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成了哥哥的替身   作者:长江以南   文案:   以为得到了真爱,却只是被当成了替身。   【古早/狗血/渣攻/替身/白月光/追妻火葬场】   烂黄瓜神经病渣攻X前开朗后抑郁受   陶蘅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人是他哥哥的男朋友,后来又成了哥哥的丈夫。   那人是明珠,是他够不到的月亮,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到他的面前,直到哥哥意外身亡。   哥哥死后,陶蘅嫁给了哥哥的丈夫秦文远,秦文远温柔体贴,处处周到,陶蘅以为自己能取代哥哥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成为他的独一无二,可终究还是他太天真了。   在秦文远心里,他只是哥哥的替身。   他想要逃离这一切,却一次次地被秦文远抓回来,就在他心如死灰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的时候,他死去的哥哥回来了……   1.被前任虐成神经病的偏执渣攻和被渣攻虐成神经病的可怜受的故事,攻受都有病,古早狗血风,结局he。   2.攻不洁,很狗血,不喜点X。   3.剧情为感情服务,不符合现实的请自动忽略,弃文不用通知。 第1章 病了   陶蘅端着茶杯,默不作声地站在客房门外,目光盯着地板上从门缝里钻出来的昏黄灯光。   门后喘息声和呻吟声交织,战况激烈。   已经一个小时了,从秦文远八点多回来到现在,整整一个小时就没停过,里面那男孩时不时被弄出几声哭腔,喊着“秦爷”的名字。   陶蘅眨眨眼睛,转身回房。   主卧与客房一墙之隔,打开窗户能听到客房传来的声音,陶蘅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晚上吹了风,第二天早上起床后陶蘅有点发烧,他打电话让佣人送点粥上来。没什么胃口,粥喝了半碗就放下了,这时客房门打开,秦文远走出来。   秦文远披一件丝绸睡衣,露出的脖颈和胸前满是红痕,连腹部都有几处,陶蘅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听见秦文远道:“不舒服?”   “没有。”   陶蘅把粥咽下去,看到秦文远径直走到窗边,“生病了怎么还开窗睡?”   他关上窗户,走到床边俯下身,扣住陶蘅的后颈,用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嗯,有点烫。”秦文远柔声说。   他直起身吩咐保姆:“叫陈医生过来。”   “是。”   保姆出去了,秦文远在床边坐下来,一只手握住陶蘅的手,一只手摸了摸他略显苍白的脸颊,说:“忍忍,医生很快就过来。”   陶蘅垂下眼睫,“嗯。”   “乖。”   秦文远说完在他头上亲了一下,陶蘅抬头,看到一个男孩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他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到主卧。   “秦爷,”男孩上身穿一件宽大遮住腿根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三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触目惊心的青红痕迹,下身又细又直的两条腿光秃秃地摆动,娇滴滴朝主卧走进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滚出去!”   秦文远还保持着亲陶蘅的姿势,偏头呵斥,男孩怔在原地,眼睛立刻就红了。   秦文远没管他,又亲了陶蘅一下,说:“我有事处理,过会儿见。”   说完转身出去了。   男孩离开前看了陶蘅好几眼,陶蘅没心情辨认他眼神里包藏的含义,转眼看着窗外。   陈医生是秦文远的私人医生,就住在后面小楼,几分钟就到了,替他量了体温,38度8。   “您是想吊水还是吃药?”   “吊水吧。”陶蘅伸出手。   “好的。”   吊上水,陈医生坐在一旁守着他,陶蘅正想躺下睡一会儿,秦文远走进来,他身上已经换成了居家服,柔软舒适的面料将他衬托着平白年轻了好几岁。   “怎么样?”   “陶先生就是着凉了,没什么事。”陈医生回道。   “嗯,你先回去吧,有事叫你。”   “好。”   陈医生出去后,秦文远在床边坐下来,摸了摸他扎着针的那只手,力道轻柔。   “你不去公司?”陶蘅问他。   “你生病我怎么放心去。”秦文远回答得理所当然。   午饭秦文远喂陶蘅喝了粥,下午他把工作搬到主卧来做,就在陶蘅睡的那头的床头柜上,两人相隔不过五十公分,噼里啪啦的电脑打字声让陶蘅烦不胜烦,他忍不住道:“我想睡一会儿,你去书房吧。”   秦文远打完最后一行字,和气道:“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没去书房,也没再继续工作,而是坐在床边看着陶蘅。   陶蘅翻个身背对他,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快黑了,秦文远不在卧房,他手上的吊针拔掉了,体温降了下去,肚子里很空,他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佣人听到声音,敲门问道:“先生起了?想吃东西吗?”   陶蘅打开门,“嗯。”   佣人忙道:“先生您在房里休息,我去给您把饭端上来,这是秦爷交代的。”   陶蘅正好也懒得动,“好。”   佣人匆忙下楼,陶蘅坐回床上,过了一会儿,佣人端着托盘上楼,“饭菜来了,现在给您送进来。”   “进来吧。”   门从外面被打开,佣人把吃食端进来放在床头柜上,陶蘅问她:“你们秦爷呢?”   佣人恭敬道:“回先生,秦爷出去了,说是临时有个应酬必须到场,让您不必等他。”   “知道了,你出去吧。”   陶蘅饿狠了,饭吃得很快,吃完了他让佣人进来把碗筷收拾掉,佣人把药递给他,说是秦爷交代的,陶蘅没多问,乖乖把药吃了,然后躺回床上刷手机。最近没有工作,他的曝光度越来越低,网上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恐怕很快大家就会忘记他,忘记他还是个娱乐节目主持人。   病去如抽丝,过了一会儿,陶蘅觉得有点累,闭上眼睛又睡了两个小时,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没开灯,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一辆黑色宾利驶进大铁门,停在前院喷泉池边,车门敞开着,司机从前门下来绕到后面打开车门,把秦文远从车里扶下来。   “秦爷慢点儿。”   秦文远喝醉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司机身上,司机身材没他高大,架着他有些困难,这时,后座另一边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材纤细的男孩,疾走两步到秦文远身边,架起他另一边身体,“秦爷我送您回房。”   秦文远摸了摸男孩的脸颊,带着笑意夸奖道:“乖。”   陶蘅透过窗户看着那男孩的脸,不是早上那个。   他转身回到床上,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隔壁房门被打开,接着是司机打过招呼一个人下楼的声音,等外面汽车声音远去,陶蘅起身打开窗户,近乎自虐般地听着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粗喘声和呻吟声,听了半宿。 第2章 阴魂不散   第二天早上陶蘅在楼下吃早饭的时候,看到秦文远领着一个漂亮的男孩从楼上下来。   两人身体贴着身体,秦文远的手落在男孩腰间,男孩没有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嘴角漾着甜蜜的笑。   他们在陶蘅对面落座,秦文远亲手帮男孩剥了一个鸡蛋放在盘子里,男孩眼睛一亮,软软地叫道:“谢谢秦爷。”   陶蘅看着这个眉眼和自己有三分像的男孩,想起昨晚柔媚入骨的叫声,喉间泛起一阵酸苦。   他连忙低下头,悄悄深吸了口气,等胃里平复了一些,继续喝粥,这时,一个光溜溜的鸡蛋落入他碗里。   陶蘅抬眼,见秦文远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道:“早饭就喝粥?吃个鸡蛋吧。”   陶蘅顿了顿,把鸡蛋舀到一旁空盘子里,“我感冒,不能吃鸡蛋。”   “是吗,”秦文远温和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他们做点你想吃的,别饿着自己。”   “不用了,”陶蘅放下勺子,拿起毛巾擦嘴,“我今天有工作,等下就走。”   “什么工作?”   “台里要开一档新综艺,我去试镜。”   秦文远点了点头,“去吧,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陶蘅无所谓道,“那个节目我不是特别喜欢,试不上也没什么。”   “嗯,试不上就在家好好休息,别把自己搞那么累。”   管家带着佣人把秦文远的早餐一样样端上来,每样一小碟,铺了半张桌子。秦文远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旁人说话,但是男孩显然不知道,吃了几口突然问陶蘅:“原来你真的是那个主持人陶蘅啊?”   陶蘅正要站起来,闻言看了他一眼,“嗯。”   “哇,真的是你啊,”男孩很夸张地叫道,“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你竟然真的是主持人陶蘅哎,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你。”   陶蘅是娱乐节目主持人,虽然不是很有名,但也不是没有姓名的小透明,男孩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陶蘅心里当然清楚,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怼回去,不撕个天昏地暗他都对不起自己,但是现在……他看了秦文远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勾起嘴角笑了笑,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那两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吃早饭,陶蘅道了句“我走了”,换上鞋子出了门。   司机一早在门外等着,看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开车门,“先生去哪?”   陶蘅直到上了车才道:“随便开吧。”   司机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把车开出了秦家大宅。   车子往山下开,陶蘅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一片冰凉,他没有什么试镜,也没有任何工作机会,半个月前,秦文远的某个小情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他的消息,去电视台大闹了一场,当时他正录节目,现场不止有工作人员,还有不少观众都听到了,虽然对方没有说出秦文远的名字,但话里话外都是他如何如何抢了他的男人,如何如何不要脸,虽然事情荒唐可笑,但陶蘅并没有反驳。   事后台长找他谈话,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他说:“不是我抢他男人,是他抢我丈夫。”   “什么?”台长惊讶,“你结婚了?男的?”   “是啊,快一年了,”陶蘅淡淡道了句,又讥讽道,“他是我丈夫的情人,以为找我麻烦就能霸占我的位子,简直可笑。”   之后陶蘅就被停掉了工作,原因是台长说这件事影响太大,为了防止那人再来找麻烦,让他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他把事情解决彻底了再回来。   事情是不可能彻底解决的,只要秦文远一天不停止在外面找人,他就得每天背着一个炸药包在身上,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他没有经纪公司,所有的合约都在电视台,说理都没地方说。   “今天无论我们去哪,回去秦爷问起来,你都说我们去过电视台了。”陶蘅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否则我就说你非礼我。”   司机大哥身体一僵,飞快地从后视镜看他一眼,道:“是,我知道了。”   陶蘅让司机载他去市中心逛了一会儿,买了几身衣服,中午带着司机去吃了顿饭,下午他们去了城郊的墓园。   陶蘅在路上买了束花,下车后他让司机在车里等,自己抱着花进了墓园。   13排14号,坐北朝南,整个墓园里风水最好、地势最好的地方,连号码都蕴含着买墓人对墓主人的爱意。   陶蘅把花放在墓碑前,蹲下来看照片中和他极其相似的那张脸,说:“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陶蘅叹了口气,坐下来,把头靠在碑上,轻轻闭上眼睛,呢喃道:“你都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总是阴魂不散呢?” 第3章 第一次提离婚   陶蘅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陶卓,陶卓是陶家的嫡长子,是陶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陶蘅只是外室的儿子,从小养在外面,见不得光。   陶卓和秦文远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感情深厚,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在一起,高中毕业后两人向家里出柜,被双方家长棒打鸳鸯,一齐私奔去了国外,他们在国外靠打工双双读完了大学课程,回国创业,高调结婚,婚后恩爱有加,成为上流社会的一段佳话。   而陶蘅只是一个私生子,他比陶卓和秦文远小了足足六岁,一直以仰望的姿态看着他们。   从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起,他心里想的都是秦文远,第一次梦遗对象是他,第一次心心念念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也是他,但他有自知之明,秦文远是明珠,是他伸长手臂都够不到的月亮,所以他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远远看着。   谁也没想到,结婚四年后,陶卓会因为一次意外身亡,连尸体都没找到。   陶卓走后,秦文远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悲痛中,别人悲痛是酗酒,是颓废,是无所事事,他是到处找人上床。一天一个,甚至一天两个都是常事。   A城上流社会谁不知道秦家大公子秦文远的风流韵事,又有谁不知道他找的那些人个个都像他死去的丈夫陶卓,有的哪怕只是眼角的一颗小痣。谈起秦文远,谁都要说一句,虽然风流,却也痴情。   陶蘅是在陶卓死去一年后出现的,果不其然被秦文远一眼相中,秦文远当时问他叫什么,他说了实话:“我叫陶蘅,是陶卓的弟弟。”   秦文远不知道他的存在,恐怕连陶卓都不一定知道,秦文远派人去查他的身份,没多久便提出要结婚,陶蘅当时是懵的,他以为自己顶多像那些人一样给秦文远当一段时间的情人,时间到了被一脚踹开。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被踹也没关系,只要能在他身边待着,哪怕一天、一个小时也好,他做梦都没想到,秦文远竟然说要和他结婚。   “我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是秦文远跟他求婚时说的话,陶蘅当了真。   他以为他能成为第二个陶卓,可终究是他太天真了,他没能成为陶卓,却戴上了名为“陶卓”的枷锁。   “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呢?”   陶蘅不知道第几次问出这句话,结果当然是没有人回答他。   太阳被乌云遮蔽,眼看着快要下雨,陶蘅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墓园外面走,司机靠在车边抽烟,看到他过来急忙道:“先生,秦爷打电话来问您去哪了,为什么没去电视台。”   陶蘅掏出手机,发现秦文远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而他手机静音根本没听到。   他拨通秦文远的电话,对面很快接起来,“你在哪?”   “随便逛逛,”陶蘅说,“有事吗?”   “为什么骗我?你没去电视台,为什么骗我说去试镜节目?”   陶蘅顿了顿,“抱歉。”   秦文远嗓音低沉,“现在到公司来,晚上一起吃饭。”   “……好。”   司机载陶蘅去秦文远的公司,路上开口解释道:“不是我把您没去电视台的事情告诉秦爷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陶蘅没所谓道:“我知道,不怪你。”   秦文远想要知道他的行踪,有的是手段,没必要在一个司机身上浪费时间。   车开到公司楼下,秦文远的秘书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陶蘅下车后,抬头看了一眼高楼墙体上“卓远集团”四个大字,在秘书的带领下,往大楼里走去。   张小姐带他上楼,把他送到秦文远办公室门口就走了,陶蘅推门进去,看到秦文远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   “来了,”秦文远放下文件朝他招手,“过来。”   陶蘅走过去,被秦文远一把拉过去坐到腿上,秦文远很自然地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今天去哪了?”   陶蘅任由他亲,回道:“去逛街买衣服,吃了顿饭,还有喝下午茶。”   秦文远“嗯”了一声,问他:“为什么骗我?”   陶蘅目光低垂,“不想让你为难。”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秦文远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让你受委屈。”   陶蘅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身体一轻,他下意识惊呼一声,人已经被秦文远抱起来往休息室走去。   秦文远一脚踹开休息室的门,把他放到里面的小床上。这是秦文远午休的地方,有时工作忙起来晚上也会在这儿睡,虽然不大,该有的却都有,布置得很不错。   秦文远把他压在床上吻他,久违的亲吻让陶蘅几乎瞬间就沉溺进去,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休息室里的温度很快升腾起来。   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秦文远把他抱去浴室洗澡,洗完后用浴巾裹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找衣服。   这里备有衣柜,里面放着秦文远和陶蘅的衣服,秦文远挑了一套简约的休闲套装出来放到一旁的椅背上,转身帮陶蘅擦头发。   陶蘅个子不矮,身形却偏瘦,这样盘着腿蜷缩在床上就格外显小,秦文远把浴巾罩在他头上轻柔地搓揉一番,然后拿起衣服替他穿上。   上衣穿好后,秦文远弯腰帮他穿裤子,再是袜子,他半跪在地上,握住陶蘅的脚踝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把新袜子套到他脚上,再穿上鞋子,最后才站起来,掀掉浴巾给自己穿衣服。   陶蘅坐在床上,仰头看着男人的背影,鼻腔发酸。   两人去到公司附近的高档餐厅吃饭,秦文远下午的时候就订了位子,侍应生把他们带进包间,坐定后,侍应生问秦文远:“现在就上菜吗?”   “先等等,”秦文远道,“先把我准备的东西推进来。”   “好的。”   没一会儿,两名侍应生推着一个漂亮的巧克力蛋糕走进来,蛋糕上插着蜡烛,上面写着:结婚一周年快乐。   “宝贝,”侍应生出去后,秦文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这是一周年礼物,我上个月就准备好了,喜欢吗?”   一块昂贵的星空蓝表盘的机械表,真皮表带内侧刻有一个“蘅”字,很漂亮,很用心。   秦文远把表从盒子里取出来,握住陶蘅的手要帮他戴上,陶蘅却猛地缩回手,他看着秦文远,道:“我们离婚吧。” 第4章 我不同意   许是没听清,秦文远道:“你说什么?”   陶蘅深吸了口气,说:“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我们离婚,我搬出去住。”   “不行,”秦文远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同意。”   有那么一瞬间,陶蘅看到了秦文远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可当他仔细看,发现他只是轻轻地皱着眉,即使说着拒绝的话,声音始终平缓,“我不会和你离婚,你哪里都不能去。”   “秦文远,我……”   “先吹蜡烛,”秦文远打断他,“蜡烛快烧完了,吹完我让他们上菜。”   陶蘅张了张嘴,他觉得有些话今天必须要说,有些决定也必须今天做完,但是面对秦文远,他又该死的下不了狠心。   半晌,他还是放弃了,点了点头,“好。”   蜡烛只有一根,两人一起吹灭后,秦文远摸了摸他的头发,把手表重新戴到他的手腕上,“这只表全球只有一只,是我特意找人设计的,你好好戴着,除了洗澡,不许拿下来。”   一只手表,束缚着他的手腕,也束缚着他的人生。   这顿饭陶蘅吃得心不在焉,尽管所有菜色都是他喜欢的,但他吃得并不多,餐后的蛋糕也只吃了一小块。   回去的路上,陶蘅沉默着,秦文远捏了捏他的手,说:“不舒服?因为下午我把东西留在里面了?抱歉,今天有些激动,下次我会记得戴套。”   陶蘅对他戴不戴套并不在意,反正就算他保证了,下次还是不会戴,他似乎很热衷于把东西留在他身体里,也许曾经他也热衷于这么对陶卓。   “这个周末我妈生日宴会,我们一起去,”快到家的时候,秦文远突然道,“礼服我会提前准备。”   “我能不能不去?”陶蘅无精打采道。   “不能。”秦文远道,“还有,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陶蘅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什么?”   “我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去。”   秦文远扣住他的脑袋,轻轻摩挲他的耳朵,姿态亲昵,说出的话却让陶蘅背脊发凉。   “你不能这样,你……”   “电视台那边我会帮你解决,等你能去上班了,我会派人保护你,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这是软禁加监视的意思,陶蘅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你不能这么对我!秦文远,我要离婚!”   司机没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秦文远拉上中间的格挡,将两人困在不大的后座空间内,沉声道:“陶蘅,你需要冷静。”   冷静个屁!   “秦文远,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陶蘅几乎哀求道,“我什么都不要,你行行好,放我走好不好?”   “不好,”秦文远叹了口气,把他搂进怀里,一下下地轻抚他的背,“为什么突然这样?如果是电视台的事情,我答应过你会解决,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都能满足你。”   趴在秦文远怀里,陶蘅的鼻腔内充斥着秦文远身上的味道,让他心口堵得发疼,可他还是说道:“我只想离婚。”   “不行,”秦文远摇头,“除了离婚,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不行!不好!不可以!秦文远永远都在说不!陶蘅崩溃了,“你拴着我干嘛呀,你有那么多的情人和床伴,哪个不比我好,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秦文远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明白。”   “什么?”陶蘅抬起头。   “你是在介意我有很多床伴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介意这件事,”秦文远皱着眉,看上去真的很不理解陶蘅,“从我们结婚到现在,我不是一直这样吗?你从来没有意见,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陶蘅忍不住哼了一声,鼻腔酸得不行,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他是突然不高兴的吗?他一直就不高兴,只是忍着没说,而秦文远竟然从来没有察觉过,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些事情……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吗?”窗外倒退的霓虹灯光飞速地从陶蘅脸上滑过,秦文远捧起陶蘅的脸,拇指在他眼睛下方的颊肉上反复摩擦,“陶蘅,你是我法律上的丈夫,我们的婚房只住着你一个人,我们财产共享,你是我遗产的唯一继承人,我们会一直生活到老,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所以你不会为了我放弃那种事情是吗?”   “我说过了,这种事情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在同别人乱搞和我之间做出选择,是吗?”   秦文远没说话。   没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陶蘅闭了闭眼睛,整个人泄了气,他挣开秦文远,歪着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秦文远捏了捏他的后颈,柔声道:“你不用多想,我说过会对你好就不会食言,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只要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就好。”   陶蘅缩了缩脖子,被秦文远手指捏过的地方像被注入了寒气,冰得他整个人开始发抖。   秦文远再次把他捞进怀里,用下颚摩挲他的头顶,“乖,累了就睡吧,到了我抱你回房。”   陶蘅很累,又或许是秦文远的怀抱太过温暖,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窝在秦文远怀里,秦文远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是一个将他禁锢在怀里的姿势。   陶蘅看着这个32岁男人过于俊美的睡颜,心脏止不住地砰砰跳动,却又疼得厉害,他闭上眼睛将脸埋进男人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退出来,男人醒了。   秦文远十分自然地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用睡醒后仍旧沙哑的嗓音道:“宝贝儿,早上好。”   陶蘅“嗯”了一声,推开他想起床,却被秦文远一个翻身压在身下,都是男人,他当然知道秦文远想干什么,但他实在不想在说完离婚的第二天早上就毫无芥蒂地同他做这种事。   “我饿了,想起床吃早饭。”他给自己找借口。   “就一次,宝贝儿,做完了再吃。”秦文远不顾他的意愿,压着他做起了晨间运动。 第5章 道歉   婚没离成,陶蘅还被秦文远关在了家里,除了大宅一圈,哪里都出不去,大门外安置着几十名保镖,插翅都难飞。   午后,秦文远去了公司,陶蘅午睡一个小时,起床后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看书,看着看着,他发起了呆,想起昨晚闹的那一场,就好像小孩子跟大人发的小脾气,转眼连水花都没有,可笑极了。   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电视台的台长打来的。   他想起秦文远说要给他解决台里的问题,心里对这通电话有了数。   “台长,”他接起来,“您怎么给我打电话啦?”   “小陶啊,”台长故作深沉,“最近在家休息得还好吗?”   “挺好的,”陶蘅没打算给领导难堪,温和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陶啊,是这样的,上次那件事呢,台里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有人蓄意破坏节目录制,你也是受害者,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回来上班吧。”   赶他走的时候让他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了再回去,现在却说已经调查清楚了不关他的事,台长亲自请他回去上班,除了秦文远,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但陶蘅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如果不是秦文远,他根本不必经历这件事,而秦文远为他解决这件事,真的是为了他吗,恐怕只有秦文远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花园里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才起身回到大宅,厨娘们正在准备晚餐,管家陈伯上前对他道:“先生,秦爷说今晚回来吃饭。”   陶蘅习惯性问道:“他一个人?”   陈伯视线落在地上,点了点头,“是,秦爷一个人。”   陶蘅挑眉,这倒稀奇了,昨天在办公室和今天早上都把他睡了,按理说,今天秦文远该带别人回来睡,或者直接睡在外头,怎么反而一个人回来了。   直到秦文远到家,陶蘅才想通,大概是因为他昨天提了离婚,秦文远觉得有必要安抚他。   晚餐就两个人吃,却做了半桌子的菜,秦文远吃饭不说话,正好陶蘅也不想说,饭桌上一时间只能听到碗筷碰撞声,直到两人都放下筷子,秦文远说:“郑明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吧,明天开始你可以去台里上班,顺便我让小园来跟你道个歉。”   郑明就是台长,至于小园……   “小园是谁?”   “齐园,去台里闹事那孩子,你见过的。”   陶蘅喉结飞快地滑动一下,摇头道:“道歉就不用了,只要他以后不再来找我麻烦就行了。”   “你放心,他不会再去了。”   当天晚上两人仍旧睡在主卧,主卧是婚房,平时除了陶蘅和秦文远,只有固定的佣人能进去打扫卫生,而秦文远带回来的那些莺莺燕燕是绝不能踏入房门一步的。   但陶蘅知道,这儿曾经也是秦文远和陶卓的婚房。   他对住在陶卓的婚房里并没有感到任何排斥,陶卓的死与他无关,两人又是在陶卓死后一年多才结的婚,他并没有任何对不起陶卓的地方,他住得心安理得。   又是一夜ji情,第二天早上,陶蘅起床去台里,出门的时候后面跟着一溜保镖。   到了台里,原本他想让保镖在外面车里等他,或者给他们找个休息室待着,但又知道自己的话他们不会听,便随他们去了。   上楼后,郑明在台长办公室等他,“来了,坐。”   陶蘅把保镖留在外面,自己进了办公室。   郑明亲自给他泡了杯茶,说:“这儿就咱们两个,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丈夫是秦先生这件事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秦先生交代过了让我们给你恢复工作,但是节目在你离开后又招了个新人,目前磨合得还不错,观众的接受度也高。”   “所以没有我的位置了是吗?”   “倒不是这么说,”台长道,“按业务能力来说,当然是你更好,但我考虑到出了之前那档子事,你可能不想再回节目了,正好,我最近打算开个新综艺,目前主持人还没定,你愿不愿意试试?”   新节目代表着新起点,陶蘅当然是想的,但也要看什么节目,娱乐节目主持人说白了是半个艺人,是公众人物,需要热度和曝光度,如果节目不行,那不做也罢。   郑明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是个模仿国外的密室逃生类的真人秀,带点恐怖元素,当然为了能够播出不会很过分,除了你,我还另外找了两个主持人,你们三个是固定主持,每一期会再邀请三到五个明星嘉宾,你觉得怎么样?”   陶蘅没有直接答应,“我考虑考虑。”   郑明现在知道他背后的人是秦文远,自然是有什么要求都答应,“可以,还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问策划,随时等你消息。”   陶蘅从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坐电梯下楼,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也都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保镖。最近台里都在传言陶蘅其实是秦氏掌权人秦文远的合法丈夫,本来还没几个人相信,现在一看他出行的架势,不由地多信了几分,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陶蘅不管他们怎么想,领着人直接出了电梯去找策划。   这一忙一直到晚上才到家,秦文远还没回来,问陈伯,说是有应酬要晚点回。   秦文远现在不但是卓远集团的创始人,也是秦氏的掌权人,工作很忙,应酬很多,即使这样,秦文远也没放弃每天跟人厮混的爱好,陶蘅时常怀疑他是不是学过什么时间管理的课程,否则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吃过晚饭没多久,秦文远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人。   男孩子和陶蘅长得有少许相似,不如陶蘅精致,却也清秀可人,但是很显然,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独自跑到电视台去大闹一场。   秦文远领着他进门的时候,陶蘅正要上楼,被秦文远叫住:“让小园先给你道个歉。”   “不用了,我有点困,先上楼睡了。”   “陶蘅,”秦文远走过来,盯着他道,“一个道歉而已,听完再睡也不迟。”   陶蘅握了握拳,抬头对上秦文远的视线,“我不想听,行不行?” 第6章 离婚协议书   秦文远皱眉,“为什么?”   陶蘅深吸了口气,道:“不是每个道歉都能得到受害人的原谅。”   “嗯,”秦文远道,“你不想原谅他?”   “我该原谅他吗?”陶蘅说,“他差点毁了我的名誉和事业。”他还想抢走你。   陶蘅转身上楼,被秦文远拉住手腕。   陶蘅烦不胜烦,用力地一甩手,而秦文远却在这时突然松手,陶蘅因为惯性,整个人往楼梯上扑去,秦文远想拉他已经来不及了。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陶蘅在楼梯上趴了好几秒才缓过那阵疼痛,秦文远伸手要拉他起来,被他一把打开,秦文远揉了揉眉心,道:“抱歉陶蘅,我以为你不会计较这些,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   陶蘅胸口剧烈起伏,他低着头,飞快地眨掉眼眶中的水汽,指着齐园道:“我不是不想听,我是不打算原谅他,他不配。”   “喂,你凭什么说我不配?”齐园跳起来叫道,明明外表清秀可人,却像一只炸毛的公鸡,“你以为我想跟你道歉吗?要不是秦爷说……”   “小园!”秦文远喝道,“闭嘴!”   “秦爷。”   这一声秦爷九曲十八弯,喊得人心都酥了,秦文远冲他摆了摆手,“你去外面车里,让司机送你回去。”   “我不要,”齐园连忙抱住秦文远的手臂磨蹭,“都这么晚了,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好不好嘛秦爷。”   秦文远看了他两秒,一抬下巴,“去楼上客房待着,不许出来。”   “好,我在房里等你。”   男孩踮起脚在秦文远脸上亲了一口,亲完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跑去,经过陶蘅身边的时候,他哼了一声,挑衅意味十足。   陶蘅撑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也想上楼,被秦文远叫住,“陶蘅,我们谈谈。”   “谈什么?”陶蘅抬手摸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肘,那里刚刚摔得有点疼,还有膝盖也疼,可能青了,等下洗完澡要上点药才行。   “你下来,我们去客厅谈。”   秦文远想拉他,被他避开,“就在这儿说吧,说完了我要上楼休息。”   秦文远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今天我是真心想让他跟你道歉,这件事是他做错了,但也不算什么大事,能解决的我都帮你解决了,你原谅他一回,好吗?”   “原谅他一回?难道还有第二回 ?”陶蘅突然觉得很好笑,“秦文远,你是不是很爱看后宫剧?”   “什么?”   陶蘅觉得没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也赶紧上楼吧,别让你的小园等久了。”   说完,他忍着疼痛往楼上跑去,没再给秦文远拉他的机会。   回到房间,陶蘅瘫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天亮了陶蘅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秦文远和他那小情人已经走了,陶蘅下楼吃完中饭,躲回房间打电话。   电话是打给律师的,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就挂了,两个小时后,律师给他回电话,说:“弄好了,怎么给你?”   “xx茶楼,我等你。”   说完他换了身衣服,让司机送他出门,但车子开到大铁门处,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住了,“抱歉先生,没有秦爷的命令,我们不能放您出门。”   “我出去一小会儿就回来,秦爷不会知道的,”陶蘅试图打同情牌,“你们看我整天待在家里没什么事做,我去超市逛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保镖冷酷道:“不行,没有秦爷的命令,我们不能放您离开。”   陶蘅板起脸,“我是秦文远的合法丈夫,是这个宅子的半个主人,你们有什么权利拦我的路?”   保镖不说话,意思显而易见,我们只听秦爷的。   陶蘅烦躁得捶了一下驾驶座的后背,恨不得让司机直接冲过去。司机回头问他:“现在怎么办先生?”   陶蘅掏出手机拨通秦文远的电话,那头接得很快,“陶蘅?怎么了?”   “我想出去见个朋友,很快就回来。”陶蘅面无表情道。   秦文远那边有些嘈杂,过了一会儿,杂声消失了,秦文远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从听筒中传来的声音带着些回音,“哪个朋友?”   “高中同学,你不认识,我们好久没见了,今天约了一起喝茶。”   秦文远思考片刻,“你去吧,我让人跟着你,早点回来。”   半个小时后,陶蘅来到茶楼开了间包房,等了十分钟,律师到了,进来后小心翼翼地问他:“门口的保镖怎么回事?有人要害你?”   陶蘅摇了摇头,朝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律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两份文件给他,“你先看看,哪里不满意可以改。”   文件上赫然是“离婚协议书”几个字,陶蘅翻看,一项项地看过去,“没问题,就这样吧。”   律师喝了口茶,八卦道:“你真要离婚啊?还是净身出户,很亏啊。”   他是陶蘅高中同学,一直默默为陶蘅负责各项法律相关,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当初知道他要嫁给秦文远的时候觉得他赚到了,后来知道秦文远是那副德行,也想过劝陶蘅要不然离开他算了,秦文远那么有钱,就算离开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财产,结果陶蘅却想要净身出户,这也太亏了。   “钱都是他赚的,我要来干什么?”陶蘅没所谓道,“我又不是没钱,够吃够喝就行了。”   “也是,”律师叹了口气,沉默半晌,道,“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这次轮到陶蘅沉默。   他盯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律师慌了,连忙把纸巾递给他,“哎你别哭啊。”   陶蘅用纸巾按了按眼睛,吸吸鼻子,“我没哭。”   律师连叹了好几声气,说:“算了,离了也好,离了你就好好工作,你长得好脾气也好,以后说不定能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陶蘅扯了扯嘴角,“嗯。” 第7章 寿宴   两天后的周日是秦家老太太的生日宴会。   豪门所谓的生日宴当然不只是生日宴,它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商人交际会。   这就是一个变相的商宴,到场的人都代表着一定的身份和地位,觥筹交错间,成就一桩桩生意或姻缘,这也是上流人士结成联盟的好机会。   头一天,秦文远差人把陶蘅的礼服送了回来,陶蘅试穿了一下,一切都刚刚好。第二天陶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整理好下楼的时候看到秦文远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等他。   “起了?”秦文远朝他招手,“先过来吃点东西。”   陶蘅脚步一顿,“我以为你走了。”   “我们一起去宴会。”秦文远说。   吃完东西,两人出门坐车,陶蘅这时候才注意到秦文远身上穿的礼服和他的竟然是同一款式。   深蓝色复古西装外套,内搭同色系马甲,烟灰色衬衫,袖口别有银色袖口,量身剪裁的衣料恰到好处地收束着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勾勒出男人完美而坚实有力的身型。   三十出头,正是男人最完美的年纪,秦文远更是人中龙凤,也难怪当年陶蘅会一眼爱上他,还爱了这么多年。   车子开到半路,秦文远忽然抓住他的手问道:“戒指呢?”   陶蘅一顿,“忘戴了。”   又问:“要回去拿吗?”   “不用,”秦文远说,“没关系,我们好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家当年对秦文远娶陶蘅是坚决反对的,原因有二,一是他是男人,二是他长得太像陶卓。   秦家从始至终都不同意秦文远娶个男人回家,没有子嗣后代,男人再好有什么用。再者,秦文远迷陶卓太深,稍不留神,秦家的家产说不定就要为陶家所有,而陶卓好不容易死了,又来一个陶蘅,他们如何能安心。   秦文远大概是知道这一点,婚后一年他很少带陶蘅出现在秦家人面前,而极少数的几次见面都免不了被秦家人冷嘲热讽,仿佛这样就能让陶蘅忍受不了自己离开秦文远,可惜陶蘅是个不要脸的,哪怕秦文远夜夜翻小情人的牌子,他也还是好好地缠在秦文远身边,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今天人多,你跟着我,有人搭话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快到的时候秦文远道。   “你妈跟我讲话呢?我要回吗?”   秦文远还是那句话,“你想回就回。”   在这方面秦文远对他几乎可以说是纵容。   一路疾驰,车子很快停在宴会的酒店大堂门口,两人一左一右开门下车,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些人都是本次宴会的客人,有秦家的旁支,有商场伙伴,也有世交好友,甚至对手,看到秦文远的车过来,个个蠢蠢欲动想上前来搭话。   秦文远却像看不到似的,直接绕过车尾走到陶蘅身边,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说:“走吧,先进去。”   