孔玉德又盯着郑怀青看了半晌，这才无奈呼了口气，将打印纸折好收入口袋，站起身道：“不论如何，感谢你的配合，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东西，记得联系我，这不是你能应付的！”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郑怀青连连点头也站起了身。
　　“不用送了。”孔玉德转身就走。
　　直到孔玉德离开，郑怀青才将门反锁，走到书架前，打开了密室的开关。
　　密室门缓缓开启，曾经被钟离割坏的沙发早已换了新的，如果孔玉德还在，就会骇然发现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白上衣黑短裙高跟鞋，末端波浪卷的金色长发从右肩垂下。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书，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因为她带着面具，白底蓝纹繁复精致，旁边生者九条盘曲的蛇，赫然是神话中的蛇发女妖美杜莎！
　　“嘘，我把这点看完。”女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开口就是流利的汉语，头都不抬津津有味逐字逐句继续往下读。
　　郑怀青偌大一尊神，居然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站在密室门口静静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女人才终于将书合上：“抱歉让你久等了。”
　　“应该的。”郑怀青保持微笑。
　　“我发现《易经》真的是一部了不起的著作，里面的哲理真的太深奥了。”女人赞叹着说，原来她刚才的居然是易经，一部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国人都不会去读也读不懂的古典著作。
　　“那是自然。”郑怀青微微颔首。
　　女人打开包包，将易经放入其中，又从中取出了一个面具和一个U盘，递给郑怀青说：“U盘里是你需要知道的东西，面具是你的身份，从此刻起，你的代号将是银狐。”
　　郑怀青接过面具和U盘，并没有立刻带上，也没有仔细去看，而是躬身致谢：“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需要，这次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接下来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女人站起身。
　　“什么话？”郑怀青问。
　　“潜龙勿用。”女人发出不明意义的笑声，将包包挂在小臂上，转身在墙上轻轻一按，密室右侧的墙面立刻弹开，露出了一个电子屏幕，迅速完成视网膜掌纹和口令三重解锁之后，新的通道缓缓打开，头也不回挥挥手，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入其中消失不见。
　　狭窄的通道重新合拢，电子屏幕隐藏，郑怀青离开密室，将面具翻过来正面对着自己，用掌心轻轻抚摸，触感光滑做工精细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是一只银色狐狸盘踞而成。
　　“银狐，呵呵。”郑怀青也发出不明意义的笑声，附身从底层抽屉里取出一部老式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那头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郑怀青毫不惊讶，淡淡说了一句“到手了”，便果断挂断了电话。
　　重新把手机塞回抽屉里，郑怀青拿着U盘和银狐面具，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这片钟声如蝼蚁的世界，冷笑着念出了女人最后留下的四个字：“潜龙勿用？”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五章 黑暗契约 六
　　车颠簸着，孔玉德坐在副驾驶，钟离带着头罩坐在后排，左边是个男人，即便便衣打扮，也掩饰不住他军人的气质。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钟离心中暗暗琢磨。
　　“小子，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要是瞌睡了就先休息会。”孔玉德开口。
　　钟离摇摇头：“你放心，我没有故意感知方向，所以不用故意绕弯。”
　　“你都知道了我们在故意绕弯，还说没有感知方向？”孔玉德翻了记白眼。
　　“我猜的，这是常识。”钟离赶紧解释。
　　“你还是想想到时候该说什么吧，我再给你重复一遍，第一不能询问任何有关黑暗契约的问题，第二不能透露任何案情中有关黑暗契约的信息，别忘了你签过保密协议，第三……”孔玉德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打断。
　　“反正就是只能聊生活上的事，对吧？”钟离道。
　　“嗯。”孔玉德颔首，发觉自己整理了那么多条，居然没有钟离总结的这一条精炼。
　　“那万一她提起了呢？”钟离又问。
　　“她不会的，你们任何一方违规，会面都会立刻终止。”孔玉德道。
　　“我父亲……”钟离话刚出口又咽了回去，“我还是不问了。”
　　孔玉德没有再说话，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缓缓停下，车门咔嚓打开，钟离被扶下车，刚想掀掉头罩，却被按住了手。
　　“还没到时候，再忍一会。”孔玉德说。
　　“至于小心到这种程度吗？”钟离心中嘀咕，却没有任何选择，只能被扶着跌跌撞撞朝前走。
　　经过七次开门，拐了三条走廊，身边的男人终于停下脚步，摘掉了钟离的头罩。
　　钟离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状态，突然见光眼睛会受不了，必须慢慢适应才能不造成伤害。
　　然而，那许久未曾听到的熟悉声音，却让钟离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猛地睁开了双眼。
　　“钟离哥！”脆如黄鹂的甜美声音中满是惊喜。
　　由于还没适应光线，钟离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依稀有个光影在眼前晃动，他下意识前冲几步，想靠近那美丽的光影，却咚的一声撞了个结实。
　　疼痛让钟离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也让他的视野彻底清晰，颜心爱近在眼前，她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还是熟悉的眼神和笑容，仿佛触手可及，实际上却相隔天涯，因为他和她之间隔了一层玻璃墙。
　　“为什么？”钟离转头看向孔玉德，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解和愤怒。
　　“没有为什么，这是规矩，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抓紧时间别浪费。”孔玉德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转身离开。
　　钟离看了一眼摄像头，他真的很想一拳砸在玻璃墙上，可看到颜心爱满是惊喜的明媚双眼，还是忍住了，松开了。
　　“没事的，能见你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爸怎么样，他还好吗？真的很对不起他，连真相都不能告诉他。”颜心爱苦笑着说。
　　“颜叔叔已经好多了，就是经常看着你的照片发呆，我妈现在经常陪着他照顾他，你可以放心。你……”钟离朝颜心爱身后望了望，咬咬牙迟疑着说，“你还好吗？”
　　“我很好，就是哪都不能去，也没人和我说话，蛮无聊的。不过也还可以啦，至少能看看报纸杂志新闻什么的。至于饮食方面，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他们不敢虐待我。”颜心爱故作笑颜，还冲着钟离挤了挤眼睛。
　　“那就好，孩子……”钟离的目光落在颜心爱腹部，果然已经高高隆起，连衣服都穿的是孕妇装。
　　说起孩子，颜心爱脸上顿时洋溢出母性的光辉，仿佛整个人都从内而外亮了起来，抬手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语气中满是欣喜和慈爱：“已经做过几次孕检，宝宝很健康，哦对了你等我一下。”
　　颜心爱说完，挺着大肚子转身朝里走去，钟离看着心都揪了起来，生怕她不小心摔着碰着。
　　打开抽屉取出几张纸，然后快步返回，将纸一张张按在玻璃墙上，颜心爱兴奋地说：“快看，这就是咱们的宝宝！”
　　钟离感觉心脏猛然间漏掉了一拍，每张纸原来都是一张彩超，分别对应着不同孕期的婴儿状态，排列在一起，能够清晰看到胎儿的生长情况。
　　“我们的孩子……”钟离喃喃地说，抬手隔着玻璃轻轻触摸着每一张图中的婴儿图像，就像真的摸到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宛若生命得到了延伸。
　　“对啊，我们的孩子！”颜心爱用力点头，眼中溢满了幸福，却也藏着一丝遗憾，突然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腹，“可惜，我能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钟离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母性是生物的本能，即便想从猫狗身边夺走刚出生的孩子，做母亲的都会拼命反抗，更何况拥有更高智慧更复杂感情的人类？
　　颜心爱的阴暗面再邪恶再恐怖，她也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即便他还没有出世。
　　可是，她只能陪伴孩子度过一年零四个月，这就是她的命运，也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不痛苦吗？她肯定很痛苦，可她知道对孩子来说这是正确的选择，所以她必须将自己的痛苦深深隐藏起来，用今后漫长的时光独自咀嚼。
　　“唉，算了，反正还有你嘛，你会做个好父亲的对吧？”颜心爱强颜欢笑。
　　钟离什么都没说，只是郑重点了点头，虽然以他的年龄来说，这份责任来的太早太早，也太重太重，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承担起来。
　　“好了啦，不要一副任重而道远的沉闷样子，好不容易见一面，笑一笑！”颜心爱微微歪着头，少女特有的青春活泼依旧留在她的身上。
　　钟离勉强挤出笑容，却笑得真的很僵硬，就像是被人用手挤出来的。
　　“噗……”颜心爱被钟离僵硬的笑容给逗乐了，捂着嘴笑了好一阵。
　　见颜心爱还能笑得如此轻松，钟离心头压着的万钧巨石也稍微轻了些。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黑暗契约 七
　　“对嘛，轻松一点，又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不用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颜心爱说完对着玻璃哈了口气，快速在钟离脸蛋对应的位置划了两个圆圈，然后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钟离心中一动，又不是不能再面见，这句话很值得琢磨啊。
　　然而，还没等钟离仔细思考，就听摄像头旁边的扬声器里传来一声咳嗽。
　　颜心爱狠狠瞪了扬声器一眼，气哼哼地说：“烦死了，聊个天也要偷听，装死不会啊不会啊？”
　　没有人回应，似乎这种时候怎么回应都不太合适。
　　“看吧，开始装死了。”颜心爱指着扬声器撇撇嘴。
　　钟离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摄像头那头的某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应该很精彩吧？
　　“不理他们，我们聊我们的，才一个小时，忒小气。”颜心爱皱着可爱的小鼻子抱怨了一句，旋即恢复心情兴致勃勃地说：“平安夜的苹果我收到了，很漂亮！”
　　“对不起……”钟离低声道歉。
　　“没什么可道歉的，我给你的纸条你收到了吧？”颜心爱完全不在意。
　　“嗯。”钟离忽然有点紧张，双手忍不住攥了攥，他知道颜心爱接下来就要问虞兮的事情了。
　　果然，颜心爱笑眯眯地问：“追到手了吗？我都给你鼓励了，可别告诉我被别人追跑了！”
　　“那个……”钟离欲言又止，不敢直视颜心爱的双眼。
　　“不会真的被别人追跑了吧？”颜心爱微微张着嘴一脸惊愕。
　　“那倒不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总觉得有点……”钟离纠结了一会，叹了口气道，“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反正时间还早，慢慢说给我听。”颜心爱道。
　　钟离稍作犹豫还是摇了摇头，用肯定的语气说：“还是不了！”
　　颜心爱盯着钟离认真地看了一会，颔首道：“也好，这是属于我们的一小时，应该说我们的事才对。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赢你比的是什么吗？”
　　钟离没想到颜心爱居然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微微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说：“摩尔斯电码翻译。”
　　“亏你还记得，那你记不记得你输了之后耍赖了？”颜心爱双眼亮晶晶的，眸中仿佛倒映出了儿时的画面。
　　“这个……”钟离挠挠头显得有点尴尬。
　　“我还记得当时约好了，如果我赢了，你就陪我荡秋千。结果明明是你翻译错了，却赖我音长没有控制好，死活不肯陪我荡秋千，偷偷跑去重背摩尔斯电码翻译对照表。”颜心爱撅了下嘴，用有些不满的语气说。
　　“我，那个，其实……”钟离低下头，将眼神隐藏在了摄像头的可见范围之外。
　　“从那以后，你就经常耍赖，每次我赢了你，你都要找借口耍赖。我还记得那是我们刚上小学五年级，你耍赖逃跑之后，被一坨鸟屎掉在头上，害我笑了一个星期。”颜心爱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离也跟着笑了：“我觉得自己遭报应了，于是就没敢再耍赖了。”
　　“是啊，那坨鸟屎真是太给力了，真可惜不知道是那只鸟丢下来的，不然非得好好感谢感谢它。”颜心爱笑道。
　　“应该是鸽子，那一带当时总是有人放鸽子。你记不记得我们……”钟离开始主动回忆和颜心爱过去一起经历过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相视而笑，完全陷入美好的回忆之中。
　　回忆是美好的，钟离和颜心爱都很庆幸相互之间能够拥有值得回味的回忆，在未来的生活中，虽然他和她必将走上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甚至会越来越远，直至彼此再难相忘，但只要回头望去，还能找到曾经的交点，并确认它永远都在那里，不会褪色，不会移动，更不会消失，就已经足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扬声器里忽然传来孔玉德的声音：“好了，时间到，钟离我们该走了。”
　　钟离和颜心爱豁然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舍和遗憾，原来一小时已经到了吗？可是真的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呢。
　　“好好保重！”颜心爱收起笑容，一瞬不瞬凝望着钟离，纤细的手掌按在玻璃墙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距离钟离更近一些。
　　“虞兮让我告诉你，她会对我们的孩子视如己出！”钟离也趴在玻璃墙上。
　　“这很好，替我谢谢她，也替我给她说声抱歉！”颜心爱的眼眶湿润了。
　　“我……”钟离刚刚张口，门被打开，孔玉德走了进来。
　　“我们该走了。”孔玉德的语气不重，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也保重，照顾好自己，我会尽量再来看你！”钟离一步步向后退，缓慢而沉重。
　　颜心爱只是挥手，轻轻挥手，以此作为送别。
　　钟离退无可退，一咬牙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颜心爱已经看不到钟离的身影，却依旧保持着挥手的姿势，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孔玉德最后看了颜心爱一眼，留下叹息关上了门。
　　其实，钟离和颜心爱并不知道，虽然规定的见面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但实际上延长到了两个小时，至于原因，谁也没有说出来。
　　回去的路依旧黑暗而平静，钟离不再如来时那样忐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他被叫醒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来到了附属医院，车里也只剩下他和孔玉德两人。
　　“看也看过了，有什么想说的？”孔玉德问。
　　“没别的，求你们别为难她，我不想她受苦。”钟离沉声道。
　　孔玉德哑然失笑，摇摇头说：“为难她？你要是知道她是怎么为难我们的，就不会说这些了。”
　　“她只是在保护自己和孩子而已。”钟离道。
　　“其实啊，看到你们今天聊天的样子，我心里挺纠结的，如果她没有变成丑魂，没有加入黑暗契约，或许你们真的会在一起。可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虞兮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也许你压根就不会认识虞兮，不会认识我们。”孔玉德道。
　　钟离沉默了几秒钟，用极其有力的四个字作出回应：“没有如果！”
　　孔玉德怔了怔，随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的不错，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不会改变，与其设想过去，不如放眼未来！”
　　钟离没有多说什么，推开车门下车，朝住院部走去，孔玉德紧随其后，很显然也准备再看望看望虞志国。
　　虞兮果然在医院，魏芸香正在给虞志国喂晚饭，虞志国想自己动手，却被魏芸香严词拒绝，坚持要给他喂，虞志国是个古板的人，当着外人的面尴尬的脸都红了。
　　孔玉德忍住笑，随便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钟离发觉自己在场，虞志国还是很尴尬，于是也只能借故离开，虞兮左右无事，便陪着钟离一起离开医院。
　　“见了？”虞兮没有去挽钟离的胳膊，也没有去拉钟离的手，她能感觉到钟离的情绪和平时不同，所以还是留点空间比较好。
　　“嗯。”钟离点点头。
　　“还顺利吧？”虞兮问。
　　“挺顺利的。”钟离答。
　　“她情况怎么样？这应该可以说吧？”虞兮又问。
　　钟离叹了口气：“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吃穿不愁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虞兮再也问不下去，正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颜心爱失去了自由，就算给她王公贵族的奢侈生活又能怎么样呢？
　　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肩并肩沿着街边散步，眼看天色已暗，虞兮陪着钟离吃了点东西后返回医院，并告诉钟离今晚她不会去宿舍。
　　钟离能感觉到她是在给他留空间，心中感激，用力拥抱了她一下，才独自返回宿舍。
　　凌晨零点整，钟离换了身衣服，悄然出现在医学院的另外一个门，拦下辆出租车钻入其中疾驰而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七章 黑暗契约 八
　　当钟离站在老宅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更没有城市的霓虹焕彩，四野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有轻微的哗哗声，或近或远捉摸不定，给这夜平添了几分诡异。
　　若有胆小之人，必定吓得两股战战，然而或许是死人见的多了切的多了，钟离的胆子向来很大，非但不怕，反而幽幽一叹，声中仅有几分怀念。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小时候夏天最热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避暑，颜心爱与他要好，也总是跟着一起来。
　　说实话，钟离挺喜欢这里的，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次待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就好像整个喧嚣的世界都被隔在了外面。
　　然而，仔细想来，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甚至平日里都不会想起它。
　　“若不是心爱提起，我会不会彻底忘了它呢？”钟离心中感慨，取出钥匙去摸院门上的锁。
　　风吹日晒日月磋磨，锁已经有些锈了，费了些力气才终于打开，钟离推门而入，颓废古旧的气息夹杂着自然的草香扑面而来。
　　熟悉的气息，却更老了！
　　钟离深吸口气，将这股气息憋在肺里，好一会才徐徐吐出，轻轻合上院门，踏着几乎已经被杂草吞没的石板朝里走去。
　　后院有棵大槐树。
　　风水学上讲究前不栽桑后不种槐，槐树是木中之鬼，阴气重，容易引来阴邪秽物盘踞不散，不宜种在居所附近，更不能种在院中。
　　然而，钟离家的老宅里偏偏就种着一颗大槐树，而且就种在后院！
　　根据钟离的了解，这株槐树已经有百年历史，曾经多有邻友劝说将其伐掉，以免招惹祸患，可是时至今日，它也好端端立在那里，非但没有带来社么祸事，反而更加苍翠茂盛。
　　反正，钟离是不信邪的，他挺喜欢这颗老槐树，颜心爱提到的那个秋千，就挂在这棵老槐树上。
　　由于夜色很黑，站在老槐树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高大树影，夜风吹过哗哗作响，似在迎接故人。
　　“我回来了，你还好吧？”钟离抬手轻轻拍了拍老槐树。
　　老槐树自然不会回答，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哪里，似在用行动告诉钟离，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在这里。
　　突然，右边草丛里嗖的窜出一道黑影，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钟离并不惊慌，只是斜眼看了一眼。
　　“吱吱吱……”叫声迅速远去，原来是只老鼠。
　　“我来找点东西，心爱留下的东西，就是以前和我一起在这里荡秋千的小姑娘，她已经长大了，和我一般大。她很聪明，连我都总是被她捉弄。如果不是因为她做了些不好的事，也许我们会一起回来。”钟离笑了，自顾自对着老槐树说话。
　　若让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肯定会吓得打哆嗦，夜半三更老宅古院，对着一颗老槐树说话，这人不是疯子就是被鬼怪迷了心智。
　　并没有聊太久，毕竟钟离又不是真的被鬼怪迷了心窍，只是在怀念过去而已。从满是灰尘的房里找了把小铲子，打开手机电筒轻轻搁在秋千上，然后半跪在地开始小心翼翼挖掘。
　　一铲一铲，小土包越来越高，钟离相信颜心爱一定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这里，因为当时是颜心爱主动聊起小时候的事，而在所有回忆中，只有有关秋千的回忆是错误的。
　　他第一次输给颜心爱的内容的确是翻错了莫尔斯电码，赌约却绝对不是荡秋千，颜心爱不可能记错，那就是故意说错，之所以故意选择这件事说措，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太早了，根本没有任何记录，即便被注意到也没法调查，进而也就无从分辨真伪。
　　钟离可以分辨真伪，当时他立刻发现了颜心爱回忆中的错误，也立刻明白了颜心爱的用意，甚至害怕自己不太会装被看出来，假装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呃，其实也不完全是假装，第一次输给颜心爱真的满糗的。
　　事实证明，钟离没有猜错，颜心爱真的是故意的，她真的在秋千下面藏了东西！
　　咔的一声，金属碰撞声让钟离停下了动作，丢下铲子飞快用手刨，很快一个巴掌大拇指厚的铁盒被挖了出来。
　　钟离小心翼翼将铁盒取出，吹去泥土放在秋千上，借助手机电筒的光芒，能够看到铁盒的表面已经有些锈迹，金属扣并没有上锁，就那样随意地扣着。
　　这一刻，钟离的心脏忽然开始加速跳动，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让他手心都微微冒汗。
　　里面究竟会是什么呢？颜心爱专门指引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盒子里的东西与他有关？亦或是什么和颜心爱有关的秘密，必须要让他知道？
　　无数问号浮出水面，却被钟离强行压了下去。
　　管它到底是什么，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钟离深吸口气镇定心神，用稳定的右手，抠开金属扣，打开了铁盒的盖子……
　　刹那间，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钟离还是骤然屏住了呼吸，就连心脏都好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握住，停止了跳动。
　　盒子里赫然是一个U盘和一个粉色的Hello Kitty发卡，发卡看起来有些旧，却依旧保存的很完整。
　　这是颜心爱曾经最喜欢的发卡，是她要求他送给她的礼物，至于理由，理由就是没有理由！
　　钟离还记得拿到这个发卡时颜心爱开心的笑脸，当时她立刻戴在了头上，还一叠声追问好不好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被缠了一整天。
　　钟离还记得，这个发卡颜心爱已经很多年没有带过了，毕竟是小时候的东西，可能早就丢掉了，或者被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发卡重新出现在了眼前，而且保存的异常完好，可以肯定颜心爱一直都有好好收藏，并没有弃之如敝履。
　　心中蓦然间五味杂陈，钟离捏起发卡托在掌心，小小的发卡竟然沉重如山！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黑暗契约 九
　　回忆终究只能是回忆，时间无法逆流，即便再缅怀过去，已经发生的都再也不可能回得去。
　　钟离放下发卡，将U盘拿了起来，这是一个老式U盘，只能连电脑，并没有可供智能手机直接使用的接口。
　　没有携带接口中转器，钟离无可奈何，只能将U盘塞进口袋。稍作犹豫，又将发卡放回了铁盒里，然后从自己的钥匙串上取下带了足足七年的手机挂饰。
　　那是一只小小的机器猫，是颜心爱送给他的，当时颜心爱对他说：“喏，这个送给你，你就像小叮当一样，什么都难不倒你！”
　　“就让它陪着你吧。”钟离挤出笑容，将机器猫手机挂饰放在粉色Hello Kitty的发卡旁边，最后看了一眼，盖上盒盖重新放回土坑，一铲铲埋土填平，恢复原来的样子。
　　站起身，钟离拍拍手拿起手机，拍了拍老槐树转身离开。
　　老宅的后院重新陷入夜的寂静，秋千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依稀模糊了时间，流转了岁月，出现了男孩和女孩朦胧的身影，女孩坐在秋千上笑着叫着，男孩默默帮她推着秋千，冥冥中一束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斑驳投下，将他和她所在的方寸之地照亮，将这一定格为永恒。
　　……
　　回到宿舍，已经是早上六点，天早就亮了，钟离却根本没有吃早饭的心情，反锁上门，顾不得休息，赶紧打开笔记本，将U盘连了上去。
　　密码！
　　U盘被加密了，而且要求不能输错三次，否则就会立刻抹除所有信息！
　　虽然交给专业人员，或许有可能绕过密码，甚至抹除之后也有可能部分还原，但钟离完全没有考虑这些选择，颜心爱用私密的方式给了他提示，肯定不想让第三人知道这个U盘的存在。
　　所以，钟离谁都不打算告诉，包括虞兮，他必须自己解开密码！
　　那么密码究竟是什么呢？
　　反复思考之后，钟离觉得百分之九十可能和盒子里的发卡有关，颜心爱放发卡在里面，绝不只是因为回忆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在暗示密码。
　　由于发卡是钟离送的，所以只有钟离知道发卡的意义，也只有钟离知道送发卡的具体日期，从这方面考虑，这是专门针对钟离一人的密码，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解的开。
　　20060731，钟离输入密码，深吸口气按下了确认。
　　解锁成功！
　　密码果然是送发卡的日期，发卡果然是对密码的暗示！
　　钟离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记忆力极好，如果忘了那个日期，他就不可能打得开这个U盘。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2007年7月31日，正是当年的七夕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也许，这就是当时颜心爱没有理由的理由吧？只是，考虑到她当时的年龄，是不是有点太早熟了？
　　钟离没有想太多，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U盘的内容上，总共只有三个文件，一个是视频文件，一个是图片文件，还有一个是文本文档。
　　钟离稍作犹豫，优先点开了文本文档，内容出乎预料的简单，只有一行，甚至连一行都没有占满，是一个邮箱地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说明。
　　凭借出色的记忆力，钟离迅速将邮箱地址刻在脑海里，接着关闭文档点开了图片文件。
　　看清图片内容的瞬间，钟离右手猛地一抖，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图中赫然是一个八卦图！
　　为什么会是八卦图？颜心爱为何要在U盘里存一张八卦图的图片？如果有很多图片也就罢了，偏偏只有一张，如此看来这幅八卦图的意义，可就不仅仅是八卦图那么简单了。
　　然而，不仅仅是八卦图那么简单，真正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钟离灵机一动，快速将这幅八卦图拷贝出来一份，然后各种改文件后缀名，变成文本压缩各种格式，结果统统失败，这幅八卦图就是一幅八卦图，除此以外没有隐藏任何信息。
　　不可能！
　　钟离立刻否定，这幅八卦图肯定藏着信息，只是他暂时还看不出来而已。
　　想到这，钟离将鼠标移动到了视频文件上，八卦图的隐藏信息，会不会就在视频文件里面呢？
　　怀着几分紧张和几分期待，钟离点开了唯一的视频文件。
　　播放窗口弹出，卡了一秒之后进度条才开始走动，画面中出现了颜心爱的身影，她离镜头很近，似乎在摆弄摄像头，背景则是她的卧室。
　　捣鼓了几下之后，颜心爱稍微后退，开始对着镜头说话，语气明显有些怅然：“钟离哥，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被抓住了，千万别告诉我真的是因为你。”
　　钟离苦笑，颜心爱还真是料事如神，虽然明知道只是一个录像文件，但他竟有点不敢直视颜心爱的双眼。
　　“好啦，不管因为什么，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一些秘密，我录这个视频藏起来，就是防着有这么一天。”画面中颜心爱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小心翼翼打开门看了一眼，确认没事之后方才返回，看着镜头说，“给你五秒钟做好心理准备。”
　　钟离没有急，按照颜心爱的要求深吸口气做好准备。
　　五秒之后，颜心爱肃然道：“第一件事，小丑男这个称呼真的很难听，我的身份是丑魂，隶属于黑暗契约，黑暗契约的所有成员都有自己的面具和代号，相互之间从不以真面目会面，除了最核心的成员，其余成员身份相互保密。”
　　“具体我是怎么成为丑魂的就不给你解释了，如果真的是你抓住了我，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现在我要给你说说黑暗契约，这个组织最初是怎么创建的，谁创建的，都是迷，我也弄不清楚，毕竟权限不够。但我很清楚，这个组织很庞大，异常庞大，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扩张，它已经在很多国家扎下了根，甚至对一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和政治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之所以不为外界所知，是因为它一直故意保持低调……”
　　钟离静静地听着，有关黑暗契约的信息，孔玉德早就给他讲过，然而孔玉德毕竟是个外人，对黑暗契约的了解并不如颜心爱深刻，尤其组织成员和运作方式方面。
　　当然，考虑到颜心爱现在的情况，孔玉德也许已经得到了更多有关黑暗契约的信息，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一十九章 黑暗契约 十
　　颜心爱权限不足，知道的内容有限，但仅凭她知道的这一部分内容，就已经刷新了钟离对黑暗契约的认识，让他再次对这个庞大强大却隐藏极深的组织产生了强烈的畏惧感。
　　是的，畏惧，钟离只是个普通的个体而已，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也许只有超人和国家机器才能不畏不惧。
　　“其实，黑暗契约也不是没有漏洞，比如为了身份保密，指纹很少被用到，可以说是只认面具不认人，只要身份代码不被消除，面具后的人可以替换，当时我继承丑魂的身份，就是这种情况，黑暗契约只认丑魂，并不知道丑魂换人了，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你一定觉得这样很蠢对不对？万一被意图打击组织的人替换身份，岂不是很危险？不，你错了，事实恰恰相反。黑暗契约根本不在乎，就算出了内鬼或者替身又能怎么样呢？敢不完成任务吗？选择不完成任务，身份会被立刻清除，而如果选择完成……”颜心爱故意停顿，戏谑地笑了几声，“有区别吗？”
　　钟离心中感慨，是啊，选择完成任务，面具后面是谁有区别吗？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黑暗契约根本不在乎！
　　“而且，成员的真实身份是相互保密的，同级相互之间极少直接接触，所以相互之间很难出卖，就像是一个个独立的单元格，损失一个就是一个，波及其它单元格的可能性不大。至于黑暗契约的特殊交流符号，这玩意就更有意思了，即便知道了组成原理，即便弄清楚每一个单元符号的含义，也不可能真正破解，拿到新的符号，还是照样看不懂。可笑各国还在对着几个死板的符号发了疯似的研究，企图破解，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符号的关键点在哪里。”
　　钟离沉默，感觉自己也被颜心爱给嘲弄了，自从从孔玉德手中拿回父亲的笔记本，他就在坚持不懈思考研究企图破解，却不料颜心爱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颜心爱不可能胡说，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么就一定是真的，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点，这个关键点充分确保了信息的保密性，以至于即便破解了所有单元符号的含义，都不可能看懂一则完整的信息。
　　画面中颜心爱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得意，钟离对这笑容太熟悉了，立刻知道颜心爱要给他出难题。
　　果然，颜心爱笑眯眯地说：“直接把原理含义和关键点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就太没意思了。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我已经说的够多了，也留下了足够的信息，如果你能顺利破解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我下次就再给你一个惊喜！”
　　话锋一转，颜心爱摊开手作无奈装：“如果你不能，那就没办法咯，不过我的钟离哥应该不会那么笨吧，你一定能破解的对不对？”
　　“我会破解的！”钟离一瞬不瞬盯着屏幕，语气斩钉截铁，也不知道究竟是对颜心爱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画面中颜心爱居然料定了钟离的反应：“这就对嘛，这才是我无所不能的钟离哥！”
　　恍惚间，钟离有种正在和颜心爱视频对话的错觉，于是他顺着感觉说：“我爸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也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颜心爱真的料事如神，颜心爱居然真的回答了，而且时间卡的几乎完美。
　　“至于钟叔叔的事情，我只知道他的失踪的确和黑暗契约有关，他似乎在调查黑幻蝶，也就是黑暗契约的头号人物，黑幻蝶这个代号不属于一个人，也是一代代传承的，凡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论男女都叫黑幻蝶。”颜心爱收起笑容重新变得认真起来。
　　“果然和黑暗契约有关，黑幻蝶，又是黑幻蝶！”钟离咬着牙，眼前浮现出梵高的《曦之妖精》，现在那幅画的赝品就挂在他的卧室，而那画中的女子，就是当时的黑幻蝶。
　　“哎呀我爸回来了，就说到这吧，记得多照顾我爸，我这个不孝女对不起他！”颜心爱眼中掠过一抹哀伤，刚要关视频突然凑在镜头前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小心美杜莎！”
　　没有更多的解释，画面黑屏，进度条走到尽头。
　　视频播放完了，颜心爱要交代的东西也交代完了，钟离却没有立刻关闭播放器，也没有立刻展开思考，而是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发呆。
　　没错，就是发呆！
　　视频中颜心爱言笑晏晏的样子，和玻璃墙后面大肚子的样子交替浮现，一时间竟让钟离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颜心爱。
　　都是真的，视频只是提前录制的而已！
　　理智迅速给出答案，同时也将钟离从发呆中强行扯了出来。
　　“该死的理智！”钟离咬牙切齿，用力一拳砸在桌上，然后才深吸口气收敛情绪，将U盘安全弹出，小心翼翼藏了起来。
　　这个U盘，他是不会给任何人的，无关责任，只是一种个人感情的寄托，用老一辈的话说就是：留个念想。
　　清理浏览记录，关闭笔记本电脑，洗了把脸将自己扔在床上，钟离开始回顾颜心爱透露给他的信息，并进行梳理和思考。
　　毫无疑问，颜心爱已经被黑暗契约除名了，她之所以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黑暗契约的信息说出来，真的只是为了给他解惑吗？
　　不，肯定不止是解惑那么简单，应该还有警告的意思，警告他千万和黑暗契约保持距离，千万不要和黑暗契约扯上关系。
　　然而，真的能保持距离吗？钟离不禁苦笑，他现在已经身不由己，想查清父亲失踪的真相，就必然会一步步接近黑暗契约，一步步接近那个庞大凶险极具毁灭性的大漩涡。
　　而且，几个有关黑暗契约的案子查下来，若说完全没有惊动黑暗契约的上层人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那莫名其妙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几个信封，说不定就和黑暗契约有关。
　　既然已经无法置身事外，那就必须尽可能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这样才能尽可能占据主动，而最佳的途径，就是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
　　颜心爱已经言明，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需要同时掌握原理、含义和关键点，三位一体才能破解，其中原理和含义是基础，先弄明白这两项，才有可能弄明白关键点究竟是什么。
　　“我已经说的够多了，也留下了足够的信息，如果你能顺利破解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我下次就再给你一个惊喜！”颜心爱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钟离反复咀嚼这句话，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副八卦图，U盘是颜心爱留下的，颜心爱不可能往里面塞没意义的东西，既然她专门留下了一张八卦图片，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张八卦图片和破解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有关呢？
　　如果有关，联系究竟在哪里？
　　如果无关，八卦图的意义究竟何在？
　　最后还有那文本文档里面的邮件地址，从格式分辨，显然是一个外国邮箱，为什么颜心爱要在文档里留下这个邮箱地址呢？应不应该发个邮件试试看呢？万一惊动了对方，造成了反效果怎么办？
　　无数问题纷至沓来，钟离脑子里一团乱麻，意识越来越模糊，彻夜未眠的疲倦悄然上涌，不知不觉陷入了迷离的黑暗之中。
　　这一觉，注定是不安稳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章 黑暗契约 十一
　　六月底天气愈发炎热，虞兮洗完澡，套了件T恤就走了出来，正好看到钟离拿着个快递盒进门，便好奇地问是什么。
　　钟离刚准备回答，突然全身僵住，双眼直勾勾盯着虞兮。
　　“怎么了？”虞兮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低头打量自己，这才发觉T恤不够长。
　　“咕噜……”钟离喉结咽动了一下，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清晰。
　　“傻样……”虞兮故作镇定嘀咕了一句，脸却不自觉红了，随手抓起转身准备穿，结果这一转身，刹那间春花变秋月，景色更胜三分。
　　钟离鬼使神差放下快递盒，几步走到虞兮身后猛地抱住了她。
　　虞兮刚把一只脚塞进裤管里，被钟离这么一抱，顿时吓了一跳失去平衡，整个倒进了钟离怀里。
　　钟离顺势将虞兮抱起，一反寻常冷静沉稳的样子，彻底变成了嗜血的饿虎，猛地扑了上去。
　　“别乱来，我刚洗的澡，你赶紧……唔！”虞兮后面的话全都被封在了喉咙里，挣扎了几下，便彻底融化在钟离的炽热和狂野之中。
　　日头西斜，金辉晚照，大汗淋漓的虞兮和钟离才终于分开。
　　“大白天的，你真是够了！”虞兮狠狠瞪了钟离一眼，强撑着起身去洗澡。
　　“食堂估计没东西了，出去吃吧？”钟离看了看时间问。
　　“你 去 买 回 来！”虞兮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卫生间中传来。
　　钟离没敢多说，赶紧穿衣穿鞋，抓起钱包手机就冲了出去，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将门从外面反锁之后，才火速下楼直奔餐馆。
　　虞兮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顺着秀发流淌，右手按着墙，微微低着头咬着下唇，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莫名其妙脸又红了。
　　“梵高”的案子，父亲的病情，颜心爱的会面，这段时间一大堆事情凑在一起，让钟离和她都不顾上别的，更别提亲密了，此时好不容易得到放松，亲密亲密她也很乐意，毕竟她也是个成年人，有稳定的恋人，食髓知味必有需求。
　　然而，钟离这次没有征得她的同意，还是让她有些介意，虽然过程中她很快给出了回应，并且一定程度占据了主动，但事先没有征得同意就是没有征得同意，这是原则问题，与结果无关。
　　“我是不是该和他聊一聊，教训教训他？不然以后得寸进尺怎么办？”虞兮自言自语地说，却不知道其实钟离此时此刻心中也是自责不已。
　　半个小时后，钟离买饭归来，三个菜四份米饭，外加一杯冰镇可乐和一倍冰镇果汁。
　　虞兮早已洗好并换上了睡衣裤，正在床边静静地坐着，看到钟离进来，只是斜睨了他一眼。
　　钟离顿觉不妙，看了看神色不对的虞兮，再看看虞兮身后满目狼藉的战场，放下饭菜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坐吧。”虞兮淡淡地说，却让钟离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那个，你怎么了？”钟离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我想了好久，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虞兮故意板着脸，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额，我也有话想说。”钟离道。
　　“是吗？那你先说。”虞兮转头看着钟离。
　　钟离犹豫了一下，避开目光尴尬地说：“刚才，那个，抱歉……”
　　“抱歉？”虞兮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没说，钟离居然先开口道歉。
　　“嗯，我当时太冲动了，没控制住自己，以后不回了！”钟离说完长长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出来，太不容易了。
　　虞兮微微张着嘴，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原本斟酌了十七八遍的教训之词，听完钟离这番话之后，硬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种憋闷的感觉，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唉，你情商见长啊，我都开始怀念以前那个机器人一样的你了。”虞兮忽然一声长叹感慨地说。
　　“啊？”这回轮到钟离莫名其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算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吧，哦对了你快递了什么？”虞兮起身走到桌旁，拿起快递盒，入手感觉还挺沉。
　　“没什么，几本书而已，你帮我拆了吧。”钟离见虞兮云销雨霁恢复常态，生怕迟则生变，赶紧将饭菜打开套在碗里。
　　“那我就拆咯。”虞兮嘴上问，手中却半点不含糊，直接用剪刀将宽胶带划开。她最喜欢拆快递了，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特喜欢拆快递，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盒子三下五除二被拆开，里面原来是三本书，虞兮本以为是医学书，结果一看书名差点怀疑自己眼花。
　　“《易经》、《周易全解》、《八卦基础知识入门》，这都是什么鬼？”虞兮将三本书错开，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钟离。
　　钟离挠挠头尴尬地说：“那个，嗯，其实是为了研究一些东西，和黑暗契约有关，是孔局交给我的任务，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
　　“黑暗契约？孔局给你的任务？为了这次案子的事，我也被强迫补签了保密协议，你难道不知道？”虞兮道。
　　“你也签了？是关于黑暗契约的保密协议吗？”钟离还真不知道。
　　“当然，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这种事不会乱说的，我可不想害得你坐牢。”虞兮话虽如此，但眼中的好奇却是怎么都掩不住，她本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拿着这三本书更是心中猫挠似的。
　　“好吧，是为了破解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我总觉得和易经有点关系，所以就买了几本书看看。”钟离这才点点头，却没有说出颜心爱U盘的事。
　　不是他不相信虞兮，而是这件事太敏感，虞兮的身份又太特殊，如果让她知道的话，不说等同违反职业道德，说等于暴露颜心爱的秘密，无论说不说都将饱受煎熬，所以与其让她陷入两难之境，还不如不让她知道。
　　“什么密码？赶紧给我看看！”虞兮双眼放光，连饥饿感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钟离略作思考，只将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取了出来，虞兮赶紧接过，迫不及待开始翻看，接过越看越懵，才十几页就再也翻不动了。
　　“这就是那个什么鬼密码？”虞兮指着笔记本中的黑色符号目瞪口呆。
　　“嗯，这就是黑暗契约用来传达指令的符号密码，如果我能破解，警方就有可能抢占先机，了解黑暗契约的动向。”钟离颔首语气笃定。
　　虞兮又强撑着翻了几页，头晕感更加强烈，合上笔记本晃了晃：“这也太复杂了吧，是人能破解的吗？密码专家呢？语言专家呢？”
　　“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谁能破解都是好事。”钟离道。
　　“你还没毕业呢，可真是把你不当外人。”虞兮嘟囔着吐槽了一句，随即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鬼东西和易经有关？”
　　“直觉！”钟离早已想好措辞，所以回答的毫不犹豫。
　　“……”虞兮无语，还真是一个令她无法反驳的回答，直觉，好吧，不得不承认，直觉方面钟离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强，甚至钟离凭此救过她的命。
　　“你可以陪我一起破解，应该很有意思，我们……”钟离还没说完就被虞兮打断。
　　“不不不，我就不参与了，这份苦差事就交给你了！”虞兮抬手拒绝，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她的确好奇心重喜欢破解谜题，但她自问还没有到达钟离的层次，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如果强行去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感受到的绝对不是成就和喜悦，而是痛苦和挫败。
　　“为，为什么？”虞兮的反应让钟离倍感愕然，他原以为虞兮会很积极参与进来。
　　虞兮迎着钟离的双眼，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因为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这回轮到钟离无语。
　　虞兮看着钟离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三本书轻轻在钟离脑门上敲了一记：“逗你的，这当然是人干的活，不过我还得工作，可不想费这脑子，所以骚年你就自己琢磨吧。”
　　“呃……”钟离的无言以对。
　　“还有，算算日子你也该期末考了吧，这学期因为案子你到底翘了多少课？被扣了多少平时分？你自己有好好算算吗？多花点心思备考，别一门心思搞这个耽误了考试，你要是挂科了，我们可就真没脸见安姨和你颜叔叔了！”虞兮突然收起笑容，用细长的食指在钟离胸前戳啊戳。
　　“我不会挂科的，应该吧……”钟离忽然没了底气，毕竟自己翘课翘的的确有点凶，万一那位老师想给自己点教训，结果还真不好说。
　　虞兮哼了一声道：“看吧，连你自己都没信心了。考试前这段时间就别来局里了，暂时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答案，你就好好考试吧，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大家的意思，更是孔局的意思！”
　　“遵命……”钟离苦笑，他还能说什么呢？可怜天鉴，大一到现在他还没有挂过科呢，千万不要在这学期现出第一次啊！
　　上天保佑！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一章 黑暗契约 十二
　　其实，即便虞兮不说，放假前钟离也没准备再去局里帮忙。
　　期末考在即，既要忙复习保证自己名列前茅，又要抽出大量时间破译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他的生物钟将进入疯狂连轴转模式，甚至连睡觉时间都必须压缩，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去忙别的案子，毕竟他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第二天起床，钟离正式进入备考模式，天蒙蒙亮，便带着厚厚的蓝皮书去自习，中午去附属医院看望一趟虞志国，随便吃点东西下午继续自习，晚饭后休息半小时，然后全部精力投入对符号密码的研究破解之中，直到凌晨才睡下。
　　天才很多，肯刻苦用功的天才却不够多，见钟离每日如此匆忙，虞兮也不好多打扰，不再动不动就往宿舍跑，不再喊钟离陪她吃饭，甚至连电话和短信都少了。
　　于是乎，无论办公桌前、走在路上还是躺在床上，虞兮总是不断重复一个动作：拿起手机放下手机，再拿起手机又放下手机。
　　每次重复的过程都是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而每次挣扎的结果都是理智占据上风，最后虞兮只能看看钟离的照片，翻翻以前的短信，想想以前的事，聊以慰藉。
　　对虞兮来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但对钟离来说却是度日如秒，他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莫名其妙天就黑了，莫名其妙天又亮了，想多拿出一个小时都不可能，有时候他甚至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有没有可能让地球自转变慢点呢？
　　当然有可能，但他做不到，身为一个渺小的人类，他只能屈服于大自然的规律之下。
　　该死的自转速度！
　　虽然明知道没有意义，但钟离还是每天睡前都会忍不住咒骂一句，以宽慰自己无奈的灵魂。
　　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到了考试周，钟离开始每天进出考场，将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倾泻于试卷上。
　　虽然试卷并不能检验一切，但钟离依旧会尽力做到最好，或许这也是刻在处女座骨子里的完美主义吧。
　　终于，当答完最后一门课的试卷，钟离从考场中走出，望着布满阴霾的天空，长长吐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只要老师别故意为难，本学期应该能够画上一个相对完美的句号。
　　唯一可惜的是，天气真糟！
　　轰隆隆，一道闪电横空而过，随即才有滚滚惊雷震彻四方，零星雨点从天而降，带着倔强和无畏，狠狠在地上摔得粉碎，用自己渺小的生命，释放出了最大的能量。
　　要下雨了，而且看起来可能是一场暴雨。
　　钟离微微蹙眉，没有如别的考生那样闷头往外冲，因为他知道，不等他们冲出去五十米，暴雨就会正式落下来，将措手不及的他们统统变成落汤鸡。
　　事实证明钟离是正确的，倾盆暴雨如天河到卷，呼的一声扣在了地上，将所有冲出去的人变成了落汤鸡，而其中跑的最快的，也就冲出去五十多米而已。
　　一时间，惊呼四起，反正已经被淋透了，众考生不可能再退回来，只能顶着滂沱而降的天怒抱头狂奔。
　　钟离并没有嘲笑他们的心情，眉头反而蹙得更深了，因为他被困住了，他不想淋雨，也不想傻傻站在这里等雨停。
　　该死的，瞧那厚厚的乌云，鬼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万一下到明天，难道在这站一晚上吗？
　　“可以找人送把伞过来……”念头刚起，就被钟离否定，这一刻面对阻路的滂沱暴雨，他才发现自己在学校里还是没有半个朋友，甚至四年同班的同学，到现在还有很多不认识。
　　一声幽幽的叹息，钟离将手机放回口袋，认命似的双手抱头，准备冲进狂呼怒卷的暴雨之中。
　　然而，便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微带玩味的笑声：“喂，傻小子，你想干嘛？”
　　这一声笑来的实在太过突然，钟离猛然僵住，一点点转过身，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朝身后望去。
　　只见几米开外俏生生立着一位眉目如画的美丽女子，一身夏装清爽宜人，手中撑着把伞，眉宇间笑意盈盈，那古典雅致又透着几分活泼俏皮的气质，和怒雷暴雨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是虞兮！
　　刹那间，雷声消失了，雨声消失了，钟离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依旧清晰可闻。
　　扑通、扑通、扑通……
　　“看什么呢？傻乎乎的。”虞兮嗔怪，有风吹来将她的发丝撩起，一缕缕在风中轻舞飞扬。
　　钟离突然迈步，疾走，在虞兮的惊呼声中，猛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喂，你这是干嘛，赶紧松开，像什么样子！”虞兮霞飞双颊轻轻挣扎，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哎你看你看，听说那就是钟离的女朋友！”
　　“啥？他这怪……这家伙也能找到女朋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以前是有个学音乐的女生找过他，好像是颜主任的女儿。不对啊，那女生不长这样啊！”
　　“不是不是，听说钟离的这个女朋友是警察，上次预防系有个案子，就是她亲自过来破的，据说只用了个把小时，牛着呢！”
　　“啥？警花？天哪，老天瞎眼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切，人家钟离好歹比你帅，还是混血，他牛粪你什么？羊屎蛋子？”
　　“呸呸呸，我指的是钟离的性格，这家伙对谁都爱理不理，说话不留面子，两句话就能把人得罪死，说不好听的，茅坑里的石头都比他脾气好，就他这性格，谈什么女朋友都早晚得分！”
　　“嘘，小声点，人家分不分和你有啥关系？不喜欢人家也积点口德！”
　　被困住的不止钟离一个人，楼门口还站着十几个考生呢，有男有女全都看了过来，或惊或笑议论纷纷。
　　虞兮听在耳中，突然莫名冷静了下来，随即一股怒意升腾而起，用力挣开就要朝那咒她和钟离分手的男生走去，却被钟离一把拉住。
　　“算了……”钟离摇摇头。
　　“可是……”虞兮想说什么却被钟离打断。
　　“管他们说什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钟离耸耸肩。
　　虞兮愣了一下，没想到钟离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随即深吸口气用力颔首：“说得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钟离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完全不给虞兮反应的机会，抓住虞兮的手，拉着她猛地冲进了暴雨之中。
　　虞兮一声惊叫，伞根本来不及举起来，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再看钟离，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混蛋！”虞兮连忙抬起雨伞，气呼呼骂了一句。
　　钟离却好不生气，只是哈哈大笑，继续拉着虞兮在雨中疯跑，毫无阻挡，毫不顾忌，任由雨水在脸上拍的生疼，任由溅起的水花浸透鞋袜溅湿裤脚。
　　虞兮好不容易缓过劲，听着钟离那前所未有的畅快笑声，突然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索性收起雨伞，反手握住钟离的手，迈开步子和他一起在暴雨中疯跑大笑。
　　楼前依旧被困在雨中的十几位考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钟离和虞兮的背影，那位坚持认为虞兮和钟离不能长久的男生忽然发现自己动摇了，也许钟离真的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钟离已经找到了，还是个漂亮的小警花，那么他呢？他的另一半又在哪里呢？
　　蓦然间，这风好冷，这雨更冷。
　　“该死的鬼天气！”男生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黑暗契约 十三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同样狂风暴雨，直到天色全黑，虞兮和钟离才休兵罢战，相依相偎开始聊天。
　　原来，虞志国前天就出院了，怕耽误钟离考试，没有告诉钟离，加之钟离这几天忙于考试没去医院，所以并不知道虞志国已经出院的消息。
　　虞志国出院的时候状态很好，已经可以自己走动，夫妻二人没有多呆，当天就坐车回家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还是家里舒服，适合安心养病。”
　　虞兮请假跟着回了一趟家，昨天刚刚返回，取了做好的锦旗送去医院，感谢季主任等医护人员悬壶济世妙手回春。
　　至于今天，恰好赶上休息，虞兮知道钟离今天考完试，便迫不及待跑来等，想给钟离一个惊喜，然后拉他吃饭唱K好好放松放松。
　　谁料，到头来饭没吃K也没唱，被钟离拉着淋了个落汤鸡。
　　“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钟离起身准备穿衣服，却被虞兮拉了回去。
　　“那么大雨，别买了，待会随便泡点面对付对付吧。”虞兮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缩在钟离怀中不肯起来。
　　钟离也不强求，手在虞兮胳膊上轻轻滑动，叹息着说：“接下来我就该实习了，可能不会有多少时间陪你们一起查案。”
　　“对哦，你大五了，实习完就该毕业了。”虞兮一愣，仰起头看着钟离，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钟离语气更加纠结：“实习期间，实习生作息跟着老师走，早上要交班查房下医嘱做手术，下午写病历写病程，晚上动不动还得值班，时间紧盯得严，没法逃。”
　　“逃？你是逃课逃上瘾了吧，实习敢逃小心不让你毕业！”虞兮语调拔高，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噗嗤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你还是怕每天面对病人对吧？”
　　“呃……”钟离表情尴尬无言以对，他不怕做手术，也不怕熬夜，就怕面对病人，只要一想起要处理各种各样的病人，他就感觉怵得慌。
　　“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是逃不掉的，想那么多干嘛？不过，我倒是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不会总是得罪人。”虞兮道。
　　钟离眨巴了几下眼睛，蓦然觉得虞兮说的有道理，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似乎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的研究怎么样？有进展吗？就是那些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虞兮主动甩开实习的问题，反正还有些时日，想太多并没有什么意义。
　　一提到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钟离登时双眼放光，起身下床拿了几本书一支笔和几页草稿纸，重新钻回被窝，将枕头竖起来靠在虞兮身边。
　　虞兮见状也将枕头竖起来靠着，顺手拉过被子盖在胸口以防尴尬。
　　钟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符号密码上，并没有注意到虞兮的动作，运笔如飞在纸上画了一个黑暗契约的最基本符号，弧度大概只有八分之一圆，然后展示给虞兮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废话，我知道还问你？”虞兮没好气地说。
　　钟离微微一笑，提笔在符号上面圈出了几个位置，接着又埋头连续花了几个符号，也分别在上面圈出了几个不同的位置。
　　“现在呢？能看出些什么了吗？”钟离再次将草稿纸展示在虞兮面前。
　　虞兮这回没有拒绝，接过草稿纸蹙着眉头仔仔细细观察了半晌，才试探着说：“去掉你圈出的这些位置，剩下的部分好像很相似。”
　　“不是很相似，是完全相同，之所以有误差，只是我画得不好而已！”钟离肯定地说。
　　“这又能代表什么呢？”虞兮抬头，原本对解码这件事畏之如虎敬而远之，现在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钟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纸上画了三道平行的横线：“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当然认识，三嘛，你还真当我不识数啊。”虞兮翻了记白眼。
　　“不是三，你没看我画的一样长吗？”钟离急了，抓起《易经》在虞兮面前晃了晃。
　　“不是三，和周易有关……”虞兮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灵光霍闪，“我明白了，是乾卦！”
　　虽说对八卦什么的完全没有研究，但乾卦的长相属于常识，影视剧里经常可以看到，所以虞兮能够想起来，至于别的卦象她就分不清楚了。
　　钟离郑重颔首：“没错，就是乾卦，而且是双重乾卦！”
　　“双重乾卦？”虞兮不解。
　　“八卦是基础，八卦两两组合变成六十四卦，其中八种基本卦象自己和自己组合，内卦和外卦就是相同的，比如这个乾卦，你看这样一分开，是不是相同的？”钟离提笔在其中一个符号上划了一道线，将符号分成左右两半。
　　虞兮仔细一看，嘿，可不就真的一模一样吗？
　　“可是，就算一模一样，也不能和八卦联系在一起吧，证据根本不足啊！”虞兮职业病犯了，两件事物之间想联系起来，就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能够联系起来。
　　钟离当然不可能将颜心爱U盘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只有一个当然不能下判断，我分析了大量符号，并进行了分解归类，正好可以和六十四卦对上，所以我才会确认和八卦有关。”
　　“哦，这样啊，那你继续说，这些被你圈出来的部分又代表什么？”虞兮又问，她发现每个符号上圈出来的部分位置形状都不同，如果钟离没有将它们圈出来，很难辨认出相同部分。
　　钟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些我暂时还不确定，大概是天干地支五行之类吧，相当于六十四卦的辅助符号。”
　　“不是吧，天干地支五行都撤出来了？黑暗契约不是欧洲发源的组织吗？怎么会扯到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虞兮感觉很不可思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我应该没猜错，这些天我把这几本八卦基础理论翻了好几遍，虽然只能理解一部分，但书里写的很清楚，排卦象的时候，必须配合天干地支五行生克，还有阴阳属性，甚至卦象天干地支本身也有阴阳之分。所以我思考来思考去，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钟离道。
　　虞兮赶紧询问：“什么念头？”
　　“有没有可能符号本身并无实际意义，只是一种指明信息点位置的坐标呢？”钟离终于说出了这些天徘徊不定的猜测。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三章 黑暗契约 十四
　　黑暗契约的符号可能本身并无实际意义，而是坐标，指明信息内容的坐标！
　　对于这个猜测，钟离当然进行过大量实验分析，根据数据进行总结，得出了几种可能性最大的坐标对应方法。
　　比如，符号对应的基本卦象，坐标指向《易经》中相应卦象的卦辞，天干地支是横坐标和纵坐标，指向第几行第几个字，这样一个基本单元符号就能指向好几个字，多个基本单元符号相互组合，就能组成一句话，乃至几句话。
　　然而，这种对应方法存在两个巨大的漏洞！
　　第一个漏洞：天干十个，地支十二个，而易经里超过十二个字的行非常多，这就导致天干地支不够用，没法进行坐标位置的准确判断。
　　第二个漏洞：从古籍到现代出版物，每一种版本的排版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区别，这就意味着行数和每一行的字数存在差异，A版本中的两行，到了B版本中可能只有一行，这就导致天干地支更加没法排列，总不能黑暗契约还规定都得用统一版本的易经吧？考虑到黑暗契约出现于中世纪，统一版本的可能不是几乎为零，而是肯定为零。
　　虞兮很聪明，虽然易经八卦天干地支什么的她完全不懂，但忽略其本身的意义，将其想象为坐标密码后，一切就好理解多了。
　　听完钟离的分析，看了一眼钟离紧紧蹙着的眉头，虞兮咬着下唇琢磨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个解决办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有解决办法？什么办法？”钟离豁然转头，眼中满是期待。
　　虞兮被钟离期待的眼神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一个想法而已，你别抱太大希望。”
　　“没事你说！”钟离依旧期待万分，他再聪明也不是万能的，也必然会有想不到的地方，而虞兮已经很多次证明，她拥有为他弥补疏漏的能力，至少也能带来启发和灵感。
　　虞兮整理了一下道：“我觉得吧，不同时代不同出版社，易经的版本不同排版不同，没法对坐标进行统一限定，但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任由时代改变出版社改变，也绝对不会改变。”
　　钟离刹那间醍醐灌顶，双眼放光激动地握住虞兮的肩膀：“内容，是内容，内容是不变的！”
　　虞兮赶紧将滑下去的薄被往上拉了拉接着说：“嗯，只有内容是不变的，所以管它排版怎么变化，甚至简体繁体变化，只要将内容按照指定的规律排布，坐标位置不就确定了吗？”
　　“对，说得对，说的太对了，管它排版怎么变化，内容是不变的，只要将内容按照特定的顺序进行排版，就不会受到时代和出版社的影响，漏洞也就消除了。”钟离连连点头，激动地脸都红了。
　　“具体该怎么排我还没想清楚，反正肯定有一种最直观的排布方式。”虞兮轻轻挣开钟离的手，却被钟离突然一把抱住。
　　“哈哈哈，我的好虞兮，你真是太聪明了！”钟离大笑，还激动地在虞兮脸上用力嘬了一记。
　　“你发什么疯？”虞兮双颊飞红，因为被钟离这样紧紧抱着，她又有点来感觉了。
　　钟离松开虞兮，翻开易经乾卦，笔尖飞动，迅速将卦辞写在草稿纸上，然后展示在虞兮面前：“看，这就是最佳的排布方式！”
　　虞兮只一眼就同意了钟离的说法，原来钟离去掉了所有标点符号，将乾卦卦辞里的全部文字，按照横纵对称的方式进行了排布，看起来就像是小时候用过的方格本，分段取消，首行空格取消，一行行文字首尾相连一直排到最后，形成整体上的大方块。
　　“横坐标是天干，十个，必须排满，纵坐标是地支，十二个，不一定会排满，通过这种方式，六十四卦的卦辞就都有了统一的坐标分布，当从符号中找到具体坐标，就能迅速确认到底是那些字！”钟离说完长出口气，多少天纠结想不通的地方终于想通，感觉真是神清气爽。
　　“可万一字比较多超过十二行，也就是一百二十个字，十二地支不就不够用了吗？”虞兮突然提出疑问。
　　钟离这次迅速给出了合理的猜测：“也许这就是五行的作用了，当然可能还不止于此，比如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葵水，中间戊已土，五行五个方向，五种不同的坐标，金木土先不考虑，上北下南上水下火，无论有多少行，哪怕超过地支，只要将列表方阵上下颠倒，单卦卦辞不超过二十四行天干地支就一定够用！”
　　虞兮愕然，原来还能这样用，八卦天干地支五行，以及易经卦辞的方阵排列，如果黑暗契约符号密码的秘密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年创造黑暗契约的人可就真的太厉害了。
　　然而，虞兮又哪里知道，黑暗契约符号密码的秘密还不止于此，还要更难更复杂，其中有一门变化，即便聪明如钟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即便发现了，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掌握。
　　“我已经把易经看了一遍，六十四卦单卦卦辞基本不超过二百四十个字，甚至很多都在一百二十个字以内，这可能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些符号没有五行只有天干地支。”钟离仔细回忆这段时间研究拆解的大量符号，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五行标注，只有天干地支标注，这就愈发佐证了方阵排列的正确性。
　　虞兮指着草稿纸上的符号兴致勃勃地说：“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来试一试好了，就这个代表乾卦的符号！”
　　钟离点点头，用笔将符号仔细划分后，开始通过天干地支匹配横纵坐标：“第一个字，天干已地支丑，6-2，在。第二个字，天干壬地支丑，9-2，见。第三个字，天干乙地支寅，2-3，三。如果我们的方法没错的话，这个乾卦符号里面总共藏了三个字：在，见，三。”
　　“在，见，三？听起来像是约定见面地点和日期，但还缺很多字。”虞兮思考着说。
　　“嗯，这只是一个基本单元符号，六七八个单元符号组合在一起，完全可以组合成很长一句完整并且有意义的话。”钟离越说越兴奋，当即行动起来，将笔记本中一个半圆符号复刻在草稿纸上，先将其分成四个基本单元符号，然后圈出天干地支，辨认基本卦象，接着将对应的卦辞去掉标点符号写成方阵，最后通过天干地支对应的横纵坐标寻找文字内容。
　　不到十五分钟，半圆符号蕴含的十五个字全部跃然纸上，其中有三个基本单元符号包含四个字。
　　然而，面对着十五个字，钟离很快就犯了难，因为无论如何组合，这十五个字都无法组成连续完整并含有意义的内容，想让其有意义，必须抽掉一部分文字，总而言之，十五个字没法全都用上。
　　虞兮尝试之后也以失败告终，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开始犯嘀咕，究竟是存在干扰项，还是解析方法存在错误呢？如果是存在干扰项，该如何判断那些字才是干扰项、如果是解析方法存在错误，那么错误之处又在哪里呢？
　　失败，疑惑，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两人因发现奥秘而燃起的兴奋之情彻底浇灭，尤其钟离更是郁闷的不得了，咬牙纠结了半晌，突然抓起草稿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向垃圾筐。
　　“好啦，别郁闷了。人家用了几百年的符号，连密码专家和语言学家都一筹莫展，咱们又怎么可能讨论讨论就轻松破解呢？能取得突破已经很不错了，再多花些时间研究，相信肯定能够破解。”虞兮拉住钟离的胳膊劝道。
　　钟离深吸口气长长吐出，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感觉很郁闷，因为他急啊，早一天破解，他才能早一天知道照片上符号的含义，直觉告诉他，那个符号和父亲有关。
　　虞兮将书籍纸笔全都收好挪开，然后跪坐在钟离腿上，抬手将钟离轻轻按倒。
　　“你……”钟离愣了一下。
　　“你……”虞兮媚眼如丝，红着脸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才伏在钟离耳边，用近乎呢喃的语气问，“还行吗？”
　　这一刻，虞兮迸发出的妩媚是如此惊人，如那盛放实力的桃花，将钟离彻底吞没。
　　于是乎，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四章 黑暗契约 十五
　　大四结业大五实习之间是没有暑假的，只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在这一个星期内，所有实习生都必须赶赴自己分配的实习医院，只能早不能晚，迟到一天罚三天。
　　往后的一年时间里，由实习医院分配轮转，无故旷到一天同样罚三天，无故旷到十四天，直接退回学校。
　　钟离成绩名列前茅，生源地又在本市，自然而然被分在附属医院实习。
　　附属医院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医院，放眼全国也在前二十，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许多学生为了提前结识上级医生打好关系，为将来工作铺路，偷偷给颜威送礼，希望调到附属医院实习，却无一例外都被颜威拒绝了。
　　颜威的理由很简单，学校分实习点，先看成绩再看意愿，附属医院已经满额，不可能开后门把成绩好的同学踢出来。
　　总之一句话，高位有能者居之，现在想进附属医院，早干嘛去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成绩好的同学主动选择偏远些的三甲医院，因为他们要保证自己的考验复习时间，越大越强的医院越忙，越没有时间复习考研，比如附属医院，天天忙如狗，请假门没有，根本没有时间复习，反而较小的医院，患者流量少，闲暇时间多，容易请假，甚至好好给老师说一说，还能放考验假。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而是历届师哥师姐的经验之谈，历年来在附属医院实习的本校实习生，考研失败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其中固然有志愿太高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复习时间不够，毕竟临床经验和试卷做题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钟离毕业后想转法医，要么直接转，考取法医资格证，要么报考法医系的研究生，考虑到自己即将做爹，仔细思考之后，还是放弃了考研。
　　生活，总得先养家糊口，钟离不可能只顾自己，让虞兮独自工作养家，这也是身为男人的责任。
　　不过，好在工作问题不用愁，而且孔局说过不会亏待钟离，至于如何个不亏待法，那就要等工作后才能知道了。
　　全程走神，钟离坐在医院的会议室里，完全不知道院领导到底讲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会已经开完了，实习生们哗哗鼓掌，接着陆续起身离开。
　　“你也不喜欢听这些吗？”钟离刚准备起身，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声音很甜，就像是融了蜂蜜的水。
　　下意识觉得是在对自己说话，钟离转头看去，才发现旁边坐着一位女生，她看起来很娇小，目测一米五出头，脸盘子很小，嘴巴更小，典型的樱桃小嘴，眼睛却很大，很水灵，有种娇滴滴小女生的感觉，单马尾偏向左侧，凸显出不对称的美感，白大褂穿在身上显得太过宽松，简直就像是袍子。
　　“你在对我说话？”钟离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实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身边坐的是谁，甚至连到底有没有人都没有注意过。
　　“对啊，难不成我在对空气说话？”女生反问。
　　“呃，你好。”钟离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礼貌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
　　女生呆了一瞬，什么情况，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道个歉顺势聊下去吗？怎么突然就起身走了呢？还有这声你好是怎么回事？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蓦然回神，眼看钟离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女生一咬牙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她这一跑步，更能看出白大褂果然大了不止一号，简直就像是在放风筝。
　　“等等我，你是哪个学校的？”女生追到钟离身边，尽量跟上钟离的脚步，奈何钟离人高腿长步子大，同样的距离，她要多走很多步，看起来就像是小跑。
　　“本校的。”钟离随口回答。
　　按照正常的聊天规则，应该换钟离反问，女生也的确在等钟离反问，结果走了好一段路，眼看都快到电梯了，钟离还是没有问的意思。
　　“我是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女生咬碎银牙，无奈之下只能自报家门。
　　“哦？中医药？来这里？”钟离终于有了稍微明显的反应，附属医院是纯西医，并非中西医医院或者中医院，一般是不会有中医药的学生来实习的。
　　“加强临床经验，这样对我以后……”女生刚准备好好表达一下自己对中西医结合更深远前景的美好展望和信心，却见钟离突然停下了脚步。
　　由于注意力都集中在钟离身上，女生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人，顿时闷头撞了上去，吓得她哎呦一声往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撞的男生本想训斥两句，见原来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便笑了笑没有介意。
　　“人好多，还是走楼梯比较快。”钟离根据电梯的载重和等电梯的人数，以及目前电梯的层数估测了一下，立刻得出结论，毫不犹豫转身朝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去。
　　“哎等等！”女生转身就追，完全没听到被撞男生对她说了些什么。
　　楼梯间里，钟离并没有放缓脚步，倒不是他不怜香惜玉，也不是为了逃避，而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黑暗契约的符文密码，根本没有多少精力放在外面，自然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位女生。
　　女生追了一层，便没有再追，站在那里望着钟离的背影消失，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竟是委屈的想掉眼泪。
　　她之所以主动和钟离打招呼，倒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近距离多看几眼钟离的异色瞳，顺便交个朋友，谁料居然遭到如此冷遇，这已经不是热脸贴冷屁股，这简直就是热恋铁冰块。
　　太尴尬了，太丢人了，太伤自尊了！
　　“很了不起吗？”女生终究还是没有让眼泪真的掉下来，见周围没人，赶紧抬手擦了擦眼睛，恨恨一咬牙，竟是转身折回。
　　这一刻，她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看到钟离，再也不要！
　　……
　　普外一科
　　钟离走进医生办公室，几位住院医刚刚查完房，正在下今天的遗嘱，几位主治医则在相互交流，讨论几位病人的病情，主任没在，估计开会去了。
　　孙明一转头就看到了钟离，顿时双眼放光，左右看了看，一把将钟离拉了过来：“实习开始了？你分到我们科了？”
　　“嗯，一个月。”钟离点点头，实习生转科是规矩，只有转科才能保证对全科有所了解，同时也是一个认识人的过程，先把全院医生认一遍，以后找人帮忙更方便。
　　“行，你跟我，这个月我带你！”孙明赶紧给钟离定下归属，就跟生怕被人抢跑了似的。
　　果不其然，其余几位住院医闻声纷纷转头望了过来。
　　“哎哎哎，姓孙的你这不地道啊，好不容易来个实习生，凭什么你说归你就归你？我记得去年你也抢了一个吧！”黄峰登时不愿意了。
　　“别的实习生也就算了，这不会那不会，也就跑跑腿粘粘化验单，还得管水管饭从头教。钟离可不一样，这可是能上手术的宝贝，你不能独吞！”莫子文道。
　　其余几位纷纷附和，暂时停下了手头的遗嘱。
　　霎时间，挺大却依旧显得有些拥挤的医生办公室，隐隐有变成战场的趋势，而争夺的焦点，便是钟离的归属权！
　　“钟离，跟我没问题吧？上次阑尾手术可是我带着你做的！”孙明眼珠一转，将烫手的山芋抛给了钟离。
　　莫子文鄙视道：“你带钟离做的？蒙谁呢，你就根本没上手，全程都是钟离自己完成的！”
　　孙明顿时有点尴尬，故意不理会莫子文，只是给钟离使眼色。
　　钟离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无论回答跟谁都会得罪人。
　　恰好这时，主任领着一位体型较小的女生走进办公室，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扬声道：“介绍一下，她叫朱曦，是北京中医药过来的，先分到我们科实习一个月，大家多照顾照顾，好好带一带。子文，她就先跟你吧，有问题吗？”
　　莫子文立刻摇头，表情有点惋惜，一个住院医只能带一个，带了朱曦，他就抢不到钟离了，不过转念一想，能让主任亲自带过来亲自发话，这朱曦的背景恐怕不那么简单啊。
　　“主任，钟离也是实习生，跟我可以吧？”孙明再次抢得先机。
　　主任颔首，其余几位毛都没捞着的住院医气的牙痒痒，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下个月转过来的实习生。
　　朱曦腹稿都打好了，该怎么给各位医生问好，该如何留下好印象，结果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张口结舌看着钟离。
　　钟离也在看着朱曦，微微蹙眉觉得朱曦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是你！”足足五秒之后，两人异口同声。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五章 黑暗契约 十六
　　朱曦很郁闷，非常非常郁闷。
　　明明发誓再也不要见到这家伙，结果轮转的第一个科室居然相同，那么多实习生，怎么会如此巧合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不管是不是冤家路窄，朱曦暗暗决定，普外一科一个月的实习期间，坚决把钟离当空气，她就不信下个科室还能如此巧合。
　　然而，仅仅坚持了不到两天，朱曦就实在绷不住了，同在一个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想完全假装看不见，根本不可能。
　　这不，刻意的都有人开始说闲话了！
　　无奈之下，朱曦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在必要的时候和钟离交流，比如递个病例，问个操作之类。
　　钟离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每天跟着孙明下下医嘱写写病程，其余时间满脑子全是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
　　实习第三天，孙明排了一台手术，腹股沟直疝修补，自然而然带着钟离上了手术。
　　实习第四天，黄峰接了个阑尾切除的手术，二话不说就把钟离给拽走了。
　　实习第五天，来了个脾破裂大出血的，王健点名孙明和钟离先去处理，他随后就到。
　　别的医生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朱曦却看的目瞪口呆，她问莫子文：“莫老师，钟离才实习，就这么频繁上手术，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医患关系那么紧张，实习生并没有医师资格证，不出问题则已，一旦出现问题，极有可能成为把柄。
　　“出不了事，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就疝修补阑尾切除这些，钟离自己都能做，黄峰黄医生，就他，昨天那台阑尾切除，我敢打赌是钟离做的，他就是想偷懒。”莫子文指了指黄峰。
　　黄峰正在写病程，闻言转过身来：“别胡扯，我全程监督的好不好！”
　　“监督就不是偷懒了？”莫子文反问。
　　“切阑尾这种手术，就是拿来教学的，懂不懂？”黄峰犯了个白眼，对朱曦说，“小朱我给你说，咱们是教学医院，教学医院就得教学，退一万步，就算不是教学医院就不教学了吗？新医生不实际锻炼，怎么成长的起来？想当年我们实习那会，胸穿腹穿什么不做？早早就都学会了。可是现在呢？一个二个啥都不敢，实习生一个二个啥都不会，甚至就连刚招聘的轮转医生，都有没做过胸穿腹穿的，啧啧。”
　　莫子文叹了口气道：“只要上级医生监督，教学是必须的，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谁也没办法。小朱我问你，你做过胸穿腹穿吗？”
　　“我，我是学中医药的。”朱曦尴尬地说。
　　“中医药就理所当然不会做了吗？现在不都中西结合了吗？”莫子文反问。
　　朱曦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她来这里实习，可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西医临床操作上的不足吗？
　　“这些都是基础技能，以后遇到急需胸穿腹穿的病人，你能说你是学中医药的所以不会没法救人吗？所以你得学，既然你到了我们这，我们就得对你负责。下次如果有需要的病人，我带着你做。”莫子文郑重地说。
　　朱曦心中感动，她就怕遇到那种啥都不教就让她跑腿填单子的老师，莫子文能对她说出这番话，并承诺教她，说明莫子文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医生。
　　谁料，便在这时，黄峰突然开口：“孙明那边好像有个需要腹穿引流的，不过好像已经被钟离给做了。”
　　于是乎，朱曦更郁闷了，不是说现在的实习生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吗？怎么钟离就好像啥啥都会？
　　“都是名校，我和他差距怎么这么大？”朱曦心中暗暗嘀咕，不甘之余莫名产生了一丝丝自卑感。
　　……
　　实习第七天，出现了一件比较意外的事，警方联络附属医院，有一名犯人因发现甲状旁腺腺瘤，需要手术治疗，将在警方的陪同下由普外一科进行手术。
　　普外一科得知消息后，科主任立刻组织开会，根据病人的病情资料，探讨手术方案，并严肃强调不能因为病人是罪犯而区别对待，必须用最好的技术完成手术。
　　会议结束后，钟离悄悄来到医生区域的专用电梯口，掏出手机给虞兮发信息，询问对此事是否知情。
　　结果没有等来虞兮的信息回复，直接等来了虞兮的电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虞兮的语气很急，没开免提都能听得见。
　　“你忘了我在普外科？甲状腺手术就是普外负责的啊！”钟离道。
　　“该死的，怎么这么巧？”虞兮有点气急败坏。
　　“怎么了？”钟离立刻发觉虞兮的反应不太对劲。
　　虞兮压低声音道：“我给你说，这个犯人不是一般的犯人，是杀人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据说他当时杀人之后，把松果体掏出来吃掉了，总之非常非常危险！”
　　“吃……松果体？”钟离着实吃了一惊，果然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变态都有。
　　“反正你千万小心，能别接近他就别接近他，他的手术你无论如何不许去！”虞兮严肃叮嘱，毫无转圜的余地。
　　“不是有警方陪同吗？不会有问题的吧？”钟离觉得虞兮似乎有点多虑，换句话说就是关心则乱。
　　虞兮咬咬牙坚决地说：“理论上没有，但我不许你去，绝对不许，听到没有？”
　　钟离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算我求你了！”虞兮语气放软哀求地说。
　　“好吧……”钟离终于点头答应。
　　“那好，就这样，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陈姐催我了。”虞兮说完挂断电话。
　　钟离捏着手机半晌无语，虞兮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呢？真的只是关心则乱吗？还是女人的直觉？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喂，给谁打电话呢？”
　　钟离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这才发现是朱曦，正站在拐角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没谁，有事吗？”钟离将手机揣进兜里。
　　“孙老师满世界找你呢。”朱曦道。
　　“找我？又干嘛？”钟离立刻露出警惕之色，这几天他被各种抓苦力，都快忙疯了。
　　“还能干嘛，准备手术呗。主任把手术给了王老师这组，王老师是孙老师的上级，孙老师是你的上级，不找你找谁？”朱曦说完转身就走，心中愤愤不平，多好的手术参与机会，怎么又让钟离占了便宜呢？
　　钟离当场呆住，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他到底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六章 黑暗契约 十七
　　当天下午，在狱警的陪同下，杀人犯米归田被押送到附属医院普外一科，开始进行一系列检查，由于手术任务分给了王健这一组，陪同检查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钟离身上。
　　其实，如果没有钟离，就得孙明自己跟着跑，但谁让钟离是实习生呢？实习生最大的功能就是跑腿，关键时刻钟离也不能例外。
　　“小兄弟，你觉得人有灵魂吗？”米归田开始主动找钟离说话。
　　“前面就是检验科，先抽血，然后做彩超和CT。”钟离没有回答米归田的问题，虽然米归田看起来就是个干干瘦瘦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但或许是因为知道其犯下的罪行吧，他总觉得此人骨子里透着邪气，尤其眼神，让他总是下意识避开。
　　“小兄弟，你为什么不理我也不看我，你在怕我吗？我很可怕吗？”米归田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钟离。
　　“喂，少废话，闭好你的嘴！”狱警猛地将米归田拉了回来，力量之大带的米归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出来，说几句话还不行咯？”米归田抱怨了一句，接着又对钟离露出古怪的笑容，“小兄弟，你知道吗？人是有灵魂的，就在松果体里面，如果吃掉松果体，就能让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在笑，却让钟离感觉到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寒意，他转头看了米归田一眼，第一次迎着米归田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冷冷地说：“我是来带你做检查的，不是来和你谈论玄学的，所以请你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