二人并排进入宴会厅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再加上跟着进来的,乌泱泱一大群人都围在秦文远身边,差点把老寿星都忽略了。   “妈。”   在外人面前,秦文远是个孝子,哪怕得罪外人也不能忽略了母亲,他上前牵住秦老太太的手,把一串漂亮的翡翠玉石项链挂在老太太脖子上,道:“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保养得很好,头发虽然花白了,皮肤却还像四十多岁似的,只有少许皱纹,她笑着握住秦文远的手道:“文远有心了。”   说完把目光落到他身旁的陶蘅身上,倒是没怎么摆脸色,但是笑容明显变淡了,“小蘅啊,最近在忙什么?我有几个月没见你了吧?”   老太太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儿媳妇嫁进门,几个月都不见婆婆,实在不像话啊。   陶蘅神色淡淡却又不失恭敬道:“妈,我没忙什么,就是文远太忙了,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所以才这么久没去看您,下次等文远有空了我们一起去。”   “文远能忙什么,除了公司的事就是……”   老太太这话是随口一说,但是突然反应过来,说到这儿就停了,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都有数,就是没人敢接话,倒是陶蘅跟没事人似的接了下去,“是,文远要忙公司的事,别的地方也需要他,他时间管理做得很好,每天空不出多余的时间,也没累着自己。”   这话极其讽刺,讽刺了秦文远,也讽刺了自己。见老太太面色不好,陶蘅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聊。”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秦文远拉住手腕,“跟我过来。”   陶蘅被秦文远拉着往宴会厅一侧的拱门走去,那里有个露台,没有人,适合谈话。   秦文远走得很快,脸色如常,嘴唇微抿,陶蘅直觉他在生气。   这倒稀奇了,秦文远居然会生气。   陶蘅来了兴趣。   一路上多少人在看他们,秦文远不在乎,把陶蘅拉出门后,他闭眼揉了揉额角,对陶蘅道:“陶蘅,你过了。”   “什么?”   “你不该说那些话,”秦文远在克制,声音依旧平缓,“你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   “那些话怎么了?”陶蘅莫名,“难道不是你让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秦文远拧眉看着他。   陶蘅忽地就笑了,“所以只是哄我的是吗?”   “陶蘅,”秦文远摇摇头,显得很是无奈,“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哄你,因为……”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嘛,我知道的,”陶蘅打断他,“你只管哄你的小情人就好了。”   他耸了耸肩,道:“抱歉,今天是我的错,大家都在等你,快进去吧。”   说完没再给秦文远说话的机会,转身回到宴会大厅。 第8章 小甜糕   宴会要一直持续到晚上,午宴后宾客们可在酒店各处自由活动,这是秦家自家酒店,没有无关人士打扰,众人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休息的休息,顶楼还有桌球、泳池、影厅歌房等娱乐设施。   趁着秦文远陪宾客喝茶谈事的空档,陶蘅上楼开了间房想睡个午觉,刚脱了衣服躺下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谁啊?”他并不是很想起来开门。   敲门声在继续,没有人回答他。   陶蘅闭上眼睛,把被子蒙在头上,不想搭理。   咚咚咚!   门外之人并没有停止的意思,陶蘅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爬起来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看上去像是……秦文远喜欢的类型。   没错,就是秦文远喜欢的类型,因为男孩和自己长得有些相似,特别是那一双眼尾微翘的凤眼,但气质又和之前见过的莺莺燕燕不一样,骄矜傲气,全身散发出一股贵气,仿佛一只骄傲的纯血统孔雀。   “什么事?”陶蘅问道。   “你就是陶蘅?”   男孩扬起下巴倨傲道,虽然是疑问句,却很笃定。   “是我,”陶蘅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地回他,“找我什么事?”   “你赶紧和秦文远离婚。”命令的口吻。   “为什么?”   “他是我的。”男孩说完一抿唇,那高傲的小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别跟我抢,抢也抢不过。   陶蘅没说话。   男孩见他不应声,继续道:“我是沈祁然,你应该听过吧,沈家的独生子,和秦文远门当户对,而你们陶家早就没落了,你这个陶家的私生子算个什么东西?!”   沈家?   陶蘅当然知道沈家,的确是门当户对,怪不得底气这么足,原来是有家族支撑,到底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   陶蘅问他:“你们睡过了?”   男孩耳朵尖泛红,一脸羞涩道:“那当然了,他说过会对我好的。”   秦文远是不是真的对他说过这些话,陶蘅已经不想去猜测真假了,他只是觉得很累,就像几百斤的麻袋压在身上,整个人几乎站不住。   他握住门框,深吸了口气道:“知道了,我会离婚的。”   男孩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你是认真的?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认真的,没敷衍你,”陶蘅握拳顶了顶胃,中午吃了几个糯米做的小点心,胃有点疼,“还有事吗?没有我关门了。”   说完不等男孩应声,直接把门关上了。   陶蘅回到床上,仰躺着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翻个身侧躺,闭上眼睛抱住膝盖,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形,仿佛这样就能削减身体带来的不适。   陶蘅是被胃里的绞痛疼醒的,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自己只睡了四十分钟,而秦文远在十分钟前给他打过电话,但因为静音没接到,后来又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里。   陶蘅抱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来,身上一片冰凉,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矿泉水也是凉的,喝下去并不好受,还有点想吐。   “呕——”   说吐就吐,陶蘅连滚带爬往卫生间跑去,趴在马桶上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干净了。   他一屁股坐在卫生间地板上,觉得自己仿佛死过去一般,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休息了十多分钟,胃里终于缓和一些,他爬起来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整理一番仪容,穿上衣服往楼下走去。   秦文远在楼下陪着老夫人和几个长辈打牌,中途给陶蘅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去哪了,结果没人接,过了一会儿正要再打,就见人从电梯口走了出来。   陶蘅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秦文远皱眉,“怎么了?”   陶蘅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秦文远还没开口,牌桌上某个上了年纪的秦家长辈阴阳怪气道:“老夫人的寿宴你来吃顿饭就走了,看看像什么话?”   陶蘅没理她,对老夫人道:“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去看您。”   “哼,说得好听,你嫁进秦家后去看过老夫人几回?寿宴都待不住,娶你这样的儿媳妇回来有什么用?”   老太太大概面子上挂不住,也附和着挑剔道:“你舅妈说得对,结婚后你来看我的次数,够一只手吗?人家娶了儿媳妇整天伺候在跟前,你倒好,人影都见不着,你说说看,文远娶你有什么用?”   陶蘅闭了闭眼睛,正要开口顶回去,突然想起来他都要跟秦文远离婚了,逞这一回嘴皮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没接话,道了句“我走了”,转身离开了宴会大厅。   “嘿这人……”   “什么东西!”   陶蘅加快步伐往门外走去,那些人的话还零零碎碎地往他耳朵里钻,直到走出大门,呼吸到新鲜空气,他才像活过来一般。   侍者问要不要帮他叫车,他点了点头,正要往外走,突然,手臂被人抓住。   “陶蘅。”   秦文远叫他,这一声很沉,仿佛带着一股怒气。   陶蘅转身,脸上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我真的很不舒服,有话留着回家再说。”   秦文远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怎么回事?我现在走不开,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陶蘅说,“中午吃多了有点胃疼,回去睡一觉就好。”   “别逞强,不舒服就去看医生,还有,”秦文远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她们年纪大了,你别放在心上。”   陶蘅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在为他母亲她们解释,如果是以前,陶蘅一定会说“没关系”“不是大事”“不是你的错”来显示自己的大度,但是今天他真的说不出口。   侍者叫来的出租车停在陶蘅身后,陶蘅转身,“车来了,我先回去了。”   秦文远想拦他,一个白色身影轻快地从门里跑出来扑到秦文远身边,挽住秦文远的胳膊道:“文远哥,你在这儿干什么呀?我找了你好久。”   赫然是下午才见过的沈家独子沈祁然。   秦文远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想你啊,”沈祁然面对陶蘅的时候倨傲,面对秦文远的时候就像一块粘人的小甜糕,“你跟我一起去见爸爸,好不好嘛。”   “不行。”玩玩可以,一起见长辈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秦文远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你怎么这样啊,我刚刚都已经跟我爸爸说我们在一起了,你就跟我去见一见嘛。”   沈祁然拉着秦文远的手臂撒娇,却不料秦文远的面色突然就沉了下来,他盯着沈祁然道:“祁然,你过了。” 第9章 第二次提离婚   陶蘅很想撬开秦文远的脑壳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灌了浆糊,否则他是怎么想到跟世家的儿子搞在一起的。   据他所知,沈家在A市的地位虽然比不上秦家,但也是上百年的豪门顶流世家,产业遍布全国,而秦家和沈家之间的联系更是要追溯到上个世纪中期。   沈家虽生意做得兴旺,奈何却人丁单薄,这一代只生了沈祁然这么一个儿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沈家是断然不可能让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哪怕这个男人是秦家掌权人。   沈祁然眼睛一下子红了,却还倔强地对他笑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啊。”   秦文远面色稍霁,“你先进去,等一会儿再说。”   沈祁然还算知道分寸,“那你等下一定要来找我。”说完看了陶蘅一眼,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见人离开,秦文远对陶蘅道:“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反正你的人在后面跟着,我跑不了。”   陶蘅转身坐进车里,“师傅开车。”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开了出去。路上,陶蘅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终究没忍住,哭了出来。   司机大哥是个耿直的,刚刚见他和秦文远站在酒店门口剑拔弩张,还以为他和家人吵架了,好心安慰他:“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气消了就好了。”   陶蘅哭着道:“好不了了!”   “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话啦,能当家人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你说是吧?”   “狗屁缘分,是孽缘还差不多!”   司机见说不通,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陶蘅捂着脸哭了一路。   到家后,他把自己关到房里,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看了一下午,直到天快黑了,他拿起笔,在协议书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文远彻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陶蘅吃完早饭给秦文远打电话,秦文远那边很安静,有纸张翻页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在办公室了。   “怎么了?”秦文远问他。   “我想出去一趟。”陶蘅道。   “去哪?”   “电视台,”陶蘅看着落地窗外清晨的阳光,眯了眯眼睛,“顺便逛逛,家里有点闷。”   秦文远不知道在看什么,纸页翻得很快,过了一会儿才道:“去吧,早点回来。”   挂电话后,陶蘅换了身衣服,坐车出门了。   他先去了一趟电视台,没什么事,新节目的事情已经定下了,要最少一个月后才开始录制,他在台里随便坐了一会儿,喝了杯咖啡,便起身走了。   之后,他回了一趟他在和秦文远结婚前住的房子,那是一个小两居,布置得温馨舒适,可惜因为长时间没人住而落了不少灰,陶蘅卷起袖子,找出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陶蘅母亲是当年陶家家主养在外面的情人,说是情人,实则知书达理,性情温和,要不是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至于沦落至此。   母亲拿着陶家主的钱把儿子养到十来岁就因病去世了,陶蘅后来一直跟着外婆生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被母亲影响,从来没想过要从陶家得到些什么,除了秦文远。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秦文远,他喜欢秦文远,但秦文远不认识他。   秦文远的眼里只有陶卓,那个和他长得五分相似,却比他矜贵百倍的陶家大公子。   他们是如此的般配,又是那么的爱着对方,让旁人连一分一毫都插不进去。   陶蘅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打扫好卫生,中午在小区门口随便吃了碗面,正想回去睡个午觉,手机响了。   是秦文远打来的。   “你在哪?”   “你不是知道吗?”陶蘅看了一眼跟在他不远处完全没打算隐藏行踪的保镖,“什么事?”   “我在家,你现在回来,我们谈谈。”   即使说着命令的话,他的语气也是温和的,陶蘅深吸了口气,道:“好。”正好他也有事要说。   回到家,管家陈伯告诉他,秦文远在楼上书房等他。   “知道了。”陶蘅上楼,经过书房脚步不停,径直向主卧走去。   他取了东西出来,敲开书房门,进去后直接坐到秦文远对面,问他:“谈什么?”   秦文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陶蘅,你最近很不对劲,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你可以说出来,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办不到的我也会尽量办。”   “是吗?”陶蘅道,“正好,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能办到。”   “什么?”   陶蘅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抽出来推到秦文远面前,顺带给他一根笔,“签了吧。”   秦文远没动,垂眸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字,温声道:“不行。”   不行。   又是不行!   陶蘅气愤道:“秦文远,别再说不行了,你刚刚才说过,我有什么想要的你都会去办,这就办不到了?”   秦文远平静地看着他,“是的,只有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离婚而已,对你没有任何损失。”他原本不想提别人,显得自己像个怨妇,但他忍不住,“沈家小公子那么喜欢你,你去和他在一起吧。”   秦文远说:“关于沈祁然,我可以解释。”   陶蘅并不想听。   “那次是我喝醉了,我以为是……,没想到是他,”秦文远说,“他祖父和我父亲生前是至交好友,有些事并不好做得太过。”   言外之意就是对沈祁然并不能像对别的小情人一样随手打发。   陶蘅哪管得了这些,不管对方什么身份,秦文远搞了人家是事实,渣男就是渣男,还要管他渣了谁?   “抱歉,我对这些没兴趣,我要离婚,”陶蘅把协议书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赶紧签字。”   “不行。”秦文远把协议书连着笔一起收进抽屉里,落锁。   “你以为你把协议书收起来我就没办法了?”陶蘅气急,一拍桌子,“我要去法院起诉离婚。”   “你可以试试。”秦文远说。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陶蘅眼睛一下红了,“你看我敢不敢,走着瞧!”   放完狠话,他咚咚跑回房间,脾气很大地关上房门,坐在床上喘粗气,喘着喘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哭了很久之后,他想打电话问问律师起诉离婚的流程,却发现电话打不出去,微信也发不出去。 第10章 看心理医生   秦文远改了家里的无线网密码,还把他的手机号停了。   意识到这一点,陶蘅冲出卧室,闯进书房,对秦文远吼道:“秦文远,你不能这么做!”   秦文远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盯着他,面无表情道:“这段时间你在家里待着,哪里也别去了。”   “你软禁我?”陶蘅双手撑在偌大的办公桌上,倾身逼近他,“秦文远,你这是在犯法。”   “是吗?”秦文远罕见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没关系,警察不会来抓我。”   他说:“陶蘅,你最近的情绪有很大问题,刚刚我替你联系了心理医生,过几天我们一起去。”   陶蘅差点气疯了,“你觉得我有病?”   “当然不是,”秦文远说,“你只是情绪不好,需要医生的开导,乖,别担心,看完医生就好了。”   他强硬地拉过陶蘅的手臂,将他从桌子的另一端拉到自己腿上坐着,陶蘅想挣脱,却不知道秦文远用了什么方法,怎么都挣不开。   秦文远将他扣在怀里,嘴唇在他的脖颈间反复亲啄,喃喃道:“你乖乖的,我什么都能满足你,但如果你不听话,这只是一个开始。”   陶蘅背上猛地冒出一层冷汗,推搡他,“秦文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乖,乖……”秦文远撕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抱起来,他挥手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把陶蘅放上去,倾身吻下去。   陶蘅能抵挡秦文远的甜言蜜语,却抵挡不了他带来的情欲,终究还是沦陷了。   陶蘅被彻底软禁了起来,秦文远断了他的手机和网络,不让他出大宅一步,除了吃饭睡觉和看书,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他试着求过守在门口的保镖放他出去,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用处。   陶蘅觉得自己快疯了,他甚至想过要不绝食试试,说不定秦文远心一软就把他给放了呢,但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胃不好,绝食无异于酷刑。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秦文远早早回来吃晚饭,饭后,他对陶蘅说:“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去哪?”听说可以出去,陶蘅下意识问。   “去了就知道了。”   在家关了两天,只要能外出,不管去哪,陶蘅都想去,他跑上楼换了身外出服,随秦文远一起出门。   车往市中心开,陶蘅在车上又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   秦文远看了他一眼,说:“去看心理医生。”   陶蘅张了张嘴,大叫:“我不去!我又没病,看什么心理医生啊?我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啊?秦文远你别闹了好吗?”   相比于陶蘅的歇斯底里,秦文远只是捏了捏眉心,“陶蘅你冷静,我知道你没病,但我很担心你的情绪,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去跟医生聊聊,好吗?”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肯离婚!”陶蘅握着拳吼道,“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不行。”秦文远说。   不行不行!又是不行!陶蘅愤愤地捶了一下前座椅背,不过瘾,又接连捶了好几下。   “离婚的事情不要再说了,”秦文远等他发泄完了,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乖乖看完医生,我带你去看场话剧,你一定会喜欢。”   陶蘅喘着粗气,他知道离婚这个话题是不可能再聊下去了,又听见他说起话剧,不耐烦问道:“什么话剧?”   “程洛浮主演的《泥沙》,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他。”   陶蘅懵了,“程洛浮是谁?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   说完他猛地转头看着秦文远,而秦文远也意识到了什么,握拳捶了捶额头,道:“抱歉,我记错了。”   陶蘅想起来程洛浮是谁了,他是某文工团的话剧演员,空有演技,没有名气,严格来说算不上明星,只能算是一个艺术工作者。而秦文远说他喜欢程洛浮,当然不是指他,而是秦文远的亡夫、陶蘅的哥哥陶卓。   陶蘅想起来,陶卓在世的时候的确经常去看话剧,甚至还出资赞助过一部话剧成功演出,所以爱看话剧的是陶卓,而不是他。   陶蘅几乎想笑了,他捂住脸,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秦文远。 第11章 帮我   秦文远也许为自己的记忆偏差感到懊恼,接下来的车程中他没再开口说话,而是一路紧抿着唇看着窗外。   陶蘅则落得清静。   秦文远带他去的心理诊所位于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内,下车后,秦文远牵着他的手上楼,身后跟着若干保镖。   电梯到达十五层,打开门就是诊疗室的前台,身穿职业装的年轻女子坐在前台后面的椅子里写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站起来道:“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姓秦,约的八点。”秦文远道。   “请跟我来。”   女子带他们往里走,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陶蘅看到门上写着“季牧桥”三个字。   女子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请进。”   女子对秦文远二人说:“季医生在里面等你们,请进。”说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陶蘅被秦文远牵着走进去。   办公室很大,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布置得很温馨,被称作季医生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们,问道:“谁做治疗?”   秦文远哼了一声,“你说呢?”   季医生道:“做的人留下,不做的出去吧。”   看得出来他和秦文远相熟,说了几句话,秦文远转身出去,出去前他搂了一下陶蘅的肩膀,亲昵道:“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陶蘅没表态,秦文远便没再说什么,打开门出去了。   季牧桥对陶蘅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陶蘅坐下后,直截了当道:“季医生,你和秦文远很熟?”   季牧桥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落座,“还行,怎么了?”   “你们是朋友?”   陶蘅盯着季牧桥,发现这个男人虽然长相俊美,但身材高大,和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看上去并不是秦文远喜欢的类型,但不知道为什么,陶蘅总觉得这个男人和秦文远的关系不简单,同时又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朋友?”季牧桥嘲讽般的笑了笑,“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陶蘅本来只是随意一问,现在却有些兴趣,“如果不是朋友,那是仇人?还是情敌?”   陶蘅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发现在他说到“情敌”两个字的时候,男人的脸色猛地一变,神情中带着些轻易可查的厌恶。   陶蘅觉得有趣,“你喜欢秦文远的人?”   他不知道季牧桥喜欢的人是谁,毕竟秦文远的情人那么多,谁都有可能的。   季牧桥转移话题,“不是说做治疗吗,开始吧。”   “等等,”陶蘅打断他,“季医生,既然你不喜欢他,巧的是我最近也烦他,我们结盟怎么样?”   季牧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笑了,“你只说对了一半。”   “什么?”   “我是不喜欢他,但我更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你结盟?”   陶蘅不解。   季牧桥说:“你配不上秦文远身边那个位置。”   “我配不上,谁配得上?”陶蘅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   陶蘅脑中灵光一闪,“等等,你喜欢的人是陶卓?”   季牧桥嘴唇微抿,不用他回答,陶蘅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转头看着窗外逐渐暗沉却色惨斑斓的暮色,问他:“秦文远知道吗?”   “大概不知道吧,”季牧桥说道,“他要是知道又怎么会带你来我这儿看病?”   “也说不准啊,他在想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陶蘅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时钟,他进来已经十五分钟了,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季医生,看在我长得像你心上人的份上,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季牧桥不为所动,陶蘅又道:“你不是说我不配当秦文远的丈夫吗,正好我也不想当了,我想跟他离婚,但是他不放我走,你帮我好不好?”   季牧桥终于正视他,“你想干什么?”   陶蘅朝他伸出手,“把你手机借我,我打个电话。”   季牧桥没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为什么要离婚?”   季牧桥不相信他。   不过没关系,陶蘅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相信,“就像你说的,我不配在那个位置上,以前是我想不明白,现在我想明白了,既然配不上,那就不强求。”   季牧桥给他一句评价,“你很有自知之明。”   “谢谢,”陶蘅再次朝他伸出手,“能不能把手机借我?”   季牧桥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手机解锁,递给他,“你最好快一点,我怕他过一会儿会闯进来。”   陶蘅没反驳,他知道,秦文远做得出。   所以他很快地输入一串号码打过去,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喂,哪位?”   “是我,”陶蘅言简意赅,“我被秦文远软禁了,你代我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   那头律师只听到了前半句,惊讶道:“什么?软禁?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没有用的,”陶蘅说,“你帮我办好这一件事就行了,这个婚我一定要离。”   “可是如果没有确凿证明感情破裂的证据,法院是不会判离的,况且,”律师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以他的手段,即使你们成功离婚了,他如果不放你走,你真的走得了吗?”   陶蘅没说话,律师继续道:“你真觉得你能用法律手段为自己争取到自由?”   陶蘅喉结飞快地滑动了一下,那是人在紧张和恐惧时下意识的举动,他知道律师说得对,他没办法从秦文远手里获得自由,如果秦文远打定主意不放手,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还会惹怒秦文远。   可是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要一直困在他身边,看着他一个个地把别人带上床,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地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这样的日子他真的不想过了。 第12章 焦虑症   陶蘅最后还是没有让律师帮他起诉,“算了,我再好好想想吧,先这样,有事我会再想办法联系你。”   挂断电话后,他把手机还给季牧桥,季牧桥问他:“怎么又不离了?”   他眨了眨眼睛,问季牧桥:“你说,怎么样才能在不惹怒秦文远的情况下跟他离婚?”   “你问我?”季牧桥指指自己,“我问谁?”   “我很诚恳地请教你,”陶蘅说道,“你不是想让我离开他吗,那你就教教我。”   季牧桥摇头,“我教不了你,你不想惹怒他,我也不想。还看病吗?”   陶蘅沮丧道:“我没病,看什么啊。”   “那就随便聊聊吧。”   之后的二十分钟里,陶蘅把季牧桥当成了倾诉对象,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秦文远怎么怎么渣,自己怎么怎么苦恼,说到最后连季牧桥都开始同情他,和他一起痛骂秦文远渣男,季牧桥甚至感慨:“庆幸陶卓没看到这样的秦文远。”   陶蘅没心情管陶卓怎么样,倾诉完他伸了个懒腰,说:“真舒坦啊。”   季牧桥这时却沉默了,然后突然问他:“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陶蘅想了想,说:“一般。”   季牧桥从桌上拿了个本子,又从胸前口袋里拔出一支笔来,准备记录,“具体情况说说。”   陶蘅说:“上半夜很难睡着,睡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会醒,偶尔……整晚失眠。”   “只是偶尔?”   陶蘅垂下眼眸,“……经常。”   “没有整晚睡着的时候吗?”   “有。”   “什么时候?”   “喝了酒,或者……或者做ai后。”   季牧桥低头在本子上写了一会儿,又问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陶蘅扭头看着落地窗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说:“半年了。”   “吃过药吗?”   “没有。”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陶蘅顿了顿,“可能是我不想让秦文远知道吧,他看我看得很紧,如果让他知道我失眠,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炫耀另一半对自己有多紧张,只有陶蘅自己清楚,他只是在害怕一种不确定的状况。   “所以……”陶蘅问,“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季牧桥用笔在本子上点了点,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经过交谈,他对陶蘅的情绪已经由排斥变为同情,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根据我的初步推断,你有焦虑症的倾向,我想给你做一份精神方面的测试,你愿意吗?”   陶蘅摇头,“不用了。”   季牧桥没问原因,只“嗯”了一声,又问他:“秦文远问起来,我应该怎么说?”   “他不会问的。”   季牧桥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但陶蘅没解释,因为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季牧桥说。   门被推开,秦文远站在外面,“结束了?”   “结束了。”季牧桥把本子合上,站起来道。   “走吧。”秦文远朝陶蘅伸出手。   陶蘅站起来,对季牧桥道了声“再见”,跟着秦文远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秦文远问他:“医生怎么说?”   陶蘅很无所谓地回他:“没事,有点轻微的焦虑。”   “为什么焦虑?”   陶蘅对着窗外翻了个白眼,说:“不知道,大概是关在家里太闷了。”   秦文远想了想,说:“你回去收拾几件衣服。”   “干什么?”   “明天带你去山上住两天。”   第二天是周末,秦文远没去公司,带着陶蘅上了山。   是秦氏开发过的景区,主打原生态,人不多,只在山腰的位置有几栋度假别墅。   秦文远给自己留了一栋,有一个老管家和三两佣人住在里面维持人气。   下车后,管家带人帮他们把行李搬到楼上,秦文远去拉陶蘅的手,想问问他喜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刚刚上山的时候陶蘅一直没说话,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秦文远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   但陶蘅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他的手伸过来时,陶蘅避开了,说:“我累了,房间在哪儿,我想睡一会儿。”   秦文远收回手,叫了一个佣人过来,“带陶先生去主卧。”   “是。”佣人引着陶蘅上楼。   进房间后,陶蘅轻声问佣人,别墅里有没有网,佣人点头,说有的,陶蘅连忙拿出手机来联网,连上后让佣人帮他输入密码,然后把卧室门关上,吩咐没有事别来打扰他,佣人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陶蘅把门锁上,甚至来不及走到床边,用最快的速度登上了自己的微信号。   他找到律师的微信,正要发条什么消息过去,刚打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他原本想跟律师报个平安,他想,只要他能上网,就会找机会发条消息出去,免得自己出了事外面都没有人知道,但现在又一想,有必要这么做吗?   秦文远限制他的行动,可秦文远不会害他,在秦文远身边,即使心里再难过,人身还是安全的。   他退出微信,切断网络,关掉手机,这才打量起整个房间来。   别墅的主卧一定是最豪华的,羊绒地毯,Kingsise大圆床,一整面落地窗……陶蘅放任自己扑到床上,滚一滚,让柔软的被子包裹住身体,烦躁又无力地叫了一声。   陶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晚上睡眠不好,白天却总是入睡很快,醒来时太阳还挂在天上,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一点四十,早就过了午餐时间,也许是因为他吩咐过佣人,没有人来叫他用餐,连秦文远都没来过。   他打开门出去,楼下很安静,他下楼,看到送他上楼的佣人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声音调得很小,几乎静音。看到他下楼,佣人连忙站起来道:“先生要吃饭吗?我给您热一下。”   陶蘅点了点头,说“好”,又问她:“秦文远呢?”   佣人恭敬道:“有人来找秦爷,秦爷带他出去了。”   “什么人?”   佣人长居此处,对秦文远和陶蘅之间的事一点儿不懂,陶蘅问她,她就回:“一个年轻的男孩,开着车来的,让秦爷带他上山玩。” 第13章 崴脚   吃过饭后,陶蘅围着别墅转了一圈,粗略一数,不少于八个保镖看守在别墅各个要处。   陶蘅回到别墅,问佣人这山上怎么上去为好,佣人给他指了路,叮嘱他小心,陶蘅便独自往山上走去。   或许是还没死心,陶蘅心里总归还是不舒服,他希望佣人口中的男孩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秦文远的普通朋友,或是商场上不可得罪的合作伙伴、对家,没办法才陪着对方闲逛,但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山不高,花了半个小时爬到山顶,陶蘅坐在树下的大石上俯瞰山脚,此时是初夏,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大片绿色让人的心境开阔了不少,但是坐了不到十分钟,眼角余光处,两个身影往山上走来。   正是秦文远和那个保姆口中的男孩。   陶蘅看清那男孩的样子,发现竟然是齐园。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上来,又走了多久,秦文远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在想什么,齐园则兴致很高的样子,搂着秦文远的手臂,一直仰着脑袋跟秦文远说着什么,看上去像在撒娇。   如果早发现,陶蘅想自己或许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秦文远看到了他。   秦文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又变得平淡。   齐园也看到了他,神情突然变得晦暗,甚至带着一丝敌意,还有戒备,直直地扑面而来,挑战着陶蘅的神经。   陶蘅站起来,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怎么在这儿?”秦文远问道。   陶蘅没说话。   秦文远刚要开口,齐园拉着他的胳膊道:“秦爷,我们再往那边走走吧,你不是说那边有条小溪吗,我还没看过呢。”   秦文远思考了一番,没什么表情地回他:“好。”   陶蘅这时冷笑了一下,转身往山下走,却不想走得急了,踩到一块小石头,身子一歪,整个人“扑通”跪在地上。   钻心的疼痛从脚腕传来。   “唔!”陶蘅忍住了没有叫出声,说不出为什么,大概是不想在秦文远的小情人面前示弱,他撑着手想站起来,下一秒,一个滚热的怀抱抱住了他。   是秦文远。   “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文远拥住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只是还没站直,陶蘅就再次往下坠,“嘶——”   他的脚崴了。   秦文远把他横抱起来,放到几步外的大石上让他坐下来,蹲下来帮他脱鞋。   陶蘅的脚腕肿了,有些青,有些红,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但是很快会肿起来。秦文远抬头对他道:“我们下山去医院。”   陶蘅点了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齐园,发现他正咬着唇,愤愤地地盯着自己,于是问秦文远:“他怎么办?”   齐园上前,走到秦文远身后道:“秦爷,我才来没多久哎,你不陪我啦?”   秦文远没看他,握着陶蘅的脚帮他穿鞋,闻言道:“你自己回别墅,想回去就开车回去,不想回去就住一晚,管家会给你安排房间。”   “那你呢?”   “不知道。”   “你晚上不回来吗?”   “看情况。”秦文远心不在焉道。   说话间,他已经帮陶蘅把鞋子穿好,他站起身,将陶蘅横抱起来,转身往山下走去。而身后齐园只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忿恨地一跺脚,也跟着下山了。   山路虽然平缓,但秦文远毕竟抱着一个人,且还是成年男人,他走得很慢,却很稳,陶蘅勾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一动不动。   秦文远以为他疼得难受,出声安抚:“忍忍,很快就到了。”   陶蘅起先没应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嗯。”   到别墅的时候,秦文远已经累得喘粗气,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了,他把陶蘅抱进宾利的副驾驶,替他系好安全带,自己绕到驾驶室,打算亲自开车送陶蘅去医院。   刚打开驾驶室的门,齐园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捏着嗓音道:“秦爷,你让司机送他去不就好啦,干嘛还要自己去啊?”   陶蘅时常觉得,秦文远的眼光真的很一般,找的小情人不是扭扭捏捏娘们唧唧,就是绿茶白莲心机深沉,或者空有一副外表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他图的什么。   秦文远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撸下来,道:“你累了就上去休息,我们晚点回来。”   “可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想要你陪嘛!”   秦文远板起脸,“不想待着你现在就开车下山。”   齐园闻言终于消停,眨着红通通的眼睛道:“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然后乖巧地退后一步,看着秦文远坐进车内,系上安全带,开车离开。   车子开下山,结婚这么久,陶蘅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文远开车,他侧头看着秦文远的侧脸,目光又从他的侧脸移到他手臂上。   秦文远有一张让男人和女人都心动的脸,还有一副让人疯狂的好身材,大约是热了,他把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有力,陶蘅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双手握住自己时的感觉,忍不住心跳加快。   “看什么?”秦文远突然转过头来,“脚不疼了?”   “疼。”陶蘅说。   秦文远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上山?找我?”   陶蘅默默翻了个白眼,“看风景,第一次来,有点好奇。”   “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   “不用了,”陶蘅说,“这种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地方,我没有兴趣。” 第14章 这么希望我去找别人?   之后的路程,秦文远没再说话,但陶蘅看了他几次,发现他竟然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没在意,秦文远高兴还是不高兴,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直到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秦文远突然问他:“你对什么感兴趣?”   陶蘅正在解安全带,闻言一愣,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秦文远又问:“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弄来,除了……”   “除了什么?”陶蘅问他。   “除了离婚和离开我。”   陶蘅心一沉,解开安全带,推开门下车。   他的脚已经肿成了馒头,只能单脚站立,秦文远绕过车头走过来,弯腰又打算抱他,被陶蘅制止,他指了指医院侧门,“你去借一辆轮椅过来,我在这儿等你。”   秦文远没动,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出五分钟,一名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推着轮椅匆匆忙忙跑过来,殷勤地把陶蘅扶到轮椅上,一边跟秦文远保证马上就送去做检查,一边推着陶蘅往医院里走去。   检查过程全程都有医生陪着,拍完片子出来后,骨科主任亲自把他们接到贵宾室,没一会儿,陶蘅的片子结果被送了过来,主任看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的踝关节扭伤,短时间内不要下地着力,养养就好了。   “谢谢。”陶蘅转头对秦文远说,“能走了吗?”   秦文远问医生,“有什么要注意的?”   医生象征性地开了一份医嘱和药单,再三保证没有大碍,秦文远才带着陶蘅离开了。车子开出医院大门,陶蘅说:“送我回大宅吧。”   秦文远:“不去别墅了?”   陶蘅觉得秦文远搭错了筋,脑子有病,反正他想不通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不去了,”陶蘅说,“你们好好玩。”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你可以多找点人看着我,我跑不掉的。”   最后秦文远还是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大宅。   回到大宅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秦文远把陶蘅送到楼上主卧,帮他把衣服换了扶到床上后,自己也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陶蘅问他:“你不走吗?”   秦文远背对他挂衣服,说:“不走。”   “为什么?”   “天黑了,累,不想开车。”   “家里那么多司机,又不要你自己开车。”陶蘅嘟囔道。   “什么?”秦文远转身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蹙眉道,“你这么希望我去找别人?”   陶蘅惊讶地张开嘴,什么叫我希望你去找别人?难道不是你自己一直锲而不舍地在外面找人吗?   见他不回答,秦文远说:“今天我睡这儿,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端的是个好男人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真能被他这副狗样子给骗了。   陶蘅没再管他,找了本书开始看,秦文远收拾好衣服,说:“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吃的佣人会送上来。”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吃完晚饭,陶蘅打算去洗个澡,今天在山上跑了一圈,身上很不舒服,他把自己挪下床,单脚跳着往浴室去。浴室很大,设施完善,倒是很方便他这半个残障人士洗澡。   洗完后,他给自己换上干净衣服,或许是泡了热水,脚疼得有些难受,他想起药还在车上没有拿下来,便想下楼去取药。   陶蘅打开门往外蹦,经过书房门口时,他停下了。   书房门没有关严,他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陶蘅没有听秦文远讲公事的兴趣,但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秦文瀚。   秦文瀚是秦文远的弟弟,同父同母的那种,但是感情很一般,具体原因陶蘅不清楚,但他听过几个不知真假的传言。   有一种说法,说是因为秦文瀚刚出生没多久,才两岁多的秦文远就想把他抱出去扔进喷泉池里,被及时追出去的保姆给抢了回来。   这件事本来秦文瀚不可能知道,但不知道那个保姆出于什么心态,在秦文瀚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她说漏了嘴,也是因为这件事,她被秦家赶了出去,但那些话到底在少年秦文瀚心里留下了烙印。   还有一种说法,说是秦文瀚从少年时喜欢上哥哥秦文远的好友陶卓,暗恋多年当他想表白的时候,亲哥哥却出柜了,对象正是陶卓,因此,兄弟感情一落千丈。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也是最常见,最多人点头轻信的,便是为了秦家掌权人这个位子。   同是母生父养的嫡子,凭什么掌权的是秦文远,而弟弟秦文瀚只能看着?秦文瀚心理不平衡,对兄长生出嫌隙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豪门大户中,兄弟阋墙的事不算稀罕。   这些传言陶蘅一个都没有去求证过,他只知道,秦文瀚在两年多前,陶卓意外身亡后的一段时间内突然离开A市去了国外,再没回来过,而秦文远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弟弟,没有在任何场合提起过他,如今却突然说起秦文瀚的名字,陶蘅不得不怀疑,秦文瀚可能回来了。   “给我盯住了,有情况立刻汇报。”   秦文远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陶蘅连忙往前蹦了两步,离开书房范围。   这时书房门开了,秦文远走出来,对他道:“干什么去?”   陶蘅说:“药落在车上了。”   秦文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弯腰将他抱回房间床上,说:“我去拿,躺着别动。”   秦文远很快把药拿回来,里面除了有一支喷剂,还有口服的消炎药,秦文远让佣人送水上来,先喂陶蘅把药吃了,然后坐在床边,把陶蘅的脚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打开喷剂的盖子帮他上药。   陶蘅的脚肿得很厉害,医生说过让他回家自己冷敷热敷,但也说如果嫌麻烦,不敷也行,就是恢复得慢一点,但没想到会这么疼,早知道一回家就应该让佣人给他敷的。喷剂药味很浓,秦文远对准患处喷了几下,冰冰凉凉的倒是很舒服,很大程度缓解了疼痛感,陶蘅舒了口气,祈祷这个药效能持续得久一点。 第15章 第三次提离婚   秦文远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陶蘅没想看,但手机一直震个不停让他很烦,便挪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陶蘅刚要伸手过去,想把手机扣过来让震动消失,浴室的门开了。   秦文远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来道:“干什么?”   “你手机响了,”陶蘅缩回手,“响很久了。”   秦文远拿起手机看了看,接起来,他没说话,等对面先说。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文远淡淡道:“我不过去了,你明天自己下山。”   陶蘅听明白了,是齐园。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文远躺下来,闭上眼睛。   但他一定是睡不着的。   齐园在电话里纠缠了秦文远很久,秦文远一开始哄了他几句,后面烦了就直接挂了。   这一晚因为陶蘅的脚伤,两人什么都没做,所以陶蘅很久都没有睡着。半夜的时候,陶蘅的脚又开始疼,于是更加辗转反侧。   陶蘅熬了一会儿,坐起来,很轻地下了床,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他打开门,就着走廊的灯光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秦文远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便放心地出去了。   他没有去隔壁那间秦文远经常带人回来住的客房,而是去了更远的一间小房间,那里没有人住过。   秦家宅子真的很大,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周围还有佣人和工人保镖住的好几栋小楼,有很多房间都没有人住,陶蘅在这儿住了一年多,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陶蘅推门进去,打开灯,发现房间里打扫得很整洁,床上用品也是完好干净的,他走到床边坐下,开着灯躺在床上发呆。   没有秦文远在身边,他甚至更自在一些,在床上放肆地滚了两圈,发现脚没那么痛了,但是要睡着还是一个大问题,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又是同往常一样的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陶蘅关上灯,醒着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他坐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悄悄摸回主卧,躺到秦文远身边,闭上眼睛。   天空全部亮起来的时候,秦文远醒了,他搂着陶蘅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坐起来,掀开陶蘅脚上盖着的被子,看他的脚没有比之前更肿了,才下床去了卫生间。   陶蘅睁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从窗帘缝隙中一点点透进来的阳光,在卫生间门响起的一刹那,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秦文远换上衣服就出去了,陶蘅躺了半个小时,也起床了。   他洗漱好穿好衣服准备下楼,脚经过一个晚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没有更肿而已,他可以叫佣人把早餐送上楼,但他更想自己下楼吃。他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有佣人上楼看见他,忙把他扶了下去,秦文远还没走,正坐在餐桌边打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表情不太好,桌上的早餐也没动几口。   “知道了,继续盯着。”   秦文远说完,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在桌上,转头看到陶蘅从楼上下来,朝他招手,“过来。”   陶蘅走到餐桌边坐下,佣人替他取了副碗筷,陶蘅开始吃早餐。   秦文远夹了个蟹黄包放到他碗里,问他:“脚还疼吗?”   “还好,”陶蘅说,“喷了药就不疼。”   “早上喷了吗?”秦文远问他。   “还没有,吃完早饭上去喷。”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秦文远没走,也没再动筷子,他拿着平板看东西,等陶蘅吃完后,他站起来,朝陶蘅伸出手。   陶蘅把手放在他手心,秦文远把他扶到客厅,让他坐在沙发里,说:“我上楼拿药。”   明明可以让佣人拿,却偏要自己去拿。陶蘅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倚在沙发里看着落地窗外面的景色,明明很疲惫,脑袋却异常清醒。   他觉得,他还是要和秦文远离婚。   他是一个很寡淡的人,从小到大要的东西不多,也很少对什么东西执着,除了秦文远。   他喜欢秦文远很多年,也因为陶卓等了很多年,直到陶卓死去,他才有机会得到秦文远。   曾经有一段时间,陶蘅有一个隐秘又阴暗的想法,他觉得是陶卓的死成全了他,他甚至在陶卓墓前说过很多感谢的话,说自己下辈子一定报答他,可是这个想法并没有存在多久,在秦文远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把情人带回大宅上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对他贪图不属于他的东西的惩罚。陶卓或许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笑话他吧。   他觉得他和秦文远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管秦文远把他当什么,他都不想再和秦文远这样下去了。   于是,在秦文远拿着药下楼,坐在他身边,把他的伤脚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的时候,陶蘅说:“秦文远,我们还是离婚吧。” 第16章 沈祁然上门   这是陶蘅第三次对秦文远提出离婚。   秦文远动作一顿,抓住陶蘅脚腕的手指猛地使力,陶蘅疼得“嘶——”了一声,怒道:“你干什么?”   秦文远松开手,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把喷剂的盖子揭掉,对着肿胀处喷了两下。   冰凉的触感很好地缓解了疼痛,陶蘅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听见秦文远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陶蘅没说话,他能听出秦文远正压抑着怒气,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如此,他也想发脾气,想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摔烂手边所有的东西质问秦文远,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秦文远说:“我说过了,陶蘅,我们不可能离婚,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这辈子都不能吗?”陶蘅声音很轻。   “这辈子都不能,除非我死了。”   空气几乎凝滞,管家带着佣人们早已撤了出去,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房子很大,陶蘅却像被关在一个没有氧气的玻璃罩子里,快要窒息了。   心中积聚的郁愤如潮水般往上涌,他不顾伤腿,用力往秦文远身上踹去,却被秦文远一把抓住,抬起另一只腿,还是被秦文远抓住。陶蘅更加难受了,他像个泼妇一样,乱七八糟地举起手拍打秦文远,哭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秦文远!我好难受啊我不想待在这儿了,你放我走吧秦文远……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秦文远由着他打,一动不动,甚至头上脸上都被拍了好几巴掌,陶蘅哭得伤心,语无伦次道:“你太渣了秦文远,你把我当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秦文远握住陶蘅的两条小腿,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在陶蘅力道逐渐减弱的时候,他倾身将人抱进怀里,抚摸他的背,一声声安慰道:“好了好了。”   陶蘅还在呜呜地小声哭,秦文远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跟别人上床了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陶蘅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哭声没停,但或许是力气耗尽,竟靠着秦文远的肩膀沉沉睡了过去。   这天,陶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秦文远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时常精神恍惚,有时会叫父亲的名字,陶蘅觉得母亲可怜,想让父亲来看看她,于是去陶家找人,就在那里,在陶家的高墙外,他见到了那个让他心动也让他心碎的人。   那天秦文远送陶卓回家,两人在陶家大门外分开,两人面对面站着,秦文远对陶卓说了一句什么,陶卓没他高,仰着头回他一句,秦文远便笑了,一脸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陶卓这才转身走进陶家的大门。   而此时的陶蘅就站在陶家围栏的转角处,看着秦文远望着陶卓背影的身影,梦里的陶蘅心想,那时候那个不到十岁的自己在想什么呢?小小的他,懂什么叫喜欢吗?   醒来后陶蘅想,大概是不懂的,但吸引力和年龄没有关系。   陶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秦文远不在家,一直到十点多,秦文远回来了,一个人。   秦文远上楼看他,陶蘅洗过澡,穿着睡袍坐在床上看书,秦文远俯身亲他,陶蘅很温顺地仰着头迎合,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们白天才闹过一场,而离婚的事情又一次不了了之了。   这天晚上,秦文远依旧顾及着陶蘅的腿什么也没做,但他抱紧了陶蘅,仿佛很怕他离开似的,紧紧的把他箍在怀里。他把脸埋在陶蘅的颈窝里,陶蘅仰着头,鼻尖都是让他熟悉的气息。   陶蘅的脚恢复得很快,三四天就消了肿,好得差不多了,又休息了两天,基本没什么感觉了。这几天秦文远很安分,没有带人回来,也没有在外过夜,至于他白天有没有做什么,陶蘅想,大抵是有的。   一周后的一天,秦家大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沈祁然。   沈祁然是一个人来的,开着一辆白色的超跑,被负责看守大门的保镖拦在大铁门外面。   管家陈伯给秦文远打电话的时候,陶蘅正坐在楼下餐厅里喝下午茶,秦文远不知道说了什么,陈伯往陶蘅这边看了一眼,拿着手机出去了。   过了十多分钟,沈祁然的超跑开进了大院,停在喷水池旁边。沈祁然从车里下来,他戴着墨镜,下车后把墨镜从鼻梁上勾下来,四处打量这个大到不可思议的宅子,眼里露出欣赏和欣喜。   陶蘅透过室内的落地窗,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喝厨娘特地为他熬的银耳莲子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门开了,陈伯把沈祁然迎进来,解释说秦爷现在还在公司忙,他们接到秦爷的命令,会好好招待沈先生,沈祁然笑眯眯地对管家说:“谢谢。”   餐厅离客厅要拐过一个弯,沈祁然没看到陶蘅,陶蘅也没有说话,他听见沈祁然问陈伯:“我今天住在这里,文远哥哥住哪个房间,麻烦你带我去。”   陈伯有些为难,但还是镇定地回道:“这我做不了主,沈先生还是等秦爷回来了让秦爷亲自带您去吧。”   沈祁然倒是没有为难一个老人,他在沙发里坐下来,说:“那我等他,对了。”   陈伯恭敬地站在一边,听见沈祁然问他:“陶蘅人呢?”   “陶先生他……”   陈伯话还没说完,陶蘅端着碗盅从餐厅走出来,打断他:“我在这儿,沈公子找我有事?”   沈祁然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他,一脸的骄傲,一如陶蘅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带着富家公子的骄矜与倔强,这些都是陶蘅没有的。   但陶卓有。   如果说长相是陶蘅和陶卓长得最像,那么性情一定是沈祁然和陶卓最接近。   沈祁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看来上次我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上次,也就是秦老太太寿宴那次,沈祁然让陶蘅和秦文远离婚,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沈祁然是急了。   陶蘅端着碗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来,说:“你为什么不去和秦文远说?”   沈祁然太单纯了,闻言道:“他不愿意,所以我才找你。”   “他为什么不愿意?”   “他没说,”沈祁然高傲地扬着头,“但是文远哥说了,他不愿意和我结婚是因为我家里不会同意我跟他在一起,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他,我已经搞定我家里了,这已经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第17章 那不是我   陶蘅有些惊讶,心说沈家人的脑袋都秀逗了?这也能同意?且不说现年32岁的秦文远是个男的,又比沈祁然大出十多岁,就是秦文远这结过两次婚的经历,正常家长都不会同意吧。   陶蘅怀疑沈祁然在说谎,猜想他是不是跟家里闹翻了逃出来的。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也没兴趣知道。   陶蘅慢悠悠地用勺子舀着骨瓷碗里的羹汤,吃了几口,说:“哦,恭喜。”   陈伯站在一旁,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陶蘅。陶蘅光顾着喝羹汤,头也不抬道:“你慢慢坐,我上楼了。”   说着,他把碗放在桌上,站起来往楼梯口走去。   “陶蘅!”   沈祁然怒道。   在陶蘅面前有十足的优越感,哪怕陶蘅现在还是秦文远的合法丈夫,他也觉得在自己面前,陶蘅就应该卑躬屈膝,所以对于陶蘅不以为意的态度,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没有一点成就感。   陶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文远哥哥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陶蘅笑了,“我是没有礼貌,不配跟沈小公子坐在一起说话,那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没再理会沈祁然的气急败坏,直接上楼去了。   陶蘅回到主卧,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   一个小时后,秦文远的车开进院子。   秦文远从车里下来,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陶蘅从窗户里看他,突然,秦文远抬头,直直地朝陶蘅看过来,陶蘅一惊,却没有避开,和秦文远隔空对视了三秒,秦文远率先撤开目光,向门里走去。   楼下发生了什么陶蘅不知道,昨晚秦文远弄了他一夜,天快亮了才睡着,现在有些困了,他把自己抛进大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的,声音很大,陶蘅没睡饱,醒来后头痛欲裂,抓起手边的抱枕往门口扔去,准头不行,打掉了门边上的一只花瓶。   花瓶滚落在地毯上,没碎,发出很大的闷响,陶蘅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捂着耳朵拒绝一切声音。   说是争吵,其实只是沈祁然单方面在闹,他质问秦文远为什么不能再继续跟他在一起,秦文远不知说了句什么,沈祁然哭着控诉秦文远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秦文远的声音很沉,不知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外面响起跑车巨大的轰鸣声和扬长而去的声音,接着,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主卧的门被敲响,秦文远在门外叫道:“陶蘅。”   陶蘅反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扔过去,砸到门上,发出“嘭”的巨响,门从外面被打开,有人走进来。   陶蘅缩在被子里不想见人,秦文远拉开被子,道:“怎么脾气这么大?不舒服?”   陶蘅烦他烦得要死,扯着被子和他较劲,“我要睡觉!”   秦文远把他从被子里刨出来抱到腿上,固定住他的上半身,说道:“该吃晚饭了,吃完再睡。”   “我不要!”陶蘅闭着眼睛不愿意看他,挥舞手臂想要挣脱。   似乎是顾及到他的身体,秦文远没用全力,陶蘅推开他,爬回床上重新缩回被子里,像一只不愿面对世事的鸵鸟,只想躲回自己的世界。   秦文远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前对陶蘅说:“睡醒了让佣人给你送饭。”   门被关上,过了两分钟,陶蘅从被子里钻出来,眼尾通红,眼角有水迹,他按了按眼睛,仰头看着天花板,半晌,他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陶蘅都没再见过沈祁然,而秦文远也没再把其他人带回家来,不止如此,他也没有再在外面过夜。   一周后的某天早上醒来后,陶蘅发现秦文远竟然还躺在床上,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离秦文远平时起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而秦文远竟然还没起。   昨晚他以身体不适拒绝秦文远的求欢,事实上自从他第三次提起离婚开始,他每天都会想尽各种办法拒绝他,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秦文远就像一只咬住了猎物就不松口的野兽,只要他想,总能让陶蘅屈服。   昨晚做到很晚,结束后陶蘅软塌塌地趴在床上,秦文远抱他去洗澡,又亲自下楼为他煮了一碗夜宵,伺候他吃完才睡下去。陶蘅以为是昨晚太累了才导致秦文远的生物钟失效,他推了推秦文远,道:“醒醒,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秦文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不去。”   “哦。”   不去就不去,他是老板,想去就去,陶蘅没什么意见,他撑着手坐起来打算去一趟卫生间,脚还没落地,被秦文远一把从后面抱住,“再陪我睡一会儿,睡醒了带你出去。”   听说能出去,陶蘅眼睛亮了亮,“去哪?”   秦文远搂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道:“去了就知道了。”   陶蘅挣了一下,“我去厕所。”   秦文远张嘴在他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咬了一口,不重,却留下了一个印记。   陶蘅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看着那个深红的齿印,烦躁得恨不得一拳打碎镜子,他闭着眼睛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敲门声响起。   陶蘅深吸了口气,转身打开门,秦文远站在门口看着他,问他:“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舒服?”   陶蘅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他侧身走出去,打开卧室门直接下楼去了。   吃完早餐后,秦文远让陶蘅上楼换衣服,他们马上出发,陶蘅上楼换了一件印花T恤,外面套一件休闲的小西装,但是他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衣服的领子太低了,并不能遮住脖子上的齿痕,他又换了一件立领的衬衫,外面搭配宽松毛衣,整个人显得很温柔。   陶蘅下楼的时候,秦文远正用平板跟人语音通话,看到陶蘅,他愣了愣,然后对那头的人说了一句“明天我去公司再说”,便挂了通话。   他站起来朝陶蘅走近两步,说:“我们正式确立恋爱关系那天,你穿的也是这套。”   陶蘅咬紧牙关,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一下,说:“那不是我。” 第18章 礼物   秦文远一僵,随即用拳头抵了抵额角,面上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道:“抱歉,我记错了。”   秦文远没有记错,他也不可能记错,只是把人物搞错了——穿这身衣服的不是陶蘅,而是陶卓。   可能是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陶蘅和陶卓的穿衣品味极其相似,身上这套衣服是陶蘅前段时间在店里随便买的,今天也是随意搭配的,他没见过陶卓穿过,更没想过用类似的服饰搭配来从秦文远身上获得什么。   “没关系,走吧。”陶蘅忍住想上楼换一套的冲动,对秦文远道。   秦文远面色稍霁,牵住陶蘅的手,带他出门了。   他们来到郊区的一个植物园。   车子在植物园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有工作人员上前来询问:“是秦先生到了吗?”   司机道:“是的。”   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司机把车开进大门。   植物园很大,但没什么人,陶蘅好奇地左右望了一下,没有出声,车子开进停车场,下车后,工作人员恭敬道:“已经按照秦先生的吩咐关闭植物园一天,请二位随意游玩。”   秦文远点了点头,“带我们去玫瑰花圃。”   工作人员在前面带路,秦文远牵着陶蘅的手走在后面,走了一会儿,陶蘅说:“来干嘛呢?”   秦文远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说:“送份礼物给你。”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秦文远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送你。”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陶蘅低下头尽量不去看秦文远的眼睛,工作人员在等他们,陶蘅往前一步,“走吧。”   植物园里有一个占地将近两百多平米的玫瑰花圃,里面种着各种品种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其中又以红玫瑰最多。秦文远跟着工作人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陶蘅没管,他站在花圃中央的小道上,闻着浓郁的玫瑰花香,心情舒畅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秦文远回来了,身上套了一件纯色的围裙,戴着手套,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拿一把剪子。   “你要干什么?”陶蘅问他。   “剪花。”   “你剪它们干嘛呀?”   “送给你。”   秦文远说着钻进花丛,他左右看看,问陶蘅:“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陶蘅对花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他觉得什么颜色都挺好看的,不过真要选,他觉得他脚边的那一丛白玫瑰开得最好,纯净无暇,沁人心脾,他正要开口,秦文远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粉玫瑰道:“粉色吧。”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陶蘅点了点头,“好。”   秦文远为陶蘅剪了99朵粉色玫瑰,让照顾花圃的花农帮他抱到暖房里,然后他坐在桌前,一点点地用工具熟练地把玫瑰花茎上的刺去除。   玫瑰花大多还没有开bao,一朵朵小小的,放在桌上很不起眼,也很皮实,秦文远却像对待珍宝一般,轻拿轻放,舍不得下重手。全部剪完后,秦文远让花农找来包装纸把花包成花束,上面还点缀了一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他把一大捧粉玫瑰递给陶蘅,问他:“喜欢吗?”   陶蘅接过花打量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嗯,谢谢。”   秦文远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脱下围裙和手套,说:“我们走走吧,这里环境不错。”   陶蘅没有意见,抱着花跟在他身后,秦文远突然转身,“把花给司机拿去车里。”   司机把花拿走了,陶蘅一身轻地被秦文远牵着逛园子,植物园里除了有玫瑰,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被修剪成富有情趣的迷宫、假山、圣诞树……陶蘅走累了,问工作人员哪里有卫生间,工作人员带他过去,秦文远自己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里等他。   工作人员把陶蘅带到卫生间外面,陶蘅自己进去,他并不想上厕所,只是手刚刚在树上蹭脏了,想进来洗个手。   陶蘅洗完手往外走,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其中一个就是领他过来的工作人员。   “有钱人真是不把钱当钱,这么大个园子,动不动就包一天,还让我们这么多人伺候着。”   “嘘,小点声,”另一个道,“你来得晚不知道,咱们这个园子就是秦总出资建的,别说包一天,就是包一年都行,顶多少赚点。”   “真的假的,这个园子是秦总的?他是我们大老板?”   “可不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秦总的,这块地当初是秦总为了他那死去的前夫买下来,本来想搞个花圃,他亡夫喜欢玫瑰花,但是全种玫瑰不现实,就建了个植物园,在园子里辟了块地专门种玫瑰。”   “天哪,那、那玫瑰都是为他那亡夫种的?那里面那个是……”   “听说是他现在的丈夫,和亡夫长得很像,刚刚看到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真的太像了。”   “啧啧,有钱人真会玩,为亡夫种的玫瑰,带现夫过来采,也不知道里面那位知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伤心死,哎……”   他话没说完,一个声音打断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陶蘅从卫生间里出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说:“嚼舌根注意避着人,否则我会怀疑你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没有没有,”两人大惊,连忙摆手,“我们是乱说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陶蘅无意与他们多说,问他们:“你们谁知道粉色玫瑰的花语?”   两人面面相觑,都摇头,“不知道。”   陶蘅朝他们伸出手,“手机给我。”   “啊?”他们不知道陶蘅想干什么,不敢给。   “快点给我。”陶蘅不耐烦道,“否则我就把你们刚刚说的话告诉给秦总听,要是被他知道你们在背后嚼他舌根,你们猜他还会不会留你们在这儿工作?”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两人怂了,其中一人颤巍巍把手机给他,陶蘅看了一眼屏幕,“解锁。”   那人解锁后,陶蘅登上网页,搜索粉玫瑰的花语,看到这几个字:第一次的初恋,给你特别的关怀,喜欢你灿烂的微笑。 第19章 礼物2   陶蘅回到秦文远身边的时候,秦文远正在打电话,听他口吻应该是公司的事。   看见陶蘅过来,秦文远说了几句便挂了,对陶蘅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陶蘅回他:“肚子有点不舒服。”   秦文远见他脸色发白,唇色也淡了很多,问他:“难受?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已经好了。”陶蘅说,“走吧,这儿没什么好逛的。”   秦文远自然依他,牵着他往回走,跟着过来的工作人员心惊胆战地跟在两人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上车后,陶蘅看了一眼副驾上的玫瑰花就移开了目光,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看到这束花,不,所有粉色的玫瑰他都不想再看到。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额头突然被覆上一层温热,是秦文远的手掌。   陶蘅没发烧,也没有肚子不舒服,就是心情一团糟,但秦文远不知道,他捏了捏陶蘅的后颈,说:“我订了餐厅,你肯定喜欢。”   又是带他采花,又是订餐厅,如果放在以前,陶蘅肯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但是现在,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车子开进餐厅所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进电梯后一路往上直达顶楼,四十八层高的旋转餐厅,可以俯瞰这个城市,今天被秦文远包了下来。   侍者领他们进门,秦文远挑了一个窗边视野最好的位置,替陶蘅拉开椅子。   秦文远的体贴对陶蘅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坐下后,他托腮看着窗外的景色,心思转到了别的地方。   来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路线,这个地方离秦文远的卓远集团大楼很近,走路大概十分钟就能走到,而这里的服务生对秦文远很熟悉,看陶蘅的时候却用一种打量的眼神。   陶蘅知道自己没猜错,这里曾经秦文远和陶卓经常来。   “陶蘅?”   手被握住,陶蘅转头,看到秦文远关切的眼神,“还是不舒服?”   陶蘅摇头,“没有。”   “那点菜吧。”秦文远把菜单递给他。   陶蘅没什么胃口,随便指了两个便推给秦文远,秦文远顾及到他的肚子,点了几个清淡好消化的菜色,让服务生尽快上菜。   等菜期间,陶蘅突然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没什么日子,”秦文远说,“怕你在家闷,带你出来透透气。”   陶蘅轻轻笑了一下,说:“你不把我关在家里我就不闷了。”   秦文远却故意岔开话题,“这家店甜品做得不错,吃完饭你可以尝尝。”   “是吗?”陶蘅不置可否,转头看着窗外,拒绝再交流。   能让秦文远念念不忘的餐厅,味道自然不差,但陶蘅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秦文远看了他一会儿,让侍者送了份甜品过来,推到他面前,“尝尝,这儿的甜品师在国际上获过奖,水平很高。”   装在透明酒杯中的慕斯蛋糕,芒果味的,上面点缀两颗蓝莓,甜香扑鼻。   陶蘅拿着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味道不错,但并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他不喜欢吃芒果,相比于芒果这种热带水果,他更喜欢多汁的温带水果,但是秦文远不知道,即使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秦文远对他的喜好仍旧知之甚少。   秦文远这时站起来,对陶蘅道:“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他离开位子,向餐厅中央走去,那里有一架钢琴,他在钢琴前落座,修长的十指放在琴键上,他转头看了陶蘅一眼,开始弹奏。   秦文远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弹琴的样子人模狗样,初见他总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可惜陶蘅了解他,说一点儿不心动是假的,但心已经奄奄一息,和死了差不多。   秦文远弹了什么陶蘅不知道,只觉得有些熟悉,他没有音乐细胞,倒是能听出来秦文远弹得还不错。结束后,秦文远坐回他对面,说:“这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的思语》,很久没弹,退步了。”   陶蘅很给面子地评价了一句:“还行。”   他把没吃两口的甜品推远,“我不想吃了,回去吧。”   秦文远看着那个被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弃在一旁的甜品杯子,语气变得不是很好:“不喜欢?”   他拿起陶蘅用过的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笃定道:“味道没变。”   他似乎很不能理解陶蘅为什么不喜欢这款甜点,强调道:“很好吃。”   陶蘅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吃芒果。”   秦文远盯着甜品又看了一会儿,“是吗?”   “是啊,”陶蘅环顾整间餐厅,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现在说不出来了,他站起来,“走吧,回去了。”   说完不等秦文远,他径直出了餐厅,按下电梯下行键,走了进去。   他在地下停车场被秦文远拉住,“耍脾气?”   “我敢吗?”陶蘅冷笑,“秦爷权势滔天,又是软禁又是监视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秦文远声音冷下来,“对我不满?”   陶蘅没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秦文远没跟着上车,而是站在车外抽完了三根烟,才带着一身烟味坐进车里。   秦文远除了喜欢跟人厮混,没别的瘾,烟瘾也没有,他只有在极度烦闷的时候才会用力抽烟,看来他今天情绪很不好。   陶蘅懒得理他,一上车就靠在车窗上玩单机游戏,一眼都懒得给他,突然,手机被抢走,他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秦文远说:“车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陶蘅翻了个白眼,手机不要了,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突然听到秦文远对司机说:“去季牧桥的诊所。”   陶蘅猛地睁开眼睛,“去干什么?”   “看病。”   “你看病?”   “是你,”秦文远说,“你最近情绪很不对劲,看来第一次效果并不好,那就再做一次吧。”   “我不去!”陶蘅叫道,“秦文远你别发疯了行吗?我没病!不需要做什么狗屁的心理治疗!”   “不行。”面对陶蘅的激愤,秦文远依旧平静,“一定要去。”   秦文远认定了陶蘅有问题,陶蘅就一定有问题,这是秦文远的认知,轻易无法改变,所以这个医生陶蘅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陶蘅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对秦文远控诉,可最后他只是闭了闭眼睛,什么也没说。 第20章 第二次看心理医生   第二次来到季牧桥的心理诊所,陶蘅熟门熟路,秦文远出去后,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我心情很不好。”   “看得出来,”季牧桥倚在办公桌前,“说说吧,怎么回事。”   “来杯水。”陶蘅伸手,挺不客气的。   季牧桥倒了杯水递给他,等他说话,结果水都喝完了,陶蘅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陶蘅哭了。   声音不大,但看得出来是真伤心了。   季牧桥从来没见过有人是这么哭的,眼睛睁大瞪着一处,眼泪毫无预警地流下来,没一会儿就流了满脸,挂在下巴上要落不落。   季牧桥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陶蘅看向他,轻轻地抽泣,眼睛红,鼻头也红,连嘴唇都是红的。他双手抱着玻璃杯,像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缩在季牧桥的沙发里,可怜极了。   季牧桥“啧”了一声,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到底怎么回事?”   陶蘅仰头看他,带着哭腔道:“你能不能不要站那么高呀。”   季牧桥:“……”   真服了他了。   他叹了口气,半跪在陶蘅面前,陶蘅又说:“你干嘛要跪下来,跟求婚似的。”   季牧桥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拖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无奈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陶蘅眨眨眼睛,又开始流眼泪,季牧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递给他,陶蘅没接,季牧桥叹了口气,帮他擦眼泪,声音轻柔,“再哭眼睛就要肿了,你不是节目主持人吗?眼睛肿了怎么上镜?”   “我忍不住。”陶蘅含糊道。   季牧桥笑了一下,把手帕塞到他手里,“自己擦。”   陶蘅把手帕摊开捂在脸上,肩膀还在一抖一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歇,季牧桥耐心等他,见他不哭了,问道:“你今天还打算说吗?不说我还有别的病人,就不留你了。”   陶蘅扯开帕子瞪他,“抠门鬼。”   季牧桥无语,“我怎么抠门了?”   陶蘅指他鼻子,“我们好歹也算朋友,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留给我,不是抠门鬼是什么?”   季牧桥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大少爷可以说了吗?”   陶蘅捏着手帕,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说什么说什么吧。”季牧桥道。   陶蘅突然问他:“你为什么喜欢陶卓?”   季牧桥表情一顿,目光有些阴沉,“你问这个干什么?”   季牧桥喜欢陶卓很多年,但直到陶卓死了他都没有表白过,陶卓是他心里永远的痛,轻易无法提起。他盯着面前这个和陶卓有五分像的男人,腾一下站起来道:“你走吧,别浪费我时间了。”   季牧桥生气了,陶蘅意识到自己戳到了别人的伤心处,又觉得大家都喜欢陶卓而没人喜欢他,眼眶又红了。季牧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命地坐回去,问他:“最近睡眠怎么样?”   “老样子。”陶蘅吸吸鼻子。   “情绪起伏大不大?”季牧桥说完顿了一下,解释道,“有没有刚刚还情绪高涨,精力充沛,有很多话想说,下一秒就觉得很难过,不想说话,很累?”   “有。”陶蘅扯了扯手里的深色格子帕,说道,“上一秒觉得生活还很美好,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下一秒又觉得,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折磨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季牧桥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陶蘅没看到,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秦文远干的混蛋事,大多是上一次季牧桥就听过的。   季牧桥没出声,耐心地听他说,时不时在本子上写上几笔,等他第五次开始说秦文远刚带他上山却陪着小情人压山头的时候,季牧桥打断他:“你愿不愿意做一个精神方面的测试?”   这是他第二次向陶蘅建议测试,陶蘅还是摇头,“不用了。”   季牧桥仍旧没有勉强他,“好吧。”   “这次怎么样?还是焦虑症吗?”陶蘅瞪着他,似乎很怕他说出不好的话来。   季牧桥犹豫半秒,“是的。”   陶蘅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牧桥低下头,状似不经意道:“我给你开点助眠的药吧,没有副作用的,你放心吃。”   陶蘅问他:“会被发现吗?”   季牧桥笑了笑,“小药丸,不会睡很死。”   “那行,来点儿吧。”   陶蘅把药揣进衣服最里面的兜里,觉得差不多该走了,“手帕我带回去洗干净了下次带给你。”   说完他顿了段,又道:“不过我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也许很快,也许……”   陶蘅摇了摇头,把手帕塞回季牧桥手里,“算了,你自己洗吧,今天谢谢了。”   季牧桥虚虚握着还带着陶蘅体温的手帕,看着他的背影走到门边,“你……”   话刚到嘴边,陶蘅突然停下来,转身对他说道:“对不起。”   季牧桥没反应过来,“什么?”   陶蘅说:“对不起,我不该问你那个问题,真的很抱歉,你别生气了好吗?”   如同小学生一样的道歉,季牧桥笑了,“没关系。”   陶蘅站在原地没动,季牧桥看着他,轻声道:“又怎么了?”   陶蘅眼睛红红的,可能是哭得厉害了,再加上昨晚没睡好,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看上去可怜得要命。季牧桥突然觉得心尖尖上像被一只小手捏了一把,有点酸有点疼,只一秒的思考,他上前抱住这个可怜虫,拍了拍他的背,说:“好了,我没生气,你别多想,再说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别跟我在这儿装可怜啊。”   陶蘅哼了一声,“我是什么样的人?”   季牧桥没回答,只说:“好好生活,多想想开心的事,好吗?”   陶蘅在他怀里点头,“嗯。”   “还有,”季牧桥说,“不要为不值得的人难过。”   陶蘅又想哭了,他抓着季牧桥腰间的衣服正要说什么,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秦文远就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第21章 不要离开我   陶蘅在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下意识要松开手,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你们在干什么?”   秦文远声音沉得骇人,冷得刺骨。   没有人回答他。   空气窒闷,陶蘅闭上眼睛,等待凌迟。   先动的是季牧桥,他拍了拍陶蘅的后背,说:“回去吧,放松一点。”   他握住陶蘅的肩膀,强硬地将他推离自己的身体,后退一步,“我还有病人,就不送你们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陶蘅僵着身体慢慢转过身去,刚动了半步,手臂传来一阵疼痛,一股拉力将他拖着往外走。   为了不让自己摔倒,他连忙跟上去,秦文远走得很快,他的手指陷入陶蘅的皮肉,将陶蘅的胳膊拉得几乎要脱臼。   “秦文远你放开我!”陶蘅痛苦大叫,“好痛啊你放开我!”   秦文远非但没有放开他,甚至抓得更紧,一步不停地将他拉出诊所,拉进电梯,掼到轿厢墙壁上。   “唔!”陶蘅抱着胳膊弯下腰,整个人忍不住发抖,“好痛……”   这是结婚以来,不,是他认识秦文远以来,秦文远第一次对他使用暴力。   秦文远一直是温柔的,哪怕生气也只表现在脸上,从没跟他动过手,这是第一次。   陶蘅有些害怕。   电梯下行过程中,秦文远没说话,逼仄的轿厢内传来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秦文远盯着陶蘅,那目光似乎要把他吃下去。   电梯门打开,秦文远捏住他的后颈,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出去,推进车里,然后自己坐进去,沉声道:“下车。”   司机会意,连忙下车去等着。   密封的车里比轿厢还让人憋闷,陶蘅的手臂终于缓过劲来,没那么疼了,后颈却火辣辣的,像是破了皮,他摸了摸,还好没出血。   秦文远因为他的动作握了握拳,面色阴沉道:“你们干什么了?”   秦文远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陶蘅有些害怕,摇头,“没什么。”   秦文远盯着他,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凉飕飕道:“他是不是说喜欢你?他对你表白了?你呢?你接受了?”   陶蘅本意是想气气秦文远,但是听到这番质问,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什么意思呢?   下巴被掐得生疼,像是要脱臼一般,话都说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表白接受的?你先放开我秦文远,好疼啊!”   秦文远非但没有放手,反而越来越用力,他逼近陶蘅,眼睛里泛出的冷光仿若实质,利箭般射穿他,“你们为什么要抱在一起?告诉我陶蘅,他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没有……”   陶蘅疼得快要窒息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秦文远,又因为动作太大,惯性导致他的脑袋磕在后面车门上,他暴躁地又用力推了一下秦文远,大骂道:“秦文远你神经病啊!”   秦文远也撞了一下,脑袋清醒不少,看到陶蘅捂着后脑勺,还有他两腮的青紫,顿时心疼了。   他长臂一捞,把陶蘅捞进怀里亲吻,陶蘅挣扎,他就用力把他箍紧在怀里,整个身体和陶蘅相贴,脸埋进陶蘅的肩窝,喃喃道:“你们接吻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陶蘅嘶声大叫,“没有表白没有接吻!你看好了,我是陶蘅不是陶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对我表白!”   秦文远身体一僵,随即像是为了堵住他的话,撬开他的齿关与他纠缠,陶蘅拗不过他,被动承受。   两三分钟后,秦文远放松力道,却仍旧抵着陶蘅的唇道:“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儿,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离开我,你哪里都不能去,这辈子就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好不好?”   陶蘅忍不住哭出声,捶打他,“秦文远,你太混蛋了!”   秦文远重新吻住他的唇,封住他那些还没出口的话。   这一晚秦文远弄他弄到很晚,一边做一边逼他说自己不喜欢季牧桥,陶蘅一边哭一边说,反而被他弄得更狠。第二天上午醒来,陶蘅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贱人!贱人!”   陶蘅觉得自己没救了,明明难受得要死却还像个ji女一样躺在秦文远身下爽到大叫,贱骨头到极点。   他捂着脸坐在床上呜呜大哭,佣人听到声音来敲门,问他怎么了,他才抽泣着抹了一把脸,停了哭声。   佣人以为他不舒服,把陈医生叫了过来,陈医生为他检查了一下后面,发现有点肿了,便帮他上了药,嘱咐他这两天内最好不要同房,被陶蘅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对陶蘅说不合适,于是悻悻地走了。   陶蘅在房间里趴了一天,直到傍晚秦文远回来。   这天秦文远原本是有个应酬的。   沈家最近和秦氏有个合作项目,两家高层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结束的时候沈益锋说订好了餐厅一起吃饭,被秦文远给推了。   沈益锋是沈祁然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秦文远,但自从儿子回家吵着闹着要跟秦文远在一起后,沈益锋差点气得心脏病发作。这秦文远是什么人?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别人床上醒过来的主,试问这整个A城,哪个正经人家的儿子闺女敢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家傻儿子着了什么道,竟然说要和秦文远结婚!   沈益锋欣赏秦文远在商业上的手段,但不代表愿意跟这样的人结亲。   可儿子又是他的软肋。   他们沈家一脉单传,上一代还有个女儿,到了他这一代,连个女儿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全家宠着,要什么给什么,现在儿子哭着闹着要跟秦文远在一起,他一想再想,还是同意了,但他有个条件,就是秦文远必须要和现在的丈夫离婚,并且承诺婚后不再跟别人上床。   他话说出来了,满以为秦文远会答应,没想到秦文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沈益锋气得要死,骂了秦文远一顿,勒令沈祁然不许再去找他,沈祁然却来了个离家出走。   这件事最后是怎么收场的呢?   是秦文远派了人把沈祁然送回家,并明确表态,不会再和沈祁然有任何私下来往,这才让沈益锋消气。而沈益锋本质上是个商人,虽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生意还是要做的,今天这顿饭一方面是谈合作,一方面也是为了和秦文远重新拉近距离,没想到秦文远却拒绝了。 第22章 不能不要我   秦文远记挂着家里的陶蘅,所以拒绝了沈益锋的邀约。   他对沈益锋没什么怨气,但是沈祁然的纠缠让他烦不胜烦。   就在今天下午,沈祁然突然打电话给他,那时候他正和沈益锋开会,对于这个电话他是不想接的,但是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他只能选择接听。   沈祁然说要来公司找他,他拒绝了,连借口都懒得找,只说自己不想见他,沈祁然哑着声音说:“我就看看你,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秦文远感觉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但没有多想,他是不会同意沈祁然过来的,别说他父亲沈益锋还在,就算不在,他也不会同意。   他不是一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不打算再来往,他就不会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不用了,我们没有结果,就这样吧。”说完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继续开会。   这天下午沈祁然没有来公司,结束后沈益锋说要一起吃顿饭,他也推了,说家里有事,并和沈益锋约好下次吃饭的时间。回家的路上,他接到沈祁然的电话。   沈祁然不知道在哪里,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带着哭腔道:“文远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我了?”   秦文远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祁然,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也不是小孩子,还听不懂吗?”   “我不要听懂,我只要你文远哥哥,我爱你,你不能不要我。”   沈祁然哭得伤心,也不知道他在哪,周围似乎有呼啸而过的汽车的声音,他的声音被风刮得七零八落,但还是清晰地传进了秦文远的耳朵里。   “文远哥我会听话的,我要我好不好?”   沈祁然大哭,声音伴着风声呜呜地从听筒里传到秦文远耳朵里,秦文远捏了捏眉心,问他:“你在哪?我让人去接你。”   他想派人去接到他就把他送回沈家,却不料前头司机突然道:“秦爷,前面那是沈少爷吗?”   秦文远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不到五十米处,山道靠崖边的一侧,一个纤弱的身影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山上走,他步子迈得很小,看上去快要没力气了,不正是沈祁然吗。   “停车。”秦文远挂了电话,吩咐司机。   司机把车稳稳地停在沈祁然身边,沈祁然扭头,看到车里秦文远的一瞬间,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   沈祁然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自从上次秦文远把他送回去,沈益锋就把他关了起来,没收手机和一切通讯设备,这件事秦文远不知道。今天,沈祁然在家闹绝食,沈母熬不住,把他放了出来,沈祁然拿出母亲给他的手机一路打车到山脚下,被岗亭拦住了,这才徒步上山。   “上车。”秦文远道。   沈祁然开门坐进去,盯着秦文远的脸,哭得更凶了。   沈祁然最近瘦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很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可怜又倔强。   秦文远不喜欢沈祁然,但沈祁然的身份摆在这儿,让他没办法随意打发,他吩咐司机开车,把沈祁然带回了秦家大宅。   秦文远带着沈祁然进门的时候,陶蘅还没有下楼,秦文远把沈祁然交给陈伯,想上楼看看陶蘅,却被沈祁然一把拉住。   沈祁然拉着他的胳膊,期期艾艾道:“文远哥哥,你陪陪我。”   秦文远道:“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派人来接你。”   “不要,”沈祁然又开始哭,“我不要回去,回去了我爸又要把我关起来,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我不要再回去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秦文远头疼,开始后悔当初碰了沈祁然,他面色一点点冷下来,“你不打我打。”   说着拿出手机给沈益锋拨电话,沈祁然像疯了似的扑过去夺过他的手机摔在地上,叫道:“我不许你打!”   他大喊:“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秦文远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疯,刚刚手机被抢的时候,手也被他的的指甲抓了一下,这时有些火辣辣的疼,疼痛加上烦躁,让秦文远的耐心快要告罄。   陶蘅站在楼梯上目睹了这一切,冷哼一声,转身返回卧室。   不知过了多久,沈祁然终于闹累了,秦文远把他安置在客房,吩咐佣人送饭进去,自己没有久留,推开了主卧的门。   陶蘅坐在床上看书。   折腾半天,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主卧里只开了一排壁灯,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在床头,恰好供陶蘅阅读。   秦文远进去的时候,陶蘅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脸上的疲惫时,心里有些异样,但很快略过了,视线又重新落回书页上。   秦文远关上门走进来,在床边坐了下来,问他:“身体怎么样?”   昨晚有些激动,早上起来后他帮陶蘅检查过,那儿有些肿了,但他急着去公司,便没管,也不知道陶蘅自己处理过没有。   陶蘅摇了摇头,“没事。”   秦文远摸了摸他的脸,“下楼吃饭好吗?”   陶蘅没有让自己饿肚子的打算,点了点头,在秦文远的注视下披上衣服,跟着他一起下楼去了。   沈祁然大概是累得睡着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地吃完一顿晚饭,陶蘅自顾上楼回到卧房,刚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秦文远却推门走了进来。   陶蘅以为他是进来拿衣服的,谁成想他却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陶蘅下意识退了一步,“什么事?”   秦文远理所当然道:“洗澡。”   陶蘅转身走开,“那你先洗吧。”   秦文远却拉住他,“一起。”   陶蘅用力甩开他的手,“不要,你去陪他吧。”   “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陶蘅其实并不想这么说,显得自己好像在吃醋,但话已经出口了,索性便说下去,“都把人带回来了,去陪陪人家吧。”   秦文远没说话,拉着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开始给他脱衣服。   陶蘅很生气,用力推了他一下,秦文远被推得往后倒退几步,腰撞在洗手池上,发出一声闷哼。   陶蘅愣了愣,然后愤愤地开门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话,“爱洗你自己洗吧。” 第23章 你不该怀疑我   当天晚上秦文远没有动陶蘅,洗完澡后,他给沈益锋拨了个电话,告诉他沈祁然在自己这儿,问他明天是派人来接还是他派人把人给送回去,沈益锋不知说了什么,秦文远回他:“嗯。”   挂了电话后,他在陶蘅身边躺下来,说:“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陶蘅背对着他,没搭腔。   秦文远说:“他从家里逃出来找我,明天他父亲会亲自来接他。”   陶蘅还是没出声,但秦文远知道他没睡着,于是又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跟别人上床,我就会做到。”   秦文远说完,等了一会儿,才等来陶蘅的一声淡淡的“嗯”,他笑了笑,翻身把陶蘅搂进怀里,脸埋在脖子里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陶蘅想起来,季牧桥开给他的助眠药不知道被他塞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二天上午陶蘅圾拉着拖鞋下楼的时候,沈益锋已经在楼下坐着了,而沈祁然则垂着脑袋坐在一旁,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明显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秦总,犬子我会带回去好好管教,也希望秦总不要再给他任何机会。”   秦文远点头,“我会的。”   说完,秦文远又道:“这件事情是我没做对,为了表达我的歉意,%的利,明天我会召开董事会,如果不成功,我个人出。”   沈益锋顿时喜笑颜开,不用把儿子舍出去,还能额外得到利润,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好好好,秦总果然爽快,那我就谢谢秦总了。”   说着,他拉住沈祁然的手腕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就先带小然回去了,麻烦秦总了。”   秦文远抬了抬手,“请。”   沈益锋拉着沈祁然往外走,沈祁然却不肯走,用力抓着沙发的扶手,含泪看着秦文远道:“文远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秦文远安抚,“祁然,听话,跟你爸爸回家。”   “我不要回家,”沈祁然带着哭腔说,“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秦文远沉默地摇了摇头,站起来,赚钱准备上楼,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陶蘅,整个人明显一愣。   沈益锋这时也看到了陶蘅,更觉得自家儿子丢脸,呵斥道:“跟我回家!”   沈祁然又开始哭,弓着身子,整个人缩起来不肯走,沈益锋气急了,弯腰将人扛起来出了秦家大门,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车子引擎越来越远的声音,整个宅子安静下来,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陶蘅看完戏,走下楼,说饿了,厨娘忙不迭地准备吃食,陶蘅坐在餐桌边等吃的,看到秦文远也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陶蘅没说话,转头看着窗外,陈伯正在指挥工人们给喷水池做清洁,捞出死鱼,放入新鱼。   陶蘅想起他刚来秦家的那天。   那天是秦文远向他求婚的日子,他跟着秦文远来到这座大宅,他很兴奋,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新鲜。那天,陈伯也是这样指挥工人们给喷水池做清洁,看到他恭敬道:“陶先生。”   但是陶蘅看得出,陈伯对他只是表面上的恭敬,内心是冷漠的,不过陶蘅不在意,从始至终他在意的只有秦文远的态度,而现在,连秦文远的态度,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陶蘅想得出神,手突然被秦文远抓住,“在想什么?”   陶蘅下意识想把手抽走,但忍住了,回他:“没什么,想起了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给喷泉池子换鱼的。”   秦文远朝外面看了一眼,又听见陶蘅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吗?”   秦文远想了想,说:“去年的五月六号。”   他没记错。   陶蘅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秦文远这个人,不,应该说,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陶蘅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哀,仿佛这么多年的倾心相对,到头来就只是一个笑话。   厨娘把吃食送上来,陶蘅低头吃东西,左手仍被秦文远握着。   秦文远握着他的手捏了捏,说:“怎么这么凉?”   他吩咐佣人,“上去拿件衣服下来。”   陶蘅想说不用了,秦文远已经坐到他身边,拥着他说:“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许一声不吭。”   他捏了捏陶蘅的后颈,又揉了揉他的耳垂,轻声道:“你新节目快要录制了,不能生病。”   陶蘅闻言猛地想起来,离他签节目的合约已经过去了快要两个月,当初节目组那儿的确说前期准备需要一两个月,但他到现在并没有收到通知说要录制。   对了,没收到通知不代表没通知,也可能是没通知上。   他的手机早就被秦文远断了,收不到通知才是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他问秦文远。   “郑明给我打过电话了。”秦文远说,“下周一录制,到时候我让人送你过去。”   陶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在为终于不用整天闷在这个牢笼似的大宅子里而感到高兴。   佣人将他的外套送过来,他正要接,被秦文远拿过去,帮他披到肩膀上。   饭快吃完的时候,秦文远突然对他道:“我跟沈祁然已经没什么事了,他不会再出现在这儿。”   陶蘅抬头看他,发现他说话的时候极其认真,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   陶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秦文远什么时候擅长于跟他解释了?   他放下筷子,十分郑重地对秦文远道:“秦文远,你跟他怎么样,跟我没什么关系,不用跟我说的。”   秦文远不赞同道:“要说的。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跟别人上床。”   陶蘅放下筷子看着他,“你答应了就会做到吗?”   秦文远似乎对陶蘅对他的不信任感到不满,皱了皱眉,道:“你不该怀疑我,陶蘅。”   陶蘅不置可否,只说:“那就让我看看吧。”   说完他站起来,离开了餐厅。   一周后,陶蘅参加新综艺的录制。   在家里关了这么久,陶蘅以为自己会很期待出现在公众面前,然而并没有,面对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他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第24章 听话   第一期节目要连着录制两天,然后剪辑成两个多小时的正片。早上起床后,秦文远告诉他:“我会让保镖跟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意思就是要一直监视他了。   陶蘅没在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到了电视台,他进录影棚录制节目,保镖就在外面守着。五六个高大魁梧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一块儿,谁看了都有压力。   另一位男MC好奇地问他:“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怎么搞这么大?”   两人一起主持过晚会,关系还不错,陶蘅便回他:“家里不放心我。”   陶蘅是秦文远丈夫的事圈里早就传开了,在开放的文娱圈,什么样的新闻都不足以令他们惊讶,男MC调笑道:“啧啧,他对你看得够紧的。”   陶蘅表情淡淡,没接这话。   A市谁不知道秦文远那些风流事,话里话外总带着点调侃,让陶蘅没办法不在意。   男MC见他不接话,便也识相地不再说了。   节目开始录制,这个节目的主题是密室逃脱,节目组重金打造了各色各样真实的“密室”,很逼仄,很压抑。   陶蘅不是胆小的人,上学时也曾和同学一起去过鬼屋之类的游戏场所,并不会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房间,他只觉得心慌和恐惧。   “陶蘅,怎么回事?”   节目一开始陶蘅就遇到了问题,摄像机前,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站在被布置成废弃医院病房的密室里呼吸急促,甚至没办法挪动脚步,更别说找线索了。和他一同进来的男MC和另一个女嘉宾见状,一脸关心地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陶蘅被助理扶出去,摆手,“没事,有点低血糖。”   导演亲自递了杯糖水给他,“还能坚持吗?”   陶蘅把糖水一饮而尽,说:“可以。”   第二遍陶蘅的表现还是不尽人意,但导演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录了下去。大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陶蘅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接下去他的状态还是这样,那么他将不适合再录制这档节目。   当天节目录制结束后,陶蘅让助手买了吃的喝的给节目组表达歉意。   离开前,台长郑明找到他,两人在休息室坐下来,郑明让人送了咖啡进来,问他:“你最近瘦了很多,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陶蘅连忙道:“没有。”   郑明:“节目还能录吗?”   “可以,”陶蘅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保证,“不会有问题。”   郑明也点了点头,“来找你之前秦先生给我打电话了。”   陶蘅抬头看他。   郑明说:“他问我你节目录得怎么样,我告诉他了。”   陶蘅:“你说什么了?”   “我实话实说,”郑明说,“这种事瞒不了的,外面那么多保镖看着你,就算我不说,他也能知道。”   郑明顿了顿,又说道:“我不懂你们夫夫之间的相处模式,但我们这些外人只能选择说实话。”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夫夫之间折腾归折腾,别牵扯到我们。   到家的时候正赶上厨娘准备好晚餐,秦文远从楼上下来,看到他,眼神里有关切之色,陶蘅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走到餐桌边坐下。   厨娘炖了补汤,有股淡淡的药材味,很香,秦文远亲自为他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在陶蘅低头喝汤的时候突然道:“节目做得不开心就别做了。”   陶蘅低着头没动,“没有不开心。”   秦文远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喜欢做节目,改天我买一个轻松的新节目给你做,这个就别做了,电视台那边我来说。”   “不要!”陶蘅猛地抬起头,几乎是有些凶狠地看着秦文远,“这个节目我一定要做,你别插手,别让我讨厌你。”   这是仅剩的陶蘅唯一能证明自己还过得像个人的一件事了,如果连这个节目都不能做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他匆匆吃了两口,就站起来上楼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秦文远嘱咐佣人:“送杯牛奶上去。”   佣人送完奶就下去了,陶蘅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季牧桥给他开的助眠的药物,就着牛奶吃了一颗。   药物反应来得很快,陶蘅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睡意,闭上眼睛不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但药效时间不长,凌晨天还没亮就又醒了过来。   秦文远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睡得很熟,呼吸也很沉,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脖子里。   陶蘅没动,他静静地看着在黑暗中模糊一片的房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挣扎,所有人都在舒适圈里过自己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他在经历什么。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陶蘅不是个娘么唧唧的人,但这几个月里,他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哭完了,他不想这样的,可又实在忍不住。   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秦文远醒了,他抬手摸了摸陶蘅的脸,问他:“怎么了?”   他打开床头灯要看陶蘅,陶蘅把脸藏进被子里不让他看,秦文远力气大,三两下把他从被子里刨出来,问他:“做噩梦了?”   陶蘅摇头。   秦文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节目你想做就做,我不会再说什么。”   对于他自以为是的猜测,陶蘅没有否认,翻了个身从他怀里滚出来,背对他,“关灯吧,我要睡了。”   秦文远从后面拥住他,在他后颈上吻了一下,说:“你听话,我什么都给你。”   陶蘅什么都不想要,他只要自由,秦文远偏偏不给他自由,所以对陶蘅来说,这句承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下个月初卓远投资的一部电影的首映礼,你跟我一起去参加。”   陶蘅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对电影这方面懂一点,忍不住问他:“哪一部?”   “《绝杀》。”秦文远道。   “嗯?”陶蘅有些惊讶,“这部电影这么快要上映了?”   他虽然算踏足娱乐圈,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圈里的消息了,连《绝杀》这么有名的片子要上映了,他居然都不知道。   可见他每天过得有多糟糕。   “杀青到现在过了半年,早该上映了”。   秦文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冷,似乎对这部电影的幕后团队有颇多怨言,但陶蘅没想去打听,现在对于秦文远的事情,他都不想知道。 第25章 第三次看心理医生   第二天的录制依旧很不顺利,录制过程数度被打断,停滞不前,现场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显得焦躁不安。   陶蘅很过意不去,他很想说“我不录了”,但是不能,如果不录,他就只能每天被关在秦家大宅里,连工作都没有了,他还能干什么呢?   终于,导演忍不住道:“休息二十分钟,陶蘅,你调整一下状态,如果还不行,今天你的人设就得改了,镜头也会相应减少。”   真人秀都是有人设的,节目组给陶蘅的是虽然慌乱却反应极快的聪慧型人设,但陶蘅只表现出来了慌乱,聪慧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   陶蘅自知给人添麻烦了,只能点头道:“知道了。”   他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问助理要了烟和打火机,起身去卫生间。   坐在隔间马桶盖上抽完了一根烟,正要推门出去,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两人的交谈声。   “陶蘅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以前他不这样啊,怎么现在整个人状态都变了,你看他比以前瘦了好多啊。”   “谁知道呢,人家就算有病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啊。”   “管他有没有病,不行就退出嘛,干嘛杵这儿浪费我们时间。”   “哪有那么简单,他老公是秦文远哎,台长都不敢说让他退出吧。”   ……   陶蘅等他们走了才从隔间里出来,他在镜子前站了半天,等助理找来了,才走出去。   两天的录制延长到三天,全是因为陶蘅,第三天结束后,陶蘅让司机送他去季牧桥的诊所,司机为难道:“陶先生,给秦爷打个电话吧。”   陶蘅说:“直接去,有事我负责。”   司机犹豫半晌,答应了,但是车子刚拐过一个岔路口,就被后面保镖的车超车拦住了。   前后都有车,司机不敢动,无奈地转头看了陶蘅一眼,陶蘅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前方。   前后车里下来五六个保镖,他们围拢过来,其中一人敲了敲陶蘅的车窗,陶蘅没动,但是那人也没再敲,一群人一动不动地把车团团围住了,过了五六分钟,陶蘅按下车窗,面无表情道:“我去心理诊所,秦爷同意的。”   敲窗的保镖说:“抱歉陶先生,我们没有接到秦爷的命令。”   “那我现在打给他。”   陶蘅拿出手机拨通秦文远的电话,秦文远很快就接了,“陶蘅,我在开会,今天会晚点回去,你回家了自己先吃饭。”   陶蘅说:“我要去季牧桥的心理诊所,被你保镖拦住了。”   电话里沉默下来,死一般的寂静,陶蘅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秦文远说:“别去了,我现在回家,一起吃饭。”   这话说得平静,但陶蘅听得出来,秦文远在压抑着什么。   陶蘅没说话,无声地抗议着,后来还是秦文远先开口:“陶蘅你听话,等我有空了,我带你去。”   陶蘅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挂了电话。   “掉头回家。”他对司机说。   到家后没多久,秦文远也回来了,看样子是推了公司的会赶回来的,他一进门就上楼找陶蘅。   陶蘅回来后觉得不太舒服,直接回了房间,秦文远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秦文远从后面抱住他,说:“你别去见季牧桥。”   “为什么?”陶蘅从镜子里看着他。   “别问,总之你别去。”秦文远侧过头来亲了亲他的耳朵,“你听话,明天我带你去见别的医生。”   秦文远不说陶蘅也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不想见别的医生,他就想见季牧桥,于是说:“不用了,我不见季牧桥,也不想见别的医生。”   秦文远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到了第二天,他还是提出带陶蘅出门。   “我不去,”陶蘅坐在沙发说,“要去我还去季牧桥那儿,别人那儿我不去。”   秦文远温和道:“听话,这个医生刚从国外回来,比季牧桥从业时间长,对你目前的情况有好处。”   陶蘅阴沉着脸,就是不愿意,他心里有个小气球正在一点点的膨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了。   秦文远走过来搂住他,哄他:“我已经约好了,就见一见,不喜欢我们就回来,好吗?”   最终陶蘅还是答应去了,那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医生,打扮得很亲和,看见秦文远叫他“秦总”,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秦文远把陶蘅交给她,说:“陪他聊聊。”   女医生点头,“交给我。”   陶蘅跟着女医生进了诊疗室,秦文远在外面等。女医生关上门,让陶蘅随便坐,自己去给陶蘅冲了一杯香滑的甜牛奶。   陶蘅道了声谢,接过牛奶喝了一口,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万一我不喜欢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喜欢甜的,不喜欢我就再给你冲一杯不甜的,”女医生说,“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想那么复杂。”   陶蘅点了点头,道:“陶蘅。”   “谢冉,”女医生同他握了一下手,“有什么烦恼?没关系,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告诉秦总。”   陶蘅仰头喝掉三分之一杯牛奶,幽幽道:“谢医生,我失眠,情绪不稳,恐惧灰暗和陌生的环境,还有救吗?”   谢冉微笑着道:“怎么这么悲观啊?比你严重的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没救了呢?”   陶蘅又喝掉半杯牛奶,说:“可我已经快要大半年没有睡过好觉了,我觉得很疲惫,很无力,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冉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你还挺天生丽质的,睡眠不好居然没有黑眼圈。”   “这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优点了。”陶蘅喝完杯里剩下的牛奶,叹了口气道。   谢冉膝上摊着笔记本,她低头写了几个字,问陶蘅:“能跟我具体说说你的睡眠情况和面对陌生环境时的心理状况吗?”   陶蘅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向谢冉描述了自己的问题,面对谢冉时不时的提问,他表现得很有耐心,但是后来谢冉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对你现在居住的地方有什么感觉?”   陶蘅沉默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开口道:“想逃离。”   “我曾经做梦都渴望能住进那里,因为那里有我喜欢的人,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哪怕住在地下室杂物间我也不在乎,可现在……现在我只想逃出去,逃得远远的,逃到他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第26章 送岛   那天陶蘅跟谢冉说了很多,谢冉提出来帮他做精神鉴定,被陶蘅拒绝了,“算了,我不想做。”   同季牧桥一样,谢冉没有勉强他,只说:“想做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陶蘅点了点头。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谢冉看着他,很耐心地等他,几分钟后,陶蘅说:“我知道的。”   谢冉轻声道:“什么?”   陶蘅说:“我知道我的病很严重。”   谢冉像个大姐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   结束后,陶蘅开门出去,谢冉跟着出来,秦文远正坐在门口的椅子里低头在手机上编辑着什么,听到声音,他站起来,“结束了?”   “嗯。”   陶蘅越过他向外走去。突然,秦文远叫住他:“陶蘅,你先去楼下车里,我很快下来。”   陶蘅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想找谢冉打听他的病情。   这倒稀奇了。   在陶蘅看来,秦文远从来不关心他得了什么病,体贴也只是表面的,就像家里养的一只小宠物,只要宠物乖乖听话不惹主人生气就好,至于宠物的心情,主人是不需要关心的。   陶蘅转身出门,秦文远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转头与谢冉说话。   陶蘅在车里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秦文远才下来,一上车,他就对陶蘅说:“你想出去旅游吗?喜欢哪个国家?”   看他的态度,陶蘅确定谢冉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有把什么都告诉他,否则他不会这么平静。   但谢冉一定告诉他陶蘅的情况不太好,让他带陶蘅出去放松一下,于是陶蘅问他:“你要陪我去吗?你有时间吗?”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抽时间陪你去。”秦文远说。   听上去很温柔,却更像施舍。   陶蘅摇了摇头,“太累了,我不想去。”   “我觉得你还是……”   “不用了,我在家待着就好。”陶蘅打断他,“你公司也很忙,别折腾了。”   车子拐了个弯开上主干道,秦文远没再说话,但是他做了一个动作,他把陶蘅抱住,扣在怀里,温热的嘴唇在他微凉的耳朵上亲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歉疚,“抱歉陶蘅,今年过年我们去海岛,那个岛我买下来了,写的你的名字,那里很美,你一定会喜欢。”   这话让陶蘅有一瞬间的怔愣,从来没听秦文远说过这件事,他没想到秦文远居然会以他的名义买了座岛。   “送我的吗?”陶蘅忍不住问。   “写你的名字当然是送你的,”秦文远说,“本来想在过年的时候带你去了再告诉你的,现在告诉你也一样。”   陶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谢谢。”   秦文远在他后脑勺揉了一下,“傻瓜,跟我还要说谢吗?”   当然要说,陶蘅心想,这是施舍,当然要谢了。   接下去几天过得风平浪静,周末,秦文远带陶蘅去做要参加电影首映礼的礼服。   秦文远的西服大多是手工剪裁,这家店是帮他和秦家人裁衣的百年老店,店里有个老师傅年过七旬,如今还在亲手为人裁衣。   老师傅年轻的时候为秦家长辈做衣服,但秦文远的衣服都是老人的儿子做的。   如今店里是老师傅的儿子曹师傅当家,看到秦文远带着陶蘅进去,笑道:“来了,你们很久没一起来我这儿了。”   两人结婚时的礼服就是曹师傅做的,那时候秦文远带他过来量身,曹师傅挺喜欢他,还逗他叫他“蘅蘅”,说蘅蘅穿他新设计的银白色西装一定很好看,于是婚礼当天陶蘅穿了一身银白色的西装礼服,的确好看得让很多宾客都看直了眼。   “替我们裁两身礼服,下月初要。”秦文远言简意赅道。   曹师傅拿了软尺过来要给他们量身,他先给秦文远量,等量到陶蘅的时候他皱了皱眉,说:“蘅蘅怎么瘦了这么多?”   陶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最近胃口不太好。”   曹师傅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了吗?”   陶蘅摇头,“没什么事。”   曹师傅正想再问点什么,秦文远咳嗽一声:“好了吗?”   曹师傅止住话题,把尺寸记下来,收起软尺,道:“两身黑色,需要什么配饰?”   “不用,”秦文远拿出一张卡递给他,“月底前送过来。”   曹师傅去刷卡,秦文远低头盯着陶蘅看了一会儿,说:“想吃什么可以跟陈伯说,别委屈自己。”   说着,他把陶蘅肆无忌惮地抱进怀里,在他腰上揉捏一阵,感叹道:“确实瘦了。”   陶蘅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一股酥麻从腰部只窜天灵盖,又回到小腹,他咬了咬牙,想要推开秦文远,却被秦文远更加用力地抱紧在怀里。   “回去了给你找个营养师调理一下。”秦文远喃喃。   陶蘅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里头传来脚步声,秦文远终于放开他,抬手帮他理了一下弄乱的头发。   曹师傅把卡还给秦文远,对陶蘅说:“我爸上个月去了一趟山里,踩了些茶叶回来,我记得你喜欢喝茶,跟我去后头,我拿点给你。”   陶蘅看了秦文远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点了点头,“谢谢曹师傅。”   陶蘅的确喜欢喝茶,但那是曾经,自从失眠后他就再也没喝过了。   跟着曹师傅来到后院,曹师傅带他进了一个房间,进去后就拉住他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要不要我帮忙?”   陶蘅惊讶于曹师傅的敏锐,但他不能连累他,于是摇了摇头道:“没事,最近身体不太好,您别担心。”   曹师傅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孩子,你还年轻,别委屈自己,一定要好好对自己,知道吗?”   陶蘅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他眨了眨眼睛,勾起嘴角笑道:“我明白的。”   曹师傅从桌上拿了两盒茶叶递给他,“我看你黑眼圈重,睡眠不好就不要喝了。”   “好。”陶蘅乖巧地把茶叶抱在怀里,跟着曹师傅出去了。 第27章 宴会   首映礼定在一个下午,在市区的某个大礼堂内。   秦文远带着陶蘅,在导演和一众演员的热情接待下走到礼堂的第一排正中间坐下,这也是两人结婚后第一次携手出现在公众和媒体面前。   进去的时候陶蘅注意到,这部电影当初官宣的主要演员全部到了,男一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著名演员,这部剧没有女主角,只有男一号和男二号男三号的对手戏最多,而所有的女演员都是配角,这是一部纯正的男人戏。   男二号和男一号差不多年纪,形象好,经验足,性格沉稳,而男三号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鲜肉,出道没几年,已经在电影圈里混得风生水起,想必与他出众的外形和会来事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陶蘅注意到,男三号在看到秦文远的时候,目光就一直死死地定在他身上,眼神极其露骨,如果人的欲望有数值,那么陶蘅想,这个人头顶的欲望指一定会飙升到90以上。   秦文远就是这样一个人,能让这个世上大多数的O号臣服在他的西装裤下,甚至让很多1号对他趋之若鹜,甘愿为他雌伏。   从前的陶蘅也是这众多人中的一员,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清醒了,他不会再把心思都放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他一定要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找到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秦文远拉着他的手落座,然后凑到他耳边说:“这部电影两个小时,如果嫌无聊,等电影开场后我让人带你去后面休息。”   秦文远拉着他的手没放,手指甚至一根根嵌进他的指缝间,陶蘅今天戴了戒指,秦文远用拇指摩挲着他的戒指,仿佛是无意识的举动。   陶蘅摇了摇头,“我很期待这部电影。”   秦文远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这一幕被现场媒体的摄像机捕捉了下来。   陶蘅没有在外面驳他的面子,乖乖地让他亲完,又被他捏了捏后颈,任由他将宠夫人设做到极致。   电影开场前有二十分钟的主创人员讲话环节,导演编剧和主演们都上台了,第一排离舞台只有两三米的距离,陶蘅清清楚楚地看到男三号自从上台后,视线就一直粘在秦文远身上。   男三号名叫方恒,长相出众,乍一看,那双眼睛和陶蘅有点像,尤其是盯着人看的时候,要么把人的魂勾走,要么让人溺进去,总之就是惹眼。   陶蘅不知道秦文远有没有察觉到那股视线,他转头看秦文远,发现他正盯着台上,但又不知道他在看谁,神情十分地严肃。   电影开场,整个礼堂的灯都关了,秦文远突然凑过来,嘴唇在陶蘅脸上刷了一下,然后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刚刚看我干什么?”   陶蘅翻了个白眼,回他:“没什么,我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   电影已经开始,秦文远还凑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热气直往耳道里钻,让陶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不确定后面人能不能看到他们的动作,推了推秦文远,说:“开始了,别说话了。”   电影很精彩,两个小时的剧情让人意犹未尽,结束后,主创人员上台谢幕,之后有一个晚宴邀请在场所有人参加。秦文远很给面子地去了。   路上,秦文远对陶蘅说:“今天圈里来了很多人,你有想认识的可以告诉我,我带你去。”   陶蘅是圈里人,人脉对他来说格外重要,但他从来没想过要用秦文远的身份去得到一些便利,倒不是因为清高,而是他觉得他跟秦文远之间的感情不应该掺杂那些东西。   除了秦文远本身,他从来不觊觎他的任何东西,但就是如此纯粹的一份深情,被秦文远践踏在脚下,让他怎么能不恨?   “不用了,”陶蘅说,“我只是个小小的主持人,这些人对我来说没有认识的必要。”   秦文远不懂圈里的事情,既然陶蘅说没必要,他便信了,“好,你自己决定。”   晚宴是自助型的,在一个很漂亮的酒店大厅里。秦文远进去后,导演带着主创们迎上来,纷纷叫着“秦总”,就连陶蘅都被恭敬地称为“陶先生”,陶蘅一一点了点头,跟在秦文远后面走到了大厅的最中央。   有人递酒过来,秦文远接了,分了一杯给陶蘅,然后对大家抬了抬酒杯,道了声“恭喜”。   导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同喜同喜。”   这部电影虽然还没有正式上映,但是从今天现场的反响来看,这绝对是一部能赚大钱的好片,秦文远投资得不亏。   “之前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们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肖池,这是孙莫凌,这是方恒,”导演把演员们拉过来一一为秦文远介绍,“他们都是很优秀的演员,秦总以后可要多多提携他们。”   秦文远心情好,目光扫过三人的脸,难得和气地一一点了点头,却只说了一个字:“嗯。”   没有人会觉得他不礼貌,就算有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因为在资本面前,明星们真的什么都算不上。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大家都遵循着圈子离的规则生活着,有很多无奈,也有很多不甘,但没人会试图去打破。   宴会厅里有个小舞台,还有简单的音响设备,现场多的是演员和歌手,玩闹似的上去唱个歌跳个舞来活跃一下气氛。秦文远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陶蘅中途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没有再回到秦文远身边,而是一个人找了个角落待着,静静地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台上方恒在唱歌。   方恒的声音很动听,歌唱得也不错,从陶蘅的角度看过去,他和自己的确有几分相似,而他唱歌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台下不远处正和人说话的秦文远身上。   陶蘅觉得宴会厅里很闷,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糕点,起身出去了,他在外面抽了一根烟,又站了一会儿,等再次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他发现秦文远不见了,方恒也不见了。 第28章 第一次逃跑   陶蘅拉住一个路过的侍者,问道:“见到秦文远先生了吗?”   侍者环视宴会厅,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没有注意。”   陶蘅放开他,“谢谢。”   侍者走了,陶蘅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见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没有人注意到他。   突然,不知道谁先朝他看过来,凑在旁边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朝他看过来,那眼神中有同情,有幸灾乐祸,还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陶蘅抬脚朝一处走去。   导演正在跟人说话,突然肩膀被一股力量按住,他转身,看到陶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陈导,”陶蘅开口,直入主题,“秦文远和方恒去哪了?”   导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被陶蘅打断,“别说你不知道。”   很多人朝这儿看过来,导演觉得很没面子,但这种场合他不可能发火,对象又是陶蘅。   不管陶蘅和秦文远的关系如何,只要他们还是夫夫,他就不敢得罪,于是只能陪着笑脸道:“我真的不太清楚,要不你给秦先生打个电话?”   陶蘅摇头,“我不打,你告诉我。”   导演“呃”了一声,“陶先生,这……”   “告诉我,他们在哪?”陶蘅声音不大,却很强势,“你不说我现在就给门口的媒体打电话,我想他们应该很愿意看到方恒的八卦。”   导演敛起笑,“陶先生,没必要吧,秦先生可是你的丈夫。”   “那又怎么样?”陶蘅无所谓道,“秦文远的事整个A城谁不知道?倒是方恒,偶像明星,新生代实力演员,前途无量,要是这个时候爆出黑料,他的人气应该还能更上一层楼。”   导演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朝他走近一步,低声道:“楼上1118房间,你现在上去或许还来得及。”   陶蘅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11楼,1118房间门口。   陶蘅看着这扇门,心里还是有些起伏的。他深吸了口气,抬手准备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而是一推就开了。也不知道是门锁坏了还是里面的人太心急,连门都来不及关上。   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有扔了一地的衣服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浴室,浴室门把手上甚至还挂着一条内裤。   陶蘅站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水流声中伴随着腻人的呻yin和熟悉的喘息,指尖无意识地开始发抖。他紧紧地握住拳,喉结无法抑制地滚动了数下,在喉咙控制不住发出哭腔前,他转身退了出去。   陶蘅取走门里“请勿打扰”的牌子,将门轻轻关上后,把牌子挂了上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坐电梯下到三层,出来后从安全楼梯走下去,避开宴会厅,来到旁边的小厅。   现在离宴会结束还有一会儿,没有人离开,司机们都在小厅里聊天喝茶,陶蘅找到秦文远的司机,对他说道:“先送我回去。”   司机有些为难,“那秦爷怎么办?不等了吗?”   陶蘅说:“你打电话再叫个司机过来。”   司机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拿出手机想要给秦文远打电话,但是电话拨出去好久都没有人接,等拨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对面居然关机了。   司机一脸茫然地看着手机,又问陶蘅:“秦爷怎么关机了?陶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   陶蘅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司机想了想,又拨了个电话出去,把家里另一个司机叫了过来,挂断电话后对陶蘅说:“陶先生,走吧,我先送您回去。”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又经过一片闹市区,路堵得厉害,车开开停停,半个小时了都没开出去三里地,甚至在一段路上停了十分钟车子连动都没动一下。   司机习惯了,不急不躁,但他怕陶蘅急,便说道:“前面估计出了车祸,等这段路过去就好了,很快的。”   陶蘅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我喉咙有些不舒服,去那边便利店里买盒喉糖,很快回来。”   车上有伞,说完他拿着伞正要开门下车,司机连忙叫住他:“先生,你不能就这么下去,车子很快会开动,外面又在下雨,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陶蘅声音沉下来,“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好危险的?还是你怕我跑了?”   司机来不及回答,陶蘅又说:“我跟你们秦爷是合法夫夫,他这么有钱,我舍得跑吗?是你的话你舍得吗?”   司机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可是……”   “好了,”陶蘅打断他,“我就是去买个喉糖,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说完他开门下车,撑开伞,往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去。   司机看着他跨过绿化带,走进便利店的大门后才收回目光。   过了一会儿,前面车流开始有移动的迹象,司机松开刹车,有些焦急地看着便利店的方向,期待着陶蘅赶紧回来,但是直到车子开出去二十多米,陶蘅始终没有从便利店里出来。   买盒喉糖需要这么久吗?   司机察觉出不对劲了。   道路已经恢复通畅,司机猛地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停到路边绿化带里,开门下车,往便利店跑去。   便利店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女店员和一个正在挑选商品的顾客,司机问女店员:“刚刚那个人呢?”   女店员莫名其妙,“哪个?”   司机比划了一下陶蘅的个子,“二十多岁,一米八不到,很瘦,穿黑色西装。”   店员道:“哦,你说那个帅哥啊,他买完东西就走啦。”   “去哪了?”司机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厉声道。   店员吓了一跳,指指后门,“我不知道啊,他从后门走的。”   司机这才看到,这个便利店还有个后门,从后门走出去是一条巷子,巷子两旁住着人家,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只有住户家中偶尔透出来一点光亮,并不能照亮这条路。   而陶蘅,就在这条陌生的路上完全消失了身影,不知去向。 第29章 害怕   陶蘅从便利店后门出去后,沿着巷子走到路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往他以前的房子开去。   路上,陶蘅缩在车后座,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想好了不要再为那个人难过,不要再为他流一滴眼泪,可还是忍不住,他悲哀地想,如果不离开他,也许这辈子都做不到不为他流眼泪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没说什么,只是把车子开得更快了一点。   哭完了,目的地也到了,陶蘅没有钱,把手上的腕表解下来交给司机,说:“表押你这儿,我上楼去取点东西,很快下来,麻烦你再送我去别的地方,行吗?”   手表是秦文远送给他的结婚一周年礼物,价值不菲,司机识货,又见他穿着体面,爽快地点头道:“去吧。”   陶蘅飞快地跑上楼,进屋后没有停留,迅速取了几份重要的东西和一些现金,又飞速跑下楼坐进车里,他告诉司机一个地址,让司机送他过去。   陶蘅去了律师朋友家。   律师开门的时候看到是他,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陶蘅推开他走进去,吃力地倒在他家沙发上,说:“让我歇一会儿。”   律师为他倒了杯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陶蘅的眼睛有些肿,他躺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变得酸涩,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前,他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脸狠狠地抹了一把,说:“我逃出来的。”   律师猛地拉住他的手,“你说什么?你逃出来的?怎么逃的?为什么要逃?姓秦的他又对你做什么了?”   陶蘅抽回手,坐起身道:“没怎么,就是不想再待下去了,今天我们去参加一个电影的首映礼,我让司机先送我回来,路上借口下车买东西就跑了。”   律师“啊”了一声,“那他知道了会找你吧?你确定他找不到你?”   陶蘅摇摇头,“我不确定,但是他不知道你,短时间内应该找不过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陶蘅发了会儿愣,说:“我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住下,这样他应该找不到我。”   “那你的工作呢?”律师问,“你总要去电视台上班的吧,这样不就等于暴露了?”   陶蘅闭上眼睛,抱住头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好半晌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帮我把我那套房子卖了,然后给我找个住处,隐秘一点的。”   律师对他这个做法不是很赞同,“房子还是留着吧,那是你妈留给你的,之前那么多人想要找你买你都没卖呢。你要找房子我帮你找,你要用钱我这儿有,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有了还我就是。”   陶蘅不是没钱,但他所有的卡都不敢动,一动秦文远就能查到,这也是他让律师帮他卖房的原因。但其实那个房子他并不想卖。   “那就谢谢你了。”陶蘅说。   “谢什么。”律师顿了顿,说,“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下定决心要逃出来吗?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事?”   陶蘅眼前浮现出酒店房间里的画面,耳畔似乎还残留着呻yin和喘息声,指尖忍不住又开始发抖。   胃里突然开始翻滚,一股难言的恶心感涌上喉头,陶蘅站起来,捂着嘴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把晚宴上吃的东西全吐进了马桶。   律师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去轻拍他的背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吐成这样?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陶蘅虚弱地摇了摇头,摁下冲水开关,然后身子一歪,靠在马桶上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间哭了起来。   他真的讨厌死自己动不动就哭的样子了,可是心里太难受了。他也发现自己没办法真的不为秦文远难受,秦文远是他为自己作的茧,将自己狠狠缚住,剥不开逃不掉,让他难受得快要死了。   “哎你别哭啊。”律师手足无措地拍着他的肩膀,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在地板上坐了下来,陪着他。   这天晚上他在律师家睡的,临睡前,他把从家里带来的房产证等证件交给律师,说:“这些放你这儿,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帮我把房子卖了也好,你替我保管着也好,我能放心。”   律师吓了一跳,“你能出什么事儿?秦文远他难道还能杀了你?”   陶蘅摇了摇头。杀了他不至于,但是他有预感,秦文远早晚会找到他。   至于找到他以后会做什么,陶蘅想不出来,但不管他做什么,这套房子是他最后的筹码,绝对不能落到秦文远手里。   晚上他在律师家住了下来。律师名叫周鹤,二十六七岁,家里条件一般,父母凑首付给他买了套房子,现在自己还贷款。   周鹤家没有客房,只有一间主卧和很小的书房,书房里不能住人,周鹤便他主卧让给他,自己睡外面的沙发。   陶蘅有些难堪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   自从跟秦文远结婚后,以前的朋友都疏远了,工作伙伴们都是圈内人,心思多,他并不深交,只有周鹤这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所以今天逃出来后他第一个想找的就是周鹤。   “你说什么傻话,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周鹤故意板起脸,说完转身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热点牛奶,喝完了早点睡。”   陶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胃里的恶心感还在,起起伏伏的,顶得他整个人都很难受,眼前时不时出现的一些画面,伴随着各种声音,只要一想到,身体就忍不住发抖,胃也开始疼。   周鹤端着牛奶进来的时候,看到陶蘅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放轻脚步,把玻璃杯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就打算出去了,陶蘅却突然睁开眼睛,叫住他道:“你今天能不能在这儿陪陪我?”   周鹤看着他。   陶蘅撑着手坐起来,道:“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第30章 找到(加更)   陶蘅害怕一个人独处,尤其是晚上,会让他总是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   他需要另一个人的陪伴。而周鹤是最好的人选。   陶蘅是已婚人士,又是gay,按理说周鹤应该避嫌,但周鹤实在不忍心放任他一个人不管,便答应了下来。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又重新回到卧室,盯着陶蘅把牛奶喝完后,和他并排躺到了床上。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夜灯,周鹤躺下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好吗?”   陶蘅说:“不太好,很难受。”   周鹤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蘅说:“我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   “嗯?”周鹤转头看他,“你自己去的?”   陶蘅摇头,“秦文远带我去的,他觉得我心理有问题,我觉得他才有问题。”   “事实呢?”   “我们都有问题吧。”   说到这儿,陶蘅轻轻笑了声。   周鹤问他:“后悔吗?”   后悔吗?   周鹤问得没头没尾,陶蘅却知道他在问什么,回他:“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当初爱上秦文远,有没有后悔跟秦文远结婚,因为他根本不敢想从前。从前种种有多美好,现在种种就有多难堪,他没有胆量回顾从前,也没办法承受更多。   房间里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周鹤抬手帮他拉了拉胸口的被子,说:“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房子。”   “嗯。”陶蘅轻声道,闭上眼睛。   周鹤的呼吸很快变得悠长平稳,陶蘅睁开眼睛,之后便没有再闭上,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早上七点不到,周鹤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周鹤喜欢带着耳塞睡觉,没听见,陶蘅便爬起来去开门。   因为一夜没睡,坐起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胃里也很不舒服,总想吐。他用拳头抵着胃挪到门口,将门打开,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秦文远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保镖,还有昨晚的那个司机。   秦文远一身昨天的西装礼服,头发凌乱没有打理,下巴隐隐冒出胡茬,一脸寒霜。   陶蘅没想到秦文远能这么快找到他,整个人完全被恐惧包裹,下意识退后一步,用力把门关上。   但是没有成功,门被秦文远一把拉住了。   陶蘅的力气没有秦文远的大,秦文远把门拉开后,一脚踏入门内,抓住他的手臂,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为什么要跑?”   陶蘅避开他的目光,用力挣脱,却怎么都挣不开,只能压抑着声音喊道:“秦文远你放开我!”   秦文远非但没放,反而抓得越紧,他用另一只手掰过陶蘅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眼神似乎要将他吃下去,“回答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回家?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以为你会自己回来的,结果我等到天都亮了你都不回来!”   他低头,逼近陶蘅,声音冰冷刺骨,“我让你乖乖听话的,你为什么不听话!”   陶蘅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他隐隐觉得秦文远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但下巴传来的剧痛让他顾不得多想,他双手握住秦文远的手腕,痛苦道:“好疼啊,你放开我……”   卧室门这时打开了,周鹤一身睡衣,抓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声音里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谁啊,这么早?” 第31章 不再流泪   从周鹤出现的那一刻,陶蘅清楚地感觉到秦文远的手开始颤抖,原本已经有些放松的手再一次握紧,陶蘅疼得忍不住叫出声。   “你们……”周鹤惊讶地看着他们,脱口道,“秦文远?你怎么这么快就……”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秦文远的样子太骇人了。   “他是谁?”秦文远把目光从周鹤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陶蘅脸上,他几乎没有张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你们睡了?”   “你先……放开我。”陶蘅含糊地挣扎道,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他实在无法应对突然出现的秦文远带着意料之中的愤怒,不,是比意料中的愤怒更加愤怒的状态,秦文远是这样的陌生,让他心生恐惧,眼泪无法控制地从眼眶滑落,他哭道,“秦文远,你放开我……”   “你放开他!”周鹤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扑过来解救陶蘅,“秦文远这是我家,你他妈放开他!”   周鹤中等个子中等身材,哪是秦文远的对手,即使秦文远一只手还掐着陶蘅,保镖也没出手,他还是没有成功从秦文远手里救出陶蘅,反而被秦文远一拳砸到了脸上。   周鹤被砸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鞋柜上,他痛呼一声,一把抓住鞋柜,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想要再次冲上去,门外的保镖进来将他按住了。   “放开我!混蛋!”周鹤破口大骂,却怎么都挣不开保镖的桎梏,眼睁睁地看着秦文远拖着陶蘅进了卧室。   “嘭”的一声巨响,卧室门在他面前关上。   隔着厚厚的门板,周鹤听到里面传来陶蘅的尖叫声:“秦文远你是不是疯了?你放开我!混蛋……放开我……”   陶蘅被秦文远摔在周鹤的大床上,那上面被褥凌乱,还残留着陶蘅和周鹤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秦文远深吸了口气,脸色立马变得狰狞。   陶蘅被这一下摔得头昏眼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秦文远却一下子扑过来骑到了他身上,强悍的力道把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陶蘅被这样的秦文远吓到了,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双手却被秦文远用一只大手抓住了摁在头顶,另一只手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薄薄的布料在秦文远手中化成碎片,这是周鹤的衣服,这里是周鹤家,周鹤还是门外,秦文远不能这样!   “秦文远你住手!”   陶蘅挣扎扭动着,带着哭腔,“我求求你了秦文远……你不要这样……”   秦文远疯了,陶蘅也疯了,当光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当秦文远炙热的身体压上来,当熟悉的烙铁贯穿他的身体,陶蘅疯了。   哭不出来,即使再疼,陶蘅的眼泪流干了,就再也哭不出来。   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不停地求饶,嗓子哭哑了,眼泪流了满脸,流进耳朵里,将脑后的床单打湿,可这些都无法让秦文远停下来。秦文远就像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残暴地在他身上驰骋。   陶蘅的视野在剧烈晃动中被撕扯成无数碎片,露出满目猩红,他无声地张开嘴,最后一滴眼泪顺着眼尾划过侧脸,掉在床单上。   哭不出来了,他的哀求从来不会起作用,眼泪是留给心疼他的人看的,面对秦文远,他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第32章 价值   “跟我结婚,我会对你好。”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回家?”   “你乖乖听话,我什么都给你。”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   “陶蘅,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你是不是和他上床了?说,是不是!”   ……   温柔的秦文远和暴戾的秦文远,曾经的和现在的,他们在梦里轮番交替,到最后无法分清真假。   陶蘅睁开眼睛,僵硬的身体和贯穿全身的鲜明的痛感都在残忍地告诉他,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曾经是真的,当下的现实也是真的。   陶蘅一丝、不挂地躺在周鹤的床上,浑身布满青紫的痕迹,身下一塌糊涂。   太疼了,实在太疼了。   陶蘅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一直以来,秦文远在床上虽然凶猛,可从来不会让他疼。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醒了?”   秦文远的声音在房间的另一侧响起,陶蘅猛地转头看去,看到秦文远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他全身衣物完好,只是皱皱巴巴,像是和他一样遭过蹂躏。   “你睡了十分钟,”秦文远随意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朝陶蘅走来,“我们回家。”   陶蘅下意识扯过凌乱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把身体缩进被子里,不想看到秦文远,也不想他碰自己。   秦文远掀开被子,强硬地将他从被子里拉出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包裹住他赤果的身体,将他横抱起来,带出了卧室。   周鹤被保镖押着在玄关前跪了一个多小时,看到陶蘅出来,他连忙要站起来,被保镖又按了回去。   “陶蘅!”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但亲眼看到陶蘅遭受的一切,还是让他觉得愤怒极了。   陶蘅看着他,难堪、愧疚、无力包裹着自己,他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张了又合,无声地道了句:“对不起。”   周鹤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是律师,他懂法律,他破口大骂:“秦文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婚内强x是犯法的,你会坐牢的!”   秦文远斜睨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抱着陶蘅踏出了大门,转眼消失在门外。   回去的路上,秦文远一直把陶蘅抱在怀里,陶蘅既不挣扎也不反抗,闭着眼睛动也不动,跟死过去一般。   车子开进秦家大宅,停下后,秦文远把他抱下车,抱上楼,抱进主卧,轻轻地放在床上。   秦文远挤了湿毛巾帮他清理了下身,然后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抱着他钻进了被子里。   陶蘅原本背对着他,被他翻过去抱进怀里。   陶蘅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   秦文远霸道地把他搂在怀里,用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很想你。”   秦文远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陶蘅闻言,竟开口道:“你想我什么?身体?叫声?还是这张和他相似的脸?这些你都可以从别人身上得到,为什么要想我?”   秦文远身体一僵,半晌才回他:“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我喝了酒,我没控制住。”   多么苍白的解释。   陶蘅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咬紧嘴唇,悲凉地想,他陶蘅之于秦文远的全部价值,仅仅只是一张和陶卓长得相似的脸,他和外面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第33章 铁链(加更)   陶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   饥饿、寒冷、疼痛交迫,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翻了个身,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的一只脚被铁链铐在了床尾。   陶蘅猛地睁大了双眼。   外面天已经黑了,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壁灯,陶蘅环视一圈,发现秦文远早就不在了。   陶蘅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铁链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外面传来敲门声和佣人的声音:“先生,您醒了吗?”   陶蘅看着自己皙白脚腕上黑色冰凉的、手指粗的铁链,凄惨一笑,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门被推开,佣人站在门口,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先生饿了吗?想要吃点什么?”   陶蘅摇了摇头,虚弱道:“我发烧了,你给我送点退烧药上来。”   佣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确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连忙道:“我去叫陈医生来。”   陶蘅没所谓,撇开视线随她去了。   即使陶蘅现在被困在床上连床都下不了,佣人离开的时候还是锁上了门,陶蘅靠在床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景象,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陈医生很快就来了,看到陶蘅脚腕上的锁链时,他怔了怔,很快移开视线,替陶蘅检查身体。   