　　这次，米归田没有再多说什么，狱警带他往哪走，他就往哪走，钟离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顺顺利利做完全部检查。
　　晚上虞兮来找钟离，得知具体情况后大吃一惊，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然而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再三强调米归田存在精神问题，攻击性很强，叮嘱钟离务必小心，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翌日清晨，钟离早早赶到科里参加交班，昨晚值班的护士和医生汇报情况之后，主任开始发布指示，叮嘱王健手术必须认真进行，不能因为病人是犯人而马虎对待，这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和使命。
　　王健自然是连连点头保证认真对待，对他来说，犯人不犯人还真没什么关系。
　　“小朱你过来。”交班解散后，主任朝朱曦招了招手。
　　朱曦赶紧跑过来喊了一声主任。
　　“这次手术你跟着一起去，不上手看看也好，哦对了你不怕血吧？”主任一副下命令的语气，完全没给王健孙明选择的余地。
　　“不怕！”朱曦赶紧摇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就跟着去，王健孙明，你们给带带，做手术的时候别光顾着做，多说一说，讲解些东西，毕竟咱们是教学医院。”主任道。
　　“晓得，先查房吧。”王健转身离开医生办公室。
　　“小朱你跟着钟离，钟离一会你带她去手术室，换衣刷手看着点，哪里错了给她指出来。”孙明说完赶紧追上王健的脚步。
　　朱曦看着钟离，心中好生郁闷，为什么又是跟着钟离呢？
　　钟离看着朱曦，心中也好生郁闷，好烦啊，这丫头怎么阴魂不散的？
　　四十多分钟后，查完房下完医嘱，钟离带着朱曦前往手术室，朱曦显然是第一次来，这也不熟悉，那也不熟悉，什么都得问，连女士换衣间都是钟离带着去，刷手的时候更是错漏百出，以至于钟离不得不全程指导，被大幅度拖慢了节奏。
　　最让钟离抓狂的是，朱曦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刷完手指后居然朝外摊开，正好被王健看到，王健眼睛一蹬撂下两个字：“重刷！”
　　于是乎，钟离又指导朱曦重刷了一遍，等二人走进手术室的时候都已经开始麻醉了。
　　朱曦虽然初出茅庐没什么经验，但好歹也是名校出身，又是女生，顿时感觉自尊心受创，站在手术室角落里眼睛都是红的，想擦却不能用手，连低头往肩膀上蹭都不敢，生怕犯规再被训斥。
　　“你怎么搞得，人家一小女生，你也不知道温柔点！”孙明见朱曦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瞪了钟离一眼朝朱曦道，“没事没事，第一次没经验又紧张，犯错很正常，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王健却不怎么怜香惜玉，肃然道：“第一次可以原谅，下次就得记住，如果屡教屡犯，主任那可不好交代。”
　　“我记住了，下次肯定不犯！”朱曦用力点头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麻醉护士能腾出手，赶紧帮她擦泪。
　　钟离没有道歉也没有鼓励，说实话他对朱曦这种有点小娇贵的小女生不太感冒，他还是更喜欢颜心爱的智慧危险和虞兮的开朗果敢，至少颜心爱和虞兮都绝对不会因为犯错被训哭鼻子。
　　再说，他有训人吗？就是语气急了点而已，和虞兮锻炼分析能力那段时间相比，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手术，片刻后麻醉护士确认米归田全身麻醉完成，可以开始手术。
　　狱警见米归田已经失去知觉，便转身出去抽烟，对于可能长达几个小时的手术他可没有心情看，反正米归田麻醉醒来之前，也不可能造成什么危害。
　　然而，就在狱警离开之后，王健刚刚准备动刀，应该已经失去意识的米归田双眼豁然睁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术刀，骤然暴起朝王健脖子扎去。
　　王健吓的汗毛乍起，想躲开根本来不及，好在钟离眼疾手快用力将他推开结果米归田顺势刀锋一转，狠狠在钟离胳膊上划了一刀。
　　“啊！”血光迸溅，钟离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向后跌退，刮骨剧痛直冲脑海，瞬间疼的脸色发白冷汗直冒，血渍在隔离衣上迅速扩散。
　　米归田一骨碌翻身跳下手术台，强行将针头和气管插管扯掉，伸手抓住已经被吓傻的朱曦扯进自己怀中，用手术刀抵住她的脖子退到角落里。
　　直到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器械护士和麻醉护士同时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跌跌撞撞向后退，不小心撞翻了凳子，器械台上手术盘连同许多镊子之类的器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七章 黑暗契约 十八
　　突发变故让整洁安静的手术室变得一片狼藉，王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钟离中刀受伤鲜血狂流，朱曦沦为了米归田手中的人质命悬一线。
　　“你疯了吗？快放开她！”孙明惊呼，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探究为何米归田没有被麻醉，却逃过了麻醉护士的检查。
　　“谁都别过来，谁敢过来一步，我就要她的命！”米归田紧紧箍着朱曦，手术刀抵在她的脖子上，由于手术刀太过锋利，脖子上的皮肤轻轻一碰便被切开，一滴滴鲜血顺着脖颈往下淌，腥红和白皙形成强烈反差，宛若宣纸上滴落的红色颜料。
　　疼痛将朱曦从带之中呆滞中唤醒，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登时吓得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不许叫，再叫要你命！”米归田手上用力，刀刃又深了半分，更多鲜血溢了出来。
　　朱曦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尖叫，眼泪哗哗往下流，哽咽着说：“救命，救命啊，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呜呜呜……”
　　有生以来第一次和死亡如此接近，那浓重的死亡阴影，以及对生存的渴望，瞬间摧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不想死就闭嘴。”米归田低吼了一声，再也不复昨天主动找钟离攀谈时笑眯眯的和气样子，双眼发红表情狰狞，简直就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王健好不容易从恐惧中挣脱出来，赶紧颤抖着双手给钟离止血，刚才那一瞬间如果不是钟离推开他，他就已经下去见阎王了。
　　“你到底想干嘛？你以为挟持人质就能逃得掉吗？”钟离疼的脸色发白，整条胳膊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我想干什么？你猜猜我想干什么？”米归田盯着钟离，忽然露出一抹可怕的狞笑。
　　钟离心中咯噔一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沉声道：“你是冲着我来的？”
　　“聪明，和你老子一样聪明！”米归田道。
　　“你认识我爸？”钟离一惊非同小可，万万没想到米归田竟然会提起钟子期。
　　“何止认识，他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十二年前，就是他找到了给我定罪的证据，亲手把我送进了监狱，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他生吞活剥，以泻心头之恨！”米归田狞声咆哮，面目扭曲，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憎恨。
　　钟离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明白了，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要求来附属医院治病。”
　　“没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爹欠下的债，就该你来还！”米归田狞声道。
　　“可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在附属医院实习，怎么知道我恰好在普外一，又怎么知道手术一定会分到我们这组呢？”钟离忍痛问。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米归田道。
　　“谁？”钟离心脏再次抽紧，有人告诉米归田的，这说明米归田是一把刀，真正握刀的另有其人。
　　“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消息很准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老天开眼呐，我煎熬了足足十二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米归田笑了几声，死死盯着钟离说，“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过来换她，要么我杀了她，你和她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怎么样，来选择吧，让我看看你会怎么选择。”
　　听闻此言，手术室温度骤降，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看向钟离的目光多了埋怨和愤怒，虽说这件事不能怪钟离，但很明显大家只是被殃及池鱼，是被钟离给害了。
　　朱曦闻言更是泣不成声，哭得差点晕过去，她和钟离才刚认识，根本谈不上朋友，比普通同事关系都不如，钟离怎么可能换她一命呢？所以她认为自己死定了，真的死定了。
　　果然，只见钟离做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说：“我和她刚分到一个科几天而已，也就知道名字，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你不觉得这个选择很可笑吗？”
　　“你觉得我拿她威胁你没有意义？可惜我不这么认为，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和你爹绝对是相似的人，你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你也不会，即便退一万步你不肯救她，对我而言也无所谓，我会杀了她，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内心的折磨，你会痛苦一辈子，这也是一种报复，不是吗？”米归田的狞笑声是那么刺耳。
　　钟离沉默了，米归田说的没错，虽说罪不在己，但一旦朱曦被杀，他还是会承受内心的折磨，会在无数个夜里梦到朱曦临死前的绝望眼神，以及米归田狰狞如死神的笑容。
　　那么该怎么办？用自己去换朱曦？不行，钟离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么大无私大无畏，他也不想死，他还有父亲母亲，还有虞兮，还有颜心爱，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肩负着这么多责任，承受着这么多人的爱，他怎么能够去死呢？
　　不行，坚决不行！
　　可问题是，不用自己去换，该如何保住朱曦的命呢？
　　“还等什么？还不快做选择？难道非要等我切开她的喉咙？”米归田欣赏着钟离的表情，似乎这样能够让他感觉到极度的快意。
　　“钟离！”孙明突然喊了一声。
　　“孙老师，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换吧？”钟离转头看向孙明眼神复杂。
　　孙明下意识避开目光连忙摇头：“不，不是，但毕竟因你而起，你总得想点办法吧？”
　　钟离沉默，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这分明就是一条没有选择的死路。
　　便在这时，手术室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自动门缓缓打开，主任副院长科室医生，一大票人堵在门口，那个抽空去抽烟的狱警也在，看清情况后面色惨变，发生这种事，他等同玩忽职守，如果闹出人命，他将罪责难逃！
　　“别乱来，千万别乱来，你要什么都可以，千万别乱来！”主任抬起手颤声说，即便以他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也从外遇到过这种事。
　　“米归田，你下半辈子不想出来了吗？”狱警喝道，手枪已经拔了出来。
　　米归田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盯着钟离，手术刀轻轻在朱曦脖子上滑来滑去：“做不出选择吗？你们爷俩不是都喜欢装上帝，将别人的命运捏在手中把玩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自己被别人捏着的感觉好受吗？”
　　“你有罪，坐牢罪有应得，我爸把你送进监狱没有任何错，归根结底是你自己活该。”钟离终于开口。
　　医生主任副院长都急了，这节骨眼上怎么能刺激米归田呢？万一朱曦出点好歹谁负责？
　　米归田重重呸了一声：“放屁，那畜生就是该死！”
　　“那你也该死。”钟离冷冷地说。
　　“少废话，做选择，你死还是她死，我数三二一，如果你不做选择，我就切了她！三……”米归田狞声道，手上骤然加力，吓得朱曦一声尖叫。
　　所有人都急得跳奔子，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一边是本校的优等生，一边是市长的女儿，谁都死不得啊！
　　“二……”米归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白充血双眼赤红。
　　众人也都被逼到了悬崖边，原本不可能的选择，竟然渐渐出现了倾斜，市长女儿不能死，市长女儿更重要！
　　人，总是在有选择的时候无法选择，而一旦落入绝境，做出选择反而会变得非常快，而且非常理性。
　　这一刻，凡是知道朱曦身份的人，都在心中做出了选择，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那么只能是钟离。
　　然而，他们没有做选择的权力，选择权在钟离手中，而钟离显然是不想死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八章 黑暗契约 十九
　　要么钟离死，要么朱曦死，选择权握在钟离手中，而钟离选择的最后时间，只剩下一秒！
　　这一秒，是生与死的距离，是光明与黑暗的距离，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然而可笑的是，无论如何选择，光明和天堂都将远去，剩下的只可能是黑暗的地狱。
　　“一……”米归田张口喊出最后一个数，手腕用力，准备兑现承诺切开朱曦的喉咙。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开口：“等一下，我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哦？什么更好的选择？我可警告你，拖时间是没有用的！”米归田用警告的语气说。
　　众人绷紧到极致的心稍微放松，都发觉自己出了一层冷汗，朱曦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双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
　　钟离肃然道：“你一定会接受我给你的新选择，因为这个新选择，让你可以有机会见到我爸。”
　　“你说什么？”米归田瞳孔骤然收缩，情绪立刻变得异常激动。
　　“我爸失踪了很久，但他并没有死，他只是藏起来了而已，如果你真正恨的人是他，为什么不利用这次机会逼他出来呢？”钟离这话简直坑爹，但他也没有办法，这条缓兵之计，是目前他能想出的能让他和朱曦都活命的唯一办法。
　　而且，钟离还隐隐有种感觉，米归田背后之人或许已经算到了这一步，其真实目的，或许就是让米归田抓住他，以他为诱饵，将钟子期引出来。
　　假设对方打得真是这种算盘，那就将计就计好了，毕竟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有时候只需要小小的变化，猎人就会变成猎物，猎物就会变成猎人。
　　更何况，警方肯定会介入，届时到底是吃亏还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让我抓走你，然后公开放出消息，把你老子引出来？”米归田沉声道。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为此你不能杀她，因为你杀了她就得不到我，得不到我就见不到我爸，你也不能杀我，杀了我同样见不到我爸。”钟离道。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明明已经是必死一人的局面，怎么突然就被钟离给盘活了呢？面对如此危机，钟离竟然还能冷静思考，在短短时间想出办法破解必死之局，这到底得什么样智慧和心理素质？
　　“你小子好狠，就不怕坑死你老子？”米归田嘿然道。
　　“我相信我爸一定能救我，他能击败你一次，就能击败你第二次，你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钟离不屑冷笑。
　　“你！”米归田勃然大怒，但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激将法，你以为我会中计？”
　　“就是激将法怎么了？你难道想告诉我你不会中计？”钟离反问。
　　米归田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还真是不得不中计，因为他十二年来最大的目标就是找钟子期报仇，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别的什么都无所谓，甚至包括死亡。
　　“好了，我已经说完了，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如果你想找到我爸，那就立刻放了她，我跟你走，如果你不想，那就动手吧，看看我究竟会承受多久心理折磨。”
　　钟离绝地反击，反将选择抛给了米归田，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中，不过为了达到翻转的效果，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只是比死亡略好些而已。
　　众人都看向米归田，米归田会答应吗？
　　米归田没有让众人失望，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以，你过来吧，别想耍花招，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
　　钟离点点头，刚准备走过去，就听王健急声喊道：“小心，万一他抓了你不放人怎么办？”
　　钟离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说：“不会的，朱曦对他毫无意义，他要的是我。”
　　果然，米归田抓住钟离立刻放开了朱曦，然后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了王健一眼。
　　朱曦受惊过度，虽然还没有完全晕过去，但也接近失去意识，自己根本站不住，直接软在了地上。
　　主任见状赶紧上前抓住朱曦的脚将她拖到外面，仔细检查她脖子上的切口，发现没有伤及动脉，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滚出去，立刻，快点！”米归田手术刀抵在钟离脖子上，朝着王健、器械护士和麻醉护士喝道。
　　器械护士和麻醉护士一直蹲在角落里发抖，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你不带我离开吗？”钟离蹙眉道。
　　“废话，这里位置多好，至少不可能被狙击，要是我带你出去，万一被一发子弹干掉怎么办？”米归田冷笑。
　　“你倒是小心，需要我给你点建议吗？”钟离明明半只脚踏在鬼门关，却显得异常冷静，这一点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米归田手上微微用力，在钟离耳边狞声道：“我可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一旦让我发现你敢耍花招，我立刻一刀切了你，这也可以是对你老子的报复！”
　　“你不用总是威胁我，这根本没有意义，我们还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比较好，比如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动来动去容易切到我的颈动脉，这太危险了。”钟离向后仰了仰头。
　　“你还想让我把刀移开不成？我有这么蠢吗？”米归田切了一声。
　　“不是让你把刀移开，而是我们可以换一种姿势，比如我可以躺在手术台上，然后你把我捆住，这样你就不用怕我逃跑，也就不用一直拿刀抵着我。”钟离道。
　　米归田闻言面露犹豫之色，钟离说的的确是个好办法，否则一直保持这种姿势，估计还没等钟子期出现，自己就已经累趴下了。
　　钟离继续说：“还有一点你必须考虑到，我爸失踪已久，即便被你逼出来，可能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赶到这里，在这段时间里，你需要吃饭喝水睡觉上厕所，如果一直保持这种姿势，你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所以，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捆在手术台上，这样你能腾出手休息，我也能避免被意外切到颈动脉。嗯，其实我也想躺着，这样很累。”
　　米归田差点被钟离最后一句逗乐，重重哼了一声道：“好吧，就这么办，你躺上去。”
　　“我们一起挪，小心手术刀。”钟离小心翼翼挪到手术台前，调低高度后仰着脖子躺了上去。
　　米归田发现没绳子，便随手朝孙明一指：“你，找点绳子过来，快去！”
　　“绳子？”孙明登时就懵了，这节骨眼上去哪找绳子？
　　“医用绷带。”钟离居然主动提出建议，再次证明他此刻的思维是清晰冷静的。
　　“对对对，医用绷带，医用绷带，柜子里就有！”孙明恍然大悟，立刻跑到器材室翻出几卷医用绷带跑了回来。
　　“我腾不出手，你给我把他手脚都捆上，直接和手术台捆在一起！”米归田朝孙明喝道。
　　“我？”孙明没想到又是自己。
　　“孙老师，没事，你捆吧，紧一点也无妨，别勒到血液循环就行。”钟离主动将双臂分开，和手术台两侧专门放胳膊的支撑条重合。
　　孙明深深看了钟离一眼，拆开医用绷带，开始一圈圈将钟离的手腕和支撑台捆在一起。
　　“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建议，你想听吗？”钟离转头看向米归田。
　　“说。”米归田道。
　　“手术刀威胁不够，你何不以我的性命为要挟，把他手里那把枪要过来呢？”钟离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色惨变，尤其狱警更是赶紧将手枪藏到身后，众人都用或惊愕或愤怒的目光瞪着钟离，完全不明白钟离为何要提出这样一条建议。
　　要知道，米归田拿着手术刀，受到威胁的只有钟离一人，而如果米归田拿到手枪，受威胁的将是所有人，如果米归田突然发疯，完全可以打光子弹杀死全场所有人！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二十九章 黑暗契约 二十
　　钟离竟然建议米归田以他的性命为要挟，将狱警的手枪要过来！
　　众人都不明白钟离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条建议，即便不把在场所有人的命当回事，也至少应该为自己父亲考虑考虑吧，如果钟子期真的被迫出现，面对拿着枪的米归田不是必死无疑吗？
　　“你打什么主意？”米归田面露狐疑之色，他可是深知钟子期的厉害，钟离是钟子期的儿子，由不得他不警惕。
　　“我只是不想总被手术刀抵着而已，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抢你手枪吗？我都被绑起来了你还怕？你一杀人犯胆子怎么这么小？”钟离动了动腿鄙夷地说。
　　“老子怕你个屁！”米归田大受刺激怒骂了一句，转头瞪着狱警喝道，“不想让他死，就把手枪放地上划过来，否则我立刻切了他！”
　　狱警气的脸都青了，他真想不管钟离的死活，反正是钟离自己作死，可他又不能真的这么做，否则他的下半辈子就完蛋了。
　　“快点，否则如果他死了，就是你害死的！”米归田手术刀抵在钟离脖子上微微用力，立刻切开皮肤鲜血溢出，顺着侧颈往下流。
　　“米归田，你真的不想回头了吗？你应该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下场！”狱警沉声道。
　　“我计划好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你看现在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少废话，赶紧把枪滑过来，否则我拉他陪葬！”米归田狞声道。
　　狱警无奈，只能一咬牙将手枪放在地上推过去。他已经快要后悔死了，现在狱警几乎不办持枪证，他是为数不多拥有持枪证的狱警，所以此次出勤才带上了手枪，结果谁料遇到这么一档子破事。
　　可以肯定，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至少会被记过处理，甚至保不住饭碗。
　　手枪旋转着滑倒米归田脚下，米归田左手用手术刀压住钟离的脖子，微微下蹲右手去捡手枪，同时眼睛不离狱警，可谓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直到手枪正式握在手中，米归田才终于露出笑容，收回手术刀，拉动枪栓对准孙明，嘿然道：“动作快点，脚也捆上，别磨蹭！”
　　孙明吓得脸色发白，哪敢耽搁时间，赶紧按照米归田的要求，将钟离的双脚和手术台缠上十七八圈，如此一来，钟离除了脑袋就真的可以说是动弹不得了。
　　“好了你可以滚了。”米归田扬扬手枪。
　　孙明转身就想逃出去，却又被钟离喊住：“孙老师，还有一件事，帮我缝合一下伤口！”
　　孙明心中很急，却也不好立刻将钟离撂下，只能看向米归田。
　　米归田看了看钟离胳膊上足足十公分长的伤口，点了点头道：“给他缝合，别流血流死了。”
　　孙明别无选择，只能赶紧找来局麻药，穿针引线逐层缝合，打结剪线清洁伤口贴上卫生帖之后，才急匆匆离开手术室。
　　为了防止米归田开枪乱伤人，副院长将感应门关上了，自此内外隔绝，只有一个方形窗口可以相互看见。
　　“院长，怎么办？”主任看向副院长。
　　副院长铁青着脸：“还能怎么办？报警啊，这件事只能交给警方处理！”
　　“别的手术怎么办？”主任又问。
　　“所有手术暂缓，实在不行就用急诊手术室，再实在不行，就用离这里最远的，这附近一定要隔离，所有人三缄其口，严禁消息外传，尤其不能让患者知道，以免造成恐慌和不良影响！”副院长接连下命令。
　　主任连连点头，赶紧小跑离开。
　　“院长，市长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王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停发抖意识不清的朱曦小声说。
　　听闻此言，副院长脸色更加难看，略作思考还是坚定摇了摇头：“不行，暂时还是不要说比较好，你把小朱带到干部病房小心照顾，多陪她说说话，安慰安慰，毕竟一小女生，刚实习就遇到这种事，唉……”
　　……
　　刑侦队
　　周立军带着钱宝贝和郑越出外勤，陈虹这边一个拐卖儿童的案子刚刚结案，正在和虞兮一起整理文件。
　　突然，陆铭大步冲了进来，气喘吁吁急得脑门上全是汗。
　　“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陈虹闻声抬头。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真的大事不……咳咳……”陆铭话未说完，猛地咳嗽了几声。
　　“什么大事不好？又发生什么案子了？”陈虹赶紧走到饮水机旁帮陆铭接水。
　　陆铭顾不上喝水，使劲揉了揉嗓子急声道：“钟离出事了！”
　　“什么？”虞兮腾地站了起来，陈虹也大吃一惊。
　　“我刚接到电话，那个叫米归田的杀人犯，手术过程中暴起伤人，劫持了钟离，现在正在手术室里待着呢！”陆铭总算说了出来。
　　虞兮顿时如遭重击，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当时接到钟离电话，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得知手术恰巧分到钟离这组，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可她依旧心怀侥幸，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是关心则乱。
　　然而此时此刻，不祥的预感真的成为了现实，最担心却一直下意识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
　　手术室
　　米归田正在啃盒饭，一边吃还一边讲述自己的复仇计划，等见到钟子期，要如何如何云云。
　　钟离完全不理他，躺在手术台上闭着眼睛气息均匀，就跟睡着了似的。
　　直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虞兮焦急的喊声：“钟离！钟离！”
　　米归田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放下盒饭拿起手枪。
　　“你不用紧张，你应该期待才对，不得到警方允许，你怎么可能发布信息让我爸看到。”钟离镇静地说。
　　话音刚落，感应隔离门就被打开，虞兮、陈虹、陆铭、韩渺、杜斌全在。
　　“钟离！”虞兮关心则乱，立刻就想冲进去，却被陈虹一把拉住。
　　“别乱来，他有枪！”陈虹猛地将虞兮拉到后面沉声道。
　　陆铭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米归田手中有枪，这已经超过了预料中最坏的情况，给解救钟离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困难。
　　“可是他……”虞兮急的眼睛都红了，话未说完却听钟离的声音传来。
　　“放心吧，我没事，暂时我对他有利用价值，他不会杀我。”钟离的语气依旧是那么镇定自然，完全不像是正站在鬼门关前。
　　虞兮朝里看去，正好看见钟离抬起头冲她露出笑容，顿时心中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章 黑暗契约 二十一
　　“你真的没事？”陆铭目光落在钟离衣服的大片血渍上。
　　“受了点伤，但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事。”钟离摇摇头。
　　米归田扬了扬手枪对准钟离，打断道：“喂喂喂，看这里看这里，大概情况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钟离在我手里的消息通过媒体传出去，想方设法让钟子期看到，只要他来这里见我，我就立刻放了他。”
　　“钟离的父亲已经失踪第十二个年头了，你难道不知道吗？”陆铭道。
　　“我本来是想杀他的，但他说他老子没死，只是藏了起来，是他建议我用他当诱饵，把他老子引出来，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建议，反正到最后如果还是见不到钟子期，大不了一枪崩了他，结果还是一样，我什么都没亏。”米归田将枪口顶住钟离的太阳穴。
　　是钟离提出的建议？钟离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保命吗？陆铭深知钟离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心中立刻开始思考钟离的真实目的。
　　“快点给我答复，同意我等，不同意我立刻崩了他！”米归田催促喝道。
　　陆铭从思考中惊醒，看了钟离一眼道：“只要你保证钟离的安全，我们尽可能想办法。”
　　“不要尽可能，我最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要全力以赴，他的命能不能保住全看你们的表现！”米归田说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好好好，我们尽全力，但你应该也明白，这种消息不能直接上媒体，否则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陆铭赶紧抬起双手向后退，稳住米归田。
　　米归田道：“我管你们，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好了现在都滚出去，把门关上，你们在这里我没法安心吃饭！”
　　陆铭不得不完全退出感应门范围，感应门自动缓缓合拢，再次将内外隔绝，只能通过门上的方形玻璃窗，一窥里面的动静。
　　“陆队，陈姐，怎么办？”虞兮完全乱了方寸，她已经和钟离生离死别过，本以为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谁料这么快竟然又发生了，这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和钟离是不是遭了天谴。
　　“你们几位是。”陆铭看向另外几人。
　　“我是副院长白恒涛，他是普外科的主治医师王健，他是住院医师孙明。”白恒涛副院长将几位穿白大褂的都介绍了一遍。
　　“我是高鹏，米归田手里那把枪就是我的，是里面那小子提议要过去的！”高鹏狱警依旧一副余怒未竭的样子。
　　“我们到那边说话，诸位跟我来。”陆铭招招手，说完转身朝进来的方向走去。
　　众人纷纷跟上，虞兮不停回头看，被陈虹硬拉着离开。
　　直到确认不可能被米归田听见，陆铭才停下脚步：“好了，现在请把刚才发生的具体情况完完整整说一遍，这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尽量不要遗漏！”
　　“王健你来说吧，你一开始就在场。”白恒涛副院长看向王健，他毕竟是后来赶过来的，事件发生时并不在场。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们正准备给……”王健点点头，开始仔细回顾整件事发生的全过程，并将其一五一十复述出来。
　　很快复述完毕，刑侦队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没想到米归田一开始挟持的竟然不是钟离而是朱曦。
　　“这小子，怎么能这样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陆铭气结。
　　陈虹却道：“也不能这么说，他做的其实没错，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和朱曦必有一人要死，正因为他这么做了，他和朱曦才能同时活下来。”
　　“那也只是暂时而已，那个什么朱曦已经没危险了，而钟离还在生死线上呢！”韩渺语气颇有些不忿，不过转念一想，朱曦才是真正无辜的，所以也不能因此责怪朱曦。
　　陆铭道：“他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他父亲还活着并且拥有足够自由的基础上，如果他猜错了，或者他父亲没有个人自由无法出现，那么他就危险了，这分明就是一场豪赌！”
　　杜斌骇然道：“他不会是想顺带证明他的猜测吧？”
　　众人闻言脸色都阴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场豪赌可就真的赌得太大了！
　　便在这时，高鹏开口：“不管他为了什么，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让米归田拿走我的枪，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知道。”孙明突然插话。
　　众人齐刷刷看向孙明，白恒涛副院长和陆铭异口同声：“你知道？”
　　孙明显然还很紧张，咽了口口水道：“当时要枪的时候，米归田转过去了，钟离给我使眼色，我冒险摸了一把手术刀片塞进了他手里！”
　　钟离手里藏着手术刀片？众人闻言大吃一惊，白恒涛怒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知道吗？万一被看到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万一那个神经病给你一刀怎么办？”
　　孙明沉默，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感觉后怕不已，但当时他就是那么做了，如果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法拒绝钟离的眼神。
　　陈虹打断白恒涛的训斥：“白院长，你错了，钟离抓住了唯一的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难道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就能救他吗？米归田手里拿的可是一把枪！用一把枪换一把手术刀，这绝对是愚蠢的选择！”白恒涛的语气稍微有点激动。
　　“用一把枪换一把手术刀，看起来的确很愚蠢，但钟离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只有枪才能充分转移米归田的注意力，如果换别的借口，不仅不够稳定，而且时间短，万一孙医生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就再也没机会了。所以他冒险选择了枪，事实上根据刚才王医生的说法，当时米归田的确和高鹏争执了片刻，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充分转移米归田的注意力，钟离才能拿到那把小小的也是救命的手术刀。”陈虹理性分析。
　　“可就算是这样，这种交换有意义吗？他能当着米归田的面割开绷带逃出来？恐怕他还没下手术台，米归田就已经开抢了！”白恒涛反驳。
　　陈虹断然肯定：“当然有意义，米归田再凶狠也是人，也需要吃喝拉撒睡，他不可能长时间保持清醒，等他忍不住困意开始打盹，钟离就有机会逃出来！”
　　白恒涛闻言蹙眉没有反驳，仔细一想陈虹说的的确有道理，米归田只要打盹，钟离就可以趁机逃出来，当然，动作一定要轻，否则一点惊醒米归田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钟离能逃出来，我们就有机会制服米归田，甚至可以直接击毙他！”陆铭颔首道。
　　杜斌摸了摸后腰的手枪沉声道：“那我们得时刻关注里面的动静，做好接应钟离的准备才行。”
　　谁料，话音刚落，就听虞兮突然惨声道：“不，你们错了，你们都错了！”
　　“错了什么？”众人转头看向虞兮。
　　虞兮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米归田又不傻，肯定会想到打盹的时候容易被突袭，一定会想办法对自动门做手脚，或者用别的只要门一开就能惊醒的方法。所以钟离不能直接逃出来，那样会惊动米归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要冒险抢那把枪，他要制服米归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原来钟离建议米归田要手枪，不止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争取时间拿到手术刀，还是为了拿到那把枪制服米归田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钟离冒的险可就真的太大了！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一章 黑暗契约 二十二
　　钟离的目的到底是不是夺枪制服米归田呢？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不是，都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于是，陆铭立刻要求韩渺和杜斌二十四小时轮流持枪看守，密切监视手术室内的情况，一旦钟离遇到危险，立刻冒险救人！
　　陈虹的任务是去电视台，录制一则视频寻人启事，这条寻人启事将透露钟离和米归田在一起，却不会直接公开发布，只是为了给米归田看，用以将他稳住。
　　陆铭自己则亲自负责给米归田送水送饭等一切必需品。韩渺悄悄提出要不要在水里下蒙汗药，反正这里是医院，有的是能放翻米归田的药。
　　这个建议让陆铭怦然心动，但咨询孙明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因为这类药物很多有味道，连安眠药都有味道，溶在水里味觉正常意识清醒的人都能尝出来。没味道的起效或快或慢，慢的有明显的症状，容易被米归田察觉，快的万一米归田让送水的先喝，不就立刻露馅了吗？
　　事实证明陆铭的选择是正确的，米归田对送来的水和饭都格外小心，水只要矿泉水，饭只要桶面，这两种都是密封的，比较容易检查出是否被做过手脚。
　　即便如此，米归田还要让陆铭先尝，尝过之后还要等一个小时，确认陆铭没事之后才肯放心吃喝。
　　面对米归田的小心谨慎，陆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冒险，韩渺则气的咬牙切齿，暗骂这年头杀人犯怎么都如此狡猾，一个二个都这么难缠。
　　下午五点左右，陈虹带着成果返回医院。
　　“都搞定了？”陆铭问。
　　“嗯，都搞定了。”陈虹点点头，走到米归田据守的手术室门外，敲了敲门道，“米归田，我可以把门打开吗？”
　　“你想干嘛？”米归田立刻警惕起来。
　　“你不是要广而告之吗？已经做好了。”陈虹道。
　　“做好了？证据呢？你可别想忽悠我！”米归田立刻将手枪顶在钟离头上，然后才说，“好了开门吧，但你不许进来。”
　　陆铭脚往感应槽一伸，自动门立刻缓缓打开，陈虹将手机里的一则视频文件打开，放在地上滑过去，道：“自己看看吧。”
　　米归田捡起手机，他显然对现在的全屏智能手机比较陌生，琢磨了几下才弄清楚该怎么播放。
　　画面赫然是本台新闻，主持人清亮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响起：“紧急消息，现在插播一条寻人启事，钟子期先生，如果你能看到本则新闻，请务必尽快赶到本市第一附属医院，您的儿子和您的故友米归田先生，正因为事故在接受紧急治疗，目前情况很不乐观，他们都很像再见你一面，请千万千万不要错过！”
　　视频播放完毕，米归田晃了晃手机蹙眉道：“就这样？”
　　“不然呢？说钟子期先生，你的儿子被杀人犯米归田劫持了，他要你立刻现身，否则就杀了你儿子？你觉得这种事情能在新闻上说？”陈虹道。
　　“为什么不能？”米归田反问。
　　“不能就是不能，你最好不要践踏我们的底线，就算你真的把钟离杀了，这种新闻也播不了！”陈红冷声道。
　　陆铭赶紧打圆场：“你就得了，能给你改成寻人启事就不错了，钟离他爸只要没有忘记你，看到这条寻人启事，肯定立刻就会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米归田一想那倒也是，以钟子期的智慧，只要看到就不可能看不出来，但问题是，钟子期能看到吗？
　　“这是本市新闻，万一钟子期不在本市呢？”米归田又问。
　　“不在本市也能看到本市新闻，而且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联系了最大的论坛贴吧还有微信微博帮你转发，基本上全国都能看到，只要钟子期在国内，没有与世隔绝，就肯定能看到。”陈虹笃定地说。
　　“国外就没办法了，我们力所不及，你也能够理解。”陆铭道。
　　“理解个屁，反正钟子期不出现，到最后死的就是他儿子，对我来说都一样，都一样！”米归田怒喝，枪口直接按在了钟离的眉心。
　　这时，钟离睁开双眼开口了：“你不用对他们发火，在寻找我爸这件事上，他们一定会认认真真去做，因为只有找到我爸，我才可能获救，我对他们很重要，他们比谁都不希望我死。”
　　“是是是，这小子对我们很重要，他帮我们破了很多案子，我们不会让他死的，所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找他父亲，你尽管放心，我们肯定比谁都尽力！”陆铭赶紧附和。
　　“是吗？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毁在了你手里。”米归田本来还心存疑虑，闻言顿时疑虑散了大半，正如钟离所言，警方不可能拿钟离的命开玩笑，所以一定会尽全力去寻找钟子期，这方面并不需要他操心。
　　“我倒是觉得我救了不少人，惩恶即是扬善，把你们这种家伙都抓进去，天下才能太平。”钟离话音刚落，脑门上就被米归田用枪托狠狠砸了一记，当即鲜血直流。
　　“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说。”陆铭看的心头猛跳。
　　“再多说一句，现在就崩了你。”米归田表情狰狞，说完朝陆铭陈虹道，“你们滚远点，别让我发现你们在门口猫着，我可警告你们，三天，我就等三天，三天之后如果钟子期还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先一枪崩了他，然后把剩下的子弹冲你们打光，让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陆铭和陈虹向后退，感应门缓缓合拢，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钟离的了，三天时间，钟离能够把握住机会，抓住那仅存的一线生机呢？
　　天色渐暗，直至全黑，外面华灯初上，城市的夜降临了。
　　手术室里看不到外面，但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米归田还是感觉到了身体传来的疲惫信号，毕竟他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需要休息。
　　强打精神坚持到凌晨一点，米归田实在熬不住，便准备稍作休息，反正钟离被绑得死死的，只要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或者进来能够惊醒他，他就是安全的。
　　为了保证睡眠期间的安全，米归田不但对感应门的系统进行了破坏，还将手术中的柜子和器械台全都搬到了门口，将出口完全封死，这样即便感应门被打开也无法直接进来，如果警方试图搬开柜子和器械台，声音完全足够将他惊醒，而且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做完这些安全措施之后，米归田才猫在墙角闭上眼睛关灯休息。
　　钟离借关灯前的瞬间小心转头瞥了米归田一眼，手枪依然紧紧握在手里，手指抠在扳机上，即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家伙还是不肯放下手枪。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二章 黑暗契约 二十三
　　静静地躺在黑暗中，钟离没有急于动手，这一刻他就是月薪尝胆的勾践越王，无论如何急不得，想将那一线生机稳稳握住，就必须隐忍。
　　手术室内黑了灯，手术室外却是灯火通明，不止刑侦队众人睡不着，孙明也睡不着，或许是因为师生关系，或许是出于内心不可明说的愧疚，亦或许是由于对钟离冷静大胆的敬佩，他坚持留了下来，不到钟离脱险绝不离开。
　　“你睡会吧，你这样不行的。”韩渺见虞兮形容憔悴六神无主，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忍不住轻声劝说。
　　“钟离还在里面，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虞兮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声音显得很沙哑。
　　“该死的畜生，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一枪毙了他！”韩渺又开始咬牙切齿，晚上轮到她盯梢，结果门直接被从里面堵上了，还黑了灯，小窗口一片漆黑，屁都观察不到。
　　另一边，陆铭正在向孙明咨询隔着感应门的材质情况，他心中有个想法，那就是隔着门击毙米归田，虽然实施起来极端冒险，但目前的情况，能考虑还是要考虑，只有全方面都考虑到并做好准备，才能将钟离的生存率提升到最大。
　　然而，孙明给出的答案让陆铭的想法胎死腹中，感应门看似不厚，实则非常结实，外层是钢板，中间是蜂窝状结构，为了防辐射，还有一层铅板，子弹即便能穿透也会威力大减，而且极有可能失去准头偏离方向，一旦没有一击击杀，钟离就将必死无疑。
　　陆铭纠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有没有目前可行的能够帮助到钟离的办法呢？
　　关键时刻，陈虹想出了新的点子：惊扰米归田的睡眠！
　　换个说法更好理解，就是不让米归田睡好觉！
　　陈虹认为，人在首次犯困之后进入睡眠，会睡的最踏实，精神也更容易恢复到最佳状态，而如果睡着后被惊醒，再进入睡眠，睡眠质量就会下降，如果数次惊醒，不但睡眠质量会降到极低，而且情绪会进入暴躁状态，精神会变得非常差。
　　这种状态下，米归田肯定会变得非常危险，但更重要的是，米归田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机体扛不住疲惫会启动保护机制，自动进入睡眠，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看，废寝忘食连续看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小时后，肯定会不知不觉进入睡眠，等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关键就在这里，米归田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后，扛不住疲惫被动入睡，极有可能睡的很沉很死，这样钟离就有了行动的机会，惊醒米归田的可能更低，成功的概率更高。
　　陆铭听后大赞，孙明也双眼放光觉得此计可行，韩渺杜斌得知后更是主动请缨，承担起惊扰米归田的任务。
　　该怎么惊扰米归田休息呢？鬼点子多的韩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摔东西，吵架！
　　人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说话不一定能吵醒，但如果什么东西掉地上摔碎，基本都会猛一哆嗦弹起来，米归田也是人，应该不会例外。
　　计议已定，韩渺和杜斌立刻开始实施，两人找到玻璃瓶，相互对好台词，走到手术室门前，使了个眼色后，杜斌用尽全力猛地将玻璃瓶砸在地上。
　　碰的一声巨响，生理盐水溅的到处都是，虽然不知道里面啥情况，但陈虹和陆铭都感觉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知情有准备尚且如此，何况不知情没有准备？
　　手术室里，米归田刚刚入睡没一会，正睡得香，突然猛一哆嗦醒了过来，下意识抓起手枪对准前方喝道：“谁？”
　　没有人回答，堵在手术室门口的柜子器械台都没有被移开，房间中依旧只有他和钟离两个人。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愤怒的吵闹声。
　　“都怪你都怪你，就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没有坚持把钟离留下，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怎么会被那姓米的家伙劫持？你还说不是你的责任？”
　　“怎么是我的责任？我做错什么了？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当我有特异功能吗？还能预测未来？”
　　“就是你的错，就是！”
　　“你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现在当务之急是保证钟离安全，你和我发什么火？陈姐陆队你们看看，她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你全家疯了！陆队陈姐，难道你们也不觉得他有错吗？看看这家伙，堂堂男人居然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你们不休息，我们还要休息呢，明天活该要不要干活了？”
　　“都给我闭嘴，烦不烦，本来就够烦了，你们都给我滚回去睡觉，这里不需要你们！”
　　韩渺和杜斌吵架，陆铭和陈虹也跟着掺和，四人装的那叫一个逼真，水平完全不比专业演员差。
　　然而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虞兮听后心里愈发难受，如果当时再坚决一点不让钟离上手术，甚至能够强行让钟离请假将他留下，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发生过的事情再后悔也没用。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如果钟离没上手术，米归田就不会暴起伤人了吗？米归田完全可以挟持任何一人作为要挟，要求钟离露面，最终演变成的结局，还是和今天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选择，现在的局面都必然会发生，所以后悔没有任何意义。
　　手术室中，米归田已经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感情是内讧了，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被吵醒的烦躁情绪陡然爆发，一声怒喝：“吵什么吵，都给我滚，不然我一枪崩了他！”
　　外面的争吵声陡然停止，韩渺收起愤怒之色，吐了吐舌头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往远处跑。
　　陈虹打了个手势，几人也都放轻脚步走远，直到确认米归田不可能听见才停下。
　　“效果不错，你们演的也不错。”陆铭低声褒奖。
　　“那当然，当初没考戏剧学院简直是影视界的损失。”韩渺毫不脸红开始自夸。
　　陈虹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记道：“好了，别胡扯了，一次效果不错，接下来还得继续努力，等一个小时再来第二次，先想好内容，别到时候露馅。”
　　“不需要任何内容，我已经想好了！”韩渺露出小狐狸似的笑容。
　　“想好了？是什么？”杜斌好奇。
　　陆铭提醒道：“必须保证不能真的惹急了米归田，否则钟离会有危险！”
　　“陆队，你就放心吧，第二次的内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出马，也不需要吵架，更不需要摔东西，就算真的惹恼了米归田，他也没地方撒气。”韩渺神秘兮兮地说。
　　听韩渺这么一说，众人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办法，能够不吵架不摔东西，即便惹恼了米归田也没事呢？
　　“快说，别卖关子，一个二个都和钟离学坏了！”陆铭瞪了韩渺一眼。
　　“明明是和钟离学聪明了。”韩渺撅了下嘴，重新进入兴奋状态，压低声音说，“其实很简单，火警！”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三章 黑暗契约 二十四
　　火警？听到这两个字，众人恍然大悟，连孙明都忍不住面露敬佩之色。
　　高，实在是高，这一招真的是太妙了！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外面突然警铃大作，由于火警警铃目的就是为了提醒人们发生火灾赶紧离开，所以频率很高，尖锐急促而且极具穿透力，隔着几层楼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手术室里，被惊醒之后不容易立刻睡着，米归田用了好一会才重新入睡，谁料才睡了没多大一会，感觉也就是一闭眼的功夫，居然又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米归田气得大喊，外面却没有人给予回应，因为刚才人都被他骂跑了。
　　出不能出，睡不能睡，又弄不明白情况，米归田只能怀着烦躁的心情在手术室里走来走去，等待警铃停下。
　　然而，足足过了十几分钟，警铃依旧气势十足，大有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米归田越听越烦躁，越烦躁就精神上就越难受，那种极度瞌睡却又没法睡觉的折磨，让他恨不得想杀人。
　　杀谁？手术室里除了他就只有钟离，难道杀了钟离泄愤吗？那显然是不行的，至少现在杀不得，必须要当着钟子期的面杀才解恨。
　　为了报仇，再烦躁也只必须忍！
　　钟离自始至终都没有睡着过，从之前外面韩渺和杜斌吵架摔东西，到现在警铃响个不停，他都保持清醒状态，却也一直保持沉默。
　　聪明如他，根本不需要直接交流，已经从中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他们是想利用打扰睡眠的方式，给米归田的精神造成压力，从而致使米归田精神疲惫，被迫进入机体保护状态，而机体保护状态意识会短暂完全丧失，那将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警铃终于停了。
　　虽然依旧没人来告诉米归田怎么回事，但他还是长长松了口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然而，这一次他发现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明明很疲惫，困意却已经完全消失，而且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嗡嗡乱响，难受的不得了。
　　无奈之下，米归田只能睁开眼睛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用这种方式熬过漫长的一夜。
　　手术室里照不见阳光，除了看时间，无法知道白天黑夜。
　　米归田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天亮了没有，只是觉得肚子饿了，才起身烧水冲了一碗泡面，热腾腾的泡面下肚之后，疲惫的精神稍微缓解，困意终于重新降临，靠着墙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没有意识也没有梦，就像是电脑自动关机，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出现了！
　　手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心脏的跳动声和米归田均匀的呼吸声，钟离突然睁开双眼，右手手指如灿莲花，一柄小巧纤薄却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翻了出来，开始轻轻切割捆住手腕的绷带。
　　右手绷带无声崩断，钟离侧身迅速解放左手，然后坐起来解放双腿，从睁开双眼到恢复自由，总共竟然只用了二十三秒！
　　为什么会这么快？不止是因为钟离心灵手巧，还因为钟离没有浪费时间，躺在手术台上的每秒钟，他都在模拟整个逃脱和反制过程，仅切断绷带这一步，意识中就进行了不下百次。
　　钟离小心翼翼转身，如灵猫般轻盈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并没有立刻靠近米归田，而是站在手术台旁开始观察，根据米归田的姿势动作以及手枪的具体位置调整计划。
　　三十秒后，调整完毕，钟离开始一小步小步缓缓靠近，手术刀紧紧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宛若猎豹即将探出的獠牙。
　　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
　　不要发生意外，不要发生意外，不要发生意外！
　　钟离心中暗暗祈祷，每一步都走在生与死的中间，明明重于泰山，却必须轻如鸿毛。
　　终于，钟离成功走到了米归田面前，走到了最方便下手的位置。
　　不能犹豫，不能犹豫，不能犹豫！
　　于是钟离就真的毫不犹豫，右手狠狠一刀扎向米归田的右手，尖锐的锋刃瞬间完全刺了进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不应该直接趁机去夺手枪吗？这样不就等于将米归田惊醒吗？米归田受伤暴怒，绝对会开枪杀人的！
　　答案很简单，直接夺手枪失败的概率太大，因为米归田的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上，想将手枪摸过来，就必须掰开他的手指，而一旦试图掰开他的手指，造成的刺激绝对足够让米归田醒过来，解释扳机扣到底，夺枪不成反被杀。
　　当然，将手术刀扎向心脏或者颈动脉也是一种选择，但首先钟离下不去杀手，其次无论切颈动脉还是刺心脏，都无法造成瞬间死亡，米归田依然有足够的机会开枪同归于尽。
　　所以，钟离选择了将手术刀刺入手臂，从神经上阻断米归田开枪的可能，这是他以一位医学生的经验和知识，经过几十上百次思考模拟之后，得出的最佳方案。
　　剧痛之下，米归田果然立刻被惊醒，睁开眼睛正好和钟离近在咫尺的双眼对上，登时吓得三魂皆冒，根本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下意识就要举枪开枪。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胳膊的确抬起来了，却无论如何都扣不下扳机，手指根本不受控制，甚至连半个手掌都失去了感觉。
　　“怎么会这样？”米归田目光落在深深刺入手臂只剩下一截尾端的手术刀，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原因。
　　钟离趁机迅速从米归田手中夺过手枪，疾步后退拉开距离，直到砰地一声撞到柜子才停下。
　　“我切断了你的正中神经，正中神经支配前臂屈侧的大部分肌肉，手内桡侧半的大部分肌肉，以及手掌桡侧的皮肤感觉，当正中神经被切断后，其中一个重要后果就是食指拇指屈曲受阻，恰恰扣扳机的是食指，所以这种情况下，你休想扣下扳机。”
　　背靠柜子，钟离举枪对准米归田，同时用脚猛踢了柜子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巨响，这几声响是踢给外面的人听的，他相信外面肯定有人二十四小时守候。
　　果然，门外传来杜斌的声音：“钟离是你吗？”
　　“是我，我没事了，赶紧开门！”钟离头也不回地说，死死盯着米归田，米归田是个穷凶恶极而且不怕死的人，即便没了手枪，也一定会垂死挣扎。
　　事实证明钟离又猜对了，米归田根本就没有听进去钟离说了什么，他赤红着双眼，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钟离！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四章 黑暗契约 二十五
　　已经没办法等到钟子期了，为了报仇，为了对钟子期报仇，他只能提前杀死钟离，哪怕最后自己也要死，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做成强！
　　“我杀了你！！！”米归田面目扭曲一声近乎疯狂的咆哮，直接从手臂上拔出血淋淋的手术刀，如失去理智的疯虎，携卷腥风扑向钟离。
　　手术室就这么大点地方，米归田可以说是转瞬即至，而自动门即便能顺利开启，中间也还挡着柜子和器械台。
　　怎么办？要开枪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钟离再次面临艰难的抉择，不开枪则必然会被米归田刺死，近身搏斗他不可能是状若疯狂的米归田的对手，开枪可以活下去，可问题是他从来没有开过枪，更没有杀过人！
　　夺命的刀锋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浓！
　　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漆黑的枪口火光闪亮。
　　碰的一声枪响，慢放的时间重新恢复正常，凝滞的感觉消失无踪。
　　米归田腿上有个血洞，鲜血正在汩汩往外涌，眉心也有个血洞，和后脑形成贯通伤，红白之物顺着鼻梁往下流，让他本就狰狞的面容变得更加恐怖。
　　然而钟离却呆住了，他只开了一枪，怎么会出现两个枪孔？而且他打的是腿，是为了让米归田失去行动能力，眉心的贯通伤是谁打的？
　　下意识的，钟离转头看去，正好从柜子的缝隙中看到了虞兮，她脸色苍白，双眼中满是血丝，紧紧咬着下唇却一脸决然，双手前举依旧保持着开枪的姿势，枪口正对着米归田的眉心。
　　原来是虞兮开的枪，之所以只有一声枪响，是因为两人同时开枪枪声重合了。
　　米归田再也没有了杀死钟离的机会，带着满腔仇恨和不甘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直到这时，被米归田破坏过的感应门才被完全打开，刑侦队众人赶紧搬柜子挪器械台急火火冲了进来。
　　“钟离钟离，你没事吧？”韩渺抓住钟离急声询问。
　　陆铭更直接，一把将钟离拽了出去，确认钟离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从他手中取走手枪，用无语无奈又有些钦佩的语气道：“虞兮还真没猜错，你居然真的是为了冒险夺枪！”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虞兮怎么办？你让你爸妈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陈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可见是真的气急了，之前还好，此时钟离脱离危险，后怕担忧反而一股脑涌了出来。
　　“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再说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我如果不把握住，结果恐怕会更糟糕。”钟离弱弱地说。
　　“还敢狡辩？”陈虹怒目。
　　“哦……”钟离没敢再说，训斥归训斥，但目的是好的，那种关心让他倍感受用。
　　这时，杜斌检查尸体后，松了口气说：“死透了，放心吧。”
　　说完，杜斌看了虞兮一眼，刚才那一瞬间，如果不是虞兮果断拔枪开枪，钟离可就生死两说了，是虞兮的果决救了钟离的命，也可以说是虞兮替钟离做出了他无法做出的选择。
　　杀人，虞兮不是第一次！
　　然而，杜斌想不明白的是，虞兮应该是众人中最不冷静的才对，怎么会反应这么快这么果决呢？难道她已经想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并做了好一切准备？
　　不可能去问虞兮，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答案，杜斌只能将这个疑惑压在心底。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危机接触了，钟离没事，这就足够了。
　　没有多做解释，钟离转身走到虞兮面前，轻轻按下她持枪的手，低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我……”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虞兮居然狠狠甩手给了钟离一耳刮子，抽的那叫一个狠，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虞兮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下一秒，虞兮又猛地抱住了钟离，双臂之用力，简直恨不得将自己和钟离揉在一起，坚强果决冷硬的外壳瞬间瓦解，趴在钟离肩膀上放声大哭。
　　钟离没有去顾及脸上的胀痛，反手抱住虞兮，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肩膀。
　　他知道，当自己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虞兮将承受什么样的煎熬，也许他自己可以以近乎冷酷的理智去等待去应对，但虞兮做不到，虞兮承受的煎熬比他更加强烈。
　　好一会之后，虞兮才止住哭声，直起身轻抚钟离红肿的侧脸，有些懊悔又有些心疼地说：“疼吗？”
　　“不疼。”钟离果断摇头。
　　“疼我也不会后悔的，你差点吓死我！”虞兮忽然又变成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钟离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这真的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因我而死，我也能够争取一线生机。”
　　“我明白，可我还是接受不了，我不能失去你！”虞兮眼泪又掉了下来，眼神表情变得楚楚可怜。
　　“所以我一定会抓住那一线生机，绝对不会让自己死的，无论如何都不会！”钟离语气笃定，说完转头看向米归田的尸体，“你看，我这不就做到了吗？”
　　韩渺忍不住插话：“哎我说钟离，这我就不同意了，如果不是虞兮那一枪，你以为你现在能站着和我们说话？朝腿打，我也是服给你了！”
　　杜斌反而帮钟离说话：“其实也不能怪钟离，他没开过枪，更没经过训练，你让他对着头打怎么可能呢？说不定根本打不中，打不中后果比打腿还麻烦。”
　　韩渺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让钟离开枪杀人的确有点为难他，好在虞兮训练有素又有准备，才能将危险化于无形。
　　陆铭用力捏了捏钟离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要老是把死字挂在嘴边，不吉利。总而言之这次你干得不错，很冷静，很理智，很果断，当然也很大胆。不过下次最好还是别这样，我年纪大了，可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陆铭故意瞪了一眼虞兮，虞兮和钟离这一对冤家，已经好多次险死还生，可没少让他提心吊胆。
　　“下次？别乌鸦嘴，还是赶紧把尸体处理了吧，我这就给赵文打电话。”陈虹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却被钟离阻止。
　　“等一等，尸体还不能动！”钟离连忙按住陈虹的手机。
　　“为什么？”陈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钟离。
　　钟离转头看向米归田死不瞑目的尸体，沉声道：“因为我的计划还没有完，我要利用这次机会，给我爸一个真正的假死机会！”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五章 黑暗契约 二十六
　　给钟子期一次真正假死的机会！
　　钟离此言一出，众人都心头微震，立刻询问到底有何计划。
　　钟离分析道：“其实，从米归田说出报仇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思考了，他能准确知道我在哪里实习，在哪个科实习，甚至知道我所在的医生组专门做甲状腺手术，这说明他有绝对可靠的消息来源，事实上他也承认了这一点，是有人特意告诉了他这些。”
　　“这说明这个幕后之人在针对你，想借刀杀人，借米归田之手杀掉你。”陆铭道，韩渺杜斌纷纷颔首也都这样认为。
　　然而钟离却摇了摇头：“不，我有什么可针对的？我只是在帮警方调查案子而已，对黑暗契约的涉猎也不深，没有刻意针对，针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黑暗契约？你认为和黑暗契约有关？”陈虹立刻紧张起来，签过保密协议之后，她已经得知了一些事情，知道黑暗契约有多庞大可怕，同时也知道上头对黑暗契约非常重视，正在力图将渗入国内的黑暗契约爪牙连根拔除。
　　“我不确定，只是一种感觉。假设真的是黑暗契约捣的鬼，那么黑暗契约要针对的就不是我，而是我爸，给米归田传消息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黑暗契约的人，他料定米归田一定会甘心当枪使。这时米归田将有两种可能的做法，一是杀死我，这样能对我爸造成刺激，从而自乱阵脚冲动行事暴露行踪。二是以我为要挟，将我爸逼出来，这种做法和我提出的诱饵计划不谋而合，如果我爸真的露面，就会落入预先设计好的死亡陷阱，要么为了救我被米归田杀死，要么因为行踪暴露而被抓住杀死。”
　　杜斌尽力跟上钟离的接受，问：“可幕后那人要如何知道米归田使用了哪一种方法呢？”
　　“很简单，只需要在院外埋下眼线即可，如果米归田直接杀死我，他绝对不可能活着逃出来，狱警会直接开枪打死他，这样尸体会被迅速抬出来带走。如果米归田选择劫持我，那么拖得时间就比较长，短时间不会有动静。”钟离分析道。
　　这次杜斌理解的很快，点点头道：“明白了，从院外观察情况，的确可以做出判断。”
　　“还不止如此，在院外甚至院内埋下眼线，还可以时刻留意我爸是否会出现，如果我爸露面，极有可能立刻被发现。”钟离又说。
　　陆铭思考整理之后问：“那么说说你的计划吧。你想怎么给你父亲创造真正的假死机会？”
　　“孙老师呢？王老师呢？还有副院长。”钟离左右看看不答反问。
　　“白副院长和那个姓王的主治昨天就离开了，高狱警回去报告情况，孙明医生说要去查房下医嘱，暂时离开马上就回来。”陈虹道。
　　“很好，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暂时需要瞒着他们，快快快，帮我把感应门关上，我们隔着门说话。”钟离迅速退回手术室，将米归田的尸体拖到墙角，然后将挡住门的柜子器械台摆整齐。
　　杜斌帮忙将感应门关闭，手术室内外再次隔绝，一瞬间众人都有种错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钟离还在米归田的控制之下。
　　钟离的声音打破了这种错觉：“好了，孙老师回来的话告诉我一声。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很快，钟离就用最简练的方式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陆铭和陈虹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觉得此计可行。
　　恰在这时孙明回来了，众人赶紧按照预定计划，换上一副心急火燎的表情，陆铭用力砸了一圈感应门怒声吼道：“米归田，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伤害钟离，你听到没有！”
　　没有人应声，手术室里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孙明心中咯噔一下，一路小跑跑过来。
　　陆铭脸色非常难看，又对米归田说了几句，才带着众人返回之前商量事情的地方。
　　“计划失败了，钟离没成功，被米归田发现了。”陈虹语气又是担忧又是懊恼。
　　杜斌咬着牙嘀咕了一句：“我就说这计划根本不行，太危险了！”
　　虞兮索性摆出呆滞的样子，往那一坐默默低着头。
　　“失败了？怎么可能？”孙明面色陡变，明明折腾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给钟离创造机会，钟离怎么就失败了呢？
　　“不清楚，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惊醒了米归田也说不定。”韩渺道。
　　“那钟离怎么样？有没有……”孙明没敢说下去。
　　“暂时应该没生命危险，但应该受了些伤吧，只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陈虹担忧地说。
　　“那可怎么办？”孙明顿时乱了方寸，完全没想到自己去下个遗嘱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陆铭咬咬牙沉声道：“没办法了，只能找到钟离的父亲，现在只有钟离的父亲过来，钟离才有可能得到一线生机！”
　　“那样的话，钟离的父亲岂不是很危险？万一米归田报了仇又对钟离下杀手怎么办？”孙明慌忙问。
　　“危险归危险，但还是有机会的，总比现在毫无机会强。”陆铭说完用坚决的眼神看向陈虹，“寻人启事这次真放出去，还有微信微博论坛，也都来真的，你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钟离的父亲。”
　　“我明白，我这就去做！”陈虹点点头转身就走。
　　“守在这里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我和杜斌留下就行了，韩渺你陪虞兮回去，让她休息一下，然后也帮着尽快寻找钟离父亲。”陆铭按照计划给韩渺下命令。
　　韩渺拉住虞兮的胳膊，柔声道：“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努力做点事。”
　　虞兮木然抬头，站起身跟着韩渺离开。
　　房间中只剩下陆铭、杜斌和孙明三人，陆铭看了下刚刚放亮的天色，问：“那个小姑娘情况怎么样了？没什么问题吧？”
　　“我刚刚去看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吓得够呛。”孙明说着叹了口气，“你们有所不知，这丫头是市长的千金，现在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我们医院麻烦大了，我们科更是麻烦大了。”
　　“不至于吧，这能怪在医院头上？”陆铭道。
　　“怪不怪在医院头上，那也不是我们自己说的算，还有，这件事毕竟因钟离而起，如果钟离没在我们科实习，小朱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所以……”孙明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我怕钟离会有麻烦。”
　　“凭什么？要不是钟离，她就见阎王了！”杜斌不服。
　　“但确实是因钟离而起，这是事实，只希望小朱能尽快缓过来，这样可能好解决点。”孙明又叹了口气。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内心都有点责怪钟离，可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他也清楚这件事不能怪钟离，甚至不能怪在钟离父亲身上，否则按照同样的逻辑，惩恶就将成为一件错误的事。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六章 黑暗契约 二十七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寻人启事，钟子期先生，您的儿子和您的故友米归田先生，正因为事故在接受紧急治疗，目前情况很不乐观，他们都很像再见你一面，如果你能看到本则新闻，请务必尽快赶到本市第一附属医院！”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寻人启事，钟子期先生，您的儿子和您的故友米归田先生，正因为事故在接受紧急治疗，目前情况很不乐观，他们都很像再见你一面，如果你能看到本则新闻，请务必尽快赶到本市第一附属医院！”
　　陈虹离开后不久，一条寻人启事出现在本市电视台的直播节目中，不但被主持人重复了两遍，而且还在下方条目反复循环。
　　与此同时，同样的寻人启事还出现在了热门论坛贴吧微信微博，在官方的驱使下以光速蔓延，信息时代的力量展现的淋漓尽致。
　　……
　　郑怀青把玩着手机，沉思片刻后露出玩味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钟离啊钟离，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难道你不知道，钟哥的处境一直很危险吗？”
　　说完，郑怀青丢下手机，弯腰打开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了另一部古董级手机，拨号之后正要按下拨出键，犹豫再三却按在了挂断键上，并将手机小心放回合拢抽屉。
　　“算了，我还是作壁上观吧。”郑怀青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取下钥匙链，将U盘插进电脑，点开了里面的一个软件。
　　软件开始运行，界面非常简单，左半边是空白的画布，右半边是输入框，输入框旁边有两个小小的按钮，一个是银狐，另一个赫然是蛇发女妖美杜莎。
　　敲击键盘快速输入了一行字，字的内容自动变幻，部分被同义字取代，接着左边画布上开始生成黑色的宛若抽象戒指的图案。
　　“还真是现代变了，黑暗也在跟着进化。”郑怀青笑了一声，鼠标点击银狐按钮，左边画布上已经生成的图案突然多了一块，继而以这块多出来的图案为源头迅速发生变化，眨眼间变得面目全非。
　　最后按下美杜莎头像的按钮，图案发送完毕，软件自动关闭，记录自动清理。
　　退出U盘挂回皮带上，郑怀青又拿起手机将那则寻人启事看了两遍，拿起座机话筒道：“白兰，给我送杯咖啡进来。”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位无论长相还是打扮都看起来异常清纯，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走了进来，和之前的杜瑶瑶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您的咖啡。”被唤作白兰的女子恭恭敬敬将咖啡放下。
　　“嗯，辛苦了。今天你早点下班吧。”郑怀青点点头随口道。
　　“啊？哦。”白兰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答应转身离开，老板永远是对的，既然老板让她早下班，那她就必须早下班，而不应该去问为什么。
　　“等一下。”郑怀青突然喊住了她。
　　“啊？”白兰转过身，表情总让人感觉有点天然呆。
　　郑怀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白兰，过了一会才说：“你不错，别让我失望，因为凡是让我失望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哦……”白兰颔首，反应简单到不可思议。
　　郑怀青哑然失笑：“我挺喜欢你的性格，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别上我的床，否则你会后悔的。”
　　换了别的女子，要么红着脸借机调情，要么面红耳赤连连摇手解释，可白兰的反应还是那么简单，仅仅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了你下班吧。”郑怀青不再多言，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白兰转身离开，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郑怀青才放下咖啡杯，饶有兴致地说：“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
　　颜威家，颜威正在和安琪儿讨论钟离的婚姻大事。
　　对安琪儿来说，虞志国的表态，意味着钟离和虞兮之间的最后障碍消失了，应该尽早做好结婚的准备。
　　对颜威而言，替钟离高兴的同时，也多少有几分惋惜，至于惋惜的原因，当然和颜心爱有关。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突然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现在紧急插播一条寻人启事，钟子期先生，您的儿子和您的故友米归田先生，正因为事故在接受紧急治疗，目前情况很不乐观，他们都很像再见你一面，如果你能看到本则新闻，请务必尽快赶到本市第一附属医院！”
　　聊天戛然而止，颜威和安琪儿豁然转头死死盯着电视机，心脏同时漏掉了一拍。
　　钟离因为事故正在接受紧急救治？情况很不乐观？希望钟子期赶去医院？
　　“钟离出事了！”颜威面色惨变豁然站起，这些年他对钟离视如己出，几乎相当于半个儿子，现在颜心爱失踪了，如果钟离再出什么事，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钟离，钟离……”安琪儿也站了起来，喃喃念叨几句之后，突然沉下脸用笃定的语气说，“不对，这不是寻人启事，钟离出的也不是事故！”
　　“你说什么？”颜威愕然看着安琪儿。
　　安琪儿分析道：“首先，如果钟离出了事故，应该率先通知我和你，而不是去找子期。其次，米归田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好像是个杀人犯，是子期失踪前找到关键证据，亲手将其送进监狱的。他即便没有被枪毙，也至少要判刑几十年，不可能现在出现在外面。可他的的确确出现在了医院，说明他生了病需要去医院做治疗，而且不是普通小病。钟离刚刚进入实习期，米归田生病去附属医院治疗，两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寻人启事中，这不可能是巧合，我想想，我想想……”
　　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安琪儿豁然抬头：“我明白了，米归田去医院是为了借治病接近钟离实施报复，他劫持了钟离，并以钟离为人质，想逼迫子期露面。”
　　颜威听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跟上安琪儿的思路，骇然道：“你的意识是，这条寻人启事是那个姓米的威胁警方发的？钟离现在在他手里？”
　　“应该就是这样，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警方为了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才会以这种寻人启事的方式发布消息。”安琪儿居然通过短短一条寻人启事，就将钟离的处境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不知道如果让钟离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可他失踪这么多年了……”颜威没有说下去，虽然感情上他不愿意相信钟子期已经遇害，但理智上他不相信钟子期还活着，否则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肯露面？连妻子和孩子都不愿意见一面？
　　“这下麻烦了，米归田如果见不到子期，肯定会伤害钟离，甚至会……不行我得赶紧打电话问问！”安琪儿分析之后也是急得不行，赶紧掏出手机缠着手指拨通了虞兮的电话。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七章 黑暗契约 二十八
　　电话那头，虞兮一看是安琪儿的来电显示，立刻暗道要遭，究竟是接还是不接呢？接了该如何解释？不接的话万一安琪儿往医院跑，不小心影响到计划怎么办？
　　犹豫再三，虞兮还是接起了电话：“喂，安姨，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钟离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被那个叫米归田的家伙挟持了？那家伙是不是要求钟离他爸露面？寻人启事是不是你们发的？”安切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串问题，轰的虞兮耳中隆隆。
　　虞兮整个人登时都蒙了，安琪儿是怎么知道的？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难道已经给陆队打过电话了？不可能，如果给陆队打过电话，就不会打电话给她。
　　“安姨你听我说……”虞兮还没说完就被安琪儿打断。
　　“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安琪儿音调拔高，语气不容置疑。
　　虞兮咬咬牙道：“是！”
　　“是？天哪，钟离现在情况怎么样？你现在在哪？你们都在医院吗？”安琪儿差点晕过去，这一刻她深恨自己智商太高。
　　“安姨您别担心，钟离没事的，他现在很安全，真的，我不骗你。”虞兮只能实话实说。
　　“安全？安全你们为什么还发寻人启事？这难道不是说明钟离还在米归田手里吗？”安琪儿怒声反问。
　　虞兮急声道：“安姨您别激动，我说的都是真的，钟离真的已经没事了，之所以还发这个寻人启事，是为了一个计划，计划的内容我不能说，但请您千万相信，钟离真的没事！”
　　“计划？什么计划？”安琪儿立刻询问。
　　“安姨，我真的不能说，这是机密，其实告诉您钟离没事已经犯规了，您千万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且千万不要去医院，钟离真的没事，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就能回家了！”虞兮赶紧下保证。
　　安琪儿的语气这才稍微放缓：“你能发誓吗？”
　　“我发誓！”虞兮颔首。
　　“那好，我再问你，现在钟离没事了，不代表之前没事，之前他是不是被米归田劫持了？”安琪儿又问。
　　“这……是的。”虞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撒谎，安琪儿太聪明了，想撒谎瞒过去简直难如登天。
　　安琪儿沉默了几秒钟：“既然他的确被米归田劫持了，他是怎么脱险的？难道他做了什么不要命的事？”
　　老天爷，这个婆婆也太聪明了吧，怎么啥都能猜到，这要是来当刑警，他们还有饭吃吗？
　　“那个，还是等钟离回家您再问他吧，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您，是我亲手击毙了米归田！”虞兮郑重地说。
　　“击毙？米归田已经死了？”安琪儿讶然。
　　“嗯，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虞兮自己先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安琪儿连喘了好几口气，语气明显放缓了许多，“多谢你了，多亏了你，刚才语气重了点，你别放心里去。”
　　虞兮连忙道：“怎么会呢？您也是担心钟离嘛，何况该道歉的是我们，我们不能立刻告诉你，这是我们的错。”
　　“总之没事就好，真的吓死我了，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千万别瞒我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安琪儿道。
　　虞兮满口答应，又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韩渺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直到虞兮戳她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说：“偶滴神，这也太神了吧，不就是一个寻人启事吗，怎么全推理出来了？”
　　“没办法，也许这就是遗传吧……”虞兮耸耸肩叹了口气。
　　“我算明白了，钟离这么聪明，感情是老爸老妈双重遗传。可怕，太可怕了，面对这样一个婆婆，你以后婆媳关系怎么处？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韩渺一脸忌惮。
　　“别乱说，安姨人很好的，通情达理，怎么会处不好关系。”虞兮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点怕。
　　“哎呦，现在就开始替婆婆说话了，果然女生外向。”韩渺揶揄道。
　　“搞得你不是女生一样……”虞兮翻了记白眼，将话题扯了回来，“周哥那边怎么样了？已经准备行动了吗？”
　　韩渺收起嬉笑之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颔首道：“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
　　安琪儿挂断电话之后，按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
　　颜威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急声道：“钟离没事了？真的没事了？真的和你分析的一样吗？”
　　安琪儿颔首道：“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钟离已经没事了，米归田已经被击毙了。”
　　“那为什么还要出寻人启事？那什么计划到底是什么？”颜威闻言选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虞兮说是机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钟离没事就足够了。”安琪儿说完，拎起包就往门口走，一边穿鞋一边说，“我有事先离开一下，你千万别去医院，我答应过虞兮，还有千万要保密。”
　　“你不会要去医院吧？”颜威快步走了过来。
　　“当然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晚饭你自己吃吧，我不过来了。”安琪儿说完推门离开，并没有告诉颜威她究竟要去做什么。
　　颜威望着合拢的防盗门，忽然感觉怅然若失，安琪儿的离开是因为钟子期吗？失踪了这么多年，钟子期真的还活着吗？会不会在他即将和安琪儿走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出现呢？如果真的出现了，他该怎么办？安琪儿会离开他吗？
　　他已经失去了颜心爱，安琪儿和钟离就是他的全部，如果再失去安琪儿和钟离，他将一无所有。
　　安琪儿快步下楼，脸色迅速变得阴沉，还有许多推论她没有告诉颜威，比如米归田能准确知道钟离实习的医院科室乃至分组，这充分说明米归田只是一把刀，而握刀的另有其人，这个幕后之人，才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元凶。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幕后元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或者她到底是谁？
　　同时，她也隐隐约约明白了警方的目的，而且她有种感觉，计划是钟离提出来的。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八章 黑暗契约 二十九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院内已经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病人，一位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行色匆匆走线外科楼，一路上他都低着头，而且将帽檐压得很低，就跟生怕别人看到他的长相似的，如此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左手似乎有点问题，和右手的感觉完全不同，很不自然。
　　手术区，警方以出于安全考虑为借口，已经将手术室封锁，除了孙明之外，其余人不得入内。
　　对此无论主任、副院长，还是知情的医护人员都没有任何异议，毕竟米归田手里有枪，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发疯乱开枪。
　　“陆警官，有人要求进来，自称是钟离的父亲！”手术室值班护士找到陆铭。
　　“什么？真的来了？快快快，快请进来，哦不我亲自去！”陆铭豁然站起冲了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位头带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返回手术区，该男子一直极力压低帽檐，但只要离得近，还是可以勉强看出些轮廓。
　　挥退护士之后，手术区只剩下陆铭、杜斌、孙明和中年男子四人，陆铭立刻换了另一副样子，拍拍中年男子的肩膀道：“一路上有什么发现？有没有被跟踪或者被盯着的感觉？”
　　中年男子抬起鸭舌帽，赫然正是周立军，只不过经过化妆后，模样已经有了许多变化，轮廓和钟离的父亲钟子期非常相似。