陶蘅发烧了,胃也有些问题,陈医生希望他能去医院做个检查,但他知道以陶蘅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的,除非秦爷发话。   “我先给你打上点滴,等秦爷回来我会建议他带你去医院。”   陈医生将针头推进陶蘅的手背,然后直起身调整了一下滴速就出去了,陶蘅听见他在门口吩咐佣人送点清淡的吃食上来,门又一次锁上,房间内安静下来。   秦文远是半夜回来的,房间被推开的时候,陶蘅正坐在床上发呆。   秦文远脱下西装随手扔在床脚,他走到床边,一条腿跪在床上,俯身抱住陶蘅,将他紧紧扣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说:“我很想你。”   锁链发出铛铛的声响,陶蘅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他静静地靠在秦文远的怀里,眼神无波。   秦文远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抱了他一会儿就放开了,坐在床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量过体温了吗?还烧吗?”   床边有额温枪,秦文远拿过来替他量了一下,度,已经比一开始降了很多,到底是药起了作用。   “还好,明天让陈医生再过来打一次点滴。”秦文远自顾说着,“对了,陈医生说你胃不好,过两天我们去医院做检查。”   陶蘅表情淡淡的,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秦文远当他答应了,正要起身脱衣服打算去洗个澡,陶蘅开口:“不用了。”   秦文远皱眉看着他。   陶蘅说:“不用费劲了,我不去医院。”   “不是说胃总是疼吗?”秦文远不明所以,“为什么不去医院?”   陶蘅低着头不说话。   昏黄的灯光下,黑色的铁链衬托得陶蘅的皮肤越加苍白,秦文远握住他纤细的脚腕轻轻摩挲了几秒,又重新坐回他身边,用几乎有些无奈的语气对他说道:“宝贝儿还在生我的气吗?”   陶蘅没有回答他,他现在觉得跟秦文远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干脆拉上被子躺下来,闭上眼睛,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没有任何与他交流的欲望。   之后的五分钟里,房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秦文远没有离开,也没有动,甚至连呼吸声音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就那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陶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五分钟后,秦文远动了,他伸手抚摸陶蘅苍白的脸颊,从额头摸到眼尾,再到颧骨、鼻子、嘴唇、下巴,然后突然扼住他的脖子。   陶蘅大惊,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握住秦文远的手臂想将他推开,却怎么都推不开。   索性秦文远并没有用力,他只是用手扣住了陶蘅的脖子和下巴,把他的命脉握住自己手中,而不是想要杀了他。   但在秦文远握住他脖子的那一刻,陶蘅真的以为秦文远会杀了他。那一刻,他感到了实实在在的恐惧。   秦文远很快松了手,重新抚摸他的脸庞,温声道:“你要听话,别让我难过。”   说完,秦文远转身去了更衣室。   这一晚陶蘅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第二天秦文远起床后就去了公司,佣人送早餐进来,陶蘅道:“今天中午我想吃牛排。”   佣人为难道:“您还生着病呢,不能吃消化不好的东西。”   陶蘅第一次发了脾气:“怎么,我被你们秦爷关起来了,连吃什么东西的权利都没有了?”   说完他摔了一只碗,佣人见状连忙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秦爷说了,说要让您吃清淡的食物,等您病好了才能吃荤的。”   陶蘅不耐烦道:“你给秦文远打电话,问他我能不能吃牛排,他要是说不行我就不吃。”   佣人没办法,只能给秦文远打电话,结果秦文远听完了说陶蘅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但是让她们务必留意好陶蘅的身体状况。   得到秦文远的同意,厨房中午为陶蘅烹制了一份上好的牛排,并配了几个配菜。牛排送进来的时候,陶蘅正坐在床上看书,书是原本就放在床头的,早就看过好几遍遍,如今关在房里出不去,又没有网络和电视,只能再拿来打发时间。   佣人看他精神还不错,一边为他摆餐一边道:“吃过午饭陈医生会来为您打点滴。”   “嗯。”陶蘅合上书,看着桌子上的餐点,突然道,“我想喝橙汁,你去给我拿一杯上来。”   佣人应道:“好的。”   佣人离开后,陶蘅把切牛排的刀和叉分别拿在手里握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叉子。他俯身将叉子扔进床底,用汤匙和刀将牛排切开,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   佣人端着橙汁进来后,陶蘅装作不经意道:“叉子被我不小心掉床底了。”   佣人立马蹲下来,“我来捡。”   陶蘅啧一声,“我在这儿吃饭,你在那儿撅着屁股让我怎么吃?”   佣人尴尬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陶蘅不耐烦道:“别折腾了,厨房又不缺这一把叉子。”   他都这么说了,佣人于是也不再当回事。   吃完饭后,佣人将碗碟收走,并将门锁好,陶蘅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下床趴在地上,将床底的叉子捡了出来,藏在枕头底下。 第34章 反抗   陶蘅被秦文远关了三天,每天白天秦文远上班,陶蘅独自待在房中发呆,晚上秦文远会准时回来陪他吃晚饭,饭后替他解开铁链,抱他去洗澡,然后把他压在床上尽情地侵犯他。   对于秦文远的兽行,陶蘅没有反抗,却也没有给出更多的反应。   但身体是不受大脑控制的,他想让自己忍住不叫出声来,可每当临近节点那痛苦与快gan交织的感觉都能把他折磨得失去自我,让他的身体软成一团,忍不住呻吟出声。   陶蘅痛恨这样的自己,可又无能为力。   第四天晚上,秦文远有应酬,到了临近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陈伯和司机将他扶进房间,正要把他放到床上,秦文远突然挣扎道:“不在这儿睡,不在这儿睡!送我上楼!”   陈伯说:“秦爷,这儿就是您的卧室。”   秦文远睁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最后和陶蘅对上了视线,还是坚持道:“送我去三楼!”   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秦文远和陶蘅住二层,三层有健身房、影音厅等娱乐房,陶蘅不爱这些,所以从来没有上去过,但他知道,三楼有一间房是常年上锁的。   那间房只有秦文远有钥匙,也只有秦文远一个人能进,连卫生都是秦文远自己打扫的。   只是这些都是他听佣人们闲聊时说的,并没有亲眼见过,因为自从他嫁进来后,秦文远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房间。   “您想去三楼哪间房?”管家小心翼翼地问秦文远。   秦文远挥了挥手,神志不清道:“那间……那间……”   管家飞快地看了陶蘅一眼,用更低的声音道:“是上锁那间吗?”   “上锁……那间……”   管家叹了口气,吩咐司机将秦文远扶去三楼,离开前,他对陶蘅说道:“陶先生您先休息吧,秦爷今晚由我来照顾。”   “嗯。”陶蘅靠在床头,淡淡道。   秦文远被扶去了三楼,上锁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最里面,他推开司机和陈伯,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从身上胡乱翻找出钥匙,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这一晚,秦文远没有出过房,陈伯在门外站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秦文远回到主卧洗澡换衣,陶蘅昨晚吃了药睡到凌晨醒来,临近天亮才又睡了过来,秦文远进来的时候,他只是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   秦文远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亲他的嘴唇,说:“继续睡吧。”   秦文远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陶蘅把脸埋进被窝,过了一会儿,他烦躁地掀开被子,因为秦文远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陶蘅没想理会,但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撑着手坐起来,想帮他按掉,秦文远从浴室里出来了。   秦文远披一件宽敞的浴袍,露出结实的胸腹肌肉和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走到窗边把接通了。   对面说了很长的一串,秦文远回他:“继续派人盯着,等人一入境就带过来。”   挂了电话后,秦文远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连房间温度都骤降了两度。秦文远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很久都没有动,陶蘅看着他绷紧的后背线条,猜测着那通电话的内容。   他想起来曾经听到秦文远打电话时说到过的弟弟秦文瀚,心想这通电话的内容或许说的就是秦文瀚,但是秦文远和秦文瀚之间有这么大的冤仇吗?   秦文远转过身来,陶蘅连忙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秦文远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几天,秦文远突然变得很忙,每天晚上都要到半夜才回来,有时候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他就吵着要去楼上上锁的房间睡,没喝醉就缠着陶蘅上床,每次都把陶蘅弄得死去活来,而陶蘅也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整个人变得焦躁起来。   这天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趁秦文远还没醒,把目光落到了秦文远随手丢在床头柜上的钱包里。   几次晚上洗澡的时候,陶蘅都看到秦文远从钱包里拿出钥匙来帮他开铁链的锁,秦文远料定他拿不到钥匙,就算拿到了也跑不出这栋宅子,所以并不防着他。   脚上的铁链不算很长,他没办法下床后再绕过去拿到钱包,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秦文远身上跨过去,但这种做法实在太过冒险,但陶蘅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急于摆脱目前的困境,急于逃离秦文远的桎梏,他还有综艺要录,还有朋友要报告平安,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陶蘅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拖动脚上的铁链,让铁链在移动过程中尽量不发出声音。   当他一只脚跨过秦文远身体的时候,他心跳得比以为秦文远要杀他那天晚上还要快,但他不能停止,于是壮着胆子去够床头柜上的钱包。   他一只手去够钱包,另一只手只能撑在秦文远的身体旁边,每一步都动得小心翼翼。   索性被他够到了。   拿到钱包的那一刻,他看了秦文远一眼,然后飞快地从钱包里找到钥匙,用最快的速度把铁链打开。   然而,就在他把钥匙放回钱包,把钱包放回床头柜时,秦文远却在这时突然醒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陶蘅闭了闭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没什么。”   秦文远转头看了一眼钱包,又看向他,突然伸手一个挺腰,陶蘅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秦文远掐住他的脖子,声音沙哑又冰冷,“你到底在干什么?”   陶蘅抓住他的手腕,几乎说不出话来,“没……什么。”   秦文远另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腿,从大腿到小腿一直到脚腕,当发现脚腕空空荡荡时,他猛地收紧五指,扼制住陶蘅的喉咙,那力道,几乎想将他掐死过去。   这是新一轮的恐惧,陶蘅奋力反抗,他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秦文远的床上,挣扎间,他摸到枕下他藏了好几天的叉子,想也没想,狠狠地对着秦文远的肩膀扎了下去。 第35章 第二次逃跑   那一瞬间,陶蘅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他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他,离开这个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把叉子对准秦文远的肩膀,狠狠地扎下去,秦文远眼神一暗,哪怕他知道陶蘅想干什么,他也已经没有时间躲开。   一阵剧痛,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从床上嘭一声摔下床去,鲜血顺着肩膀流下来。   陶蘅握着叉子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然后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将叉子扔到了地上。   秦文远捂着伤处,陶蘅的这一下没有扎到他的肩膀,而是扎到他肩膀和脖子的连接处,这里有一整块的肌肉,神经敏感,疼痛几乎让他快要晕过去,可他还是撑着身体问陶蘅:“你居然想……杀了我?你这么恨……恨我?”   陶蘅盯着自己还在发抖的双手,对秦文远的话一无所闻,好几秒后,他抬头看了秦文远一眼,鲜红的血液刺、激着他的视网膜,下一秒,他扑过去抢走秦文远的手机,咕噜噜滚下床,爬起来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飞快地打开门跑下楼去。   管家已经在楼下自己房间睡下了,佣人们睡在后面的小楼里,陶蘅打开门跑出去,巡逻的保镖立马迎上来,“陶先生,您要去哪?”   陶蘅指着楼上道:“秦爷受伤了,你赶紧带人上去把他弄下来送去医院,我去后面叫陈医生。”   保镖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睡衣上还沾着血,连鞋子都没穿,只当他是太着急了,没有任何怀疑地拿起对讲机道:“赶紧来人,秦爷受伤了。”   陶蘅越过他往后面跑去。   主宅的后面有一片竹林和一大片花园,再后面才是佣人和工人们住的小楼,这几天陶蘅经常坐在床上,透过落地窗观察这片地方,对于要从哪里出去,他心里早就有了规划。   前面秦文远受伤了,很快就会惊动后面的佣人们,所以陶蘅没有走竹林和花园里的小路,而是一直贴着墙走。   墙根长着很多坚硬的植物枝干和杂草、砖石,陶蘅没穿鞋,脚很快、感觉到疼痛,且疼痛越来越尖锐,他知道,他的皮肤一定被划破了,但他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跑出去,就算断一条腿他都在所不惜。   走了大概三十多米,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经过他的观察,这里有一处的铁栏是破损的,他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佣因为不想从大门绕远路,从这里钻了出去。   夜晚的凉风吹得四周的植物簌簌作响,其中夹杂着前院里人说话的声音,陶蘅知道不能再等,他抬脚攀爬至半人高的矮墙上,从上面破损的铁栏里用力把自己挤出去。   可他低估了他和女佣的身量,男人再瘦也比女人的骨骼大,慌忙间,手臂被破损的铁栏划了一道口子,胯骨也因为用力过猛划破了,身上的睡衣更是惨不忍睹。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他没有回头去看,没有时间再让他去缅怀一些什么,他从墙上跳下去,落在地上踩到很多石子,打了个滚才卸去冲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穿过小路,跑进前面茂密的树林里。 第36章 逃脱   陶蘅顶着全身的伤在树林里走了很久,树林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地,好在地上铺了很多树叶,但还是不免踩到碎石和枯枝。脚上又多了多少伤,他已经不想去看了,这个时候不能停下来,不能被秦文远的人抓到,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什么,陶蘅不敢想象。   他不知道秦文远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精力派出人来追他,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听到声音,但他始终不敢停下来。   走出去半个小时后,他拿出秦文远的手机,凭借记忆给周鹤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接通,自动挂断后,他又打了一遍,这次周鹤很快接了起来,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哪位?”   陶蘅立马道:“周鹤,是我。”   周鹤愣了很久,才压抑着声音道:“陶蘅?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这是谁的手机?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此时是凌晨五点多,天已经亮了,但大多人还在睡梦中,周鹤接到这个电话,第一反应就是陶蘅出事了,急得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姓秦的又发疯了是不是?!”   听到周鹤的声音,陶蘅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靠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逃出来了,但我不能去你那里,秦文远一定会找过去的,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现在就要出市,不管去哪里都行,我现在就要走!”   “好好好,你别急,别哭,”周鹤那边传来细细索索的衣服摩擦声,“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你放心,我去借我朋友的车送你出市,秦文远查不到的。”   陶蘅连忙道:“你别过来,我还在秦文远家这边的山上,我现在下山去打车,你到离你家两条街的那个咖啡店后门口等我,对了,来的时候给我带一身衣服,还有鞋子袜子,还有还有,带上口罩和帽子。”   周鹤一听陶蘅连衣服鞋子都没穿,情绪激动道:“秦文远这个畜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陶蘅现在没有精力和他一起骂秦文远,叮嘱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然后他把秦文远的手机扔在地上,捧了很多枯叶子将手机盖住,忍住脚底的剧痛往山下跑去。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穿出树林走到一条有车经过的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送他到和周鹤约定的咖啡馆。   下车后,周鹤已经等在咖啡馆后门,看见他从车上下来,跑过去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脱下风衣将人紧紧裹住。   陶蘅披上风衣,对周鹤道:“帮我付一下车钱。”   周鹤付完打车钱后,往四周看了看,随后拉着陶蘅坐进了路边的一辆越野车里。上车后,他指了指后座的两个袋子,说:“里面是衣服和鞋子,还有碘酒纱布,你先把伤处理了,再把衣服换上。”   说着,他把车启动,开了出去。   坐在封闭的移动的没有秦文远的空间内,陶蘅的精神终于松懈了下来,他无力地瘫倒在座椅里,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第37章 不好的预感   车子一路向城外疾驰,周鹤在等红灯的时候转头看了陶蘅一眼,发现他正弯腰用碘酒擦拭脚上的伤口,那些伤口密密麻麻,混合着血和污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转回头去,说:“我给你找个诊所处理一下吧。”   “不用,”陶蘅把用过的棉花装到一个小袋子里,在脚上裹上绷带,套上袜子,最后才塞进鞋子里,“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秦文远很快就会追过来。”   周鹤问他:“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陶蘅把两只脚都处理好了,盯着窗外看了很久,才道:“没想好,一直开吧。”   周鹤点头,“好。”   两个小时后,周鹤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某个服务站,下车去买了两瓶水和一袋子食物拎上车,“你下车太冒险了,将就吃吧。”   “谢谢。”陶蘅拆了一袋面包,就着水咬了一口咽下去,他抬头看周鹤,发现他黑眼圈很重,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你怎么了?最近很忙?”   周鹤摇了摇头,“没什么,工作上有点事。”   陶蘅有些狐疑,周鹤工作能力很强,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当上正式律师,而且他的性格一向开朗,从来不会因为工作的事情影响到个人的状态,除非……   陶蘅一把拉住他,“上次的事……是不是秦文远后来对你做了什么?”   想起之前被秦文远压在周鹤床上侵犯,陶蘅就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尴尬,想起那件事,他就觉得秦文远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周鹤双手捂脸用力搓了搓,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道:“我前段时间接手了一个案子,被告本来已经在法庭上松口,二审的时候突然又改口,我原告这边很多事情就被搞得很复杂,案子也越来越棘手,我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周鹤三言两语,陶蘅却听出了端倪,“你怀疑被告改口是有人指使的?”   周鹤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但是有人亲眼看到被告和可疑人员接触过,我不得不怀疑。”   “不用怀疑了,一定是他,”陶蘅拍了一下副驾驶的椅背,情绪激动道,“秦文远这个王八蛋!早知道多扎他两下!”   “咳咳!”   周鹤正在喝水,闻言差点没喷出来,“你说什么?你扎他了?你扎他哪了?拿什么扎的?人怎么样了?”   想起当时的情形,陶蘅的手又止不住开始颤抖。   “吃饭的叉子插在他肩膀上,流了很多血,但我逃出来的时候叫人立刻送他去医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那就好,”周鹤松了口气,“没事你就别管了,逃吧,逃出去离他远远的,以后都别见他了。”   陶蘅是真的希望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可是……   “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周鹤用下巴示意中间置物架上,“自己拿,密码******。”   陶蘅打开手机登录自己的微信,找到郑明的号直接拨了一通语音过去,那边郑明接了:“陶蘅?什么事?”   “台长,”陶蘅有些难以启齿,“密室逃生这档节目我可能……可能做不了了,我……”   “嗯?”郑明语气疑惑,“你说什么?秦总没告诉你吗?”   “什么?”   陶蘅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郑明说:“秦总已经帮你辞掉了电视台的工作,这档节目我们已经换人了。……他没告诉你吗?”   陶蘅心猛地往下沉,“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啊,应该是上周三,他亲自给我打的电话,”郑明说,“违约金他也已经帮你付清了。”   陶蘅突然感觉一股嗡嗡的声音堵住他的耳朵,郑明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手机从耳边滑落掉在车座下面,陶蘅抱住头,脑袋里某根神经突突直跳,疼得他快要死过去。   这股疼痛持续了很久很久,渐渐地,他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第38章 我能怎么办(加更)   “陶蘅?陶蘅?”   陶蘅从黑暗中醒来,一丝光亮坠入视网膜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他,是周鹤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见周鹤焦急的脸。   “陶蘅?”周鹤凑近了拍了拍他的脸,“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陶蘅把手臂横在额头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怎么了?”   周鹤说:“你晕过去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身上有别的伤,差点想送你去医院。”   他们还在周鹤的越野车内,看来晕的时间不长,陶蘅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手腕上这只表还是秦文远送给他的,每晚秦文远替他洗完澡都会强迫他戴上,他戴习惯了,就没想着解。   “你到底怎么了?”周鹤把他扶起来靠在椅背上,“打着电话呢突然就不省人事了,你那个台长到底说了什么?”   想起电话的内容,陶蘅心里一阵难受,对秦文远的憎恶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但看着周鹤疲惫的神情,他不想把这些破事再拿出来让他心烦,于是说:“没什么,可能伤口太疼了,有点难受。”   周鹤见他没什么事了,便爬回驾驶座,道:“现在出发吧,争取今天之内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周鹤还有工作,能抽出一天来陪他已经很不容易了,陶蘅没办法再要求他做什么,说道:“下午两点前,开到哪里就哪里吧,你赶回去处理你的事要紧。”   周鹤没说话,开车出了服务区。   他们一直沿着高速公路往南开,下午两点十分,车子驶入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小城不发达,但人口紧密,街道干净整洁,绿化做得也很好,是个宜居城市。   “就这儿吧。”陶蘅看着街道两旁路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找个酒店放我下来。”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周鹤突然道:“陶蘅,你真的想好了吗?一个人在……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不能做你想做的工作,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你真的想好了吗?”   陶蘅很快地眨了眨眼睛,“那我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愿意离开A市,但凡秦文远大人大量放过他,他都能对秦文远感恩戴德,一天三炷香拜他。   可是可能吗?   陶蘅仰头看着车顶,半晌叹了口气道:“周鹤,我没有办法,除了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老天到底要我怎么样,难道就因为我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他就要这么惩罚我吗?”   周鹤皱着眉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哥哥他已经死了,你是在他死之后才和姓秦的王八蛋结的婚,如果老天连这都要惩罚,那以后死了老婆老公的是不是都不能再找人结婚了?”   周鹤道:“你不要折磨自己了,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是那姓秦的王八蛋不做人,你没必要为了他折磨你自己,不值得。”   陶蘅摇摇头,弓下单薄的背,用手捂住了脸。   周鹤用自己的身份证为陶蘅开了一个月的房间,并给他留了一部旧手机和一张银行卡,卡里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陶蘅起先不肯要,后来周鹤说:“你的房产证和钥匙还在我那儿,我要是真没钱了,就把你那套房子租出去收租金。”   陶蘅点了点头,竟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才把卡收下了。两人一起在酒店里吃了顿午饭,周鹤便开着车准备回去了,临走前,他抱住陶蘅说:“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第39章 逃不出手掌心   是夜,秦宅。   秦文远靠在主卧大床上,光裸的上身绑着厚厚的绷带,他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疲惫。   “秦爷,人已经定位到了。”卧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站在门口恭敬道,“在xx县。”   秦文远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黑,仿佛在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派人去跟着他,先别让他知道,看看他想干什么。”   “是。”   门阖上,秦文远掀起眼皮,视线落在手心,那里躺着一枚银色的素圈,是他和陶蘅结婚时的婚戒。   这枚戒指陶蘅婚后一直舍不得戴,藏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这次逃得匆忙没有带走,被秦文远找了出来。   秦文远记得这枚戒指是他亲自选的,但并不是选给陶蘅,而是给陶卓的。   陶卓离开那一年,秦文远百般讨好他,结婚纪念日买了这枚戒指,但就在那天,陶卓给了他一个重击。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也厌恶在那一天还想着要送戒指的自己,连带恨这枚戒指。   戒指最终戴到了陶蘅手上,还是他亲手为陶蘅戴上的。   秦文远用力握紧手中的戒指,望着虚空一处喃喃:“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   房间是普通的大床房,设施齐全,环境尚可。   吃过晚饭后,陶蘅按照网上的方法,用一个衣架扣住门锁,然后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吸顶灯,感受着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心脏某个角落毫无预兆地疼起来。   前几天做梦都想离开秦文远,如今真的离开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是的,他并不快乐,因为他还爱秦文远。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爱秦文远,从年少到现在,他没有一天不在爱他,即使秦文远给予他那么多的痛苦,他也还是爱他,这是刻进骨子里的,就像扎在他心里的毒刺,生了根,发了芽,轻易无法拔除。   可他不想爱了。   他不知道拔除这根毒刺需要多久,也许拔掉了心里会留下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空缺,但他相信时间能治愈一切,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陶蘅闭上眼睛,与其想秦文远,不如想想他该怎样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来。   在酒店里窝了两天,除了送餐的工作人员,没有人找上门来,陶蘅的精神终于稍许放松了一些,他决定出去走走,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不用抛头露面的工作,不需要赚很多钱,能养活自己就够了。   小城不大,但是烟火气很重,陶蘅戴着口罩走在路上,有一种终于融入生活的感觉。看着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母亲就出生在这样一座小城,文静、温婉、知书达理,要不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她该是一辈子幸福的,陶蘅心想。从前他一直以为母亲得不到的幸福他能得到,母亲没有了的心愿他了了,可这时他才明白,他只是在走母亲的老路罢了,他和母亲一样,都从来不曾得到过真正的爱情,反而在爱情中迷失了自己。   陶蘅没想到,这样小的县城里竟然有一整条的酒吧街,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随意选了一个走进去,发现竟然是一家环境优雅的清吧,他选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来,招手让服务生给他送了杯啤酒过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   舞台中央,画着烟熏妆的女歌手正在唱歌,唱的什么陶蘅没听过,倒是莫名符合当下的气氛,陶蘅喝了口酒,视线在不大的酒吧里转了一圈,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竟是季牧桥。 第40章 该回家了   其实季牧桥在陶蘅刚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只是一时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就在陶蘅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你怎么在这儿?”季牧桥端着酒杯走过来,坐在陶蘅旁边。   “你又怎么在这儿?”陶蘅不答反问。   “出差,”季牧桥说,“我有个病人在这儿,不方便出远门,我过来替他治疗。”   陶蘅点了点头,心说季牧桥还挺敬业。   “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季牧桥问,“我记得你的工作不需要出差吧。”   陶蘅翻了个白眼,“谁说的,我也要经常去外地的好吗。”   “一个人啊,”季牧桥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你一个主持人一个人跑外地出差?拉赞助啊?”   陶蘅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气得不想跟他说话。   季牧桥偏偏不放过他,“你不说我给秦文远打电话了。”   说着真的拿出手机就要开始拨号,被陶蘅一把抢走藏在身后,“不许打。”   “啧,”季牧桥看着他,“那你说不说。”   陶蘅一口气灌了半杯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说:“我逃出来了。”   季牧桥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道:“多久了?”   陶蘅回他:“三天。”   季牧桥喃喃:“不至于啊。”   “什么不至于?”   “以秦文远的手段,不至于三天了还没找到你。”   陶蘅背上窜起鸡皮疙瘩,“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找我。”   季牧桥摇了摇头,没有发表看法。过了一会儿,他问:“你现在住在哪?”   陶蘅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季牧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要是真想告诉秦文远,就算你不说你也跑不了好吗。”   陶蘅也明白这个道理,正要说话,季牧桥道:“算了你不用说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陶蘅:“……”   两人坐了一会儿,各自喝完了两杯酒,陶蘅想回去了,季牧桥拉住他,“快到晚饭时间了,一起吃顿饭吧。”   陶蘅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便同意了。两人一起来到酒吧街旁边的一条小吃街找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饭馆,点了几个菜,等上菜的时间,季牧桥问他:“你电视台的工作就这么放弃了?”   说到工作,陶蘅的情绪便有些低落,但还是故作轻松道:“一份工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牧桥是心理医生,他当然能看出陶蘅的情绪变化,但他没说什么。   菜一个个端上来,两人边吃边聊,因为已经在酒吧喝了酒,他们就没有再喝,而是一人要了一瓶饮料,吃了一会儿,陶蘅突然说:“你知不知道陶卓当年是怎么死的?”   季牧桥筷子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陶蘅没有放弃,而是道:“我只是想知道。”   季牧桥看了他一眼,“秦文远没告诉过你?”   “没有,”陶蘅说,“你知道的,他并不喜欢我。”   “是吗?”   “是啊。”陶蘅笃定道。   季牧桥他张了张嘴,想说不喜欢你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把这句话说出口。   陶蘅终究还是没有在季牧桥口中听到关于陶卓的只言片语,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出门,在门口分别,季牧桥订的酒店离这儿有些距离,他打车过去,陶蘅于是站在门口陪他等车。   为了不挡到店家做生意,他们站的地方是一处不太平稳的斜坡,一对小情侣从旁边走过来,搂在一起说说笑笑,男孩子不知道摸到女孩子哪儿,走到陶蘅身后的时候,女孩子突然笑着扭了一下身子,撞到了陶蘅。   陶蘅没站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怀抱。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没事吧?”   季牧桥没理那女孩儿,他把陶蘅扶稳,轻声询问:“没事吧?”   陶蘅摇了摇头,“没事。”   女孩子还一脸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陶蘅对她笑了笑道:“没关系。”   女孩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情侣离开后,陶蘅摸了摸鼻子,刚刚他被季牧桥接在怀里的时候,鼻子撞到了他肩膀,不是很严重,有点酸疼。   “撞到了?”   季牧桥看到他鼻头有点红,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疼吗?”   陶蘅摇头,“还好。”   “没破皮没肿,很快就没事了。”   “嗯。”陶蘅说。   出租车来了,季牧桥上车,离开前对他说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陶蘅答应了,但他没说,他根本没有季牧桥的手机号。   *   夜晚,秦宅。   保镖笔直站在主卧床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跟秦文远汇报陶蘅这一天的动向,结束后递给秦文远一沓照片,“那边的兄弟从他出了酒店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回到酒店。”   足足两三百张照片,几乎每隔两分钟就要照一张。秦文远看着这些照片,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啪!”   照片被秦文远摔在地上,保镖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听见他毫无温度地说道:“去找朱昀,告诉他,季牧桥的诊所不用开了。”   朱昀是秦文远众多秘书之一。   保镖颔首,“是。”   *   陶蘅接到季牧桥电话的时候,他正靠在酒店床上用手机查看当地的招聘网,来了快一周了,工作还没着落,他有些着急,想着无论如何先找份工作干着,总不能坐吃山空。   看到手机上的陌生来电,陶蘅犹豫了一下,接了:“哪位?”   “陶蘅,是我。”季牧桥说。   陶蘅疑惑,“你怎么有我号码?”   这个号码是他来这儿后买的黑号,陶蘅怎么都想不明白,季牧桥是怎么拿到他号码的。   电话那头季牧桥的声音有些疲惫,“陶蘅,对不起。”   陶蘅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季牧桥,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   季牧桥话没说完,电话已经被人抢了过去,秦文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丧钟:“陶蘅,玩够了吗?该回家了。” 第41章 你真可悲   陶蘅就像受惊的小鸟,手机啪一声掉在床上,手抖得不成样子。   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吞没了他,他手忙脚乱地摁掉挂断键,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   “呕——”   他把晚饭吃的东西全吐进了马桶。   胃部痉挛的感觉太难受了,然而更难受的是身体的另一个部位,他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忍不住哭出了声。   说好再也不要为秦文远流一滴眼泪,可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要哭,你为什么要哭!”   陶蘅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一拳砸向面前的镜子。   嘭!   一声巨响。   镜子像蛛网般碎裂开来,上面沾满了陶蘅的血,哗啦一声掉进了下面的洗手池。   陶蘅垂下手,鲜血和眼泪一起滴在脚边,他却感觉不到疼。   心疼狠了,身体的其他地方就没有感觉了。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久到他几乎忘了时间的存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所有传进耳朵的声音都是假的。   大脑里某根神经毫无预兆地开始跳动,每跳一下都是疼的,恨不得拿把刀把这根神经挑了。   陶蘅睁开眼睛,他看着洗手池的玻璃碎片,把手伸了进去。   