　　“有！”周立军肃然颔首，“但我没敢去找，我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有人盯着我。”
　　“无妨，没被发现就行。好了过去吧，尽快把戏演完收工。”陆铭说完又对孙明道，“孙医生，这件事没有瞒着你，希望你一定要配合我们工作，而且一定要保密！”
　　其实本来是打算连孙明也瞒着的，但思来想去，没有一个医务工作者在场也不行，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和钟离关系最近的孙明医生。
　　孙明颔首道：“放心吧，我明白该怎么做！”
　　陆铭不再多言，带着周立军走到钟离所在的手术室，以特殊的频率轻轻敲了几下，然后小心将感应门打开。
　　钟离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周立军还是神情恍惚了一下，赶紧回神指着预定的位置说：“你在这里躺下，对就是这里。”
　　周立军依言躺下，钟离又将米归田的尸体稍微调整位置，接着拆开血袋往周立军心口倒，鲜血迅速浸透衣服，在地上形成殷虹的血迹。
　　“差不多了吧？”周立军蹙着眉头，任谁被往身上倒血都不会好受。
　　“嗯，马上就好，再忍忍。”钟离又将剩下的两袋倒在米归田身上，仔细检查后擦擦手站起身，对陆铭颔首道，“好了，可以开枪了。”
　　陆铭和杜斌早有准备，先由陆铭站在周立军的位置，对着前方砰砰砰开了几枪，子弹嵌入墙壁，接着换杜斌站在米归田的地方，砰砰砰开了几枪，子弹打在金属柜子上。
　　钟离在个别子弹的带孔周围做出应有的血迹之后，终于宣布布置完成。
　　陆铭赶紧给赵文拨电话，大约半个小时候，赵文带人冲进手术室，将周立军和米归田放进装尸袋，与此同时孙明喊来了主任和副院长。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恒涛副院长看着满地血迹和两具尸体一脸骇然。
　　陆铭沉声道：“这位是钟离的父亲，为了救钟离，和米归田同归于尽了！”
　　孙明适时叹了口气：“子弹分别打穿了心脏和眉心，没办法抢救。”
　　主任和白恒涛看向钟离，只见钟离跪坐在地低着头满脸是泪，却死死咬着下嘴唇就是不肯发出声音。
　　其实，钟离是不敢发出声音，他怕自己装的不像露出破绽，至于眼泪，他当然哭不出来，都是生理盐水，反正手术室这玩意多得是。
　　“钟离，你……”孙明走到钟离面前蹲下，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由于知道内情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生理盐水，站起身咬着牙低着头，跟着装着周立军的尸袋朝外走去。
　　“抱歉弄成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了，钟离经历这种事，短时间恐怕没法正常实习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陆铭对白恒涛说。
　　“没，没事，让钟离好好休息吧。”白恒涛终于回过神来，他也是人，能够体会钟离此刻的心情。
　　陆铭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追着钟离离开手术室。
　　楼下，在许多病号家属的围观下，两个装尸袋被送进了车厢，钟离一直捏着拳头站在那里，不断回想那张照片中父亲的断手，想象父亲这些年承受的压力和磨难，尽量让自己愤恨悲痛的情绪更加自然。
　　“对不起我来晚了，钟叔叔……”虞兮快步跑到钟离面前。
　　钟离沉默。
　　“你送钟离回家吧，他需要休息。”陆铭对虞兮说完，带着杜斌上车离开。
　　“我送你回去吧，安姨和颜叔叔都很担心你。”虞兮这话倒是真的。
　　钟离突然抱住了虞兮，将脸埋在她的肩窝，看似是在掉泪，实则是在低声说话：“先不回家，先去宿舍，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宿舍？”虞兮微愣，却没有提出异议，扶着钟离朝通向医学院的小路走去。
　　……
　　手术室静悄悄的，凝固的死寂让空气变得如地板上的血液一般粘稠，直到有脚步声将其打破，这脚步声是如此轻盈，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一名护士悄然出现，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掏出手机在手术室里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然后赶紧小跑离开。
　　与此同时，院内一辆宝马车内，后座坐着一位气质优雅高贵，却透着神秘阴冷的女子。
　　她穿着很能勾勒身材的职业装，高跟鞋鞋跟非常高，将她的小腿衬托的更加纤细，末端波浪卷的金色长发从肩头垂下，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女人拿起手机查看信息，显示屏上赫然正是手术室内案发现场的照片。
　　随手翻看了一遍，女人发出不明意义的戏谑笑声：“亲情，果然是你的弱点，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走吧，狩猎结束了。”
　　司机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往后看一眼，闻言默默发动引擎驶出医院大门。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三十九章 黑暗契约 三十
　　走进宿舍楼，钟离二话不说直奔宿管办公事，宿管大妈正在看电视，见钟离进来便问有什么事。
　　钟离询问他旁边的房间，也就是虞兮之前住的房间现在有没有人住，宿管大妈想了想说没有，钟离又问是否确定，宿管大妈查询后确认没有，自从虞兮搬走后就一直空着。
　　钟离大喜，说虞兮忘了些东西在里面，想去取，希望能拿下钥匙，宿管大妈早就认识了虞兮，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痛痛快快将钥匙拿了出来。
　　疾步登楼，虞兮紧追在钟离后面，见钟离如此急迫，实在忍不住好奇，伸手拽住钟离的胳膊问：“喂，你倒是说清楚啊，到底怎么回事？”
　　钟离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说：“如果我说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如果是你喜欢上了别的女生，或者你和别的女生有了什么，我铁定和你翻脸！”虞兮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钟离，这话其实有几分开玩笑，毕竟在她看来，普天之下能喜欢钟离这种男生的女生肯定没几个，自己绝对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钟离一脸无语地看着虞兮，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我哪有功夫去和别的女生发生什么？”
　　“这么说有时间就可以咯？”虞兮立刻抓住话头。
　　“……”钟离理智选择闭嘴，表情无辜无奈无语，直觉告诉他，这种事纠缠下去绝对对自己没好处，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行。
　　“算了，反正你也没那本事。赶紧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虞兮也知道纠缠下去没什么意义，她就是随口一说，算是性格里小女生那一部分偶尔的任性吧。
　　钟离用力捏了捏隔壁房间的钥匙，忍住立刻冲进去的冲动，先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解剖图谱，从里面翻出三张照片递给虞兮：“喏，就是这些照片。”
　　虞兮想到了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竟然是几张照片，接过一张张翻看后莫名其妙地说：“这张是你的全家福，这张是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这张……里面的男人是谁？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钟离又取出三个一模一样的信封：“这三张照片，分别是装在这三个信封里，从门缝里被人塞进来的，背影的是第一张，全家福第二张，符号密码是第三张。”
　　“什么？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谁？”虞兮顿时吃了一惊，背影和符号密码也就罢了，钟离自己的全家福被别人塞进来，可就有点离奇了。
　　钟离摇摇头：“不知道，前两次我反应慢了，开门的时候人已经跑了，第三次我反应很快，但还是没有找到。”
　　“跑这么快吗？给你塞这些，又不想被发现，目的到底是什么？”虞兮更加茫然，但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看全家福照片背后。”钟离道。
　　虞兮将全家福照片翻过来，果然发现后面有一行非手写的文字：不要试图找到我，否则你将追悔莫及。
　　“这家伙到底想告诉你什么？”虞兮蹙眉问。
　　“目前只想明白了第一张的含义，你看这里，就是照片这里，能看出这是什么吗？。”钟离指着第一张照片的右上角，那一小条很不起眼的图案，上面的绿色部分是弯曲状，中间的黄色部分是两根条状，空白之后的下方是绿色的变形三角，再往下是几个字母“FIFA V”。
　　虞兮一眼就判断出这不是图案的全部，而是最左边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在照片之外，并没有被拍摄进来。
　　可是，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就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反复思考尝试后只能摇头放弃。
　　钟离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掏出手机检索出一个图案展示在她的面前。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的一部分！”虞兮立刻认了出来。
　　“这是2014巴西世界杯的标志，你再看这里，这个白人脸上印着德国国旗，比较小有点模糊，仔细看。”钟离指着照片上另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虞兮仔细观察后颔首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张照片是在巴西拍的。”
　　“嗯，我专门查过，2014巴西世界杯的最终冠军是德国队，综合这些信息，照片的拍摄地极有可能在巴西，而照片中这个只有背影的男人……”钟离停顿了几秒钟，才用异常郑重的语气给出答案，“是我爸！”
　　“什么？钟叔叔？”虞兮大吃一惊掩口惊呼。
　　“我确定，非常确定，绝对不可能认错，而且既然专门塞这张照片给我，就一定是有意义的，唯一的意义就是告诉我我爸没死，至少2014年的时候在巴西露过面。”虽然不知第一次看这张照片，但钟离的语气中还是多了难以掩饰的激动。
　　虞兮勉强压下震惊之情：“钟叔叔已经失踪第十二年了，而2014年不过是几年前，如果照片里的男人真的是钟叔叔，的确说明钟叔叔根本没死，甚至失踪的说法都不成立！”
　　“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没死，却始终不肯露面，甚至不肯和我妈还有我取得联系，哪怕只是一次也好啊。”钟离深吸口气，压抑情绪接着说，“直到我接触到黑暗契约，拿到我爸的笔记本，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露面，甚至一次都不肯联系我们，因为他不敢，他害怕把我们牵连进去，所以他选择一个人扛，一个人藏进黑暗里，和黑暗契约对抗！”
　　虞兮不由想到了那张断手和黑蝴蝶的照片，她虽然没有钟离对黑暗契约了解得多，但签过保密协议之后也知道了一些，面对如此可怕的庞然大物，钟离的父亲却选择独自战斗，甚至不惜离开妻子和儿子，彻底断绝联系，这份隐忍决绝既令人敬佩也令人扼腕。
　　孤狼奔行于黑暗的荒野，它引走了黑暗，将光明和温暖留给母狼和小狼，可它真的还回得来吗？黑暗是如此强大，也许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然而它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选择。
　　法医死亡事件 第四百四十章 黑暗契约 三十一
　　一张照片，让虞兮百感交集，同时还有一丝难言的恐惧。
　　如果钟离的父亲钟子期独自离开是为了避免殃及妻儿，那么他终究还是失算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钟离在帮助警方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已经接触到了黑暗契约，一步步深入，直至遭到黑暗契约的直接攻击。
　　不幸中的万幸，钟离凭借自己的冷静睿智，以及和警方的默契配合，成功化解了此次危机。
　　可是，下一次呢？会不会有下一次呢？如果有，钟离还能平安度过吗？假设连安琪儿和颜威都被牵扯进来又该怎么办呢？
　　虞兮越想越发愁，忽然间感觉生活变得危机重重，明明身在房间里，却感觉周围到处都是隐形的眼睛，或冷漠或阴森或满含杀机，让她不寒而栗。
　　“这次米归田这件事，说明我爸可能已经回到了国内，并且触及了黑暗契约的底线，让黑暗契约产生了危机感，所以黑暗契约才会不惜暴露对我下手。要知道，我国的制度法规和资本主义国家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国绝不可能容忍黑暗契约的存在，自我暴露等同高风险。”钟离道。
　　虞兮从可怕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件事肯定会给上头汇报的，上头肯定会很重视。先不说这些了，第二第三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你看明白了吗？”
　　“结合照片后面的那句话，第二张全家福可能是威胁，可能是想告诉我他对我了如指掌。至于第三张，要等符号密码破解才行，应该还差关键一步，只要迈出这一步，一切就将水到渠成。”钟离道。
　　虞兮又将三张照片看了一遍，问：“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你不是说想明白了什么吗？”
　　钟离顿时恢复精神，拉着虞兮来到门口：“我们做个试验，你站在外面，拿个信封往里塞，赛完之后立刻跑。我会站在房间那头，看到信封立刻跑过去开门，看你能不能顺利逃出我的视线范围。”
　　“好。”虞兮没有提出异议，拿着一个信封走到门外。
　　钟离关好门退到房间尽头，大喊了一声开始，虞兮听到声音将信封塞进门缝，然后转身就跑，钟离则箭步冲过去一把将门拉开，正好看到虞兮还未消失的背影。
　　“回来吧，看到你了。”钟离蹙着眉头吸了一口冷气，刚才拉门的动作用力过猛，牵扯到了刚刚缝合的伤口。
　　“你怎么了？扯到伤口了吗？”虞兮赶紧跑回来，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没事，没有扯开就行。”钟离忍痛集中注意力，“你还能更快吗？或者想别的不让我看到你的方法。”
　　虞兮想摇头，却还是咬了咬牙：“再试试？”
　　“好，那就再试试。”钟离捡起信封递给虞兮。
　　“换只手小心别，别真把伤口扯开了。”虞兮叮嘱完主动将门拉上。
　　钟离退到房间尽头，大喊开始看到信封后跑过去开门，结果再一次看到了虞兮的背影，虞兮还是没有能够跑出他的视野范围。
　　再次失败，虞兮有些懊恼地说：“我已经跑的很快了，这个方向也是最近的，除非让百米冠军过来，否则根本不可能。”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钟离问。
　　“你什么意思？你是让我想办法吗？”虞兮眨巴眨巴眼睛。
　　钟离颔首道：“每个人的思维都不一样，你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能做到的办法，反正我这里有一个，如果你实在想不到，我再告诉你。”
　　听钟离这么一说，虞兮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站在门口左看右看仔细观察苦思冥想，尽可能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和任何可能有用的念头。
　　然而，能困扰钟离这么久，这个问题显然没那么容易想到，足足思考了十几分钟，也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如要我给你点提示吗？”钟离忍不住开口。
　　“不用，再给我点时间。”虞兮断然拒绝继续苦苦思索，心中暗想，“这样思考不行，我得跳出常规思维，而且我总觉得，钟离已经给我提示了，我知道的线索比他当时知道的更多，可究竟是什么呢？”
　　又过了七八分钟，虞兮眼前突然浮现出钟离问宿管大妈要钥匙的画面，当时钟离特意询问她离开后房间是否住过人，这显然是有意义的，而且显然和钟离回来的目的有关。
　　“我明白了，的确有一种办法能够在你出来之前逃出你的视线！”虞兮灵光霍闪豁然贯通。
　　“真的明白了？那就说说看。”钟离见虞兮想出来了似乎挺高兴。
　　虞兮豁然抬手指向隔壁房间：“这个办法就是，塞信封的人就住在你旁边，塞了信封不用逃太远，直接两三步窜会房间轻轻将门关上就可以了，绝对比你冲出来更快，这样你就发现不了他。”
　　钟离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就是这个办法，我之前也陷入了常规思维，下意识以为塞了信封会逃远，从你之前选择的方向跑下楼。但在手术室里沉思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当时我根本没有听到快步跑开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人影，想做到这种效果，唯一的可能就是住在我旁边或者对面，对面和另一边都不可能，里面住着谁我知道，只有你住过的这个方面嫌疑最大，所以我才会特意要这个房间的钥匙。”
　　“那还等什么？赶快验证一下！”证明自己猜对了，虞兮也有点小激动，她特别喜欢这种感觉，这也是她当初对钟离产生好感的原因。
　　钟离取出钥匙走到隔壁门前，正要开门，突然被虞兮一把拦住。
　　“小心点，我给你打掩护！”虞兮反手扣开了枪套握住了手枪，这次执勤是配枪出勤，暂时还没交还武器库，所以还带在身上。
　　钟离点点头深吸口气，将钥匙伸进锁孔里轻轻一转，咔嚓，门锁打开。
　　PS：十一快过完啦，不过十一和我有虾米关系？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黑暗契约 三十二
　　钟离和虞兮得出相同的结论，塞信封的家伙就住在隔壁，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收到信封都是钟离单独一人，而虞兮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收到过。
　　咔嚓声中，房门缓缓开启，验证猜测的关键时刻到了，是对是错即将揭晓！
　　钟离屏住了呼吸，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虞兮屏住了呼吸，紧紧握住手枪，食指扣在扳机上。
　　扇形视野越来越大，盲区越来越，终于，房门完全洞开，房间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书架是空的，桌上是空的，床上也是空的。
　　没人！
　　虞兮迅速抢步转身，枪口指向门后，结果门后空荡荡的也没有人，接着她又心检查了卫生间和床底下，同样没有人。
　　“你仔细看看和你搬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变化。”钟离问。
　　“有！”虞兮仔细检查了一圈后，给出极其肯定的答案。
　　“哪里？”钟离又问。
　　虞兮捏着食指和拇指放在钟离面前，道：“我没有这么短的头发，发质也和我的头发不一样。”
　　钟离细看，果然发现虞兮两指间捏着一根头发，不到两指长，无论属于男性还是女性，都应该是中短发或者中发，而虞兮留的是长发，所以这显然不是虞兮的头发。
　　“是在床下面发现的，住进来的时候我有仔细打扫过，经常也都有好好打扫，不可能留下别人的头发，所以一定是在我搬走后留下的。”虞兮笃定地。
　　钟离颔首道：“如此一来，我的推论就至少证明了一半，这个房间在你离开后的确有人进来住过，宿管大妈那里却没有登记，明是违规入住，进而也就明此人有着特殊的目的。”
　　“我觉得不止一半，已经可以证明了，塞完信封就搬走，肯定有问题！”虞兮刚想将头发扔掉，就见钟离取出了一个证物袋，心将头发装了进去。
　　“也许有用，先留着。”钟离将证物袋心收好。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非要塞信封却不直接告诉你，或者通过别的方式呢？”虞兮蹙眉道。
　　“我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即便没有好意，也至少对我没有恶意，他或者她可能也和黑暗契约有关。”钟离完，开始重新对房间进行检查，力求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又是黑暗契约，怎么最近哪哪都是黑暗契约？虞兮心中忽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就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恐怖漩涡，正在一圈圈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旋心坠去。
　　正想着，突然只听钟离咦了一声，虞兮豁然从黑暗冰冷的感觉中惊醒，才发觉不知不觉后背已经冒出冷汗。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虞兮赶紧将那种不安的感觉抛出脑海。
　　钟离没有回答，而是从刚刚拉开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眼镜盒，很普通的一个眼镜盒。
　　“我视力很好的，不戴眼镜，这不是我的眼镜盒。”虞兮赶紧澄清。
　　“我知道，你难道没有想到什么吗？”钟离着，缓缓打开眼镜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纸条。
　　虞兮猛然回忆起了郑怀青案首次发现尸体时，在河边桥墩下找到的那个眼镜盒，当时眼镜盒里也有一张纸条，上面还有一句谜语，是钟离破解了谜语，从而确认了郑怀青的名字。
　　“难怪刘別乡不承认是自己放了眼镜盒，原来果然不是他，而是这家伙！”钟离的语气有些凝重。
　　“快看看纸条上写的什么？”虞兮急了赶紧凑过来，虽然钟离觉得这家伙没有恶意，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钟离深吸口气，拿起眼镜盒里的纸条翻了过来，上面果然有字，而且又是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无面人，无心鬼，无情郎，人鬼殊途，郎心似铁。
　　看到这句话，钟离刹那间如遭雷击，原本轻如鸿毛的纸条，竟变得比泰山还要重，压的他几乎拿捏不住。
　　“无面人，无心鬼，无情郎，人鬼殊途，郎心似铁……”虞兮喃喃念叨了几句，发现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虽观察力推理能力都比过去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但猜谜这种事她还是不在行。
　　“你看懂了吗？这句话到底……喂你怎么了？”虞兮转头询问，立刻看到了钟离苍白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
　　钟离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好，心爱有危险！”
　　“你什么？颜心爱有危险？怎么看出来的？”虞兮大惊，万万没想到竟然又扯到了颜心爱。
　　“等会再解释，我的赶紧给孔局打电话！”钟离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孔玉德的私人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孔玉德还没话，就听钟离急匆匆地喊道：“心爱可能有危险，赶快确认一下心爱的情况，快！”
　　“你什么？她怎么会有危险？”孔玉德莫名其妙。
　　“先别管那么多，先确认一下，求你了！”钟离急得跳奔。
　　孔玉德犹豫了一下，还是了声好吧，接着便是长达三十八秒的沉默。
　　这三十八秒，短暂到一晃神的功夫都不到，对钟离来却是如秒如年煎熬之极，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无法跳动，无法呼吸，紧张的额头冒汗。
　　终于，孔玉德的声音重新响起：“确认过了，颜心爱好好的，我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害得我也跟着紧张了。”
　　“真的没事？”钟离稍微有点破音。
　　“废话，骗你有意思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颜心爱有危险？”孔玉德语气严肃，他绝不相信钟离会心血来潮。
　　“电话里不清楚，下次去局里再。”钟离长长松了口气，刹那间有种从水里捞出来的感觉，心脏骤然加速，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也行，哦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也是刚打电话确认情况才知道，颜心爱生了，是个男孩，很健康，你可以放心。”孔玉德语气中多了几分笑意，无论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孩总是无辜的，而且新生命的诞生总是象征着希望和新的开始，总能给人带来幸福和愉快。
　　钟离傻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急声问：“心爱怎么样，没有难产吧？”
　　“没有，她也没事，母平安，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看到孩了，赶紧做好准备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孔玉德。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谢谢！”钟离再次松了口气。
　　“那行，就这样吧，来警局记得给我清楚。”孔玉德完挂断电话。
　　房间中很安静，虞兮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些内容，见钟离放下手机赶紧询问情况。
　　“心爱没事，是我多心了，孩刚刚出生，母平安。”钟离露出笑容。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虞兮感慨地。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许多都变了。”钟离同样感慨，回想过去真的已物是人非。
　　“还有许多没有变，也永远不会变！”虞兮若有所指。
　　钟离点点头，的确有些东西不能变也不会变，否则得到一切的同时也会失去一切。
　　“好了不这些了，赶紧给我清楚，纸条上这行字到底什么意思？你怎么看出颜心爱有危险的？”虞兮言归正传。
　　确认颜心爱安全，钟离的情绪也随之放松，指着纸条上的字分析道：“其实很简单，无面人无颜，无心鬼无心，无情郎无爱，合起来就是无颜心爱，没有颜心爱，人鬼殊途不是猜字，而是指一人死一人活，从此阴阳永隔，郎心似铁不太好解释，可能是在我吧。”
　　“哦，阴阳永隔，没有颜心爱，所以你觉得是颜心爱死，你活，暗指颜心爱有危险，有人要杀颜心爱，是这样吗？”虞兮恍然大悟。
　　“嗯，但现在看来我猜错了，心爱好端端的，其实想想也是，心爱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有事呢？真的是我多心了。”钟离尴尬笑笑。
　　“你这叫关心则乱，依我看这家伙就是猜到你会找到这，所以搬走之前留下纸条吓唬你。”虞兮没好气地。
　　钟离挠头更加尴尬，也许正如虞兮所，真的是那家伙的恶作剧。
　　然而，为什么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有点莫名不安吗？这张专门留给他的纸条，真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恶作剧？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黑暗契约 三十三
　　得知安琪儿来过电话已经知情后，钟离没有急着去局里，换衣服离开宿舍赶紧回家，生怕安琪儿太担心。
　　然而，当钟离回到家，却发现安琪儿根本不在，打电话关机，于是他立刻打电话给颜威，颜威接到电话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狠狠教训了钟离几句，然后才告诉钟离安琪儿早就离开了。
　　钟离纳闷，这位老妈跑哪去了？难道手机没电了不成？
　　很显然，在安琪儿回来之前是不会有答案的，钟离只能赶去颜威家，当面给颜威报平安。
　　颜心爱失踪后，颜威更将钟离当自己儿对待，见到钟离率先询问的不是事情过程，而是有没有受伤。
　　受伤当然受了，而且刀口还不，到现在还一阵阵的疼，钟离却摇摇头没有，他不想让颜威太担心。
　　见钟离脸色红润行动正常，颜威终于完全放心，当即表示会以系主任的身份和医院协商，暂停他的实习。
　　对此钟离自然是求之不得，黑暗契约的阴影越来越浓，他实在没时间浪费在实习上。
　　在颜威家吃过晚饭，钟离稍作犹豫，还是回了家，前脚刚换好拖鞋，安琪儿后脚就回来了。
　　“你跑哪去了？颜叔叔哪里不在，打电话也关机。”钟离不满地问。
　　安琪儿鞋都没换就冲了过来，上上下下检查钟离有没有缺一块，正巧碰到钟离缝合不久的刀口，顿时疼的钟离倒吸了一口冷气。
　　“受伤了？严不严重？”安琪儿担忧地问。
　　“没事，已经处理过了。”钟离侧了侧身摇头。
　　“不行，给我看看！”安琪儿的语气不容置疑。
　　钟离本想拒绝，但见安琪儿伸手过来，只能乖乖脱掉衣服。安琪儿心翼翼揭开无菌帖，看到伤口的长度，顿时面色骤变。
　　“这叫没事？你告诉我这叫没事？幸好切在肌肉上，如果切在动脉或者韧带肌腱上，你就残了知不知道？”安琪儿气急败坏地。
　　“我知道，可我这不是没事吗？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钟离声音有点弱有点心虚。
　　果然，安琪儿登时就怒了：“结果？你能提前知道结果吗？你以为你是神吗？”
　　“你先听我，事情是这样的……”钟离简要将整件事的过程复述了一遍，讲到击毙米归田为止，没有细后来的计划和布置，“我也是没办法，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否则就要死人了，至于这一刀，至少救了王老师的命。”
　　安琪儿听后也明白没有更好的办法，但钟离是她儿，所以这件事就不能单纯用理智思考。
　　“救命？你以为人家会感谢你？你信不信，那个什么王老师还有那个姓朱的丫头，非但不会感谢你，而且会怨你，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安琪儿冷笑着。
　　钟离叹了口气：“也许吧，反正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图他们的感谢，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问心无愧……”安琪儿咀嚼者这四个字，语气中竟然多了几分钟离听不懂的嘲弄。
　　“好了别这些了，我回来就是给你报个平安，还有件事要和你。”钟离道。
　　安琪儿取出手机插上充电器，将自己扔在沙发上，重重喘了口气：“吧，还有什么事。”
　　钟离盖好伤口穿上衣服，在对面沙发坐下，沉吟了几秒钟才开口：“你已经打算和颜叔叔在一起了，对吧？”
　　安琪儿明显怔了一下，不答反问：“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钟离沉默，以前他的确劝过安琪儿放弃等待和颜威在一起，但现在已经确认父亲还活着，他实在无法做到和以前一样，即便颜威对他来等同半个父亲。
　　“心爱失踪后，你颜叔叔挺可怜的，身边需要个人陪他，再加上他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应该做出选择了。”安琪儿语气缓和。
　　“那如果我爸还活着呢？”钟离豁然抬头。
　　“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会来？”安琪儿道。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还活着，只是藏起来了，在躲着什么！”钟离语气有些激动，取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第一张照片的图片，递给安琪儿。
　　安琪儿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骤然怔住，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盯着图片中那个中年男行色匆匆的背影，一动不动，宛若木雕。
　　钟离没有打扰，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后的感受，所以他能理解安琪儿此刻的感受。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安琪儿的手才开始颤抖，双眼微红，张了张口没有立刻发出声音，咽了口口水喘了口气，才终于哑着嗓：“从哪来的？”
　　“有人从门缝里塞给我的，已经有段时间了，我没立刻告诉你。”钟离。
　　“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安琪儿突然怒喝。
　　“因为你和颜叔叔……”钟离低下头，没有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安琪儿又喘了几口气，没有继续责怪钟离，目光重新回到照片上：“2014巴西，居然是2014，居然是2014！”
　　“你看出来了？”钟离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老妈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照片中的信息点。
　　安琪儿没有回答钟离的问题，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将手机扣在桌上划过去，语气忽然间变得森冷如冰：“已经无所谓了，他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既然他爱藏着，那就继续藏去吧。”
　　“你什么？”钟离呆若木鸡，他原以为安琪儿会和他一样激动难抑，却没想到竟然正好相反。
　　“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么多年，抛下这个家，连一点音信都没有，如果他死了也就罢了，偏偏他活着，好端端活着，活着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他吗？难道他不知道我们一直以来多痛苦吗？”安琪儿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就好像一座压抑了无数年突然爆发的火山。
　　“他是为了……”钟离想是为了独自对抗危险，避免我们被殃及，却被安琪儿挥手打断。
　　“好了别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安琪儿豁然站起，摸了一把眼角快步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钟离急声问。
　　安琪儿没有回答，连包都没有拿，砰地一声将防盗门甩上。
　　钟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晌回不过神，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黑暗契约 三十四
　　钟离不知道安琪儿去了哪里，直到接到颜威的电话，得知安琪儿在他那才放心，然而放心的同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身为人，夹在父亲、母亲和颜威之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钟离想到了虞兮，果断给虞兮打了电话，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虞兮得知后也是吃了一惊，觉得电话里不清，便让钟离来她这里。
　　钟离放下手机，下楼打出租前往虞兮的住处，一路上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到地方后司机师傅喊了他好几遍才回魂。
　　“晚饭吃了吗？”进屋后，虞兮赶紧将钟离拉到沙发上坐下。
　　钟离点点头，叹了口气不解地问：“你我妈为什么那种反应？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这你就不懂了，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正因为安姨激动，所以才会震怒。”虞兮叹了口气。
　　“是这样吗？”钟离望着虞兮。
　　“嗯，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安姨的心情，如果钟叔叔……那个什么也就罢了，可现在已经确认钟叔叔没死，只是躲起来了。对安姨来，这绝对是重大打击。她等了那么多年，苦痛思念了那么多年，结果却思念等待的人，居然这么多年不肯露面，甚至连一点联络都不肯，你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你，你能不生气吗？”虞兮道。
　　钟离沉默了，他无法切身体会安琪儿的心情，但多多少少能够理解虞兮的这些。
　　“反正就是一种多少年的等待期盼思念痛苦全都白费了的感觉，相信我，这种感觉绝对超级不好受！”虞兮笃定地。
　　“那怎么办？”钟离只能求助于虞兮，这方面他真的束手无策。
　　“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相信过些时间，安姨会冷静下来的。不过……”虞兮话锋一转，却没有下去。
　　“不过什么？”钟离隐隐觉得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虞兮犹豫了一下才：“有些话我不好，但这里没外人，我还是出来吧，不过你真的觉得钟叔叔和安姨还可能复合吗？一切还能回到过去吗？还有，你真的认为，安姨和颜主任在一起，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这……”钟离顿时被问得呆住，完全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是啊，虞兮真的是一针见血，父亲母亲还能在一起吗？一切还能回到过去吗？
　　“在我看来，只要你情我愿，其实安姨选择颜主任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他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不可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们身上，毕竟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是吗？”虞兮将钟离的脸掰过来朝向自己，接着，“所以别管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该怎样就怎样，不要去横加干涉。而且，你肩上的胆已经太多了，别再给自己添加负担了。”
　　听着虞兮温柔的言语，望着虞兮清澈的双眼，钟离忽然间感觉心情好了许多，沉默片刻颔首道：“也许你的没错，是我管太多了，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也有决定的权力，我不应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们。”
　　“这就对了嘛，其实真的没那么严重，就算安姨和颜主任在一起，难道她就不是你母亲了吗？难道钟叔叔就不是你父亲了吗？当然是，对你而言，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没有改变，这就足够了。”
　　是啊，父亲还是父亲，母亲还是母亲，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我发现来你这里真的是正确的选择，谢谢。”钟离终于笑了，顿时感觉肩上轻松了许多。
　　虞兮也笑了：“谢什么，我们以后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让钟离心中一暖，伸手搂住虞兮的腰，猛然发力将她拉了过来，一边轻吻她的耳垂，一边将手往衣服里伸，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别闹，你还有伤！”虞兮双颊飞红，轻轻推了钟离一下，却没什么力气，耳垂上整整酥麻电流般席卷全身，呼吸顿时加快。
　　“不碍事，今晚我不回去了好不好？”钟离伏在虞兮耳边轻声问，却显然不是真的在征求意见。
　　刚刚经历过生死险境，再加上被钟离碰的来了感觉，心中也有些想，便索性放开矜持，反手搂住钟离，主动前倾紧紧靠在他身上，含着他的耳垂缠绵了片刻，才用妩媚到极点的声音：“那就别走了。”
　　钟离如闻天籁，热血沸腾猛地将虞兮按倒在沙发上，咬住她的唇瓣疯狂索取，如最狂野的火焰，要将虞兮焚成灰烬。
　　然而，正当情到浓时的关键时刻，钟离突然起身表情尴尬。
　　“怎么了？”虞兮的眼神简直能滴出水来。
　　“我没带……”钟离好囧，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来这里就没想到会这样，所以自然没有准备。
　　原以为春风一夜就将因此不欢而散，谁料虞兮突然：“没事，今天安全。”
　　“真的？”钟离大喜。
　　“别废话，快点！”虞兮瞪了钟离一眼，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春风一度，良宵美景，自不待言。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黑暗契约 三十五
　　由于暂停了实习，翌日清晨钟离直接和虞兮一同赶赴警局。
　　对于钟离的归来，刑侦队众人都很高兴，还给他摆了个欢迎仪式，实话，他们已经习惯了钟离在身边的生活，前段时间钟离忙于考试实习没来，多多少少还真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其实，不参与破案，对钟离来也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参与破案的生活，并且习惯了他们，如果失去他们，生活就好像被切掉了好大一块。
　　众人围着钟离聊了一会，孔玉德出现，立刻宣布紧急开会。
　　会议室
　　孔玉德先让陆铭复述了一遍米归田一案的过程，然后对钟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那个麻醉护士的？”
　　“大概是米归田挟持朱曦的时候吧，针对米归田的手术，采用的是静脉麻醉和吸入麻醉结合的复合麻醉，两种全都属于全麻，即便米归田能够让针穿透血管，让麻醉药在皮肤筋膜下聚集鼓包，从而阻止麻醉效果，也不可能逃过吸入麻醉，除非他不呼吸。”
　　顿了顿钟离接着：“可是呢，米归田居然完全没有被麻醉，这就有问题了，而问题极有可能出在麻醉护士身上，只有她有办法对麻醉做手脚。”
　　“很好，你的怀疑没错，那个护士的确有问题。”孔玉德点点头，取出一个U盘递给虞兮，让虞兮用投影展示出来。
　　虞兮赶紧连电脑打开U盘，里面是几个图片文件，投影出来后，众人赫然发现全都是手术室案发现场的照片，地上的血迹墙上的弹孔全都清晰可见。
　　“是那个护士拍的？”陆铭顿时反应过来。
　　孔玉德颔首道：“通过和运营商协调，我们获取了这位麻醉护士顾晓薇的通信信息记录，找到了这些照片，时间正好在你们离开手术室之后。”
　　“确认信息接收方的身份了吗？”钟离急声问，因为接受信息之人很可能就是幕后真凶。
　　“信息接收方的账户是新注册的，资料空缺严重，没有参考价值，目前正在尝试追踪手机信号的位置，不过依我看希望不大，对方既然使用的是新账号，那么手机和手机号也可以随时换，想确认真实身份非常困难。”孔玉德道。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对方极有可能和黑暗契约有关，既然和黑暗契约有关，那么肯定不是善茬，只要稍微有点警惕性，就不太容易被追踪到。
　　“那个护士怎么处理？”周立军问。
　　陈虹道：“我觉得那个护士还不能动，只是个卒而已，知道的不会太多，直接抓没什么用，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陆铭附和：“我同意陈虹的观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比较好，密切监视顾晓薇护士的所有通信和行踪，”
　　韩渺插言：“从这些照片就能看出，我们这场戏演的挺成功的，只要不打草惊蛇，对方应该不会警觉。”
　　“那也要对方相信这些照片才行。”杜斌道。
　　“这还不相信？那也疑心病太重了吧？”韩渺发出有些夸张的感叹。
　　孔玉德再次看向钟离，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你觉得对方会中计吗？”
　　钟离犹豫了一下才：“我不敢保证百分百，但也有六七成把握吧，只要那个家伙真的相信我爸已经和米归田同归于尽，就一定会对我爸放松警惕，而如果我爸能够猜透我的计划，就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配合我们将那个家伙一举铲除！”
　　“依我看，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你想让你爸联系你。”陈虹似笑非笑地。
　　“不是真实目的，而是目的之一，传达信息一遍为真两遍为伪，这是时候我爸和我的约定，如果他能看到寻人启事，应该就能推理出我的计划，进而明白我的目的。”钟离有些尴尬地，就像是被发现了秘密。
　　虞兮赶紧帮着钟离话：“一举两得嘛，我看挺好的，只要钟叔叔暗中配合，我们就能逮到一条大鱼，兴许还是黑暗契约的大鱼！”
　　“好了，我们又不是怪钟离，不过这次实在太危险了，你能化险为夷，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明白吗？”孔玉德肃然道。
　　钟离点点头没有话，无论挟持过程中出点意外，还是虞兮开枪晚一些，结局都会截然不同，所以孔玉德的没错，自己能好端端坐在这里，的确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以后不许随便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即便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也必须时刻牢记这一点！”孔玉德完看向虞兮，“幕后真凶落之前，你和钟离住在一起比较好，尽量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保证他的安全。”
　　“钟离还有危险？”虞兮顿时紧张起来。
　　“不好，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毕竟这次事件已经足够给我们敲响警钟。”孔玉德完又补充了一句，“配枪！”
　　杜斌道：“孔局，要不要让我来保护钟离？”
　　“怎嘛，你觉得虞兮保护不了钟离吗？”韩渺立刻揪住话头向杜斌发难。
　　“不是，我是，虞兮毕竟是……”杜斌还没完就别韩渺打断。
　　“毕竟是女人？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怎么滴？”韩渺显得很不高兴。
　　杜斌张口结舌涨红了脸，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好在虞兮看不下去替他解围。
　　“渺渺，别这么，他也是为了钟离好，而且他是特勤出身，论身手枪法的确是最顶尖的。”虞兮道。
　　杜斌用感激的目光看了虞兮一眼，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表达方式出现了点问题。
　　陈虹道：“别闹，严肃点，对方的主要目标是钟离的父亲，只要对方相信钟离的父亲已经和米归田同归于尽，再找钟离麻烦的可能性不大，虞兮保护他足够了。”
　　钟离闻言和虞兮对视了一眼，可能性真的不大吗？如果让黑暗契约知道他正在破解符号密码并且取得了突破进展，估计，不，应该是一定会不顾一切迅速伺机对他下杀手。
　　陆铭扬扬手打断这个话题：“你们都签过保密协议，所以也不多瞒你们，由于近几年缕缕有案件和黑暗契约有关，组织上对黑暗契约相当重视，同时也相当警惕，昨天经过开会，已经提到了第一级，并将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一次代号极光之剑的特别行动。”
　　极光之剑，众人都在咀嚼这个词，以极光之利剑，斩破黑暗之契约，寓意恰到好处非常恰当。
　　“全国范围内？黑暗契约在我国的威胁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陈虹有些担忧地。
　　孔玉德摇头：“不，全国范围只是一种法，目的是震慑，让那些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居心叵测之徒不敢妄动。”
　　“原来如此，那我们是听从调遣还是……”陆铭问。
　　“不用，信息互通就可以了，每个市由局长统一负责，咱们市自然是我负责，由于咱们市最近有关黑暗契约的事情出现的有点多，再加上颜心爱……嗯，的一些原因，我市将成为极光之剑行动的重点。”顿了顿，孔玉德严肃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语气更是郑重而锋锐，“也就是，诸位将成为极光之剑行动的剑刃，我们将同心协力，用我们的锋芒，斩破黑暗，涤荡乾坤！”
　　听闻此言，众人都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就连陆铭这种老刑警都不例外，从警一生，能遇到几次这种级别的行动？又能有几次成为剑之锋芒？
　　可以这么，能够拥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就能够骄傲一辈，成为到老了都能津津乐道的美好记忆。
　　孔玉德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话锋一转：“先别高兴得太早，荣耀越大责任越大，这可不是普通的案，更不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如果到时候搞不出成绩，斩不破黑暗，心吃不了兜着走！”
　　话很严厉，却谁都没吓到，众人都是经过风浪的精英，怎么会不明白任务越重荣耀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呢？既然要成为极光之剑的剑锋，那么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孔局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掉以轻心的！”郑越第一个拍着胸脯表态，整个人都有种燃了起来的感觉。
　　“蜘蛛侠都懂的道理，我们怎么会不懂？”韩渺吐了吐舌头。
　　陈虹道：“孔局，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经历过阵仗的人，不会犯低级错误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黑暗契约打交道了，我们有思想准备，无论对手有多强，我们都不怕，因为我们背后站着我们的国家！”陆铭语气郑重字字铿锵。
　　孔玉德深深颔首站了起来，目光再次扫过所有人：“不错，我们背后站着我们的国家。现在我宣布，极光之剑行动正式开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黑暗契约 三十六
　　接下来的会议讨论了一些具体的行动内容，各部门之间的协调关系以及注意事项，从孔玉德提出的初步方案就能看出，上头已经经过一次讨论，真的可谓相当重视。
　　而且孔玉德还强调，此次行动以公安部门为主，行政职能部门为辅，市长、市委书记等行政官员不能干涉行动，一切听从公安厅和公安部的命令。
　　得知这一点后，众人都松了口气，办案最怕行政干预，会很麻烦很费时间，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会议结束后，孔玉德单独留下了钟离。
　　“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孔玉德问。
　　钟离承诺过下次局里做汇报，于是一五一十将整件事和盘托出，包括三张照片和实验推理过程都没有隐瞒。
　　孔玉德听后沉思良久，：“你觉得此人和黑暗契约有关吗？”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或者她可能不是我们的敌人，至于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就不清楚了。”钟离道。
　　“还有一点你考虑过没有，这家伙怎么会知道颜心爱？既然这家伙故意提到了颜心爱，会不会知道颜心爱的身份？”孔玉德沉声道。
　　钟离闻言猝然一惊，当时太急迫太激动，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想来登时背后冷汗津津，这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那根头发还在吧？交给技术那边检验一下，先看看是男是女，基因图谱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孔玉德道。
　　钟离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没有察觉到。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颜心爱不会有事的，你可以一万个放心，尽早做好接孩的准备，如果虞兮父母那边遇到困难可以找我，我帮你项。”孔玉德拍了拍钟离的肩膀。
　　钟离道谢起身准备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孔玉德的手机响了，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你什么？”孔玉德霍然起身，双目瞪圆表情又是惊骇又是迷惑。
　　钟离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过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孔玉德如此震惊？
　　“情况怎么样？救过来了吗？还有没有危险？好好好，没事就好，立刻彻查此事，我尽快赶过来！”孔玉德挂断电话，黑沉着脸看了钟离一眼。
　　钟离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试探着问：“心爱，出事了？”
　　孔玉德捏着手机沉默了许久，直到钟离忍不住想再次发问，才沉声道：“颜心爱中毒了，好在发现的及时，目前已经脱离危险。”
　　“中毒了？怎么会中毒呢？”虽然孔玉德确认颜心爱已经没事，但钟离还是急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颜心爱会突然中毒。
　　“不知道，刚把人救过来，还没来得急彻查，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孔玉德郑重保证，其实即便钟离不要求，他也一定会彻查此事，关押颜心爱的地方很隐秘，人员也都可信可靠，几乎没有漏洞可钻，颜心爱突然中毒实在太离奇太蹊跷了。
　　“我怎么放心的下？一次中毒发现的及时，可如果有下次呢？或者出现别的危险，比如……”钟离还没完就被孔玉德打断。
　　孔玉德板下脸轻喝了一声：“冷静点，别自乱方寸，不管是通过食物配给还是别的途径，彻查之后都会更换位置加强安保，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钟离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袋里灵光霍闪，惊声道：“纸条，那张纸条，会不会和那张纸条有关！”
　　孔玉德瞳孔骤然收缩，重新咀嚼纸条的内容：无面人，无心鬼，无情郎，人鬼殊途，郎心似铁。
　　如果这行字的含义和钟离分析的一样，指的是颜心爱有生命危险，整件事是不是太过巧合了呢？钟离刚发现纸条，颜心爱就差点中毒身亡，天下间真的有如此巧合？
　　那么如果不是巧合呢？那个留下纸条的神秘家伙怎么知道颜心爱会出事的？未卜先知？还是另有消息来源？
　　“看来这件事也要提到日程上来，务必尽快锁定这家伙的身份，只有找到这家伙，才能弄清楚想害颜心爱的人究竟是谁！”孔玉德道，他相信巧合，但他不相信这件事是巧合，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此事和整个黑暗契约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极有可能成为关键的突破口。
　　钟离分析道：“不管是谁，肯定属于黑暗契约，心爱可能知道什么很重要的秘密，所以黑暗契约的人才会想办法除掉她！”
　　“好了，我要赶紧过去一趟，你专心做你该做的事吧。”孔玉德没有多，更没有带钟离一起的打算，寒着脸快步离开。
　　钟离的没错，颜心爱可能知道什么关于黑暗契约的重要秘密，所以才会招来危险，那么问题来了，颜心爱将这个秘密出来了吗？如果没有，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该怎样才能让颜心爱出来呢？以颜心爱的性格，恐怕又会提出什么条件吧。
　　然而，只要能弄到这个秘密，不管什么条件都值得考虑！
　　虞兮一直在外面等钟离，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却不敢进来，只能等孔玉德离开后悄悄问钟离，钟离并未隐瞒，将颜心爱中毒这件事告诉了虞兮，虞兮听后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纸条上的内容居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她和孩没事吧？”虞兮担心地问。
　　“没事，已经脱离危险了，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钟离道。
　　虞兮拉住钟离的衣袖，声：“这件事巧合的不可思议，你想想，那家伙是怎么算到你会在颜心爱出事前看到纸条的呢？如果你是之后看到的呢？或者你根本没有猜到那家伙就在你隔壁，根本不会见到那张纸条。”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只有找到这家伙才能弄明白，所以我打算回宿舍再仔细搜查一边，看能不能找到这家伙遗漏的指纹，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够通过指纹股锁定其身份。”钟离道。
　　“我陪你一起，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贴身保镖！”虞兮开了句玩笑汉和气氛，主动挽住钟离的胳膊朝外走去。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黑暗契约 三十七
　　郑怀青正在查看最近几个项目的文件，突然座机铃声响起，接听后传来白兰清淡如水的声音：“有您的包裹，需要我给您送进来吗？”
　　“包裹？嗯，送进来吧。”郑怀青愣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最近订过什么东西，如此看来这个包裹恐怕是有人专门寄给他的。
　　很开，白兰敲门开门，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走进来，盒不大不，大概能装下一个足球。
　　“放桌上吧。”郑怀青随口道，继续低头看文件，一副很不在意的样。
　　白兰放下包裹转身离开办公室，直到门关好，郑怀青才赶紧将包裹拿过来拆。
　　当包裹打开的刹那，即便以郑怀青的气魄和定力，也禁不住勃然变色，里面赫然是一张抽象恐怖色彩浓艳的丑面具，面具正面朝上，两只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嘴巴咧到侧脸，仿佛正对着他发出无声的笑。
　　深吸口气，郑怀青将错觉摒除，伸手拿起丑面具放在旁边，面具下面果然还有东西，是两张薄薄的纸，第一张上面写了许多地址，每一条地址都如洪钟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因为，每一条地址都是他在各地乃至海外的秘密房产，其中有两条用红色特别标注，那是《曦之妖精》案件过程中，他将妻儿送去避难的地方，以及他藏匿的地方。
　　居然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许任何质疑，郑怀青第一次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捏着手中薄薄的纸页，郑怀青感受到了赤果果的威胁，没错就是威胁，对方用轻如鸿毛的一页纸，轻而易举将刀架在了他的脖上。
　　嚓的一声，猛然将纸捏成团，郑怀青的目光落在第二张纸上，这张纸上的内容极其简单，只有两行数字，第一行是10000000，第二行是一串以CH开头的数字。
　　看到这两行数字，郑怀青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含义，CH代表瑞士，这是一个瑞士银行卡的账号，要求他汇款一千万美金。
　　“哼，一千万，倒是很有分寸，看来你是有急用，怕我不给，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就凭这一纸威胁？”郑怀青自语冷笑，随手将纸团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将其找了出来，取出打火机心烧掉。
　　看着纸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郑怀青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戛然消失，豁然伸手抓起面具仔细打量。
　　“原来如此，也好，一千万美元而已，我倒也不算亏。”郑怀青又笑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戏谑的得意。
　　……
　　钟离和虞兮没有用公车，而是打出租回的医学院，谁料还没到地方，就在路边树荫下看到了个摆摊算命的。
　　算命先生看起来大约四十五岁，面色温润下颌留着三寸黑须，一袭盘扣长衫，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气质，前方地上一张画满六十四卦、天干地支、东南西北、太极阴阳等等的大图，左右各立着个幌，左边写着“仙人指路”，右边写着“逢凶化吉”。
　　“咦，怎么现在还有这样骗钱的？城管呢？”虞兮倍感愕然，实话她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当街摆摊算命的了，没想到居然今天会撞上。
　　“停车停车，司机师傅停车，我们就在这里下车！”钟离突然急声催促。
　　反正是打表收钱，司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立即将车停下，钟离钱都没付就下了车，虞兮无奈只能掏出手机付款，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喂喂喂，你等等，你到底要干嘛？”虞兮追上钟离拉住他的胳膊。
　　钟离指着那个算命先生：“喏，我要去找他！”
　　“算命？你疯了吗？没事干你算什么命？那可都是忽悠人骗钱的！”虞兮吃惊之下语调骤然拔高，随即赶紧压低，生怕被算命先生听到，谁料结果还是被听到了。
　　算命先生转头望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钟离和虞兮几眼，道：“这位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给人指点迷津逢凶化吉，怎么是忽悠人骗钱呢？”
　　虞兮好尴尬，但还是撇了撇嘴，有句话得好，天机不可泄露，真正的大师才不会冒着折寿的风险出来摆摊，只有那些学了点忽悠人本领想骗钱的，才会出来给人算命，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好啊，既然你你不是忽悠人骗钱的，那你就一，我是干什么的？”虞兮灵机一动甩出难题，想让算命先生当场出丑，同时给钟离使眼色，让他不许乱话。
　　算命先生将一切看在眼中，再次上下大量虞兮，掐指琢磨了几秒钟，手指一收面露敬畏之色，赶紧起身拱手：“失敬失敬，原来姑娘是六扇门的人。”
　　“六扇门？”虞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六扇门是古代对衙门的称呼，现在许多玩古学的人都喜欢将公安部门称为六扇门。可问题是她没穿警服，穿的是变装，怎么可能被看出来呢？
　　“难道算错了？”算命先生抚须看着虞兮，从虞兮的反应就能判断的确对了。
　　“哼，算你运气好，那你再，他是来找你问什么的？”虞兮不服气，抛出更难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都不知道。
　　算命先生转头仔细打量钟离，连指头都没有掐，直接：“这位哥，我观你眉宇间有血煞之相，莫不是最近犯了什么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在医院被米归田劫持割伤险些丧命，可不就是血光之灾吗？
　　钟离还没什么，虞兮就忍不住惊呼道：“这都能看出来？”
　　她是真的被震住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如果换做经验老道的陆铭，立刻就会看破算命先生的手法，这一招分明就是“擂岗”，开口吓你一跳，攻破心理防线，接下来只要摆高架故作神秘，十之八九都会上钩。
　　果不其然，算命先生轻抚黑须晃了晃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那是当然，易经卦象之道包罗万千，只有参悟到其中精髓，才能如我这般窥人命数。怎样，姑娘你现在还认为我是骗钱忽悠人吗？”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黑暗契约 三十八
　　虞兮呼吸一滞，表情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实话，她是真的被唬住了，万万没想到这位算命先生竟然真的有几分本事。
　　便在这时，一直默默看着的钟离终于开口：“大叔，我是不是经历了血光之灾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不是来算命的，我是来找你讨教的。”
　　“找我讨教？那可不行，门规所限，我不能随便收徒，更不可能交给你什么！”算命先生闻言顿时面色微变。
　　“你放心，我不要你收我为徒，也不需要你破坏什么门规，我只想问问你，这挂到底是怎么算的，流程是什么。”钟离道，虞兮先是感觉莫名其妙，随即隐隐觉得可能和黑暗契约的符号密码有关，但到底有何关系她还是想不明白。
　　算命先生依旧神色警惕：“我为何要给你这些？我是算命的，不是教书的！”
　　“我给钱，就当是给我算命好了！”钟离取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
　　算命先生看到钱顿时双眼一亮，轻咳一声稍作掩饰，道：“一卦三百，分文不能少！”
　　“你这是抢劫啊！”虞兮惊怒，这分明就是看准了钟离有求于他，所以故意狮大开口。
　　“三百就三百，再多我就找别人去。”钟离将又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并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补充道，“先教我，学完付款！”
　　算命先生怕失了身份，也不好过多纠缠，便开始给钟离讲解如何卜卦，如何往卦象上安六亲安世应，如何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变化等等。
　　钟离认真听着，真的就像是跟着老师学习的蒙童，频频点头还试不试提出问题。
　　对于钟离的问题，算命先生自然是一一解答，他既然敢出来混，肚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东西，应付钟离绰绰有余。
　　“原来如此，原来卦象之间是这样变化的！”钟离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
　　“当然，乾为天便初爻，内卦变成巽，外乾内巽那就是天风姤；再变第二爻，巽便艮，外乾内艮那就是天山遁；以此类推然后是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嗯，最上面的第六爻是宗庙，不能变，所以要返回来再变四爻，变成火地晋。最后下面三个全变，也就变成了火天大有。这是一个循环，晋为游魂，大有为归魂……”算命先生还讲上瘾了，摇头晃脑个不停。
　　“非常感谢，前给您！”钟离显得很兴奋，将钱塞给算命先生，拉着虞兮转身就跑。
　　“哎哎哎，我还没完呢，年轻人你急什么？”算命先生捏着钞票朝钟离大喊，奈何钟离和虞兮已经跑远，不可能再回来听他继续讲课，于是他心里忽然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我怎么觉得我有做老师的天赋？难道是我入错行了？”
　　却钟离，拉着虞兮一路跑到校门口才体力不支不得不停下，扶着膝盖气喘如牛，再看虞兮，也就是脸有点红喘气稍微快了点而已。
　　“没能耐你跑那么快干嘛？真是的……”虞兮翻了记白眼低声嘀咕。
　　钟离抬起头，突然丢给虞兮一句：“你知道你是怎么被忽悠的吗？”
　　“忽悠？我怎么被忽悠了？”虞兮一愣，没明白钟离的意思。
　　“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算出来的吧？”钟离稍微向后缩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虞兮。
　　“难道不是？”虞兮被看的面皮发烫，硬着头皮反问。
　　“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算出你是公安人员，算出我遭受过血光之灾？你好歹也是刑警，居然真的信这个？”钟离道。
　　虞兮更是尴尬地脸上火烧，她也不愿意相信是算出来的，但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他分明就是观察推理出来的，这一点本质上和我们破案推理没有任何区别。”钟离给出答案。
　　“推理出来的？怎么推理出来的？”虞兮大感好奇。
　　钟离分析道：“首先当然是观察，你难道没发现，从一开始他就在反复观察我们吗？为了镇住我们，他必须从我们身上找到突破口，这样才能顺利让我们掏钱。”
　　虞兮催促着：“这我当然知道，你赶紧他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你虽然穿着便装，但因为从警，无论走路的姿势，还是下意识露出的神态和气质，都是不容易改变的，只要观察的人足够多，就能大概划定你的工作范围。”钟离道。
　　“那也不能确认我是六扇……公安部门的人吧！”虞兮连忙改口。
　　“一条线不能确定一个点，两条线却可以，第二条线索就在这呢。”钟离抓住虞兮的右手，指了指虎口和食指指腹。
　　虞兮登时恍然大悟，刑警为了随时面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必须有一手好枪法，而想练就一手好枪法，并保持手感，就必须经常练枪，她身为刑警自然不例外，久而久之，虎口和食指指腹就会留下老茧，即便她为了漂亮经常保养，仔细观察也还是可以看出来。
　　于是乎，钟离所的两条线索就清楚了，姿势气质加上枪茧，就算不能百分百确认是公安部门的人，也至少有八九成把握，完全足够用来擂岗，反正就算猜错了，也不过是失去一单生意而已，没什么特别大的损失。
　　“我明白了，那么你呢？他是怎么推理出你经历过血光之灾的呢？”虞兮又问。
　　“这就更简单了。”钟离动了动自己受伤的那条胳膊，“我的伤还没好，活动受到限制，两只胳膊的运动幅度存在明显差异，仔细观察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我受了伤，而受了伤不就是血光之灾吗？”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虞兮一拍脑门，又是纠结又是尴尬，她担心钟离被唬住，结果钟离没被唬住，反倒是自己被唬住了，真是越想越觉得丢脸。
　　“你不是没想到，而是没去想。其实还有一点，你想想，他看出你是公安部门的人，你上班时间不在工作岗位，反而陪在我身边，而我受了伤，这明什么？这明你极有可能是在保护我。如果不是我及时岔开话题，他可能就会揪住这一点往下忽悠。”
　　钟离连续用了几个可能，因为他也不确定，这一点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而已。
　　虞兮点点头深以为然，暗暗咬牙的同时心中发誓，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提高警惕，决不能再在阴沟翻船。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黑暗契约 三十九
　　灵感很多时候来自于外人或者外物的启发，对此钟离深有体会，所以看到算命先生的摊位，他才会决定跑上去请教。
　　很幸运，钟离赌对了，算命先生成功让他茅塞顿开。
　　跑回宿舍，钟离飞快将易经、笔记本、照片等只要和黑暗契约符号有关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接着又抽出了好几张草稿纸，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还时不时和笔记本进行对照。
　　“喂喂喂，先给我清楚行不行？不能总把我蒙在鼓里吧？”虞兮伸手压住草稿纸。
　　钟离停笔不答反问：“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分析结果吗？”
　　虞兮颔首道：“当然记得，一堆无论怎么组合都没有实际意义的字而已，你是因为缺少了关键点，只有找到关键点，才能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没错，缺的就是关键点，现在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关键点！”钟离用力捏了捏拳头。
　　“什么关键点？哎呀你倒是快啊，别卖关，急死人了！”虞兮急声催促，心里猫挠似的。
　　钟离拿出上次分析的那个黑暗契约符号，用笔在上面虚画了一个圈，点了点道：“关键点就是变化，我以为符号是死的，但这些符号其实是活的，是变化的，而引发变化的关键点，就是破解密码的钥匙！”
　　“变化的？你指的是卦象变化？”虞兮仔细回忆刚才钟离和算卦先生的对话内容。
　　“宾果！”钟离打了个响指接着，“这样一个符号，该如何保证只有需要的人才能看懂呢？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符号做成单向的就可以了。”
　　“单向的？不懂，清楚点。”虞兮蹙眉。
　　“打个比方，假设一个符号是一条蛇，砍掉脑袋的时候是死的，有了脑袋就是活的。同理，刚刚制成的符号，就是一条没有头的蛇，是死的，没有变化的，而只有得到脑袋，才能产生变化，从而解析出正确的含义。那么这个脑袋在哪里呢？答案同样很简单，掌握在得到信息的目标手中，相当于钥匙，将钥匙嵌入符号，无头蛇就找回了脑袋，活了过来！”钟离尽可能的更形象一些，以方便虞兮理解。
　　虞兮拧着眉头努力思考了好一会，才试探着：“你的意思是，符号是为目标特殊定制的，就像是为了钥匙专门打造的锁，先有钥匙后有锁，只有接收方的钥匙才能够打开锁，所以符号信息是单向的。这样理解可以吗？”
　　“可以可以，很形象，比无头蛇更形象，就是先有钥匙后有锁的关系。黑暗契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或者识别码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成为钥匙，而所有钥匙都掌握在上层手中。上层对下层发布命令或者传递信息的时候，只需要根据下层的钥匙临时制作符号就可以了，而下层对上层传递信息的时候，则根据自己的钥匙制作符号，上层掌握着下层的钥匙，同样可以轻松解密。怎么样，想明白之后是不是很简单？”钟离笑道。
　　虞兮点点头：“本来理解起来挺费劲，但想明白之后就感觉简单多了。不过解析起来还是很麻烦吧，而且你也了，想让符号活过来，就必须得到钥匙，而我们手里没有钥匙。哦对了还有一点，如果每个目标的钥匙都不同，那么符号的变化也就千变万化，即便得到一把钥匙，也只能打开一把锁，没法打开所有锁，这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无解的吗？”
　　“这就涉及钥匙类型的可能性了，我目前想到了四种可能。第一种：按照传统六爻的变化规律变化，也就是算命先生的那种变化，从初爻乾为天开始，到火天大有结束，总共经历七次变化八个卦象。”钟离伸出一根手指。
　　虞兮蹙眉道：“可能性不高吧，变化种类太少了，很容易被破解。”
　　钟离颔首，伸出第二根手指：“嗯，可能性的确不高，但还是要一下。第二种可能，忽略六爻的传统变化，按照数学方式进行组合，也就是六个数字之间相互组合的总数，包括不变和单独组合。”
　　“等下，我算算，只变一个有六种，两两组合有12、13、14、15……”虞兮拿起笔伏案写写画画，将六爻变成123456六个数字，然后用本办法进行组合罗列。
　　钟离看的眼角直跳，实在忍不住打断道：“停停停，哪有你这样算的，你好歹也是理科生，数学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吗？”
　　“你才还给老师了，那你怎么算？”虞兮好气，将笔拍在草稿纸上，其实她也知道这种方法比较笨，但好在总数少，罗列出来不需要多久，如果总数几十上百，打死她也不会这么数。
　　“公式很简单，m）=n！/（n-m）！m！，感叹号的意思是n*（n-1）（n-2）……现在n=6，m=1、2、3、4、5、6，先算m=1的情况，算出来结果是6，也就是只变一个爻产生的变化为6.m=2，结果是15，m=3，结果是20，其余以此类推，算出的变化总数为6+15+20+15+6+1，再加上不变的1种情况，最终合计64，总共存在64种情况，也就是64把钥匙。”
　　钟离一边一般写，完就已经计算完成，速度快到虞兮差点跟不上。
　　“我验算一遍，你别看。”虞兮背过身快速验算，还悄悄用笨办法继续罗列，罗列完成后合计总数，加上不变的一种，果然是六十四种。
　　“还真是巧，六十四种，六十四卦。”钟离感慨着。
　　“好吧，算你赢了，这公式我有印象，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虞兮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懂。”钟离颔首。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而已！”虞兮强调。
　　“我真懂！”钟离认真颔首，谁料竟适得其反，被恼羞成怒的虞兮一把推开。
　　“你懂个……”虞兮最后一个脏字还是没有出来，气呼呼哼了一声，“这种可能性有六十四种变化，六十四把钥匙，比第一种多不少，可是你不觉得还是太少了吗？我不信黑暗契约那么大势力只有六十四个人。”
　　钟离伸出手指晃了晃：“这你就错了，现在黑暗契约或许势力范围很大，扎根很深很广，但它也有它的幼年期，你觉得它刚诞生的时候能有多庞大？能有多少成员？”
　　“对哦，貌似挺有道理的，如果一开始成员数量少，六十四种变化可能就够了。”虞兮恍然。
　　钟离颔首道：“所以这种可能性要高一些，但即便一开始真的是这样，随着人员增加，也会不得不被淘汰掉，因为钥匙重复的越多，泄密的可能性就越高，不同阶层之间的信息传递很容易受到干扰。”
　　“还有两种可能呢？有可能性高的吗？”虞兮问。
　　“有！”钟离郑重颔首，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数字：1-0，2-2，3-5，4-23，5-6……
　　“什么意思？”虞兮歪着头蹙眉不解。
　　“这就是第三种可能，横杠前面的数字代表卦象的顺序，后面的数字代表第几爻发生变化。”钟离大概解释了一下。
　　虞兮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你写的这串翻译过来就是，第一个卦象不变，第二个卦象第二爻变化，第三个卦象第五爻变化，第四个卦象第二第三爻变化，第五个卦象第六爻变化，以此类推，直到一个符号里的最后一个卦象是这样吧？”
　　“对，我只是随便写了一串而已，这种变化方式，数量随着单位符号的数量增加而增加，也就是含有信息越少的符号越容易破解，越多越难。”钟离完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第四种，也是我认为可能性最高的。”
　　“快是什么？”虞兮好奇。
　　“这种变化方式，每把钥匙都是六十四位的，一把钥匙的尺度范围内，每一位规定一个卦象的固定变化，比如乾卦变初爻，坤卦变第二第三爻，依次排列，如此一来，不但能保证每个人的钥匙都不同，而且就和电密码类似，数量次方及增加，破解难度高的可怕。”钟离语气明显低沉，显然也为这种数量级的变化感到头疼。
　　虞兮抢过笔，在纸上写下一串64*64*64……接着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算了算，看着位数暴增的数字，骇然道：“这就是将第二种方法变成次方及了嘛，一个卦象六十四种可能，两个就是六十四的二次方，三个就是三次方，如果一圈堆满，天哪简直是天文数字！”
　　钟离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这种变化方法可能性最大，上层知道下层的钥匙，下层却不知道上层的钥匙，同级之间相互不知道，这就构成了一个辐射状安全结构，站在辐射状安全结构最核心的唯一成员，掌控着所有成员的钥匙，能够对所有成员发布信息，与此同时，所有以符号密码为载体的信息都必须经过他。”
　　“这不就是神了吗？”虞兮惊呼。
　　“差不多吧，这个站在最核心的唯一，就是黑暗契约的神，掌控着黑暗契约一切的神！”钟离肃然道。
　　“曦之妖精，黑幻蝶？”虞兮蓦然想起了之前案里的那幅画，那幅画中只有背影的女，就是当时黑暗契约的首领黑幻蝶。
　　钟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直挂在墙上的黑蝶标本，眼神除了阴郁还多了些畏惧，这一刻通过对黑暗契约符号密码的分析，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黑幻蝶的可怕。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黑暗契约 四十
　　医务室
　　孔玉德疾步而入，见颜心爱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没有开口，只是沉着脸朝医务员招了招手。
　　医务员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跟着孔玉德离开医务室，直到拐角才停下。
　　“到底是什么情况？毒物种类查出来了吗？”孔玉德沉声问。
　　“肉毒中毒，应该是通过食物途径中的毒，不止她，还有好几个人也中毒了，万幸发现得早，都没什么大事。”医务员。
　　“那么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这里的食物不需要进行检查吗？”孔玉德问。
　　“这个……”医务员表情有些为难，“目前还不好判断，但的确存在人为的可能，至于食物检查，这方面不归我管，我真不知道，不过依我看，食物这一块也不可能查太严，毕竟又不是给国家领导吃。”
　　孔玉德脸色阴沉，医务员的没错，食物这一块的确不可能查太严， 总不能一块块拆开来做实验吧？如果真的是人为，那么肯定就是利用了这个漏洞。可问题是，假设是人为，对方是如何确保有毒食物会被送来这里呢？
　　“哦对了，她她想见你，希望你回来务必见她一面。”医务员指了指医务室，指的自然是颜心爱。
　　“见我？”孔玉德微不可查拧了拧眉头，转身朝医务室走去，医务员并没有跟上，而是留在原地等。
　　医务室里，孔玉德走到床边，才发现颜心爱竟然已经醒了，正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眸望着他。
　　“你想见我？”孔玉德直入主题，没有多关心颜心爱的身体情况。
　　“我有话对你。”颜心爱对孔玉德这么快出现毫不惊讶。
　　“那就吧。”
　　“有人想害我，这次绝对不是意外！”颜心爱语气异常笃定，简直可以用斩钉截铁来形容。
　　孔玉德不动声色地：“目前还在调查中，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目前不能确定。”
　　“我确定，真的是人为！”颜心爱挣扎了一下稍微坐起。
　　“理由。”
　　“直觉！”
　　“还有更好的理由吗？”
　　“难道直觉还不够吗？”
　　“你呢？”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手里掌握着一个黑暗契约至关重要的秘密，很不巧我又被你们抓住了，这件事显然已经被黑暗契约上层得知，为了保证秘密不会泄露，保护组织安全，所以他们才会不惜惊动你们攻击我，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颜心爱终于了出来。
　　孔玉德沉默了，如果没有钟离发现的那个纸条，在调查结果出来前，他一定不会相信颜心爱的话，可是那个纸条的出现，就如同一盏灯，一个方向标，将颜心爱中毒这件事指向了人为。
　　有人想害颜心爱！
　　“什么秘密？”足足过了一分多钟，孔玉德才开口，期间他一直盯着颜心爱的双眼，希望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惜他失望了，一如既往。
　　“我不能轻易出来，这是我的底牌，是我的保命符。”颜心爱语气决然。
　　孔玉德道：“也是你的催命符！”
　　这回轮到颜心爱沉默，主动迎着孔玉德的目光分毫不让。
　　僵持许久，孔玉德率先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吧，你要怎样才肯出来。”
　　颜心爱似乎早已料到孔玉德会松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要自由！”
　　“可能吗？”孔玉德语气骤然转冷。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之所以不可能，只是因为价值不够而已，我敢肯定，我持有的这个秘密的价值，绝对远大于我本身，也绝对足够赎我得罪，换回我的自由。”颜心爱道。
　　这话让孔玉德无法反驳，目前针对黑暗契约的极光之剑行动已经展开，任何可能带来帮助的线索都具有重大价值，如果颜心爱真的持有让黑暗契约高层不得不下追杀令的秘密，得到这个秘密极有可能成为扫除黑暗的突破口。
　　“自古以来不是都有将功折罪的传统吗？你们不也一直鼓励犯人将功折罪吗？既然别的犯人能够将功折罪能够缓刑减刑，我为什么不能将功折罪重获自由？难道我不是人？还是你们真打算关我一辈？”
　　颜心爱总是有着直指人心的魔力，句句话直戳孔玉德心底，给他犹豫的天平狠狠加了几颗砝码。
　　孔玉德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但还是沉吟了片刻，才：“这件事不是我独自能决定的，我先要确定你持有的这个秘密有没有足够的价值，能够让你将功折罪直接重获自由。”
　　“原来你怕我耍诈吗？”颜心爱笑了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我是你们的阶下囚呢？好吧，我可以稍微透露一些，你附耳过来。”
　　孔玉德微微蹙眉，但还是弯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颜心爱用手挡在嘴边，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可以告诉你们黑暗契约符号密码的解码方式，还有不止一个核心成员的个人代码。”
　　“什么？”孔玉德大吃一惊豁然站直，他之所以将破解的任务交给钟离，就是因为颜心爱无论如何都不肯，刘別乡那家伙更是死鸭嘴硬，宁肯牢底坐穿，也不愿透露半分。
　　“你们一定也在尝试破解吧，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可能的。”颜心爱保持微笑，活脱脱一只狐狸。
　　“钟离也不行吗？”孔玉德感觉有点处于下风，搬出钟离反戈一击。
　　谁料，颜心爱居然毫不惊讶：“我就猜到你们会找钟离哥破解，毕竟钟叔叔对这方面很有研究，不过很可惜，钟离哥再聪明也无不可能破解，不信等他想明白之后，你可以问他。”
　　“个人代码的作用是破解信息？你是怎么掌握到别人的个人代码的？”孔玉德沉声道。
　　颜心爱只是笑眯眯看着他，就是不肯回答半个字。
　　于是孔玉德知道，谈话已经结束了，再问颜心爱也不会多吐露半个字，因为那是她交易的筹码，也是她保证自己拥有谈判权力的底牌，无论如何不可能提前出来。
　　“如果你真的能够重获自由，你会做什么？回到原来的生活？”孔玉德突然转移话题。
　　“还没想好，但应该不会继续为非作歹的。”颜心爱俏皮吐了吐舌头。
　　若换了普通人，还真会被颜心爱的表象所迷惑，可孔玉德不会，她深知这位花季少女俏皮可爱美丽的躯壳之下，隐藏着一颗多么危险的心。
　　“我们会商讨你的问题的。”没有多什么，孔玉德带着思考和纠结转身离开。
　　颜心爱望着孔玉德的背影，眼中掠过一道不明意义的光芒，光芒转瞬即逝，闭上双眼舒舒服服继续休息。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黑暗契约 四十一
　　钟离和虞兮正在给孔玉德做汇报，突然电话响了。
　　“快递？我的快递？看看寄件人是谁，谁？再一遍！赶紧送进来！”孔玉德听到有快递的时候，表情语气明显莫名其妙，当询问寄件人之后，脸色顿时一变，语调骤然拔高。
　　钟离和虞兮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和疑惑，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孔玉德反应这么大。
　　“孔局，需要我们回避吗？”虞兮低声询问。
　　孔玉德稍作犹豫，深深看了钟离一眼，道：“罢了，有些事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钟离不禁心中微紧，孔玉德这话显然不是对虞兮的，而是对他的，可问题是孔玉德为何要这么，是否和快递的寄件人有关？
　　很快，快递被送了进来，不是盒，而是快递袋，专门寄文件的那种。
　　孔玉德关好门，将门反锁，仔细打量快递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才将封口撕开。
　　里面是几页资料，快速阅览的过程中，孔玉德的脸色连续变化，最后化为阴云般的阴沉，重重哼了一声，将资料摔在桌上。
　　“我能看看吗？”钟离将孔玉德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愈发好奇内容究竟是什么。
　　“看吧，和你有关。”孔玉德道。
　　“和我有关？”钟离又惊又奇，走到桌旁拿起资料翻看，结果脸色同样骤变。
　　虞兮心里痒痒，心翼翼看了孔玉德一眼，见孔玉德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赶紧箭步凑到钟离身边，眼珠直勾勾盯在资料上。
　　“这！”只看了几眼，虞兮便忍不住掩口惊呼秀目圆睁，原因很简单，资料中的内容，竟是揭露米归田行凶这件事的指使者，也就是那个警方目前正在想办法寻找的幕后真凶。
　　“果然是黑暗契约，这帮家伙真是太猖狂了！”孔玉德一巴掌拍在桌上。
　　“美杜莎，美杜莎……”钟离喃喃自语，下意识想起了颜心爱U盘视频中最后的警告。
　　心美杜莎！
　　毫无疑问，美杜莎和丑魂、梵高、黑幻蝶一样是代号，能让颜心爱特意提醒，可见美杜莎在黑暗契约中的地位不低，属于极端危险角色，这样一个极端危险的角色突然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他父亲？难道就没有其它目的？
　　“等等，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们清楚吗？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可能知道的比我们还清楚，连幕后真凶都知道？”虞兮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孔玉德没有直接回答：“这件事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也清楚，你真的想不到是谁？”
　　“还有一个人？”虞兮有点蒙，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旁边钟离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双颊充血颤声道：“我知道是谁了，的确还有一个人知道，的确还有一个人！”
　　“谁？”虞兮急声问。
　　钟离连续深吸气，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住有些颤抖：“我爸！”
　　“啊？”虞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孔玉德的没错，的确还有一个人也清楚这件事，这个人就是钟离的父亲钟期，以钟期的能力，只要看到那条寻人启事，一定可以推理出发生了什么，并且猜透钟离的计划。
　　孔玉德点点头，拿起快递袋递给钟离：“没错，就是你父亲，这个名字是他的化名。”
　　钟离放下资料接过快递袋，目光落在寄件人的位置，“梁山伯”三个字映入眼帘。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爸的化名？难道你早就认识我爸？”钟离豁然抬头盯着孔玉德，虽然情绪异常激动，但如此简单的逻辑他还是能反应过来。
　　孔玉德叹了口气，颔首道：“本来不想和你这些的，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了。很多年前，我还不是局长，只是一名刑侦队队长，就是陆铭现在的位置，那时候你父亲帮我破过几个极难的案，我很欣赏他，希望他能加入我们的队伍，结果被他拒绝了。”
　　虞兮半张着嘴目瞪口呆，钟离的父亲帮过孔玉德破案，钟离帮陆铭破案，这难道就是传中的承父业？
　　“然后呢？”钟离急声问。
　　孔玉德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当时有一次和我进行暗访，使用过梁山伯这个化名，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所以他这次寄快递才会使用这个化名。”
　　钟离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巴西世界杯那张照片，只能证明钟期2014年还活着，不能证明之后还活着，而这份快递，则足以证明钟期现在还在人世，这就足够了，这对他而言真的足够了！
　　“我就吧，钟叔叔一定没事的。”虞兮握住钟离的手，替钟离感到高兴，她知道钟离从来没有真正恨过钟期，之所以责怪，只是因为思念。
　　“从这份快递的资料就能看出，他的失踪的确和黑暗契约有关，这些年他也的确在暗中调查黑暗契约，并且取得了不的收获。”孔玉德用力点了点被钟离搁在桌上的资料。
　　钟离张口欲言，才发现自己有点哽咽，稍微缓了缓，语气却还是有些激动：“可他为什么不联系我？既然看懂了寻人启事，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我？”
　　“你别激动，冷静点，从另一方面考虑，他将这份资料寄给我，其实就等于寄给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就等于简介告诉你他还活着。”孔玉德着话锋一转，“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你，或许……你身边存在着不可测的危险，导致他不感冒险这么做！”
　　不可测的危险？钟离身边可能存在着不可测的危险？
　　虞兮蓦地紧张起来，想起了那张警告颜心爱有危险的纸条，那个留下纸条的家伙一度就住在钟离隔壁，掌控着钟离的起居出行，如果心存歹意，绝对有大把大把的机会致钟离于死地。
　　想到这，虞兮猛地打了个冷战，暗暗告诉自己，危险完全剔除之前，绝对不能离开钟离身边，除非在百分百安全的地方，否则都要提高警惕。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黑暗契约 四十二
　　钟期不肯直接联系钟离的原因是什么呢？真的是因为钟离身边有不可测的危险吗？其实，孔玉德也只是猜测而已，一种完全凭借几十年从警形成的直觉。
　　足足用了半个多时，钟离才完全冷静下来，重新拿起资料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资料的内容并不多，揭露的内容也不够全面，比如美杜莎的真实身份，真实通讯号码，地址等等都没有，但其实际价值依旧很大，至少指明了幕后真凶，并且确认了此人是黑暗契约中的级别不低的危险人物，这就给接下来的调查指出了方向，让极光之剑有了出鞘的机会。
　　“好了，这件事注意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记得是任何人！”孔玉德收起资料严肃强调。
　　“陆队陈姐他们也不能吗？”虞兮问。
　　“开会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不用你们去，你们自己注意保密就行了。”孔玉德拉开抽屉，将快递袋和资料放进去，上锁之后接着，“黑暗契约那个密码还有别的可能吗？”
　　主题回到黑暗契约的密码破解问题，钟离强行将思绪拉回来：“也许还有，但我认为，第二种和第四种就是黑暗契约符号密码的解密关键，第二种对应黑暗契约刚建立人数不多那段时间，第四种则是人数超过六十四之后，在第二种的基础上变化产生。”
　　“那就是基本没有破解的可能了？”孔玉德多少有些失望，还有些郁闷，因为这正好证明了颜心爱的话。
　　“我就猜到你们会找钟离哥破解，毕竟钟叔叔对这方面很有研究，不过很可惜，钟离哥再聪明也无不可能破解，不信等他想明白之后，你可以问他。”颜心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想起当时颜心爱的表情，孔玉德再次产生了落于下风的感觉。
　　钟离颔首道：“如果是第四种，可能性太多了，再加上变化后内容的组合方式，以及对内容是否有意义的判断标准，几乎没有破解的可能。”
　　“除非得到个人代码，也就是你所的钥匙？”
　　“嗯，必须得到准确的钥匙，才能解析出正确的内容！”钟离郑重颔首，这方面他也无能为力，他只是比普通人聪明些而已，但他也不是神，不是无所不能的。
　　孔玉德无奈，心中开始权衡利弊，思考到底要不要给颜心爱将功赎罪的机会，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颜心爱这只狐狸，用她那双手，死死卡住了极光之剑行动的剑刃！
　　当然，这些他是不准备告诉钟离的，于公于私都不行。
　　……
　　刚从孔玉德那里离开，钟离就接到了颜威的电话，颜威的语气可以是气急败坏，直截了当告诉钟离有大麻烦了，让他立刻来办公室一趟。
　　什么麻烦呢？朱市长来了！
　　挂断电话后，钟离和虞兮立即赶回医学院，前往颜威的主任办公室，二人心中都有些沉重，从颜威的口气就能听出，朱市长显然来者不善，而原因，百分百是为了朱曦在医院的遭遇。
　　临床医学系主任办公室
　　颜威来回踱步，时不时瞟一眼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朱市长。
　　朱市长全名朱文先，担任本市市长已经三年，之前还担任过临市的市委书记，仔细回顾起工作履历，有心人不难看出，这是在为晋升积累经验打基础，不出意外的话，五年之内就会升官。
　　面对这样一位大人物，颜威感觉自己这主任，瞬间变成了芝麻粒，丢地上找都找不见。
　　朱文先只是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主动和颜威聊天的意思，这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更加压抑，凝固到让人窒息。
　　终于，敲门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颜威赶紧拉开门，看到钟离立刻一把拽了进来，虞兮跟在后面，进来后关好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朱文先，心中更加紧张。
　　“朱市长……”颜威话刚出口，就被朱文先抬手打断。
　　“不要叫我市长，今天我不是以市长的身份来的，而是以一位父亲的身份来的！”朱文先目光落在钟离身上，上下打量后问，“你就是钟离？”
　　“是我。”钟离点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求见你吗？”朱文先盯着钟离。
　　钟离道：“是为了朱曦在手术室的遭遇，对吗？”
　　“既然你知道，那我问你，整件事因你而起，我女儿差点因此丢了命，可是事后你居然不闻不问，不但没有去看望过我女儿，甚至连句道歉都没有，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朱文先语气陡然凌厉，目光更是变得如刀锋般逼人。
　　钟离蹙眉，他的确没有去看望过朱曦，倒不是因为朱曦受的伤太轻，没有看望的必要，而是因为米归田那件事结束后，他就一直忙着破解黑暗契约符号密码，朱曦什么的，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是过去的他，可能会直接实话实，完全不考虑后果，可是现在，他的情商已经提高了不少，他知道一句“我忘了”，绝对足够点炸朱市长的火药桶，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朱市长您先消消火，这件事我略知一二，其实钟离他……”颜威大急，他知道钟离开口可能会坏事，感激你想帮钟离解释稳住局面，谁料还没完又被朱文先打断。
　　“不用你，我要他！”朱文先站了起来，瞪着钟离。
　　钟离略作思考，不答反问：“朱市长，你认为这件事的责任在我身上，是吗？”
　　“难道不是吗？”朱文先道。
　　“不知道朱市长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钟离突然扯开话题，连虞兮和颜威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钟离到底要什么。
　　“什么故事？”朱文先下意识问。
　　“从前有个村，村多年以来保守狼群攻击，起初只是丢失牛羊，后来渐渐出现了伤人事件，惹得人人自危，日夜生活在恐惧中。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勇士，他自告奋勇拿起刀剑，去野外狩猎狼群，拼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和狼群搏斗，杀死大部分野狼之后，终于成功赶走了狼群，让村恢复原样，让人们恢复原来的生活。”
　　顿了顿，钟离语气陡变：“然而，没过多久，剩下的狼群悄悄回来复仇了，它们袭击了在野外玩耍的女孩，恰巧女孩是村长的女儿。村长又急又怒，将怒火发泄在了勇士身上，如果没有勇士激怒狼群，狼群怎么会如此疯狂报复？于是，村长找来帮手擒住了勇士，烧死了他，希望借此消除狼群的仇恨。”
　　“然后呢？狼群走了吗？”虞兮问。
　　钟离摇摇头，看向朱文先：“狼群当然不会走，没有了勇士，狼群再无畏惧，吃光了村里的所有人和牲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村的存在，而狼群则奔向下一个村，继续他们的狩猎。”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黑暗契约 四十三
　　办公室里都是聪明人，听完都顿时明白了故事的寓意。
　　“好一个勇士与狼，你这是把自己比作勇士，把我比作村长，把我女儿比作村长的女儿？”朱文先眯起眼睛气势陡增。
　　面对朱文先极具压迫力宛若惊涛拍岸的气势，钟离如焦岩般巍巍不动：“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你！”朱文先一时间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之词，因为仔细想想，自己和村长还真是有些相似，区别只是村长烧死了勇士，而自己只是在找钟离问责。
　　“对于朱曦的遭遇，你希望我抱歉的话，我可以抱歉。但是，这件事真的应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或者推到我爸身上吗？米归田是个杀人犯，我爸把他绳之以法难道有错吗？是，我爸因此得罪了他，让他怀恨在心意欲报复，并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可是这不能成为归罪于我或者我爸的理由，我和我爸都是在做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钟离讲完故事之后，终于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虞兮和颜威用惊愕的眼神看着钟离，都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这种不直接争执，通过故事隐喻的表达方式，钟离是怎么学会的？这家伙怎么可能学得会？难道是传中的突然开窍？
　　“朱市长，我是本市刑侦大队刑警虞兮，请容许我几句。”虞兮适时开口，算是给了朱文先一个台阶。
　　朱文先重重哼了一声看向虞兮：“吧。”
　　“虽然事情发生时我不在场，但后来我也充分了解过。当时米归田挟持住令千金，是为了用她交换钟离，而钟离完全可以选择自保拒绝，句不好听的，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重要，如果钟离自私一点胆一点，令千金可能就已经那什么了。可是，钟离没有那么做，他主动用自己交换了令千金，正因为如此，令千金才得以脱离危险。从这个角度，令千金的命是钟离救的。”虞兮道。
　　朱文先怒道：“难道我还得感谢他救了我女儿？”
　　“应不应该感谢我无权置喙，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觉得至少不应该责难，没有人希望发生这种事，这件事的责任也不在钟离，反倒是因为钟离，这件事才得以善了，没有造成任何无辜人员伤亡。”虞兮接着。
　　朱文先坐了回去撇过头没有话。
　　虞兮叹了口气：“朱市长，如果您当时在场，看到钟离是如何冷静应对，和米归田斗智斗勇，也许您就不会认为错在钟离了。当时他真的好几次差点就没命了。”
　　朱文先闷了一肚气却发不出来，想要的辞一句用不上，预想的场景一个没发生，本来是他来问责，结果变成了他被质问，这叫什么事？
　　颜威老成，左右看看赶紧打圆场，将茶杯端到朱文先面前：“朱市长，先喝口水消消气，年轻人话气盛不知分寸，您千万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朱文先正想开口，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朱曦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差点撞在钟离背上。
　　“你怎么来了？”朱文先愕然。
　　“爸，你这是干嘛嘛，我不是都给你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朱曦顿足发怒，两只眼睛蓦地红了。
　　“别哭别哭，先过来先过来。”面对女儿，朱文先架也好气势也罢，登时全都烟消云散，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位父亲。
　　朱曦当然不肯，继续站在原地，撅着嘴瞪着朱文先，眼泪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朱文先赶紧快步走过来，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掏纸巾却发现没带，旁边颜威赶紧将桌上的抽纸递过去。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朱文先忙着给朱曦抹泪。
　　朱曦一把拽过纸巾揉成团，嗓音提高带着哭腔：“为了我为了我，这叫为了我吗？以后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一个蛮不讲理的千金大姐吗？”
　　门口钟离和虞兮面面相觑，感情这件事和朱曦无关，是朱文先自作主张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如此看来，这丫头也算是通情达理。”虞兮心中暗想，连忙接机画台阶，“朱姑娘，你也别责怪朱市长，他只是作为一个好父亲爱女心切而已。”
　　“是啊是啊，朱市长也不是真的要责怪钟离，只是想让他知道教训而已。”颜威顺着往下铺土夯实台阶。
　　既然虞兮和颜威都这么了，朱文先还能当着女儿的面否认不成？他没有变的选择，只能借坡下驴。
　　“好了好了，我保证不找他的麻烦总行了吧？我们这就回家，好不好？”朱文先好生无奈，他堂堂市长，竟然被怼在中间备受钳制。
　　“这可是你的！”朱曦终于云销雨霁。
　　“我的我的，君一言驷马难追。”朱文先猛点头。
　　朱曦吸了吸鼻，起身走到钟离面前，由于她身材娇，所以只能仰头才能和钟离对视：“我替我爸给你道歉，真不是我让他来找你麻烦的！”
　　钟离忽然有点局促，不知道该什么，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手术室发生的事，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害怕，但我知道不能怪你，反倒应该感谢你，是你救了我，谢谢！”朱曦突然深鞠一躬。
　　钟离登时有点措手不及，那件事他不认为错在自己，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任何人感谢，却没想到朱曦竟然会给自己鞠躬致谢。
　　“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有机会的话，改天我请你吃饭。”朱曦声音忽然有点弱，完也不管朱文先，低下头拉开门跑了出去。
　　朱文先哪还有工夫责难钟离，赶紧追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钟离、虞兮和颜威三人，颜威长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原本万分扎手的事竟然会以如此戏剧的方式结束。
　　“你这，胆越来越大了，怎么跟市长话呢？”放松之后，颜威又感觉一阵后怕，忍不住训了钟离几句。
　　钟离耸耸肩：“是他今天不是市长，只是一位父亲的，既然如此，我干嘛当他是市长？再，就算他是市长又如何？我又不是他的下属，又不指着他混饭吃。”
　　颜威气结却无言以对，不是就不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世界就不会如此复杂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把他和钟离的位置调换，他觉得自己不会有勇气那样话。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黑暗契约 四十四
　　离开颜威的办公室，虞兮忽然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钟离。钟离莫名其妙转头看着虞兮，正好和虞兮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
　　“干嘛这样看着我？”钟离忽然感觉有点发毛。
　　“你有没有感觉到，那个丫头似乎有点喜欢上了你了。”虞兮道。
　　“丫头？”钟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在朱曦，顿时脸色一黑，“不要胡八道好不好，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再，人家也就比你两三岁，怎么就成丫头了？”
　　“生理年龄只是一方面，还要看心理年龄的好不好？你不觉得她就是个丫头吗？”虞兮反驳。
　　“反正和我没关系！”钟离完闷头往前走，怎么看怎么像是逃跑。
　　“喂喂喂，你别跑啊，我是认真的，你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刚才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哎哎哎你还真跑啊，你跑得过我吗？”虞兮笑得差点岔气，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
　　一路上朱曦都气鼓鼓看着车窗外，无论朱文先如何搭话都不理，回到家更是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并且砰地一声重重将门甩上。
　　“这，这是怎么了？”姜华赶紧跑过来。
　　“嗨，别提了。”朱文先抬手敲门，轻声，“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不都已经给你保证过了吗？”
　　“你之前也保证过，还不是食言而肥了，哼！”门后传来朱曦愤愤然的声音。
　　朱文先尴尬，刚被姜华推开，姜华隔着门柔声道：“宝贝你受了什么委屈给妈，妈给你出气。”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们别管我！”朱曦的声音尖锐急促，估计是在捂着耳朵甩头发。
　　姜华猜到肯定是朱文先得罪了女儿，刚想朱文先几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优雅动听的声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朱文先闻声看去顿时吃了一惊，姜华身后站着一位女，准确的是一位外国女。
　　她穿着明艳的桃红色职业装，将婉约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高鼻梁深眼窝，瞳色深蓝，皮肤很白，下巴很尖，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做过整容，五官总体来不算特别漂亮，却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而且越看越觉得有味道，配上随意垂在左肩的金色卷发，愈发给人一种高贵优雅的感觉。
　　“这位是……”朱文先立刻反应过来，此人刚才就在客厅里，只是自己追着女儿没注意到而已。
　　“哦，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丝……”姜华想介绍，却发现自己忘了对方的名字，顿时好尴尬。
　　“我是丝缇娜，朱市长幸会。”外国女主动伸出手，不经意为姜华化解了尴尬。
　　“你好你好，你的中文的很流利嘛。”朱文先赶紧伸手相握。
　　“哪里哪里，四声调还是有些不太准。”丝缇娜笑得很含蓄。
　　朱文先笑道：“谦虚可不是你们的传统。”
　　“入乡随俗。”丝缇娜收回手。
　　“请坐请坐。”朱文先无暇再顾及宝贝女儿，引着丝缇娜回到客厅就做，并询问喝点什么。
　　“您夫人已经招待过我了，我们聊了有一会呢。”丝缇娜道。
　　姜华附和道：“可不是吗？丝缇娜是英国商人，这次是来我们这做投资的。”
　　“哦？投资？”朱文先立刻来了精神，招商引资永远是城市发展的重要部分，他身为市长，当然很重视本市的经济发展，若能得到大规模投资，提高年度GDP，他的履历上无疑会更加好看，仕途将更加顺畅。
　　“是的，我准备建一座大型葡萄庄园，同时也是休闲度假的山庄，目前资金都已经到位，就差地皮了。”丝缇娜道。
　　朱文先心中一动，大型葡萄庄园加度假山庄，这笔投资可是不，看来对方是个超级有钱的主。
　　“听你这意思，已经有看中的地方了？”朱文先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丝缇娜从包里取出一张地图放在桌上，指给朱文先看。
　　“哦，这块地啊，适合倒是适合……”朱文先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这样吧，你详细给我你的计划，我仔细考虑一下。”
　　姜华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悄然起身离开，朝朱曦的房间走去。
　　大约一个时之后，丝缇娜和朱文先交谈完毕，丝缇娜起身告辞，从双方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谈的结果应该不错。
　　“刚才我看到，令千金似乎闹了别扭？”丝缇娜问。
　　“唉，别提了，在医院实习期间出了点事，差点把命都丢了。”姜华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后怕。
　　“哦？哪家医院？”丝缇娜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
　　“就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那天……”姜华正想下去，却被朱文先打断。
　　“这些做什么。”朱文先瞪了姜华一眼，对丝缇娜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你。”
　　丝缇娜微微一笑没有继续深究，和朱文先一同朝外走去，姜华收回目光，正准备收拾茶水，却见朱曦噔噔噔跑了出来。
　　“哎宝贝你去哪啊？这都快到饭点了！”姜华紧追几步。
　　“你别管！”朱曦飞也似地跑出门，转眼不见踪影。
　　……
　　实习生没有暑假，学校还处于放假状态，食堂不开门，虞兮索性亲自买菜，准备大显身手，让钟离好好见识见识她的厨艺，虽肯定不能和父母相提并论，但土豆丝炒鸡蛋这种家常菜，做起来还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然而，就在虞兮准备开工的时候，钟离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原以为是推销或者打错，谁料居然是朱曦！
　　“是钟离吗？”朱曦声音明显有点紧张。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这才是钟离关心的问题。
　　朱曦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我问孙老师要的，你这会忙不忙啊？”
　　“忙倒是不忙，有事？”钟离纳闷，朱曦怎么会莫名其妙给他打电话，难不成真要请客吃饭？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念头刚起，就听朱曦：“那个，那个，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请你吃饭，给你当面道谢，哦不应该是道歉，可以吗？”
　　“额，你等一下。”钟离见虞兮从厨房里出来，正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捂住话筒声，“是那丫头，要请我吃饭。”
　　“现在？”虞兮愕然。
　　“嗯，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钟离问。
　　虞兮蹙眉略作思考后颔首道：“答应吧，拒绝挺不礼貌的，再人家是市长的女儿，还是别得罪比较好。”
　　“好吧……”钟离点点头，松开话筒放在耳边，“可以，在哪里？”
　　“在……我还没定，我现在就去找位置，找到了给你发信息！”朱曦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语气显得非常窘迫。
　　“居然还没找位置，她找到了通知我。”钟离无奈耸肩。
　　“看来是脑门一热临时决定的，你等我一下。”虞兮完转身回到厨房，摘掉围裙，将菜收入冰箱，又去卧室换了身衣服，对着镜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
　　不得不，虞兮本就属于天生丽质型，仔细打扮后更加明艳照人，再加上干练大方的气质，连钟离都感觉眼前一亮。
　　“你也要去？”惊艳之余，钟离幡然醒悟。
　　“当然，难道让你和她单独吃饭？”虞兮反问。
　　“哪有什么？不就是吃个饭吗？”钟离无语。
　　“那可不行，既然知道了她可能对你有意思，就更不能让你们单独吃饭了，万一出点什么岔，我找谁理去？”虞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
　　钟离狂汗，他是那种吃个饭就能出问题的人吗？
　　虞兮看着钟离的表情，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不逗你了，我去还不是为了帮你，你觉得自己面对她不尴尬？”
　　“额……”钟离无言以对，脑补自己和朱曦面对面吃饭的画面，还真是尴尬到不行。
　　便在这时，短信来了，钟离拿起手机一看，是朱曦发来的用餐位置。
　　“好了走吧。”虞兮拿起包换鞋。
　　“真的只是为了帮我？”钟离一边换鞋一边问。
　　虞兮换好鞋，眯起眼睛做了个手枪的动作点在钟离心口，笑道：“当然也是为了宣布归属权，你可是我男人，想抢我男人，门都没有！”
　　钟离：“……”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黑暗契约 四十五
　　全聚德 包厢
　　朱曦总是不停掏出手机看时间，紧张地坐立不安，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反正就是只要一想到钟离快来了，她就感觉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越想该什么，就越觉得不知道该什么。
　　“他会不会因为白天的事生我气？”
　　“他相信我的话吗？”
　　“他虽然答应了，但他真的会来吗？”
　　“他不会放我鸽吧，如果他没来，我该怎么办？如果他来了，我又该什么呢？”
　　“哎呀糟糕糟糕，电钱包余额不够了！”朱曦脑里杂念丛生，突然一声惊呼，赶紧掏出手机拨老妈电话，接通后连珠炮似的，“妈妈妈，赶紧给我转两千块钱，哎呀你想什么呢，我还能被骗吗？我请人吃饭，好了好了就这样，你快点啊，别到时候让我尴尬！”
　　挂断电话，朱曦这才鼓着腮帮撅着嘴长出了一口气，暗暗庆幸幸好想到了，否则付账的时候可就糗大了。
　　将手机丢回包里，正拿起镜猫着腰理头发，突然背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吓得她猛一哆嗦赶紧撒手。
　　虞兮和钟离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进包厢，正好看到朱曦哆嗦的背影。
　　“你没事吧？”虞兮问。
　　“没，没事，你，哦没什么，你们快请坐。”朱曦捏着包，看到虞兮也在，明显怔了怔，随即迅速恢复镇定强笑着起身请虞兮和钟离坐下。
　　钟离选择了朱曦对面的位置，虞兮等钟离坐定后，才在紧挨着钟离的位置坐下，整个过程很自然，仿佛就该如此。
　　“我点的东西可以上了。”朱曦转头对服务生。
　　服务生颔首离开轻轻关上门。
　　“三个人用一个包厢，太破费了吧？”虞兮可是知道的，这里包厢有人均最低消费，而且一些菜还要加收服务费，算下来要花不少钱。
　　“没事，没事的，我就是想请钟离，哦不请你们吃个饭道个歉而已，我真的给我爸过不能怪你，没想到他还是……”朱曦尴尬不已。
　　钟离终于开口：“无妨，我相信和你无关，其实你爸的也不全错，事后我没去探望你，是我的疏忽，我当时全部精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就给忘了，抱歉。”
　　见钟离道歉，朱曦明显更加慌张，脸涨得通红，连连摇手道：“不不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是你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不，我也……”眼看就要进入道歉大循环，钟离刚张口，虞兮赶紧打断。
　　“好了好了，别道歉来道歉去得了，吃过这顿饭，过去的事一笔揭过，怎么样？”虞兮大气地。
　　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虞兮自问涉世经验不如陈虹陆铭，但和钟离朱曦相比，她自问还是远远胜之的。
　　朱曦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点点头表示同意，点点头放松心情，却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钟离颔首，对朱曦的印象有所改观，现在看来，这丫头虽然是个千金姐，但本质还是很善良的，至少明是非懂道理，不是一味地刁蛮任性。
　　很快，菜被一道道端了进来，既然是全聚德，怎么怎么能少得了烤鸭呢？鸭师傅迅速以精湛的刀工将烤鸭切片装盘，浓郁的肉香溢满整个包厢，让人闻之垂涎。
　　“别客气，千万别客气，尽量吃，就当自己家……”朱曦学者父亲的语气，却总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出来格外别扭，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钟离你这几天怎么没来实习？”
　　“哦，发生那件事之后，院方觉得我留在医院比较危险，所以和校方商量后，决定暂停我的实习。”钟离道。
　　“这样啊……”朱曦眼中明显掠过一道失望之色。
　　“嗯，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继续实习，希望别影响毕业吧。”一边回答一边卷烤鸭，他虽然有点强迫症，做事一丝不苟，但卷烤鸭真的好随意。
　　旁边虞兮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卷了一个精致的送到钟离嘴边。
　　“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吃……”钟离嘟囔了一句显得有些尴尬，如果没外人也就罢了，毕竟这不有外人在吗？
　　“吃也有讲究，你仔细点好不好。”虞兮完将卷好的烤鸭放在钟离盘里。
　　这一幕被对面朱曦看在眼中，莫名感觉心里怪怪的，有点酸溜溜，又有点刺痛，反正就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然而，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笑着装没事人，继续找话题聊天，免得冷场尴尬。
　　虞兮倒是帮了大忙，如果只有钟离在，真的非冷场不可，整个聊天过程中，她和朱曦的对话占了七八成，免去了冷场的尴尬。
　　一个半时之后，这顿令朱曦无比煎熬的宴席终于结束，结账之后再度对钟离表示感谢和道歉，并招来出租目送二人离开。
　　望着越去越远的出租车，朱曦感觉自己的心也飘远了，凉飕飕的没着没落。
　　“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在想什么？”朱曦发泄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用力之大，敲的脑门上一片通红。
　　然而，脑门上的疼痛非但没有让心情好转，反而变得更加纠结难受，难受到让她恨不得大喊两声。
　　可是，她没法大喊，因为这里是全聚德门口，是大街上，人很多，人们会把她当成傻看的。
　　出租车上，钟离正在想事情，虞兮突然了句抱歉。
　　“你道什么歉？”钟离愕然转头看着虞兮。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绝了她的心思，但现在想想好像有点伤到她了。”虞兮出来感觉舒服了许多，暗暗庆幸当时自己没真把烤鸭塞进钟离嘴里，否则那把狗粮就真的暴击了。
　　“绝了她的心思？你真的认为她……”钟离没好意思下去。
　　“本来就是！”虞兮道。
　　钟离撇过头断然否认：“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如果之前我只是怀疑，那么这次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她对你有好感，或者也可以是她喜欢上你了。”虞兮语气万分笃定。
　　钟离不话，沉默许久才开口：“我找个机会给她清楚。”
　　“别，你别找她，你给她更伤人，还是我找机会和她聊聊吧。”虞兮完叹了口气，用有些幽怨的眼神斜睨了钟离一眼，“谁让你这家伙英雄救美了呢？人家姑娘芳心暗许也是没办法的事。”
　　钟离果断沉默，英雄救美？他那真不是英雄救美好不好？分明就是理智思考后的权宜之计。
　　可惜，只有他这样认为并没有什么卵用。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黑暗契约 四十六
　　全聚德门口，怀着满腔失落，朱曦正准备打车回家，突然身后传来微带惊讶的声音：“好巧啊。”
　　虽然对方没有名字，但朱曦总觉得是在对自己话，于是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正好迎上了一双深蓝色的眼眸。
　　对方竟然是个外国人，高鼻梁深眼窝，发色如金，肩膀明显比东方女性宽，具有典型的异域风格，搭配一身典雅的休闲装，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你在叫我？”朱曦眨眨眼睛试探着问。
　　“当然，你是朱曦，朱市长的女儿，没错吧。”外国女微笑颔首。
　　“你是哪位？我好像不认识你。”朱曦暗自警惕，旋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一则对方是个女人，二则对方气质非凡，从头到脚没有一件便宜货，而且都看不见牌，这种人绝不会是普通人，不太可能打她主意。
　　再，真要玩绑票什么的，也不该选在这种人多的地方，至少该跟踪到偏僻的地方再伺机下手。
　　外国女保持亲切优雅的笑容：“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丝缇娜，是你父亲的朋友，今天我去过你家，当时你冲进屋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
　　“额……”朱曦登时好尴尬，戒心立刻散去大半，毕竟对方不可能平白无故知道这些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丝缇娜问。
　　“请朋友吃饭，刚吃完，正准备回家。”朱曦下意识了实话。
　　“那正好，我送你吧，我的车在那边，我们同路。”丝缇娜着，很自然揽住了朱曦的肩膀。
　　朱曦稍微有点不自在，却莫名对这位异域女多了几分亲切感和信任感，于是没有拒绝，跟着丝缇娜上了车。
　　“居然还有司机，果然不是一般人。”上车后，看到不是丝缇娜自己开车，朱曦心中暗暗嘀咕。
　　知会司机开车，丝缇娜很自然地问：“我怎么瞧你有些神思不属，有心事？”
　　“啊？你还会用成语啊！”朱曦吃了一惊。
　　“当然，我还熟读易经呢，是不是很厉害？”丝缇娜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气氛立刻变得轻松了许多。
　　“易经？好厉害，我都没读过！”朱曦一副又惊又佩的样，同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自己身为国人，都没怎么读过古代经典，丝缇娜这样一个外国人居然能熟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喜欢古文化而已。好了不我了，你吧，有什么心事？介意给我吗？我能帮你也不定。”丝缇娜转移话题。
　　朱曦靠在座位上转头望向车窗外，仿佛又看到了钟离的影，叹了口气幽幽地：“你帮不了我的。”
　　丝缇娜嘴角微微扬起，得意之色转瞬即逝：“那就让我猜猜，你有了喜欢的男生，却没办法对他表白，或者表白被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朱曦反应极大，猛地转了够来，随即立刻意识到自己错话了，赶紧改口，“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好几次，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因为她很清楚，丝缇娜的就是事实，她对钟离有了好感，奈何钟离已经有了女朋友，这就是她失落自伤的根本原因。
　　可问题是，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否认，一直在告诉自己，请吃饭只是为了给钟离道歉道谢，并没有别的原因。
　　此时此刻丝缇娜的话，瞬间将用于逃避的躯壳击碎，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这让她感觉害怕、彷徨、甚至对自己厌恶，恨不得立刻推开车门夺路而逃，重新找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恰在则是，细腻的温暖包裹住了朱曦的手，朱曦猛一哆嗦低头看去，原来是丝缇娜悄然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紧不松刚刚好。
　　“别紧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丝缇娜的声音很柔和，就像是经过特殊调制过的音符，又像是从三月春天里吹来的风，让人莫名安心。
　　朱曦忽然感觉放松了许多，紧绷的胳膊也软了下来，嘴一瘪双眼发红，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哭出来就舒服多了。”丝缇娜用另一只手抽出纸巾帮朱曦擦眼泪。
　　很多人都是这样，心房一旦被叩开，就会瞬间失去全部防线，此刻朱曦便是如此，她的心事自己无法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没法对别人倾诉，父母都不行，不，应该是更不行，如果让朱文先知道，不气炸了肺才怪！
　　所以，朱曦迫切需要一个人能够理解她帮助她，听她倾诉，给她依靠，为她指明方向。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她就丝缇娜，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丝缇娜的友善敏锐和温柔关切，都是朱曦从未体会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也不想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朱曦抽噎着。
　　“控制不住才正常啊，人非草木，谁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呢？”丝缇娜柔声安慰。
　　这句话更是直击朱曦内心深处，让朱曦抽噎的更加强烈：“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真的……”
　　丝缇娜顺势拦住朱曦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并像安慰孩一样轻抚她的头发：“不用害怕，你只需要不再逃避，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不行，我不能！”朱曦摇头，虞兮和钟离坐在一起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
　　“有什么不能的？难道你喜欢的人是有妇之夫？”丝缇娜道。
　　“不，不是……”朱曦继续摇头。
　　丝缇娜笑了：“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有结婚，那你就有竞争的权力，记住，爱情要靠自己争取，明白吗？傻！”
　　最后这句傻，的朱曦面红耳赤，低着头可是可是了半天，却怎么都不下去。
　　她发觉丝缇娜的话就好像有魔力，竟然让她动摇了，又或者在她内心深处本就藏着这样的魔鬼，只是被道德约束住了而已，丝缇娜所做的，只是解开锁链，将魔鬼释放出来了而已。
　　没有再多聊，丝缇娜只是搂着朱曦，默默地给她温暖和安慰，朱曦则低着头，陷入激烈的思想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司机头也不回了声：“到了。”
　　“好了到家了。”丝缇娜打破沉默松开手。
　　朱曦豁然转醒，看向车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区门口，赶紧抬手擦脸，生怕带着泪痕回去被父母看到。
　　“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向你父母问好。”丝缇娜道。
　　“嗯，谢谢你听我这些！”朱曦用力点头，这一刻她已经将丝缇娜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姐姐。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给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需要可以打给我。”丝缇娜没有拿名片，而是取出本写下一行数字，然后撕下来递给朱曦。
　　朱曦当然没有拒绝，心折好放进包里，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一下！”丝缇娜突然唤住朱曦。
　　朱曦半开着车门，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丝缇娜。
　　丝缇娜撩起金发，低头从脖上取下一根异常精致的项链，项链下方缀着一颗像是琥珀的宝石。
　　“这个送给你，它总是能给我带来好运，希望也能给你带来好运。”丝缇娜将项链递给朱曦。
　　“哦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朱曦受宠若惊赶紧摇手，她很确定丝缇娜相当有钱，能让这么有钱的女人提升佩戴的项链，必然价值不菲。
　　“不算贵重，收下吧，权当是朋友之间的礼物。”丝缇娜拉起朱曦的手，强行将项链塞进她手里。
　　“这……”都已经塞进手里了，朱曦实在不好意思推辞，有些尴尬地，“可我没什么能送你的。”
　　“你不用送我什么，这样吧，我刚来人生地不熟，也没朋友，你有空的话就来陪我到处逛逛玩玩，怎么样？”丝缇娜微笑着。
　　朱曦想了想，颔首道：“好，改天我带你好好转转！”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给我电话。”丝缇娜指了指朱曦的手提包，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朱曦下车关上车门抬手拜拜，丝缇娜隔着车窗摇手回应。
　　目送轿车远去，朱曦深吸口气，忽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精美绝伦的项链，喃喃自语道：“希望你能给我带来好运吧，谢谢你！”
　　完，朱曦撩起头发低下头，将项链戴在了脖上，晃晃头发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喜欢，不过她还是将其塞进了衣服里，轻轻拍了拍，才迈开步朝家跑去。
　　车里，丝缇娜转脸换上了另一幅笑容，得意轻蔑戏谑的笑容，随手从包里取出一个平板打开点了几下，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定位信号，信号很强，而且在移动。
　　“傻，真是个傻，你一定会为我带来好运的，不是吗？”丝缇娜笑着，平板隐隐约约倒映出她的笑容，这一刻她不再是带来光明的温柔天使，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黑暗契约 四十七
　　阴云笼罩，细雨绵绵，天气有些凉了。
　　烈士园林里一片冷寂，只有雨丝打在墓碑上的嗒嗒声回响不绝，宛如逝者的低语，在寂寞中诉着过去的荣光。
　　一座不太起眼的墓碑前，站着一位身穿夹克的中年男，他左胳膊腋下夹着帽，右手中拿着一束花，左手看起来明显有些僵硬。
　　一人一魂，隔着墓碑，隔着生死，在雨中相顾沉默。
　　就这样站了半个多时，男人弯腰放下花束，带好帽转身准备离开。
　　便在这时，不远处树后面绕出来另一个男人，他的年纪明显更大一些，却没有打伞，雨滴打在他微白的鬓发上，顺着依旧刚硬的面部轮廓往下流淌，赫然正是孔玉德。
　　戴帽的中年男立刻压低帽檐加快脚步，却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吧。”
　　脚步顿止，戴帽的中年男站在雨中，并没有立刻转身。
　　“好多年了，你终于回来了，老黄要是知道你来看他，也会高兴的。”孔玉德走出稀疏的树荫，揣着口袋一步步走了过来。
　　戴帽的中年男终于缓缓转身，面向孔玉德，抬起了头，帽檐下的脸显得很沧桑，嘴唇周围布满胡茬，下巴的胡茬甚至已经发白，但他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在阴雨中熠熠生辉。
　　孔玉德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看到他的脸，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掏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
　　戴帽的中年男用右手接过烟，却没有放在嘴里，只是夹在手指中。
　　孔玉德也不在意，自顾自点了根烟，深吸口气长长吐出，看着烟雾在雨中漫漫升起，长叹一声感慨地：“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中年男沉默。
　　“想想也是，十二年流离在外东奔西逃，有家不能回，有妻儿不能联系，怎么可能不辛苦呢？”孔玉德目光落在中年男的左手上，这左手赫然不是真手，而是义肢。
　　原来中年男不是别人，竟然是钟离已经失踪十二年的父亲，钟期！
　　“这是我的选择。”钟期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沙哑，给人钟山岩般厚重的感觉。
　　“你的选择？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儿？他们希望你这样选择吗？”孔玉德反问。
　　钟期沉默了一会，才：“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我相信你不会轻易做出这种选择，能给我吗？看在过去的份上，要么看在老黄的份上也行。”孔玉德用亮红的烟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墓碑。
　　钟期转头看向墓碑，似乎有些犹豫，但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还是点了点头：“那就看在黄大哥的份上。黑暗契约你应该知道吧？”
　　孔玉德又吸了口烟，点点头静待后文。
　　“黑暗契约起源于英国中世纪，他们有句格言，叫做太阳终会落下，黑暗必将永恒。”钟期道。
　　“感觉在哪听过，日落指的是英国日不落帝国吧。”孔玉德吐出烟雾。
　　“嗯，黑暗契约如今的规模我就不多了，据我所知，他们最主要涉及的领域是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其次，军事领域极少涉及，按照他们的纲领，经济才是一切的核心，掌握了资源，就等同掌握了政治，而掌握了政治，就等同掌握了军事。”钟期道。
　　孔玉德若有所思地：“这方面我知道一些，主要还是和资本主义老牌帝国的体质结构有关，我国体质结构完全不同。”
　　“我国体质是截然不同，但那是在我党取得胜利之后，在那之前，我国是什么体质？”钟期突然反问。
　　孔玉德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半殖民半封建，再往前更是封建帝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那时黑暗契约就盯上我国了？”
　　“不是盯上，而是已经对我国出过一次手，你好好想一想是哪次。”钟期看着孔玉德的双眼。
　　孔玉德略作思考，突然面露惊容：“你指的该不会是清末八国联军的那些事吧？那时的黑暗契约有这能耐？”
　　“黑暗契约当然没有这能耐，但当时黑暗契约已经掌握了相当雄厚的资本，恰好清末闭关锁国，拒绝文化交流和贸易，于是黑暗契约顺势而起，通过资本运作，暗中和各国列强狼狈为奸，用铁船炮火强行轰开了我国的国门，对我国进行强行贸易和掠夺。”钟期语气低沉厚重，仿佛带着那段历史的血泪和硝烟。
　　“这，太夸张了吧？”孔玉德依然有点难以接受。
　　“至少据我调查是这样，黑暗契约是资本主义列强之外最大的受益者，并借此机会快速发展，利用各国列强空前膨胀的自信和战争期间的漏洞，逐步渗透，最终深深扎根，形成了如今的局面。”钟期道。
　　孔玉德用力吸了好几口烟，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就算是真的，这也都是过去的事，和现在有何关系？”
　　“关系很大，清末后我国几乎被榨干，国家败落陷入半殖民的动荡时代，黑暗契约一度认为我国失去了价值，很长一段时间置之不理。而现在，随着我国的伟大复兴，经济高速发展，甚至可以是腾飞，如今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这种情况下，我国的价值有多大？”钟期左右走了两步，情绪突然有点焦躁，语调更是明显拔高。
　　孔玉德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彻底被钟期点醒，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我国，已经是挣脱泥潭重振声威的蛟龙，发展之快超乎想象，连美利坚这种巨无霸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钟期紧了紧左手的义肢接着：“正如美国调整全球战略布局重返亚太一样，黑暗契约也重新调整了布局，重新将我国纳入了下一步发展的重中之重！”
　　“这么那个美杜莎……”孔玉德没有下去。
　　“美杜莎是黑暗契约的骨干之一，她来我国，一个目的是除掉我，另一个目的就是来主持黑暗契约在我国的正式发展，从各大经济领域逐步渗透，掌握尽可能多的资本，进而形成不可忽视的控制力量，攫取利益壮大自身！”钟期的话如一记警钟在孔玉德耳畔重重敲响，震得他双耳嗡鸣。
　　烟头没拿稳掉在皮鞋上，弹出几点亮红的火星和烟灰，反转落地，被雨丝浇灭。
　　“这么那个美杜莎短时间不打算走？”孔玉德道。
　　“钟离……即便美杜莎相信我已经死了，短时间也不会离开，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钟期明显在故意回避有关妻儿的话题。
　　“是什么？”孔玉德登时紧张起来，能让钟期强调重要，就肯定不是什么事。
　　钟期沉默了几秒钟，才用异常郑重的语气：“据我所知，黑暗契约内部似乎陷入了周期动荡，这意味着黑幻蝶即将卸任，所有候选人将会争夺黑幻蝶的位置，美杜莎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她作为骨干成员前来我国，极有可能是为了积累功勋，从而力压对手夺取黑暗契约至高的权力王座！”
　　孔玉德闻言再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消息真的太珍贵太重要也太及时了，可想而知钟期弄到这些消息，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险，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下意识，孔玉德的目光再次落在钟期的左手义肢上，心中暗叹也许这就是代价之一吧。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黑暗契约 四十八
　　接下来的两个多时，没人知道孔玉德和钟期之间到底聊了什么。
　　雨丝渐弱渐疏，钟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爱这丫头异常聪明但有邪性，当年我就怕她走歪路，没想到还是走上了歪路。不过你放心，她对钟离的感情是真的，而人只要有牵绊，再邪性也会妥协。”
　　“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孔玉德同样抬头看向天空，雨看起来要停了。
　　“合则两利，采取我的建议，对双方都有好处。”钟期完压了压帽檐：“好了，我该走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记住是任何人！”
　　“真的连你儿老婆都不能？他们都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联系他们？或者见见他们？这么多年你心里真的不想他们吗？”孔玉德出了一只想的话。
　　钟期没有立刻回答，转过身站了两秒，才用低沉复杂，让人难以听懂的语气：“有些事，在我最终确定之前，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更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你只需要知道，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就可以了。”
　　完，钟期压低帽檐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拐角尽头。
　　孔玉德望着钟期离开的方向，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墓碑前，弹了弹烟灰感慨地：“老黄啊，你看，这还是这么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过，他来看你，你泉下有知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我给你，他有个儿，脾气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当然也一样聪明，脑袋不知道使用什么做的。”
　　“希望钟离那别和他爸一样的命运。”
　　“你在天上若是闲得无聊，多保佑保佑他，别让他真出什么事，毕竟他这些年过得肯定很苦。”
　　自顾自对着墓碑了一大堆话，不知不觉间雨完全停了，天色放晴，一抹淡金色的阳光从云间洒落，正好落在墓碑上。
　　“好了，明年再来看你，我的老朋友老哥们！”孔玉德伸手在墓碑上用力拍了拍，如同当年拍击他的肩膀，可惜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可能作出回应。
　　……
　　颜心爱刚刚喂完孩，可爱的宝宝吃饱喝足，吧嗒吧嗒嘴，打了个哈欠，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真乖，我的宝宝以后肯定最聪明！”颜心爱眉梢眼角全是母爱。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明显故意的咳嗽声，颜心爱看都不看是谁，就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孔玉德点点头表示明白，走到床边轻声：“先把孩放下吧，有点事和你。”
　　“哦？是交易……哦不，应该是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对吧？”颜心爱笑眯眯改口，完全没有任何意外之色，表情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孔玉德对颜心爱的聪慧已经习以为常：“不全对，你必须先告诉我，你能提供哪些核心成员的个人代码。”
　　颜心爱似乎早就料到孔玉德会提出这个要求，轻轻将孩放在旁边，用看似随意的语气：“美杜莎的怎么样？”
　　“谁？美杜莎？”孔玉德大吃一惊，没想到颜心爱手中竟然有美杜莎的个人代码，眼下美杜莎正是极光之剑行动直指的重要人物，颜心爱不提别人单单提出美杜莎，真的只是巧合？
　　“看你的表情，美杜莎果然已经来了。”颜心爱收起笑容，语气稍微严肃了些。
　　“你还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她会来？”孔玉德沉声道。
　　“这就是将功赎罪的内容了，现在出来我不就亏大了吗？不过我可以再表示一下诚意，美杜莎是下一任黑幻蝶的有力竞争者，怎么样，够不够诚意？”颜心爱道。
　　“果然如此！”孔玉德心中暗想，颜心爱不可能和钟期存在交流，所以颜心爱的话无疑佐证了钟期的猜测。
　　“你好像不是很吃惊，难道你已经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让我猜一猜，你们抓到了其它核心成员？不，如果抓到了，我就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了，至少我的价值会大大降低。那么……”颜心爱自言自语，突然弯起嘴角眯起眼睛，“你是见过钟叔叔了对不对？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
　　“你！”即便已经习惯了，孔玉德还是禁不住目瞪口呆，不就是几句话而已吗？怎么就揭了他的老底呢？要知道，钟期可是严肃强调过不能告诉任何人，结果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被颜心爱给知道了。
　　“那就当我猜错了吧，我什么都不知道。”颜心爱果断歪头做出一副迷糊样。
　　孔玉德春回大地无语，捏了捏眉头，调整心情深吸口气：“别胡扯了，我来是通知你一项任务，如果你同意，你就拥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
　　“这么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咯？”颜心爱问。
　　孔玉德颔首。
　　“那不就得了，即便为了蓝天白云，我也必须按照你们的做，不是吗？”颜心爱耸了耸肩作无奈装。
　　被颜心爱这么一，孔玉德也觉得自己废话了，摇摇头接着：“那好，你听好，任务的内容是这样的……”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孔玉德交代完毕，颜心爱询问了几处关键细节，孔玉德不厌其烦一一详解，生怕颜心爱记错。
　　“好了，都记住了，我没有任何意见。”颜心爱点点头。
　　“希望你最好不要刷什么滑头。”孔玉德道。
　　“我什么时候刷过滑头？”颜心爱反问。
　　“……”孔玉德对此深表怀疑。
　　颜心爱突然话锋一转笑了出来：“我那叫智慧好不好？”
　　孔玉德完全无法接话，和聪明人打交道当然省事，但要看和什么样的聪明人，和钟离那样的真的省事，和颜心爱这样的简直费神费力的要命，而且完全没有安全感。
　　“好了不开玩笑了，恭喜你们得偿所愿，祝你们行动顺利。”颜心爱主动伸出手。
　　“对你来应该是庆祝自由。”孔玉德伸手与之相握。
　　颜心爱用力点头，郑重地：“的没错，为了自由！”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黑暗契约 四十九
　　钟离收到了一封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串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数字。
　　数字？谁会给自己发一封这样的邮件呢？钟离查看发件人，结果只一眼就惊得差点跳起来。
　　发件人的邮箱号码，竟然和颜心爱留下的那个U盘里的邮箱号码一模一样！
　　当初拿到颜心爱的U盘，钟离就一直很疑惑，唯一本文文档里的唯一一个邮箱号码到底有何用呢？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现在答案揭晓了，这个邮箱号码居然主动发来了一封邮件！
　　是颜心爱发来的吗？钟离狂喜，心中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但转瞬间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颜心爱怎么可能有机会发邮件呢？这封邮件百分百不可能来自颜心爱。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来自颜心爱，那么这封邮件是谁发的？为何要发给他？又为何发件人的邮箱号码会和颜心爱U盘里留下的号码一模一样呢？
　　怀着满腔疑惑，钟离迅速在脑海中对数字进行解析，经过多次尝试之后，终于破译出了隐藏的内容。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由于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邮件的内容上，所以钟离根本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了起来。
　　“喂，是钟离吗？”听筒中传来有些怯生生的女声。
　　“啊？”钟离猛然回神，总觉得声音有点熟悉，用了三秒钟猛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朱曦的声音吗？
　　“那个，那个……”朱曦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你有没有空？”
　　“啊？”钟离还有点蒙。
　　“我有点临床医学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你可不可以……”朱曦没有下去。
　　钟离下意识：“请教我？你不是应该请教带你的老师吗？或者你直接问孙明老师也可以。”
　　“那个，那个，他们忙得很，我不太好意思问太多，正好你不用实习，我想着你可能有时间，所以……”朱曦赶紧解释。
　　钟离哦了一声，不知道该什么。
　　“你有时间吗？你要是不方便出来的话，我可以过来！”朱曦语气忽然变得很急迫。
　　“这个，我考虑一下，稍后给你回复。”钟离想了想如是回答。
　　“好的好的。”朱曦并没有主动挂断。
　　钟离挂断电话，见虞兮一直看着他，只能老老实实将事情交代清楚。
　　“没道理啊，饭也吃过了，该明白的也应该明白了，她该对你死心了才对，怎么还来劲了呢？”虞兮蹙眉，显得有些不高兴。
　　“我哪知道，反正不关我事。”钟离耸耸肩。
　　“不关你事，你好意思吗？”虞兮瞪了钟离一眼。
　　“那你我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钟离问。
　　虞兮想了想颔首道：“答应吧，约她在学校自习室见面。”
　　“哈？答应？我没听错吧？”钟离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虞兮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答应，又没让你去，你不用去，我去见她，和她好好谈一谈。”虞兮翻了记白眼。
　　“哦，那也好，多谈一会，谈深刻点，省得麻烦！”钟离严肃强调。
　　虞兮满以为钟离是为了以绝后患，却不知道钟离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编辑短信给朱曦恢复了约见地点，虞兮估摸着这会朱曦应该在附属医院，便立刻收拾收拾出门赴约，并叮嘱钟离不要独自出去，至少等她回来。
　　钟离满口答应，等虞兮离开后偷偷溜了出去，随便买了一副墨镜一顶鸭舌帽，打出租火速赶往飞机场。
　　……
　　附属医院 普外一科
　　今天莫文全天班，不能离开课室，朱曦跟着莫文，只能陪他在科里等盒饭。
　　“呼，他答应了！”朱曦紧紧捏着手机，按在心口，感受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忽然间长长松了口气。
　　“朱？人呢？”莫文的喊声传来。
　　“欸，我在这呢。”朱曦赶紧收起手机跑进办公室。
　　“盒饭到了，来来来吃饭吃饭。”莫文着自顾自打开了一盒盒饭，两荤两素米饭分开，看着还是蛮不错的，和那种堆在一起的白色盒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朱曦也饿了，却害怕耽误时间，赶紧：“莫老师，我有点事，请两个时假可不可以？最多两时，我保证！”
　　“行啊，反正中午休息也没啥事。”莫文头也不抬地。
　　“谢谢莫老师，我尽快回来！”朱曦大喜，立刻转身飞也似地跑了，白大褂都被卷的飘了起来。
　　“喂喂，不吃饭了吗？我可是特意订的高级盒饭啊！”莫文急声大喊，朱曦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
　　机场
　　钟离带着墨镜和鸭舌帽，找到邮件解密后提示的位置坐下，四下张望，左边隔着三个位置是个男青年，正在低头玩手机，看起来像是在打游戏，右边四个位置开外，是带着孩的妇女。
　　“究竟是谁呢？叫我来这里做什么？”钟离正在腹中嘀咕，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很细很细的声音。
　　“钟离哥，你来得好慢呐。”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夹杂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意。
　　钟离刹那间如遭雷击陷入石化状态，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可能呢？身后怎么可能传来颜心爱的声音呢？一定是幻听，要么就是做梦！
　　然而，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将幻听和做梦全部击碎：“钟离哥你别激动，也别出声，自然一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最好拿出手机玩。”
　　“真，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钟离终于相信不是幻听或者做梦，震惊之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露声色，掏出手机往后一靠，拉近距离压低声音。
　　颜心爱就坐在钟离后面，和钟离背对背，同样带着墨镜，无论发型妆容还是衣着打扮全都和过去的风格截然不同，乍一看根本认不出来，手中正捧着一本杂志做状。
　　“当然是将功赎罪重获自由咯？不过这自由还不完全，我有任务，具体什么任务暂时不能告诉你。”颜心爱道。
　　“将功赎罪？你是用黑暗契约的信息换的？”钟离问。
　　“当然，不然呢？”颜心爱道。
　　“我宿舍旁边有人留了纸条，你有危险，然后你就中毒了，是不是真的有人要害你？”钟离急声问。
　　“纸条的内容是不是这样，无面人，无心鬼，无情郎，人鬼殊途，郎心似铁？”颜心爱的话让钟离再次目瞪口呆。
　　钟离赶紧装模作样在手机上哗啦了几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嘻，还不明白？当然是我的人放的，这一切都是我提前布的局而已。”颜心爱语出惊人。
　　“布的局？”
　　“如果没人想要我的命，怎么能增加我的价值呢？而如果没有足够的价值，我怎么将功赎罪呢？而如果不将功赎罪，现在我怎么可能坐在这里？”颜心爱笑了。
　　“……”钟离沉默了，忽然感觉颜心爱有点可怕，居然在被捕之前就已经留下了这么多后手，布下了这么大的局。
　　“其实我的后手还有不少，甚至我还在瑞士银行弄了一笔巨款方便以后在国外生活，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有新任务，而且我很喜欢这个新任务，这将是我生命中新的挑战，一定会非常刺激！”颜心爱语气中明显多了兴奋。
　　钟离沉默片刻，道：“颜叔叔呢？你以前就只顾着自己，现在还这样，对颜叔叔公平吗？”
　　颜心爱闻言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兴奋淡了下去：“我知道我对不起我爸，所以这次等我到了英国，我会联系他，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会把他接过来。当然，最好还是别过来常住，偶尔来看看我就行了，毕竟国内安全些。”
　　“你要去英国？你的任务和黑暗契约有关？”钟离何其敏锐，立刻注意到了其中关键。
　　颜心爱没有继续接话：“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等我抵达英国，孔老头就会联络我爸，在英国找到了我，我偷偷去国外散心被绑架了，刚刚才被解救出来。”
　　“那，孩呢？”钟离咬了咬嘴唇，迟疑着。
　　“孩我没法带走，只能提前交给你了，我知道你和虞兮还没结婚，现在把孩给你们可能造成麻烦，但我实在没办法，你可以找个借口，就是捡来的或者……”颜心爱还没完就被钟离打断。
　　“不，他是我的孩，那就是我的孩，不需要借口！”钟离的话斩钉截铁。
　　颜心爱沉默了，她似乎吸了下鼻，再开口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欣慰的哽咽：“谢谢你钟离哥，宝宝跟着你一定会是个好孩，不会像我一样，走上不归路。”
　　“别这么，你永远是孩的妈妈。”钟离道。
　　“嗯，嗯……”颜心爱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你还会回来吗？”钟离语气放缓。
　　“也许……会吧。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换登机牌了，以后有缘再见。”颜心爱的话是那么的不确定，那么的犹豫，完猛地站了起来，拖着行李箱咕噜噜逃也似的朝里走去。
　　钟离微微侧首，望着颜心爱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一点点转回头，怀着满腹怅然又坐了片刻，留下一声轻叹起身离开。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黑暗契约 五十
　　朱曦怀着忐忑的心情约定的阶梯自习室，扫视一圈，却没有找到钟离，再扫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由于还没开学，自习的几乎都是考研的，人数并不多，一眼就能看清楚，所以不可能看漏。
　　“还没来吗？也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朱曦微觉失望，随即立刻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安慰自己。
　　便在这时，左边第三排突然有个女生站了起来，并且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看到这个女生的瞬间，朱曦脸色骤变，怔在原地不做所措，因为她已经认出了这位女生，赫然正是虞兮！
　　“别打扰别人，我们出去边走边聊吧。”虞兮走到朱曦面前微笑着。
　　朱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自习室，而是在楼后的林间道，虞兮就走在自己身边。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钟离的？他救了你的时候？”虞兮开门见山，完全不是在问，而是在下结论。
　　“我，那个……”朱曦本来就没有心理准备，虞兮如此直接，顿时张口结舌，心脏一下提到了嗓眼，紧张的腿肚差点抽筋。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一聊。”虞兮口气还是很平和的，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怎么可能不紧张？朱曦紧紧攥着双手，用了好一会才稍微好转，低下头将双眼藏在垂下的刘海里，声音很低很低：“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虞兮反问。
　　“……”朱曦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
　　虞兮微微一笑接着：“其实是我主动要求过来的，正好趁此机会找你聊一聊，就我们两，没别人。”
　　“你想聊什么？想来讥讽我，还是想来骂我一顿？”朱曦道。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虞兮哑然失笑，“我是来和你聊一聊钟离的，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乃至他的过去吗？”
　　“啊？”朱曦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才重新低下头，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在我之前，你先告诉我，在你眼中，钟离是个什么样的人？”虞兮问。
　　朱曦感觉比刚才更加放松了一点点，略作斟酌后才开口：“我感觉他很聪明，很冷静，是个理智型的人。”
　　“还有吗？”虞兮又问。
　　朱曦想了想，摇摇头，实话她对钟离真的知之甚少，毕竟认识的时间太短，也就见过几次面，有过几次交流而已，若非手术室那件事，她也不会对钟离产生好感，而若非丝缇娜那些话，她也没勇气主动给钟离打电话。
　　“钟离的确很聪明，但其实他在有些方面笨得很，非常非常笨，比如在人际交往方面，也就是所谓的情商。”虞兮道。
　　“不会吧？我觉得还行啊。”朱曦愕然。
　　“那是现在，现在和过去比已经好多了，你是不知道以前他是什么样，我们刚认识那会，他简直就是个自闭症，身边一个朋友都有没，当时他搬宿舍，楼道里同年级同学敲锣打鼓夹道欢送，你能想象吗？”虞兮露出追忆之色。
　　“这也太……”朱曦更加惊愕，完全无法想象当初的钟离竟然是那样的。
　　“太过分了对不对？不过其实也不能怪别人，当时他真的很讨人厌，三句话就能把人得罪死，根本不知道给人留面。”虞兮耸耸肩接着，“再冷静方面吧，其实也是表象而已，在他冷静的背后，其实情绪都藏了起来，而且一直在积蓄，直到坚持不住爆发出来，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顿了顿，虞兮轻叹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痛惜：“我还记得除夕那天晚上，我正好值班，突然接到电话，是从医院急救科打来的，他在医院抢救。”
　　朱曦登时吓得啊了一声。
　　“我当时吓坏了，赶紧跑去医院，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大冷天大晚上，居然一个人在雪地里喝酒，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直接睡在了雪地里，幸好被人发现了，否则非冻死不可！”虞兮道。
　　“竟然还有这种事？他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明知道钟离肯定挺过来了，但还是觉得异常紧张。
　　“其实这件事主要错在我，不瞒你，当时我和他还没确定关系，只是相互有好感而已，正好因为一件事，我和他闹了矛盾，在我妈的介绍下相亲认识了另一个男人，结果这件事刺激到了他。他本就是个喜欢将情绪藏在心底的人，又赶上那天她母亲急事出国，除夕夜独自一人孤孤单单，所有情绪一股脑爆发了出来，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起这段回忆，虞兮依旧能感觉到心里揪着疼，这是她这辈做过的最后悔的几件事之一，万幸最后还是没和傅红缨走到一起，否则真不知道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原来是这样。”朱曦喃喃自语，紧张情绪再度淡化，因愤懑赌气对虞兮的敌意也消减了许多，通过虞兮的讲述，钟离的形象变得更加有血有肉更加鲜活，仿佛触手可及。
　　“现在你明白了吧，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聪明那么冷静，他也有他的缺点。”虞兮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朱曦。
　　朱曦避开目光：“人无完人，有缺点很正常啊，而且你不是也了吗？那是过去的他，现在他已经改变了很多。”
　　“对啊，是我陪他一路走过来的，我见证了他的变化，同时他也改变了我！”虞兮语气郑重，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刚参加工作那会，自己还真是个菜鸟，毫无经验也不够聪明，如果没有钟离，绝对没有今天的她。当然，刑侦队的队友们同样不可忽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告诉我，你们之间经历了很多，可那只是过去，未来还长着呢。”朱曦依旧没有正视虞兮的目光，因为如果正视，她确定自己没有勇气出这些。
　　“是啊，未来还长着呢，可有些事，不是时间长就能再次经历，有些事有些经历是无可替代的，我给你他救我的那次吧……”虞兮再次开始讲述，从她被丑男绑架，一直讲到虞志国放下成见同意她和钟离，期间钟离和颜心爱，以及傅红缨的案都有涉猎，只是关键部分一笔带过，没有透露案情重点而已。
　　朱曦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在虞兮动情细致的讲述下，几乎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当虞兮讲到钟离星座找头骨，阴影算经纬，秀目瞪圆难以置信，当讲到炸弹爆炸生死一线，钟离被傅红缨放血，她飞车冲出高速路车爆炸，更是惊得惊呼连连浑身发冷。
　　朱曦整个人都听傻了，完全没想到钟离和虞兮之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轰轰烈烈，这些经历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未来时间再长也无法复制。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朱曦骇然的，最让她骇然的是钟离竟然有个孩！
　　“你，你什么？钟离有孩？”朱曦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鸭蛋，脑里一片空白嗡嗡乱响。
　　“对啊，钟离有个孩，男孩，已经出生了，过几个月就会送过来，到时候他就真的是做爸爸的人了。”虞兮点点头，语气不能更淡定。
　　“这这这……”朱曦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捋直舌头，“这怎么可能？钟离才多大？”
　　“和年纪有什么关系，一次意外而已。”虞兮道。
　　“可你们还没结婚吧？那不是你的孩，你不介意吗？”朱曦语调拔高。
　　虞兮无奈地：“一开始当然很介意，而且真的很恼火。但后来渐渐也就想通了，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因为多了个孩就放弃，太可惜了。”
　　“所以你就接受了？”朱曦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然呢？”虞兮反问，并没有多什么理由。
　　“……”朱曦沉默，心中翻江倒海，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虞兮抬手按在朱曦肩膀上，语重心长地：“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找你谈了吧？你不可能接受一个有孩的钟离，你的父母更不可能，所以你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朱曦无言以对，心中有股冲动，想我也可以不介意，但这股冲动终究还是达不到脱口而出的程度，并且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她是介意的，她不可能接受一个带着孩的钟离，所以虞兮的没错，她和钟离之间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好了，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好感这东西，距离真正的感情还很远，距离足以下决心更远，冷静冷静想想别的，你会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冲动做出错误的选择。”
　　虞兮用力捏了捏朱曦的肩膀，俨然变成了知心大姐姐，而在此之前，这个角色属于陈虹，她才是那个彷徨无助被教育的妹妹。
　　“对不起……”朱曦忽然红了眼睛。
　　“干嘛道歉？有什么好道歉的？”虞兮笑得很轻松。
　　朱曦没有回答，突然抹了一把眼睛，挣脱虞兮的手，快步朝远处跑去，只留下几滴晶莹的泪珠在空中飞散。
　　这一刻，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懊悔和愧疚，冲动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配，无论心胸还是勇气，自己都远远无法和虞兮相比，这让她感觉无法面对虞兮，更无法面对自己。
　　虞兮喊了一声没喊住，只能无奈看着朱曦的背影，喃喃自语：“应该算了结了吧？这家伙木登登的，怎么莫名其妙招蜂引蝶？不行，以后得注意点，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我可就吃大亏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黑暗契约 五十一
　　死神总是喜欢在不知不觉间潜到人的背后，然后在人愕然回头的瞬间麾下镰刀！
　　高架桥上，一辆黑色轿车正在匀速行驶，车后座丝缇娜和朱文先正在畅谈葡萄庄园和度假山庄的具体事宜，而这次出行的目的地，就是丝缇娜看中的那块地皮。
　　“原来丝缇娜姐来自格罗夫纳家族，失敬失敬。”朱文先刚刚才从交谈中了解到丝缇娜的来历，吃惊之余对其财力又多了几分信心。
　　“据我所知，姐这个称呼，按照你们现在的文化，似乎有些不妥吧？”丝缇娜似笑非笑地。
　　朱文先微微一愕随即赶紧道歉：“抱歉抱歉，应该是丝缇娜女士！”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辆明显超载的大货车正在从后方缓缓接近，卡车上装满了沉重的水泥管，靠近轿车的一侧，固定悄然松动，水泥管在压力的作用下不断往外滑。
　　“其实不瞒朱市长，葡萄庄园和度假山庄，其实只是第一步，如果成效满意，会追加后续资金，在其它领域展开投资。毕竟现在贵国发展迅猛势头正劲，又有令人信服的合作精神和开阔的胸怀，实在是投资的好去处，我们也得搭上这般车才行，可不能像某些国家那样鼠目寸光，以后必然自食其果。”丝缇娜连用了好几个成语，听的朱文先一愣一愣的。
　　朱文先当然知道所谓的某些国家指的是谁，也不点破颔首道：“那是当然，我国现在无论经济军事还是别的领域，都处于腾飞阶段，和我国……”
　　话未完，朱文先的表情突然变成惊恐，大喊一声心，顾不得礼仪，猛地将丝缇娜拽了过来。
　　丝缇娜差点下意识作出反击，间不容发之际转头看了一眼，也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尖叫声只持续了零点一秒便戛然而止，货车上的水泥管骤然脱落，哗啦啦全滚了下来，劈头盖脸砸在轿车上，轿车侧面玻璃轰然爆碎，车顶车框瞬间变形，驾驶座鲜血和碎玻璃混在一起四处飞溅，接着轿车彻底失去正常方向，猛地右拐，朝着高架桥边缘冲去。
　　又是一声巨响，轿车重重撞在高架桥边缘，车前盖严重扭曲变形。
　　沉重的水泥管依旧在滚落，不断撞击在轿车侧面，对轿车造成挤压和位移，当最后一根水泥管停下， 轿车已经半截悬空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肇事货车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失去平衡车头侧翻，在惯性作用下沿着路面滑出去老远，驾驶员半天看不到动静生死不知。
　　突发变故，虽然不能随便停车，但还是不断有经过的车停下，人们下车后并没有冷眼旁观，而是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甚至有人考虑到轿车现在的情况，还给消防部门和城市交通部门打了电话。
　　“这边没出人命，就是晕过去了！”几位热心男检查货车后，迅速将货车司机从侧翻的驾驶室里拽了出来，发生生命无碍，顿时松了口气。
　　“糟糕，这边情况好严重，大家千万别随便碰，失去平衡就完了！”一位老司机检查轿车的情况后急声大喊。
　　“谁车里有拉索，赶紧把这车连上！”
　　“不行啊，要是真掉下去惯性太大车拉不住，会被一起拉下去的！”
　　“那就多连几辆车，手刹全部拉起来！”
　　“这个办法不错，就这么办，快快快，谁车里有拉索赶紧帮帮忙，救人要紧我在这里替他们感谢大家了！”
　　不得不这两年社会氛围好转了许多，在部分人的带动下，越来越多人放下事不关己的心态，热心帮忙各出其力，投身于营救行动之中。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众多热心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危机局面很快得到控制，轿车免去了掉下去彻底车毁人亡的风险。
　　然而，众人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轿车已经严重变形，车门根本打不开，里面也多处变形，情况非常糟糕，在非专业人员没有到场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施救。
　　没等多久，鸣笛声由远及近，救护车消防车等等纷纷赶到，立刻展开进一步救援。
　　大概用了三十分钟，轿车里的三个人被全部救出，司机判定当场死亡，脸上身上血肉模糊模样级惨，后座的两位之中，男伤势较重多处骨折，女伤势稍轻，以皮外伤为主，二人头部受到剧烈撞击，都处于昏迷状态。
　　“咦，这不是朱市长吗？”处理脸上的血迹之后，立刻有人认出了朱文先。
　　“天哪，真的是朱市长，快快快送医院！”
　　朱文先和丝缇娜被送上救护车，救护车立刻启动，全速朝医院方向飞驰。
　　鸣笛声越来越远，望着救护车远去的闪灯，尚未离去的热心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原来自己救援的居然是朱市长！
　　……
　　朱曦甫一回家，就将自己关在了屋里，无论姜华怎么喊都不肯出来，甚至都不答应一声。
　　姜华好生疑惑，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情绪变得如此反常？莫非……
　　毕竟是过来人，刚冒出接近正确的念头，突然电话响了，赶紧跑过去接听，结果才听两句，便吓得脸色惨白，手一松电话啪的掉在地上摔出老远。
　　足足过了半分钟，姜华才骤然回神，一声惊叫拔腿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又赶紧跑了回来，重重在朱曦卧室门上拍了两下大声喊道：“快点出来，你爸出车祸了！”
　　几乎话音刚落，卧室门就被猛地拉开，朱曦双眼红肿如桃，随手抹了几把脸急声问：“我爸他怎么了？”
　　“刚来电话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快跟我走！”姜华来不及细问朱曦哭鼻的原因，完抓起车钥匙往外冲去。
　　朱曦也不顾上自己那点心事，连脸都来不及洗，就赶紧追了出去。
　　……
　　附属医院 手术室
　　当姜华和朱曦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基本上都是各级领导，甚至连刑侦局长孔玉德都在，众人焦急等待的同时，三两成群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
　　“文先怎么样了？文先他到底怎么样了？”姜华气都顾不上喘，随便抓了一个眼熟的人连珠炮似的急声问。
　　“我爸他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情况？”朱曦也急得跳蹦。
　　被抓住胳膊的是个个不高的男人，衣着很普通，实则却是区长，人们总是习惯称呼他赵区长，真要名字，大部分人一时间都想不起来。
　　赵区长拍拍姜华的手，和声道：“别担心，性命无碍，只是多处骨折而已，现在正在做手术呢，耐心等等很快就会出来的。”
　　听闻此言，姜华悬着的心顿时放了回去，长出了一口气，眼圈这时才开始发红，抬手捂在嘴上，语气蓦然哽咽：“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呢？怎么会这样呢？”
　　孔玉德叹了口气走过来，道：“其实朱市长算是福大命大了，同车的司机当场死亡，另一位同车的女士也受了不轻的伤，听主要是脑震荡。”
　　“是啊，据当时是一辆超载的货车出了问题，正好朱市长的车在旁边，那么粗的水泥管一股脑全滚了下来，正好砸在朱市长的车上，好险没把车挤出高架，要是真从高架上掉下去……”李所长还没完，就被旁边的人打断。
　　“老李你够了，这些做什么，还嫌夫人吓得不够吗？”那人不悦地。
　　李所长连忙住口：“是我多嘴，是我多嘴，反正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朱市长以后肯定鸿运当头。”
　　话音刚落，就见姜华双眼翻白晕了过去，看来是脑补李所长的场景给吓得。
　　“妈！”朱曦赶紧扶住姜华，给她掐人中，众人赶紧围了过来，见姜华已经悠悠转醒，纷纷怒视李所长。
　　李所长郁闷啊，早知道就不那么多话了，正是多错多，古人诚不我欺。
　　“你，你不是在这里实习吗？你进去看看你爸，应该可以的吧？”姜华抓住朱曦的手。
　　“嗯，我这就去换衣服！”朱曦点点头转身就跑，冲回科室换上白大褂，然后狂奔向手术室。
　　重新踏入手术室，那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可怕回忆再次翻涌而出，朱曦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却咬紧牙关继续朝前走，她暗暗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恐惧打败，绝对不能！
　　三号手术室
　　“克氏针。”
　　“别动别动拉直了，好好就是这个角度，千万别动！”
　　“擦汗！”
　　“血太多了，冲洗一下！”
　　“让影像科的进来，拍一下看看位置对的怎么样。记得穿好铅衣，还有围脖和帽。”
　　“主任你不带吗？”
　　“没事，我又不用生孩，一两次无所谓了。”
　　伴随着心电监控的滴滴声，手术正在紧张进行。
　　朱曦生怕打扰到手术，所以没敢进去，只是隔着方形的玻璃窗静静地望着里面，望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而父亲，心中暗暗祈祷：“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黑暗契约 五十二
　　手术持续了四个多时，众人也在门口耐心等待了四个多时，当手术室门被打开的时候，众人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询问情况。
　　面对这么一大帮领导级别的人物，主任也不得不心应对，颔首道：“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骨折都已经接好了，接下来只要安心静养，就能够恢复如初。”
　　听闻此言，众人都松了口气，姜华更是感觉几乎虚脱。
　　便在这时，朱文先被推了出来，朱曦就跟在担架车旁边。
　　“大家怎么都来了？我朱文先福大命大，阎王爷不收的。”朱文先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显得还有些些迷迷糊糊，躺在担架车上开了句玩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姜华气的恨不得捶朱文先一拳头，却又舍不得真的打下去。
　　主任咳嗽一声道：“诸位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肯定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朱市长，朱市长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众人闻言都没有强留，再加上等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的确都累了，便问候之后纷纷离去，约定明天再来看望。
　　朱曦和姜华陪着朱文先来到单人病房，姜华想留下，却被朱曦拉了出来，理由当然也是休息第一。
　　隔着门上的窗户，望着体虚气弱渐渐入睡的朱文先，姜华眼中满是心疼。
　　“妈，你回去给爸做点补血补气促进骨骼愈合的东西吧，我在这守着。”朱曦道。
　　“好好，你可别乱跑，等我过来！”姜华赶紧跑离开。
　　直到姜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朱曦才问：“主任，其他受伤的人呢？”
　　“有一个和你爸同车受伤的女的，脑震荡，就在隔壁的隔壁，那个货车司机在普通病房，具体哪个我还真没记住，你去办公室问吧。”主任道。
　　“谢谢主任。”朱曦赶紧朝隔壁的隔壁跑去，直觉告诉她，这个和自己父亲同车受伤的女人极有可能是丝缇娜。
　　事实证明朱曦的直觉是正确的，当她轻轻推开单人病房的门，立刻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丝缇娜，丝缇娜额头上包着纱布，脸上有几处淤青和划伤，万幸很轻，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不过，丝缇娜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奇怪，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走过鬼门关的后怕，而是很阴沉，非常阴沉，那眼神甚至让朱曦感觉浑身发冷。
　　“丝缇娜姐姐？”朱曦蹑手蹑脚走进来，试探着唤了一声。
　　丝缇娜没反应，眼中的寒光愈发锋利，连双手都握成了拳。
　　朱曦又唤了一声，丝缇娜才终于惊醒，森寒锋利的眼神瞬间隐藏，抬起头看到是朱曦，表情登时融化，自嘲笑笑道：“我现在的样是不是很狼狈？”
　　“怎么会？你已经很幸运了，我爸断了好几处骨头呢。”朱曦走到床边搬了个凳坐下。
　　“哎，真是多谢朱市长，当时我坐在出事的那一侧，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一把将我拉了过去，恐怕你就只能在太平间见到我了。”丝缇娜叹了口气，眼中掠过真实的后怕之色。
　　“呸呸呸，别不吉利的话，这就是你的命好！”朱曦道。
　　丝缇娜深吸口气勉强露出笑容：“是啊，也许真的是我命不该绝吧，既然老天没收我，我就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凶手？”朱曦登时愣住。
　　“对，凶手，难道你以为这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丝缇娜反问。
　　“难道不是吗？”朱曦眨巴眨巴眼睛。
　　“当然不是，那货车不早不晚，正好到我们旁边的时候出了问题，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丝缇娜冷笑着。
　　朱曦想更巧的都有，比如开车被雷劈的都不是没发生过，更何况那货车明显超载，出问题只是早晚的事，只是赶巧碰上了而已，可是看丝缇娜的表情，还是没有出口。
　　“朱，你相信直觉吗？”丝缇娜忽然问。
　　朱曦歪着头想了想，颔首道：“我相信，我的直觉经常很准，也许这和我是女人有关吧，不是都女人的直觉比男人更准吗？”
　　“不，其实更大的因素是聪不聪明，越聪明的人直觉越准，你觉得自己直觉准，明你很聪明，只不过聪明人总是因为自负而不愿意相信直觉而已。”丝缇娜道。
　　“是这样吗？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朱曦一脸茫然。
　　丝缇娜冷笑一声：“我就很相信我的直觉，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场人为的事故，是有人想除掉我！”
　　“不可能吧，你不是刚来这里吗？怎么会有仇人呢？再，难道不可能是针对我爸的吗？”朱曦反问。
　　丝缇娜道：“在我来之前，你爸遭到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朱曦摇头。
　　“那就对了，如果是针对你爸，早就可以下手了，为何要等到今天？所以就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针对我，那个藏在那种的凶手想除掉我，而且想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我！”丝缇娜又冷笑了几声，“可惜啊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有成功，这次运气站在了我这边，以后我警惕起来，他再也别想轻易得手，反倒是他，最好给我心藏好，否则让我抓到尾巴，看我不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感受着丝缇娜语气中的森森寒意，朱曦再次莫名打了个冷战，感觉整个房间都冷了几分，咽了口口水：“那就报警吧？”
　　“报警？”这回轮到丝缇娜愣住。
　　“对啊报警！”朱曦用力点头。
　　丝缇娜眯起眼睛想了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戏谑的冷笑：“得对，那就报警好了。”
　　完，丝缇娜居然真的立刻取出手机，拨通了110.