他握住一块尖锐的碎玻璃,缓缓地举起来,他抬起头,看着破碎镜子中扭曲的自己,将玻璃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   秦文远把手机扔给季牧桥,“再给他打。”   季牧桥被两名保镖按在自家沙发上,他低着头,声音沙哑道:“我不打。”   秦文远没有任何表情道:“打,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诊所开不下去,现在就打,让他回来救你。”   “秦文远,”季牧桥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笑了,只是那笑让人看得心里极度不舒服,“你真可悲。”   秦文远皱了皱眉,没说话。   季牧桥极尽讽刺道:“你病了你知不知道?你竟然有脸带陶蘅来看病,你才是他妈有病的那一个!”   “说什么呢!”   保镖低吼,用力把他肩膀往下一压,季牧桥弯着腰闷咳了几声,又吃吃笑起来,“秦文远你真他妈可怜。”   秦文远抬了抬手,保镖放开季牧桥,季牧桥坐直后看着秦文远,仿佛是真心询问:“你承认你病了吗,秦文远?”   秦文远说:“我不承认。”   季牧桥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笑容,“你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还说不可悲?”   秦文远没说话。   季牧桥说:“你失去了陶卓,就把陶蘅当成陶卓,你把对陶卓做过的事情对陶蘅又做一遍,你以为这样就能体现你有多爱陶卓?”   秦文远在听见“陶卓”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眼睛里几乎瞬间就拉满了红血死,但他没有阻止季牧桥说下去。   季牧桥是心理医生,他擅于观察人的情绪,他看到在他说到陶卓时秦文远的情绪变化,也看到他身侧颤抖的双手,但他还是要说,他几乎是带着报复的快、感说道:   “别傻了秦文远,陶卓已经死了,就算你做得再多,他也看不到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还接受不了陶卓已经离开你的事实罢了。” 第42章 跑吧   陶蘅在酒店的卫生间里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他全身冰冷,身上到处都很疼,尤其是他的手。   他手里还握着那块碎玻璃,玻璃戳破了他的掌心,血滴下来。手背上的伤已经结了血痂,但只要他一动,鲜血又从伤口中冒出来滴在地上。   陶蘅爬起来用水胡乱冲了冲,打电话让酒店工作人员上来收拾。工作人员进来后,看到卫生间里一片狼藉,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呢?”   陶蘅道:“你算一下损失多少,我会赔的。”   见他说话爽快,工作人员便没再说什么,和保洁一起将卫生间收拾好,又从楼下拿了点处理伤口的东西给他便离开了。   陶蘅坐在床边将伤口处理好,此时已经快半夜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他不断地回想起秦文远的在电话里说的话和季牧桥的那句“对不起”,心脏仿佛被重重壁垒包围,无法呼吸。   他知道秦文远一定是威胁了季牧桥,否则季牧桥不会对他说那三个字,他当然不相信是季牧桥出卖了他,尽管他和季牧桥接触不多,但他知道季牧桥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秦文远用季牧桥来威胁他,就是拿准了他一定不会不管季牧桥。   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刨了秦文远家的祖坟,他就像遭到了什么诅咒,这辈子是来还他的。如果以前他还只是怨恨秦文远,那么现在除了怨恨,还有说不出的厌恶。如果秦文远现在在他眼前,他一定会想砸镜子一样狠狠把拳头砸到他脸上。   陶蘅看了看时间,午夜了,这个时候秦文远不可能还在季牧桥家,于是他把手机开机,给季牧桥把电话打了过去。   季牧桥很快接了,他知道是陶蘅打来的,开口便道:“秦文远已经知道你在哪了,你自己当心点,实在不行你就……报警吧。”   报警到底有没有用,两人都心知肚明。陶蘅道:“秦文远对你做了什么?”   季牧桥说:“没什么,你不用操心我,我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他能对我做什么。”无非就是像几年前一样,关了他的诊所,让他在这个城市里待不下去。   陶蘅怎么可能不操心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别担心,我回去,我回去就好了,只要我回去他就不会为难你。”   “别!”季牧桥突然道,“千万别,你还是想办法跑吧,酒店有没有后门之类的,趁着天黑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别回来了。”   陶蘅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跑了你怎么办?”   季牧桥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你别管我,我不是第一次被他针对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不行,”陶蘅还是摇头,尽管电话那头的季牧桥看不见,他还是用力地摇头,“我不能害你,我……”   “陶蘅,”季牧桥突然打断他,“你跑吧,跑远一点,等定下来了我就去找你,我们一起住。” 第43章 对不起   陶蘅愣了愣,“你说什么?”   季牧桥深吸了口气,说:“我说,我去找你,我们一起住,一起生活,好吗?”   陶蘅问他:“为什么?”   季牧桥说:“一定要原因吗?我把你当朋友,朋友之间互相扶持不是很正常吗?”   陶蘅深吸了口气,他现在心里很乱,还有担忧、恐惧、焦躁,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季牧桥,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成陶卓了?陶卓死了,你们一个个的得不到他,就想从我身上获得安慰,你们把我当什么呢?我是个人啊,为什么你们都要从我身上起寻找陶卓的影子,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当成他的影子?”   季牧桥的呼吸蓦地停止了,他慌忙解释道:“不,我没有这么想过,陶蘅,我……”   “季牧桥,你知道两个小时之前我在干什么吗?”陶蘅打断他,声音悲切,甚至绝望,“我想要自杀。”   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当他把玻璃最尖锐的地方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真的想到了死,哪怕死在异乡的某间酒店房间的卫生间里,也好过被秦文远日复一日的折磨要来得痛快。   “可我不敢死,我怕疼,我下不了手。”   可他又怕死,简直懦弱到可悲。   季牧桥呼吸一窒,“陶蘅……”   陶蘅几乎是恳求着说道:“你们都放过我好不好?应付一个秦文远我已经够累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你。”   “别让我恨你啊,季牧桥。”   电话里久久没有人说话,季牧桥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上次心这么疼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得知陶卓意外过世的时候,没想到时隔两年,他还能体会到那种心如刀绞的痛觉。   不知过了多久,季牧桥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啊陶蘅,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陶蘅摇头,“没关系。”   挂电话前,季牧桥说:“你跑吧,跑远一点,跑到我们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别再回来了。”   陶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就这么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几个小时内,他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空,小县城里没有夜生活,大家早就陷入了沉睡,和这个城市一样,安详而宁静,只有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找不到归处。   秦文远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陶蘅在晨曦中眨了眨酸涩浮肿的眼睛,慢慢接通手机。   “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秦文远说。   陶蘅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窗边没有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金黄色的晨光将他整个人拢住,他才站起来,转身往楼下走去。   秦文远的车停在酒店大门对面的马路边,他坐在车内,和陶蘅之间隔着一条大马路,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来来往往,汽车、电动车、行人,一闪一闪飞驰过去的人影把对面人的影像剪辑成一帧一帧,连不起来。   陶蘅穿过马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秦文远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举起拳头,对着他的脸用力砸了过去。 第44章 我恨你   秦文远没有动,就像陶蘅拿叉子扎他的那天晚上,明明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他。   陶蘅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很快,秦文远脸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秦爷!”   司机和副驾的保镖同时叫道。   秦文远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两人看了陶蘅一眼,推门下车。   不大的车内很快只剩下两人,秦文远抬手按了按青肿的颧骨,对陶蘅道:“不够?不够继续。”   陶蘅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咬着牙,胸膛用力起伏,疼的,也是气的。   看,揍他我也会疼,可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秦文远勾住他的后颈拉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想揍我,尽管动手,我不还手,但你不能跑,你跑了我会很生气。”   下一秒,秦文远用行动向他诠释了他“很生气”的后果。   秦文远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铐,等陶蘅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被秦文远铐在身后,陶蘅的挣扎完全没有用处,他被秦文远压在身下,眼睁睁看着他不知又从哪拿出来一根大拇指粗的长绳,将他的两只脚腕一圈又一圈的捆紧在一起,他就像一条从水里捞上来晒了很久的鱼,连扑腾的劲儿都没有了。   陶蘅看着压在他身上的秦文远,厌恶地转开了脑袋。   秦文远掰过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说道:“你今天还没叫过我名字。”   陶蘅闭上眼睛。   下一秒嘴唇猛地一阵刺痛。   秦文远咬了他。   “叫我名字。”秦文远舔了舔唇间的鲜血。   陶蘅不依,用力地闭着眼睛,死也不要睁开。   “别后悔。”   秦文远开始撕扯他的衣服,衬衫的纽扣一瞬间绷得到处都是,上衣剥光后,他拉住陶蘅的皮带用力拉扯,皮带应声而断,两条腿就那么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中。   裤子被秦文远扯到脚踝就被绳子挡住了,秦文远将他双腿举高,什么前戏都没做,直接顶了进去。   陶蘅痛得几乎窒息,更让他难堪的是,这儿是外面,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边,外面还站着两个秦文远的人,而他竟就这么一丝不挂地被秦文远摁在车里操。   太难堪了,太难堪了!   秦文远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下限,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更加恨他,恨得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上天为什么要让他遇到秦文远!为什么要让他爱上他!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陶蘅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又不知道怎么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秦文远正拿着湿巾帮他清理,冰凉的湿巾贴在皮肤上,和他的心一个温度。   “秦文远,”陶蘅的嗓子哑了,“我恨你。”   秦文远停下动作看着他,眼神中竟然带着些笑意,“你终于叫我名字了。”   陶蘅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拒绝再与这个疯子交流。   秦文远俯身拥住他,在他额头上、脸颊上亲了又亲,最后凑到他耳边说:“再跑一次,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第45章 相信我   陶蘅被扒光衣服绑在房间里,没有了衣服,他就算想逃都逃不出去。   但是这次他没想再逃。   没用的,他知道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过秦文远的手掌心,他是秦文远咬在嘴里的猎物,只要秦文远不松口,他永远都无法逃脱。   秦文远仅仅绑了陶蘅两天,第三天,他给陶蘅松绑,并给了他一套衣服让他穿上,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陶蘅看他扔在床上的那套白色礼服,懒得猜他的目的,但也没有抗拒,默默地把衣服穿上了。   陶蘅最近瘦了不少,礼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秦文远盯着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瘦了这么多。”秦文远握住他的腰,看着镜子的人,十分不满地说道。   陶蘅充耳不闻,他低头扣上扣子,又整理了一下袖口,说:“走吧。”   秦文远拥住他接了一个缠绵的吻,拉着他往楼下走去。   秦文远带着他去了一个企业家联会,宾客们除了有A市大小企业家,还有娱乐圈明星,尽管如此,当秦文远领着陶蘅走进去的时候,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些目光当然不是冲着陶蘅来的,而是秦文远。   “秦总,好久不见,一切还好吗?”   立即有人上前来攀谈,秦文远也很给面子的点头道:“都好,劳你挂心。”   “哪里的话,”那人满脸堆笑道,“您是咱们A市企业家的领头羊,您好,一切都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秦文远看着他,“怎么,有传言说我不好?”   “不不不,”那人忙道,说完又四处看看,朝秦文远靠近一些,说,“前段时间的确有些风言风语,说您受伤了,半夜紧急送医,还说您是被哪个小情儿给捅了,甚至还有的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秦文远面无表情道。   那人心里一惊,猛地觉得自己不该多嘴,那秦文远是谁啊,跺跺脚就能让A城商圈抖一抖,这样的人面子大过天,他今天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就上他面前嚼舌根来了。   “嗯?说我什么?”秦文远压着冰冷的嗓音道。   那人心一横,道:“说您小情儿太多,劳累过度,进、进了医院。”   那人话没敢说明白,含含糊糊的,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说秦文远在小情人身上纵欲过度,伤了身体。   倒不是说大家胡乱猜测,秦文远身家不菲,能力手腕有目共睹,但花名在外,否则给那些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么猜。   那人说完下意识看了陶蘅一眼,讪讪笑道:“我知道秦总您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进医院,一定是因为工作太劳累了。”   这马屁着实拍得不怎么样,连情绪不佳的陶蘅都轻轻哼了一声,让那人更尴尬了,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反观秦文远倒没什么反应,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去喝酒吧,别堵在这儿了。”   那人陪了个笑脸,一溜烟跑了。   再有想上前来的也都不敢上来了,秦文远这会儿的表情实在太吓人,没人上来自讨没趣。   秦文远叹了口气,抬手搂住陶蘅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你那一下捅得好啊,现在整个A市的人都以为我秦文远身体虚,跟人上床都能上到医院去。”   热气喷在耳朵上痒痒的,陶蘅偏头躲开,被秦文远按了回来,“别躲,你想让他们以为你在吃醋吗?”   放他娘的狗屁!   陶蘅面上不显,心里叫嚣,就算吃狗的醋也不会吃他的醋!   “我哪敢吃你的醋啊秦爷,”陶蘅讥讽道,“你想多了。”   秦文远却不生气,继续凑在他耳边道:“你不用吃醋,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跟别人睡,你可以放心。”   放心?   放心就算了,当他放屁吧。   “那次只是意外,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别放在心上,”秦文远搂住他,一点点亲他的侧脸,“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跟你以外的人上床,相信我。”   秦文远说着就要去亲他的嘴唇,被陶蘅一把推开,陶蘅觉得他真的是疯了,病得不轻!   秦文远伸手把他拉回来,陶蘅不愿意,挣扎了一下,两人一来一往,看上去像在打情骂俏。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秦总跟夫人恩爱有加,看来传言不能当真啊。”   竟是沈益锋。   沈益锋身旁还跟着一个人,是沈祁然。   沈祁然比先前看到的时候瘦了不少,两颊凹陷,下巴尖突,但五官依旧精致,令人惊艳。   见陶蘅看自己,沈祁然的目光像淬了毒,几乎像要把人生吞了。   陶蘅心惊,如果说曾经的沈祁然骄纵却天真,那么现在的沈祁然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且还是一身毒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扎得你体无完肤。   “沈总,幸会。”比起刚刚那人,秦文远对沈益锋还算客气,“传言自然当不得真,否则怎么叫传言呢?”   沈益锋哈哈大笑,“秦总说得是,来喝一杯。”   沈益锋端了杯酒递给秦文远,两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秦文远放下空杯,拉住陶蘅的手,沈益锋啧啧两声,调侃道:“秦总这是一步都舍不得放开令夫人啊,真令人羡慕。”   秦文远笑笑不说话。   沈益锋又道:“秦总,今天趁这个机会,我们谈点生意上的事情,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令夫人和小然一起做个伴,咱们去里面休息室说话?”   宴会厅都配备了小休息室,供宾客们谈合作用,休息室很安静,隔音也很好,沈益锋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秦文远谈,而更重要的是,他想把沈祁然和秦文远隔开,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   秦文远没应,转而问陶蘅:“我和沈总谈点事,你自己可以吗?”   陶蘅巴不得他别在自己面前晃悠,于是点头,“嗯。”   秦文远突然凑近他耳边道:“别想着跑,你知道的,你跑不掉的。”   陶蘅当然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想过要跑。   秦文远说完,揉了揉陶蘅的后颈,然后对沈益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往休息室走去。   陶蘅转过身,想找个阳台之类的地方透透气,却被沈祁然一把抓住胳膊,“陶蘅,你可真厉害,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能留在文远哥身边,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文远哥一直留着你?” 第46章 他想让我死   沈祁然说话声音不高,但已经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陶蘅无意成为众人的焦点,于是一甩胳膊,挣开他,“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留着我,要不你帮我去问问他?”   说完没再理会他,转身朝有露台的那一侧走去。   沈祁然哪能轻易放过他,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走到露台上。   露台很大,一侧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个一米多高的大花瓶,瓶里栽种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另一侧是一个直接连通到楼下的户外楼梯。此时宴会刚刚开始,露台空无一人,沈祁然再次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   陶蘅不客气道:“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了,请沈少爷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沈祁然根本不放过他,抓得他越来越紧,“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你远点,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文远哥,你以为你能来这种地方?别做梦了!”   陶蘅用力一甩胳膊,把沈祁然震得往后退了两步,他讥笑道:“我的确不算什么,那你又算个什么?死皮赖脸地扒着别人的男人不放,你就这么缺男人操你吗?”   这话陶蘅本不想说,听起来像个没有素质的怨妇,实在太难看了,但沈祁然的纠缠让他烦不胜烦,只要能发泄,他什么都说得出口。   果然,沈祁然恼羞成怒,用力推了他一下。露台栏杆不高,将将到陶蘅的胯部,陶蘅被那股力气推得往后倒去,眼看就要掉下去。   他们所在的楼层是三层,虽然不算高,楼下还是柔软的草坪,但就这么摔下去,就算不出人命,也难保不会伤筋动骨。   陶蘅惊惧地叫出声音,就在他以为会就这么摔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将他整个身体拉了回来。   陶蘅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腰被一只手臂箍住了。   “唔!”他闷哼一声,随即捂住鼻子。   恐惧之后,他只觉得疼。   “你怎么样?”一个好听的男声在他头顶响起。   陶蘅意识到他还在别人怀里,连忙退出去,低着头道谢:“多谢。”   那人轻笑,“你就是这么道谢的?不抬头看看恩人?”   陶蘅抬起头看向那人,那人个子很高,几乎比秦文远还要高上两公分,五官俊郎,剑眉星目,他背着光,似笑非笑地看着陶蘅,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怎么?你认识我?”那人问他。   陶蘅摇头,“不认识。”但总觉得在哪见过。   那人笑着指了指他的鼻子,“红了,疼吗?”   陶蘅下意识捂住鼻子,“我没事,谢谢。”   那人说话总是带着笑意,“没事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陶蘅看他的穿着,西服、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心里放下了警惕,“陶蘅。”   “好名字。”那人说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沈祁然一眼,道,“进去吧,别在这儿了,太危险。”   说完他转身往楼梯走去,头也不回地下去了。陶蘅站在楼上往下看,没一会儿,那人出现在楼下的草坪上,沿着草坪的走道走到了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离开了。   一直没出声的沈祁然这时道:“你还真是命大,居然没摔死你。”   陶蘅转头怒视他,“你想摔死我?我要是摔下去了,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不在乎,”沈祁然的眼中逐渐染上疯狂,“只要你死了,文远哥就是我的,你以为我会坐牢吗,你太天真了陶蘅,就算你死一百次我也不会坐牢,就算坐牢又怎么样,至少我还活着,而你是一个死人了,死人是不会和我抢东西的,文远哥早晚会把你忘了,陶蘅,文远哥迟早是我的,你等着吧。”   陶蘅只觉得背脊发凉,“你想弄死我?”   沈祁然恶狠狠道:“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如果你还不离开文远哥,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陶蘅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只觉得无语,“我等着。”   *   “秦总,这块地我已经提前做过评估,未来价值不可估量,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跟你秦氏合作,如果你有意向,可以再找人去评估一下。”   沈益锋为秦文远的茶杯里添满茶,“我等你的答复。”   秦文远听完,轻轻点了一下头,“嗯,我会找人去做。”   秦文远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一名手下打来的。   他接起,手下一接通连忙说:“秦爷,消息有误,人今天凌晨就已经入境了,我们错过了。”   秦文远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道:“收工吧。”   “不找了吗?”手下问。   “不用了。”秦文远说。   “是。”   秦文远挂了电话,沈益锋见状道:“秦总真是个大忙人。”   秦文远淡淡道:“还好。”   沈益锋有些许尴尬,然后哈哈大笑两声,揭过了这层尴尬。   *   陶蘅回到宴会厅的时候,秦文远还没从休息室里出来,他拿了点吃的喝的,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把肚子填满,然后看着窗外发呆,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侧脸被人亲了一下,不用看,光闻味道他都知道是秦文远。   秦文远越发缠人,他完全不顾及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们,对他又搂又抱,又亲又咬,像是在宣示主权。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陶卓,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表现出爱意,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陶蘅被他拉起来走向人群,晚宴已经接近尾声,秦文远跟主办人打了声招呼,带着陶蘅先行离开了,结果刚出门就被沈祁然拦住了去路。   沈祁然红着眼睛哀求秦文远:“文远哥,我们谈谈好吗?”   秦文远很不耐烦,“没时间,让开。”   沈祁然指着陶蘅,“对他你就有时间?”   “他是我丈夫。”   秦文远说完,牵着陶蘅向停车场快步走去,把沈祁然远远地甩在身后。   回去的车上,秦文远问陶蘅:“我不在的时候,沈祁然和你说了什么?”   陶蘅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想知道为什么刚刚不自己问他?”   “我要听你说。”   陶蘅把脸偏向一边,“他想让我去死,说我妨碍到他和你在一起了。”   秦文远闻言,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沉声道:“放心,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 第47章 手表   对于秦文远说以后不会再让他见到沈祁然的话,陶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他没想到,秦文远真的为此采取了行动。   第二天早上,陶蘅醒来时发现秦文远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表情严肃,语气冰冷,对面人说了什么陶蘅不知道,他只听见过了很久秦文远道:“这是必要条件,做不到我们就不用合作了。”   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秦文远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这样吧,考虑好了我们再谈合作。”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秦文远转头,看到陶蘅醒了,走过来道:“吵醒你了?”   陶蘅没理他,掀开被子往卫生间走去,却被秦文远从后面一把抱住。   陶蘅没躲,躲也躲不掉。秦文远拥着他,手从睡衣下摆里伸进去,在他小腹、腰间四处点火,昨晚刚被压着做过,陶蘅身体很快瘫软,但秦文远最后却只是与他耳鬓厮磨一番,道:“我会让沈益锋送沈祁然出国,你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陶蘅有些惊讶,但他没说什么,挣开秦文远进了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秦文远已经不在房间,卧室门关着,他试探着扭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居然被打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秦文远既然不再关着他,那再好不过了。陶蘅下楼,在餐厅看到了秦文远的身影。   秦文远正在吃早餐,手边放着平板,上面是陶蘅看不懂的类似于股票之类的曲线图,他在餐桌边坐下来,佣人把早点送来,又轻声问他想喝什么,陶蘅选了牛奶。   陶蘅沉默地吃着早餐,在快要吃完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把季牧桥怎么了?”   从被秦文远找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星期,他一直没问过季牧桥的情况,但不代表他不关心,他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如果秦文远因为他的莽撞而对季牧桥再次出手,他一定会后悔。   秦文远拖动屏幕的手一顿,抬起头,“你说什么?”   陶蘅深吸了口气,道:“我说,季牧桥跟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殃及无辜。”   秦文远皱着眉道:“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陶蘅道:“我不知道,我想听你说。”   秦文远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有些埋怨,“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十恶不赦?我会毁了他?”   陶蘅想说“难道不是?”但他不想激怒他,于是道:“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就行了。”   秦文远把勺子扔进粥碗里,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声音一瞬间失去了温度,“你不需要知道。”   陶蘅闭了闭眼睛,“秦文远,你知道我为什么心甘情愿跟你回来?”   “我不想知道,”秦文远干脆道,“你以为你不想回来就能跑掉?你太天真了陶蘅。”   陶蘅知道秦文远说的是实话,同时他又有一个疑惑,“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快找到我?你在我身上装定位器了?”   本来只是随意质问的一句话,陶蘅的视线却突然随着这句话落到了左手手腕的手表上。   这只表从秦文远送给他开始,除了洗澡,就一直戴在他的手腕上,而每次洗完澡秦文远都会强迫给他戴上,陶蘅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只以为是他的控制欲在作祟,直到刚刚。   陶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看手表,再看看秦文远,长久积郁的怒气猛地从身体各处迸发出来,他将手表用力从手腕上扯下来,朝秦文远脸上砸了过去。   秦文远没有躲,任凭手表砸破他的额头,鲜血直流。   陶蘅没有罢休,他像发了疯似的,抄起桌上的碗碟、水杯通通砸向秦文远。   佣人们大声尖叫,却谁也不敢上前拦他,最后只有管家陈伯一把将他抱住大声道:“陶先生你冷静一点!”   “秦文远我C你妈!”   陶蘅尖声哭喊着,抱住头瘫在了地上。 第48章 秦文瀚   陶蘅蹲在地上,那一瞬间他头痛欲裂,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恍惚间,一双手臂抱住了他,鼻息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然后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陶蘅在医院,手背上打着吊针,入目是满眼的苍白,他摇了摇还有些犯疼的脑袋,转头看向空无一处的病房。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过了几分钟,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问他:“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蘅摇了摇头,“我怎么了?”   医生看了一眼吊瓶里的水,回他:“初步来看是情绪过于激烈导致大脑缺氧,但是情况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你送医的时候我们给你做过一系列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的病变,之后你家人告知我们,你的情绪一向不稳定,曾经进行过多次心理治疗,所以等你情况好转后,我建议你转去精神科做个系统的检查。”   陶蘅想也不想道:“我不要。”   中年医生一愣,随即意识到也许是“精神科”三个字刺激到了这个年轻人,毕竟谁也不可能在听到自己需要去看精神科时而无动于衷。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关系,这个你和你的家人商量一下,我只是提个建议。”   医生说完,又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就打算离开了,陶蘅却叫住他:“我……家人呢?”   医生说:“在门外守着,我帮你叫进来好吗?”   陶蘅点了点头,“谢谢。”   医生出去后,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却是秦文远的某个保镖走了进来,站在床边恭敬道:“陶先生,秦爷让我告诉您,他已经让人给您办好了住院,您这几天就安心在医院住着,他有时间了会来看您,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替您办。”   陶蘅听完,道:“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保镖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听见陶蘅问:“他伤得怎么样?”   保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秦爷,回道:“秦爷皮外伤,没有大碍。”   说完保镖等了一会儿,见陶蘅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便打开门出去了。   陶蘅在医院住了两天,除了头还隐隐作痛外,身体早就没有大碍了,他没有想过要跑,楼下看守着多少保镖,他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所以他不会再去做无用功。没用的,做什么都没用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秦文远一直没来看过他,第三天的傍晚,守在病房门外的保镖去食堂打饭了,陶蘅躺在床上盯着墙上的电视机发呆,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陶蘅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门外的灯光,陶蘅看不清他的长相,直到他走近了,陶蘅才惊讶地睁大眼睛。   “还记得我吗?”男人勾着唇角,笑意盈盈道。   如果没有失忆,陶蘅自然是记得他的,那是在企业家联会上见过的那个救过他的男人,虽然只寥寥数句话,但陶蘅对他的印象颇为深刻。   “你怎么在这儿?”陶蘅问。   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对他伸出手,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秦文远的弟弟秦文瀚,大嫂,再次见面,不甚荣幸。” 第49章 心无波澜   陶蘅终于知道自己当初看到秦文瀚时的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正是来自于秦文远。   事实上秦文瀚和秦文远长得并不相像,秦文远像母亲,而秦文瀚则应该更像他们那位早几年就去世的父亲,只是两人终究是亲生兄弟,乍一看,眉宇间的气质还是有些相似的。   陶蘅撑着手坐起来,抬手握了一下秦文瀚宽大的手掌,说:“你好。”   陶蘅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比如秦文瀚为何突然回来,秦文远对此知不知情,秦文瀚是如何突破楼下层层安保到达他的病房……但是对于此类种种,陶蘅并没有询问的打算,对于秦文远和秦文瀚兄弟之间的古今往事,他也并不好奇。   他只有一个疑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文瀚双手插、进裤袋中,闲适地靠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道:“没事就不能来吗?你是我大嫂,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陶蘅点了点头,“谢谢。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在本地。”   “恐怕我大哥也从来没跟大嫂提过我这个弟弟吧。”秦文瀚说着,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弟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终究还是不如从前了。”   陶蘅始终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就像现在,明明知道秦文瀚话里有话,也猜出他今天来的目的绝不是看望他这么简单,但更深一层的,他实在想不到,也因为头疼没办法多想。   于是说道:“你回来见过你大哥了吗?要不要先去见见他?”   秦文瀚伸出一只手撑在床头柜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点了两下,发出“哒哒”的声音,“我大哥神通广大,迟早会找到我,倒是不用我亲自去见他。”   听他这么说,陶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少顷,秦文瀚道:“大嫂与我大哥结婚多久了?”   陶蘅回他:“一年半。”   秦文瀚摸着下巴道:“倒也不久。”   墙上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说来也巧,就在两人沉默的空档里,女主持人说到了“秦文远”的名字。   两人同时抬起头,恰好看到电视机画面中,一位当红男明星与秦文远并排走出某酒店大门,两人靠得极近,凑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秦文远表情温和,唇角带着笑意。   陶蘅眨了眨眼睛,即使画面不甚清楚,他还是能看到,秦文远额头光洁,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由此可见,这个视频并不是近期拍摄。   秦文瀚这时开口:“两年不见,我大哥倒是变风流了,真让我这个当弟弟的刮目相看。”   陶蘅没有接话,目光也很快从电视机屏幕移开。之后秦文瀚没再说什么,站在小叔子的立场叮嘱了几句陶蘅的身体,便转身离开了,直到他走出病房大门,陶蘅都没弄清他此行的来意。   又过了两天,秦文远来医院看陶蘅,顺便帮他办了出院手续,将他接出了医院。   陶蘅对秦文远亲自来接他没有任何感觉,自从那顿发作后,他发现他对任何有关于秦文远的消息都可以做到心无波澜,这是一个好现象,他告诉自己要保持,最好永远保持下去,即使要跟秦文远待在一起一辈子,只要心无旁骛,他便能获得解脱。 第50章 藏哪去了   回去的路上,秦文远一直在打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陶蘅的听觉却像是关闭了,完全没进耳朵。   他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脑袋里混沌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   快到秦宅时,秦文远接了个电话,第一句便是:“把他带去西京会所,我要见他。”   安静的车内,陶蘅听见电话那头说:“是,我现在就把人带过去。”   车子停在喷泉池前,陶蘅要开门下车,被秦文远一把拉住,“你先下去。”   司机:“是。”   司机下车站在不远处等待,秦文远对陶蘅道:“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上去后自己洗澡睡觉,明天给你带xx路那家的蛋糕。”   陶蘅转头看着窗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秦文远没有生气,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捏住他的下颌,吻住了他。   这一吻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区别,霸道、热切,带着原始的欲望,唯一不同的是,陶蘅没有回应,他轻轻闭着眼睛,像一具没有情感没有知觉的人体道具,任由秦文远对他为所欲为,却不给任何反应。   