　　谁料，确认报案挂断电话还没三分钟，孔玉德就走了进来，先上下打量了一遍坐在病床上的丝缇娜，然后才用有些难以捉摸的语气问：“是你报的案？”
　　“天哪，贵国警方的工作效率都这么高吗？我才刚打完电话，这就拍人来了？”丝缇娜一脸吃惊。
　　“那是肯定的，不过主要因为我正好在医院，自我介绍一下，孔玉德。”孔玉德故意没有出自己的级别。
　　“孔玉德？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局？”丝缇娜居然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倒是让孔玉德颇感意外。
　　“没错，是我，没什么大名鼎鼎的，就是一普通的人民公仆。”孔玉德不动声色地，接着立刻将话题扯了回来，“你报案坚持认为这是一起谋杀，而不是一次意外事故，有什么证据吗？”
　　丝缇娜摇头道：“没有，但我确定这就是一起谋杀，而且是针对我的谋杀！”
　　“好吧，那就先假定是谋杀，你觉得凶手会是谁？会是你在商业上的敌人？还是你的罪过的人？”孔玉德问。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肯定是想我死的人。”丝缇娜扬了扬眉毛，登时牵动头上的伤势疼的呲了一声。
　　“既然你报了案，需要我们调查，你至少应该尽可能多给我们一些线索吧？”孔玉德道。
　　“你们不是刑警吗？线索应该你们自己找吧，我现在头很疼，想不起来太多。”丝缇娜扶着缠着绷带的额头，蹙紧眉头做痛苦状。
　　朱曦赶紧扶着丝缇娜的胳膊帮她躺下，转头对孔玉德道：“孔叔叔，你就先别问了，让她休息会吧。”
　　“也好，明天我派人过来先做个笔录，然后我们就会展开调查，你好好休息吧。”孔玉德再次打量了丝缇娜一遍，转身离开病房。
　　丝缇娜蹙紧的眉头瞬间展开，望着门口冷笑了一声，心中暗暗思忖：“不管你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我就对你加倍奉还！”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黑暗契约 五十三
　　整个刑侦队都在忙于极光之剑行动，虞兮是唯一比较清闲的，于是给丝缇娜录口供并调查这起车祸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钟离身为她的搭档、男朋友、内定的法医，理所当然陪她一起进行调查。
　　附属医院 骨科 单人病房
　　“差不多就是这些，能的我都了，剩下的就是你们警方的事情了，你们必须为我查清凶手的身份！”丝缇娜用命令的语气。
　　虞兮对丝缇娜很不感冒，收起口供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查清的。”
　　“这件事朱市长也被牵扯了进来，你们必须全力以赴！”丝缇娜严肃强调。
　　“那是当然，任何案我们都会认真对待，直到真相大白。”虞兮站起身，“好了暂时就这样，我还要去讯问肇事司机，有什么进展我会立刻通知你。”
　　完，虞兮给钟离使了个眼色朝门口走去。
　　钟离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只是默默看着听着，就像是个影，见虞兮起身离开，最后看了丝缇娜一眼，正好丝缇娜也在看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莫名突然凝固，随即迅速错开。
　　这一瞬间，丝缇娜从钟离眼中看到了好奇和疑惑，钟离则从丝缇娜眼中看到了嘲弄和森冷。
　　便在钟离即将走出病房门的时候，一位戴着口罩的护士推着车走了进来，麻利将吊瓶挂好，取出止血带随口道：“把手给我。”
　　丝缇娜知道自己差不多这个点要打针，所以没想那么多，直接将手伸了过去。
　　钟离脚步停下，蹙着眉头原地站了一秒，豁然回头喝道：“你不是骨科的护士，你到底是谁？”
　　护士闻言轻轻抖了一下，猛地抓紧丝缇娜的手，想将针头戳进血管。
　　这一瞬间，针头闪烁的寒光是如此刺眼，丝缇娜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刺痛，情急之下狠狠一把抓在护士脸上，同时用力将右手往后抽。
　　针头刚刚扎破血管就被拽了出来，几滴鲜血和药水混在一起撒落在地，护士的口罩被扯掉，脸上几道血痕腥红刺目，眼角更是血泪狂流，应该是被指甲划伤了。
　　然而，即便如此，护士还不肯罢休，闭上右眼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合身扑上扎向丝缇娜的脖。
　　这一刀既快且狠，而且角度极其刁钻，没有丝毫犹豫，再加上扑击的力量，让丝缇娜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丝缇娜一声尖叫双手抓住护士握刀的手腕，用尽全力拼死抵抗，同时抬起膝盖狠顶护士的肚。
　　奈何，力量上明显是护士占据上风，护士双颊肌肉跳动牙关紧咬，双眼凶光四射，手术刀一分一分朝着丝缇娜因为紧张激动而砰砰跳动的颈动脉落下。
　　只要再有一毫米，只有再过一秒钟，护士就将得手，丝缇娜就将血飚如注！
　　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一股大力传来，猛地将护士甩了出去，护士跌跌撞撞摔在墙角坐倒在地。
　　是钟离！
　　论跑步格斗，他的确不是虞兮的对手，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并不瘦弱，单纯力量还是要超过虞兮的，同样也要超过这位护士。
　　“骨科护士我全都见过，绝对没有你，你到底是谁？”钟离再次质问。
　　虞兮此时也折身跑回了病房，由于没看到关键一幕，只能急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要杀她，他不是骨科的护士，我怀疑她根本就不是护士！”钟离指着跌坐在墙根的护士。
　　虞兮转头看向丝缇娜，只见丝缇娜正靠在床头大喘气，脸色苍白双手颤抖，显然跟死神擦肩而过吓得不轻。
　　“现在，现在你们相信车祸是人为的吧，车祸不成就暗杀，还真是不杀我誓不罢休啊，呵呵！”丝缇娜握紧双手瞪着护士切齿冷笑。
　　“不许动，上手抱头面墙蹲下！”虞兮一把将手枪掏了出来，极光之剑行动期间，她一直是配枪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钟离面沉似水，如果不发生这次暗杀，那么车祸还有可能是意外，车祸之后短短时间就发生这次暗杀，的确足以明不是巧合更不是意外，而是真的有人想置丝缇娜于死地。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护士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充满了嘲弄，配上侧脸的血痕和从眼角留下的血泪，竟显出了几分狰狞可怖。
　　“我是谁？你不需要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死定了就可以了。”护士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离开丝缇娜。
　　“可惜我福大命大，总有贵人相助，所以你注定要失望了。”丝缇娜气势丝毫不弱瞪着护士，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圈，这么快就能恢复镇定，可见其心理素质着实不一般。
　　“这两次算你命大，但下次呢？你还会有如此好运吗？”护士戏谑地。
　　丝缇娜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冷哼道：“就算下次我没这么好运，你也看不到了，你已经失败了！”
　　“是啊，我失败了，真可惜，无法亲手赐予你死亡，所以我只能把死亡留给自己。”护士叹了口气，完突然抬手，在三人骇然的注视下，双手握住手术刀长柄，睁大双眼咬紧牙关，一声重哼，狠狠刺进自己心口。
　　虞兮整个人都傻了，杀人不成就自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丝缇娜也呆住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骤然血色褪尽，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惊恐。
　　“你疯了！”钟离毕竟是学医的，顾不得危险，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在护士旁边，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然而，护士的手却如铁钳般牢牢不动，非但扯不开，反而二度用力又将手术刀往里戳了一截，几乎半个刀柄都没入胸膛。
　　剧烈的痛苦之中，护士脸上肌肉跳动，没有再看丝缇娜，而是看着钟离，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最后的力气哑着嗓：“为什么偏偏救了她的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护士头一歪倒在地上，双手软哒哒垂落，死不瞑目。
　　“快叫急救！”钟离大声喊，顾不得在意她最后的那句话，一门心思只想着救人。
　　虞兮豁然回神，答应一声急忙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
　　很快，骨科的医护人员急匆匆赶到，虽不是急救科，但大多也都在急救科轮值过，急救技能毋庸置疑。
　　可惜，护士真的已经死透了，几名医生检查后相继摇头。
　　钟离站起身，正想什么，突然面色陡变，大喊一声不好，转身就往外跑。
　　虞兮虽然不知道钟离到底想到了什么，但心中还是随着咯噔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跟着钟离来到了一件普通病房。
　　靠近窗台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打着点滴睡着了，看起来睡得还挺熟，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睡的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可思议，连胸膛微微起伏都观察不到。
　　“他该不会……”虞兮掩口，已然猜到了钟离所谓的不好指的是什么，这位男不是别人，正是肇事司机。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走上前探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又俯下身听了听他的心跳，阴沉着脸站起身，摇摇头重重吐出两个字：“死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黑暗契约 五十四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谋杀！
　　同样毫无疑问，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谋杀！
　　凶手的目标是丝缇娜，在掌握了丝缇娜详细行踪的情况下，借其和朱文先出城看地的机会，利用地形创造了一起交通事故，想置丝缇娜于死地。
　　可惜，丝缇娜鬼门关前被朱文先拉了一把，轿车幸运没有掉下高架，又恰好遇到了热心人的及时帮助，硬是从必杀之局中活了过来。
　　凶手功亏一篑，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直接派人假扮护士潜入医院对丝缇娜进行暗杀，同时杀掉肇事司机灭口。
　　可惜，丝缇娜就是运气好，关键时刻钟离识破了护士，导致护士不得不鱼死破，最终功败垂成挥刀饮恨。
　　整个案情的轮廓已经大致清晰，唯二隐藏在黑暗中的是杀手的身份以及杀死丝缇娜的目的，然而钟离还是想不通，凶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如此神通广大，让自己派出的刺客宁肯自杀，也不愿意被俘接受讯问。
　　接到电话后，孔玉德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陈虹。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孔玉德阴沉着脸大步走进病房，由于尸体已经被挪到太平间，所以病房里并没有尸体，只能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虞兮大致将整件事复述了一遍，完补充道，“刚刚已经对全员护士的资料进行了对比，并无此人，她是个假护士。”
　　“对对对，我们已经确认过了，绝对不是我们骨科的而忽视，也不是我们医院的护士！”骨科主任擦擦额头赶紧澄清。
　　旁边副院长白恒涛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也是醉了，前不久才发生米归田挟持事件，这回又闹刺杀，附属医院到底得罪谁了？难道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不成？
　　“医院是高人口流动场所，伪装成护士的确难以分辨，我以前就处理过假扮护士抱走婴儿的案。”陈虹道。
　　骨科主任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医院上千名医护人员，有时候各个科室相互之间都认不全，更别患者，所以还是得靠医患双方都加强警惕！”
　　“不论如何，我们院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后我们会想办法杜绝假冒医护人员的事情发生！”白恒涛主动将责任揽了过来，语气诚恳，转头对坐在床上低头发呆的丝缇娜，“同时院方愿意拿出一百万元作为赔偿，希望丝缇娜女士能够予以谅解。”
　　一百万！
　　其实这件事责任究竟在谁，各占多少，真的是扯都扯不清，毕竟医院每天忙忙碌碌，不可能查每一个穿白大褂的，患者也不可能认识每一位医护人员，所以白恒涛承诺拿出一百万，已经是息事宁人的意思。
　　同时，这已经是相对较轻的结果，如果不是钟离及时识破了假护士的身份，导致丝缇娜遇害，后果将会比现在严重十倍百倍！
　　要知道，丝缇娜可不是一般人，是外商，是英国大家族大财阀的成员，如果她在这里出事，其家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届时甚至会上升到政治层面，那时医院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丝缇娜依旧默默低头坐在那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知道究竟是嫌少还是没听见。
　　白恒涛有点尴尬，刚想询问却被孔玉德抬手阻止。
　　“先不谈补偿的问题，案件本身才是重点。丝缇娜女士，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从此刻起，我们会全力调查本案，并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孔玉德郑重地。
　　丝缇娜还是毫无反应，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钟离微微蹙眉，总觉得丝缇娜有点不对劲，明明刀下逃命之后，还能提起气势和凶手对质，为何这会突然就神不守舍沉默寡言了呢？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想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事？
　　“我来吧。”陈虹给孔玉德使了个眼色，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放在丝缇娜的肩膀上。
　　丝缇娜登时剧烈一哆嗦，猛地往前推，反应极其剧烈，差点把陈虹推下去。
　　吓了众人一跳，感情真的是在走神，不是装作没听见。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陈虹柔声安慰，以为丝缇娜是劫后余生受了刺激，钟离和虞兮却知道，丝缇娜的心理素质极高，根本不应该受到这么大刺激，如果陈虹之前在场，也一定会这样认为。
　　“哦，你们刚才什么？”丝缇娜自知失态，轻轻吸了吸鼻，将额角散落的头发理到耳后强作镇定。
　　“刚才这件案的性质已经确定，目前你的处境比较危险，在抓住凶手前，还是让我们负责你的安全比较好。”陈虹道。
　　白恒涛连忙补充：“还有我院愿意拿出一百万作为对你的补偿。”
　　“一百万就算了，我不差这点钱，再如果我真出了事，你们也赔不起。”丝缇娜随意扬了扬手。
　　这话让白恒涛很尴尬，却又松了口气，毕竟一百万对医院来也不是一笔数目，若非丝缇娜身份特殊，也不会如此轻易拿出来。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安全问题吧，是你继续养病，我们派人来看守，还是你去我们哪里……”陈虹还没完，便被丝缇娜打断。
　　丝缇娜语气突然变得斩钉截铁，迎着孔玉德的目光，：“我要撤案！”
　　撤案？
　　明明是丝缇娜坚决要立案，怎么莫名其妙就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撤案呢？
　　众人都被弄得满头雾水，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什么？”孔玉德蹙眉道。
　　“我我要撤案，我确定！”丝缇娜郑重强调，语气竟然比刚才还要坚定。
　　“给我一个理由。”孔玉德沉声道。
　　“没有理由。”丝缇娜的回答异常简单直接，却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陈虹急声道：“你疯了吗？现在是有人要杀你，而且此人神通不，先是车祸后是刺杀，分明是想置你于死地，如果不将他揪出来，接下来你还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所以我要撤案！”丝缇娜的逻辑让众人愈发感觉莫名其妙，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危险，所以要撤案，这到底是哪门的道理？
　　孔玉德眯着眼睛盯着丝缇娜看了一会，：“很抱歉，本案已经定性为谋杀，而且性质极其恶劣，并不是你撤就能撤，不管你为何要逃避，我们都一定会调查下去，直到将凶手绳之以法！”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黑暗契约 五十五
　　丝缇娜要求撤案之后，就直接叫来专车离开了医院，她毕竟不是犯人，警方即便坚持调查，也没法限制其自由，所以只能任其离开。
　　当然，本着一颗责任之心，陈虹提议过让警方派人在她身边守卫，却被她拒绝了，她当时是这么的：“我身边的私人保镖，素质并不比警方的人差，所以不需要警方保护。”
　　“这都什么人啊，脑被驴踢了吗？”虞兮一上车就开始抱怨。
　　孔玉德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道：“不，你错了，这个女人不简单，不可能不明白其中利害，之所以这么选择，肯定有她的道理。”
　　“可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比自己命重要！”虞兮抱着胳膊靠在座位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钟离突然开口：“也许，她经过衡量，觉得撤案对自己更加有利，更能够保住命。”
　　“怎么可能？那人可是要杀她啊，先车祸后刺杀，对方绝对不简单，而且手段绝对不止这些！”虞兮挑着眉毛。
　　陈虹关上驾驶门，道：“她那么聪明的人，我们都能想到这些，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虞兮无言以对，她还是无法理解丝缇娜的逻辑。
　　钟离双手交叉撑着鼻，若有所思地：“我觉得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凶手的身份，并且对凶手有着深深的忌惮甚至恐惧，以至于连出凶手身份都不敢。”
　　“这不合逻辑啊，凶手都已经要杀她了，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虞兮反问。
　　“因为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也许凶手的威胁超越了死亡，所以她权衡之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钟离幽幽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对他来就有。
　　事实上，对很多人来，自己的死亡都不是最可怕的，家人孩名誉地位等等，都可以轻而易举超越死亡。
　　孔玉德颔首道：“有这种可能性，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已经做好了和凶手单打独斗的准备，这其中可能涉及重大的机密，不得不将警方排除在外。”
　　虞兮听的头都大了，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才能消停消停？
　　“那这案还查不查？”陈虹发动引擎。
　　“查，当然要查！陈虹你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转到这个案上来，虞兮钟离你们跟着一起，务必尽快找到蛛丝马迹，顺藤摸抓住凶手！”孔玉德用命令的口吻。
　　“明白！”陈虹颔首，虞兮却有点郁闷，这案可不是一般的难办，肇事司机死了，刺客也死了，再加上受害人不配合，到底该从何着手寻找突破口呢？
　　正郁闷着呢，孔玉德突然又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哦对了，差点忘了，孩得提前交给你们了。”
　　“孩？”虞兮满脑都是案，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钟离的孩。”孔玉德故意没颜心爱。
　　“哦，啊？这么快？不是还有半年吗？”虞兮彻底清醒大吃一惊。
　　“有事提前了，你们做好准备，有困难可以向我们求助。”孔玉德着看了钟离一眼。
　　钟离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装吃惊，他是知道颜心爱已经出国了，所以孩自然而然会提前送出来。
　　“提前多久？”虞兮心翼翼地问，整件事真的太突然了，她各方面都还没做好准备呢。
　　谁料，孔玉德给出的答案，如一记狂雷将虞兮瞬间击倒：“明天！”
　　……
　　一路安全，没有再发生第二次交通事故，可是丝缇娜的心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回到别墅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摸出一个印刻着蛇形徽章的精致U盘连上USB接口。
　　软件界面自动弹出，和郑怀青当初打开的界面几乎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右边的图案按钮，郑怀青的只有两个按钮，分别是银狐和美杜莎，而她的却有一大串，其中最右边位置最高，也是那一列唯一的一个图标，赫然是一只展翅的黑色蝴蝶。
　　噼里啪啦输入一行字之后，文字迅速变化，左边画布生成相应的黑色图形，接着点击美杜莎按钮，图形就好像是有了头的蛇，迅速发生变化，眨眼间变得面目全非。
　　最后鼠标悬停在黑蝶按钮上，丝缇娜没有立刻按下去，而是显得有些犹豫，手指好几次发力，却又在按下的瞬间收了回来。
　　“豁出去了！”丝缇娜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猛一咬牙按下鼠标。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图案发送完毕，软件自动关闭，U盘自动弹出并消除痕迹。
　　拔掉U盘藏好，丝缇娜开始来来回回踱步，一会抱着胳膊，一会扶着额头，焦急地等待着。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回复，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回复，半个时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回复……
　　明明没有挂钟，也没有机械钟表，丝缇娜却出现了钟摆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的幻听，她捂着耳朵，却非但无法阻断，反而越来越像，渐渐整个意识里都是这种声音，仿佛正有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型钟摆在灵魂里呼啸摆动。
　　“给我停下！”丝缇娜忍无可忍，一声嘶喊彻底爆发，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稀里哗啦散落满地。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丝缇娜豁然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房门，沉声喝道：“谁！”
　　“您的文件到了。”门外传来男人恭敬的声音。
　　“扔在门口，我马上取。”丝缇娜稍微放松，低下头长出口气，觉得太阳穴阵阵胀痛难受之极。
　　“很重要，您还是立刻看一下比较好。”男人道。
　　丝缇娜刚想发火，突然收口，从笔筒里摸出一把钢笔，拔掉笔帽握在手中，微微侧身藏在身后，然后了声来了，走到门口深吸口气，眯起眼睛屏住呼吸，装作没事人似的将门打开。
　　“什么文件？”丝缇娜面色不悦，显得很不耐烦。
　　“都在这里。”男人西装革领，正是帮她处理事情的得利手下菲尔。菲尔手中捧着一个文件夹，双手递了过来。
　　丝缇娜伸出左手去接，二人的表情都相当正常，却默契地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
　　就在丝缇娜手抓住文件夹的瞬间，菲尔突然暴起，文件夹猛然掀起挡住丝缇娜的脸，藏在下面的匕首闪电般刺出，扎向丝缇娜的脖。
　　这一击真的太快太突然了，距离又近，再加上文件夹挡住视线，几乎可以是必杀，正常情况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然而，丝缇娜凭借对危险的敏锐嗅觉，提前做出了防备！
　　文件夹掀起的瞬间，丝缇娜就已经开始侧身，同时藏在右手中的钢笔全力刺出，在咫尺之间带出一溜寒光。
　　噗！
　　这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被刺中的究竟是谁？是丝缇娜还是菲尔？
　　飞散的文件中，丝缇娜面容阴冷如同吐信的毒蛇，夺命的匕首就停在她颈侧两厘米的地方，只要再慢零点一秒，后果就将不堪设想。
　　菲尔双目瞪圆微微张开嘴，想要低下头，鲜血却从嘴里涌了出来，丝缇娜手中的钢笔大半截都刺进了他的喉咙，而且是从下往上直穿舌根。
　　“为什么要背叛我？”丝缇娜寒声问，丝毫不顾染红自己衣袖的鲜血。
　　“赫……赫……”菲尔张了张口喉结涌动，却根本不出话，涌出的只有大量鲜血和血泡。
　　窒息和呛咳嗽迅速出现，死亡的阴影轰然压下，眼前丝缇娜的面容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
　　刷！
　　凭借最后的力气和意识，菲尔挥刀横扫，却再次被丝缇娜闪开，只在丝缇娜下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背叛我是吧？那你就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丝缇娜眼神突然变得疯狂，将钢笔扯出，然后一下一下全力猛刺，扎的鲜血横流，溅的她满头满脸。
　　菲尔宽阔的身躯轰然倒下，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鲜血顺着脖往外涌，很快在地板上汇聚成偌大一滩。
　　“去死去死去死！”丝缇娜依旧在疯狂猛刺，完全不顾菲尔已经死透了。
　　也不知道到底刺了多少下，直到筋疲力尽胳膊发酸，丝缇娜才停手，跌坐在菲尔的尸体旁边，腥红的钢笔从手中滑落，咕噜一声滚入血泊。
　　丝缇娜撑着身，乱发垂下，剧烈喘息了一阵，突然仰头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映着地上的尸体和血泊，竟是如此诡异。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黑暗契约 五十六
　　“给我给我，剁骨头这种事哪能女人做，还是我来吧！”颜威赶紧阻拦，将剁骨刀从安琪儿手中夺了过来。
　　“你可轻点。”安琪儿摘下围裙递给颜威。
　　“放心，我也是老厨师了，还能切到手不成？”颜威一边系围裙一边。
　　安琪儿走到颜威身后给他帮忙，笑着：“我是别剁坏了案板，你想哪去了？”
　　“额……”颜威尴尬，却还是感觉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安琪儿是开玩笑而已。
　　“好了，逗你玩的，心点，我在客厅，要帮忙叫我。”安琪儿完转身离开厨房，来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笔记本电脑。
　　颜威转头望着客厅方向，露出久违的温暖笑容，这种身边有个女人关心自己的感觉，真好，要是女儿能够回来，那就更完美了。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颜威的愿望，决定不再捉弄他，敲门声突然响起，安琪儿打开门，来的是孔玉德，后面还跟着钟离。
　　“谁来了？”颜威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孔局长还有钟离。”安琪儿大声回应。
　　颜威闻声拿着剁骨刀，赶紧从厨房中跑了出来。
　　“颜主任，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孔玉德顿了顿，才用异常郑重的语气出答案，“令千金找到了！”
　　刹那间，整个房间一片死寂，只有秒针哒哒跳动的声音。
　　接着，砰地一声脆响，斩骨刀脱手掉落砸在地板砖上，乒铃乓啷弹飞老远，万幸没有掉在脚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什么？你再一遍？心爱，心爱她……”颜威双眼刷就红了，双手嘴唇颤抖不已，声音更是哽咽难平。
　　“是的，令千金颜心爱已经被找到了！”孔玉德颔首给于肯定。
　　“她在哪？心爱她在哪？她有没有事？”颜威如猎豹般猛地冲了过来，紧紧抓住孔玉德的手，眼神激动却又夹杂着害怕。
　　孔玉德反手拍了拍颜威的手背：“放心吧，她很好，就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
　　“太好了，心爱没事，太好了，心爱真的没事，呜呜呜……”颜威脚下一软跪坐在地，郁积的担心痛苦绝望一瞬间化为泪水全都涌了出来。
　　直到这时，安琪儿才反应过来，惊呼之后也红了眼睛，急声问：“心爱现在在哪？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心爱暂时回不来，我们在英国找到了她。据她所，她当时偷偷跑去英国玩，结果遭到绑架，直到今天早上才逃出来，找到英国警方获救。”孔玉德出早已准备好的辞。
　　“绑架？那就赶紧把她护送回来啊，还等什么？”安琪儿急声道。
　　“这恐怕暂时还不行，英国警方那边还需要她配合调查，直到调查结束之后才能回来。”孔玉德道。
　　颜威抬起泪眼怒道：“还调查什么？心爱失踪这么久，她需要回家，回家！”
　　钟离绕过孔玉德，蹲在颜威身边，道：“颜叔叔，你别激动，不管怎么样，心爱还活着，而且好端端的，这就是好事。”
　　“我怎么能不激动？心爱肯定遭了不少罪，她需要回到我身边，回到家里来！”颜威大声道。
　　孔玉德早有所料：“颜主任，你低估令千金了，令千金的智慧冷静坚强远超你的想象，她之所以能逃出来，全凭她的机智勇敢，同时也是她要求留下配合调查，将凶徒绳之以法。”
　　“啊？”颜威顿时呆住，孔玉德的话让他不知所措，他当然知道颜心爱自机灵，但在他眼中，颜心爱永远是个女孩，永远是他的女儿，他的心肝宝贝。
　　“颜叔叔，咱们可以先和心爱视频通话，然后你可以直飞英国去见她啊！”钟离道。
　　颜威霍然惊醒双眼都亮，噌的弹了起来，激动的脸色涨红，一叠声道：“对对对，我可以去英国，我这就去英国！”
　　完，颜威转身就往卧室冲，由于跑太快停不下来，撞在门侧差点摔倒。
　　接着，便听到卧室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显然是准备立刻收拾东西远赴英国。
　　安琪儿赶紧跑去卧室，只见颜威刚刚将行李箱从柜顶上拉下来，灰都不擦往地上一扔，拉开柜就开始往里面塞东西。
　　“这个，还有这个……”颜威声音在抖，手也在抖，完全忘记了订机票这回事。
　　“你冷静一下！”安琪儿猛地抓住颜威的手，将他按坐在了床上，“现在已经没有飞往英国的航班了，我们今晚订票明天出发！”
　　“机票，对还有机票，为什么今天没有了？你确定？”颜威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
　　“我确定！”安琪儿郑重颔首。
　　“不行，我要确认一下！”颜威挣脱安琪儿，跌跌撞撞冲出卧室返回客厅，抓过笔记本电脑，颤抖着手指开始查阅航班信息，结果果然今天飞往英国的航班已经没有了，明天早上的航班倒是很幸运还有几个空位，不过价格嘛，自然是比较贵的。
　　然而，对于此时此刻的颜威来，价格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尽快见到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该怎么订来着？”颜威很少外出，再加上情绪太过激动，看着复杂的订机票界面，脑里一团乱麻，以前的账号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来吧，就定明早这一班。”安琪儿走过来，在颜威的注视下快速登录订购付款，很快手机上便收到了机票的订单信息。
　　再三确认后，颜威心声松懈，再次忍不住痛哭出声。
　　安琪儿抱着颜威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没有阻止，而是让他尽情发泄，她很清楚，这种时候还是哭出来比较好。
　　“钟离，明天我陪他们走一趟，案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孔玉德对钟离。
　　“你也去？”钟离愕然。
　　“嗯，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孔玉德没有解释原因。
　　钟离点点头没有再问，微微低下头错开目光，想起了之前在机场和颜心爱谈话过程中提及的任务。
　　足足哭了半个多时，颜威才稍微缓过劲，两只眼睛红的跟兔似的，整个人显得特别疲惫。
　　七情伤神，这就是最直接的体现！
　　“好了，颜主任，去洗把脸吧，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孔玉德打了个电话进行确认后。
　　颜威登时一激灵，疲惫感立刻一扫而空，爬起来冲进卫生间，胡乱洗了几把凉水脸就赶紧冲了回来，蹲在电脑前紧张的不得了。
　　孔玉德将电脑移过来，让钟离操作了几下，然后转回颜威面前。
　　视频框全屏化，正处于等待接通状态，大概十几秒之后，画面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了一片细密的黑幕，黑幕晃了几下后移，才看清原来是垂下的头发，估计是刚才正在摆弄摄像头。
　　“爸！”颜心爱的脸出现在画面中，稍微有些虚，但还是可以认清楚。她的声音也很激动，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深深的歉意。
　　“诶诶，我在我在！”看到女儿的样，听到女儿的呼唤，颜威再次忍不住泪流满面，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伤痛绝望的泪水，而是充满幸福和希望的泪水。
　　“我不该任性自己偷偷跑出去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害你担心这么久……”颜心爱也开始掉眼泪，镜头中不停抬手抹眼睛。
　　“没事，没事的，你没事就好！”颜威抓住屏幕的边缘，仿佛这样能够捧住女儿的脸。
　　“爸我对不起你，真的，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坏女孩！”颜心爱哽咽着。
　　“不是的，不是的！”颜威使劲摇头，泪水啪嗒啪嗒落在键盘上。
　　颜心爱捂着嘴低着头，双肩耸动哭了好一阵，才重新抬起头稳住情绪，抹掉眼泪咬牙切齿地：“爸，我暂时回不来，我要抓住那个混蛋，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我可以过去，我已经定了明早的机票，明天早上我和你安姨就飞过去！”颜威急声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在这边等你们！”颜心爱登时面露惊喜之色，完目光转向安琪儿，站起身深深鞠躬，“安姨，这些日多谢你照顾我爸，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你没事就好，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安琪儿这话就等于挑明了准备和颜威进一步发展关系。
　　旁边钟离听在耳中叹在心中，上一辈的纠葛，他真的没法去管，只希望他们都能快乐安康。
　　颜心爱的目光最后转向钟离，眼中掠过一抹莫名的光芒：“钟离哥，以后就辛苦你了。”
　　安琪儿和颜威都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钟离和孔玉德却都很清楚，颜心爱所谓的辛苦指的是孩，而孩明天就回交到他手上，该怎么带孩，该怎么给安琪儿和虞兮的父母解释，都是迫在眉睫的重大难题。
　　“放心！”钟离重重点头，孩的问题的确很麻烦，但他必须一个一个克服，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更是一个父亲的责任。
　　“你和心爱慢慢聊，我去做饭，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安琪儿擦干眼泪按住颜威的肩膀。
　　“对啊，要好好庆祝，我在这边和你们一起！”颜心爱笑了。
　　晚饭很丰盛，颜威还特意开了瓶茅台，安琪儿也破例喝了几杯，电脑摆在颜心爱常坐的位置，镜头正对着餐桌，和众人一起庆祝，气氛甚是愉快。
　　然而，这轻松愉快的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呢？
　　不管隐藏的是什么，对颜威来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当然，对钟离和虞兮来，可能也是个不眠之夜。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黑暗契约 五十七
　　翌日清晨，颜威和安琪儿早早就起床吃完早饭，带着行李出发赶赴机场，从二人的黑眼圈就能看出来，昨晚显然都没有睡好。
　　不过反正飞机上有的是时间补觉，睡不好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对钟离和虞兮来，睡不好可就麻烦了，今天可是命运降临的日，又要带孩又要破案，会忙的四脚朝天的！
　　刑侦队
　　众人都在忙活，周立军更是早早就带着杜斌和郑越出外勤，唯独钟离和虞兮大眼瞪眼，双双处于白痴状态。
　　“你没睡好？”
　　“嗯。”
　　“我也没睡好。”
　　短暂的对话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就像是跪在死刑场上的囚徒，静候铡刀落下的那一刻。
　　“钟离和虞兮是哪两位？”突然，大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位中年女在两位男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从姿态气质就能看出都不是普通人。
　　“来了！”钟离和虞兮心中同时咯噔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中年女推着个婴儿车，依稀可见里面趟这个身影。
　　“我是！”虞兮和钟离同时站起异口同声。
　　中年女上下打量钟离和虞兮，和资料对照确认之后，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签一下，然后孩就交给你们了。”
　　“我们都签吗？”钟离接过文件。
　　“当然。”中年女颔首。
　　钟离完全没心情看内容，签好名字递给虞兮，虞兮也没看内容，签好名字还给中年女。
　　中年女收好文件，将婴儿车推到二人面前，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众人才呼啦一下凑了过来，围在婴儿车旁边各种兴奋，韩渺更是迫不及待掀开了婴儿车的帘。
　　只见车里躺着个家伙，的肉肉的，粉嘟嘟的嘴时不时吧嗒两下可爱极了。
　　“好可爱啊！”韩渺两眼都是星星，顿时感觉心都化了，想伸手去摸婴儿的脸，却被陈虹一巴掌将手打开。
　　“别动手，没看正睡着呢吗，都声点，别吵醒了！”陈虹瞪了韩瞄一眼。
　　韩渺撅噘嘴，转眼又变回了痴样，和那些沉迷撸猫的猫奴完全没有两样。
　　“好漂亮的家伙，啧啧真是太可爱了。”钱宝贝啧啧赞叹，着拍了拍钟离的肩膀，“伙不错，你当爸爸啦，哈哈。”
　　钟离哭笑不得，虽然已经无数次以为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真的看到自己的孩，还是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虞兮也是一样，许多个夜里她都想象过和孩见面的画面，想象过自己该怎么做，但挣到了这一刻，却发现怎么做都不对劲。
　　归根结底，二人都没生养带过孩，没经验啊！
　　恰在这时，陆铭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哎呦一声跑过来：“孩送来啦？快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钱宝贝和韩渺给陆铭让开位置，陆铭看过之后同样大赞可爱。
　　或许是陆铭声音有点大，宝宝淡淡的眉毛蹙了蹙，徐徐睁开了眼睛，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众人。
　　陈虹暗道一声糟糕，有带孩经验的她很清楚，大部分宝宝认生，醒来后如果没在母亲怀抱，或者陌生人太多，会又哭又闹的。
　　然而，让陈虹愕然的是，宝宝非但没有哭闹，反而咯的一声裂开嘴笑了，还抬起手放在嘴边，肉嘟嘟的指头动来动去，让人恨不得轻轻咬一口。
　　众人相顾错愕，算算时间这宝宝也就刚满月，应该第二个月才会笑才对，怎么这就开始笑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看着宝宝纯净可爱的笑容，钟离心猛地颤了颤，双眼竟是浮出蒙蒙水雾。
　　“这是我的孩，这就是我的孩！”钟离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样一句话，和着心跳愈发洪亮震彻灵魂。
　　“笑得好可爱啊，搞得我也想生孩了！”韩渺双手捧脸，母爱之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彻底融化在了宝宝的笑容之中。
　　虞兮看到宝宝纯净可爱的笑容，不知所措的感觉忽然减弱了许多，蹲在婴儿车旁边，伸手轻轻触摸宝宝的手，软乎乎暖暖的，真的好舒服。
　　刚满月的婴儿还不能抓东西，但宝宝显然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意识，粉嘟嘟肉呼呼的手搭在虞兮手指上，就像是在作出回应。
　　虞兮心中涌起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如此陌生却又如此温暖，忍不住将宝宝柔软的手轻轻握在手中。
　　这个动作，让宝宝手腕上的一个牌露了出来，陈虹伸手将牌转过来，上面刻着三个字：钟莫离。
　　“钟莫离？这是起的名字吗？”钱宝贝看向钟离。
　　“钟莫离、钟莫离……”陆铭喃喃咀嚼了几遍，按住钟离的肩膀感慨着，“好名字，真的是好名字，和你的名字一字之差，寓意却天差地别！”
　　陈虹颔首道：“是啊，钟离终离，终究离别，实话真的不太好。但钟莫离就不同了，莫离莫离，莫要离别，终究不会离别。”
　　钱宝贝恍然大悟：“听你们这么一，还真是嘿，钟离，钟莫离，终究不会离别，寓意果然天壤之别。哎我钟离啊，你爸妈给你起的这名字可不好，回头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钟离神情有点恍惚，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谐音终离寓意不祥，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毕竟他不信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
　　可是从自己从到大直到今天的遭遇来看，似乎还真应验了这个名字，父亲失踪，母亲长期不在身边，颜心爱也因为走上邪路离开了他，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的和名字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和虞兮能够长久吗？
　　没有答案，一切都要交给生活和时间去考证。
　　然而，就在考证之前，颜心爱将这样一个名字送到了他的面前：钟莫离。
　　终究不要离别！
　　终究不会离别！
　　他知道，颜心爱是想用这个名字告诉他，她和他拥有过去，永不分离，同时也是祝福他和虞兮未来永不分离，更是祈祷他和孩永不分离！
　　钟莫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黑暗契约 五十八
　　虞兮触摸着钟莫离三个字，能够感受到其沉甸甸的分量和美好的祝愿，于是她在心中暗暗对颜心爱：“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孩的，更不会离开钟离，我会打破他身上的诅咒，一直陪他走到最后！”
　　或许是受到了这个名字的影响，虞兮心中不知所措的感觉彻底烟消云散，将手伸进宝宝腋下，轻轻发力想将宝宝抱起来。
　　“心！”陈虹赶紧用手托住宝宝的后颈，叮嘱道，“你千万记住，新生儿头大身体，脑袋特别重，三个月之前脖肌肉还没发育好，支撑不住脑袋，抱起来一定用手托住，不然容易扭伤！”
　　虞兮吓了一跳，赶紧依言托住宝宝的后颈，心中阵阵后怕，要是因为自己这一抱出了事，自己可就真的犯大错了。
　　“还是不对，姿势不对，来给我，我教你。”陈虹道。
　　虞兮赶紧将宝宝放稳松手，陈虹娴熟将宝宝抱起来，以正确的姿势连续换了好几种：“看，就像我这样，无论侧着躺着正面朝外正面朝里，都要拖着后腰这一部分和后颈。”
　　“明白了！”虞兮连连点头，迅速将陈虹示范的几种姿势记在心中。
　　“好了，你来试试吧，这家伙以后可是要喊你妈妈的。”陈虹笑着将宝宝递给虞兮。
　　虞兮赶紧选择了一种正确的姿势将其抱在怀中，正面朝上对着自己的脸，宝宝真的是完全不认生，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被陈虹和虞兮抱过来抱过去，居然还是没有半点哭闹的意思，嘴咧着还在笑，似乎觉得特别有意思。
　　“虞兮你知道带孩最头疼的是什么吗？”陆铭问。
　　“是什么？”虞兮茫然。
　　“当然是哭，饿了哭，醒了哭，尿了哭，不分白天晚上各种哭，哭的你觉都睡不好，我当年那段时间天天精神衰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陆铭一副心有余悸的样。
　　陈虹笑道：“可不是，闹腾起来真是要老命了。不过这孩肯定好带，你看这都不哭不闹，顶多也就饿了尿了才会哭，老省事了。”
　　来也巧，陈虹话音刚落，就见莫离表情开始变化，嘴一瘪双眼微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难道这就是传中的光速打脸？陈虹哭笑不得，虞兮则是措手不及，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哭。
　　“饿了还是尿了？”陆铭问。
　　“我看看我看看！”陈虹赶紧查看，结果发现是尿了，由于带着尿不湿，所以全尿在尿不湿里了。
　　“陈姐，这该怎么办啊？”虞兮抱着孩，原本机灵的脑彻底秀逗。
　　“废话，换尿布啊！”陈虹赶紧在婴儿车里招了招，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不由抱怨道，“这些人怎么回事，也不放点尿不湿。”
　　“赶紧去买啊，钟离你是他爹，快去快去，赶紧买尿不湿去！”韩渺推了推钟离催促道。
　　“哦哦，我这就去！”钟离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你别乱买！”陈虹快不追了出去。
　　“哇……哇……哇……”整个办公室里全都是莫离的哭声，哭声特别响亮中气十足，可以想象这要是晚上哭起来，大人不被惊醒才是见鬼。
　　“宝宝乖不哭了，不哭了哦！”虞兮只能抱着莫离轻轻晃动，试图借此予以安慰，奈何莫离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可能听得懂，几乎扯开嗓门哭个不停。
　　韩渺自告奋勇伸出手：“来给我试试，以前姑婆家的孩，哭的时候我一抱就好了！”
　　“你心点，托着脖啊，别摔着！”虞兮心翼翼将莫离递给韩渺。
　　“哎呦，这就开始心疼啦。”韩渺打趣了一句，她显然比虞兮经验丰富一些，动作不算生疏，抱着莫离不停做鬼脸。
　　虞兮嘟囔了一句什么，别莫离以后就是她的孩，就算和她没关系，这么可爱的宝宝，谁不心疼啊！
　　还真别，韩渺的方法居然管用了，莫离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用泪汪汪灰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韩渺。
　　“看吧，没骗人吧，我可是号称……”韩渺还没完，也被莫离光速打脸，再次扯开嗓门哭了起来。
　　韩渺狂囧，赶紧再次做鬼脸试图将莫离哄好，结果这一次莫离完全不吃同样的招数，理都不理自顾自哭个不停。
　　虞兮看的直抓头发，虽宝宝很可爱，今后她也必定要承担起做母亲的任务，可想到今后又要带孩又要上班的生活，还是感觉头大如斗，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在煎熬中度过。
　　当然，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有了莫离积累经验，以后再生宝宝就不会那么手足无措了。
　　“看来我需要生个女孩……”虞兮心中莫名冒出这样的念头。
　　好一阵之后，陈虹和钟离才跑回来，众人正想埋怨怎么回来这么慢，却见陈虹和钟离二人手中大包包，买了一大堆东西。
　　“我勒个去，你们这是把超时搬回来了吗？”钱宝贝夸张感慨。
　　陈虹扑通一声将袋放在桌上，甩了甩酸疼的手腕，道：“废话，你养个猫还得猫砂猫粮猫爪板呢，何况是养孩，这些仅仅是奶粉奶瓶尿不湿护肤乳爽身粉之类的件，还有衣服澡盆婴儿床等等，乱七八糟一大堆呢！”
　　钱宝贝闻言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陈姐，你这的我都不敢要孩了！”
　　“有种你真别要，好歹是家里多了口人，当然要多很多东西。”陈虹瞪了钱宝贝一眼，将尿不湿取出来拆开。
　　虞兮帮着一起折腾，顺便积累经验，钟离在旁看着完全插不上手，其实他和虞兮是准备过几个月再做准备的，反正颜心爱的哺乳期有半年，谁料这么早这么突然就送过来了，所以才会如此措手不及，什么都没准备。
　　清洗干净换好尿不湿，莫离果然哭声渐止，眼角挂着泪珠，看起来分外惹人疼惜。
　　“哦哦不哭了不哭了。”陈虹在莫离脸上亲了一下，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水。
　　或许是哭累了的关系，莫离手蹭了蹭，闭着眼睛重新进入熟睡。
　　虞兮心翼翼将莫离放回婴儿车，望着那可爱的睡颜，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都声点，别吵醒又哭了。”陈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老陆，你抽空过来帮我们这边忙忙案，我带他们和孩回去，今天可是有好多东西需要准备。”
　　“行，你们赶紧回去吧，该置办的赶紧抓紧时间置办。”陆铭当即颔首答应。
　　“那我们走吧，虞兮你把孩推着，心点别颠醒了。钟离你拎东西，快快快时间有限！”陈虹完转身又往外走，完全将孩当成了自己的事。
　　虞兮和钟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幸好有陈虹这样一位有经验的大姐帮忙，否则他们非忙晕掉不可。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黑暗契约 五十九
　　能购的购，不能购的附近找地方买，即便有陈虹帮忙，也还是折腾到了凌晨，如果让虞兮和钟离自己折腾，估计后天都弄不完。
　　望着婴儿床里酣睡的莫离，三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差不多能对付了，还缺的可以慢慢补。”陈虹拍拍袖拿起包准备回家。
　　“陈姐谢啦，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虞兮歉意地。
　　“嗨，这有什么，以后兴许我还得帮着你带孩呢。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赶紧考虑考虑房问题吧，租个大点的地方，至少得有两个卧室，你这地方太了，自己住没问题，一家三口真转不开。”陈红完推门离开。
　　防盗门咔哒一声合拢，客厅中只剩下虞兮和钟离二人，二人四目相顾，立刻又开始发愁。
　　陈虹的没错，这地方只有一个卧室，真的太了，连个婴儿房都没有，钟离实习期一过就将毕业，毕业后不可能继续住在宿舍，必须搬出来，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换个大房，至少两室一厅。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换大房呢？是买还是租？
　　买肯定是买不起的，现在房价太高了，位置很偏很靠外的地方，每平米都上万了，一套少上百万，这还不包括装修，即便首付都是一笔巨大的数字，之后每月的按揭费用更是能轻轻松松吃掉工资的大部分。
　　如此一来，买房不切实际，就只剩下一条路：租房。
　　然而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买房不便宜，租房也不便宜，现在这地方给的友情价，虞兮才勉强付得起，两室一厅以上的大房，正常租金每年也是好大一笔钱。
　　钱钱钱！
　　哪哪都是钱！
　　自己生活还好凑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多出个宝宝，情况瞬间就不一样了，感觉原本很高很高的天空，突然就变成了铁幕，黑沉沉压了下来，压得人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怎么办？”虞兮和钟离大眼瞪眼，都切身感受到了生活带来的压力。
　　“上次那张卡里还有三十万左右吧，先对付对付？”钟离声音有点弱，他现在没收入，心理上的压力比虞兮还大，好在上次郑怀青给他的那张卡里还有点钱，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差不多吧，你觉得，我们是借点钱凑一凑付个首付，还是先租房？”虞兮愁眉不展，心中忽然有点怨怼，倒不是怨怼钟离，而是怨怼附属医院，要不是钟离发现的及时，丝缇娜可能就嗝屁了，届时可不是赔偿那么简单，然而医院只顾着给丝缇娜提出赔偿，对钟离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
　　“买房这么大的事，还是做好准备再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租个房将就一下，至少等忙过这段时间再作打算。”钟离略作沉吟道。
　　虞兮点点头：“好吧，那就听你的。不过你我们这样怎么工作呢？难道上班带上孩？碰到出外勤怎么办？总不能也随身带着吧？”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问题，即便钟离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出太好的解决办法，其中涉及的最关键问题就是：该如何给虞兮父母和安琪儿颜威解释。
　　孩是谁的？母亲是谁？从哪来的？到底怎么来的？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就跟毛线团似的，只要扯开头，就必然会全部扯出来！
　　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颜心爱的事情牵扯太深，直接关乎极光之剑行动，于公于私都必须保密，也就意味着，绝对不能承认孩的母亲是颜心爱。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虞兮抱着脑袋使劲晃了晃，似乎想将所有发愁的事情全部甩出去。
　　钟离无言，心中暗暗愧疚，这些麻烦事情，都是他给虞兮带来的，如果虞兮找的对象不是他，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法医，真的是合适的选择吗？”面对内心的愧疚，钟离发觉自己的意志竟然出现了动摇，而动摇的根本原因只有两个字：现实。
　　现实，永远是压在每个人头顶的铁幕，它笼罩整个世界，无处不在，无法逃避。
　　……
　　满屋都是刺鼻的血腥味，血泊已经凝固发乌，如同死亡的深潭，仿佛看一眼就会跌落进去，永远朝着无底的黑渊掉落，再也别想爬出来。
　　丝缇娜靠在座尸体对面的沙发上，面无表情，更无恐惧，若非眼睛会间或眨动，几乎会让人以为是仿真人偶。
　　她没有处理尸体，没有清理地上的血迹，甚至连身上的鲜血都没有清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在死亡气息的环绕下，等待着，等待着……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口，爬上她长长的睫毛，丝缇娜睫毛颤了颤，猛地深吸口气，如同溺水的人浮出水面，上身前倾大口喘气。
　　稍微换了几分钟，丝缇娜开始挪动着僵硬酸疼的身躯，怀着最后的期望查看消息，结果却让她彻底失望，如坠深渊。
　　没有回复！
　　没有回复！
　　没有回复！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
　　“为什么？”一声歇斯底里的质问，笔记本电脑被猛地掷了出去，砸在雕塑上摔得粉碎。
　　或许是太久没有活动，突然做出这么大动作，胳膊和肩背部肌肉顿时一阵剧痛。可是丝缇娜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依旧在砸着范围内可砸的一切。
　　片刻后，当再也没有可砸的东西，丝缇娜才终于停了下来，扶着桌汗如雨下，透过散乱的发丝可以看到，她的双眼充满了疯狂，表情更是变得狰狞扭曲，语气中的恨意几乎要凝固：“你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好过，你给我等着！”
　　恰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正处于情绪癫狂状态的丝缇娜猛然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跨过尸体走回卧室，将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
　　来电显示竟然是朱曦！
　　朱曦？丝缇娜又楞了一下，眼前才浮现出朱曦的模样，深吸口气调整心情，将愤怒和憎恨全都压下去，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你没事吧？我听你在医院出事了！”朱曦的语气很急，满是关切之情。
　　“哦，没事，运气不错，没出什么事。”丝缇娜尽量让语气正常。
　　朱曦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听你出事了，可把我吓死了，跑去医院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呸呸呸，瞧我这嘴，已经离开医院了。哦对了还有，我爸也很担心你！”
　　“替我感谢朱市长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让他好好养伤。”丝缇娜微笑着。
　　“嗯，那个……”朱曦忽然间有些犹豫。
　　“没事，尽管。”丝缇娜道。
　　“我想过来看看你，可以吗？”朱曦试探着问。
　　丝缇娜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出现尸斑的尸体，以及满地鲜血和碎片，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家里有点乱，我们在外面见吧。”
　　“好啊好啊，在哪里？”朱曦惊喜雀跃。
　　“你就在上次我送你回家的位置等我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哦对了你不用出来太早，一个时之后再出来吧。”丝缇娜道。
　　“嗯嗯，那我们到时候见，拜。”朱曦显得很开心。
　　“嗯，拜。”丝缇娜完挂断电话，笑容瞬间消失，手机捏的咯咯作响，眼中更是寒光闪烁。
　　突然，她又重新笑了出来，只不过这次的笑容显得特别阴冷，如吐信的蛇：“丫头，你一定会给我带来好运的，这是你的命运！”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黑暗契约 六十
　　朱曦心中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丝缇娜帮助了她，那么在丝缇娜遇到麻烦的时候，她也应该给予丝缇娜帮助，哪怕只是陪丝缇娜话也是好的，毕竟丝缇娜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也没别的朋友，可能连个可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然而她在路口等了一个时，还是没有看到丝缇娜的车。
　　“也许是我出来早了？”怀着这样的念头，朱曦又等了将近一个时，结果还是没有等到。
　　心中莫名有点慌，朱曦实在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丝缇娜拨电话，谁料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反复三遍还是一样。
　　怎么回事？朱曦突然心中狂跳，涌起强烈的预想预感，一个让她紧张不安的念头冒了出来：丝缇娜迟到外加手机没人接，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想到这，朱曦再不犹豫，赶紧拨通了110.
　　……
　　当一盆冷水泼在脸上，丝缇娜猛地打了个冷战，从迷失的黑暗中醒了过来，双眼徐徐睁开，第一感觉是黑，第二感觉是疼，整个脑仁都在晃荡，尤其额头格外刺痛，嘴角隐隐有血腥味，应该是从额角留下的鲜血，被谁混合流进了嘴里。
　　下意识想要抬手擦嘴，却发觉手腕被紧紧箍着，轻轻一动便发出锁链的嘡啷声。
　　“我被绑了？”一阵寒意骤然升起，让丝缇娜还有些模糊的意识彻底清醒，昏迷之前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放。
　　和朱曦约定之后，她立刻去卫生间沐浴更衣，收拾妥当之后开车出门前往约定地点。由于已经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她特意自己开车，并且没有通知任何人。
　　谁料，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她终究还是漏算了一招，她最新购置的座驾带有自动驾驶系统！只是由于该功能还不够成熟，从没使用过，所以被她给忽略了而已！
　　半路上，汽车的自动驾驶系统突然启动，强制封锁了手动驾驶的权限，并且锁死了门窗，加速转向直奔偏僻之地，最终一头撞在了树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剧烈的撞击中她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到了这里。
　　“嘿嘿嘿嘿嘿……”黑暗中突然传来诡异的笑声，这笑声有点像是从洋娃娃口中发出的电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谁？”丝缇娜豁然转头，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粘稠浓密仿佛没有边际。
　　“嘻嘻嘻嘻嘻……”笑声变得尖锐了一些，听起来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少给我装神弄鬼，滚出来！”丝缇娜怒喝，即便她胆足够大，手段足够狠，甚至敢于杀人后和尸体呆在一起，此时此刻也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难言的恐惧，这恐惧如蜈蚣，顺着脊梁骨的皮肤往上爬，所过之处汗毛乍起。
　　笑声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乍起的咯吱声，节奏很慢，充满了生锈金属摩擦的感觉，听起来就像是老旧的自行车轴在转动。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丝缇娜右前方一米远左右的位置，由于没有光线，所以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似乎是个孩坐在的玩具三轮车上。
　　丝缇娜眯起眼睛，正想仔细分辨，突然头顶灯光乍亮，刺的丝缇娜下意识缩头闭眼，稍微缓和适应之后缓缓睁开，视野从晃动的模糊渐渐清晰。
　　只能照亮局部的昏黄灯光下，布满斑驳暗红的木质三轮车就停在光暗的交界处，车上坐着一个的人偶，人偶双脚蹬在前轮的脚踏板上，双手扶着车把手，脸上带着狰狞抽象浓艳的丑面具，夸张的嘴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看起来极为可怖，让人毛骨悚然。
　　丝缇娜也被吓得全身猛然绷紧，随即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死死瞪着人偶脸上的面具，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蹦出来：“竟然是你！”
　　“美杜莎，我们又见面了。”人偶下巴开开合合发出声音，声音依旧是处理过的，特别难听怪异。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们的真实身份相互之间都是保密的！”丝缇娜虽惊不乱。
　　人偶嘿嘿笑了几声接着：“保密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任何办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丝缇娜面色陡沉，瞳孔深处迸发出不加掩饰的仇恨：“是黑幻蝶告诉你的，她给你下的命令，让你杀我！”
　　“嘿嘿嘿嘿嘿……”人偶再次发出阴森的笑声，“车祸没有弄死你，刺杀没有弄死你，你的手下也没有弄死你，你太命大了，黑幻蝶很生气，所以给我下了命令，让我亲自出手。”
　　“这个死贱人，只要我能活下去，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丝缇娜嘶声发泄。
　　“嘿嘿嘿，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人偶嘲弄笑道。
　　丝缇娜的喊声戛然而止，是啊，还有机会吗？车祸有朱文先搭救，医院遇刺有钟离搭救，手下叛变有所准备毫厘之间逃出生天，那么这一次呢？落在同为黑暗契约成员，而且和自己同级别甚至更危险的丑魂手中，还能有机会活下去吗？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不是下一任黑幻蝶的强有力竞争者之一吗？为什么黑幻蝶会突然对你下蝶杀令？”人偶问。
　　“蝶杀令？！”丝缇娜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对啊，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蝶杀令，最高追杀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你的代号和身份将被消除，你将被黑暗契约除名，任何黑暗契约的成员都会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人偶着，嘿嘿嘿笑了一阵，用玩味的语气问，“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得罪到黑幻蝶头上，胆也太大了吧？难不成你以为你的家族能够保得住你？”
　　丝缇娜脸色变幻，身为黑暗契约的核心成员之一，她当然知道蝶杀令代表的意义，可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黑幻蝶做出这种不留余地的决定。
　　“难道是已经认定新的继承人了吗？所以才要以如此凌厉留余地的手段除掉其余竞争者，清除威胁稳固权力？”丝缇娜心中暗暗思忖。
　　人偶的眼睛里明显有摄像头，看到丝缇娜的表情变化，人偶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竟然连原因都不知道，你死得可真冤，太有意思了，真的太有意思了！”
　　“你给我闭嘴！”丝缇娜怒从中来大声喝道，身为美杜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料转眼竟落到如此田地，可悲可笑可怜。
　　人偶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因为丝缇娜的愤怒而笑的更加欢快，霎时间整个地下室里都是恐怖的笑声在回荡，若是胆之人进来估计能被活生生吓晕过去。
　　丝缇娜自知失态，不再喝骂，转而开始思考对策，即便面对绝境，束手就擒也不是她的风格，不作出最后的尝试和努力，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片刻后，笑声渐止，丝缇娜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笑够了？”
　　“暂时够了。”人偶戏谑地。
　　“够了那就谈正事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丝缇娜开门见山，丝毫不拐弯抹角。
　　人偶呵呵一笑：“放过你？你觉得这个选项可能存在吗？你觉得我敢违抗蝶杀令吗？”
　　“以我对你的了解，对你来不存在敢不敢，只存在利益够不够。”丝缇娜盯着人偶的双眼，目光极具穿透力。
　　人偶沉默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丝缇娜同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否则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突然，人偶动了，轻轻踩动脚踏板，木质玩具三轮车朝前缓缓移动了半米，下颌开合传出戏谑的低笑声：“你倒是自以为了解我。”
　　“我不用完全了解你，知道一部分就可以了。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比我价值更大的回报，如此一来你我各取所需。”丝缇娜道。
　　“价值更大的回报？你得搞清楚，你的价值可不仅限于你的价值，还有蝶杀令的威慑在里面，如果让黑幻蝶知道你还活着，并且是从我手里出去的，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下一个蝶杀令会不会送给我？”人偶道。
　　丝缇娜颔首道：“你的这些我当然清楚，所以我能给你的回报，价值要大于我和风险的总和。”
　　“哦？你成功打动了我，来听听，看到底这所谓的回报值不值得我冒险。”人偶又笑了几声。
　　丝缇娜却笑不出来，深吸口气用异常郑重的语气：“《曦之妖精》画中女人的真实身份，这个够不够？”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黑暗契约 六十一
　　接到朱曦的报案后，警方极为重视，鉴于之前两起谋杀，丝缇娜极有可能再次遭到谋害，所以刑侦队立即出动展开调查。
　　陈虹带队用最快速度赶到丝缇娜的住所，谁料甫一开门就闻到了难闻的血腥味，期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臭味，就像是什么东西开始正在腐败。
　　“是尸臭！”钟离对尸臭太敏感了，当即做出判断。
　　尸臭？陈虹大惊，赶紧在房间中进行搜索，结果证实钟离没有判断错，臭味的来源的确是一具尸体，一具躺在卧室门口死不瞑目的外国男尸体。
　　钟离仔细检查后将大致的死亡时间和死因汇报给陈虹，并指明地上染血的钢笔就是凶器。
　　陈虹心翼翼将钢笔装进证物袋，反复观察尸体的位置和伤口的位置，蹙眉道：“根据我的经验，此人应该是行凶者，结果杀人不成被反杀。”
　　钟离指了指男性尸体手边上的匕首，颔首道：“从他指关节的弯曲和僵硬程度可以判断，匕首不是死后塞给他的，这明他持有凶器。颈部的致命伤是钢笔造成的，除了中间的一个是斜向，其余都是垂直，明杀他的人在他倒下之后，还用钢笔进行了反复刺击，这是一种发泄行为，明杀他的人当时处于极度惊吓或者愤怒状态。地上的文件朝左前方散落，外皮上有他的指纹，可以推测他当时是以文件掩饰匕首，刺杀的瞬间，将文件朝里掀飞，试图起到阻挡视线的作用，还有……”
　　嘀嘀咕咕分析了一大堆，根据所有细节，将案发过程百分之九十还原了一遍，甚至还根据客厅满目狼藉的痕迹，对丝缇娜杀人后的行为做出了大致推断，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为何丝缇娜杀人后会在沙发上坐那么久？都到了这种程度为何不向警方求助？
　　“陈姐，查到了，他是丝缇娜的秘书兼私人保镖，名叫菲尔。”虞兮走了过来，其实她本不想过来的，因为还要带孩，韩渺自告奋勇帮她照看孩，她才得以抽出时间。
　　“他是丝缇娜的手下，却要杀丝缇娜，而且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就比较有意思了。”陈虹若有所思地。
　　虞兮在鼻前扇了扇，放轻呼吸：“车祸、医院被刺杀，回家又被秘书刺杀，这显然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这三件事背后的凶手必然是同一个人，可问题是，究竟是谁，竟能有这么大能耐，并且迫切想杀死丝缇娜呢？”陈虹站起身，双手叉腰俯视着尸体已经彻底浑浊的双眼。
　　便在这时，钟离突然咦了一声，余光捕捉到花盆后面有一抹金属质感的闪光，附身仔细看，竟是一个金属外壳的U盘，捡起翻过来，正面赫然印刻着蛇形徽章。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印刻在U盘上的蛇，钟离突然想起了一个最近反复出现的名字：美杜莎！
　　“怎么，发现什么了吗？”虞兮敏锐注意到了钟离的异常。
　　“一个U盘，暂时无法确定是属于谁的。”钟离转身，将U盘递了过来。
　　虞兮接过仔细打量：“好精致的东西，而且没牌，应该是丝缇娜定制的吧，土豪不都喜欢定制东西吗？”
　　“给我看看。”陈虹将U盘拿过来，看到U盘正面的蛇形图案，同样蹙了蹙眉，莫名产生了一股寒意。
　　“会不会……”钟离刚开口，却又摇摇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继续侦查现场吧，把尸体处理一下，U盘回去再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陈虹完，将U盘装进了证物袋。
　　大概两个时之后，刑侦队众人离开现场返回局里，将证物分类送到技侦和理化那里做检查。
　　陈虹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在虞兮和钟离的注视下，将U盘链接USB，桌面右下角弹出新设备识别提示，接着还没等陈虹点开我的电脑，就见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窗口，窗口左边是白色的画布，右边依稀是许多头像按钮。
　　这个窗口仅仅持续了零点一秒，就被另一个黑底红字的窗口取代，赫然写着：账户已注销，非法访问确认，启动销毁程序，5%、35%、75%……
　　“快拔掉，快！”陈虹吓了一跳大声喊，钟离在她喊的同时已经动手去拔U盘，拔掉的瞬间，销毁程序进度条正好走到99%。
　　窗口定格，错误提示弹出，进度条卡在99%不再动弹，办公室里针落可闻，钟离、陈虹、虞兮三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应该，没销毁吧？”虞兮声问。
　　“我不知道……”钟离的语气毫无底气，他也不确定自己拔的到底够不够及时。
　　“别想这么多了，还是送去技侦……”陈虹稍微松了口气，谁料话音未落，已经定格的界面突然再次变化，错误提示框自动消失，销毁进度条清零，文字迅速变化：非法移除，触发安全条例第一条，启动感染程序。
　　感染程序？
　　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就见新的进度条出现，这次进度条走的速度奇快无比，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100%，接着电脑桌面中间出现了一滩红色，看起来就像是落在宣纸上的血滴，血滴迅速浸染扩散，并且一滴滴越来越多，甚至从扬声器中传来滴答声，听起来诡异恐怖！
　　与此同时，桌面上的文件和图标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一个个钻进了红色浸染的范围，接着化为蝴蝶破血而出，蝶翼震动鲜血飞洒，露出下面黑亮的翅膀！
　　黑蝶！
　　大量黑蝶扑向屏幕，吓得陈虹下意识向后仰，差点翻过去。
　　虞兮来不及用手，狠狠一脚踢在电源插座上，插座啪的一声被踹飞，插头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主机箱瞬间停转，屏幕彻底黑屏，扬声器中不再传来滴血和蝶翼震动的呼呼声，可那黑漆漆的屏幕，依旧给人一种被黑蝶铺满的错觉。
　　阴森，恐怖！
　　“这，这到底都是什么鬼？”陈虹扶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
　　“黑蝶……”虞兮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钟离，果然发现钟离的脸色特别难看。
　　“黑蝶！”钟离沉默了许久，才咬着牙出这两个字。
　　陈虹连续深吸气，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下来，沉声道：“如此一来，要么丝缇娜和黑暗契约有关，要和想杀她的人和黑暗契约有关。”
　　“不，丝缇娜就是美杜莎，这个U盘是她的！”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黑暗契约 六十二
　　考虑到丝缇娜入境的时间，U盘上的蛇形徽章，U盘的诡异内容，黑蝶画面的出现，以及三起连环谋杀案，丝缇娜的确有可能就是目前极光之剑行动的头号目标美杜莎。
　　可问题是，如果丝缇娜真的是黑暗契约的重要成员美杜莎，是谁想杀她呢？这个神秘的凶手，竟然有能力将堂堂美杜莎逼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何方神圣？动机又是什么？
　　鉴于原本独立的案和极光之剑行动发生重叠，陈虹立刻和远在英国的孔玉德取得联络，对整件事进行汇报。
　　孔玉德听完之后极为重视，当即表示会尽快赶回来，并召开了一次远程会议。
　　会议讨论确定了以下几点。
　　第一：U盘和电脑立刻送交技侦进行处理，尽可能挽回部分信息。
　　第二：无论丝缇娜是不是美杜莎，都肯定和黑暗契约存在或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当务之急是全力找到丝缇娜，然后才有可能确认她的身份，并顺藤摸抓住想杀她的凶手。
　　第三：米归田案件中涉案的麻醉科护士已经没有价值，可以进行拘捕，问讯后依法处理。
　　第四：根据颜心爱提供的重要信息，已经破译部分黑暗契约符号密码，足以证明美杜莎有罪，一旦确认丝缇娜是美杜莎，立刻实施抓捕。
　　会议后，在陆铭的分配调动下，众人立刻展开搜寻行动，钱宝贝负责去医院局部麻醉护士，韩渺和周立军负责对朱曦和朱文先进行询问，尽可能掌握有关丝缇娜的一切线索，陈虹负责带人搜索丝缇娜的车，争取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很显然，丝缇娜的处境非常危险，她的这次失踪，并不是自己躲了起来，极有可能是遭到了绑架，最坏情况甚至已经遭到杀害。
　　然而，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真的出现了最坏情况，也必须找到丝缇娜的尸体或者残留物。
　　当然，钟离是不能跟队的，否则谁留下照顾孩？
　　于是乎，钟离只能抱着莫离，孤零零等在办公室里，尿了给换尿不湿，饿了冲奶粉喂奶，从侦探摇身一变成为了超级奶爸。
　　不过，好在莫离属于还算好带的那一类，只有尿了饿了才会哭，别的时间基本都在呼呼大睡。
　　趴在婴儿车旁，望着莫离可爱的睡颜，钟离忽然有点走神，自己这么大的时候，父母也是这样守在自己身边，可是十年后，一切都变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剥离，被一层磨砂的膜隔开，他抱着膝盖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隔着磨砂的膜，默默地望着外面的世界，与众不同，也与世隔绝。
　　直到一年多前，这层隔绝他和世界的膜才被撕开，才终于有阳光照进了保护他十年的黑暗之中。
　　自此，他告别了黑暗，站在了阳光下。
　　“莫离，别学我，更别学心爱，你要快快乐乐长大，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明白吗？”钟离轻轻摩挲着莫离肉呼呼的手。
　　莫离也不知道听没听到，砸吧了几下嘴，歪着头继续酣睡。
　　钟离哑然失笑，自己才多大，现在感慨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呢？还是将精力投身于生活中吧，虽然前路坎坷，但新的生活已经扎下根基，而他要做的，就是和虞兮一起添砖加瓦，搭建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窝，自己的家！
　　……
　　丝缇娜趴在破烂的洗手池旁，用手抠舌根用力呕吐，连续吐了好一会，才终于将一枚胶囊形状的东西吐了出来。
　　将这枚胶囊形状的东西捏在手中，丝缇娜对着脏兮兮的镜切齿冷笑：“丑魂，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守信用，可惜你还是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等我拿下黑幻蝶的宝座，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回报你今天的恩情，你给我等着！”
　　完，丝缇娜将胶囊丢进下水管，洗干净手，从铁柜里取出一个包裹，里面赫然是钱、全新的身份护照、换洗衣服以及妆容道具。
　　十分钟后，丝缇娜重新站在镜前，镜中之人已然变了模样，除非极其熟悉之人，否则根本不可能认出来。
　　“黑幻蝶，我来找你了，你准备好了吗？”丝缇娜最后看了镜里的自己一眼，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
　　……
　　第一附属医院
　　骨科特护病房，周立军和韩渺正在对朱文先例行询问。
　　“我和丝缇娜真的只见过两次面，通过几次电话，都是例行公事，商量投资问题，你们也知道，我身为市长，必须想办法促进招商引资，促进城市发展，丝缇娜准备投资一个葡萄酒庄园，附带度假山庄，这个项目对我市非常重要！”朱文先道。
　　“嗯，这些我们明白，朱市长，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在你和丝缇娜的会面通话中，有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任何细的不寻常的地方都可以。”周立军接着问。
　　朱文先蹙眉思考了片刻，摇摇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她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就是例行询问。”周立军笑笑。
　　旁边朱曦终于忍不住了，抱怨地：“丝缇娜姐姐失踪了，你们不去找她，跑来问这问那有什么用？”
　　“姐姐？听起来你和她很熟？”韩渺立刻注意到了朱曦的用词。
　　“熟不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朱曦撇过头显得很不配合，刚完就见朱文先瞪了过来。
　　“怎么话呢，这点礼貌都不懂吗？”朱文先语气严厉。
　　“哦……”朱曦有时候爱耍性，但一旦朱文先认真起来，她还是不敢顶嘴的，撅了下嘴低声道，“她送我回过一次家而已，反正她肯定是个好人，这一点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到最后，朱曦的语气骤然拔高，变得斩钉截铁。
　　韩渺和周立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仅仅送回家一次，就能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断，这其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便在这时，朱曦的手机响了，是信息提示音，掏出来一看，内容赫然是：别惊讶，别出声，别告诉别人，如果你周围有人，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悄悄溜出来，到你家路口的位置等我，我很快就到，千万千万别告诉别人，相信我！
　　发信人赫然是丝缇娜，看到信息的刹那，朱曦真的差点就喊出了声，好在看到内容后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莫老师找我了，是有个病例有问题，我得赶紧回科室一趟。”朱曦尽量让自己装作没事人的样，完将手机揣进白大褂口袋里朝外走去。
　　韩渺目送朱曦离开病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朱市长，我们继续吧，能谈一谈丝缇娜这个项目的具体内容吗？”周立军继续询问。
　　却朱曦，离开病房走到拐角，猛地转身靠在墙上，将手机捂在心口长出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眼里跳出来。
　　“我做到了！”素来不善撒谎的她，竟然真的从自己父亲和两位刑警的眼皮底下没事人一样溜了出来，直到此时她都感觉有些不敢置信。
　　大口吸气大口呼吸，缓了半分钟，心跳终于稍微放缓，朱曦赶紧下楼，朝约定的地点赶去。
　　她相信，丝缇娜一定是遇到麻烦了，既然丝缇娜在向她求助，她就一定要竭力帮助，这不仅是报答，更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
　　丝缇娜，是她的朋友！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黑暗契约 六十三
　　朱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约定地点，站在路口左看右看焦急等待。
　　正准备给丝缇娜发个信息问问情况，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顿时吓得猛一哆嗦，手机脱手飞出，啪的一声屏幕朝下摔在地上。
　　“别怕，是我。”丝缇娜压低声音。
　　朱曦刚想转身，却听丝缇娜接着：“别激动，别喊我名字，跟我走就行了。”
　　完，丝缇娜转身就走，朱曦按了按扑通跳动的心脏，鼓起腮帮呼了口气，捡起手机，也不顾屏幕上的划痕，赶紧转身朝丝缇娜追去。
　　饶了十几分钟，丝缇娜来到一辆看起来很旧的桑塔纳前，打开车门道：“坐进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朱曦好奇地问，但还是依言坐了进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丝缇娜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坐进驾驶座，启动引擎驱车朝城北驶去。
　　一路上，朱曦都在提各种问题，比如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需不需要找警察，还需要什么帮助之类。
　　对于朱曦的问题，丝缇娜几乎都予以沉默，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看朱曦一眼。
　　最后，朱曦自己也觉得没啥意思，就索性闭上嘴默默趴在车窗旁看风景。
　　大概一个半时之后，老桑塔纳缓缓驶入一条偏僻的巷，丝缇娜停车熄火，打开车门道：“到了，下车吧。”
　　朱曦下车张望，只见周围全是老建筑，斑驳破旧充满了岁月磋磨的气息，地上很脏，远没有市中心路段的干净整洁。
　　“这是哪？我们来干嘛？”朱曦好奇地问。
　　“帮我一个忙而已，跟我进来吧。”丝缇娜取出钥匙打开一扇门，将朱曦让进来，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将门心关好，接着带着朱曦进屋下楼，来到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黑漆漆的格外阴森，角落里挂着残破的蛛，空气中还飘荡着难闻的霉味。
　　朱曦莫名有点害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声问：“我们，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好黑，我们还是出去吧！”
　　“放心，里面有灯的，就在右边墙角，你去开一下。”丝缇娜打开地下室的门，门枢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就像是僵尸的关节。
　　扑面而来的腐败气息更浓了，朱曦差点一口吐出来，赶紧捂着鼻伸手往右边墙上摸，想将灯打开。
　　然而，便在她摸到开关并按下的瞬间，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用浸透药水的纱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朱曦下意识瞪大双眼开始挣扎，却被另一只手牢牢钳住关节，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反倒是呼吸因此变得急促，脑袋越来越晕，视线越来越模糊。
　　终于，朱曦双手软软垂下彻底失去意识，闭上眼睛靠在丝缇娜怀中。
　　丝缇娜放下纱布，借助昏暗的灯光，将朱曦放在椅上，然后招来绳索将朱曦五花大绑，最后用胶带封住嘴巴，拍拍手松了口气。
　　“家伙，抱歉了，希望不会用到你这张底牌。”丝缇娜摸了摸朱曦的侧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伸手准备关灯，犹豫之后却没有按下去，只是将地下室的门锁死。
　　为什么会犹豫呢？是害怕朱曦在黑暗中太过恐惧吗？所以给她留下一盏灯，让她能够稍微看到些希望？
　　不知道，丝缇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蛇是冷血动物，她的血液很冷，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
　　刑侦队
　　虞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孩，生怕钟离没经验带出什么事，好在莫离只是睡了一下午而已，就算想出什么事都没机会。
　　陈虹却发现钟离有点神游，便推了钟离一把询问怎么了。
　　钟离拿出一个快递袋道：“刚送上来的。”
　　“快递？谁的，拆了吗？”陈虹接过一看，面单上并没有正规填写，甚至连发件人的信息都没有，只有三个大字：钟离收。
　　“给我的，还没拆，这不是正规快递，只是找人专门送给我的。”钟离道。
　　“谁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有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呢？”虞兮确认莫离没事之后走了过来。
　　钟离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为什么不拆，拆开看看不就清楚了？”陈虹完，主动帮钟离将快递赛撕开，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U盘！
　　又是U盘！
　　陈虹和虞兮面面相觑，从丑男开始，到黑暗契约，实话对U盘真的是太敏感了，每次出现准没好事。
　　那么这次呢？这次U盘的诅咒还会继续吗？
　　“隔着袋就感觉是U盘，所以我没立刻拆开，一直在等你们回来。”钟离表情有点复杂，他可是没少吃U盘的苦头。
　　“看看？”虞兮试探着，虽神神秘秘的东西总是感觉不太好，但她还是很好奇，U盘里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看看！”陈虹郑重颔首做出决定。
　　“好吧，我把线拔了，这样安全些。”钟离完，就近将一台电脑的线拔掉，以防如果有病毒自动扩散。
　　陈虹将U盘递给虞兮，虞兮将U盘连入USB，读取新设备迅速完成，这次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等了好几秒，桌面都一片平静。
　　三人不约而同稍微松了口气，虞兮打开我的电脑，将U盘所在的盘符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只有四个字：一个礼物。
　　礼物？
　　一个视频作为礼物？
　　“打开看看！”陈虹道。
　　虞兮看了钟离一眼，双击鼠标将视频文件打开。
　　播放器窗口弹出并最大化，进度条已经开始走动，画面却还是一片黑暗，正当虞兮怀疑是不是卡住了，准备拖动进度条的时候，钟离突然：“别动，有声音！”
　　虞兮和陈虹仔细听，果然发觉扬声器中传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节奏很慢，非常刺耳难听。
　　“什么鬼声音，我怎么感觉有点耳熟？”陈虹蹙着眉头喃喃自语，钟离心中疑惑，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要不要往后快……”虞兮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画面中上部突然亮起一盏灯，昏黄的光芒出现的相当突兀，灯光下一辆木质的玩具三轮车正在缓缓朝着镜头方向移动，车上坐着一个人偶，人偶双脚踩着脚踏板，脸上带着一张色彩浓艳抽象恐怖的丑面具，嘴巴笑的几乎要咧到耳朵跟。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就在灯光亮起的同时，扬声器中传出逐渐拔高的阴森笑声，瞬间将恐怖气氛推向巅峰。
　　“啊！”虞兮一声惊呼，以手捂嘴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哎呦！”陈虹同样吓得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汗毛乍起。
　　钟离惊吓之余脸色陡沉，双拳更是猛然握紧，这视频画面中的人偶情景和面具都太熟悉了，当初虞兮被绑架的那个案，曾经一次又一次将无形之剑架在刑侦队众人的脖上，后来更是险些将他逼到绝境。
　　丑男！
　　丑魂！
　　这两个随着颜心爱被捕沉寂已久的禁忌之词，再一次浮出水面，重获生命出现在他的面前。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黑暗契约 六十四
　　谁也没想到，U盘中的内容竟然如此熟悉！
　　丑魂，丑男，这个令人忌惮甚至恐惧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在钟离面前。
　　虞兮的情绪立刻变得不太稳定，一则是因为丑魂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二则是因为丑魂从视频中出现的方式太过惊悚，就好比正在看电影，突然一张鬼脸占满屏幕，普通人都会吓得尖叫甚至摔屏幕。
　　“你没事吧？”钟离一把将虞兮拉了过来。
　　“我，我……”虞兮刚开口，却发现头有点晕，额角更是冒出冷汗。
　　陈虹也吓得不轻，但毕竟老练稳重，很快就缓过劲来，起身挡住屏幕道：“虞兮，你手怎么这么冰，去休息一下吧。”
　　“是啊，去休息一下吧！”钟离附和。
　　谁料，虞兮居然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恼恨咬牙道：“不，我没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不可能是心爱！”钟离语气笃定，颜心爱早就已经不是丑魂了，而且颜心爱现在在英国，和颜威、安琪儿和孔玉德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录制这样的视频并送过来，所以视频中的丑魂绝对不是颜心爱。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颜心爱，这个丑魂是谁呢？为何会拥有和颜心爱当初一模一样的面具呢？又为何会选择送U盘这种巧合的信息传递方式呢？
　　“我知道。”虞兮颔首，即便颜心爱重获自由，她也不信是颜心爱干的，因为人总是会改变的，而母性恰恰是最容易改变人的因素之一。
　　“那会是谁？谁继承了颜心爱的面具？”陈虹话音刚落，扬声器中阴森的笑声戛然而止。
　　丑魂人偶已经来到了镜头前，充满电感的声音随之传来：“你们一定吓了一跳吧，嘿嘿嘿果然吓到你们了对不对？我甚至都能想象出你们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非常有意思！”
　　笑了几声，人偶话锋一转：“不过，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来捉弄你们的，我是来送你们一件礼物的，而且这件礼物你们一定会喜欢……”
　　声音骤然卡壳，整个视频陷入定格状态，三人同时看向进度条，发现进度条还在走，视频并没有卡住。
　　便在这时，人偶突然又哈哈嘿嘿笑了起来：“是不是以为卡住了？是不是以为卡住了？一定是以为卡住了对吧？嘿嘿嘿嘿嘿嘿……”
　　又是一阵刺耳而且嘲弄的笑声，电脑前陈虹脸色阴沉，额角青筋跳动，几乎有种搬起椅砸在屏幕上的冲动。
　　虞兮和钟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视频中的丑魂和颜心爱肯定不是一个人，却风格如此相似，甚至可以是一模一样，这真的是巧合吗？
　　“好了不逗你们了，言归正传，你们一定很想抓到美杜莎吧，现在就让我告诉你们美杜莎的真实身份，她就是……”故意听了几秒钟，才突然出三个字，“丝缇娜！”
　　丝缇娜？丝缇娜！
　　美杜莎果然是丝缇娜！
　　那个在现场找到的带有蛇形徽章的U盘果然是丝缇娜的！
　　听到这个事实，三人都再也没工夫去生气，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案情本身。
　　便在这时，丑魂人偶又抛出了更重要的消息：“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礼物，真正的礼物在U盘的壳下面，我在丝缇娜，也就是美杜莎身上藏了跟踪器，你们只需要追踪信号就能抓住她！”
　　“呵呵呵，这个礼物是不是够大？你们喜不喜欢？一定会很喜欢的对吧，千万别忘了其中有我的功劳，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嘿嘿嘿……”声音戛然而止，进度条走到尽头，视频播放完毕。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三人却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丑魂在美杜莎身上藏了跟踪器？并将其作为礼物送来警局？这是要借刀杀人吗？可是这样做对丑魂有什么好处呢？
　　“快，拆开看看！”陈虹率先打破沉默，钟离一把将U盘拔下，用力将U盘的外壳抠开。
　　嗒的一声，一粒胶囊形状的东西掉了出来，落在桌上弹了弹，滚到文件夹旁边停下。
　　“这的确是跟踪器，只要拆解这个跟踪器，得到具体参数，就能够追踪丝缇娜的具体行踪！”钟离将胶囊捏起仔细打量。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技侦啊，虞兮你联络老陆他们，告诉他们有重大发现，赶紧赶回来！”陈虹完，一把抓过胶囊撒腿就跑。
　　钟离和虞兮对视一眼，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确认丝缇娜就是美杜莎，并得到了追踪的手段，这固然是好事，但连美杜莎这种级别的人物都能被刺杀被算计，黑暗契约这潭水到底有多浑多深，如果掉进去真的还能浮起来吗？
　　可惜，极光之剑是一把不出鞘则已，出窍则不见血不回的利剑，既然这柄剑已经出窍，就必须有所斩获，否则绝对不可能后退半步，这就形成了一股不可抗的洪流，推着他们往前冲，不管这潭水到底有多浑多深，都必须蹚过去！
　　……
　　“一号已就位，重复，一号已就位。”
　　“二号已就位。”
　　“三号已就位，确认目标位置！”
　　“四号已就位，目标在我后方十五米左右，棕色长直发，带着太阳镜，身穿粉白色外衣。”
　　“五号已就位，目标在我前方六米的位置，目前正在看杂志，未被察觉。”
　　刑侦队队员全体便装打扮，有的拖着行李箱，有的戴着大墨镜，有的塞着耳塞像是在听音乐，分别在候机室的不同位置坐下，表面上看就是普通旅客，却都用余光锁定了一个女人。
　　一个明明看起来根本不是丝缇娜，信号位置却指出就是丝缇娜的女人！
　　陆铭、陈虹和虞兮躲在暗处，陆铭手中拿着平板，耳中带着耳麦，负责总指挥，平板上面实时显示着丝缇娜的信号位置，以及所有队员的信号位置，从画面上看，显示为一群蓝色光点正在包围红色光点。
　　虞兮和陈虹不能露面，因为她们见过丝缇娜，一旦被认出来容易打草惊蛇节外生枝，毕竟丝缇娜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黑暗契约的核心人物之一美杜莎，稍不心就可能酿成恶果。
　　“老陆，抓吧！”陈虹道。
　　“行礼都要过安检的，刀都过不去，她不可能有武器！”虞兮低声。
　　陆铭回想起视频中丑魂的那些话，仔细核对队员的位置后，终于一咬牙发出命令：“动手！”
　　所有队员接到命令，并没有全部同时出击，而是由远及近逐步收拢，不留任何死角。
　　然而，陆铭还是低估了丝缇娜的反侦察能力和警惕性，丝缇娜看似在专心看杂志，什么都没有察觉，实则两只眼珠正在快速左右移动，观察周围的一切，从三分钟之前，她就已经如蛇一样，敏锐嗅到了危险，这种危机感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她的余光和一名队员的眼神对上。
　　“都别过来！”丝缇娜一声厉喝猛然站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拇指悬在屏幕上，双眸中寒光闪烁，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吐出了追踪器，为何行踪还会被发现，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没空思考这个问题。
　　三名已经站起来的队员，其中两名登时止步，位于丝缇娜正后方的杜斌作势欲扑，其余还坐着的则没有站起来，等待陆铭的进一步指示。
　　丝缇娜猛然下蹲朝前滚了一圈，正好让过从背后扑来的杜斌，捏着手机厉声喝道：“我了都别过来，谁再敢靠近我一步，我就让朱市长的掌上明珠给我陪葬！”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黑暗契约 六十五
　　朱市长的女儿！
　　丝缇娜的厉喝吓得刚才扑过来的杜斌不敢再动，同时也让其余人大吃一惊，陆铭面色大变，朱文先的女儿朱曦怎么会在丝缇娜手中，这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虚张声势？
　　周围候机的乘客发觉情况不对，都赶紧离开座位往远处撤离，有的甚至连登机箱背包都来不及拿。
　　丝缇娜手里的确没有武器，所以没有挟持人质的打算，警惕地不断转身，以确保自身安全。
　　“藏起来的，立刻给我滚出来，警告你们，我不是在虚张声势，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去问，如果能找到朱曦，我立刻束手就擒！”丝缇娜扬声道，完全不在乎其余乘客看自己的眼神。
　　“速度打电话确认，陈虹你给医院打电话，虞兮你给朱市长家里打电话，切记什么都别，问起来就有点事想找朱曦问一问！”陆铭语速很快很急。
　　陈虹和虞兮点点头，迅速掏出手机拨号。
　　片刻后，虞兮率先得到结果：“朱曦不在家，她妈妈在医院实习。”
　　“不在科室，也不在朱市长病房，她离开朱市长病房后就压根没回科室。”陈虹摇摇头，左手捏着手机，右手叉腰，眉头拧在一起很是发愁。
　　陆铭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丝缇娜没道理用朱曦虚张声势，结合电话确认后的情况，以及丝缇娜的身份和手段，朱曦在丝缇娜手中的可能性的确非常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问题就麻烦了，警方想抓丝缇娜，可能就会威胁到朱曦的安全，而顾忌朱曦的安全，可能就会让丝缇娜这条大鱼漏归海，一旦漏归海，再想抓住可就难如登天了。
　　“怎么，还不相信吗？实话告诉你们，朱曦之所以突然离开医院，是我骗她出来的，我早就预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为了保证我能安全离开，我必须给自己找到一张底牌，朱曦就是这张底牌，现在这张底牌牢牢握在我的手里，而你们没有选择，所以给我滚出来！”丝缇娜冷笑了几声之后，音调骤然拔高。
　　陆铭心知事已至此，多藏无意，便现身走了出来，陈虹和虞兮紧随其后。
　　“朱曦在哪？”陆铭走到距离丝缇娜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丝缇娜冷笑看着陆铭，目光落在陆铭手中的平板上，刹那间灵光霍闪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是丑魂那家伙出卖了我对吧？该死的，这家伙居然在我身上藏了两个跟踪器！”
　　想明白之后，丝缇娜登时恨得牙痒痒，同时也怪自己低估了丑魂，难怪当时醒来之后感觉嘴里有点怪怪的，原来是丑魂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她将第一个跟踪器吐出来，进而削弱防范意识，避免她寻找第二个跟踪器。
　　“丑魂！！！我们走着瞧！！！”丝缇娜咬碎银牙，几乎恨不得将丑魂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恨。
　　“以一个丫头当人质，你也好意思？”陈虹寒声道。
　　丝缇娜用嘲弄的眼神看了陈虹一眼：“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拿道德来鄙视我，不觉得自己很白痴吗？”
　　“你！”陈虹气的青筋暴起，却拿丝缇娜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虞兮道：“既然你能把朱曦单独喊出来，还能让他不告诉别人，甚至她父母，这明你和她之间关系匪浅，她相当信任你，甚至可能拿你当姐姐，当朋友。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吗？你对得起她对你的信任吗？”
　　丝缇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冷笑着：“那又如何？一直以来我都是在故意营造她对我的好感而已，白了就是在利用她，要怪只怪她自己蠢，居然对我一点防范都没有！”
　　虞兮捕捉到了丝缇娜细微的表情变化，顿时心中微动，接着：“利用也好，欺骗也罢，看在她对你一番信任的份上，你至少别伤害她，可以吗？”
　　“我有我要伤害她吗？我只是把她关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而已，你们不要妄图能找到，没有我的指引，除非你们将全城从里到外翻个底朝天，否则绝对不可能找得到。”
　　顿了顿，丝缇娜扬了扬手机接着：“而且，不怕告诉你们，我送给她一条项链，这条项链不但能够定位，而且内藏爆炸元素，也就是那是一颗炸弹，威力不是特别大，但帖在心口的位置，炸掉心脏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你们敢轻举妄动，或者强迫我留下，我就会发出指令远程遥控炸弹引爆，然后结果你们就很清楚了，她将会一命呜呼，倒在某个阴暗的不知名的角落里慢慢腐烂发臭，最终变成一堆白骨！”
　　此言一出，刑侦队众人心中陡沉，陆铭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无比，藏匿外加炸弹，这等于彻底堵死了警方的进路，连强行拿下丝缇娜，然后讯问藏匿地点都不可能，丝缇娜完全可以在强行拿下之前引爆炸弹，结束朱曦的生命。
　　且不朱曦是朱市长的唯一女儿，即便朱曦只是一个普通人，警方也绝对不可能拿她的生命冒险，而歹徒不同，歹徒可以无所顾忌，这就是为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原因，因为正义的一方总是有所忌惮，总是要保护大多数人的生命权益。
　　“你想怎样？”陆铭沉声道，左拳已经悄然握紧。
　　“刚才我不是已经的很清楚了吗？我要离开，而且要安全离开，否则你以为我来机场是旅游的吗？”丝缇娜道。
　　“只要放你离开，你就会放了朱市长的女儿？”陆铭问。
　　“当然。”丝缇娜颔首。
　　“我凭什么相信你？”陆铭道。
　　“你有选择吗？你们有选择吗？除了寄希望于我的信誉，你们还能寄希望于什么？”丝缇娜笑了几声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一旦我离开这里回到英国，那丫头就对我没价值了，我犯不着害条人命把事情闹大。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的承诺，只要你们放我离开，当我降落英国机场的那一刻，我就会将藏她的地址发给你们，怎么样，是不是公平合理？”
　　公平合理？公平合理个屁！
　　可是正如丝缇娜的那样，陆铭没有选择，刑侦队众人都没有选择，他们不能用朱曦的命去冒险。
　　所以，只能妥协……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黑暗契约 六十六
　　先被黑幻蝶逼得险死还生，又被丑魂逼得狼狈不堪，丝缇娜心中憋闷可想而知，此时终于占得上风，胸中的郁闷之情顿时为之一泄，大感畅快。
　　“后会无期了各位，千万不要想我，呵呵。”带着嘲弄得意的笑容，丝缇娜挥挥手提着登机箱走进登机通道。
　　望着丝缇娜的背影，刑侦队众人都感觉愤懑难言，陆铭更是重重将平板摔在了地上。
　　不是不想惩恶，实在是恶人太狡猾，这种眼睁睁看着恶人大摇大摆逃出法的感觉，对刑警来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老陆，行了，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再想办法吧。”陈虹叹了口气。
　　“想办法？你的倒是轻巧，人家都要上飞机了，还有什么办法？”陆铭指着玻璃窗外的飞机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对陈虹发火。
　　陈虹自己也是一肚火，被陆铭这一冲，顿时也火山爆发，叉腰怒道：“你给我发哪门火？我想放她走吗？”
　　“陆队，陈姐，你们别吵了……”虞兮赶紧劝，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钟离发过来的短信，问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将丝缇娜捉拿归案。
　　看到信息的内容，虞兮顿时一阵惆怅，连回短信的心情都没有。
　　便在这时，杜斌跑了过来，急声道：“是不是钟离的短信？”
　　虞兮点点头。
　　“他不是一直很有办法吗？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杜斌道。
　　“人都上飞机了，还能有什么办法，钟离又不是神仙。”虞兮气馁地。
　　陈虹倒是心中一动，道：“死马当活马医吧，给钟离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他，让他赶紧动脑想办法，想破脑袋也得给我想到办法！”
　　都到这份上了，虞兮也只能乖乖给钟离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如实告诉他。
　　钟离正守在局里看孩呢，听完整件事之后豁然站起，表情变得极其凝重：“我尽量，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完，钟离也不挂断手机，将手机放在桌上，然后开始左右踱步，眼球高速颤动，双手抽筋似的抖个不停，大脑完全调动起来，试图从不可能之中找到一条解决办法。
　　或许是被钟离的脚步声惊动，莫离打了个哈欠睁开双眼，也不哭不闹，只是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钟离，时不时咯咯笑两声，似乎觉得很有趣。
　　机场候机厅，虞兮捏着手机道：“他给他点时间。”
　　“免提打开！”陆铭完也开始左右踱步，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虞兮赶紧打开免提，将手机正面朝上，谁料刚做完这些，钟离急迫的声音突然传来：“航班号是什么？快给我航班号！”
　　虞兮扫了一眼电显示牌，将航班号告诉钟离。
　　“太好了，我们真的太走运了！”钟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语气中满是惊喜，就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听闻此言，刑侦队众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多少有些不敢置信，这才多大一会，钟离就真的想出办法了？
　　陆铭和陈虹更是紧张，赶紧冲到手机旁，异口同声道：“快！”
　　“飞英国的航班我都知道，这个不是直飞，而是中转，属于阿联酋航空，要中转迪拜，然后才去英国。”钟离道。
　　“那又怎样？阿联酋航空怎么了？中转怎么了？”陈虹不解其意。
　　钟离接着：“这有很大意义，如果是直飞，根据飞机的大圆航线，飞机很快就会离开我国领空，而一旦离开我国领空，就没法命令其返航。但是中转就不同了，中转飞迪拜，在飞往迪拜的过程中，航线一大半都在我国境内，这就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朱曦，就能强制航班返航，她就跑不掉了！”
　　听闻此言，刑侦队众人顿时大喜，陈虹和陆铭更是惊喜的恨不得跳起来，原本已经完全绝望的局面，居然硬生生被钟离挖掘出了一线生机。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陆铭强压下惊喜之情急声问。
　　“我整理一下航线，起降时间大概是四个半时，我国境内的航线差不多有两个半时，也就是，我们必须在两个半时之内找到朱曦！”钟离回顾该航班的航线和起降时间之后，大致计算出结果。
　　两个半时！
　　得到这样一个数字，众人的惊喜之情立刻被压了下去，再次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朱曦的位置是个谜，相较于整座城市而言，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想在两个半时之内将其找到，可以是难如登天。
　　“两个半时，两个半时……”陆铭深吸口气沉声问，“时间太短了，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众人的心登时全都提到嗓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既然钟离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那么能否再进一步，想出寻找朱曦的办法呢？
　　“给我几分钟。”钟离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这让众人稍微有点失望，但随即就释然了，钟离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瞬间想到办法呢？如果能在几分钟之内有所发现，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于是乎，读秒如年的煎熬开始了，短短几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两分三十六秒，钟离的声音将迟缓如泥沼的折磨打破：“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可行的办法！”
　　“什么办法？”众人异口同声。
　　“我记得朱曦用的是苹果手机，苹果手机的设置隐私里面有一项叫做定位服务，打开后里面有一个系统服务，系统服务里面有一个常去地点，打开常去地点，就能够找到曾经去过的位置，甚至还有地图标注。”钟离道。
　　“等等，等等，我的是苹果，我找找看！”杜斌赶紧掏出手机，按照钟离的顺序进行寻找，果然发现定位服务是开着的，而且顺利找到了常去地点，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有大量之前位置的历史记录。
　　“给我看看！”陈虹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查看后点点头递给陆铭。
　　陆铭看后又惊又喜：“还真是，居然能查到过去去过的位置！”
　　“可我们没有朱曦的手机，丝缇娜不可能任由手机留在朱曦身边。”虞兮提出疑问。
　　“没关系，这项服务会将数据上传至苹果公司的总服务器，即便关闭这项功能也一样，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联络苹果公司，获取朱曦手机上传的位置历史记录，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她失踪前去过哪些地方，甚至运气好的话，有可能确定藏匿地点的方位和区域！”钟离将自己所想到的和盘托出。
　　众人闻言彻底明白过来，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钦佩，虽这已经不是钟离第一次表现惊艳，无论星座找头骨还是影定经纬，都足够不可思议，但众人还是感觉佩服的不得了。
　　果然只有钟离能够做到！
　　“给力啊，太给力了，我应该找钟离吧！”杜斌激动大笑。
　　“行了行了，这次如果能顺利解决，记你一大功。”陆铭瞪了杜斌一眼，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庆幸，幸好听了杜斌的建议，给钟离打了电话，否则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次机会。
　　“死马还真给医活了，钟离好样的，等完事后给你庆功！”陈虹终于露出笑容，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是魔高一丈道高一丈二，看看谁压得住谁！
　　虞兮听在耳中心在心头，莫名有种很骄傲的感觉，她看上的男人就是聪明，就是与众不同。
　　“庆功不急，先忙正事吧，得到信息记录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我会尽可能判断出朱曦被藏匿的位置。”钟离居然是最冷静的。
　　“很好，我会亲自联络孔局，要求苹果公司配合提供数据，陈虹杜斌，你们立刻去调派直升机，能调过来几架就调过来几架，现在要争分夺秒，我们必须放弃陆地交通，尽可能避免一切外部因素。”陆铭开始下命令。
　　“是！”陈虹了杜斌当即领命。
　　“钱，联系急救，一旦出现意外，立刻进行抢救！”
　　“是！”
　　“郑，联络防爆组，以防藏匿地点存在炸弹，还有朱曦脖上的项链，一旦摘除立刻销毁！”
　　“是！”
　　“虞兮，你留在这里，一旦我们就出朱曦，立刻通过航管部门，勒令航班返航！”
　　“明白！”
　　“其余人回局里待命，开始行动！”
　　警局刑侦队大办公室，休息室，钟离关掉手机长长出了一口气，究极绷紧的神经总算是稍微得到放松，或许是由于短时间超负荷用脑，顿时感觉一阵头晕脑胀，太阳穴阵阵发疼。
　　然而，钟离的心情却很不错，见莫离还在望着他笑，忍不住伸手将莫离从婴儿车里抱了出来。
　　“宝贝，你爸我厉不厉害？”钟离道。
　　“咿呀？”莫离发出嫩嫩的声音，粉嘟嘟的嘴咧着可爱极了。
　　钟离登时笑了，忍不住在莫离脸上嘬了一口，让莫离趴在自己胸口，眯起眼睛嘿然道：“美杜莎，你想杀我爸，又差点害死我，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跑掉！”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黑暗契约 六十七
　　两个半时，这就是钟离从绝境中抢出的时间！
　　为了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所有人都开足了马力，能跑绝不走，能跑快绝不跑慢，能两句话解决绝不三句话。
　　孔玉德得到消息后极其重视，立刻和苹果公司取得联系，希望苹果公司配合，提供朱曦的数据信息。
　　然而，苹果公司毕竟是外国公司，再加上财大气粗，一开始不是特别当回事，直到后来孔玉德一怒之下，通过国家级进行联络，并予以严肃警告，苹果公司才终于重视起来，并提供了朱曦的手机数据。
　　得到数据后，国内这边第一时间展开分析，并给钟离发了一份，两边通过电话保持联络。
　　或许是上天眷顾，亦或许是朱曦命好，数据不但详细，而且非常精确，这给分析带来了极大便利。
　　经过仔细分析，钟离在几个关键位置进行了标注并连线，最终确认了朱曦的移动路线。
　　首先，朱曦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附近。接着，朱曦往东南方向前进了一点五公里，一点五公里是直线距离，从哪个方向过去的不得而知。再接着，朱曦的位置出现了长距离移动，连续数次跳跃之后，最终停在了极其偏僻的老城区，也就是那片因为赔偿问题而一直没有拆迁的地方。
　　“找到了，就在这片地方！”钟离指着地图上的最后一个坐标点笃定地。
　　“你确定？”陆铭看表，由于取得数据拖延了时间，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剩下的一个半时既要赶路又要找人，只有唯一一次机会，如果失败，绝对没有可能再找第二次。
　　“通过这些坐标的移动方式，可以看出很多，比如从二号坐标到三号坐标，可以看出丝缇娜在带着朱曦步行，应该是为了前往隐蔽的停车地点。三号坐标到四号坐标，长距离同方向，明她们上了车，同时还明朱曦当时没有被拿走手机，丝缇娜还没有发难。四号坐标点之后，新坐标不再出现，明丝缇娜制服了朱曦，毁坏了而不是带走了她的手机，所以朱曦一定在四号坐标点附近，我建议以四号坐标点为圆心逐步扩大搜索范围，只要时间足够，就一定能够找到她！”钟离完用力捏了下拳头。
　　得到钟离的再次确认，陆铭再无疑虑，立刻命令直升机出发，三架直升机带着二十多号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坐标地点。
　　与此同时，地面也派出了大量警力，十几辆警车排成一列，拉开警笛全速出发。
　　钟离坐立不安，最后实在忍不住，抱着莫离跑到检验科，拜托曲敏暂时帮忙照顾，曲敏见莫离如此可爱又不认生，自然是相当乐意。
　　将尿不湿和奶瓶放在桌上，钟离冲着莫离挥挥手，狂奔冲上最后一辆警车疾驰而去。
　　……
　　朱曦从昏迷中醒来，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徐徐睁开眼睛，下意识想喊丝缇娜，却发现嘴被封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猝然一惊，迷糊的意识彻底清醒，朱曦猛然抬头，只见周围一片昏暗，只有自己周围被昏黄暗淡的灯光照亮，这灯光是如此斑驳，照在地上居然明暗不一，就像僵尸身上恐怖的斑纹。
　　朱曦心翼翼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吊灯，灯罩锈迹斑斑，灯泡上面布满灰尘和污垢，用肉眼直视居然不感觉刺目。
　　“我这是在哪？”朱曦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周围，周围是一些破烂的家具、胡乱堆砌的零碎物件，以及厚厚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蜘蛛，腐败潮湿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突然，右后方传来咯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不心碰到。
　　刹那间，朱曦全身绷紧汗毛乍起，吓得差点抽筋，难道这鬼地方除了她还有别人，亦或者是不是人？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哆嗦的就越厉害，朱曦尽量在椅上坐成一团，不让自己回头看，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忍住一点点一点点朝右边侧首，用余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结果，正好和阴暗角落里斜放着的破娃娃的眼睛对上，破娃娃脸上烂兮兮的，嘴唇却还是鲜红色，左眼空洞洞的，右眼直勾勾盯着她。
　　“呀！”即便被封着嘴，朱曦还是发出一声尖叫，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朱曦再次苏醒，终于想起了第一次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是丝缇娜约她见面，把她带来了这里，并趁她开灯偷袭捂晕了她。
　　可是，丝缇娜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她绑在这里？她怎么可以这样辜负她的信任？
　　“丝缇娜姐姐，你回来啊，你放了我吧，我好害怕！”朱曦颤抖着瑟缩着，再也不敢往后面瞧，可是那破娃娃的样却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越是不去想，就越浮现在眼前，让她总感觉那破娃娃在盯着自己。
　　然而，没有人回应朱曦的祈求，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被捆住手脚封住嘴吧，简直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要悲惨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恐惧的煎熬中，每一秒对于朱曦来都度日如年，她的胆本就不大，心志也不够坚强，面对这种令人绝望的恐惧和无助，她的精神开始一点点走向崩溃的边缘。
　　“妈，爸，你们在哪啊，我好怕，我好怕啊，你们来救救我啊，呜呜……”朱曦心中呼唤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
　　直升机终于赶到，第一组搜索人员立刻确定坐标，接着以坐标为圆心，开始全速对周围建筑进行搜查。
　　剩余时间五十七分钟！
　　考虑到联络航班要求返航需要的时间，必须在五十分之内找到朱曦，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五十分钟，朱曦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老陆你那边有发现没有？”陈虹拍着袖急声问。
　　陆铭沉着脸摇摇头：“里里外外搜遍了，连井下都找了，没有！”
　　“陈姐，我这边也没找到，不在这个院里！”韩渺盯着一头灰尘和蜘蛛跑了出来急火火地。
　　陈虹又赶紧冲进另外几个院询问情况，结果也都没有发现，顿时急的直跺脚，咬牙切齿地：“该死的，到底藏哪去了？”
　　“会不会是钟离判断错了？也许是丝缇娜的障眼法，她猜到了我们会这么做，所以故意给我们留下错误的方向？”韩渺低声道。
　　陈虹想否定，却发觉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丝缇娜不是普通人，而是黑暗契约的核心人物之一美杜莎，心机手段绝非普通犯罪分可比。
　　“不管错没错，我们都没有重新找地方的时间了，只能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周立军给众人打气。
　　“是啊，没办法了，大家继续找，找仔细一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陆铭叹了口气，喊完之后闷头冲向下一个院。
　　陈虹、周立军、韩渺等人也都纷纷扑向新的目标，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找到，一定不能错，上天保佑！
　　剩余时间二十七分钟！
　　防爆组、急救车、还有大量警车先后赶到，更多警员在陆铭和陈虹的调派下，分组朝各个方向快速扩散，扩大搜索面积。
　　钟离当然也参与到了搜索之中，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能力，不放过蛛丝马迹。
　　然而钟离心中却还是很担心的，因为手机不会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位置，那样的话数据量太大太耗电，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记录一次，这就导致坐标可能出现一定程度的误差，而误差的大，直接影响搜索的精确度和速度。
　　朱曦啊朱曦，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只有找到了你，才能将丝缇娜抓回来！
　　剩余时间十三分钟！
　　扣除七分钟缓冲改时间，还剩最后五分钟！
　　众人都掐着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心中都是火烧火燎，恨不得直接踏平这片地方，将朱曦救出来。
　　可惜，一堵堵墙一栋栋破旧的房屋，一个个被时间沉淀的院落，依旧牢牢阻挡着众人的脚步，降低着搜索的速度。
　　剩余时间九分钟！
　　扣除七分钟缓冲时间，还剩最后两分钟！
　　便在众人几乎绝望的时候，只听有人一声高喊：“找到了！快过来啊，找到了！”
　　这一声呼喊，对众人来简直如聆梵音，所有听到声音的警员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是一座没有人住的破旧院落，老楼破的几乎漏雨，院里乱七八糟堆满了杂物，完全没有半点生活气息，给人一种荒废了十几年的感觉。
　　“在哪在哪，人在哪呢？”陈虹和陆铭冲在最前面，甫一冲进来脱口就问。
　　“在地下室，刚打开门！”一名警员回答。
　　陈虹和陆铭赶紧跑向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果然刚打来，里面黑洞洞的，借助门口的亮光，依稀可见中间坐着一个人。
　　“稍等！”防爆组拦住二人，开始检查是否存在爆炸物，片刻后确认安全才让开路。
　　二人箭步冲进地下室，陈虹打开手机往那人脸上照了照，发现果然是朱曦，脑袋软哒哒的垂着，双眼紧闭，完全没有意识。
　　“还活着，赶紧送出去！”摸了摸颈动脉，感受到跳动之后，陈虹终于松了口气。
　　陆铭二话不，直接将朱曦连同椅一起抱了起来，快步跑出地下室，到院里之后才大声喊：“急救，快快快！”
　　急救人员赶紧将朱曦从椅上解下来，拆掉嘴上的胶带，心翼翼将其平放在担架上。
　　这时，钟离也冲了进来，正好看到朱曦被放在担架上。
　　“项链！项链！”钟离见朱曦脖上有闪光，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就将朱曦脖上的项链拽了下来，然后狠狠丢了出去。
　　陆铭和陈虹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一阵后怕，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项链，这要是让丝缇娜发现飞机转向，动动手指引爆项链，就能要了朱曦的命，届时依旧是功亏一篑。
　　“干的漂亮！”陆铭揽住钟离的肩膀用力握了握。
　　“还真被你找到了，这次真的要记你一大功，而且是特大的一功！”陈虹双手叉腰彻底放松。
　　“给力啊，叮当就是叮当！”韩渺兴奋地推了钟离一把。
　　钟离却放松不下来，急声道：“赶紧拦飞机，飞出境外就麻烦了！”
　　“对对对，赶紧打电话……”陆铭刚要掏手机，就见周立军已经将手机放了下来。
　　“打了打了，虞兮已经行动，机场那边正在通过空管部门要求航班返航，航班目前还在我国境内。”周立军顿了顿，心有余悸接着，“不过真是好险啊，还有几分钟就要飞出国境了！”
　　众人闻言顿时都长出了一口气，韩渺用力打了个响指：“这叫什么？这就叫天恢恢疏而不漏，大家对不对？”
　　众人纷纷颔首，没错，这就叫天恢恢疏而不漏，任你魔高一丈，我自道高十丈！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黑暗契约 六十八
　　机场 停机坪
　　客机缓缓停稳，舱门打开，阶梯对位。
　　五辆警车以及大量警员已经就位，陆铭、陈虹和虞兮拾级而上走进客机，由于头等舱位于最前面，所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丝缇娜。
　　丝缇娜并没有慌乱，更没有任何挟持人质负隅顽抗的举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左手撑着侧脸，似乎在思考问题。
　　“天恢恢疏而不漏，现在你还有什么想的？”陈虹走到丝缇娜面前。
　　丝缇娜没有立刻反应，足足过了十几秒，才抬头看了陈虹一眼，道：“你们找到朱曦了？”
　　“当然！”陈虹颔首。
　　“怎么找到的？能告诉我吗？”丝缇娜淡定地问。
　　“虞兮你告诉她。”陈虹给虞兮使了个眼色。
　　虞兮将钟离的分析以及警队的行动过程和盘托出，末了道：“怎样，你输得不算冤枉吧。”
　　“厉害，果然虎父无犬，我终究还是栽在了这对父手里，不冤，不冤，呵呵。”丝缇娜笑了几声，主动站起身伸出手。
　　“现在以间谍、绑架、谋杀、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对你实施拘捕，你将在我国得到应有的审判和惩罚！”虞兮取出手铐，冰冷的手铐咔擦落下，坚硬的金属质感和纤细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不用押着我，我自己会走。”丝缇娜并没有因为被捕而消沉悲郁，昂起头宛若高傲的白天鹅，一步步拾级而下走下飞机。
　　钟离也在场，他望着丝缇娜，丝缇娜扫视一圈，也望向了他，并朝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明明没有任何言语，钟离却突然间明白了丝缇娜笑容的含义：你真可怜。
　　“可怜，我很可怜？”钟离心中喃喃自语，他不明白丝缇娜为什么会传达出这样的意思，明明胜利者是他，他怎么会可怜呢？
　　丝缇娜没有走向钟离，更没有解释，在陆铭和陈虹的押解下钻进警车朝机场外驶去，其余警员也纷纷上车，一辆辆紧随其后，甚至还有两辆全副武装的特警警车保驾护航。
　　虞兮和钟离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杜斌开车，韩渺和郑越也在，三人都显得很兴奋，因为能抓到美杜莎这么一条大鱼，意味着极光之剑行动取得了突破性胜利。
　　这一剑，斩破黑暗，大胜而归！
　　“对丝缇娜的审讯，级别肯定会很高，估计不需要我们参与，不如我们去医院看看朱曦吧？”虞兮主动提议。
　　“我同意，这丫头也真是多灾多难，短短时间经历两场生死。”韩渺附和。
　　钟离没有多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虞兮打电话给陆铭打了声招呼后，杜斌转向朝医院驶去。
　　……
　　第一附属医院
　　朱曦早就醒了，却一直将自己缩在床头捂着被，无论问什么都不肯话。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多个心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姜华不停吸鼻抹泪，双眼红肿一副痛心懊悔的样。
　　“应该怪我，要不是我真的相信了她是搞投资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朱文先腿上还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坐在床边叹气，他这一身伤，朱曦遇到的危险，全是因为丝缇娜，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
　　“就是，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早点识破她！”姜华突然变脸，将手中捏成团的纸巾狠狠砸向朱文先，接着又将纸巾盒砸过去。
　　朱文先手脚不便没法躲，被打了个正着，这一幕正好被提着果篮走进来的钟离、虞兮、郑越、韩渺和杜斌看到。
　　韩渺登时吐了吐舌头，敢这样砸朱市长的，估计也就只有姜华一人。
　　“朱市长，我们来看看朱曦，她怎么样了？”虞兮率先开口试探着问，顺势将果篮放在桌上。
　　韩渺和郑越对视一眼，其实不用问，只看朱曦的状态，就知道肯定不怎么样。
　　姜华撇过头抹眼泪，顾不上回答，朱文先叹了口气，撑着拐杖站起身，微微躬身道：“多谢你们把曦救了出来，真的多谢你们！”
　　众人受宠若惊，韩渺赶紧摇手：“朱市长你客气了，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谢的，就算要谢你也应该谢钟离，是他找到了丝缇娜藏朱曦的位置。”
　　“哦？”朱文先愕然看向钟离，姜华闻言也转过头来，对于这些他们还真不知道。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郑越大致将整件事的过程复述了一遍，尤其着重描述了钟离的破解方法，其中有几处不太对的地方，也都被韩渺、虞兮和杜斌予以纠正。
　　朱文先和姜华听后一脸惊愕，目瞪口呆望着钟离，完全没想到钟离竟然在那种情况还能想到办法。
　　钟离被的有点不好意思，尴尬摸了摸鼻尖道：“其实主要还是运气，如果丝缇娜做的不是阿联酋航空的那一班飞机，如果不是走的中转迪拜的航线，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话音刚落就被韩渺打了一下：“谦虚个啥，是真的很厉害好不好，要不是你，这案可就黄了，我们全得挨处分，连陆队都不例外，所以你可是我们的拯救天使呢！”
　　“额……”拯救天使都搬出来了，钟离真的无言以对。
　　便在这时，朱文先忽然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强撑着给钟离深深鞠了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钟离赶紧伸手去扶，韩渺和虞兮也赶紧伸手扶，生怕朱文先摔倒。
　　“别拦我，这一躬是感谢你救了我女儿！”朱文先直起身，眼神复杂，用愧疚的语气接着，“实话，上一次其实也是你救了她，但我却心怀不满找你质问，这一次你又救了她，我真的不知道该什么了。”
　　“上一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一次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钟离道。
　　“不，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谢谢你，今后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只要我朱文先能办到，且不违法不违道德，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你！”
　　朱文先语气郑重，绝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场面话，对他来，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了，钟离救了朱曦两次，就等于救了他两次。
　　钟离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忽然感觉虞兮拉了拉他的袖，转头看去，看到虞兮朝病床方向使了个眼色。
　　“我们和朱曦几句话，方便吗？”钟离问。
　　“你们去吧，如果能让她开口句话，也是好的。”朱文先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朱曦又叹了口气。
　　五人走到病床前，见朱曦依旧缩在床头没有半点反应，都忍不住面露担忧之色。
　　“丝缇娜已经被捕，她没跑掉，你放心吧。”钟离刚完就被虞兮瞪了一眼。
　　虞兮在床旁坐下，轻声：“我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她是不是被捕，你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你，对吗？”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朱文先和姜华怎么问都不肯开口的朱曦，居然因为这句话有了反应，眼珠动了动，微微侧头看向虞兮，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其实你明白，你只是无法面对而已。”虞兮道。
　　朱曦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她。
　　“她的确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也并没有把你当朋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对你还是心怀愧意的，真的！”虞兮笃定地。
　　朱曦依旧沉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找到你的那个地下室，我们检查后发现灯泡被烧坏了，这明她离开之前给你留了灯，她为什么要给你留灯呢？反正她都要逃出国了，反正你只是她的利用工具而已，有必要考虑你的感受吗？其实是没必要的，但她还是给你留灯了，因为她觉得你会害怕，她不想让你太害怕。”虞兮道。
　　郑越、杜斌和韩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些，难道是钟离检查发现的？
　　朱曦眼神再次闪烁，接着轻轻颤抖了一下，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头顶的灯的确是亮的，后来灯突然烧坏了，她才吓得昏了过去。
　　姜华听的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怒骂丝缇娜几句，却被朱文先阻止，朱文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
　　“你想想，她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居然会对你心软，这难道还不足以明你的真诚打动了她，让她对你产生了感情吗？像她这种人，应该是没有朋友的，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已经不知不觉把你当成了朋友，只可惜她没发承认这一点，更没法真的和你成为朋友，这就是她的命运。”
　　虞兮完，感慨似的一声轻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懂这些的，但她就是看懂了。
　　朱曦听完这些，包裹自己的外壳终于破开，眼泪刷的掉了下来，哽咽声越来越大，趴在被上放声痛哭。
　　能哭出来就好，只要发泄出来，情绪就会很快好转。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松了口气，朱文先眼神中满是感激，姜华的怒气也莫名消了，剩下的只有对女儿的关馨和怜爱。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虞兮轻轻拦住朱曦颤动的肩膀柔声安慰，和朱曦比起来，她经历的挫折磨难更多，但她一样挺了过来，所以她相信，只要朱曦能够挺过来，一定能够从中汲取经验获得成长。
　　毕竟，不经历风雨怎能看见彩虹，温室里的花朵，只有经历大自然的洗礼，才能绽放出真正令人目眩的美丽。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黑幻蝶 一
　　哇！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哭音，虞兮和钟离又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冲向婴儿室。
　　没错，莫离终于有了自己的婴儿室。
　　利用丝缇娜被捕后的休息期，虞兮和钟离抽时间四处看房，终于租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两室两厅，装修七八成新，地段比原先的位置远一些，租金价格合理，不上特别贵，但也绝不便宜，好在卡里还有接近三十万应急，否则以虞兮的工资还真承受不起。
　　自此，虽不是自己的房，但一个有模有样的家就算是正式诞生啦，只等钟离正式毕业，就可以领证办婚礼，在法律上成为真正的夫妻。
　　当然，现在领证也不是不可以，但钟离和虞兮都觉得，还是毕业后再弄比较好，否则现在学生的身份总觉得很别扭。
　　“不是尿了，是饿了，赶紧冲奶粉！”虞兮检查之后给钟离下命令，然后将莫离从婴儿床里抱起来，捧在怀中轻轻晃动。相比一个月前，她的动作明显熟练了许多，再没有手忙脚乱。
　　反倒是钟离还有点手忙脚乱，冲奶粉温度没有把握好，被虞兮好一顿白眼，直到温度合适之后，才喂给莫离。
　　莫离很能吃，咕吱咕吱将一瓶喝光，才止住眼泪重新开始打瞌睡。
　　虞兮继续抱着哄了一会，直到莫离睡着，才将他放回婴儿床，轻手轻脚退出婴儿房关好门。
　　“安姨和颜主任还没回国吗？”虞兮返回客厅倒了杯水。
　　“还没，前天联系了一次，看样还要待一段时间。”钟离收拾瓶瓶罐罐。
　　虞兮捏着杯却没有喝水，蹙眉犹豫了一下才问：“颜心爱就没要求看看孩？”
　　“没有。”钟离遥遥头。
　　“这样啊……”虞兮微微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纯净水，忽然间有些明白颜心爱的心情，颜心爱之所以不要求看孩，甚至问都不问，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估计怕自己看到孩就会忍不住想回来，而她又不能回来，所以只能强迫自己忘记，用时间来冲淡伤痛。
　　可是，时间真的能冲淡伤痛吗？大部分时候，时间只能暂时掩盖伤痛，而在掩盖之下，伤痛将越积越多，直至爆发的那一天。
　　便在这时，手机响了，听铃声是虞兮的手机，虞兮放下杯拿起手机一看，是老妈魏芸香。
　　“喂，妈，有啥事吗？”虞兮按下接听键。
　　“兮兮啊，你在哪啊？不在家吗？怎么没人开门？今天不是周末吗？你还在上班？”魏芸香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大堆问题。
　　“你们过来了？”虞兮语调骤然拔高，猛一哆嗦差点没拿稳。
　　“嗯，我们休假，过来看看你，顺便照顾你几天，你现在到底在哪？”魏芸香道。
　　“我，我搬地方了……”虞兮咽了口口水机械地。
　　“搬地方了？这样啊，那把地址告诉我，别在电话里，记不住，发短信给我，好了这就样，到地方再。”魏芸香完主动挂断了电话，挂断之前，依稀还能听到旁边有虞志国的声音。
　　虞兮捏着手机傻呆呆站在那里，跟石化了似的。
　　“你爸妈……哦不，伯父伯母过来了？”钟离心中咯噔一下，难怪大清早起来就有种不详的感觉，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当然是不好的事！
　　“糟了糟了糟了，这下麻烦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虞兮从石化中惊醒，顿时进入慌乱状态，孩的事还没告诉魏芸香和虞志国，然而不用想也知道，二老得知钟离有个孩会是什么反应，好不容易才克服重重险阻得到认可，如果因为孩闹崩，那可就真的全完了。
　　钟离毕竟也就二十出头而已，再加上他是这件事的核心，闻言登时也感觉心中发慌，不过看到虞兮这幅样，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虞兮面前，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别慌，这件事一直拖也不是办法，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就早点面对吧！”
　　“可是，这件事对我爸妈太突然了，万一他们不接受，甚至……”虞兮没有下去，因为那是她最害怕的结果，却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结果。
　　无论男女，除非特别有钱，否则带孩找对象总是很困难的，这一点从各种相亲节目就能看出来，许多人即便嘴上不介意，但内心还是介意的，毕竟隔层血缘隔层山。
　　钟离年纪轻轻还没毕业就有了孩，就现实来，这绝对是致命伤，比年龄工作严重十倍百倍。
　　“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钟离沉默了片刻才低下头接着，“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
　　这是钟离的心里话，实话他觉得对不住虞兮，如果虞兮承受不住压力选择放弃，他是不会责怪虞兮的，只会默默带着孩离开，并给予虞兮祝福，可如果虞兮不放弃，他就更没有理由放弃，必须拼尽一切陪虞兮坚持到底！
　　听了这话，虞兮看了一眼婴儿房的方向，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爸妈对你发火，你千万别辩解！”
　　“我明白。”钟离点点头。
　　虞兮再次深吸口气，咬咬牙将现在的地址编辑短信发给魏芸香，按下发送键之后，一切已然没有后悔的余地，接下来就是等待审判，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大概四十分钟不到，敲门声响起。
　　真是煎熬万分的四十分钟！
　　虞兮刚要起身，却被钟离按住。
　　“我来吧。”钟离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魏芸香和虞志国，赶紧打开门打招呼。
　　“兮……咦？钟离你也在啊，正好正好，我们特意带了些东西，原本想的是到了再喊你，既然你在那就不用喊了。”魏芸香看到钟离显得很热络，拎着手里的包裹晃了晃。
　　钟离接过包裹道：“虞叔叔气色不错，看起来恢复的还可以。”
　　“还好还好，就是右手不太有力气，总感觉有些别扭。”虞志国道。
　　“得了吧，要不是人家钟离和安妹帮忙，你现在还指不定什么样呢。”魏芸香嗔了虞志国一眼，换上拖鞋走进屋，四下打量颔首道，“嗯，不错，宽敞多了，这才像个样嘛。”
　　虞志国放下行李，拍了拍钟离的肩膀道，没有多矫情道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爸，妈，你们来之前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啊！”虞兮怀着忐忑的心情道。
　　“准备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咦，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有点不对劲？”魏芸香敏锐发现了虞兮的异常。
　　虞兮登时更紧张了，咽了口口水故作掩饰：“没，没什么，可能是有点没睡好吧。”
　　“没睡好？那可不行，你们这行这么忙，必须保证睡眠，否则身体可怎么受得了？”魏芸香一边着，一边朝里屋走去，看样是要检阅一下虞兮的新住处。
　　“卫生间在哪边？一路上没解手，憋得慌。”虞志国道。
　　“在这边，我带你去。”钟离主动引路，带着虞志国朝卫生间走去。
　　虞兮好紧张，心脏几乎已经提到了嗓眼，两室两厅的房其实并不大，总共就那么点地方，魏芸香一定会转到婴儿室的，一定会！
　　果然，那边虞志国刚进卫生间还没五秒钟，就听魏芸香一声惊呼，接着大声喊道：“兮兮，你过来，你快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孩？”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再也没有隐藏或者逃避的机会了，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面对现实，然后听天由命。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黑幻蝶 二
　　虽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孩的事情藏不住，可听到魏芸香这一声惊呼，虞兮还是感觉心惊肉跳汗毛乍起，有种跪在断头台上铡刀落下的感觉。
　　“喊什么呢？一惊一乍的！”虞志国闻声解完手走出卫生间。
　　“老虞，你快过来看，孩！”魏芸香赶紧退出两步冲着虞志国招手。
　　虞志国一脸莫名其妙，走到门口套头往里瞧，顿时也吃了一惊。
　　好嘛，还真有个孩，就躺在婴儿床里，整个房间的布置也是为婴儿准备。
　　即便不是侦探不是刑警，通过婴儿室的布置，魏芸香和虞志国也能看出这个孩不是临时安置在这里，而是准备长期安置。
　　“谁家的孩？怎么放在你们这？”虞志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钟离和虞兮。
　　虞兮紧张的都快炸掉了，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之前想好的所有辞，在父母的目光注视下根本你一个字都不出来。
　　便在这时，钟离开口了，用已经做好接受审判的沉静语气：“是我的。”
　　是我的，三个字而已，却如九天惊雷在房间中炸响，炸的魏芸香和虞志国耳中隆隆，半晌回不过神来。
　　“什么什么？你什么？是你的？什么叫是你的？”魏芸香好不容易回魂，几步冲到钟离面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钟离还这么年轻，甚至由于医学五年制还没毕业，怎么会有孩呢？
　　虞志国也差点以为听错了，很显然这孩至少已经满月，考虑到怀胎十月，至少应该是一年前的事，而这一年来虞兮根本没有任何有过身孕的样，所以孩绝对不可能是虞兮的。
　　钟离微微低下头，深吸口气重复道：“孩是我的，抱歉……”
　　这一刻，钟离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双手暗暗握紧，他知道接下来一定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和怒斥，再接着就将是审判。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魏芸香不敢置信地：“你，你的意思是，这个孩是你的，但不是兮兮的？”
　　钟离只是点了点了头算作肯定。
　　“你，你知道？”魏芸香又看向虞兮。
　　虞兮也低下头，低声：“知道……”
　　“你们，你们……”魏芸香抬起手颤巍巍指指钟离，又指指虞兮，突然受不了打击，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妈！”虞兮吓了一跳，赶紧将魏芸香接住就近放在沙发上，钟离立刻做检查，确认没有大碍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钟离！！！”虞志国脸色铁青，大步走到钟离面前，手起掌落，“你混蛋！！！”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整个房间中，虽虞志国大病初愈，但这一巴掌含怒而发力道还是很重，打的钟离嘴角溢血差点没站稳，脸上巴掌印迅速浮现开始肿胀，半张脸麻木之后才是蜜蜂蜇一样的刺痛，耳朵里嗡嗡乱响根本听不清声音。
　　“钟离！”虞兮没想到虞志国竟然会动手打人，一声惊呼扑到钟离身边，查看他有没有事。
　　钟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心中并不觉得愤怒，更多的是无奈，这一巴掌就当是对年轻冲动的惩罚吧。
　　“爸，你怎么能打人？”虞兮拦在钟离面前怒视虞志国。
　　巴掌出手其实虞志国也有点后悔，毕竟这一巴掌真的太重了，可他当时根本忍不住，现在见虞兮这般护着钟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背着你有个孩，你还护着他？你你你，你脑是不是被驴踢了？”虞志国指着钟离怒声大喝，气的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
　　“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虞兮愤然道，她已经做好了面对怒火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
　　“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虞志国问。
　　“是……”虞兮张口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她看来，父母肯定认为是钟离在外面胡来，不心留了种有了孩，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颜心爱怀上钟离的孩，有一定程度的心机算计在里面，即便退一万步，当时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不能将责任全推到钟离头上，更和胡来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是，该怎么解释呢？想解释清楚，就势必要将颜心爱的事情出来，然而颜心爱的事情现在属于机密，甚至上升到了国家机密，她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怎么能一时冲动就出来呢？
　　于是乎，矛盾出现，不出真相就解释不清楚，而真相偏偏又不能出来。
　　“是什么？不清楚了对不对？好，你不清楚，钟离你来，今天你不把孩的事情清楚，这件事没完！”虞志国指着钟离喝道。
　　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大的关系，再加上婴儿室的门没关，莫离被吵醒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虞兮听见哭声，顾不得其它，赶紧跑进婴儿室，将莫离抱出来，哄了几下见没什么用，冲虞志国抱怨道：“爸你声点行不行？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
　　虞志国本想怒斥，目光却正好和莫离泪汪汪的双眼对上，莫离黑溜溜的眼睛就像会话，望着虞志国的眼神中竟能看出几分害怕。
　　蓦然间，虞志国一肚火全都发不出来了，大人怎么错，孩都是无辜的，他不可能对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发火。
　　愤愤然哼了一声，虞志国俯身轻晃魏芸香，给她掐人中，魏芸香悠悠转醒，扶着额头蹙眉道：“哎呦喂，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疼……”
　　“不管怎样，今天必须将孩的事情清楚！”虞志国将魏芸香扶起来，依旧怒气冲冲，声音却明显压低了很多。
　　“对，对对，孩，孩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钟离啊，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有个孩？你这样胡来对得起我们家兮兮吗？你这是让她还没结婚就当妈吗？”魏芸香终于找回记忆，她倒是没有发火，但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眼眶也红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黑幻蝶 三
　　钟离的侧脸已经肿了起来，张口就疼，但他还是没有选择退缩，深吸口气道：“伯父，伯母，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虞兮，但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胡来才有了这个孩。”
　　“那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不是胡来怎么会有孩，真是受够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就算胡来，难道就不能做好安全措施吗？”虞志国不自觉语调拔高，完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莫离。
　　“其实，当时，我……”钟离仔细斟酌用词，却发现很多关键问题根本比不过去，尤其颜心爱，这件事不把颜心爱的身份出来，就根本不可能解释清楚。
　　便在这时，虞兮抱着孩走了过来，站在钟离身边：“爸，妈，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那我就给你们交个底吧。”
　　钟离豁然转头，难不成虞兮要将颜心爱的事情出来，这可是违反保密协议的，如果出什么问题，要负法律责任！
　　“孩的母亲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的身份目前属于国家机密，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给你们透露太多，所以这件事我没法具体解释。但我可以给你们保证，孩绝对不是因为钟离乱来造成的，事实上，就连钟离他自己，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孩。”虞兮肃然道。
　　虞志国和魏芸香面面相觑，都听得有点蒙，孩母亲的身份是国家机密？钟离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都什么跟什么？电视剧也不带这么胡扯的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虞志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魏芸香赶紧附和。
　　虞兮低头看了一眼莫离：“和钟离差不多的时候吧，当时我们正在闹矛盾，还没走到一起。”
　　“还没走到一起？也就是，你明知道他有个孩，还选择和他在一起？”虞志国不敢置信地问。
　　虞兮点点头，轻叹一声道：“其实不瞒你们，我当初也犹豫过，还记得傅红缨吗？就是那段时间，你们给我介绍了傅红缨，我想换个选择，就答应了和傅红缨相亲。”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提到傅红缨，魏芸香和虞志国的心脏还是猛地揪了起来，那件事直到现在，魏芸香每每回想起来都感觉后悔后怕。
　　“如果我和傅红缨顺利发展下去的话，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傅红缨差点害死我和钟离，却又促成了我和钟离，我们患难与共生死与共，从那之后，我就决定了，非钟离不嫁，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有个孩！”虞兮郑重地。
　　钟离心中激荡不已，傅红缨的案的确是他和虞兮关系的转折点，若非傅红缨，他和虞兮的确走不到一起。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们……”虞志国还没完就被虞兮打断。
　　虞兮苦笑一声：“告诉你们？告诉你们你们还能同意吗？”
　　虞志国和魏芸香沉默，虞兮的没错，提前告诉他们，他们的确不可能同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所以就只能先斩后奏了，其实一切顺利的话，孩送来之前，我和钟离可能就结婚了，这样你们生气也没办法。但或许这就是老天捉弄人吧，孩母亲有些事情，反正和国家机密有关，不得不将孩提前送出来，让我和钟离措手不及。”虞兮语气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又是国家密集！
　　虞志国甚至开始对这个神秘的母亲感到好奇了。
　　魏芸香看了看周围，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们才换了房？”
　　虞兮和钟离同时点头。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下可怎么办啊！”魏芸香扶着额头靠在沙发上，一副大难临头的样。
　　虞兮有点看不下去，撅了撅嘴道：“哎我妈，你别这样好不好，我都没发愁，你发什么愁？”
　　“我发什么愁？我替你发愁，你年纪轻轻带着孩怎么工作？孩以后长大了，找自己亲生母亲怎么办？”魏芸香想给别人白养孩，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出口。
　　“现在是有点麻烦，但我们这一代人，谁不是一样？不都是一边忙工作一边养孩，难道还能辞职不干专门带孩不成？至于孩长大以后，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孩母亲永远不会回来要孩，我们也不会告诉他真相，我会带大他，他就是我的孩！”虞兮完，将莫离抱起来，凑到嘴边亲了一口，微笑着，“是不是，莫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虞志国道。
　　虞兮照例甩出四个字：“国家机密！”
　　虞志国郁闷，怎么又是国家机密，哪来这么多国家机密？
　　“哦对了，这件事孔局知道的清楚着呢，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孔局。”虞兮道。
　　听闻此言，魏芸香和虞志国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孔玉德的为人摆在那里。
　　“其实你们别想这么多，看莫离多可爱，是不是？”虞兮将莫离转过来，面朝魏芸香和虞志国，拉起他肉嘟嘟的手道，“来，给姥姥姥爷笑一笑。”
　　莫离虽然已经停止了哭泣，但还处于受惊吓状态，哪能笑就笑，眼角挂着亮晶晶的泪珠，多少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虞志国和魏芸香登时无语，用孩当挡箭牌，亏虞兮做得出来。
　　便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虞兮的手机。
　　虞兮抱着孩腾不出手，钟离赶紧拿起手机一瞧，来电显示是陆队。
　　“大周末的，不会又发生案了吧？”虞兮抱怨地。
　　钟离接通电话，没听两句便啊了一声，表情更是瞠目结舌。
　　虞兮、魏芸香和虞志国的心都提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钟离如此震惊。
　　二十一秒之后，钟离挂断电话，虞兮用肩膀怼了他一下急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陆队什么？”
　　“去英国……”钟离讷讷了这么一句。
　　“啥？”虞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离这才完全回神，放下手机看向虞兮：“陆队接下来要去英国执行任务，我们也要去！”
　　咔嚓，虞兮石化，魏芸香和虞志国也跟着石化。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黑幻蝶 四
　　CA937航班 14：00
　　虞兮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钟离，韩渺在前面，郑越、杜斌、陆铭和陈虹则分散在不同的位置。
　　就在昨天差不多这个时候，陆铭打来电话，通知要去英国执行任务，当时虞兮听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英国执行任务？这到底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又不是愚人节！
　　怀着不敢相信的心情，虞兮立刻打电话过去确认，结果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不止她要去英国，钟离也要去！
　　至于具体的任务细节，陆铭没有在电话里多，只抵达英国和孔局见面之后自会知晓。
　　放下电话，虞兮用了好一阵才缓过劲，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出现在眼前，她和钟离都要去英国，莫离怎么办？谁来照顾莫离？
　　安琪儿远在英国肯定不行，陈虹也要跟队也不行，还有谁能帮着照顾莫离？
　　自然而然，虞兮将目光落在了虞志国和魏芸香身上，虽然二老刚刚因为莫离的事情大发雷霆，但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二老早晚都会成为莫离的姥姥姥爷，所以提前带带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乎，完全不给二老选择的余地，虞兮直接将孩推给了他们，第二天早早收拾东西和钟离一起赶赴机场集合。
　　“哎，你交给我爸妈应该没问题吧？”虞兮转头问钟离。
　　钟离似乎有点注意力不集中，没注意到虞兮在对他话。
　　“喂，想什么呢？”虞兮用胳膊戳了戳钟离。
　　“啊？你什么？”钟离蓦然回神。
　　“我孩交给我爸妈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虞兮重复了一遍。
　　钟离道：“放心吧，你爸妈是过来人，知道怎么照顾孩，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经验了，天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还有啊，他们应该不会狠心丢下莫离不管吧？”虞兮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忧虑。
　　“不会的，伯父伯母都是善良的人，不可能丢下孩不管的。”钟离笃定地。
　　“那倒也是，希望借这次机会，他们能和孩培养培养感情吧。”虞兮幽幽叹了口气，其实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是一次化解矛盾的机遇，兴许二老带着带着有感情了也不定。
　　前排韩渺显得很兴奋，事实上自从得知要去英国，她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用她的话就是：“我这辈还没出过国呢，这可是第一次，能不兴奋吗？”
　　虞兮想到了自己大三暑假第一次出国玩的经历，那时她的心情和韩渺差不多，可惜现在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更何况这次是执行任务，天知道在英国这么远的地方会经历什么。
　　“钟离钟离，你是不是去过很多次英国？是不是很熟啊？到地方以后我们该去哪玩？”韩渺转过头一叠声问。
　　“还行吧，最近几年都没去过了。”钟离道，事实上上大学以来他就再没去过英国，脑海中的印象都已经很模糊了。
　　“渺渺你消停点，我们又不是去旅游的！”虞兮蹙眉道。
　　韩渺撇了下嘴：“有什么关系，顺便玩一玩而已。”
　　虞兮刚要话，飞机即将起飞的提示音响起，乘务员再次从走廊通过，微笑着检查每一位乘客是否系好了安全带，并提示务必关闭一切电设备。
　　片刻后，轻微的震动出现了，由于正好位于机翼附近，所以引擎的发动声格外清晰，即便隔着舱壁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飞机开始转向移动，徐徐驶向跑道，到位之后骤然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引擎轰鸣声也越来越强，最终震动骤然停止，随着刹那间出现的下坠感和空虚感，飞机脱离地面冲天而起。
　　大多数乘客都开始眯着眼睛休息，虞兮和钟离也都见怪不怪，韩渺却一声低呼，从兴奋变成极度紧张，全身绷紧动都不敢动，就跟动一下就会掉下去似的。与此同时，各种飞机失事的报道一股脑跳了出来，越不去想就越忍不住去想。
　　“老天保佑，让我平平安安落地吧，我不想去海里喂鱼！”韩渺再也兴奋不起来，剩下的只有害怕和祈祷。
　　虞兮转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城市，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莫离了，想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想那肉嘟嘟的手，甚至想那原本令人头疼的哭声。
　　“宝宝乖，等着妈妈，妈妈很快就会回来！”这一刻，虞兮终于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母性、责任以及亲情的羁绊。
　　……
　　英国伦敦 希思罗机场 T2
　　时间18：20
　　由于天气原因，飞机稍微有些晚点，但好在还是顺利降了下来，这让韩渺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不过即便如此，下飞机之后她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主要原因倒不是紧张，而是飞机盘旋过程中带来的极度不适。
　　众人之中除了钟离，都是第一次来英国，对希思罗机场很陌生，再加上到处都是英文，根本看不到半个汉字，四顾茫然完全摸不清方向，陈虹陆铭不太懂英文更是抓瞎。
　　于是乎，钟离自然而然承担起了领队的任务，带着众人取行李离开机场。
　　专车就等在机场外，孔玉德亲自接机，众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看到熟悉的领导，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赶紧跑过去给孔局打招呼。
　　“都到了？嗯，那就赶紧上车吧，这鬼天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下雨。”孔玉德吐了口烟，蹙着眉头用相当不爽的眼神斜睨了天空一眼。
　　众人下意识仰头，伦敦果然不愧是传中的雾都雨都，天空灰蒙蒙的阴云密布，很难预料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咦，下就下，这见鬼的天气……”孔玉德这边话头刚落，就有一颗雨点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很不舒服，于是赶紧将车门打开。
　　众人都穿的有点单薄，风吹在身上湿冷湿冷的，连壮硕高大的杜斌都忍不住摸了摸胳膊。
　　“快进去快进去！”在陆铭的催促下，众人纷纷弯腰钻进车里找位置坐下。
　　这是一辆三排座SUV，里面还算宽敞，挤一挤刚好坐满，关上车门隔绝了冷风，顿时感觉温暖了许多。
　　“孔局，我们这是要去哪？”陈虹问。
　　“是啊是啊，我们住哪？住酒店吗？几星级的？”韩渺趴在前面的座位后背上一叠声问，精神头竟是好了许多。
　　孔玉德坐进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瞪了韩渺一眼：“几星级？五星级怎么样？”
　　“真的？”韩渺登时双眼放光。
　　“废话，当然是假的，这么多人住五星级，消费得多高，真把公费不当钱吗？不知道要廉洁奉公吗？”孔玉德着话锋一转，“你要是同意从你工资里扣，倒是可以给你开五星级酒店。”
　　“啊？那算了……”韩渺顿时蔫了，没精打采的，五星级酒店虽好，但扣工资还是算了吧，她那点工资可是扣不起。
　　钟离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低声问：“难道这次行动的时间很长？”
　　孔玉德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钟离一眼，接着目光扫过众人：“不知道，看情况吧，超过一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超过一个月！
　　听闻此言众人都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为何不能住高档酒店，这么多人要是真在五星酒店住一个月，费用可就真的太高了，即便退一步下榻四星酒店，费用也依旧相当庞大。
　　虞兮心中猛然一紧，如果行动真的超过一个月，就意味着虞志国和魏芸香必须带莫离一个月，二老有这么多时间吗？在此期间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担心归担心，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好了坐稳了，先吃饭，然后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孔玉德完发动引擎，驱车驶离机场。
　　雨落如丝，顷刻间笼罩整个城市，为这座古老与现代并存，颓废与朝气同在的城市蒙上了一层薄纱。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黑幻蝶 五
　　日不落的太阳已经落下，城市却亮了起来。
　　夜里的伦敦很漂亮，尤其夜雨中的伦敦特别漂亮，就像是古典油画中的美人，优雅庄重却又不失妩媚。
　　可是，这里的食物真的难以恭维，或许是口味不同的关系吧，纵然吃饭的地方是个中餐馆，味道也还是有些怪怪的，和国内截然不同。
　　国外的中餐不地道，这回众人总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不过，吃的虽然不尽如人意，住的地方却很让人惊喜，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贝克街！
　　只要是福尔摩斯的粉丝，谁不知道贝克街？
　　随着福尔摩斯的火遍全球，贝克街221B已经成为了福尔摩斯的代表，不管是看过，还是看过英剧夏洛克，都肯定知道这个特殊的门牌号。
　　实际上，这个门牌号是虚构的，贝克街并没有221B，但由于福尔摩斯影响范围是在太广，英国政府为了纪念这位神探，将221B变成了真实地址，目前是福尔摩斯纪念博物馆，里面完全按照中的描述布置，甚至还有一张哈德森太太出具的出租证明。
　　贝克街35号
　　“好了到地方了，女的住楼上，男的住楼下，水电天然气都是通的，家具有点老但也都是现成的，铺盖和生活用品稍后去附近的商场买。”孔玉德掏出钥匙打开门。
　　随着低沉的吱呀声，黑色的木门打开，狭窄的楼梯出现在眼前，楼梯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古老的淡淡霉味扑面而来，墙纸上散布着干涸的水浸痕迹，可以看得出，这地方至少半年没人住了。
　　很显然，住的条件不算特别好，但这并不足以打击到韩渺这个福尔摩斯铁粉的热情，一声欢呼咄咄咄冲上二楼，踩的楼梯板嘎嘎作响，让人忍不住怀疑再用点力气会不会塌下来。
　　“也行吧，有水就能收拾，走虞兮，收拾房去。”陈虹拖着行李箱上楼，虞兮赶紧跟上。
　　由于伦敦多阴天，现在天又黑了，所以一楼真的很暗，甚至有点阴森，杜斌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开关打开灯，灯光并不明亮，柔和中透着朦胧，让人感觉这光都是古老的。
　　“你们也收拾收拾吧，至少擦一擦，毕竟挺久没住人了。”孔玉德一边一边分发钥匙。
　　陆铭接过钥匙，随手揣进口袋里问：“孔局，这都到地方了，可以任务内容了吧？”
　　郑越和杜斌闻言一惊，原来陆铭也不知道具体任务吗？这保密级别也太高了吧？
　　孔玉德看了钟离一眼，掏出根烟却没有点：“其实你们应该也能想到，还不就是为了黑暗契约？之所以不告诉你们任务内容，是因为具体细节还没商量好，等讨论商量好了，自然会通知你们。”
　　“这么的话，这次是和英国警方联合行动咯？”杜斌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跨国行动。
　　“嗯，差不多吧，不过毕竟是在人家国土上，我们没有执法权，也没有持枪权，所以行事要心谨慎些，不要随便过界，做好配合辅助工作就可以了，主要力量还是得考人家英国警方。”孔玉德点点头。
　　这话听得有点不爽，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陆铭洒然一笑：“也好，从另一方面想，危险也有他们顶着，我们的安全系数高多了。”
　　“能这么想就好，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吧，钟离你跟我出来一下。”孔玉德完从里面打开门，显然是让钟离先走。
　　陆铭、郑越和杜斌顿感疑惑，有什么话非要单独和钟离？不过疑惑归疑惑，三人都没有问。
　　钟离微微蹙眉走到门外，孔玉德将门关好，斜睨了一眼街道上飘扬的雨丝以及竖起领猫着腰脚步匆匆的行人，打开车门道：“上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是去见心爱？”钟离问，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
　　“一会你就知道了。”孔玉德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也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钟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孔玉德不再多，发动引擎缓缓朝着贝克街的尽头驶去。
　　如果这时候钟离盯着后视镜看，就能捕捉到孔玉德那一抹凌然中带着歉意的眼神。
　　……
　　房间二楼
　　英国的老式房屋空间都不大，这里也不例外，不过好在除了灰尘，并没有别的杂物需要收拾，拾掇起来并不算困难。
　　韩渺干劲十足，拎着抹布擦这擦那，甚至还哼起了调。
　　虞兮走到楼梯口喊了几声钟离，却没人答应，刚想下楼看看，就见杜斌冒头出来。
　　“孔局把钟离交出去了，估计有什么事要私底下交代吧，应该过会就回来了。”杜斌手里拿着抹布，显然也在收拾房。
　　“这样啊……”虞兮点点头没有多想，心中却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不过钟离和孔局在一起能出什么事？所以归根结题还是来到异国他乡的陌生感在作祟吧。
　　如是想着，虞兮摇摇头将奇怪的感觉压下，返回房间帮着陈虹和韩渺一起忙活。
　　……
　　“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钟离一路上都在透过车窗欣赏夜景，却蓦然发现越走越偏远，连灯火都渐渐稀疏。
　　孔玉德突然减速，将车停在路边，右手离开方向盘，伸向下面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转过来的同时对准了钟离。
　　赫然是一把枪！
　　一把电击枪！
　　钟离登时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孔玉德为何会这样做？难道把他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对他下手？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没等钟离反应过来，孔玉德已经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钟离猛地全身僵住，接着开始剧烈颤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抱歉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吧。”孔玉德叹了口气，收回电击枪，取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大概十几秒之后，电话被接通，听筒中传来处理过的电音：“赎金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交货地点？”孔玉德言简意赅。
　　“很好，继续往前开，保持60公里时速，一个时后你会看到一座桥，过桥右转，将赎金放在桥边上，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似乎是为了防止被追踪，声音完就挂断了电话。
　　孔玉德将手机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并没有立刻启动，而是点了根烟，望着窗外的深远粘稠的黑暗，默默将一根烟抽完，发泄似的弹飞烟头，直到飞旋的火星划过闪亮的轨迹，落入黑暗不再跳动，才重新将车启动，朝着约定的方向驶去。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黑幻蝶 六
　　贝克街35号
　　已经太晚了，钟离和孔玉德又都不在，众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不去买生活用品，一切等明天早上再。
　　可是，众人左等右等，却怎么都不见钟离和孔玉德任何一人回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压下去的不安感觉再次浮现出来，而且更加强烈，虞兮心中开始发慌，忍不住给钟离打了个电话，结果居然是关机！
　　可能是没电了吧，怀着这样的念头，虞兮又给孔玉德打电话，结果竟然也是关机！
　　怎么会都关机呢？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回不仅虞兮急了，众人也都急了。
　　“我们要不要报警啊？孔局肯定和这边的警局有过联系，兴许能帮上忙。”韩渺的兴奋劲弱了下去。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正好都没电了，报警不就成了胡闹吗？”杜斌道。
　　陆铭看了虞兮一眼，沉声道：“还是再等等吧，如果明天早上还联系不上再做决定。”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去，只见房门打开，孔玉德走了进来，至于孔玉德身后，则是空无一人。
　　“孔局，你电话怎么关机？”郑越问。
　　“是吗？”孔玉德掏出手机按了按，果然屏幕不亮，“没电了。”
　　“钟离呢？他的电话也关机！”虞兮紧张地问。
　　孔玉德没有立刻回答，走到桌旁坐下，揉了揉额头，过了一会才：“钟离的事情你们就别多问了，他有他的任务。”
　　钟离的任务？众人面面相觑，钟离按规矩并不在体系内，能有什么任务单独给钟离？
　　“而且这个任务只有他能够完成！”孔玉德微微眯起眼睛着重强调。
　　“到底是什么任务？他现在到底在哪？为什么要关机？”虞兮一叠声问，整颗心都提到了嗓眼，她现在和钟离可不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而是孩的父母，是一家人，钟离突然不知所踪，这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孔玉德沉下脸肃然道：“别多问，这是机密，你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明天早上你们还有半天时间休息，午饭之后，我会带你们去见安道尔局长，详细明本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
　　钟离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当意识重新回归张开双眼，赫然发现眼前竟是一片漆黑，不是晚上，而是蒙了头罩，视线往下依稀能捕捉到一些光线，光线不断晃动，有走路的声音，肚上很重，梗的阵阵反胃，后腰被用力按住，应该是被人扛在肩上。
　　几乎下意识的，钟离开始用力挣扎，并高呼救命，结果抗他这人力气好大，骂了句FK，一把又把钟离给捏的晕了过去。
　　当钟离再次悠悠转醒，头罩还在，嘴也被堵住，却已经被固定在椅上，手脚都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这一次，钟离没有挣扎，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周围的环境，捕捉任何轻微的响动。
　　很快，钟离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这是人自然呼吸产生的声音，平时很难分辨，只有在特别安静的环境才能捕捉到。
　　只有一个人！
　　是男是女？是刚才扛着自己的那个人吗？钟离静静地等待着，他就不信这个人能不话不走动。
　　果然，大概三分钟之后，这人走了两步，脚步很重，和之前的脚步声很相似，于是钟离立刻做出判断，是个男人，而且就是刚才抗自己的男人。
　　事实证明钟离的判断是正确的，又过了五分三十三秒，那人话了，的居然是意大利语。
　　钟离精通英语，但并不意味着他只精通英语，对于他这种智商的人来，多学几门语言并非难事，早在大学之前他就学过意大利语和德语，虽不敢精通，但听懂还是没问题的。
　　“赎金已收到……没有受伤……绝对安全……好的……明白……我会牢牢看住他。”
　　男的大概就是这些，至于另一边，钟离听不太清，只能判断出是经过处理的电音。
　　通话结束，男朝钟离走了几步，然后又渐渐走远，接着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房间中彻底安静下来。
　　“脚步拐弯了，这是套间，门的直线距离为十米左右，不是机械锁是电磁锁！”钟离迅速通过得到的简单信息做出计算，也许这些信息看起来可能没用，但现在对他来可能两个字就足够了。
　　“赎金，受伤，安全，看守……”计算完距离之后，钟离开始一字不落回顾刚才男的通话内容，这四个词蕴含的信息量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大。
　　首先，赎金已收到，很显然赎金指的就是他，那么既然有赎金，就自然有被赎的人或物，人的可能性更大，按照这个逻辑推理，孔玉德之所以将他电晕，是为了交换某人。
　　其次，没有受伤是回答，显然对方是在询问他是否受伤，既然他是赎金，对方为何要在意他有没有受伤？将他捉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再次，绝对安全可以是指地方绝对安全，也可以是指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如果是前者倒好理解，可如果是后者，结合上一个分析点，就更加让人费解了。
　　最后，牢牢看住他，这明对方暂时不会露面，而是打算暂时将他关押看管。
　　“奇怪，真的很奇怪，以我对孔局的了解，他不可能拿我的命开玩笑，既然他这么做了，就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确信我的安全一定会得到保障。可是，我的安全为什么会得到保障？为什么对方会询问我有没有受伤？为何要要求让我当赎金？”
　　钟离凭借强大的记忆力继续回想，猛然发现就在孔玉德扣下电击枪扳机的瞬间，眼珠朝着左上方连续闪动了两次，似乎是在提醒他什么。
　　结合现在的情况，最大的可能是车里有摄像头，整个过程都在监视之中，所以不得不做彻底一些，连半句提醒都不敢。
　　“不应该啊，我在英国不认识谁，也没得罪过谁，是谁……”钟离蹙着眉头绞尽脑汁进行分析，却怎么都得不出合理的解释，突然间，一张带着俏皮笑容的清纯面容从脑海中闪过，接着是一张色彩浓艳抽象恐怖的丑面具，两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难道是颜心爱？颜心爱重获自由之后，来到英国又开始搞事了？
　　“不可能！”钟离立刻断然否定了这个念头，经历会改变一个人，身为人母的颜心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颜心爱，她将孩交给了他和虞兮，并取名钟莫离，就明她已经打算独自远走高飞，机场的秘密会面和谈话也明了这一点。
　　可是，如果不是颜心爱，那会是谁呢？要知道，这里可是黑暗契约的起源地大本营，而颜心爱曾经就隶属于黑暗契约！
　　黑暗契约？
　　黑暗契约！
　　钟离蓦然间想起了这次的任务，虽然孔玉德没有提及具体细节，但结合极光之剑行动以及英国是黑暗契约的发源地，几乎可以断定任务和黑暗契约有关，再加上这次任务正好在捉拿丝缇娜归案之后，极有可能是因为从丝缇娜口中得到了极其重要的线索，所以才临时制定了这次行动。
　　丝缇娜，美杜莎，黑暗契约！
　　“先不管想抓我的人是谁，我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不对，孔局的目的，会不会是顺水推舟，将我当成钉埋进黑暗契约内部，以便调查关键信息，比如抓我的人的身份！”钟离脑中灵光霍闪，感觉似乎明白了孔玉德眼神的含义。
　　当然，这并不代表钟离不生气，实际上他恼火得很，毕竟谁都不愿意莫名其妙成为棋，可是现在不是恼火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理智，所以他必须将一切情绪压下去，包括对危险的恐惧。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黑幻蝶 七
　　翌日清晨
　　由于时差关系，刑侦队众人都睡得不太好，虞兮担心钟离担心了整宿，精神头更是相当差，眼圈微微发黑，就跟熬了一个大夜似的。
　　“你没事吧，要不要再休息会，反正今天早上还是自由活动。”韩渺见虞兮顶着黑眼圈愁眉不展，不由关切询问。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虞兮摇摇头。
　　陈虹知道虞兮是在担心钟离，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孔局不肯定有不的道理，钟离不会有事的。”
　　“嗯……”虞兮点点头，却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
　　“牙刷毛巾这些日用品都带了没？”陈虹问。
　　“啊？好像没带……”虞兮尴尬，其实她也以为会住酒店，有一次性用品，所以就没想着带。
　　“毛巾先用我的吧，牙刷就没办法了，一会去商场逛一圈，买点日用品回来。”陈虹道。
　　虞兮哦了一声，猛然想起钟离的行李箱里似乎带了新牙刷和几条毛巾，急忙跑去翻开查看，果然有所收获，新毛巾新牙刷一应俱全。
　　“果然洁癖也是有好处的，帮大忙了！”拿着新牙刷和新毛巾，虞兮心中感慨万千。
　　便在这时，陆铭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楼上哒，你们收拾好没？好了就一起出门吃早餐！”
　　“马上好！”陈虹提高音量答应了一声，赶紧推着虞兮去卫生间。
　　片刻后，众人洗漱完毕收拾妥当，空着肚出门，寻觅最近的中餐馆，昨天坐车来的时候，杜斌和郑越都记得路上看到了一家。
　　果不其然，就在贝克街和布兰福德街的交界处，真的有一家中餐馆，不但提供一日三餐，而且有包豆浆豆腐脑，香味闻着比昨天晚上的中餐馆地道多了。
　　众人大喜，都莫名有种找到家的感觉，赶紧冲进餐馆点了一大堆东西。
　　早餐很快端上来，热腾腾的包豆浆下肚，众人顿时感觉暖洋洋的浑身舒坦，连倒时差的疲惫感都一扫而空。
　　“几位是国内来旅游的吧？”餐馆老板笑眯眯走了过来，着一口标准的京腔。
　　“是啊是啊，昨天刚到，整宿没睡好。”陆铭笑着回应。
　　“这英国鬼天气也太糟糕了，还有吃的，昨晚吃的中餐那叫什么味！”郑越抱怨地。
　　餐馆老板也不客气就近坐下：“这也是没办法，外国人的口味和国人不同，许多东西都得做出调整，以适应当地的口味，否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那倒也是，不过你这里很正宗啊！”郑越指指蒸笼伸出大拇指，“这灌汤包简直和国内一个味，好吃！”
　　“过奖了过奖了，我这也是为附近的国人行个方便，你们没看来我这店里的大多是国人吗？英国人可是喝不惯豆浆，他们更喜欢牛奶咖啡。”餐馆老板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客人走了进来，两个着国语，两个着韩语。
　　“你们慢慢吃，我招呼一下客人。”餐馆老板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便在这时，挂在墙角正在播送新闻的电视画面突然一变，变成了血样的猩红，一位带着獠牙面具的男走进画面，明显处理过的低沉声音随之响起：“我们已经用相对温和的方式警告过你们两次，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再一再二不再三，你们两次都对我们的警告置若罔闻，继续针对我们采取行动，这是在挑战我们的底线，并且已经逾越了底线，所以我们决定换一种方式给予你们警告！”
　　刑侦队众人正吃着呢，闻声齐刷刷转头朝，店里的其余客人以及老板员工也都朝电视看去。
　　多数人一脸莫名其妙，门口那两个韩国人甚至还在低声谈笑，似乎觉得是闹剧。
　　然而，刑侦队众人的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郑越嘴里的包更是直接掉在了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腥红背景中的面具男。
　　面具！
　　又是面具！
　　虽然不是熟悉的面具，但经过和黑暗契约的多次打交道，他们早就明白了一点，黑暗契约的每一个成员都有面具和代号。
　　那么电视中这个面具男是黑暗契约的人吗？所谓的警告指的是什么？换一种方式指的又是什么？
　　凭借做刑警养成的敏锐嗅觉，众人都立刻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和危机感。
　　“首先，是这里。”獠牙面具男着，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将屏幕朝向镜头，只见屏幕上的画面有些跳动，赫然是从斜上方俯拍的伦敦大桥，通过嗡嗡声可以判断应该用的是无人机。
　　为什么要展示伦敦大桥？英国人和来英国玩的人，谁不知道伦敦大桥？
　　顾客们正纳闷，就见獠牙面具男用手指敲了敲画面中间，也就是大桥中段的位置，狞笑着：“看到这辆油罐车了吗？三、二、一BOOM！”
　　随着BOOM的发音，画面中的油罐车突然爆炸，滚滚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汽车直接掀飞，桥面承受不住爆炸轰然断裂，一块块塌了下去，落入水中激起层层巨浪。
　　刹那间，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因为外面真的传来了爆炸声，和电视中传来的爆炸声一先一后。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中餐馆中才响起惊呼之声，人们再也不顾上吃饭，赶紧冲出店外朝伦敦大桥的方向望去，心中暗暗祈祷这是一场恶作剧。
　　然而，事实却如无情的刀，彻底斩灭了众人心中的期望，只见伦敦大桥的方向浓烟升腾，即便隔着这么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伦敦大桥被炸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什么恶作剧！
　　“陆队，这……”郑越半张着嘴转头看向陆铭，正好看到陆铭黑沉的脸色。
　　“一直知道英国这边安全局势比较紧张，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给赶上了，不过炸伦敦大桥，这也太夸张了吧？”韩渺望着浓烟心脏砰砰直跳，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普通的恐怖袭击还是和黑……”陆铭阴沉着脸，还没完就被虞兮扯了一把。
　　“快进来，还没完！”虞兮急声道。
　　刑侦队众人赶紧冲回店里，瞪着眼睛看向电视，只见电视中画面闪烁了几下又重新恢复清晰，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依旧端着平板电脑。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黑幻蝶 八
　　电脑屏幕中虽然距离已经拉远，但还是能看的很清楚，整个伦敦大桥中段已经面目全非，浓烟和火焰之中，依旧不断有碎块掉落，稍远处车辆相撞人们尖叫奔逃一片大乱，万幸车流量还没有达到高峰，所以伤亡不算特别大。
　　“还记得我刚才的是首先吧，既然你们无视了我们两次委婉温和的警告，完全没有和平共处的想法，那么我们也会给你们两次警告，这是第一次，接下来还有第二次。”獠牙面具男伸手阻碍平板电脑上滑了几下，直播被关闭，转而浮现出一张表格。
　　为了让镜头前的人看清楚，他还特意将平板朝前送，只见表格中是大量姓名，有英文有德文还有中文的拼音拼写。
　　“陈姐，那不是你的名字吗？”虞兮指着屏幕愕然道。
　　陈虹顺着虞兮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Hong。
　　“陆队你的名字也在，还有孔局！”韩渺也指着屏幕。
　　“没有我们几个的！”杜斌扫过之后没有发现自己，也没有发现韩渺、郑越和虞兮。
　　“Duan Wei，段威？难道是那个段威？”陆铭表情陡变。
　　“哪个段威？”虞兮问。
　　陈虹面露恍然之色：“国际刑警的大队长段威？当年你战友的那个段威？”
　　“至少名字同音，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就明来的不知我们，还有国际刑警，而且不止一个国家的国际刑警！”陆铭沉声道。
　　虞兮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这，这个表格里的名字难道全都是各国派过来的主要人员？他们怎么拿到手的？”
　　此言一出，韩渺、杜斌和郑越也都反应过来，都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此次行动肯定是保密的，而且保密级别很高，否则他们不可能连国际刑警也来了都不知道。
　　然而，如此核心的秘密，居然落在了对手手中，这其中的问题可就真的太严重了！
　　果然，带着獠牙面具的男接着：“这张表格中的名字，是目前我们掌握的你们此次行动的部分成员名单，从现在起，我们会除掉名单上的所有人，这肯定会花些时间，但我们一定会努力去做，你们保护不了所有人。好了就这样，希望你们能够重新好好考虑我们的善意和建议，放弃一切行动，让所有事务回归正轨。”
　　完，电视画面骤然变化，重新回到了新闻画面，主持人额头上满是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明显也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
　　电视机前，刑侦队众人面面相觑，獠牙面具男要除掉名单上的所有人，陈虹、陆铭还有孔玉德的名字都在名单上，这岂不意味着三人都会成为被猎杀的对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三人不就危险了吗？
　　“陆队，我们怎么办？”韩渺双手紧紧攥着，脸色有些发白。其实如果是国内，她不至于如此害怕，毕竟背后有永远有国家做后盾，可问题是这里是英国，别后盾了，人生地不熟连与人交流都成问题。
　　“别慌！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陆铭一声低喝，顿时令众人精神一震。
　　陈虹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低声：“联络孔局吧，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另外我觉得住的地方不能回去，既然对方能掌握我们的名单，那么极有可能也掌握了我们的住处，否则不会随便出除掉这种话！”
　　陆铭闻言颔首：“很有道理，的确不能回去冒险，我先联络孔局，然后再做下一步决定。”
　　完，陆铭取出手机拨通了孔玉德的号码，在焦急中足足等待了三十七秒才接通。
　　“孔局你没事吧？刚发生的事情……嗯，好的，明白，你自己心，我们也会心的！”简短通话之后，陆铭挂断电话，“孔局没事，但他现在抽不开身，他也警告我们不能回去原来住的地方，让我们立刻想办法乔装打扮隐藏身份，去他制定的地点汇合。”
　　听闻孔局没事，众人登时松了口气，虞兮道：“手机钱包卡什么的我都带身上了，你们呢？”
　　“我也带了。”韩渺道。
　　“我手机忘带了，这下可真是糟糕了……”郑越一摸口袋懊恼地。
　　杜斌确认之后安慰道：“没事，我们带了就行。”
　　“很好，既然差不多都带了，事不迟疑那就立刻出发吧，千万记住，我们的东方面孔看起来会比较扎眼，容易被认出来，尽量把头低一些，遮盖面部特征，明白吗？”陆铭郑重叮嘱。
　　众人颔首表示明白，陈虹刚好带了眼镜，赶紧将眼睛取出来带上。
　　“别走太近，相互之间保持距离，我第一个，你们陆续跟上，陈虹你最后，记住我们两是最危险的。”陆铭完，率先低头朝外走去。
　　谁料，就在刚刚走到店门口的瞬间，前方走过来一个穿着宽大外套，头上戴着兜帽的男，兜帽也很大，将他的面容完全遮挡，再加上微微低着头，根本看不清。
　　然而，陆铭却突然汗毛乍起，全身肌肉陡然绷紧，产生了一种极其紧迫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既陌生又熟悉，最近的一次是虞兮被绑架厂房爆炸生死赛跑，再往前数另一次要回顾到七八年前。
　　几乎就在陆铭停下脚步的同时，兜帽男也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转头看向陆铭，同时右手伸进了宽大的外套里。
　　四目相对，陆铭终于看清了兜帽下隐藏的面容，那赫然是一张棕灰色的狼人面具，獠牙森森还带着鲜血，看起来分外可怖。男的双瞳也是淡绿色的，分不清是本来颜色还是美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狼人面具男的右手从外套中掏出了一把枪，而且不是一把手枪！
　　看到枪托的瞬间，陆铭就认出了这是一把斯太尔TMP冲锋枪，威力大体积，可以单手射击，短距离杀伤力非常恐怖。
　　“快跑！！！”陆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烈的危机感几乎让心脏停止跳动，凭借做多年做刑警养成的本能，他想也不想一声暴喝，猛地推开身边的一个陌生人，大步朝狼人面具男扑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有五米不到，这点距离可以转瞬即逝，却足够狼人面具男抬起冲锋枪并将扳机一扣到底。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黑幻蝶 九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狼人面具男眼中闪烁着森冷的碧绿色凶光，冲锋枪枪口火光闪烁，不断吐出一颗颗弹，宛若红莲中盛放的莲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淡白色的螺旋轨迹，甚至连弹表面的划痕和火花都清晰可见。
　　陆铭满面焦急双眼暴睁青筋暴起，迈着最大的步，抬起双手抓向冲锋枪抓去，他的确抓住了，足足一排弹却也撕破了他的衣服，钻破了他的皮肤，绽放出一团团鲜红的曼殊沙华。
　　传，曼殊沙华是生长在奈何桥畔的彼岸花，象征着死亡，每一朵花开放，就必有一个生命凋零。
　　凝固的时间骤然恢复正常，随着一阵连续的噗噗声，陆铭抓住冲锋枪，以擒拿手锁住了狼人面具男的手，让他再也扣不下扳机，接着猛然一拧，硬生生将冲锋枪夺了过来。
　　狼人面具男没有反击夺枪，而是连退两步，又从宽大的外套中抓出了一把手枪，准备对陆铭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开枪的机会，杜斌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到了他的面前，如发狂的野兽拼尽全力一拐甩在狼人面具男的脸上。
　　杜斌本就人高马大，又是特勤出身，一声硬功夫相当强悍，这一下含愤出击拼尽全力，威力大得惊人，竟打的面具当场崩裂，男的脖更是咔嚓扭转折断，瞪着不甘的双眼仰天倒下。
　　一击硬生生打死了人，杜斌却根本来不及担心遭到麻烦，转身冲到陆铭身边急声大喊：“陆队！”
　　其余人也都用最快速度冲了出来，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将趴在地上的陆铭翻过来。
　　这一翻过来，众人都是失声惊呼脸色惨白，只见陆铭身前整个胸腹都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若非鲜血一股股往外冒，几乎分不清弹孔到底在哪里。
　　“嗯哼……”陆铭疼的冷汗直冒牙关紧咬，用力之大几乎将牙龈咬出血。
　　“陆队！”虞兮和韩渺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颤抖着双手想压住汩汩涌出的血泉，却只能无力看着鲜血继续从指缝中流出。
　　郑越和杜斌虽是男儿，却也顿时急红了眼睛，双眼中满是血丝，两腮肌肉高高鼓起。
　　“老陆！！！”陈虹心肝俱颤，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她笼罩。
　　“队长好，我是陈虹，今天刚刚参加工作，以后还请队长多多指示！”
　　“陆队我们这次办什么案？有意思吗？凶手好不好抓？”
　　“陆队朝你那边跑了，拦住他，心他有刀！”
　　“陈你不用生气，林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世上啊，永远不缺恶人。”
　　“哎呦要结婚了？好好好，给我发请帖啊，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儿真可爱，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老了，你都当妈了，啊哈哈！”
　　这么多年来和陆铭一起办案乃至出生入死的画面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或哭或笑，或吵或闹，现在回忆起来，感受到的只有温馨和感动。
　　突然，砰地一声，一颗弹横空飞来，将回忆的画面击穿，接着更多弹飞来，将所有回忆打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老陆你坚持住！”陈虹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心慌的全身都在颤抖。
　　“没人……没人受伤吧？”陆铭忍痛左右打量，便是这的动作，也还是让他疼的呲牙咧嘴。
　　众人摇头，对方拿的是冲锋枪，这么近的距离，若非陆铭推开旁人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弹，夺下了枪，死伤肯定会非常惨重。
　　可是，陆铭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就好……你们块……快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咳咳……”陆铭喘息明显变得短促，声音也因此变得断断续续，口鼻中甚至开始咳出血沫。
　　“管不了这些了，你千万坚持住，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陈虹不顾手上的鲜血，赶忙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英国的急救电话是多少。
　　“钟离，钟离……”虞兮下意识转头想找钟离，钟离是学医的，无论切死人还是做手术都是一把好手，肯定能够对陆铭进行急救，可是她转眼就反应过来，钟离早就被孔玉德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车，我们用车送陆队去医院！”郑越这话让众人猛然惊醒，等救护车来肯定来不及，钟离又不在身边，最佳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立刻送陆铭去医院，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可是，车从哪里来？这里可不是国内，可不是他们熟悉的警局，哪有车给他们用？
　　“不用了……我……我能感觉得到……我恐怕……恐怕坚持不住了……你们……你们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去！”陆铭低头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胸腹，断断续续苦笑着，他真的没想到自己风风雨雨半辈，到头来竟然会客死异国他乡。
　　“不许胡话，你给我坚持住就行了！”陈虹红着眼睛登时火了，重重将手机摔在地上。
　　可是，坚持住就有用吗？世上很多事并不是坚持就有用的，比如死亡。
　　“陆队我们一定会救你的，无论如何一定会救你的！”杜斌一咬牙抹了把眼睛，站起身朝最近的一辆车走去，既然没有车那就偷一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虞兮立刻明白了杜斌的意思，赶紧将衣袖扯下来，撕成一块块用力按住陆铭的伤口，减缓血液流失速度，争取从死神手中多夺回几分几秒。
　　郑越追上杜斌准备帮忙，韩渺则拼命祈祷奇迹发生，因为理智告诉他，以陆铭的伤势和失血速度，即便弄倒车，也不太可能坚持到医院。
　　时间！
　　时间！！
　　时间！！！
　　这一刻，时间变得如此珍贵，面对步步逼近的死神，真的除非奇迹发生，否则陆铭生还的可能无限接近零。
　　或许是老天真的听到了韩渺的祈祷，亦或许真的是善有善报，便在这时，那个因为被陆铭及时推开而免遭枪击的中年英国男人跑了过来，用蹩脚的中文急声道：“快让开，我是医生！”
　　我是医生！
　　短短四个字，此时此刻听在刑侦队众人耳中却是如聆仙乐，激动地差点晕过去。
　　韩渺赶紧让开位置，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医生你救救陆队吧，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中年英国医生跪在陆铭身边，快速检查了一下陆铭的情况，肃然道：“忍一忍，会很疼！”
　　完用力将陆铭的衣服扯开，伸出手指顺着弹孔伸了进去，接着开始在腹腔里搅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啊哈！！！”陆铭登时疼的喊出了声，双眼暴突面部肌肉剧烈扭曲。
　　“找到了找到了，的出血点没办法了，大的出血点被我捏住了，这只能延缓一些时间，我需要医疗器材，才能进一步进行处理！”中年英国医生中文不是特别好，这段话是中英文夹杂着的。
　　虞兮年纪最轻，英语能力相对最好，听懂了医生的话，急声问：“医院有器械，最近的医院在哪？”
　　“医院太远了来不及，就是那个拐角，拐过去五十米就是我的诊所，快帮我把他抬过去，动作要轻，千万心！”中年英国医生腾不出手，只能用嘴巴指了指方向。
　　拐角五十米？诊所？众人闻言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杜斌和郑越也顾不上偷车了，赶紧跑回来，和韩渺陈虹一起心翼翼将陆铭抬起来，虞兮则继续按住几个伤口，尽可能减少血液流失。
　　“看来……看来……老天还不想收我啊……”陆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低笑几声眼皮垂落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黑幻蝶 十
　　钟离真的睡着了。
　　虽然一直被绑在椅上，戴着头罩塞着嘴，但钟离还是睡着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休息好，只有保持足够的精力，才有可能抓住对方的破绽，才有逃出去的机会。
　　微不可闻的咔嚓声如灵蛇般钻入钟离的耳朵，撞击在耳膜上，耳膜顿时如鼓面般嗡嗡震动。
　　门开了！
　　钟离立刻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以听出还是昨天的那个男的，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吃饭！”脚步声很快来到面前，的是带有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而不是昨天的意大利语。
　　钟离感觉头罩被掀到了鼻梁上，嘴上的绳被有些粗暴地扯掉，随即鼻端传来食物的气味，不怎么香，闻起来应该是汉堡之类的东西。
　　“你不解开我的手，我怎么吃？”钟离用英语回答。
　　“哪那么多废话，吃饭用手还是用嘴？”男语气很不耐烦，完直接用食物堵住了钟离的嘴。
　　钟离被塞的差点憋过去，赶紧咬下一口咽下去，咳嗽了两声道：“我还要上厕所，昨晚到现在我就没有上过厕所，我憋不住了！”
　　男没有继续往钟离嘴里强塞，似乎正在犹豫，沉默了五秒之后道：“解开可以，但你最好不要打什么逃跑的主意，否则可别怪我下重手，另外你解完手之后，我得重新把你绑起来，同意吗？”
　　“可以，赶紧点，憋不住了！”钟离加紧双腿用力挣扎了一下。
　　男放下汉堡，先摘掉钟离的头罩，然后才开始解绳。
　　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猛然见到光明，钟离双眼顿时一阵刺痛，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赶紧闭上眼睛蹙紧眉头慢慢适应。
　　当适应之后，钟离重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就是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间房果然是套间，并没有窗户，光源来自电灯，周围陈设并不杂乱，而且很干净，有床有桌有沙发，床单洁白一尘不染，墙壁倒是显得有些古旧，挂着几幅并不出名的油画。
　　“看什么看，赶紧尿去，记住别耍聪明，否则后果自负！”男抓住钟离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拽着他朝卫生间走去。
　　钟离扫了他一眼，此人果然和判断的一样高大威猛，胳膊都快赶上他的腿了，抓在胳膊上的手更铁钳似的，脸上带着恶鬼面具，狰狞可怖看着都让人心生畏惧。
　　“看来不可力敌，还是智取比较好。”钟离心念电闪，并没有任何反抗，乖乖被带进卫生间，见对方居然还是不肯松手，不由尴尬地，“你该不会要看着我尿吧？”
　　“尿！”男瞪着钟离，用命令的语气甩出这个字。
　　“尿不出来。”
　　“尿！”
　　“我看着你你也尿不出来吧？再就这么的地方，你这么大块头，我还怕我逃跑不成？我能往哪逃？顺着下水管把自己冲走吗？”钟离郁闷。
　　男盯着钟离看了足足十几秒，才终于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却没关门。
　　钟离不再纠结，拉开拉链迅速开闸泄洪，由于实在憋得久了，这一下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解完手，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在男的监视下吃完汉堡喝完水，钟离又被重新捆在了椅上，他倒是用了激将法，奈何对方就是不中计，根本不给他任何自由。
　　确认捆好之后，男又将钟离的嘴堵住，戴上头罩，然后才收拾东西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钟离都很顺从，没有做出任何抵抗，静静地静静地倾听着等待着，直到门锁锁上半分钟后，他被在椅后面的双手才突然展开，手指如灿莲花，一把巧之极的手术刀弹了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锋锐寒芒。
　　……
　　加里克剧院
　　斯科特摸了摸上嘴唇的八字胡，压低帽檐快步前行，他隶属于军情六处，是此次针对黑暗契约行动的成员之一，也是电视里獠牙面具男展示的名单之一，所以现在他很急迫，甚至可以很慌，他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
　　“这么核心的名单都泄露了，该死的，我们之中肯定有他们的卧底！”斯科特心中咒骂着，发誓这次一定要将卧底揪出来，如果可能的话，揍几拳出出气更好了。
　　便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身后传来女人柔和的声音：“先生，您的东西掉了。”
　　女人总是容易让人掉以轻心，尤其声音好听又漂亮的女人，斯科特停步转身，正好看到女人冲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哦？我掉什么了？”斯科特怔了怔，低头朝地上看去。
　　“在这呢。”女人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斯科特抬起头，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枪口，而且是带了消声器的枪口，那森冷的气息如同毒蛇，而女人原本甜美的笑容则变成了绽放的死亡之花。
　　噗的一声，女人扣下了扳机，斯科特根本来不及反应应声而倒，眉心弹孔不断往外冒出红白之物。
　　“我这就死了吗？”斯科特眼中的世界轰然倒转，接着迅速模糊暗淡，最终彻底黑了下去。
　　“你掉了你的命，现在它归我了。”女人将手枪收回衣服里，完全不顾及附近行人惊骇的目光，快步消失在拐角尽头。
　　……
　　萨沃伊酒店603
　　房间中一片凌乱，满地都是散落的衣服，甚至还有一件巧的贴身衣物耷拉在电视机上。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精悍健壮鼻梁高挺，长相很野性，配上短短的胡茬特别有魅力，当然，如果再加上相当强悍的下盘功夫那就更棒了，昨晚他就表现的无可挑剔，让戴安娜满意到不能更满意，以至于疲惫到过了早饭时间都不想起床。
　　真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不是吗？
　　男却已经醒了，正斜撑着脑袋，轻轻用另一只手把玩戴爱娜的秀发，时不时会从她的耳垂后面掠过。
　　“别闹，再让我睡会。”戴爱娜嘟囔了一句，埋头往男的怀里拱了拱。
　　男的手开始往下移动，正准备加大骚扰力度，突然床头柜上传来信息的提示音，他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沉默了两秒钟，才将手机放下。
　　“我的宝贝，你可真是我的宝贝。”男附身将脸凑到戴爱娜的耳边，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幽幽的让人心里痒痒。
　　“不要……”戴安娜微微睁开眼睛，用妩媚娇嗔的眼神等了他一眼，她知道这家伙又想使坏，精力旺盛并不总是一件好事，比如现在她就真的只想继续睡觉而已。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男继续在戴安娜的耳边呢喃。
　　“切，你能有什么秘密？”戴安娜撇撇嘴缩了缩脖。
　　“这个秘密就是……”男的声音开始发冷，足足过了好几秒，才用透着直透骨髓寒意的语气，“太阳终会落下，黑暗必将永恒，我其实属于黑暗契约。”
　　“你！”或许是太过瞌睡的原因，戴安娜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当她迟钝的思维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她睁大双眼即将发出惊叫的瞬间，男抓住了她的脖猛地一拧。
　　咔哒一声，戴安娜的脑袋重重落下，明明是趴着，面部却朝向斜上方，双眼和嘴巴都大大张着，惊骇和恐惧永远凝固在了瞳孔深处。
　　“安心睡吧，再也不会有人打搅你了，我的宝贝。”男就跟没事人似的，附身在戴爱娜脸上轻轻一吻，起身穿戴衣裤洗漱离开，真的就像是早晨起床准备上班的丈夫，只不过床上的人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黑幻蝶 十一
　　突突突突突……
　　呼啸的弹雨拉出一道道轨迹，交织成收割生命的死亡之，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穿透撕碎，相框、玻璃、瓷器、柜，噼里啪啦爆个不停。
　　段威和几名国际刑警掩护着孔玉德躲在墙后面，时不时抓住时机开枪还击，然而手枪和冲锋枪的威力完全没法相提并论，面对冲锋枪的扫射，他们被压制的根本无法露头。
　　墙边又被爆掉一层，段威赶紧缩头往里移动了几分，转头看了孔玉德一眼血流如注的肩膀，沉声道：“孔局，你还行吗？”
　　“没事，弹穿过去了，死不了人！”孔玉德咬紧牙关摇摇头，用力压着伤口，整条胳膊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真没想到这帮家伙居然反应这么快，而且做得这么绝，他们就不怕被和恐怖组织划等号，导致上升为军事行动吗？”段威着又砰砰还了几颗弹过去。
　　“他们的手段和能耐可比恐怖组织厉害多了，不过他们这次的反应的确非比寻常，这已经等同于恐怖袭击了。看来她的没错，黑暗契约内部的激进派开始压制保守派了！”孔玉德咬牙道。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段威显然明白孔玉德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孔玉德颔首道：“同时也明黑幻蝶放松了对激进派的压制，开始利用激进派！”
　　“这分明就是狗急跳墙！”段威话音刚落，对方火力突然出现空挡，他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抓住时机，脚下用力一蹬如猎豹般猛地横着扑了出去，双枪齐发砰砰砰砰连发十一枪，然后顺势翻滚闪到了对面墙后，胳膊上刺痛传来，摸了一把满手都是血，不过好在只是被弹擦过而已，没有真的伤筋动骨。
　　枪声陡止，随即传来重物落地的噗通声，段威用眼神示意几位队员和孔玉德不要妄动，转头扫视，从地上捡了个镜碎片，心翼翼伸出去照了照，确认安全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众人迅速从墙后面冲出来，只见凶徒果然已经被段威击毙，头上心口胳膊腿上全是弹孔，十一枪赫然全部命中，而且一发爆头一发穿心。
　　“段队你还是厉害啊，这都能爆头！”一名国际刑警队员感慨地。
　　段威踢了踢尸体肃然：“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赶紧收拾一下联络其余人确认情况，我给孔局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再联络安道尔局长。”
　　众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孔玉德任由段威给自己处理伤口，取出手机拨了陆铭的号码，结果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拨陈虹的电话。
　　这次接听的速度很快，陈虹张口就是一句：“孔局，老陆中枪了！”
　　“什么？中枪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孔玉德大吃一惊，没想到不祥的预感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医生正在抢救，情况目前还不清楚！”陈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医生？你们在医院吗？”孔玉德急声问，现在的情况真的医院也不安全。
　　“不是，砸一家诊所里，来不及送医院，有个医生……哎呀一时间也不清楚，孔局你那边没事吧？”陈虹问。
　　孔玉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满目疮痍的房间，道：“我这边没什么，能应付的来，你们那边千万心，注意侦查，尽可能藏到安全的地方，即便来不及也要做好准备，千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我明白，可老陆他……”陈虹没有下去，陆铭现在生死未卜，即便救过来也是重伤，这种情况怎么进行转移？再遇到袭击该如何应对？
　　“唉，见机行事吧，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我们会尽快支援你们，抱歉！”孔玉德完挂断了电话，长长叹了口气。
　　段威已经帮孔玉德将伤口大致爆炸好：“陆铭中枪了？没生命危险吧？”
　　“暂时还不清楚，希望他吉人天相吧。”孔玉德又叹了口气接着，“实话，是我对不起他们，不该把他们拉过来的。”
　　“他们不来，钟离怎么会来？钟离不来，人质怎么办？而且只要他的判断没错，钟离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你没必要自责。”段威安慰道。
　　孔玉德摇摇头没有接话，仅仅因为情势所迫，就真的可以不用自责吗？如果所有事都能这样，世界就不会如此复杂了。
　　……
　　医疗诊所
　　陈虹放下手机，孔玉德最后的那句道歉让她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奇怪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便在这时杜斌压着胳膊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明显有点白，估计是抽血抽的比较多。
　　“情况怎么样？”陈虹赶紧跑回来急声问，虞兮、韩渺和郑越也急忙凑了过来。
　　“不知道，但血是止住了。”杜斌道，嘴里嗓里又干又燥，赶紧咽了口口水。
　　虞兮接了杯温水递过来，道：“你也歇会吧，真是多谢你的血了。”
　　“嗨，这有什么，能把陆队救回来比什么都强。”杜斌抓起杯一口喝光，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陆队吉人天相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陆队你坚持住千万坚持住，我们不能没有你！”韩渺红着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郑越稍微松了口气，一拍脑门跑到外面桌上，将三把枪拿了进来，一把正是打伤陆铭的斯太尔TMP冲锋枪，另外两把则都是手枪，其中一把还带有消声器。
　　“我当时想着可能有用，就顺手带上了，那家伙衣服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时间紧没仔细找。”郑越道。
　　“什么叫可能有用？是太有用了！这里不是国内，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武器！”陈虹双眼放光，直接将一把手枪拿了过来，稍微观察了一下型号，麻利拆下弹夹，看了看确认是满的又咔嚓装了回去。
　　“陈姐，这里毕竟是英国，我们在这里用枪合适吗？不会被抓起来坐牢吧？”韩渺担忧地。
　　“坐牢？那也得先保住命才行！”陈虹着，将手枪收进了后腰。
　　虞兮颔首道：“陈姐的没错，你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对方没有杀掉我们会善罢甘休吗？万一接下来还会继续追杀我们，我们没有反击的能力怎么办？”
　　韩渺闻言不由打了个冷战，她的资历也就比虞兮早一些，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紧张害怕在所难免，反倒是虞兮由于多次经历生死，情绪上镇定许多。
　　至于陈虹和杜斌，杜斌是特勤出身素质自不待言，陈虹从警多年，遇到过的危险不计其数，甚至还和悍匪进行过激烈枪战，所以也不至于乱了方寸，唯一让她心神不宁的就是陆铭的伤势。
　　“冲锋枪杜斌你拿着吧，你是我们中枪法最好的。”陈虹将斯太尔TMP冲锋枪递给杜斌。
　　杜斌点头接过并没有推辞，现在可不是推辞的时候，他特勤出身枪法最好，行动能力自强，就应该承担起保护团队的责任。
　　“至于这一把，你们三个谁拿？”陈虹看向虞兮、韩渺和郑越。
　　三人相互对视，郑越率先摇头：“太久没开枪了，我的枪法可能有点生疏。”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话其实就是借口，他只是想将枪让给女生而已，毕竟拿着枪可能就等于多了条命。
　　“虞兮你拿着吧，你比我枪法好！”韩渺一咬牙道。
　　“我？”虞兮愕然，她可是刑侦队里排行最的。
　　“我的手控制不住……”韩渺有些愧疚地抬起双手，赫然在轻轻颤抖，而任何用过枪械的人都清楚，想要打得准就必须拥有一双稳定的手，然后才能谈经验和技术，如果手都不稳定，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这就好比外科医生的手，钟离之所以能拥有高超的技艺，双手卓著的稳定性是基础。
　　“唉，虞兮你拿着吧，如果发生什么事，相互之间照应着点。”陈虹叹了口气没有多什么。
　　虞兮没有推辞，将手枪拿过来仔细检查后藏进衣服里。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黑幻蝶 十二
　　钟离用灵巧的手指控制刀片迅速切开绳，双手获得解放后赶紧摘掉头套，并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凝神倾听了片刻，然后才站起身，蹑手蹑脚检查房间中一切能够直接看到他，并且能够藏匿针孔摄像机的位置。
　　很快，检查完毕，并没有找到任何监视设备，钟离顿时松了口气，开始思考逃离计划。
　　率先冒出来的念头自然是直接破解电磁锁逃出去，对于该如何破解他还是很清楚的，只要不是特别复杂高端的那种，应该都能够做到。
　　但转瞬他又否定了这个看似诱人的计划，原因很简单，风险太大，一则破解失败容易惊动对方，二则不能确定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如果对方就守在门外，或者还有更多人在附近，贸然出去就是自投罗。
　　那么房间中有没有别的逃生通道呢？答案是没有，地板没有暗格，通风口太窄了，以他的体型根本钻不进去，再加上没有窗户，门就成了唯一的出口。
　　既然门是唯一的出口，又不能直接破解电磁锁，该如何才能顺利逃出去呢？
　　钟离重新回到椅上坐下，开始认真回顾一切可能有用的线索。
　　突然，当回顾到昨天晚上守卫和神秘人通话的那一幕，两个词猛地从记忆中跳了出来：受伤，保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从那段对话中可以判断出，神秘人比较在意他的情况，即便只是拿他做人质，也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利用这一点设计出逃生计划呢？
　　想到这，钟离大脑飞转，一条完整的计划应运而生，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放火！
　　没有火柴，没有打火机，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点火设备，该如何放火呢？钟离目光扫了一圈，迅速锁定了可以生火的东西：电线！
　　阿莫尔正在对面的房间看电视，新闻中播放的是伦敦大桥的实况救援，记者背对着滚滚浓烟和满目疮痍大声着祈祷和谴责的话，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浓烈的愤怒。
　　“呵呵，活该。”阿莫尔摘下脸上的恶鬼面具，抓起杯想喝一口，送到嘴边却又停住，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便在这时，鼻短忽然传来淡淡的烟味，哪来的烟味？阿莫尔起身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烟味赫然来自对面关押钟离的房间，门缝底下一缕缕青烟正在往外冒。
　　着火了？阿莫尔吓得三魂皆冒，顾不得想那么多，冲过去赶紧将门打开，结果由于忘了闭气，刚一打开就被扑鼻而来的浓烟呛的涕泪横流连连咳嗽。
　　可是，他却不敢稍有耽搁，强忍不适闷头往里冲。
　　房间中虽算不上熊熊火海，但也差不了太多，床铺和木制家具全都被火焰吞噬，好在贴的不是墙纸，否则蹿火的速度会更快。
　　钟离连同椅整个倒在地上，头套掉下来半截，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到底是昏了还是死了。
　　阿莫尔没工夫去思考为什么会着火，赶紧冲到钟离身边，拽掉头套试探鼻息和颈动脉，发现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顿时松了口气。
　　用意大利语骂了一句粗口，阿莫尔甚至来不及将钟离从椅上解下来，凭借自己身高体壮，一把将钟离和椅同时扛在肩上转身大步冲出房间，他却没有注意到，钟离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将沿途的一切全都记在脑海里，包括他的长相。
　　外面是个院，院中停着一辆皮卡，周围很是僻静空旷。
　　阿莫尔直接将钟离连同椅丢进车斗，又转身冲进了屋，估计是要拿什么东西或者灭火。
　　就在阿莫尔冲进屋的瞬间，钟离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轻轻一挣，绳便自动松开。
　　其实绳早就被他割断了，只是以医学手术活结的方式重新系好并攥在手里而已，如果阿莫尔先给他解开绳，一定能够发现问题，那时他就不得不铤而走险对阿莫尔发起攻击，争取击中要害一次放倒，否则他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钟离在赌，赌情况紧急，外加阿莫尔高大强壮，情急之下不会去解绳，而是会连他和椅一起扛出去。
　　事实证明钟离赌对了，阿莫尔果然这样做了，而且更妙的是，阿莫尔居然将他丢进了车里！
　　不敢耽误每一秒钟，用最快的速度松开绳索跳下车，钟离心怀祈祷拉动车门，幸运之神今天很照顾，车门没锁一拉即开。
　　然而，幸运之神也不总是那么关照，车钥匙并不在钥匙孔里。
　　怎么办？没有钥匙怎么启动汽车？不用汽车难道用腿跑，能跑得掉吗？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再伺机逃跑？
　　不行，无论双腿跑还是藏起来，都感觉不是那么靠谱，最佳的逃生方案还是用汽车。
　　那么，该怎么在没钥匙的情况下启动汽车呢？这个问题难不倒钟离，虽然没有亲手做过，但电影电视里不总是演线路打火启动汽车的情节吗？以他的智商难道还学不会？再者，原理上其实很简单，只要清楚原理，并且找到正确的线路，启动这辆皮卡绝对不是难事。
　　没时间耽误，钟离做就做，拉开副驾驶前面的工具盒，里面赫然有一把起，一把抓住起暴力打开方向盘下面的盖，梳理线路找到启动线，先将红色的切断连在一起，然后将棕色的线路切断，削掉胶皮轻轻碰撞。
　　呲呲、呲呲……
　　随着电火花的特殊声音，皮卡的引擎开始嗡嗡震动，仪表指针也开始不断往上弹跳。
　　“快啊，你倒是给我快点啊！”钟离一边打火一边回头，生怕引擎声惊动阿莫尔，如果在启动前阿莫尔冲出来，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再想逃跑将变得难如登天。
　　这一刻，钟离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用读秒如年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阿莫尔见火势太大，根本没有灭火的意思，只是拿些东西而已，听到引擎声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丢下东西箭步往外冲，当他冲出房门的时候，正好透过车玻璃和钟离往后看的双眼对上。
　　二人都看到了对方的眼神，一边是惊怒，一边是惊吓。
　　钟离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不过好在就在目光对视的同时，皮卡终于成功启动，他顾不得自己车技很差的事实，迅速挂挡一脚油门让皮卡窜了出去。
　　阿莫尔的反应也不慢，几大步加速一跃而起抓住了车斗的后板，奋力往上爬。
　　钟离透过后视镜将一切看在眼中，皮卡砰地一声撞碎院门，接着猛甩方向盘来了个九十度大拐弯，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灰土飞扬烟尘四起。
　　啊惯性的作用下，阿莫尔被整个甩的飞了起来，左手没抓稳滑脱，幸好右手死死抓住没有松开，否则肯定飞出去。
　　“赶紧给老停车！”阿莫尔放声大喝，后面还跟了一串粗口。
　　停车？开什么国际玩笑？钟离非但不会停车，反而将油门踩到底，速度仪表盘指针不断往上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然而，速度再快，车和阿莫尔也是相对静止的，阿莫尔只要不松手，就还是可以爬上来。
　　眼看阿莫尔两只胳膊已经伸了进来，再有几秒钟就要爬进车斗里，钟离一咬牙，顾不得危险，更不顾的自己到底控不控制得住，开始左右频繁幅度转动方向盘。
　　急速狂飙的皮卡变成了冲锋的狂蛇，在公路上扭来扭曲，画出连绵不断的S弧线，最危险的时候甚至单侧轮微微离地，角度稍微再大一些估计能直接侧翻飞出去。
　　被钟离这么折腾，阿莫尔顿时爬不上来了，只能勉强抓住后板保证自己不被甩飞，瞪着驾驶座里的胡乱折腾的钟离，气炸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这要是让钟离跑了，他怎么给上面交差？上面还不得弄死他？
　　要知道，这可是那位大人物亲自布置的任务啊！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黑幻蝶 十三
　　陆铭还在进行手术，其实诊所是不能进行这种手术的，而且器械也不够，但正所谓事急从权，眼下保住陆铭的命要紧，别的都管不了那么多。
　　陈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一方面担心陆铭的情况，毕竟这里不是正规大医院，另一方面担心这段时间再遇到什么事。
　　要知道，英国可是黑暗契约的发源地，是根基所在，假设带着狼人面具的持枪男隶属于黑暗契约，任务失败死亡的消息必然会很快被上层知晓，进而就会派来新的杀手继续执行任务，而当时路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事发经过，想找到这个诊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事实证明陈虹的担心是对的，正当她想进去看看陆铭情况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跑几步探头望去，只见门口停下了一辆面包车，由于门是全透明钢化玻璃，所以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面包车的车门打开，露出了一口已经架好的多管机枪，黑黝黝的冰冷枪管，黑森森的枪口，垂下的超长弹链，赫然是加特林！
　　加特林后面站着一个带着吸血鬼面具的男人，虽然玻璃门后的诊所大厅空空如也，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用力扣下了扳机。
　　“快跑！！！”陈虹面色惨变，一声低呼转头就跑。
　　几乎就在她转身跑的刹那，突突突之声响成一片，喷吐的火舌之中，密密麻麻的弹飞向诊所，顷刻间将钢化玻璃门撕的支离破碎，噼里啪啦碎玻璃溅的到处都是，接着弹毫无阻碍冲了进来，将所有角度内能打中的东西全部撕碎。
　　杜斌不愧是特勤出身，反应最快，立刻将发傻的韩渺扑倒在地，然后抓着她快速贴地往前爬行。
　　虞兮和郑越反应稍慢，好在位置本来就比较靠里，赶紧就地扑到往里翻滚，寻找最结实的障碍物掩藏身形。
　　诊所的内部许多地方是用板材隔出来的，而非钢筋混凝土，很薄，根本不可能阻挡弹，更何况是加特林的弹。
　　密密麻麻宛若蜂群的弹疯狂呼啸，呼吸之间便将隔墙打成了马蜂窝，好几次众人甚至感觉弹就从头顶或者身畔擦过，那近在咫尺的尖啸和炽热的气流，真的让人感觉死神近在眼前。
　　突然，杜斌一声闷哼，众人的心登时随之提到了嗓眼，杜斌中枪了吗？这可是加特林的弹，不管打到哪都绝对没有好下场。
　　便在这时，密集的尖啸和破碎声终于停歇，就好像突然停下的暴风雨，面包车上跳下来两个戴着面具拿着微型冲锋枪的男，沉重的靴踏着满地玻璃渣走进诊所。
　　“我没事，被擦到了而已！”杜斌声，一把将韩渺推进去，接着侧身翻滚躲进墙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
　　虞兮和陈虹也将手枪掏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掌心已是冷汗津津，真是没想到，刚拿到手的枪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不过也正是手里有枪，如果没有的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着逃出去。
　　咔嚓，咔嚓，咔嚓……
　　扑通，扑通，扑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只有玻璃渣踩踏的锐利响声和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交替回响。
　　“近了，更近了，快了……就是现在！”杜斌通过听觉仔细判断对方的位置和距离，当达到最佳位置之后，猛地抓起一罐生理盐水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爆响，生理盐水瓶还没落地就被凌空打爆，可见对方的枪法非常精准，然而就在瓶破碎盐水飞溅的同时，杜斌接着侧蹬借力炮弹般贴着地板高速滑出，枪口火光爆闪。
　　突突突突突……
　　被转移注意力打爆生理盐水瓶的男全身中弹血花四溅，颤抖着仰天倒下，可是另一名戴面具的持枪男却没有被瓶吸引，而是早早将枪口对准了杜斌滑出的方向，显然经验更加丰富，提前做出了预判。
　　“完蛋了！”杜斌心中陡沉，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攻击方式对普通人比较管用，但对专业人员并不一定奏效，白了就是拿命赌，赌赢了对方死，赌输了自己死。
　　很明显，这一次杜斌赢了也输了，他赢了前半局，却输了后半局，接下来就将是对方收割他的生命，他最多在生命的最后几毫秒拉上对方垫背。
　　一条命换两条命，应该是赚了吧？
　　杜斌心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双手却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对准第二个人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音调很高，和冲锋枪的声音截然不同，正好接在冲锋枪的枪声之后，就像拨动的琴弦被突然绷紧。
　　第二个带着面具的男眉心多了一个弹孔，鲜血顺着弹孔往外流，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愕和不甘，却只能噗通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他就差了零点三秒！
　　如果再给他零点三秒或者更多，他就能将杜斌打成马蜂窝，可惜他再也没有这零点三秒了。
　　是谁开的枪？
　　杜斌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下意识转头看向陈虹，却见陈虹正看着虞兮，视线转向虞兮，只见虞兮平端着手枪，温度泰山纹丝不晃，枪口一缕微不可查的烟雾向上升腾。
　　是虞兮开的枪！
　　而且是一枪爆头击中眉心！
　　快，准，很！
　　虞兮身为资历最浅的队员，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发挥出如此出色的枪法，并且时机把握的精妙绝伦，这份定力这份技术，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郑越就看的瞠目结舌，他自问如果让他来绝对做不到虞兮这么精准，而杜斌绝对会因此丧命。
　　韩渺则是心中更加难受，自己明明比虞兮更早入队，此刻却吓得手发抖，而虞兮竟然能如此冷静果断，由此可见虞兮的全方面素质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她。
　　虞兮可没工夫多想，大喊了一声心，侧步冲出死角，对准门口的面包车连开三枪。
　　砰砰砰……
　　突突突突突……
　　杜斌反应够快，迅速侧身翻滚，几乎就在他滚开的同时，机枪弹横扫而至，将地砖打的支离破碎，可想而知如果他再晚半秒会是什么下场。
　　三枚巧的手枪弹在空中划过优美的轨迹，一枚噗的钻进加特林抢手的眉心，一枚钻进心脏，另一枚则偏离比较远，打在驾驶座的车窗玻璃上，车窗玻璃应声而破，殷虹的鲜血立刻溅了出来。
　　密集的枪声戛然而止，加特林疯狂旋转的枪管缓缓减速，嗡鸣声频率急剧降低，滚烫的额枪口不断冒着青烟，和抢手一起倒了下去。
　　三枪，击毙加特林抢手和司机，再加上刚才的一枪，四枪干掉三个凶徒，其中三颗弹爆头，一颗弹爆心，爆头的一颗弹更是隔着玻璃盲打。
　　如此辉煌的成绩，用神枪手形容都不为过，别刚工作不到两年的刑警，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不一定做得到。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黑幻蝶 十四
　　激烈的枪战宛若狂风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诊所和躺在地上的凶徒尸体。
　　四名歹徒，杜斌干掉一个，虞兮干掉三个！
　　几人都呆呆看着虞兮，完全不明白虞兮是怎么做到的，以前虽然虞兮也开枪击毙过歹徒，但从没表现的如此惊艳。
　　虞兮保持着开枪的姿势，神情专注到了极点，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确认再也没有目标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紧绷到极点的精神松懈下来，脚下踉跄跌退三步，靠着破烂的墙壁大口喘气，额头上冷汗直冒？
　　难道她就不害怕不紧张吗？她当然害怕当然紧张，可是她没有选择，因为仅有的三把枪其中一把在她手中，她就必须承担起保护队友的责任！
　　“没事吧？”陈虹赶紧跑到虞兮身边，上下检查见虞兮没有中枪才放心。刚才那种冲出去开枪，用手枪和加特林换弹的行为，真的太危险太危险了，幸好加特林的瞄准目标是杜斌，否则虞兮不可能毫发无伤。
　　所以可以是杜斌当了诱饵，才给虞兮创造了稍纵即逝的绝佳开枪机会，而虞兮也牢牢把握住了这次机会。
　　“没，没事……”虞兮摇摇头，双手终于开始轻轻颤抖，心脏更是高速跳动，以至于大脑都产生了一阵一阵的眩晕。
　　“怎么做到的？”陈虹问。
　　“不，不知道，就是觉得可以这么做。”虞兮再次摇头，从开第一枪的时候，她就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专注冷静，周围的一切都被忽略，并没有用大脑去思考判断，那根本来不及，而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反应，觉得应该这么做，就这么做了，觉得应该在这个时机开枪，就开了。
　　仔细回想，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在医院击毙米归田那次，当时那一瞬间，她的感觉和现在差不多，也是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就做出了开枪的动作，并且精准集中眉心。
　　“不知道就不用去想，保持这种状态，接下来可能还有用到的时候。”陈虹抬手帮虞兮抹了抹冷汗，她能体会虞兮的感觉，因为当年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只不过随着年纪增大，反应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再也发挥不出当年的水平。
　　杜斌一骨碌爬起来，快速检查两具尸体，将两把微型冲锋枪拽下来，并搜身找到了几个弹夹和两把匕首。
　　“给我一把吧。”郑越主动走过来拿了一把微冲，刚才武器不够他让给虞兮，现在武器够用，他也需要武装自己。
　　“还有一把你要吗？”杜斌询问虞兮。
　　虞兮摇摇头，她对冲锋枪并不熟悉，相对而言还是手枪手感更好，而且手枪更讲究精准，因此更适合发挥她的长处。
　　“给我吧。”陈虹接过另一把微冲，将手枪塞进韩渺手中，郑重地，“深吸气，冷静点，无论如何活下去，我们既然一起来了，就必须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众人纷纷颔首，这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目的，至于什么黑暗契约，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韩渺眼圈微红，点点头吸吸鼻，将手枪牢牢握在手中。
　　虞兮心中暗暗焦急：“钟离啊钟离，你到底在哪？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和莫离都不能没有你，我们要一起回家！”
　　正所谓有一有二就有三，虽然第二波凶徒被全部击毙，但第三波肯定会出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转移，否则下波还能不能全都活下来就不好了。
　　然而，陆铭目前还生死未卜，即便能够保住命，也必须尽快去大医院进一步处理，并且需要安心静养，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颠簸，更不可能战斗。
　　如此一来，该怎么带着陆铭转移呢？又该怎么样保证陆铭的生命安全呢？
　　纠结，两难，这分明就是一道无解题！
　　正当众人艰难思考对策的时候，盖伦医生从里面的诊疗室走了出来，他用手捂着肩膀，整个肩膀都被鲜血染红，表情非常痛苦，脸色苍白冷汗津津。
　　刑侦队众人见状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询问情况。
　　“我没事，被弹打中了肩膀而已，嗯哼……”盖伦医生摇摇头咬着牙，刚完你又是一声痛哼。
　　“那陆队……”韩渺大急，如果弹能穿进里间击中盖伦医生，那么会不会击中陆铭呢？
　　盖伦转头看向里间忍痛：“他真的很幸运，一定是有上帝保佑，弹没有打中心脏和主要动脉，虽然失血量很大，但好在抢救的及时，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长长松了口气，都禁不住红了眼睛，有种想哭的冲动。
　　“真的太谢谢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在心！”郑越激动地用力握住盖伦的手，却忘了盖伦有伤在身。
　　盖伦登时疼的冷汗直流呲牙咧嘴，吓得郑越赶紧放手道歉。
　　“没什么好道谢的，要不是他先救了我，我哪能活着站在这里，又哪能救他，用你们中国的话就是，这都是他自己积的善缘。”盖伦医生叹了口气。
　　“那他现在的情况能转移吗？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恐怕不能久待。”陈虹道。
　　“他能舍身救我，明你们不是坏人，能告诉我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吗？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盖伦问。
　　陈虹和其余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颔首道：“好吧，我们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要保守秘密！”
　　盖伦点头。
　　“我们是来自中国的刑警，前来和英国警方合作执行一项任务，没想到被对方掌握到了我们的身份和行踪，提前对我们发动了袭击。”陈虹着将警官证掏了出来展示给盖伦看。
　　盖伦扫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明白了，看来我没有帮错人。不过他的情况很不好，只是稳住了生命体征而已，绝对不能擅自移动，更不能颠簸摔碰，一旦再次内出血，他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陆铭不肯走，这可怎么办？刑侦队众人顿时为难起来。
　　“我看这样吧，他就留在这里，我在这里有个地下室，平时也就放点东西，收拾一下藏人还是没问题的，我会在里面照顾他，直到你们处理完事情回来接他，再送他去医院。”盖伦完看了一眼外面狼藉的诊所，叹息着，“而且这里已经这样了，只要你们离开，我再把他藏起来，这里反而会更安全。”
　　陈虹一想也只能这样了，再次和众人交换眼神后颔首道：“好吧，那就拜托您了，您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放心吧！”盖伦郑重地。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帮助盖伦收拾地下室，将依旧昏迷不醒的陆铭搬进去，然后为了掩人耳目，将人体模型放在担架上，抬进门口敌人的面包车。
　　丢出尸体随便清理了一下血迹，杜斌钻进驾驶座启动引擎，陈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诊所，用力拉上车门。
　　“老陆，我们会回来的！”陈虹心中发誓。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黑幻蝶 十五
　　由于刚才的枪战，街上的人早就跑光了，空荡荡倒是省了不少事，杜斌一脚油门让面包车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去找孔局吗？还是去孔局的地点？”
　　几人下意识看向陈虹，陆铭受伤离队，陈虹自然而然成了大脑般的存在。
　　陈虹也知道现在自己就是主心骨，无论如何必须主持大局，略作思考肃然道：“都不去！”
　　都不去？众人立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陈虹。
　　“我感觉不对劲，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吗？”陈虹道。
　　韩渺和郑越对视摇头，虞兮蹙眉道：“陈姐，你是孔局不对劲？”
　　此言一出，韩渺和郑越顿时用愕然的目光看着虞兮，孔局怎么会不对劲？
　　谁料，陈虹居然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眼睛：“其实从一开始突然接到来英国执行任务的命令，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我们又不是国际刑警，为什么要我们来英国出任务？就算我们在极光之剑行动中取得了不菲的战果，那也是在国内，出了国界就是国际刑警的事情，我们根本没权利参与。”
　　几人纷纷颔首，都明白这个道理。
　　陈虹接着：“但毕竟事关黑暗契约，我们又和黑暗契约打了多次交道，如果让我们配合行动勉强还算得通，所以我也就没有多想。但后来我们飞机落地，都到了地方了，还不告诉我们任务细节，这就不对劲了，既然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什么好隐瞒的？”
　　“孔局不是隔天再告诉我们吗？”韩渺回忆后。
　　“有必要吗？”陈虹反问。
　　韩渺登时无言，摇摇头也觉得没必要。
　　“会不会是孔局不信任我们？觉得我们会泄露信息？”杜斌一边开车一边。
　　虞兮道：“不可能，如果不信任我们，为什么让我们过来？再，我们都一起抓住了美杜莎，还有什么不能信任呢？”
　　“实话了吧，当时我的感觉是，他不是不信任我们，而是在敷衍，在拖延时间，也许根本就没有给我们的任务！”陈虹终于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着实吓了几人一大跳。
　　“陈姐你什么？根本就没有给我们的任务？那让我们来干什么？”韩渺不敢置信地。
　　陈虹刚准备开口，虞兮突然一声低呼，神情顿时变得很是紧张：“钟离！”
　　陈虹看了虞兮一眼，颔首道：“这其中的关键就是钟离，你们应该还记得，孔局是着重强调了让钟离跟队的，一开始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钟离和我们一起破案这么久，都已经习以为然了。可是，我们刚抵达落脚点，他就把钟离单独叫走了，然后钟离就再也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虞兮神情更加紧张，声音也开始颤抖：“陈姐，你的意思是，我们根本不是来执行任务的，我们只是棋，真正的目的是用我们把钟离带过来！”
　　杜斌闻言差点一脚踩到刹车，郑越也面露骇然之色，不敢相信一切会是陈虹和虞兮猜测的这样。
　　“我就是这个意思，孔局突然让我们来英国，不告诉我们任务细节，有拖延的意思，当晚叫走了钟离，钟离失踪，这些综合在一起，已经很能明问题。”陈虹道。
　　“可是，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把钟离带过来呢？”虞兮六神无主。
　　“你能想明白的，自己好好想想。”陈虹没有透。
　　“是……”虞兮眼珠左右颤动，心中猛然冒出一个名字，“颜心爱？”
　　这个名字如雷霆般在众人耳边炸响，是啊，颜心爱不就在英国吗？考虑到颜心爱的能耐和身份，以及过去做过的事，这件事会不会和颜心爱有关呢？
　　“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陈虹道。
　　虞兮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颜心爱，她连孩都交给了我和钟离，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不可能的！”
　　“虞兮你记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许颜心爱后悔了，所以突然反水反戈一击，让孔局措手不及，不得不想办法把钟离弄过来也不定。”陈虹叹了口气。
　　“不，我不觉得是她，不会的……”虞兮依旧摇头，声音却弱了许多。
　　真的会是颜心爱吗？是颜心爱突然后悔反水，不但脱离了孔玉德的掌控，而且反戈一击，以雷霆手段威胁孔玉德，让孔玉德把钟离弄过来，所以孔玉德才会将他们当做棋，借他们把钟离带来英国？
　　恍惚间，虞兮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莫离那天，莫离手腕上带着的铭牌：钟莫离。
　　钟莫离，终究不要离别，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理解错了吗？难道现在钟离其实已经落入颜心爱之手了吗？
　　陈虹似乎有些不忍，伸手拍了拍虞兮安慰道：“好了别想这些了，在真相大白之前，想也是白想，还是着眼于眼前比较好。”
　　虞兮猛一哆嗦，点点头却还是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那我们该去哪呢？钟离怎么办？我们怎么救他？”郑越问。
　　“假设钟离真的在颜心爱手中，那么他的安全不需要我们担心，颜心爱不会伤害他，也许这就是孔局为什么会将钟离交出去，并对我们钟离绝对安全。至于该去哪……”陈虹沉默了几秒钟才接着，“本来为了大局，我们当棋就当旗了，毕竟这是我们的本分。但现在老陆差点命都丢了，我们不能再老老实实当棋了，更何况我们的价值已经发挥完了，接下来也没我们什么事，所以我们可以跳出行动之外，也必须跳出行动之外，先保证自身的安全，然后单独行动，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我们自己的方式？”几人异口同声。
　　“对，用我们自己的方式！”陈虹转头望向前窗玻璃，目光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宁定冷静。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黑幻蝶 十六
　　钟离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甩不掉阿莫尔，反而阿莫尔愈发适应，一点点正在往上爬，他心中很是焦急，却深知如果皮卡的摆动幅度再大一些，就会彻底脱离他的掌控翻车。
　　翻车？
　　这个词让钟离脑海中灵光霍闪，下意识想到了傅红缨劫持虞兮那次，虞兮就是通过翻车的方式干掉了傅红缨。
　　那么，现在可不可以也用同样的方式干掉阿莫尔呢？即便干不掉，甩掉也是好的。
　　刹那间，钟离真的差点控制不住冲动，可理智很快得出结论，这次和虞兮那次的情况不同，上次傅红缨的车是好车，安全性比较好，至少安全气囊肯定能工作，而这辆皮卡已经比较旧了，鬼知道安全气囊还能不能用，如果安全气囊无法正常弹出，他受重伤的概率将超过七成，死亡的概率高达三成。
　　赌？还是不堵？
　　赌可能会受伤或者死亡，不赌对方肯定能爬上来，届时再想赌也来不及了。
　　钟离心中激烈挣扎，却没注意到前方有个拳头大的尖锐石块，高速旋转的车轮正好从石块上碾了过去。
　　碰的一声巨响，是车胎的爆炸声，接着皮卡车猛地倾斜，并且跳了一下。
　　这下可是超过了钟离的控制能力，再加上发生的太过突然，钟离根本反应不过来，猛打方向盘却反而让皮卡更加不稳，最终如一头发狂的公牛，猛地冲出了路边，轰隆隆翻滚着，卷起大量尘土，撞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钟离只觉得天旋地转，情急之下只能死死抱着方向盘不敢撒手，接着突然额头剧痛，似乎撞到了什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意识重新从黑暗的无底深渊浮上来，钟离率先感觉到的是剧烈的疼痛，脑袋里就跟针扎似的，随即才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我没死！
　　疼，没死，那就是赌赢了，虽然是意外帮他做出了选择，但赌赢了就是赌赢了！
　　徐徐睁开眼睛，右眼视野有些模糊，而且发红，应该是从额头流下来的血，左眼视野则是黑的，倒不是真的看不见东西，而是根本睁不开，一阵阵胀痛告诉钟离，左眼肯定肿的跟核桃似的。
　　用力眨了几下右眼，钟离想抬起右手擦拭，肋下猛地传来一阵锐痛，疼的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肋骨断了，凭借医学解剖的经验，钟离立刻判断出锐痛的来源，并且判断出至少断了两根，好在应该没有伤到肺脏，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放弃抬起右手的打算，钟离抬起左手擦了擦右眼，视野终于完全清晰，可是他却愣住了，因为他这才发现自己不在驾驶座里，前面没有预想中的碎玻璃，自己也没有被卡住，更没有倒过来，而是平躺着。
　　平躺着？怎么会平躺着呢？别出了事故，就算没出事故，皮卡的驾驶座也不可能然他平躺。
　　豁然一惊，钟离赶紧转头打量周围，原来自己果然不在皮卡的驾驶座里，而是躺在担架上，周围看起来则像是类似救护车的后车厢里。
　　“有人救了我？”钟离感觉车并没有行驶，尽力抬起头，赫然发现担架尽头，靠近车厢门的位置站着一个男，虽然这位男背对着他，但看到这个背影的瞬间，他还是蓦然间如遭雷击全身僵住。
　　孩提时代，这背影于他如山，是他最大的依靠。
　　少年时代，这背影于他如星，可望而不可及。
　　青年时代，这背影于他如风，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份宽厚的依靠，剩下的只有记忆和一份执念。
　　此时此刻，这背影真真正正出现在了眼前，不再是照片中的轮廓，而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我一定是撞了脑出现了幻觉。”钟离下意识这样想，赶紧闭上眼睛晃了晃头深吸口气，足足过了十几秒才重新睁开，本以为背影会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谁料背影居然还在，男人还是站在那里，背对着他。
　　不是幻觉！
　　刹那间，钟离心跳骤然加速，心中涌起强烈的思念，同时也翻起强烈的愤怒和酸楚。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肯出现？为什么这些年半点音讯都没有？难道就真的不在乎他们母吗？难道就如此无情吗？究竟是什么竟然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变化？
　　便在这时，男似乎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徐徐转过了身，露出了写满沧桑的面孔，以及深邃如渊的双眼。
　　是他！
　　看到男的面容，钟离顿时红了眼睛，终于最终确认，此人就是他失踪了十二年的亲生父亲：钟期！
　　下意识一声爸就要喊出口，到了嗓哑却又无论如何不出来，因为这个词已经太陌生太陌生了，陌生到几乎已经忘了该怎么。
　　最终，还是钟期率先开口，用有些怅然却还算欣慰的语气：“你长大了。”
　　你长大了，十二年，就是这样一句话吗？
　　钟离双拳猛然握紧，强忍着不肯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咬着牙重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钟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钟离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片刻后才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十二年了，你告诉我不是时候？你知道我和妈这十二年……”钟离怒气勃然爆发，强忍剧痛坐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两句，就被钟期打断。
　　“现在的确不是时候，不过也不会太久了，也许很快你就会清除一切。”钟期抬手看看时间，叹了口气正色道，“好了先不这些，我有一个任务给你！”
　　“任务？见鬼的任务，我现在终于理解妈的感受了，你爱消失就继续消失好了，永远别回来！”钟离气的脸色发红，几乎失去理智。
　　正如虞兮所言，他平时是很冷静很理智的人，骨里却又是疯狂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独自一人在雪地里喝酒，差点把自己冻死。
　　面对钟离发泄般的怒吼，钟期眼中掠过一抹痛苦之色，随即迅速掩饰过去，一声断喝：“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凭什么要冷静？”钟离声音更大，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
　　“别动！”钟期一个箭步冲过来将钟离按了回去，蹙眉道，“你肋骨断了，不怕戳到肺吗？”
　　“戳到又如何？和你有何关系？”钟离冷笑。
　　“我知道你怨恨我，我也知道这些年我对不起你，但我有我的苦衷，而且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是，你必须按照我的做，这不止关乎你我，还关乎你在乎的人，就算你恨我，也至少想一想你在乎的那些人，所以冷静点听我，好吗？”钟期用力握住钟离的肩膀，语气格外郑重。
　　听闻此言，钟离心中咯噔一下，终于稍微冷静下来，沉声道：“我在乎的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黑暗契约的激进派已经对伦敦发动了袭击，不但炸了伦敦大桥，而且公开刺杀了大量此次参与行动的警务人员，被刺杀的名单包括陈虹和陆铭，这两个名字你很熟悉吧。”钟期道。
　　“什么？陈姐和陆队出事了？”钟离大惊失色，若非被钟期按住，肯定已经坐了起来。
　　“他们目前的情况不得而知，现在整个伦敦一片大乱，已经准备调动军队介入，但黑暗契约成员潜伏的太深太广，又没有能够准确辨识的标志，所以即便军队介入，也起不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钟期道。
　　钟离再也顾不得发怒，他对陈虹和陆铭都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绝不希望他们出事，而且虞兮也和他们在一起，如果虞兮出了什么事，他更加无法接受。
　　“这么大的乱，我能有什么用？”钟离道。
　　“当然有用，实话给你吧，老孔之所以把你交出去，一方面是为了解救人质不得已而为之，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顺势打入敌人内部，验证并获取信息。”钟期解释道。
　　钟离心中微动：“听你的意思，对方是点名要我？还有验证是验证什么？”
　　“这些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会害你，一切都是为了极光之剑行动！”钟期盯着钟离的双眼。
　　“你竟然知道极光之剑行动，你背地里一直在和孔局合作？”钟离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一直，也就是最近吧。好了时间紧迫不这些了，我们赶紧正事，你自己逃了出来，这多少有些出乎预料，但你出的这次车祸却至关重要，恰恰可以作为利用的关键点，加快计划的进展！”钟期松开手。
　　钟离蹙眉不解：“我出车祸和计划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一件对你来很轻松，对计划却至关重要的事！”钟期站直身俯视着钟离。
　　“什么事？”钟离问。
　　钟期停顿了几秒钟，才用无比认真的语气：“你需要死一次！”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黑幻蝶 十七
　　刑侦队众人开车开了许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丢下车，将武器藏进袋里，又埋头快步走了大半个钟头，发觉已经到了城市边缘，周围人迹稀少，应该暂时没有被追踪的风险，才找了个偏僻的旅店住进去。
　　由于之前欧洲尤其英国安全形势紧张，公共场所旅店之类的，都要例行检查，但这种地方根本没人理也没人做，所以免去了武器被发现的风险，顺顺利利带进了房间。
　　房间中还算整齐，却明显打扫的不够好，而且床单被褥明显没好好换，条件总体来非常不让人满意。
　　不过，众人却都不在乎这些，关上门坐在床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还这是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啊！
　　“都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吧，一会商量接下来的计划。”陈虹完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韩渺倒在床上迅速睡了过去，先是对陆铭的担忧，再是激烈枪战生死之局，接着一路飞驰担惊受怕，她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郑越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睡。
　　“没事你睡吧，有我们呢，等你们起来了我们再睡。”杜斌道，虞兮颔首同意，这种时候的确不能完全放松，轮流警戒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如果发生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郑越没有多什么，点点头在韩渺身边和衣躺下，闭上眼睛迅速入睡。
　　“要不你也睡会吧，有我在没事的。”杜斌见虞兮精神状态很不好。
　　虞兮的确很困，毕竟第一个晚上就没有睡好觉，接着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精神就像是紧绷的琴弦，早已感到非常疲惫。
　　可是她真的睡不着，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满脑都是陈虹的推断，满心都是对钟离的担忧。
　　便在这时陈虹回来了，脱掉外套走到窗前，心翼翼侧身朝外眺望。
　　“还好，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你们都睡吧，抓紧时间，这里有我看着。”陈虹着搬了把椅在窗前坐下，显然没有放松警惕的打算。
　　“陈姐，还是你先睡吧，我先守着！”杜斌不由分走了过去。
　　陈虹犹豫了一下，还是颔首同意了，起身找了个位置躺下，也不嫌弃直接将被扯过来盖在身上。
　　虞兮心知即便为了团队自己也必须保持状态，虽然睡不着，但也只能闭上眼睛强行休息，结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还做了梦，梦自然是噩梦，梦中钟离跟着颜心爱走了，还带走了孩，她在后面追啊追，却怎么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幸福的笑容越去越远，最终消失在迷雾中。
　　“啊！”一声惊叫，虞兮猛地睁开了双眼，气息急促脸色发白，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你没事吧？”陈虹关切询问。
　　虞兮赶紧看看四周，确认只是做梦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摇摇头将梦中的画面压下去，问：“多久了？”
　　“三个时不到，你可以再休息会。”陈虹看看表。
　　“不了，还是醒着安定些。”虞兮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生怕一旦睡着会再做类似的梦。
　　陈虹能看出虞兮的心事，也不强求，让杜斌换班休息，然后道：“现在我们先要解决生活问题，我在名单上不便露面，购买食物和水的任务就得交给你们去做了，千万心谨慎，一旦遇到危险不要回来，先尽可能自保。还有，出去的人不方便带冲锋枪，就把手枪带上，这样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
　　众人纷纷颔首，郑越道：“交给我吧，一会我就出去买点吃的喝的回来，不然真的就先饿死了。”
　　“别一会了，我们现在就去吧，我真的快饿死渴死了。”韩渺推了郑越一把。
　　“还是我自己去吧，你留下！”郑越的语气很坚决，显然是不想让韩渺跟着自己一起冒险，完完全不给韩渺反驳的余地，起身将手枪藏进裤腰带快步离开房间。
　　韩渺嘟囔了一句，心中却很感动，暗暗发誓如果能安全渡过此劫，一定立刻和郑越完婚，坚决不能再拖。
　　“别担心，这里很偏，他又不在名单上，应该没事的。”杜斌仰身躺下，随手抓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旅馆虽然不怎么样，房间中却有个电视，很古老的那种，给人一种回到旧时代的错觉。
　　很巧，正好是新闻台，新闻中果然还在播报伦敦大桥的救援情况，接着又报道了几起街头出现的枪杀事件，记者和主持人都表示这些事存在相关性，并提醒市民不要惊慌，尽量待在家中不要随便出门，官方正在积极处理，很快就会处理妥当。
　　“街头出现的就有这么多，没被发现的肯定更多，这下麻烦真的大了。”杜斌担忧地。
　　“这算什么，我们可都差点被加特林给轰死！”韩渺心有余悸地。
　　陈虹双眉紧锁：“那份名单上的人太多了，而且不止来自英国和我国，这明这是一次多国联合的国际行动。如此重要且隐秘的行动遭到泄露，足以证明行动人员中有内奸，而且级别不低！”
　　虞兮将注意力集中起来，颔首道：“以黑暗契约的历史和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毕竟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黑暗契约的人，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情况，便是首相也不能完全信任。”
　　“这就是最致命的，黑暗契约的行动已经让上层相互之间失去了信任，这将导致相互猜忌掣肘，行动没法进行下去，黑暗契约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陈虹道。
　　“可闹得这么大还是过分了吧，这和恐怖袭击有啥区别？”韩渺摊开手。
　　虞兮和陈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就是恐怖袭击！”
　　“肯定是黑暗契约被惹急了，不然应该不会这样吧，这样对谁都没好处。哦对了，美杜莎不就是被我们抓了吗？还有之前的丑男，还有那个刘別乡。主要还是美杜莎，听她在黑暗契约地位不低。这种核心成员都被抓了，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反应？”杜斌将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
　　陈虹闻言心中微叹，这就是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如果黑暗契约保持隐蔽性，据守黑暗不妄动，那么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可黑暗契约已经主动伸出了触角开始侵蚀光明，站在光明中的一方不作出反击是不可能的，这就导致矛盾必然会出现，而矛盾一旦出现，就会越变越大愈演愈烈，最终变成生死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概等了半个时，敲门声突然传来，众人立刻警觉，杜斌更是猛地弹起来去摸枪。
　　“是我，开门。”门外传来郑越的声音。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门打开，只见郑越拎着两包东西，进门后放在桌上，韩渺赶紧翻了翻，当然没有找到中餐，只找到了热狗、汉堡、泡面、面包、饮料、矿泉水这些。
　　“附近就这些了，将就一些吧，热狗和汉堡还都是热的，赶紧趁热吃！”郑越将热食全部取出来分发，又给每人丢了一瓶矿泉水。
　　众人都饿极了，虽然不喜欢吃这些，但还是狼吞虎咽起来，吃完后喝口水润润嗓，顿时感觉舒坦了许多。
　　恰在这时，陈虹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孔玉德的电话。
　　孔玉德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电话？虽然已经决定自己行动，但陈虹该是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还安全吗？有没有其他人受伤？”孔玉德问。
　　“没，我们都还好。”陈虹含糊其辞没有太多。
　　“那就好，不过我这里有一条坏消息必须告诉你们，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虞兮！”孔玉德语气陡然转沉。
　　众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坏消息？现在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为什么要做好心理准备？
　　虞兮觉得心里莫名发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孔玉德沉默了片刻，才用沉重的语气：“很抱歉，刚刚接到消息，钟离牺牲了，同时死亡的还有一名白人男，初步推断是在逃离过程中出了车祸。”
　　钟离！
　　怎么会是钟离？钟离死了？
　　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将众人雷的脑中隆隆，虞兮手中的矿泉水瓶怦然落地，一声惊叫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黑幻蝶 十八
　　虞兮又做梦了，梦中自己和钟离正躺在床上聊天，突然钟离不话了，她转头一看，钟离竟变成了尸体，满脸血迹，面部肿胀，皮肤青白，瞪着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啊！”一声尖叫，虞兮猛地从梦境的黑暗深海中浮出水面，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就跟真的溺水了似的。
　　周围刑侦队众人都围着她，见她醒来，陈虹赶紧给她擦汗。
　　“钟离，钟离呢？孔局的那个电话……一定是我在做梦对不对？”虞兮转头四顾颤声问，众人却都避开目光不肯回答，脸色都不好看。
　　“你们倒是话啊！”虞兮眼睛刷就红了。
　　陈虹用力握住虞兮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虞兮终于确定一切都不是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用痛苦无助的眼神看着陈虹，嘴唇颤抖，声如细弦：“陈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陈虹叹了口气，同样红了眼睛，伸手将虞兮搂进怀中。
　　虞兮靠在陈虹怀中，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此泣不成声。
　　韩渺跟着掉眼泪，郑越和杜斌也都不停抬手抹眼睛，实话，和钟离相处了这么久，相互之间早就成了朋友，此时这位朋友突然就这样走了，心中酸楚刺痛难以名状。
　　同时他们更同情虞兮，虞兮和钟离经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眼看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组成美满幸福的家庭，却突然阴阳相隔，所有幸福就此变成梦幻泡影。
　　以后的日里，虞兮怎么办？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亦或永远也走不出来？如果走不出来，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莫离又该怎么办？作为钟离的血脉延续，虞兮绝对不可能抛弃莫离，肯定会将他抚养长大，年纪轻轻带着孩，还不是自己孩的虞兮，会不会就此孤独一生呢？
　　太多问题了，真的有太多问题了，钟离的死亡，就像是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将一切都彻底打乱了。
　　由于打击太大，虞兮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神开始变得呆滞空洞，整个人木木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虞兮？”韩渺试探着喊了一声。
　　虞兮没有任何反应，无声无息就像是失去灵魂的空壳。
　　韩渺还想再喊，却被陈虹制止，陈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率先走到窗口的位置。
　　韩渺、郑越和杜斌跟过去，韩渺吸了吸鼻弱弱地问：“陈姐，这可怎么办啊？”
　　“这件事都是孔局的错，毕竟钟离是他带走的！”杜斌怒气冲冲地。
　　“要不是他把钟离带走，钟离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件事他要负责任！”郑越愤然道。
　　陈虹低声：“都先别激动，也别忙着怪谁，这件事既然他不肯细，那么我们就不可能问出什么，毕竟我们根本不是这次行动的核心成员。”
　　“那我们该怎么做？”杜斌问，心中依然怒意难平。
　　陈虹不假思索地：“其实刚才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孔局的话真的能全信吗？这会不会是计划的另一部分呢？他不会不又在利用我们呢？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觉得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亲眼看到钟离的尸体，否则我不相信他真的这样轻易死了！”
　　此言一出，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韩渺抹了一把眼睛道：“对啊，是我糊涂了，钟离那么聪明，怎么会死就死呢？这根本不科学！”
　　“就是就是，那么多危险钟离都安安全全过来了，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还是什么狗屁交通事故？我不信，我一万个不信！”郑越连连点头。
　　杜斌下意识看向躺在床上的虞兮，果然发现虞兮头转了过来，空洞的眼神中也终于多了些光彩。
　　陈虹也看向虞兮，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在真正确认钟离死亡之前，你还不能倒下，明白吗？”
　　虞兮猛地坐了起来，麻木的心灵重新活络。
　　是啊，钟离那么聪明，连颜心爱最后都败在他手里，怎么会死就死呢？再，钟离曾经帮他父亲玩了一出假死，不定这次也是假死，是孔局和钟离暗中设计的什么计划，所以才会这么。
　　恰在这时，突然有敲门声传来，咄咄咄，很轻却很清晰。
　　谁会在这种时候来这里敲门？会不会是……
　　众人立刻警觉，不用陈虹吩咐，杜斌就已经将微冲取了出来，抓在手中严阵以待。
　　“面包车里不是有消声器吗？给我一个。”陈虹将手枪从后腰拔了出来，自始至终枪就没有离身。
　　郑越赶紧翻出消声器递给陈虹，陈虹将消声器装上，心翼翼走到门口，正好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咄咄咄三声，节律清晰。
　　“谁啊？”陈虹故意了英语，简单的对话她还是可疑的。
　　“你们定的外卖，麻烦签收一下。”门外的人同样用英语回答。
　　外卖？杜斌和韩渺立刻看向郑越，郑越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定外卖。
　　既然没有定外卖，会不会是送错地方了呢？比如旅馆的别的房间。
　　“哦，稍等穿件衣服。”陈虹完并没有开门，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全神贯注捕捉一切微的声音。
　　咔哒……
　　微弱却清脆的声波传入陈虹的耳道，在鼓膜上嗡嗡震动，陈虹霍然睁眼，迅速抬起手枪，对准门板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咻的一声锐响，弹穿透门板，随即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陈虹这才迅速拉开房门，只见门外地上躺着一位白人男，看上去三十岁出头，脸上没有戴面具，手中却提着一把枪，腹部偏上的位置有个弹孔，血液汩汩而出，腥红飞快扩散。
　　由于没有打中要害，所以男还没有死，只是表情显得很痛苦很惊愕，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比自己先开枪，而且是隔着门开枪，他的目光和陈虹相对，看到的是一双宁定冷静的眼睛，通过这双眼睛，他明白了自己输的原因。
　　“你逃不掉的！”男尽力抬起手，用枪口对准陈虹。
　　然而，他根本没机会扣下扳机，因为陈虹再次比他快了一步，连续咻咻两声，男眉心和心口多了两个弹孔。
　　收起手枪，陈虹左右看了看，见过道里没人，赶紧抓住男的脚踝将他拖了进来，然后轻轻将门关上。
　　做完这些，陈虹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过头只见杜斌、郑越、韩渺和虞兮四人都用呆滞的眼神看着她，不由问：“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直到这时，四人才相继回神，郑越愕然道：“陈姐，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万一打错了人怎么办？”
　　“没见我刚才在听吗？玩枪这么多年了，上膛的声音还能听错不成？既然对方有枪，那么就肯定不是送外卖的，自然也就不可能打错人，如果我开门再开枪，指不定倒下的是谁，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隔着门开枪，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陈虹道。
　　“天哪，陈姐你太神了！”韩渺掩口感叹，暗暗思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这种境界？这辈有机会吗？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这家伙的出现明我们的位置又被追踪到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立刻转移。”陈虹道。
　　杜斌端着微冲蹙眉道：“这些家伙的追踪能力也太强了吧，我们都躲到这么偏的地方了，竟然还能找到我们！”
　　听闻此言，虞兮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吐出两个字：“手机！”
　　手机？众人好歹都是刑警，闻言顿时都反应过来，后背同时冒出一层冷汗。跑这么偏僻这么远都甩不开追踪，这实在有点不合逻辑，毕竟他们也都具有很强的反追踪能力，没道理这么容易就被追踪到。
　　那么就肯定有什么能被追踪的东西，这东西最大的可能就是手机，手机会时时刻刻发送信号，只要知道他们或者其中之一的手机号码，定位追踪绝对不是难事。
　　“该死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赶紧都拿出来砸掉！”陈虹一拍脑门，掏出手机摔在地上，顾不上心疼狠狠踩了几脚，结果发现踩的不够彻底，索性压低枪口开了一枪。
　　几人纷纷取出手机或摔或砸或丢水里，反正就是好一通暴力，终于将手机彻底摧毁。
　　“现在我们之间没法进行联络了，一会离开后，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几部手机，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弄到一部车，这样无论回去还是逃跑都方便些。”陈虹完将手枪塞进背后。
　　杜斌颔首道：“车交给我吧，实在不行就偷……哦不借一辆。”
　　借其实就是偷，但事急从权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用完之后能被失主顺利找回。
　　“那尸体怎么办？”韩渺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就扔这吧，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离开这里。”陈虹无奈叹了口气，这一趟英国来的，可真是遭了老鼻罪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黑幻蝶 十九
　　伦敦警局 法医科
　　两位法医正在专心做解剖，一位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还有一位正在低头玩手机，另有两名警察刚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文件，相互之间似乎正在交流着什么。
　　一位鹰钩鼻，长相并不起眼，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白大褂，带着法医工作证的男很自然地走了进来，和两位警察擦肩而过，左边的警察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
　　鹰钩鼻男径直走到停尸间，左右看了看，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就在他走进停尸间的瞬间，打瞌睡的法医站了起来，玩手机的法医拿起手机了句：“鱼儿已上钩，准备行动！”
　　两位正在做解剖的法医迅速从操作台下面取出电击枪，放轻脚步心翼翼朝停尸间门口挪去。
　　停尸间里是一排排停尸柜，鹰钩鼻男并没有挨个拉出来看，而是迅速阅览标签上的信息，先找到了两个姓名栏空白，却写着死亡日期的停尸柜，并将其拉了出来。
　　第一个里面是女尸，第二个里面是男尸，赫然正是车祸中丧生的阿莫尔，面目肿胀、颈部手臂扭曲、皮肤青白，瞪着浑浊的双眼，躺在柜里一动不动。
　　鹰钩鼻男取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将阿莫尔的尸体推回去，继续浏览标签，找到写着“Li Zhong”的停尸柜拉出来。
　　“钟离”同样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皮肤青白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鹰钩鼻男探手摸了摸“钟离”的颈动脉，果然很冷而且没有脉搏，的的确确是个死人。
　　也给钟离的面部拍了张照，飞快编辑发给一个指定的特殊地址，发完之后，一边等回复一边往门口看，似乎生怕有人进来。
　　足足过了两分钟，回复才终于出现，只有三个字：“带过来。”
　　鹰钩鼻男当即不再犹疑，迅速拉来担架车，将“钟离”的尸体塞进装尸袋，放在担架车上，接着关好停尸柜，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正常，推着担架车朝门口走去。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推车出门的刹那，只听啪啪两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浑身哆嗦着瘫倒在地。
　　“鱼儿已落，第二步快快快！”拿手机的法医再次对着手机急声下命令。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足足七八人从办公室里冒了出来，其余人身上大多穿着警服，手中题设稀奇古怪的设备，冲过来之后，迅速跪地将设备组装起来，原来竟是一台3D打印机！
　　组装完成后，两人腾出手将鹰钩鼻男摆正，两人将为3D打印机特制的扫描仪固定在鹰钩鼻男的面部正上方十厘米处，令有人对3D打印机进行操作。
　　几个按钮按下，扫描仪投下蓝紫色的光幕，从鹰钩鼻男的头顶开始缓缓向下移动，屏幕上随之呈现出面容的详细3D图形，和真人不差一分一毫。
　　接着，操作员将面部模型稍加处理后，传给打印程序，打印程序开始工作，多个锥形金属头快速移动，吐出乳白色和肉黄色的胶装液体，对面部模型进行答应重现。
　　仅仅过了五分钟，一张和鹰钩鼻男面容完全相同的脸皮就此诞生，除了因为没有附着而显得有些透明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哈瑞和鹰钩鼻男身高体型较为相似，被指派执行替身任务，他躺在地上，几名专业人员取下面具围着他一通忙活，片刻后当他换上鹰钩鼻男的衣服，整理头发重新站起来，赫然已经变了个人，和光溜溜的鹰钩鼻男简直就是一个模扣出来的。
　　“太赞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好了抓紧时间，记住千万心，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明白吗？”拿手机的法医赞叹之后认真叮嘱。
　　哈瑞点点头没有开口。
　　“很好，GOGOGO！”
　　哈瑞迅速深吸口气，推着担架车朝外走去。
　　法医科楼下停着一辆类似救护车的车，司机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瞟向法医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当他看到“鹰钩鼻男”推着担架车出来，赶紧下车帮着将后车门打开。
　　“搞定了？一切顺利？”司机低声问。
　　哈瑞没有话，只是点了点头。
　　司机没有多问，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帮着将担架车送进车内，然后快步返回驾驶座将车发动，哈瑞则坐进车厢，从里面关上了后车门。
　　法医科办公室窗前，透过窗户居高临下将全过程看在眼中，刚才发号施令的法医终于松了口气，脱下白大褂往旁边一扔，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法医，而是伦敦警局的局长安道尔。
　　安道尔双手叉腰嘿然道：“这个计划真是太妙了，不是吗？”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肩膀上缠着绷带，不是别人正是孔玉德。
　　孔玉德默默地看着，直到车开走才开口：“的确比原计划更好些，希望能够一切顺利吧。”
　　“上帝保佑，我们承受了这么大损失，一定要有所斩获才行，否则后果我们可都承受不起，谁都承受不起。”起损失，安道尔脸上的肌肉明显抽了抽，这次伦敦的损失真的太大太大了，如果不能取得成果，他这个局长轻则免职重则要承担刑事责任。
　　孔玉德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希望我们都能安全回家。”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楼下百米开外，停着一辆SUV，车里前排坐着杜斌和郑越，后排坐着虞兮、陈虹和韩渺，武器就放在脚底下，除此以外还有望远镜、消声器、各种弹夹，全都是从之前面包车里搜刮出来的，唯独可惜了那架加特林，太大了根本没法带走，只能和面包车一起放弃。
　　“注意前面那辆车，就是法医科门口的那辆！”陈虹放下望远镜指着前方。
　　杜斌视力好得很，不用望远镜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喃喃道：“怎么看着鬼鬼祟祟的，好像刚刚装了一具尸体，那是装尸袋对吧？”
　　“嗯是装尸袋，这两个家伙不断左右看，显得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郑越点点头，下意识转头看向虞兮，表情欲言又止。
　　虞兮脸色明显发白，显然明白郑越为何看她，双手攥紧咽了口口水咬着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亲眼看到尸体，我绝对不会相信！”
　　“可尸体装在袋里，我们也看不清楚啊，再，也不一定装的就是钟离的尸体吧？”韩渺低声嘀咕。
　　“还记得我们之前砸掉了手机吗？手机可不只能被追踪，还能被监听，以黑暗契约的能耐，监听整个通信络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孔局给我们打的那个电话极有可能被监听到，这样一来，对方也就知道了钟离死亡的消息。”陈虹着再次抬起望远镜，侧首靠着车窗调高角度往天上看。
　　“陈姐，你的意思是……”郑越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虹接着：“我们能想到电话可能会被监听，孔局会想不到吗？如此一来，他给我们打电话通知钟离死亡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
　　“啊？你是孔局是故意的？”韩渺瞪大了双眼。
　　陈虹颔首道：“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所以现在有两种情况，第一钟离真的死了，他将计就计，故意将消息泄露给对方，以便引蛇出洞，毕竟对方显然很重视钟离，有将钟离弄到手的意思。第二种是钟离没死，目的和第一种相同，都是为了诱敌上钩。”
　　杜斌闻言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指着百米外的那辆车道：“我明白了，孔局是为了让对方来偷尸体，利用尸体进行定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应该不是用尸体定位，如果被检测到信号就前功尽弃了，应该是用那个。”陈虹完将望远镜递给杜斌，指了指天空中某个方向。
　　杜斌接过望远镜朝着陈虹所指的方向眺望，仔细分辨果然有所发现，在阴霾的天空大背景下，竟然隐藏着一架无人机！
　　郑越和韩渺先后接过望远镜观察，也都看到了那架无人机。
　　虞兮没有去看，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陈虹所的两种可能中，毕竟有一种是钟离真的已经死了，这是她绝对不愿意接受的。
　　陈虹拍拍虞兮的膝盖：“还没确认先别想那么多，现在只是假设而已。”
　　“跟上去？”杜斌问。
　　“跟上去，注意隐蔽，别被发现！”陈虹郑重颔首。
　　“放心，熟手。”杜斌挂挡发动引擎，缓缓加速缀在了那辆车的后面。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黑幻蝶 二十
　　又下雨了，绵绵阴雨如逝者悲伤地眼泪，让这座古老的城市凭添了几分寒意和萧瑟。
　　车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驶向庄园城堡之类的地方，而是停在了坐落于泰晤士河北岸的威斯敏斯特教堂。
　　威斯敏斯特教堂并非教区教堂，而是王室专属教堂，国王加冕、婚礼都在这里举行。
　　同时这里还安葬着历代杰出的帝王，以及许许多多杰出的人物，比如牛顿、达尔文、丘吉尔等等。
　　由于其悠久的历史、恢弘的建筑构造、深远的人文意义，这里成为了伦敦的标志性地点，游客们的必游之地。
　　然而，今天大教堂却没有对外开放，原因不得而知，或许和伦敦发生的恐怖袭击有关。
　　皮肤有些黑的矮个司机停下车，左右看了看，打开后车门冲“鹰钩鼻男”招招手，哈瑞立刻会意，帮他一起将担架车和尸体抬出来，关好车门推着担架朝里走去。
　　穿过灰暗的侧廊来到大堂，眼前豁然开朗，三十多米高的大堂窄而高，两排石柱拔地而起，支撑着精美绝伦的穹顶，彩绘玻璃和水晶大吊灯华丽璀璨，却又不失恢弘大气，诠释着这个大帝国的辉煌过去。
　　然而，二人却对这一切完全无动于衷，只是推着尸体往里走，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听起来尤为清晰，甚至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顺着中轴线来到最后方，这里是亨利七世的教堂和陵墓，侧墙上插着各色旗帜，象征着属于亨利七世的无上荣耀。
　　前方静静地站着一位女，她背负着双手，站的很直很直，或许是巧合，她的双脚正好踩在黑白地砖的交界线上，仿佛同时踏足于光明和黑暗，却又凌驾其上不可一世。
　　“可以了。”女突然开口，并没有回头，幽幽之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
　　车轮的嘎吱声戛然而止，司机微微低头行礼，语气很是恭敬：“您要的东西已经给您送过来了。”
　　“放下吧，你们可以走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女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声音如从黑暗中吹来的风，让人不寒而栗。
　　司机蓦地打了个寒战，不敢质疑半分，立刻转身就走。
　　哈瑞却没有动，而是将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巧的手枪，闪电般对准司机的侧脑开了一枪，接着霍然转身准星锁定背对着他的女，口中喝道：“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随着回荡的枪声和厉喝声，司机这才扑倒在地，红白之物汩汩而出，双目圆睁瞪着哈瑞，到死也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对自己开枪，又怎么敢用枪对准那位大人。
　　明明被枪指着，生死洗于他人之手，女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惊吓，依旧宁定地站在那里，淡淡地：“看来我没有猜错，这果然是一场阴谋。”
　　“听到没有，双手抱头蹲下，否则我开枪了！”哈瑞再次断喝，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手中也没有任何武器，却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女依旧没有按照他的做，而是缓缓转了过来。
　　刹那间，鹰钩鼻男手一抖差点走火，因为女脸上赫然带着一张面具，一张精致古朴，却透着浓浓死亡气息的黑色蝴蝶面具。
　　黑幻蝶！
　　她是黑幻蝶！
　　黑暗契约的领头人，统摄黑暗的神！
　　黑幻蝶根本没有理会对准自己的枪口，一步步走向担架车，鞋跟和石制的地面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咄咄声，如死亡的鼓点。
　　哈瑞忽然有种心脏被踩住的错觉，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随即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黑幻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推车前停下脚步，将装尸袋的拉链拉开一段，露出了尸体的头部。
　　看清尸体面容的瞬间，她的手明显颤了颤，几度抬起却又放下，最终还是抬了起来，指尖轻轻滑过尸体的侧脸，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她的双手再次开始颤抖，接着握紧成拳，突然发泄似的狠狠砸在担架车的边缘，发出一声痛苦之极的呐喊。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手枪终于走火，好在由于手抖并没有打中黑幻蝶，弹斜飞穿过三面鲜艳的旗帜，钉在了石柱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让一切都维持原状，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黑幻蝶再也不复刚才宁定空幽的样，而是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直升机降落的呼啸声，走廊远处则响起频率极快却特别整齐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训练有素，而且人数不少。
　　哈瑞松了口气，紧张的感觉稍微缓解，这才发觉掌心和后背赫然已经满是汗水。
　　然而，还没等他一口气松到底，枪声乍起，接着迅速变成密集的交火声，期间还夹杂着爆炸以及急促的惨叫。
　　怎么回事？有埋伏？
　　哈瑞豁然大惊，立刻跨步前冲，想赶在交火结束前将黑幻蝶拿下，只要拿下黑幻蝶，无论外面的交战结果如何，警方都能够将胜利牢牢握在手中，届时利用黑幻蝶掌握的信息，拔除黑暗契约这颗毒瘤指日可待。
　　可惜，一开始他就应该动手的，现在他已经没机会了，只见黑幻蝶不知何时手中竟然多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如死神的凝视，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随着连续的枪声，一颗颗弹从火焰中飞出，钻进他的身体，撕开血肉骨骼内脏，绽放出一朵朵鲜红凄艳的血色曼陀罗。
　　哈瑞倒下了，带着不甘倒下了，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够被历史铭记，真的只差一点点。
　　PS：其实，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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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黑幻蝶 二十一
　　威斯敏斯特教堂外，为了防止被发现，杜斌始终保持百米距离，并且遵照陈虹的意见，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跟进去。
　　事实证明陈虹是对的，没过多久就出现了大量警车，甚至还出现了直升机，却也同时出现了大规模火力冲突。
　　只见一辆早就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车门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根火箭筒，随着喷卷的火焰和烟雾，火箭弹呼啸着冲天而起。
　　直升机正在准备降落，惊慌之下根本来不及闪躲，被火箭弹直接击中，轰的一声当空爆炸，于绚烂升腾的怒焰中坠落。
　　干掉直升机后，火箭筒迅速装弹，转而对准了地面的警车。
　　“快，打掉他！”陈虹急声喊，话音刚落，就见杜斌已经将微冲伸出车窗外，对准扛着火箭筒的人扣下扳机。
　　角度正好距离也不算远，再加上杜斌枪法卓绝，弹精准命中刚刚出膛的火箭弹，火箭弹轰然爆发，将火箭筒和抗火箭筒的人瞬间撕碎，怒焰席卷面包车内部，引爆了里面存放的其余火箭弹和弹药，又是几声爆鸣，面包车整个爆炸，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漂亮！”郑越忍不住扬了扬拳头。
　　“快趴下！”杜斌却来不及高兴，转身将郑越扑到，与此同时陈虹和虞兮也将韩渺扑到。
　　就在五人趴下的瞬间，车窗玻璃被打得粉碎，碎玻璃四处飞溅，流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如果再晚半秒钟，估计飞溅的就不是玻璃而是鲜血了。
　　躲过第一波弹，杜斌猛然起身将枪口对准弹袭来的方向一通狂扫，也不看结果，狠踩油门将方形盘打到底，调转车头窜了出去。
　　“我们被跟上了！”杜斌一边开车一边看后视镜，只见一辆越野车正追在后面，副驾驶和后排都有戴面具的人端着枪钻出窗外，瞄准他们不停开火。
　　车尾咚咚咚咚响个不停，后车玻璃也碎了好几个洞，后视镜砰地一声爆碎，碎玻璃差点打到杜斌的眼睛。
　　韩渺抱着脑袋缩成团，吓得脸色发白，虞兮和陈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们就在后座，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弹肯定会将她们打成马蜂窝。
　　“甩掉他们！”陈虹急声喊。
　　“坐稳了，我尽量！”杜斌大声，猛打方向盘，来了一个漂亮却凶险无比的甩尾，让车钻进左边的街道。
　　后座三人在惯性的作用下挤成一团，虞兮更是一声闷哼后背撞在车门上。
　　趁着短暂的空档，陈虹赶紧爬起来，抓起冲锋枪，跪在后座上，透过后车玻璃上的缺口，将枪口对准外面。
　　对方车技显然也不错，同样一个甩尾跟了上来，枪声再起，密集的弹尖啸扑来。
　　由于颠簸，准星不断晃动，陈虹眯起眼睛没有胡乱开枪，而是当准星锁定的瞬间狠狠扣下扳机。
　　突突突突突……
　　一排弹逆向飞驰，如果将画面慢放千倍，就会看到两颗弹迎面对撞，同时挤压变形的精彩画面。
　　当然，这只是巧合而已，倒不是陈虹有意为之。
　　后面副驾驶戴面具的抢手，胸前爆开几团血雾，上身软倒侧翻，从车里甩了出来，落在地上滚出老远不再动弹。
　　陈虹迅速低头，头顶碎玻璃四散崩飞，靠着车座抱着冲锋枪大口喘气，真的好险啊，这种面对面的密集火力交锋，她也仅仅在打击贩毒团伙的时候经历过一次而已，就是那一次，她的两位前辈壮烈牺牲。
　　“这次牺牲的会是我吗？”陈虹心中下意识冒出这样的念头，还没来得急往下想，就被近在咫尺的枪声打断，转头看去，竟是虞兮正在用手枪向后还击。
　　虞兮开几枪就会低头避让弹，即便如此，也还是有颗弹擦着她的头顶掠过，好几根断发凌空乱舞。
　　“心点，还有前面你们两个注意低头，开快点！”陈虹完，深吸口气再次起身，将枪口对准敌人扣下扳机，和虞兮一起组成火力。
　　面对比诊所更加危急凶险的局面，韩渺吓得手发抖，却也因此愈发愧疚，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陈虹和虞兮的勇气。
　　“不行，我不能这样，我必须帮她们！”想到这，韩渺抬起胳膊狠狠在手腕上咬了一口，用力之大瞬间破皮见血。借助火辣辣的剧痛，她猛地抓起手枪，爬起来也顾不上瞄准，对准后面就是一通乱打。
　　结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弹，只见驾驶座前面的玻璃上突然溅起一团鲜血，接着车顿时失去控制，右车轮从路边的石墩上压过，倾斜侧翻在惯性的作用下噼里啪啦不停翻滚，翻滚过程中在地面留下大片血迹，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下场。
　　密集的火力终于停歇，陈虹长出口气低声问：“都没事吧？”
　　“我没事！”杜斌率先回答。
　　“我也没事……”韩渺颤声道。
　　虞兮只是摇摇头，放下枪从兜里摸出一根皮筋，将被弹打散的长发随便扎起来。
　　郑越侧身露出鲜血淋漓的胳膊，脸上冷汗津津，咬着牙：“还好，没打到要害，死不了！”
　　见郑越中弹，哪怕只是被打中胳膊，韩渺也还是吓得一声惊叫，赶紧扑过来给他包扎伤口。
　　“弹穿过去了吗？”陈虹肃然问。
　　“嗯，运气好没卡在骨头里，穿过去了。”郑越点点头，被韩渺碰到痛处，忍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姐，接下来怎么办？”杜斌问。
　　陈虹略作思考，向外看了一眼沉声道：“绕回去！”
　　“绕回去？我们还要参战？这太危险了吧，我们弹药有限啊！”杜斌吓了一跳，其余人也都吓了一跳，经过这一轮追逐交锋，只有郑越胳膊中弹，真的已经是足够幸运，如果回去面对更加激烈的交火，难保还能继续走运，极有可能出现人员伤亡。
　　“回去但不参战，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伺机而动，也许能意想不到的收获！”陈虹道。
　　这个折中的法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杜斌咬牙调转方向盘，绕大圈朝威斯敏斯特教堂疾驰而去。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黑幻蝶 二十二
　　威斯敏斯特教堂 亨利七世教堂内
　　大堂方向和外面的交火声明显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散乱急促轻重不一，期间还夹杂着零星的枪声。
　　几名带着不同面具的持枪男子退了进来，其中一名快步跑到黑幻蝶身边，沉声道：“大人，您快走，此地不能久留！”
　　黑幻蝶没有回答，就跟没听到似的。
　　“大人！”面具男又唤了一声，语气相当焦急。
　　这次，黑幻蝶终于有所反应，俯视着装尸袋中的尸体，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想啊，是摊牌的时候了。”
　　“什么？”面具男大吃一惊，没有立刻明白黑幻蝶的意思。
　　“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黑幻蝶一声轻叹，转过头接着说，“让他们都撤到我这边来吧，如果不得不让你们给我陪葬，我只能说，抱歉。”
　　“不，能为您而死是我们的最高的荣耀！”面具男右手握拳重重捶在胸口，眼神决然，说完端着枪快步离开，枪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骤然大作，显然这一次他并没有遵从她的命令。
　　大概过了五分多钟，交火声戛然而止，再也听不到一声枪响。
　　足足几十位警察特警冲了进来，确认尸体死亡之后，迅速搜查周围，并将黑幻蝶团团包围。
　　“看呐，看看我们抓到了谁？黑幻蝶，我们抓到了黑幻蝶！”安道尔局长指着黑幻蝶大声说，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隆隆回荡，听不出到底是惊讶还是愤怒，亦或两者都有。
　　“该死的，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吗？你这个魔鬼！”约翰局长怒骂道，直接用枪口对准了黑幻蝶的后脑勺。
　　孔玉德倒是很冷静，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冲段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枪。
　　黑幻蝶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缓缓转头用森冷的目光盯着约翰局长：“魔鬼？当初你们用坚船利炮撕开别人的国门，杀戮别人的军队，掠夺别人的财富，横行霸道与强盗无异，你们难道就不是魔鬼？”
　　“狗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都是文明人，我们谋求的是和平稳定发展，而你们却在搞恐怖袭击！”约翰是个暴脾气，指着黑幻蝶怒声大吼。
　　黑幻蝶再次冷笑，却收回了目光：“少给我说这些，你我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和平相处了数百年，若非你们心怀歹意步步紧逼，这次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孔玉德终于开口：“也许在你看来是和平相处，在我看来却不是，你们不断在暗中发展壮大，就是在对世界次序的挑衅和威胁，之所以一直不动手，只是准备不够充分而已。”
　　“现在准备充分了？”黑幻蝶问。
　　孔玉德还没回答，就被安道尔局长抢先：“瓮中之鳖和她费什么话，抓回去再慢慢审问，对付恐怖分子，我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说完，安道尔打了个手势，立刻有特警快步上前，准备对黑幻蝶进行缉拿。
　　黑幻蝶并没有开枪，而是随手丢下手枪，摸向手腕上的手环。
　　安道尔、约翰以及正在上前的特警都没有在意这个动作，孔玉德却面色陡变，一声急喝：“快停下！”
　　这一声喊实在太过突然，正在上前的特警下意识停步，约翰和安道尔则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孔玉德。
　　“你倒是挺机敏的。”黑幻蝶抓着手腕上的手环轻笑着说，笑声中满是嘲弄。
　　“那是什么？”孔玉德沉声问。
　　黑幻蝶晃了晃手环道：“没什么，一个信号发送器而已，至于到底是做什么的，有一部前不久获得星云奖的科幻《三体》你们看过吗？”
　　孔玉德和约翰点点头，这部他们是看过的，二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之极，安道尔却没看过，不明白黑幻蝶在说什么。
　　“既然看过，你们一定还记得雷迪亚兹承认自己计划的那一段情节吧。我手腕上这个手环，和雷迪亚兹的作用类似，都具有反触发系统，并且和我的生命体征相连，一旦我的任何生命体征停止，都会停止发送信号，而一旦停止发送信号……”低笑了几声，黑幻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相信孔玉德和约翰都应该已经听懂了。
　　事实上不止孔玉德和约翰听懂了，全场无论看没看过那部的都听懂了。
　　约翰面色惨变，指着黑幻蝶惊怒喝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我想做什么？这不是很清楚吗？”黑幻蝶反问。
　　“别信她，她只是在虚张声势！”安道尔道。
　　“虚张声势？你们觉得如果没有足够威胁你们的底牌，我会亲自露面？会乖乖等着你们把我包围？”黑幻蝶冷笑着说。
　　安道尔无言以对，这的确不符合逻辑，虽然诱饵计划成功了，但对方显然也有埋伏，抵抗力度之强超乎预料，带来了大量伤亡，这种情况下，黑幻蝶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实话告诉你们吧，整个伦敦市已有数百处埋下了炸药，包括这座教堂，而我的这个手环，就是触发器，不但可以被动触发，还能主动触发，如果我死了，或者我轻轻一按，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你们都得给我陪葬！哦对了，给你们一个小小的诚意，伊丽莎白一世的石棺里有炸弹，你们可以去检查。”
　　黑幻蝶再次晃了晃手环，此刻这小小的手环，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了挥舞的死神镰刀。
　　约翰局长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带人前往伊丽莎白一世的礼拜堂检查石棺，其余人紧张地等待着，虽然心里明白黑幻蝶不会是开玩笑，但还是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现炸弹。
　　可惜，祈祷并没有任何作用，当约翰局长回来的时候，整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身为白种人能出现这种脸色，他的心情可见一斑。
　　“真的有？”安道尔转过身小声问。
　　约翰点点头没有说话，何止是有，量大到连他都吓得汗毛乍起，即便教堂别的地方没有炸弹，也足够将教堂夷为平地。
　　“你真的有勇气按下开关和我们一起死？”孔玉德道。
　　“为什么没有？从我失去一切的那一刻起，死亡于我而言就已经不再是威胁，我已无所畏惧！”黑幻蝶说着，转身面向推车上的尸体，眼神变得痛苦自责，除此以外还有决绝和疯狂。
　　伴着激烈的回音，突然又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节奏稳定而沉重，最后在十五米外停下，沧桑的叹息声随之响起：“不是你失去了一切，而是你抛弃了一切！”


正文 第五百章 黑幻蝶 二十三
　　不是你失去了一切，而是你抛弃了一切！
　　听到这个声音，黑幻蝶的背影明显一僵，双手悄然攥紧，足足过了十几秒才重新放松，深吸口气缓缓转身。
　　声音传来的地方，孔玉德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的一只手明显是假肢，胡子没有刮干净，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衣服也有点皱皱巴巴，显得特别沧桑。
　　然而，他的轮廓并没有改变，从未改变，依旧能够看到年轻时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样子。
　　“十二年了，你终于肯现身了。”黑幻蝶幽幽叹息，终于抬手摘下了一直以来覆盖在脸上的黑蝶面具，露出了真容。
　　这张脸同样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却美丽如旧，充满了古代贵族的风韵，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赫然是钟离的母亲：安琪儿！
　　黑幻蝶，安琪儿！
　　钟子期追寻了十二年的黑暗契约首领，竟是自己的妻子！
　　钟离挂在墙上凝视了十二年的黑蝶，竟是自己的母亲！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钟子期用既纠结又无奈的语气重复了两遍，即便早已心中有数，亲眼确认也还是感觉心中绞痛。
　　“是我，一直都是我，但我无法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安琪儿幽幽地说，语气中多了哀叹和无奈。
　　钟子期深吸口气调整情绪，抬起头重新正视安琪儿的双眼，沉声道：“告诉我，我们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你是从什么时候成为黑幻蝶的？”
　　“不，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们的一切都是真的，否则我又怎么会和你结婚呢？但作为你妻子的同时，我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黑暗契约的成员，后来也就是钟离八岁那年，我继承了黑幻蝶的身份，成为了黑暗契约的首领。”安琪儿缓缓道来并未隐瞒。
　　“爱？这就是你的爱？”钟子期抬起自己的假手苦笑着说。
　　安琪儿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后来我故意暗中限制了许多针对你的行动，否则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活到今天吗？”
　　钟子期没有反驳，的确有好几次能够置他于死地的机会，都被黑暗契约错过了，所以安琪儿的说法说得通。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肯联系我，甚至不肯联系钟离，是因为害怕我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黑幻蝶的？”安琪儿收起感叹饶有兴致地问。
　　这回轮到钟子期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多少次多少次，他都只能远远看着自己的儿子却不敢接近，甚至更多时候只能对着资料了解儿子的成长情况，默默咀嚼着思念痛苦和自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安琪儿，每每想到儿子身边站着一团深不见底的冰冷黑暗，他就吓得根本不敢靠近，连一条信息都不敢发。
　　“你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可是你却对我研究的黑暗契约符号密码从来没有表现出兴趣，起初我没有放在心上，认为你是真的不感兴趣，直到后来有一天晚上，你说梦话了。”钟子期道。
　　“梦话？”安琪儿神情愕然，显然没想到问题出在这。
　　“是的，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你说出了三个代号和一段零碎的事情，这三个代号恰好我知道一个，是之前某个案子中接触到的机密信息，我签了保密协议，没有告诉你，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可你却真的知道，而且知道不止一个。我当时整晚都没睡好，我一直在想一个可怕的可能，你会不会和黑暗契约有关，会不会也是黑暗契约的成员？”
　　钟子期下意识捏紧了双手，仿佛过了这么多年，回忆起来还是会感觉到当初的恐惧。
　　“所以你决定离开我。”安琪儿道。
　　“不，我没有立刻做决定，我开始观察你，注意你的行为，甚至我还悄悄在家里的某几个隐蔽位置藏了微型摄像头。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异常，你开始频繁出国，出国期间手机总是莫名其妙打不通，而且每次你出国，黑暗契约就会或大或小有点动静。我将从孔局那里得到的几个机密案件，和你出国的时间相匹配，发现居然大部分是吻合的！”
　　顿了顿，钟子期调整情绪接着说：“最后，我通过家里安装的微型摄像头，拍到了你绘制黑暗契约符号密码的画面，这已经不需要怀疑了，你之所以对我的研究不感兴趣，是因为你早就认识，你就是黑暗契约的成员！”
　　“但你还不知道我是黑幻蝶。”安琪儿道。
　　“是的，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害怕了，你不知道每天晚上躺在你身边我是什么感受，我感觉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装作没事人，我一夜夜思考，最终终于决定离开，我要调查你的身份，我要调查黑暗契约，我要掌握这颗毒瘤的脉络，我要……”钟子期突然住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安琪儿，足足过了十几秒才说出口，“把你从泥潭里救出来！”
　　“原来你竟然想救我，如果你知道我已经成为了黑幻蝶，一定不会这样想。”安琪儿哑然失笑。
　　“是啊，我太爱你了，爱总是能让人冲动，我想救你，让你回到正常的生活，却又不能让你知道我真正的目的和计划，所以我留下了那样一封信，来委婉地表达我的心情和期望。可惜渐渐地，我发现自己错了，你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你和黑暗契约的关系，比我了解到的还要深，你的祖辈就是黑暗契约的成员，而且其中一位是当时的黑幻蝶！”钟子期的语调骤然拔高。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连安道尔和约翰都面露震惊之色，显然并不知道这些秘密。
　　“这你又是从何知晓得？”安琪儿并没有否认。
　　“曦之妖精！”钟子期只说了四个字。
　　“被你发现了。”安琪儿道。
　　“曦之妖精是梵高的真迹，画的是他当时恋慕却只能仰望的一位女子，这位女子就是当时黑暗契约的首领，当时的黑幻蝶，经过调查我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她叫特蕾莎，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直系血脉！”钟子期明显在后面的名字上加强了语气。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黑幻蝶 二十四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
　　听到这个姓名，安道尔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呼道：“这不是维京之王吗？”
　　“当初侵略我们的那个维京之王？维京传奇的男主角？”约翰愕然道。
　　钟子期颔首道：“是的，就是维京之王，曦之妖精画中的特蕾莎是维京之王的后裔，而你，安琪儿，是特蕾莎的后裔！”
　　众人齐刷刷看向安琪儿，连孔玉德都表情错愕，这些钟子期并没有告诉他。
　　安琪儿笑了笑：“你没说错，事实上从特蕾莎到我，中间还有两代黑幻蝶，我还可以告诉你，黑暗契约的创始人，第一代黑幻蝶，也是我的祖先！”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黑暗契约的创始人是安琪儿的祖先，其家族历代出现了不止一位黑幻蝶，虽然不是代代传承，但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当然，这条线索还不足以确认你就是这一代的黑幻蝶，真正让我最终确认的是另外两条线索。还记得之前钟离在医院被米归田劫持的案子吧，当时美杜莎追着我回到了国内，她想借米归田之手杀我，却被钟离反过来利用，给我创造了一次假死的机会。”
　　“按理说这件事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然而美杜莎却立刻遭到了刺杀，而且是连续刺杀，每一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几乎把她逼得走投无路。要知道，她可是黑暗契约的核心成员，下一任黑幻蝶的强有力竞争者，英国大家族的继承者之一，谁能将她逼到这种地步？”整个教堂只有钟子期的声音在回荡。
　　安琪儿没有插言，静静等待下文。
　　钟子期语气开始加重：“除了她的竞争者，就只剩下黑幻蝶了。后来由于连续刺杀都没有成功，竟然出现了专门针对美杜莎的蝶杀令，美杜莎竟然遭到了驱逐，这直接排除了竞争者的嫌疑，确认了想杀死美杜莎的是黑幻蝶，结合之前钟离在医院的经历，我愈发怀疑黑幻蝶就是你，是你在为钟离复仇！”
　　安琪儿点点头，语气突然变得森冷，眼中更是闪烁着慑人寒光：“你说的没错，我是在为钟离复仇，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他都是我的儿子，我一直对他保密，就是想保护他，可是美杜莎这个贱人竟敢害我儿子，还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就算她是核心成员，是我的继承者之一，也绝对不可饶恕，她必须付出代价！”
　　“最后就是英国这边的事情了，黑暗契约居然提出了用钟离换人质的要求，这让我最终确认了你的身份，你就是黑幻蝶！”钟子期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能确认的，早就该确认的，但我总是心存侥幸，甚至许多次我都在试图推翻自己的结论，我实在不愿意相信你就是黑幻蝶，我多想证明我是错的！”
　　“可惜我就是！其实事后我也发现针对美杜莎的行动太草率了，太冲动了，暴露了许多很重要的信息，所以这次来英国，我准备选出继承者，完成交接，回归普通人的身份和生活，和颜威结婚，等钟离结婚，等着抱孙子。”
　　安琪儿面庞上浮现出憧憬之色，唇角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仿佛新的生活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然而，这憧憬这笑容，却像是美丽的肥皂泡，轻轻一碰就碎了，也真的碎了。
　　“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率先发难，迫不得已，我只能放弃了回归普通人的打算，我知道那已经不可能了，我没有了退路，我必须掌握主动，将钟离弄到我身边来，不能让他成为你们手中的筹码。”安琪儿转身看向推车上的尸体，抬手再次轻抚钟离冰冷的侧脸，语气中的森冷不见了，转而变成了痛苦的呢喃，“我成功了，也失败了，我忘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忽略了他的能力，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滴答，一滴满含着苦涩的泪珠顺颊而下，落在“钟离”冰冷的额头上。
　　阿莫尔是她的心腹，绝对信任的心腹，所以她才会放心将钟离交给阿莫尔看管，在她看来，以阿莫尔的能力，看住钟离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要等交锋结束，拿下最终的胜利，她就可以重新和钟离团聚。
　　但她忽略了一点，钟离不是普通人，身为她和钟子期的儿子，他本身就很聪明，而且很冷静，协助刑侦队屡屡破案，更磨练出了过人的胆量，这样的钟离，是那么容易看住的吗？
　　事实证明的确看不住，才过一天不到，钟离就逃了出来，还出了事故。
　　通过监听孔玉德的电话、被烧成废墟的看守地、事故现场的惨烈照片、法医科停尸间确认阿莫尔和钟离的尸体，安琪儿很轻易就梳理清楚了整件事的过程，还原了钟离从逃跑到出事的全过程。
　　可知道了全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死不能复生，钟离已经死了！
　　接到鹰钩鼻男子从法医科停尸间发来的照片，看着照片中“钟离”冰冷苍白的面容，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自责将她完全吞没。
　　失去了丈夫，没有了孩子，她的生命还剩下什么？黑幻蝶吗？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黑幻蝶，更不在乎什么黑暗契约，她只想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只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生活下去。
　　可惜，一切都没了！
　　既然一切都没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所以她决定亲自现身，摊牌，做个了结，如有必要，她会毫不犹豫引爆炸弹，结束自己的生命，让无数人给自己陪葬，给钟离陪葬！
　　这必将是一场震惊世界的葬礼！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至少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再也没有怀疑、痛苦和悲伤，也再没有什么黑暗契约，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安琪儿的内心仿佛被万虫噬咬，难受到无法承受，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如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鬼使神差悄悄抬起手，摸向手腕上的镯子，只要轻轻一按，火焰就会吞噬一切，包括痛苦，至于别人，她已不在乎。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礼拜堂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正是这一声大喊，救了所有人的命，更救了伦敦无数人的命。
　　“妈！”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黑幻蝶 二十五
　　从婴儿第一个会说的词汇，到年老病榻前的送别，数十年间，妈这个字眼总是被不断不断重复着。
　　所以，如果“爸”是这个世上最有力量的字眼，那么“妈”就是世上最温柔的字眼。
　　妈！
　　一声喊让安琪儿如遭雷击，这声音她听了二十二年，哪怕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许多次变调，她也永远记得，永不忘记！
　　是钟离！
　　可是，钟离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不正躺在面前的推车上，陷入了永恒的沉眠吗？那么这一声刻骨铭心的呼唤是从哪里来的？是幻觉？
　　豁然转头，几滴眼泪飞甩而出，安琪儿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登时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是钟离！
　　真的是钟离！
　　钟离没有死！
　　“妈！”钟离又是一声大喊，他并非孤身一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五个人，陈虹、虞兮、韩渺、郑越以及杜斌。
　　安琪儿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却根本没有质问清楚的心情，这一刻她感觉原本灰暗绝望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儿子没死，钟离没死，别的还重要吗？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钟离……”哽咽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安琪儿再也控制不住泣不成声。
　　那么钟离是从哪冒出来的呢？他又是怎么和刑侦队众人凑在一起的呢？让我们将时间稍微往回拉。
　　威斯敏斯特教堂外，当杜斌驱车绕圈返回的时候，激烈的交火依旧在继续，黑暗契约在外围藏了不少人和武器装备，位置刁钻隐蔽，甚至下水道井盖里都能突然冒出手雷或者火箭弹，给地面部队造成了极大压力和大量伤亡。
　　按照陈虹的意思，众人弃车藏进了附近一座刚刚经过枪林弹雨的建筑内，小心隐蔽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寻找合适的契机。
　　不一会，空中再次传来螺旋桨的呼啸声，几人冒头用望远镜眺望，飞来的赫然是三架武装直升机，泰晤士河上还出现了几搜运输船。
　　然而，就在运输船准备靠岸的时候，泰晤士河上的两艘游船突然朝运输船猛烈开火，其中一艘更是全速撞了过来，接着直接爆炸，燃起冲天怒焰，大量碎片和火焰落在河面上，由于油比水轻，火焰继续燃烧，一时间整个河道都被火焰覆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火焰之河。
　　原来黑暗契约在泰晤士河上也藏了人！
　　面对游船的突然袭击，运输船措手不及，被游船撞击的运输船燃起熊熊大火开始往下沉，里面的战斗人员纷纷跳水，一边在水中反击，一边朝岸上游。
　　武装直升机明显想对游艇开火，却发现游艇上可能存在人质，无法使用导弹，只能分出一架以机枪火力压制，另外两架则直奔威斯敏斯特教堂，从空中发射导弹，对黑暗契约据守的地点进行轰炸。
　　爆炸声惊天动地，一辆辆车在火焰和浓烟中抛飞翻滚，到处都是飞掠的子弹和烧焦的残缺尸体，原本宁静祥和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完全变成了惨烈的地狱战场。
　　“怎么办？”众人看向陈虹，都显得很紧张，毕竟谁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陈虹放下望远镜，重重吐出一个字：“等！”
　　的确要等，现在的情况冲出去几乎就是送死，而且会死的莫名其妙，只有等一方被彻底压制才有出去的可能。
　　被压制的会是哪一方呢？必然是黑暗契约，这一点无须怀疑。
　　事实再次证明陈虹是对的，仅仅过了十几分钟，火力线便出现了明显的移动，接着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零星的枪响。
　　杜斌探头以望远镜眺望，果然发现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放下望远镜，刚准备交给陈虹，突然看到窗户下面溜出一个人，此人高高瘦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正猫着腰躲在一辆焦黑的汽车后面，不断探头观察外面，似乎在寻找时机。
　　钟离？看清此人的侧脸，杜斌登时就傻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赶紧揉揉眼睛再看，结果钟离居然还在。
　　“怎么了？”陈虹敏锐发现了杜斌的异常。
　　“他……他他……我……我我……”杜斌舌头打结半天说不清楚。
　　陈虹蹙眉探头看去，结果也变成了和杜斌一样的表情，接着也赶紧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虞兮跟着探头，刹那间如遭雷击僵在那里，泪水迅速溢满眼眶，用力捂着嘴，眼泪珠子断线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钟离没死！
　　钟离真的没死！
　　孔玉德的那个电话真的是故意的！
　　“钟离！”陈虹回过神来，赶紧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钟离正在伺机而动，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是爆炸耳鸣导致的幻听，扣了扣耳朵没有理会。
　　“钟离！！！”陈虹左右看了看，急切之下稍微提高音量再次喊了一声。
　　还能出现两次幻听？这次钟离终于回过头来，目光向上，和陈虹的目光对上。
　　啊咧？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们？钟离也傻了，呆呆看着陈虹回不过神。
　　“赶紧过来！”陈虹急忙打手势。
　　“啊？哦哦……”钟离这才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赶紧猫腰从破烂的门口钻进去，并迅速绕道二楼，来到刑侦队众人藏匿的地方。
　　“你们……”钟离见陈虹、虞兮、杜斌、韩渺和郑越都在，刚要开口询问情况，就被不顾一切扑过来的虞兮撞入怀中，登时踉跄后退几步，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仰天倒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虞兮完全不管钟离有没有摔疼，死死抱着他，用力之大胳膊都在颤抖，仿佛一松手钟离就会变成幻影消失。
　　“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我没死，我这不好好的吗？”钟离顾不得眩晕和疼痛，赶紧给虞兮解释。
　　谁料，话音未落，虞兮突然哭了出来，并且迅速变成嚎啕大哭，期间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感觉整个人随时都会哭晕过去。
　　钟离生怕声音被外面听到，赶紧抬手轻轻捂住虞兮的嘴，虞兮便顺势将脸死死埋在钟离胸口，继续闷声嚎哭。
　　几人看在眼中也都红了眼睛，说实话，虽然嘴上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潜意识里还是倾向于钟离真的已经牺牲，心中憋闷难过悲痛难以言表，此时能看到钟离活生生出现在眼前，那种激动简直要从心里涌出来。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黑幻蝶 二十六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孔局给我们打电话说你已经死了是不是故意的？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为什么连我们都要瞒着？”陈虹走过来，脸色微沉，语气也有些重。
　　虽然钟离还活着她真的很高兴，但这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真的特别不舒服，尤其在陆铭受伤险些丧命，又经历了一系列致命危机的情况下，更是感觉极其愤懑。
　　“这个，不是我要瞒着你们，而是我实在没法通知你们，打电话太危险，很可能会被监听到的，我又找不到你们的位置……”钟离当下大致将整件事说了一遍，包括自己被困逃走以及假死诱饵计划。
　　众人听后终于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同时也明白了真的不能怪钟离。
　　“你真的不该冒险往外逃，那场车祸你没死只是运气好，如果你死了，我们怎么办？虞兮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想过吗？”陈虹郑重地说。
　　钟离点点头：“我知道，我当时只是想着要逃出来，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好了好了，陈姐你别训他了，人活着就好！”韩渺赶紧打圆场。
　　陈虹从鼻子里重重呼了口气，瞪了钟离一眼道：“算了算了，还是说说你们这个计划吧，对方胁迫孔局交出你，千方百计想将你弄到手，得知你死后又去偷你的尸体，这足以说明对方很在乎你，我们先前一直怀疑是颜心爱，正好颜心爱也在英国，你觉得呢？”
　　提到这个问题，钟离顿时脸色微变，避开目光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会偷偷溜过来，想亲眼看个究竟。”
　　“这么激烈的交火你也敢凑过来，你可真是不要命了！”杜斌摇摇头表示很无语。
　　“我必须去！”钟离语气笃定斩钉截铁。
　　“你怎么去？就算现在交火停了，外面也都是军警，他们会让你进去？”郑越问。
　　钟离道：“当然不是从正门进，伦敦和我国不一样，这里有四通八达的地下水道，我专门搜索了各个年代的地下水道地图，找到了几条已经被废弃，并从地图上移除的地下水道，其中一条直通威斯敏斯特教堂内部，只要从正确的入口进去，我就能找到这条地下水道！”
　　众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钟离说的没错，欧美国家别的不敢说有多好，但地下水道建设的是真的足够完善，风靡全球的忍者神龟不就是藏在地下水道里生活的吗？
　　“地图呢？带了吗？”杜斌问。
　　“都在这。”钟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杜斌登时翻白眼，脑子好了不起啊，就算脑子好，带个备份地图在身上不行吗？万一记错了怎么办？
　　陈虹眼珠一转，低声问：“你确定这条地下水道能直接通入威斯敏斯特教堂内部？”
　　“我确定，但如果存在垮塌什么的，我就没办法了。”钟离肯定地说。
　　众人都知道钟离是个从不夸大其词的人，既然他说能，那就一定能，陈虹转头看了几人一眼，问：“你们觉得呢？想不想进去一探究竟？”
　　韩渺和郑越相互对视，同时点了点头，威斯敏斯特内部现在可能正在上演历史性的大事件，不弄个清楚真的太遗憾了。
　　“我们有武器，地下水道里遇到敌人也不用怕，小心点肯定没事，我打头阵！”杜斌提起手中的冲锋枪，说实话他也想进去。
　　陈虹点点头：“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就从钟离说的这条路进去看看，钟离你准备带路！”
　　“虞兮，虞兮，我错了，你先别哭了好不好？”钟离轻轻晃了晃虞兮的肩膀，虞兮这样趴在他身上，他真的起不来。
　　虞兮虽然内心翻江倒海，但也知道正事要紧，赶紧松手爬起来，低头抹了几把眼泪，短短时间双眼竟是红的跟兔子似的。
　　“坚强点，保护好钟离，等完成这件事，我们就回国参加你们的婚礼！”陈虹用力捏了捏虞兮的肩膀。
　　婚礼？虞兮愣了一下，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向钟离，眼神迅速变得坚定决然，陈虹说的没错，这次回国她一定要立刻和钟离结婚，即便父母因为小莫离的事情再反对，她也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好了我们走，杜斌你打头阵，钟离虞兮你们跟上，钟离你给指方向，杜斌你做好侦查，千万别被发现了！”陈虹发号施令。
　　“放心，包在我身上！”杜斌说完抱着冲锋枪猫腰钻了出去。
　　“我们走吧？”钟离拉住虞兮的手。
　　虞兮吸了吸鼻子，仰头深吸口气收起眼泪，一手拉着钟离的手，一手拔出手枪，集中精力快步跟上。
　　陈虹、郑越和韩渺紧随其后，一行人悄悄离开隐藏的建筑物，借助烟雾、车辆和废墟的遮挡，跑跑停停，一路躲避军警的视线，终于找到钟离指定的地下水道入口。
　　“快，速度！”杜斌警戒周围，钟离想先下，却被陈虹拦住。
　　“我先，下去后都小心点，打起十二分精神！”陈虹说完率先跳了下去，她的意思很明显，下水道里很可能有黑暗契约的人，如果遇到极有可能发生遭遇战，届时谁能率先发现对方，就能占据主动。
　　城市是光明的干净的，地下水道则是黑暗的刚脏的，就像是光与暗的双极，地下水道正好是一个城市的反面。
　　甫一下来，立刻有刺鼻的腐臭和霉味扑鼻而来，味道比下水管还要复杂，让人闻之欲呕，而且光明也随之隔绝，当杜斌反手从里面盖上井盖，周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韩渺下意识掏出手机想开手电筒照明，却被陈虹一把按住。
　　“别开，你想被看到吗？”陈虹极力压低声音，但由于下水道是拱形的狭长空间，而且特别安静，所以还是能够听到微弱的回音。
　　韩渺吓得赶紧将手机收起来，正所谓敌暗我暗，如果敌在暗我在明，那可就真的是活靶子了。
　　“可这样看不清啊！”韩渺同样极力压低声音。
　　“没关系，习惯一会眼睛就会慢慢适应的，而且我都记在脑子里了，跟着我就好，不会走错路的。”钟离说完指了指前方，“先往前走，大概三十米会有个三岔口，右拐。”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黑幻蝶 二十七
　　既然钟离都这么了，众人只能相信钟离，走了一段之后，眼睛果然渐渐适应，能够勉强看清周围的轮廓，但也仅此而已。
　　杜斌通过控制步伐估算距离，当走到三十米左右的时候，果然出现了三岔口，当即毫不犹豫一步跨了过去。
　　钟离跟着跨步，却扑通一声踩进了水里，好在水不深，只到脚踝而已，不过水还是灌进了鞋里，他本就有洁癖，虽然看不清水的样，但不用看也知道是恶臭的污水，登时感觉脚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难受的恨不得立刻将鞋脱了狠狠丢出去。
　　“心点，黑土白石反光水，虽然很暗，但还是有差别的，尽量往淡色发白的地方落脚。”虞兮跳过去，将钟离拉了过来。
　　“早啊……”钟离苦笑，只能强行踩着湿乎乎的鞋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钟离一路走一路指方向，在他的指引下，众人在四通八达的下水道里拐来拐去，渐渐地连陈虹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感觉就像是在迷宫里面绕圈，若非钟离依旧笃定，她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迷路了。
　　“快到了，你们发现没，污水渐渐少了，空气也干燥了，臭味淡了许多，前面右拐再左拐是一条1865年修建的下水道，有点窄，已经废弃了，希望没被封上，只……”钟离正在按照记忆中的资料指路，突然被虞兮从后面一把捂住嘴。
　　“嘘，有声音！”虞兮用细如蚊讷的声音。
　　众人立刻警觉，谁都不再开口，也不再移动脚步，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果然发现了轻微的脚步声。
　　杜斌转头，将手伸到陈虹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意思是有三个人。
　　陈虹点点头表示肯定，做了个继续倾听保持戒备的手势。
　　众人继续倾听，脚步声不但越来越近，而且开始有对话的声音传来。
　　“这次我们牺牲了不少人，你们觉得这样做真的对吗？现在是摊牌的时候吗？”
　　“我觉得我们还是藏在黑暗里比较好，毕竟我们可没有那么强的武力。”
　　“呵呵，上面大人的决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估计已经和恐怖分划等号了，接下来各国肯定会展开行动，我们麻烦大了。”
　　“听那位大人也是受了激进派的影响，这几年激进派日益壮大，渐渐已经影响到组织的发展方向了。”
　　“都别废话了，这是我们能左右的吗？老老实实执行任务！”
　　对话的声音很响亮很清晰，显然对方并没有想到下水道里会有别人。
　　杜斌用手势询问是否攻击，陈虹略作思考还是摇了摇头，决定后撤避开，倒不是怕了对方，毕竟以有备对无备，胜率还是很大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冒险的时候，如果不能瞬间全灭对方，有人逃走或者发出信号，麻烦可就大了。
　　众人对陈虹的决定自然没有任何异议，赶紧放轻脚步想后撤，原路返回上一个岔路口，心翼翼躲进黑暗之中。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藏入黑暗之中，后方竟然也传来了脚步声和零星的对话声，听起来至少有四个人，而且也是黑暗契约的人。
　　怎么办？
　　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众人登时紧张起来，杜斌再次询问是否主动出击，陈虹蹙紧眉头犹豫不决，先攻击前面的，就容易惊动后面的，先攻击后面的，就容易惊动前面的，而无论惊动那一边的，都会让对方警觉，进而演变成一场双方都有准备的遭遇战。
　　这可不是想要的结果！
　　“来这个位置。”这是，钟离开口了，用最最的声音，完率先开始移动。众人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停下脚步反复倾听确认之后，钟离点点头朝前后同时做出攻击的手势，并伸出十指开始倒计时。
　　看到这个动作，几人都瞬间明白了钟离的意思，钟离的意思是同时开枪同时攻击前后双方，而调整位置是为了让双方同时出现在攻击范围和最佳角度之内，这需要对距离和对方步速的精确计算，还需要对地下水道的地形熟悉，他们显然做不到。
　　明白了之后，陈虹迅速分配，杜斌和虞兮负责前面，她、郑越以及韩渺负责后面，五个黑洞洞的枪口隐藏在黑暗中，分别对准了前后的拐角，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
　　五人的手心都冒出了汗水，却根本不敢擦，不敢稍有分心，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任何分心都极有可能导致惨重的后果。
　　“身后是我的队友我的朋友，我绝对不能失误！”此时此刻这就是五人心中的想法，同样的想法。
　　五、四、三、二……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钟离的最后一根手指落下，前后两个方向，两拨人果然同时出现！
　　几乎条件反射，五人同时扣下扳机，刹那间枪声大作，枪口炽烈的火光将黑暗撕碎，拱形的穹顶被映照的忽明忽暗。
　　由于弹来的太过突然，两拨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在爆散的血花中颤抖着倒了下去。
　　枪声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持续了短短三秒，三秒后，地下水路重新安静下来，恶臭的空气中多了一丝丝血腥味，见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陈虹不再压低声音，一声低喝拔腿就跑。
　　众人也都跟着跑，用最快的速度朝钟离指引的那条古老通道跑去，既然已经遇到了两拨人，也许就还有第三波第四波乃至更多，由于下水道传声能传很远，所以如果附近还有别人，被惊动是必然的事，等新的敌人追上来，再想对付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片刻后，在钟离的带领下，众人顺利找到了那条1865年修建目前已经废弃的地下水道。
　　很幸运，虽然水道被封了，但或许是由于时间太久，亦或许是当初干活的人糊弄差事，封墙居然垮了一个洞，被杜斌踹了两脚之后，便轰隆隆全垮了下来。
　　冒着呛人的灰尘，众人赶紧猫着腰钻进去，一路前行拐过几道弯，终于找到了出口。
　　以带消音器的手枪打碎锈住的铁栓，杜斌咬牙发力，缓缓将封盖推开，新鲜空气顿时扑鼻而来，让人顿感神清气爽。
　　心翼翼探出头瞧了瞧，确认四下无人后，杜斌率先跳出去，挨个将剩下的人拉出来。
　　众人重见天日，都忍不住深吸气将肺里的臭气排出，回想起刚才的凶险，都感觉心有余悸。
　　钟离仔细看了看周围，用力握拳郑重地：“没错，这里就是威斯敏斯特教堂内部，我们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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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黑幻蝶 二十八
　　时间拉回，钟离和刑侦队众人根据枪声迅速接近，抵达亨利七世礼拜堂之后，躲在外围暗处，正好赶上钟期出现，安琪儿揭下面具，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全部收入耳中。
　　原来一直以来神秘的黑幻蝶，和钟期失踪直接相关的黑幻蝶，竟然是钟离的母亲！
　　这个事实如一颗重磅炸弹，不止将钟离给炸蒙了，也将刑侦队众人给炸蒙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怎么会正好发生在钟离身上？这一切的一切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回过神来之后仔细思考，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丝缇娜就是美杜莎，丝缇娜通过米归田差点害死钟离后，立刻遭到连续刺杀，被逼得走投无路险些丧命。身为黑暗契约的核心成员，身为下任黑幻蝶强有力的竞争者，谁能将丝缇娜逼成这样，除了黑幻蝶还有谁？
　　再考虑到安琪儿长时间待在英国以及过人的智慧，黑幻蝶就是安琪儿真的并不算出人预料，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钟离的母亲，那个优雅温柔，总能让人产生亲切感，充满异国风情的女人，怎么会是黑暗组织的头目呢？
　　真的太难往这方面去想了，太难太难了。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钟离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覆崩塌，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
　　父亲没死却十二年杳无音讯，好不容易重新见面，却只为让他配合一个为了欺骗的任务。
　　母亲经常抛下自己去英国，并且动不动就是几个月大半年，甚至在除夕之夜将他独自丢在家里，是什么有案要处理，却是为了忙黑暗契约的事情，却是黑暗契约的最高领导者黑幻蝶！
　　骗！
　　都是骗！
　　彻头彻尾的骗！
　　天底下最大的骗！
　　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东西？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虞兮看着钟离的背影，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睛，实话，她真的觉得钟离很可怜。
　　父亲主动失踪十二年杳无音讯，青梅竹马的颜心爱是丑魂，相依为命的母亲是黑暗契约的最高首领黑幻蝶，钟离的世界真的充满了欺骗，几乎可以是被谎言构筑，而当这些谎言被拆穿，他的世界也将随之崩塌，二十二年的生活，二十二年的记忆，全都一瞬间支离破碎。
　　这真的是莫大的打击和折磨，至少虞兮觉得如果换做自己，绝对承受不起，甚至会怀疑人生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钟离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用尽自己最大的声音质问着咆哮着。虽然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他一直在否定否定否定，当最害怕的事情变成现实，内心深处真的仿佛被撕碎，痛到难以呼吸。
　　钟期眼神复杂，却什么都没有，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没资格什么。
　　安琪儿眼泪依旧在往下掉，她突然将手伸到尸体侧脸，摸索了几下后猛地一撕，一层半透明的仿真脸皮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真实的面容，和钟离轮廓有些相似，但绝对不是一个人。
　　自此，安琪儿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也终于确认钟离真的没有死。这一刻，她的内心真的一点愤怒都没有，有的只是庆幸和激动。
　　钟离没死，儿没死，这就已经足够了，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听我……”安琪儿似乎想过去，却被钟离厉声喝止。
　　“站住！”钟离的声音近乎破音，眼中血丝密布，胳膊轻轻颤抖。
　　安琪儿猛然一颤停下脚步，心中阵阵绞痛，前面是自己的儿，身后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却只能站在中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孤独无助。
　　也许，从她决定戴上面具走入黑暗，站在黑暗之峰峰顶的那一刻起，她就命中注定是孤独的，所谓幸福，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而梦总会醒，当梦醒来，剩下的只有冰冷和黑暗。
　　现在，梦醒了。
　　“钟离……”钟期终于忍不住开口，却立刻被钟离打断。
　　钟离豁然抬手指着钟期厉声道：“还有你，你也是个骗，你们都是骗骗骗！！！”
　　整个亨利七世空旷华丽的礼拜堂里面，只有钟离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回荡，虞兮心中不忍，想拉住钟离或者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钟离这边，没有人注意到，后方正有一个带着破碎面具满脸是血的男人，艰难却无声地爬了起来，抬起手中的冲锋枪，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扣下了扳机。
　　突突突突突……
　　整整一梭弹狂袭而来，随着弹穿过血肉的噗噗声，当即就有三人惨哼着倒了下去，其余人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趴下隐蔽，几位特警转身开枪，直接将那人打成了马蜂窝。
　　钟期怔怔地站着，嘴巴微张，表情愕然凝固，后心那心脏跳动的地方，正有一团腥红的“大丽花”在绽放。
　　穿甲弹！
　　他是穿了防弹衣的，可显然还是没有防住。
　　目光抬起，落在安琪儿的脸上，随即又落在钟离的脸上，眼中浮现出浓烈的眷恋和不舍还有歉意。
　　他抬起手，似乎想抓住那已经从掌心溜走的幸福，视野却急剧拉高，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期！！！”
　　“爸！！！”安琪儿和钟离同时大喊，再也不顾的那么多，奋起脚步狂奔而来，冲到钟期身边。
　　孔玉德同样大惊失色，立刻大吼着呼叫救护人员，可是他内心却慌作一团，因为理智告诉他，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期！期！你坚持住，你坚持住啊！”安琪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落在钟期的手背上。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十二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爱着这个男人。
　　“对不起……没想到……会用……会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如果当初我……什么都没发现……该有多好……”钟期颤巍巍抬起手，背后血泊迅速扩大，生命气息急剧减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们没有认识，你就不会遇到这些事！真的对不起……”安琪儿握住钟期的手泣不成声。
　　“不……”钟期轻轻摇头，抬手轻抚安琪儿的脸颊，语气忽然变得特别温柔，“我不后悔的……从没……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永远是我最大的……幸福……”
　　时隔十二年，这个动作让安琪儿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但更多的还是痛苦。
　　“爸你别这样，我不怪你了好不好？你别丢下我们啊，我真的不生气了，过去的一切我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好不好？”钟离眼泪也掉了下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与之相比，之前的愤怒全都成了云烟，没有任何分量。
　　生命，永远是无法承载之重！
　　钟期转头看向钟离，微微一笑叹了口气：“这些年……是爸对不起你……我……没资格做你的……父亲……”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钟离拼命摇头。
　　“本想用以后的时间……补偿……你……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机会了……以后……我们不在身边……你得……你得照顾好自己……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能照顾好自己的……别让我们担心……要……好好活着……要……幸福……”
　　声音越来越，随着最后细如蚊讷几乎听不清的两个字，钟期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手也软哒哒垂了下来，直到最后，他的瞳孔深处依旧凝固着妻和儿的身影。
　　多想回到过去，回到和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日啊。
　　可惜……
　　“期！！！”
　　“爸！！！”安琪儿和钟离猛地趴在钟期的身上嚎啕大哭，整个威斯敏斯特教堂仿佛也在跟着呜咽。
　　外面雨更大了，是他在天上留下的泪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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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终章 一
　　钟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袋里一阵阵的痛，双眼也感觉红肿刺痛并且微微发烫，晕倒前的一幕幕逐渐浮出脑海，由于强大的记忆力，分毫不差地重新展示在眼前。
　　滴答！
　　第一泪水瞬间而下，划过耳垂落在枕头上。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啊，只要一觉醒来，就能回到十二年前，母亲在做早饭，父亲在催促自己赶紧起床吃饭上学。
　　可惜，奢望终究是奢望，已经失去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所留下的只有或痛苦或幸福的记忆。
　　“你醒了！”虞兮刚刚倒水回来，看到钟离醒了赶紧小跑到床边。
　　“我爸呢？”钟离下意识问，心中还残留着些许侥幸。
　　迎着钟离满含着祈求和无助的眼神，虞兮忽然发觉无法与之对视，不得不选择移开目光，握紧水杯低声说：“钟叔叔的遗体正在准备运回国内，大家都认为，他还是想落叶归根的。”
　　出乎预料，钟离这次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木然点了点头：“这样啊，也好。”
　　虞兮再次看向钟离的眼睛，发现祈求和无助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空洞和茫然，登时心中又是悲痛又是焦急，赶紧拉来凳子坐下，紧紧握住钟离的手急声道：“你别这样啊，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千万别憋在心里啊，你还有我，我就在这，我不会离开你的！”
　　钟离轻轻颤抖了一下，徐徐转过头看着虞兮，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语气中多了迷茫和害怕：“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骗我？”
　　虞兮知道钟离已经被骗的没有任何安全感了，再加上连受打击，其实已经脆弱到了崩溃的边缘，闻言赶紧捧住钟离的脸，红着眼睛用万分笃定的语气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真的吗？”钟离嘴唇颤抖，眼角再次溢出泪水。
　　虞兮只是点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真的只有你了，只有你了……”钟离嘴一瘪，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就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虞兮心中针扎似的疼，赶紧抱住钟离的头，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她知道钟离说的没有错，他真的只有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弱了下去，变成间断的抽噎，钟离只觉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又晕了过去。
　　虞兮将钟离放平，帮他盖好被子。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孔玉德走了进来，肩上还缠着绷带。
　　虞兮赶紧吸吸鼻子擦干眼泪站起身，避开目光喊了声孔局。
　　“他……”孔玉德停顿了几秒钟才说完，“还好吧？”
　　“刚醒过来。”虞兮道，依旧没有抬头看孔玉德。
　　孔玉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心中怪我，我理解，这是情有可原的，对此我表示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这是我处在这个位置所必须去做的事，哪怕会因此伤害很多人，甚至丢掉自己的命，也不得不做！”
　　“孔局，我们不是……”虞兮想解释，却被孔玉德抬手打住。
　　“不用解释，我理解的，说实话这次我也是真的累了，这把老骨头再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了，等回去之后，我就准备退休，种种花养养鸟，过几年轻松日子，再也不操这份心了。”孔玉德道。
　　虞兮愕然抬头，没想到孔玉德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什么，我老了，是时候退下去了。但你们还年轻，未来你们也许还会经历类似的事，我只希望你们能汲取经验，做出正确的选择。”孔玉德说完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孔局！”虞兮喊了一声。
　　“嗯？”孔玉德停下脚步转过头。
　　虞兮没有说什么，只是站直身子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谢谢。”孔玉德露出欣慰的笑容，点点头转身离开。
　　望着孔玉德的背影，虞兮忽然间怅然若失，这次事情她的确对孔玉德心存不满，不止是她，整个刑侦队所有人都有所不满，可是正如陈虹之前所说的那样，感情上的确让人无法接受，但这就是大局，为了大局，个人的利益和情感总是要做出牺牲，如果不做出牺牲，牺牲的就将是更多人的命。
　　这，就是选择！
　　而做出这种选择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必须做好一辈子承受内心煎熬的准备。
　　孔玉德做出了选择，顾全了大局，也付出了代价。
　　片刻后，刑侦队众人走了进来，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路上应该遇到了孔玉德。
　　“钟离怎么样？没事吧？”韩渺关切地问。
　　“还行吧，就是打击太大了，他一时间承受不起。”虞兮摇摇头叹息着说。
　　杜斌也叹了口气：“是啊，我这个外人，现在想想都跟做梦似的。”
　　“唉，别说对他，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受不了的。只能花时间慢慢熬，总能熬过来的，毕竟你们还年轻，生活还得继续。”陈虹道。
　　“哦对了，安姨……那边什么情况？”虞兮问。
　　陈虹道：“还不是特别清楚，听说各国高层正在紧张商议处理办法，不过我觉得吧，其实商量来商量去，都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是什么？”郑越好奇地问，其余人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们想想，虽然安琪儿被抓了，但黑暗契约还在，而且黑幻蝶又不是固定不变的，没了安琪儿，难道下一只黑幻蝶就不会出现？”陈虹道。
　　韩渺点点头：“对哦，之前那个美杜莎不就是下一任黑幻蝶的竞争者吗？安琪儿应该本来就快要退位了，这下可好，下一只黑幻蝶又要飞出来了。”
　　陈虹摇摇头：“也没那么快，安琪儿被抓，黑暗契约内部各方势力为了争夺黑幻蝶的宝座，必然会出现激烈甚至惨烈的争斗，从而出现内耗，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静。”
　　“有道理，不过怎么感觉距离铲除黑暗契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样子。”郑越道。
　　“黑暗契约数百年历史，势力范围极大，又隐藏在暗中，根系错综复杂，哪有那么轻易就能铲除，只能步步为营慢慢来。”陈虹道。
　　郑越耸耸肩：“路漫漫其修远兮，好在和我们已经没啥关系了。”
　　虞兮截口道：“陈姐，你刚才说安姨的处理办法，是什么？”
　　“对对对，被你们给扯跑题了。”陈虹瞪了郑越和韩渺一眼，接着说，“黑暗契约的主要势力范围在欧洲，根基在英国，英国以及欧洲各国，在没有扫清黑暗契约之前，绝对没胆子将安琪儿放在自己国家，否则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闹出更大的事端。”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道理，天知道身边谁是黑暗契约的成员，在无法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安琪儿不可能露在欧洲范围内。
　　“所以只有一个选择，你们想想到底是什么，其实很好猜的。”陈虹小小买了个关子。
　　虞兮率先反应过来：“交给我们国家，我国和欧洲这些资本主义国家不一样，如果将安琪儿送到我国受审，就能保证安全！”
　　其余人闻言也都相继反应过来，的确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陈虹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终章 二
　　陈虹的猜测很快得到印证，诸国经过紧急磋商之后，果然最终决定将安琪儿押送至中国受审，并在中国服刑。
　　当然，诸国也是有条件的，比如一切从黑幻蝶口中得到的信息都必须共享。
　　为此，诸国特别成立了极光之剑特别行动组，并签订了长达一百三十七条的合约文件，为今后打击黑暗契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其中细节属于最高机密不便细表，安琪儿被专机押送回国，与她同飞机的还有钟子期的棺椁，夫妻二人分别十二年，最终却以这种方式待在了一起。
　　刑侦队众人本想等陆铭伤势稳定一些再回国，谁料陆铭得知事件已经结束，立刻挣扎着往病床下跳，说什么一刻都不想多呆，死也要死回国。
　　众人无奈，只能征求医生的同意后，带着陆铭出院，订机票飞回国内。说实话，他们也真的一刻不想多呆，那些煎熬恐怖痛苦的回忆，还是都扔在这里吧。
　　兴奋而来，唏嘘而归。
　　当飞机终于落地，当重新踏上祖国的大地，众人都下意识深深吸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感觉空气都是甜的暖的。
　　“我们终于回来啦！”韩渺张开双臂放声大喊，喊完之后不知怎地眼睛就红了，就像是受了委屈终于回到母亲怀抱的孩子。
　　“是啊，终于回来了，我再也不要出国了！”郑越激动地将韩渺抱起来转圈，结果牵动胳膊上的伤势，疼的呲牙咧嘴。
　　“我们结婚吧！”韩渺骑在郑越腰上，捧着郑越的脸认真地说。
　　郑越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如捣蒜，嗯嗯个不停。
　　“他娘的，总算是活着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客死异乡了呢！”陆铭躺在担架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一刻，他的眼眶也被泪水溢满。
　　“我们回家吧。”虞兮拉着钟离的手，用掌心的温暖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他，她也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家？没错，回家！
　　也许他过去的二十二年都是悲剧，也许他的生命中充斥着谎言，也许真的是因为他的名字寓意不祥，但是，他还有一个家，一个真实不虚，等待着他，需要着他，必须靠他用肩膀撑起来的家！
　　即便为了这个家，他也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噩梦已经醒来，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真正属于自己和这个家的未来。
　　……
　　“来笑一个，布鲁布鲁……”魏芸香拿着拨浪鼓在小莫离面前轻轻转动，鼓锤甩来甩去敲击在鼓面上，发出扑通扑通的清脆响声。
　　小莫离的视线立刻被拨浪鼓吸引，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抓，小嘴咧开笑的那叫一个可爱，让人真的恨不得嘬一口。
　　“真乖！”魏芸香果然没忍住，将小莫离抱起来，在他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虞志国看在眼中，心中微叹却没有阻止，说实话，经过这些天的照顾，他们夫妻二人都已经有点舍不得小莫离了，毕竟小宝宝肉呼呼的一团，实在太可怜太可爱了，根本忍不下心弃之不顾。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二人登时一惊随即大喜，赶紧抱着孩子奔向门口。
　　果然，门被打开，虞兮和钟离先后走了进来。
　　明明离开的并不久，人也还是原来的人，虞志国和魏芸香却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虞兮看到小莫离被魏芸香抱在怀中，登时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二老有悉心照顾小莫离。
　　“快进来快进来，不是说可能要好久吗？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到底怎么回事？”魏芸香赶紧让开路。
　　打电话？手机都被自己砸掉了，怎么可能打得通？虞兮换鞋进屋，回想起这些天在英国一次次险死还生的凶险经历，心中暗自唏嘘。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二老了吧，否则还不得吓晕他们？
　　“没什么，任务过程中禁止通讯而已。”虞兮倒了杯水坐下，将在飞机上就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钟离提前和虞兮通过气，只是点头表示肯定。
　　虞志国和魏芸香听完都松了口气，没有危险就好，他们最怕的就是虞兮在行动过程中遇到危险。
　　虞兮伸手将小莫离抱过来，低头轻轻在小莫离头上亲了亲，转头看了一眼钟离，深吸口气端正脸色郑重地说：“爸，妈，我和钟离准备三个月后结婚！”
　　此言一出，房间中立刻安静下来，虞志国和魏芸香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钟离双手十指交叉，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海岸礁石般的坚决：“伯父，伯母，我知道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赞同虞兮和我在一起，也知道孩子的事情对虞兮很不公平，你们为她考虑反对我们合情合理，我并不为此辩解什么，因为的确错都在我。但我是真心实意喜欢她，想和她过一辈子。我们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连生死都没有将我们拆开，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不会背弃她，我会永远对她好，永远忠于这个家！”
　　虞兮没有多言，只是紧紧握住了钟离的手。正如钟离所言，她和钟离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多了，哪怕十分之一都不是普通情侣所能拥有，这些经历将是她和钟离之间最宝贵的财富。
　　虞志国和魏芸香再次对视，魏芸香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虞志国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叹了口气表情缓和：“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说出这话，虞志国自己也显得放松了许多，就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魏芸香面露笑容，伸手轻轻捏了捏小莫离的脸蛋，语重心长地说：“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还是要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今后能好好过日子，我们也就放心了。”
　　虞兮大喜，将小莫离放在钟离怀中，猛地抱住魏芸香：“妈你最好了！还有爸，谢谢你们！”
　　“哎哎哎我的腰我的腰！”魏芸香被虞兮冲的倒在了沙发上。
　　钟离起身深深鞠躬道谢，怀中小莫离咧着小嘴笑个不停，就好像也在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感到高兴。
　　摩挲着小莫离的小脑袋，钟离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命运在儿子身上重复，他要给小莫离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正常的童年。
　　钟莫离，终究不要离别！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终章（大结局）
　　葬礼是在众人回国后的第三天举行的。
　　天空阴霾，阴雨绵绵，如泣如诉，冰冰凉凉的雨丝洒落在墓碑上，划过那黑白照片中定格的容颜。
　　钟子期，生于1970年9月30日，卒于2017年10月15日，享年47岁。
　　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除了昔年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就只剩下刑侦队众人，显得颇有些冷清。
　　不过，想必墓中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吧。
　　众人穿着深色的服装，打着伞，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多数时候都沉默着，偶有人开口诉说过去的记忆，感慨世事无常，愿逝者安息。
　　“钟哥，你放心去吧，你有个好儿子，我会替你关照他的。”郑怀青心中暗暗想着，收起伞，迎着绵绵阴雨朝远处走去。
　　“爸，你看，这是你孙子，我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更不会让他成为我，我会好好将他养育成人，一直引领他，直到他真正长大，能够自己振翼飞翔的那一天！”
　　钟离抱着小莫离，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这个男人曾经一度定格在他的记忆中，现在则永远定格在了照片中。
　　然而，无论这个男人在与不在，他留下的记忆都不会被抹灭，那些幸福的时刻，将永远永远铭刻在钟离的回忆中，熠熠闪光，永不褪色。
　　小莫离很爱笑，却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中淡淡的悲伤，趴在钟离胸前，时而转头看看墓碑，时而抬头看看钟离，不哭也不笑。
　　虞兮同样凝视着照片中的男人，虽然对这个男人很陌生，仅仅在英国见过一次面，但她真的能够理解他承受的痛苦和折磨，那种有家不能回，有儿不能见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这是一个有着铁一般意志，同时又有着水一样心灵的男人，他用钢铁意志扛起一切，用温柔心灵默默关注着自己的孩子，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
　　“钟叔叔，你的遗憾我会替你完成的，你可以安心的了。”虞兮在心中说着。
　　时间流逝，阴雨依旧。
　　当人们大多散去，只剩下钟离虞兮等几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押运车，在森严的守卫下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几位特警押解着一个带着手铐的女人走了下来，她穿着囚服，长发已经剪断，素洁的面容依旧美丽，却显得有些憔悴，眉宇间含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再也没有了当初光彩照人的样子。
　　安琪儿！
　　孔玉德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带着特警和安琪儿穿过碑林，走到钟子期的墓碑前，走到钟离和虞兮的面前。
　　安琪儿一直低着头，带着手铐的双手紧紧攥着，直到来到墓碑前，才终于微微抬起头。
　　黑白照片中的男人在对着她微笑，一如十二年前，可是此时此刻，这笑容却让她感觉刺痛，感觉无法面对。
　　十二年前，隔断他和她的是光明和黑暗，十二年后，隔断他和她的是生与死。
　　这就是属于他和她的命运吗？
　　“这也许是你最后外出的机会，好好珍惜吧。”孔玉德说完打了个手势，让几位紧紧跟随的特警向后退。
　　特警似乎有些犹豫，毕竟安琪儿是个极端危险且重要的人物，但最后还是听从命令后退拉开距离，给安琪儿留出一片空间。
　　“谢谢你们给我这次机会，谢谢。”安琪儿转身对孔玉德鞠了一躬，然后重新面向墓碑，用充满怀念、愧疚、眷恋、痛苦的眼神凝视着他那熟悉的笑容。
　　钟离和虞兮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安琪儿，谁都没有立刻开口，直到一阵凉风吹过，让安琪儿打了个哆嗦，钟离才解下外套罩在了安琪儿的肩上，轻轻喊了一声：“妈。”
　　刹那间，安琪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倒在地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真的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成为黑暗契约的一员，为什么会成为黑幻蝶，为什么会将黑暗契约的纲领当成自己的使命，乃至将丈夫和孩子都抛到了一边。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钟子期就不会离开她，就不会死，她会和丈夫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直到老去。
　　可惜，世上难买后悔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钟子期更无法复活过来。
　　所以，她真的好害怕，是她导致了家庭的破碎，是她导致钟离失去了父亲，是她导致钟离经历了种种危险和痛苦，钟离还会认她这个母亲吗？会不会对她仇恨入骨永不见她呢？
　　这份恐惧自从钟子期在血泊中倒下，就一直折磨着她，并且越来越强烈，让她连做梦都是噩梦连连，一次次在大汗中惊醒。
　　然而，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声“妈”中随风而散。
　　钟离还认她！
　　她并没有失去这个儿子！
　　破坏了一切，失去了一切，能得到这样的结果，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钟离没有阻止安琪儿哭泣，而是将小莫离交给虞兮，蹲在她的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用最家常的语气说：“妈，我已经长大了，往后即便你不在身边，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嗯，嗯嗯……”安琪儿肩头耸动连连点头，眼泪却更加滂沱而下，止都止不住。
　　钟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揽着她，揽着这位给了自己生命，却又欺骗了自己一生的母亲，因为他知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能够拥抱她了。
　　不要怨恨，得珍惜！
　　毕竟，无论她犯下多大得罪，无论她欺骗过多少人，她是真的疼爱着自己的孩子，她都永远是他的母亲！
　　……
　　三个月后
　　虞兮和钟离，韩渺和郑越，两对新人一起举办了婚礼。
　　婚礼现场热闹非常，不止几家的亲戚朋友，整个警局上上下下各个科室来了一大票人，聚在一起各种起哄，杜斌和钱宝贝身为酒保，被灌的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钟离这边父母不在身边，原本会很尴尬，不过好在有颜威，颜威可以说是看着钟离长大，从小百般照顾待如亲子，完全有资格充当钟离父亲的角色。
　　不止如此，由于颜威的关系，校方和医院也来了很多人捧场，甚至还有好几位特别看好钟离的科主任，趁着敬酒抓住钟离不放，想将钟离拉进自己的科室。
　　对此钟离纷纷表示感谢，最真挚的感谢，不管他会不会从事医学行业，他都不会忘记这些善待他的人。
　　到了郑怀青那一桌的时候，钟离看到了一位完全陌生的女子，她留着齐耳短发，衣着气质都只能用素雅清纯来形容，看她坐的位置，估摸着应该是郑怀青的新秘书。
　　对于这位陌生的女子，钟离正用微醺的大脑思考该怎么打招呼，就见对方主动站了起来，伸出手微笑着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白兰。”
　　“你好你好，感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钟离赶紧伸手相握，握住的瞬间表情微微一变随即立刻恢复正常。
　　“我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白兰松手端起酒杯。
　　这次钟离没有靠酒保，自己和白兰碰杯满饮而尽，接着将虞兮拉过来低声说：“我稍微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虞兮以为钟离要去厕所，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让钟离快去快回。
　　钟离告罪离开，快步走到外面后才摊开手，掌心赫然是一根小小的纸卷，这根纸卷是握手的时候白兰塞给他的，所以当时他才会感觉讶异。
　　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何会塞给他一根纸卷？里面究竟写着什么？和她说的礼物有何关系？
　　怀着深深的疑惑，钟离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娟秀的蝇头小字：“天台。”
　　天台？是指去天台吗？
　　稍微犹豫了几秒钟，钟离还是决定上去看看，将纸卷塞进口袋，快步乘电梯上到顶，然后跑楼梯登上天台。
　　天台上风有点大，却很空旷，靠近边缘的位置站着一位女子，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长发在风中恣意飞扬，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看到这个背影，钟离蓦然僵住，接着心脏开始砰砰狂跳，张口欲呼，却又有些不敢置信生怕喊错。
　　毕竟，那个名字还是有些禁忌的。
　　便在这时，女子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轻笑着开口：“怎嘛，几个月不见，这就认不出来了吗？”
　　“心爱！真的是你！”钟离终于喊了出来，语气又是激动又是惊愕。
　　当初安琪儿和颜威前往英国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后来一直杳无音讯的颜心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谁呢？”颜心爱终于转过了身，笑眯眯看着钟离，“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恭喜啦，我的钟离哥，祝你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钟离刚刚张口，突然间如遭雷击，双目瞪圆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颜心爱的脸上，竟然带着一张面具，不是那个抽象浓艳恐怖的小丑面具，也不是那个金丝雀面具，而是一张精致古朴透着丝丝诡异的黑色蝴蝶面具。
　　这张面具，曾经戴在安琪儿的脸上，现在出现在了颜心爱的脸上！
　　黑幻蝶！
　　“你，你你……”钟离终于惊醒，骇的声音都在颤抖。
　　颜心爱抬手取下面具背在身后，一瞬间又恢复成为了邻家少女可爱甜美的样子，伸出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了眨做眼小声说：“别说出来，你心里知道就可以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怎么会……”钟离急忙住口，没有敢说下去。
　　“我怎么会？因为我赢了，那一帮杂鱼，怎么会是本姑娘的对手？”颜心爱面露骄傲之色，随即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在布置了，这个位置早晚都肯定是我的囊中之物，这次不过是顺势而起，提前拿到手而已。”
　　“这，这太危险了，你难道不是我妈的下场吗？”钟离担心地说，安琪儿先例在前，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几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安啦安啦，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本姑娘这么聪明，谁能把我怎么样？”颜心爱道。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颜心爱，眼中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弱。
　　颜心爱收起笑容，幽幽叹了口气，侧身看向遥远的天际：“其实呢，本来我是打算放弃的，但命运这东西，有些时候真的无法抗拒，不是吗？”
　　命运！
　　钟离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沉声道：“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任务吧？”
　　“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颜心爱收回目光。
　　钟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闭上了双眼，前方出现了脚步声，很轻盈，如风一样，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身侧停了下来。
　　“再坚固的东西，也禁不住从内部击破。钟离哥，难道你不觉得，一只知根知底的黑幻蝶更安全也更有用吗？”颜心爱的声音变得有些神秘缥缈，而且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钟离霍然睁眼，却发现颜心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淡淡的香气，和声音一起飘散。
　　原来，你已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吗？
　　钟离来到天台边上，站在颜心爱刚才站的位置，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风的触感。
　　婚礼大堂
　　刑侦队众人正在询问钟离跑哪去了，是不是怕被灌酒溜掉了，就见钟离出现在门口，快步走了回来。
　　“你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虞兮低声问。
　　钟离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微笑着说：“没什么，我收到了一份最好的礼物！”
　　窗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一只美丽的蝴蝶正在翩翩飞舞，飞过城市，飞过田野，飞过那老屋的大槐树，带着或美好或伤痛，却总是值得铭记的记忆，飞向梦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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