秦文远短暂停顿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把他箍紧在怀里,一边吻他,一边手从他的衣摆里伸进去,滑过腰线,来到胸前。   “唔……”   一阵剧痛如蛛网般从陶蘅的后脑勺发散至大脑各个皮层,陶蘅呻吟出声,无数个几天前在车内被秦文远强上的画面像三倍速的幻灯片一样,在发疼的大脑中快速闪过,异常清晰,秦文远的脸,秦文远的每一个动作和触碰都让他觉得眩晕、烦躁、厌恶、恶心,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滚!”“离开我的身体!”   陶蘅开始疯狂挣扎,他一把抓住秦文远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拉开,秦文远吃痛,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陶蘅瞬间卸了力。   秦文远扬起手。   陶蘅闭上眼睛。   这是秦文远第一次要动手打他,或许是积攒了过多的怒气,秦文远的表情有些凶狠,手臂抬起的力度也很大,甚至于手指并起的弧度都带着十足的力道。   陶蘅做好了承受疼痛的准备,他甚至期待这份疼痛,说不清为什么,他想看到秦文远发怒。   然而事与愿违,秦文远的手掌最终没有落到他脸上,而是一拳砸在了陶蘅身后的车窗玻璃上。   车窗没有碎,秦文远的拳头却肿了。   陶蘅别过脸,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大门。   *   秦文远前脚踏进西京会所,手下后脚将人带到了他面前。   富丽堂皇的包厢内,灯火通明,秦文远眯着眼睛坐在主位,手里夹着一支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包间中央站着的男人。   “大哥,好久不见。”秦文瀚率先开口,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我这刚回国没两天,你就把我请过来,是要叙旧吗?”   秦文远没开口,慢悠悠地抽完了整根烟,才轻描淡写道:“两年没见,回国了不知道先来见我,倒是先去见了你嫂子,没有规矩。”   “嫂子?”秦文瀚哈哈笑道,“才两年,我嫂子都换人了,大哥可真是深情。”   秦文远没接话,他双手交叉在身前,一手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另一只手红肿的指关节。   秦文瀚也不在意,他低头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你这么急着把我带过来,是想见我还是想见他?”   秦文远掀起眼皮,“既然你提到了他,那我就问一句,你把他藏哪去了?” 第51章 醉酒   秦文瀚闻言,依旧一脸的笑意道:“大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想见我,我就在这儿,你想见他,那我还真不知道,他是你的人,怎么来问我要呢?当年我可是一个人出的国。”   “你是不是一个人出的国我们稍后再谈,”秦文远盯着他,“既然你知道他是我的人,为什么要把手伸到我身边来,谁给你的胆子?”   秦文瀚的笑停顿,随之慢慢收起,“哥,你不相信我啊?”   “我该相信你吗?”秦文远表情冷冽,“文瀚,你碰触到了我的底线,这两年时间是我施舍给你的,既然你敢回国,那就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秦文瀚一改先前嬉笑的语气,道:“秦文远,你就是这么对你唯一的弟弟的?”   “弟弟?”秦文远冷笑一声,似乎是不想再谈,转移话题道,“你不想说也没事,既然你回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咱们来日方长。”   秦文瀚表情固定在脸上,“你想限制我的自由?这是犯法的。”   不知被哪个词刺激到了,一股暴戾的情绪在秦文远周身疯狂滋长,却被他死死压住,“你可以去告我,就和两年前一样,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告诉他们我犯法了,让我坐牢。”   秦文瀚瞳孔骤缩,又很快恢复平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秦文远的声音极度压抑,“文瀚,两年了,当年你们对我做的事情,你忘了,我没忘,我给了你们两年的自由时间,如今事情该解决了。”   秦文瀚深吸了口气,“你想怎么解决?”   秦文远说:“你不该一个人回来。”   秦文瀚轻轻笑了一声,“他既然决定离开你,就没打算再回来,如今就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不能不知道。”秦文远又点了根烟,放在唇间用力吸了一口,才止住微微发颤的双手,“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国内好好想想,想好了通知他来见我,还有,前段时间老太太寿宴你没赶上,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陪她几天,她很想你。”   说到老太太,秦文瀚眼神一暗,似乎有些抗拒,秦文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挥挥手让人将他带了出去。   秦文瀚出去后,手下道:“秦爷,我们的人在A国跟了小秦先生好几个月,没有发现他和陶卓先生见过面。”   秦文远将头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没见面不代表没联系,让那边的人继续盯着,文瀚回来了,陶卓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是。”   手下出去后,秦文远一个人坐在包间内,明亮的灯光刺激得他眼睛发疼,他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将灯调暗了,拿起桌上的酒瓶往杯里倒酒。   橙黄的酒液流进杯中,他仰起头一口灌进喉间,扬手将空酒杯狠狠砸向对面墙壁,“嘭”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这一晚,秦文远将自己灌了个烂醉。   秦文远是天快亮的时候被司机送回家的,司机将他扶上二楼,敲开主卧的门,陶蘅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句话没说,侧身让开。   司机不敢让他动手,扶着秦文远正要进门,秦文远却突然睁开眼睛看向陶蘅。   陶蘅平静地与他对视,心里重重地一跳。   那双被酒意熏得泛红的眼睛中充满了疲惫和悲伤,还有一些陶蘅看不懂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像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细丝,紧紧地缠绕在他的心上,勒得发疼。   陶蘅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告诉自己都是错觉,他别开脸,对司机道:“把他放床上吧。”   秦文远却突然挥开司机的手,踉踉跄跄地转身往外走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司机连忙追过去,陈伯也在这时上了楼。   陶蘅没有跟过去看,他站在门里,听见陈伯对司机道:“你先回去吧,我扶秦爷去三楼睡。”   也听见了秦文远含糊说的那句:“你不是他……”   秦文远去了三楼那间带锁的房间,每次喝醉,他都会跑去那间房,陶蘅不是没对此产生过好奇心,但从来没想过要去看看那里面装着什么,而如今,他有了窥视一番的想法。 第52章 就只是个替身   秦文远宿醉头疼,但是生物钟让他在早上七点过十分的时候准时醒来,他睁开眼睛,看着这间略显陌生的房间,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   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完全清醒,他看着房内的摆设,只几秒就猛地坐起来,脑中无意识地想起昨晚醉酒前和秦文瀚的对话,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房,连房门都忘了锁。   ——他没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待在这儿。   秦文远下到二楼,脚步踉跄地走到主卧门口,扶着门缓了好一会儿,才不至于掌控不了自己发抖的身体,他推门进房,一眼看到了床上被深色被子包裹住的人。   陶蘅天快亮的时候吃了季牧桥给他的最后一颗药,一直睡到快中午了才醒过来,午间的阳光透过乳黄色的窗帘洒到他的脸上时,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秦文远睡在他身边,将他连被子带人紧紧抱住,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里,只露出小半张线条分明的侧脸。   陶蘅怔了怔,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他想起了他们刚在一起时候的每个夜晚,秦文远都是这样抱着他,一米八多的个子,硬把自己蜷缩成幼崽的姿态靠在他怀里,看上去十分可怜。   那时候的陶蘅只以为这是秦文远不为人知的睡眠方式,但是后来,他明白了,没有什么天生的习惯,事出都有因。秦文远所有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和所有想紧紧抓住他的偏执,都是因为把他当成了陶卓。   陶卓的死给秦文远带来了莫大的伤害,他接受不了,转而把陶蘅当成了替身,把曾经对陶卓做过的事在他身上做一遍,把对陶卓的执着转移到他身上,却无法给他真正的爱情。   他给陶蘅的,都是曾经给陶卓的,在他眼里,没有陶卓,就不会有陶蘅,陶蘅是依附着陶卓而存在的,他是陶卓的影子、替代品,却永远无法取代他。   很久以前就应该看出来的东西,陶蘅却到如今才彻底醒悟。   头痛欲裂。   陶蘅的头疼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尤其在那次进医院以后就发作得特别频繁,时常发生在他想事情的时候,想得越多,就越疼,所以他总是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无法思考。   就像现在,眼前猛地发黑,他几乎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即使睁着眼睛也看不清东西,有人在拍他的脸,是秦文远。   秦文远是在陶蘅的颤抖中醒来的,还有贴在他脸上的陶蘅汗湿的脖颈。陶蘅喉间发出的呻吟声,和他痛苦扭曲的脸,让秦文远甫一清醒就陷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焦虑中。   他把陶蘅抱入怀中,轻轻拍他的脸,问他:“哪里难受?”   陶蘅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听不到秦文远的声音,他的脑海里轰轰烈烈的全是擂鼓声,在这擂鼓声中,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你只是个替身,你这辈子就只是个替身!   陶蘅很久前就意识到自己是个替身,直到现在才敢承认,他真的,就只是个替身!   那一刻,陶蘅的大脑突然清醒过来,疼痛没有消退,但他想通了一件事情。   就像是推开了一扇大门。   推开这扇门之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文远沟通,也就没有和秦文远谈判的底气,但是推开这扇门,他知道他该做什么,即使不能说服秦文远放他离开,他也能让秦文远获得和他同样的痛苦。   如果两个人一定要纠缠在一起,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在此之前,他还要一点筹码。   陶蘅推开秦文远从床上滚下去,爬起来后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又跌跌撞撞地爬上三楼。   他来到那间常年上锁让秦文远醉了酒就把自己关在里面的房间,飞起一脚对着门锁踹了过去。 第53章 断指   房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牢不可破,而是在陶蘅踹出第一脚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动摇。   陶蘅发现异常,上前握住门把手旋动,门开了,他正要推门进去,这时,秦文远迈着大步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陶蘅转头,冰凉的眼神瞪着他,“我要进去。”   “陶蘅,”秦文远叫他的名字,“你过了。”   “那就过了吧,”陶蘅的声音同样冰冷,“我今天一定要进去。”   说着,他挥开秦文远的手,用力推开了这扇装着秦文远秘密的门,秦文远又一次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后果?   陶蘅嘲讽地一笑,“我不怕,你怕吗?”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秦文远的手腕,将他从自己的手臂上移开,抬脚走进了那扇门。   这是一间阴暗到令人心慌的房间。   沉重的双层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整个房间被笼罩在灰暗中,沉重压抑。陶蘅走进去,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终于看清房内的摆设。   双人床,沙发,书桌,一整面墙的书架,一半放书,一半镂空如展览架,放置照片和工艺品。   那些照片,毫无疑问都是陶卓和秦文远的,从小到大,从幼年到青年,从学生到社会,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尽情地展现在陶蘅眼前。   视线随着时光的轨迹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书架正中间的某处。   那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盛着透明的液体,液体里似乎浸泡着什么,那一刻,陶蘅几乎称得上是恐惧,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于是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明白,眼前的不是梦,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看错了,突然眼前一黑,是秦文远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秦文远在他耳边说道。   陶蘅抓住他的手挣扎,“放开我!”   秦文远箍住他的腰把他往外拖,哄他,“听话,不要看,我们回房。”   “秦文远你放开我!”   这一刻,陶蘅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个肘击打在秦文远的腹部,将自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冲到书架前将手伸向玻璃瓶。   “别动——”   秦文远几乎是在怒吼。   陶蘅充耳不闻,他把手放在玻璃瓶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截泡发的断指,在微微泛黄的液体中缓缓漂浮着,他不认识这截断指,却没有对它主人的身份产生任何怀疑。   ——这是陶卓的。   这一瞬间,陶蘅突然觉得无比的可笑,于是他笑了。   他捧着肚子,笑得扭曲而疯狂,笑得泪水流了满脸。   他转身指着秦文远,用从未有过的尖利语气道:“秦文远,你好可怜啊!”   “你怎么这么可怜啊秦文远!”   “陶卓他已经死了,死了!他死了两年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他!”   他更想说的是,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为什么不放过我?   陶蘅拿起了那瓶装有断指的液体,举起来,对着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的阳光看,这一刻,他是恐惧的,也是疯狂的,他想到秦文远每次喝醉了都会躲在这里怀念陶卓,甚至抱着这个瓶子反复思念那个死去的人,他就恶心得想要吐出来,可是他忍住了。他举着瓶子,指着窗户对秦文远道:“秦文远,我把它扔下去好不好?”   秦文远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和扭曲的痛苦,他死死地盯着陶蘅手中的瓶子,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发抖,颤声着喃喃:“把它放下。”   陶蘅偏偏不如他的意,他掀开窗帘,单手握着瓶子缓缓伸出窗外,这个距离,只要他一松手,瓶子就会摔成碎片,而失去了防腐液的手指很快就会腐烂发臭。   陶蘅恶劣地勾起唇角,“秦文远,你害怕吗?”   “不……”秦文远脚步踉跄着要靠近。   “别过来!”陶蘅怒吼,“你再往前一步,我现在就放手!”   秦文远不敢动了,但他伸着手,眼神中只剩下乞求。   陶蘅看着他的样子,真的觉得他可怜又可悲,还很可恶,他深吸了口气,提出自己的要求:“想留下它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文远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下意识地问他:“什么条件?”   “签了离婚协议书,放我走。”   秦文远一顿,视线终于从瓶子移到陶蘅脸上,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不行。”   陶蘅从他口中听过无数个“不行”,这是最没有威慑力的一个,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陶蘅很惊讶,惊讶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能说出这两个字,于是他道:“你想好了再回答我,秦文远。”   秦文远还是那句话,“不行。”   他说:“我不会放你走的,陶蘅。”   陶蘅露出一个堪称惨烈的笑容,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对秦文远说:“是留下它,还是留下我,你自己选择。”   秦文远摇头,“不……”   “离婚协议书就在你书房的抽屉里,我给你时间,你现在去拿,签了字我就把它还给你。”   秦文远的表情极度扭曲,陶蘅吸了吸鼻子,说:“秦文远,我不想一直跟你耗在这边,你从始至终爱的都是陶卓,你和我结婚,对我好,都只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秦文远,我虽然比不上陶卓,可我没有那么下贱,甘愿当别人的替身在别人的影子下活着,以前是我自己看不清,可现在我看清了,我不想跟你过了!”   秦文远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震惊与茫然,因为陶蘅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对于陶蘅三番两次提出离婚,他以为是因为他跟别人上床,后来他改了,陶蘅还是要逃,他没有再去想过为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陶蘅锁在自己身边,他已经失败过一次,绝不能失败第二次。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陶蘅的表情逐渐染上绝望,神情似哭似笑,“你放我走吧秦文远,跟你的陶卓一起过去,你们是一起生也好,一起死也好,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求求你放过我。”   秦文远却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不,不行……”   陶蘅闭上眼睛,他彻底绝望了,即使得到了筹码,他还是失败了,他逃不开,永远都逃不开。   一股报复的欲望强烈充斥在他身体里,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瓶子里的那截断指,突然五指一松,瓶子脱落,从他手中掉了下去。   “不要——”   秦文远嘶声大吼,他冲过来想要抓住那瓶子,而就在这时,陶蘅突然翻过窗台,抢在秦文远面前,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第54章 活在地狱   秦文远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   这是他记忆中最为心痛的时刻,甚至超出了亲眼看到陶卓背叛他。而在往后的很多年里,每当想起这一幕,他都痛苦得无法呼吸。   陶蘅随着瓶子从三楼一起摔了下去,秦文远冲过去想拉他,可仅仅只够到了他的一片衣角,他没能拉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陶蘅,至于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瓶子,他早就看不到了。   秦文远的大脑刺啦一声,疼痛欲裂,血红的视网膜几乎爆裂开来,他趴伏在窗台上,整个身体抖得像筛子,嘴巴张了好几次,却只是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   院子里的保镖发现了异常,跑过来看,紧接着整个秦宅都陷入了混乱中。   医院手术室门口,秦文远一身睡衣坐在椅子里,他仰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陈伯拿着保温桶站在一旁,不知道第几次温声劝他:“秦爷,手术还有一会儿,您先吃点东西吧。”   秦文远过了很久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哑声道:“我不饿,你拿走吧。”   陈伯叹了口气,继续站在一旁等待。   走廊尽头传来奔跑的声音,季牧桥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赶到了医院,他冲到秦文远面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   一声闷响,秦文远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你干什么!”   保镖冲过来,架着季牧桥往后拖,把他按在地上,“老实点!”   陈伯把秦文远扶起来,秦文远的脸肿了,配上他泛红的双眼,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姓秦的我草你妈!”   季牧桥被保镖一脚踩在背上,他却像感知不到似的,怒吼道:“你怎么不去死!”   秦文远摇了摇迷糊的脑袋,一眼都没看季牧桥,而是继续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任凭季牧桥如何对他辱骂,都没有任何反应。   手术室的灯停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脱下口罩的同时大大地松了口气。秦文远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冲上去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怎么样了?”   医生的表情很复杂,他拍了拍秦文远的手背,斟酌着回道:“手术很成功,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伤到大脑和脏器,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病人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和四肢都有所损伤,尤其是病人的右脚踝在跌落的过程中受到重创,造成粉碎性骨折,我们已经为伤患做了固定,但是会留下较为严重的后遗症。”   秦文远的脸一下子白了好几个度,嘴唇抖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后遗症?”   “严重的将无法站立,最乐观的情况是走路会跛。”   秦文远几乎站不住,陈伯在身后托住他,带着悲悯的神色道:“秦爷,您先别悲观,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我先扶您去休息好吗?”   秦文远很轻地摆了摆手,问医生:“有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医生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病人恢复能力强,后期积极配合复健,还是有痊愈的希望的。”   秦文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扣住医生的手腕,“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有办法。”   医生忍着疼痛安抚他,“我们会尽力。”   陶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变成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天空下、花丛中,天是那么蓝,花是那么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是有一天,他撞上了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因为那人太高大了,他还来不及看一看这个人类,就被他抓在手里,折去了翅膀。没有了翅膀的蝴蝶只能被人养在窗台上的玻璃瓶子里,飞不起来,逃不出去,他想冲破牢笼逃出去,却撞得头破血流,他悲哀地想,他的这一生,是不是就要在这个瓶子里度过了。   陶蘅醒过来的时候,眼角湿润,他哭了,在梦里哭了。梦里的绝望,和现实中的绝望,哪个更让他难过,他分辨不出来,因为从梦境到现实,他的心一直很疼,疼得快要死了。   不止心疼,身上也很疼,他想抬手抹一下眼角的泪水,却怎么都抬不起来,他垂下眼,看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裹满了纱布,如同一只被层层包裹的粽子,可笑极了。   房间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床边,一个人正趴在他身边睡着了,乌黑的后脑勺看上去并不是秦文远。   也是,秦文远怎么会趴在这儿等他醒来,他现在一定恨不得撕了他吧。   想起那个被他扔下去的玻璃瓶,陶蘅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不后悔这么做,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喉咙里一阵干痒,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胸口的剧痛让他差点再次晕过去,身旁的黑脑袋抬起来,竟然是周鹤。   见他醒了,周鹤连忙道:“怎么样?哪里难受?”   陶蘅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在这儿?”   周鹤说:“是秦文远通知我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前段时间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就知道你一定是被秦文远又抓回来了,我去秦宅找过你,但是保镖不让我进,我见不到你,也见不到秦文远,急得我都想去报警了。”   陶蘅艰难地笑了一下,“那你怎么没报啊?”   周鹤说:“我真的快要去了,但是我一想到你大小算个名人,万一上新闻了可怎么办,后来我又去了一趟秦宅,知道你在里面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我就放心了,可是谁想到!”   周鹤激动道:“谁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傻!那可是你的命啊陶蘅,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你觉得值吗?”   “我没有开玩笑,”陶蘅看着头顶苍白的天花板,慢慢地说道,“那时候我真的想死的,我想让秦文远痛苦一辈子,我带着他最重要的东西一起跳下去,这样……他大概这辈子都会活在地狱吧。” 第55章 刻进了心脏   秦文远想要留住的东西,陶蘅通通要让他失去,他以为这是对秦文远的报复,让他求不得,留不住,如同身处地狱,一辈子痛苦煎熬。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陶蘅,你真的太傻了。”周鹤沮丧道,也不明白感情为什么会是这么复杂的东西,“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呢?留着命在,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出路的。”   陶蘅轻轻摇了摇头,他想说周鹤不懂,因为感情在绝望的时候是真的可以让人失去理智的,可是周鹤没有经历过,所以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两人聊了一会儿,医生进来了,见他醒了,询问他的身体感受,也将他的病情如实告诉了他,当听见自己右脚很大可能会留下残疾的时候,陶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跳下去的时候做好了非死即伤的准备,但当真的听到自己会为此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他还是难受得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医生安慰他:“没关系,出院后好好复健,痊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陶蘅并不乐观地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身体在麻药褪去后,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疼,说不清哪里更疼,全身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包裹身体的纱布就像缚住他的茧,他想起了梦中的蝴蝶,现在的他,就是那只被装进瓶中的蝴蝶吧,失去了翅膀,一辈子在玻璃瓶中打转,可怜又可悲。   周鹤在照顾了他半天后就被工作电话催走了,离开前,陶蘅问他:“那时候你把我送走后,秦文远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周鹤神情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来找过我,但是没有找我的麻烦,他什么也没说,只问我你去了哪里,我没有告诉他,但他没有为难我就走了,过后我想了想,那时候他其实已经知道你在哪里。”   说到这里,周鹤顿了顿,道:“或许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如果那次我告诉了他你在哪里,今天他也不会让我到医院来照顾你。”   周鹤说完就离开了,留下陶蘅怔怔思考着这段无解的话语,思考的结果,果然还是无解。   陶蘅很难受,因为身体真的太疼了,周鹤的离开让偌大的病房变得空空荡荡,他躺了一会儿,知道外面并没有人看守,大概是秦文远知道他目前这种情况是没办法自己跑出去的,又或许是,秦文远已经不想管他了。   秦文远真的不管他了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陶蘅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啊,他毁了秦文远最重要的东西,秦文远当然不会再管他了,不仅不会管他,也许还会报复他,让他为陶卓的手指陪葬。   那秦文远什么时候会来报复他呢?   陶蘅默默地想着,在极度的疼痛和疲惫中陷入了沉睡。   陶蘅又做了那个关于蝴蝶的梦,这一次,梦里的男人将他从瓶子里放了出来,让他自己去飞,可他没有了翅膀,如何能飞?最后也只能精疲力尽地落在窗台上,仰头看着窗外纷繁的世界黯然神伤。   华灯初上,陶蘅再次醒了过来,短时间的茫然过后,他感受到病房内不一样的气氛,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窗前,他双手撑在窗台上,手背青筋暴突,高大的脊柱微微弯曲,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另一边的墙角,竟有些佝偻。   似乎察觉到他苏醒,秦文远转过身来,灯光下他的面容异常的憔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向来注重外表的秦文远竟然会以这副样子示人,陶蘅想,看来玻璃瓶的毁灭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现在是要来报复他了吗?   陶蘅竟然有些期待。   秦文远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那里面盛满了深深的痛苦与自责,可惜陶蘅看不懂,他只觉得此时的秦文远让他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快、感,那股快、感竟然让他抵消了身体的一部分疼痛。   果然还是做对了,就应该这样,毁掉秦文远最看重的东西,让他痛不欲生,毁灭,这就是毁灭,陶蘅恶劣地想,就该是这样!   陶蘅嘴角轻勾,露出残忍的微笑,开口道:“手指捡回来了吗?”   陶蘅记得,他和手指一起掉下去的那一片地方是一个铺有碎石的花圃一角,虽然不脏,但碎石铺在泥土上,土中长有一些野花和野草,被常年浸泡在无菌防腐液中的肉身手指掉在上面,一定会沾染上很多脏污,更或许会滚入一旁的杂草中,被随后赶来的保镖们踩到,踩碎,踩烂。   一想到这儿,陶蘅身体里的快、感猛地放大,那种几乎打通他奇经八脉的通畅感觉让他的面容扭曲,甚至连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他知道秦文远在看他,可他看不到秦文远的表情,于是他用更加恶劣的语气说道:“是不是烂了?泡一泡还能用吗?”   秦文远依旧不说话,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看着病床上的他,兴许在想该怎么折磨他才最好吧。   “秦文远,”睡了一觉,陶蘅的声音依旧嘶哑到难听的地步,但是他不在乎,“恨我吗?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一下子摔死很可惜?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生不如死?嗯?”   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秦文远终于动了,他站直身体,朝陶蘅走来。   陶蘅嘴角挂着笑,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他走近,看着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秦文远在陶蘅的病床边站定,他低下头,通红的眼中充斥着陶蘅看不懂的东西,他用那样的眼神静静地看着陶蘅,看着这个,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的人。   是的,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面前的这个人。   因为每次他看着他的时候,心头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他没办法把视线定格在这个人身上,那是对他和陶卓感情的亵渎,尽管陶卓曾经那样背叛他。   可现在,当他第一次、真正地把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这个可怜男人身上的时候,他猛地发现,男人的面容是那样的深刻,深刻到……似乎早就刻进了他的心脏。 第56章 我没有   秦文远不到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下一个小弟弟,佣人偷偷告诉他,妈妈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你了,于是在一个午后,他把小弟弟抱出门,企图藏在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没有人能分走属于他的爱。   佣人能说会道,将他描绘成想将弟弟淹死的恶人哥哥,也因此,他被母亲冷落,真正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而陶卓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陶家是外省的富商,为了开拓生意,举家搬来A市定居,在一次商界聚会上,秦文远认识了与这个与他同岁的弟弟。   小时候的陶卓聪明懂事,软糯可爱,比家里只会哭闹的哭包弟弟好多了,秦文远并不是不喜欢弟弟,只是怕弟弟会分走父母的爱,比如这个不会分走爸爸妈妈爱的弟弟他就很喜欢,于是,两个人开始有了交集。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恋爱,一起为将来抗争,一起出国,一起创业。人生十之八九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曾经发誓只为彼此而活,也只爱彼此。   也是曾经,秦文远以为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事实证明,这只是一个笑话。   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陶卓,从来没有!   陶卓的背叛让他生不如死,让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一起下地狱,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他恨陶卓,因为他爱陶卓,所以他放他离开,成全他,留下伤痛自己品尝。   为了不让自己去找他,他疯狂地找人上床,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找的人,眉眼都是相似的,他太想念陶卓了,如果不这样做,他会崩溃。   认识陶蘅是个意外,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陶家还有陶蘅这个私生子。   陶蘅和陶卓并不十分相像,但在秦文远眼里,他们实在太像了,也许是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秦文远几乎在见到陶蘅的第一眼,就把他当成了陶卓。   他向陶蘅求婚,向他述说誓言,向他承诺未来,为他做一切曾经为陶卓做过的事情,当他看到陶蘅因为他而露出与陶卓一模一样的幸福表情时,他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是会令人上瘾的,就像毒品,日复一日地侵蚀着他,让他停不下来,也不愿意停下来。   谁也不知道变化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或许是当陶蘅第一次对他提出离婚,又或许是陶蘅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离他,当秦文远终于意识到,陶蘅就只是陶蘅,而不是任何人的时候,陶蘅已经决然地从他面前跳了下去。他永远忘不了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他想要抓住他,可终究只是徒劳,他抓不住任何人,陶卓是,陶蘅亦是。   “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让你受伤。”秦文远终于开口,“我希望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   “留在你身边,让你折磨我?”陶蘅嘲讽道,“好让我为陶卓的断指付出代价?”   秦文远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过。”   陶蘅嗤笑一声,牵扯到肋骨的伤,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秦文远上前一步,低头看他,语气担忧道:“疼?我叫医生来。”   “不用了!”陶蘅大声道,就这几句简短的对话,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秦文远,别再惺惺作态了,我看够了,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大方一点承认你喜欢陶卓,你就是把我当他的替身,那样至少我还看得起你。”   “还有,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深情的样子,以前是我傻,我贱,我才会信了你,从现在开始我一个芝麻粒都不会信你,你也不用再做给我看。”   秦文远眼中是无尽的痛苦、悔恨、懊恼,还有对如何应对眼前状况、打破僵局的茫然,他退开半步,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火机,等将烟叼进嘴里,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病房,又烦躁地把烟拿下来,神经质一般地又放回嘴里,再拿下来,往复几次,他用力耙了耙头发,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把你当替身?没有故作深情?还是没有喜欢陶卓?好像都不是,他说不出口,因为这都是事实。   那没有什么呢?   秦文远想不明白。   他焦躁无措,心乱如麻,完全理不出头绪,从前他想不明白事情的时候会用抽烟来麻痹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这里不能抽,他捏着那根烟,无意识地在陶蘅的病床边来回走动,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   到底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脑海中丝丝缕缕缠绕着的均是死结,到底要怎么解开呢?   陶蘅累了,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病态脆弱的模样落入秦文远眼中,让这个焦急无措的男人忽然福至心灵:“我没有要软禁你。”   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我不会再软禁你。”   陶蘅睫毛一颤,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秦文远见状连忙又补充道:“等你病好了,你可以去电视台上班,也可以和朋友聚会,我不会限制你出门。”   陶蘅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愿意放我离开?”   秦文远一顿,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陶蘅眼中的光亮,久违的光亮,陶蘅看着他,几乎用渴望的语气问他:“你愿意放我离开?”   秦文远张了张嘴,放他离开吗?不,他没想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陶蘅怎么能离开他?这个人怎么能离开他?他已经承受过一次背叛,如何能承受第二次?   不,他接受不了。   他摇了摇头,轻声回答:“不行。”   陶蘅眼中的光亮霎时消失了,就像璀璨星河中那一抹最亮的星,灭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秦文远心一紧,许多曾经说过的话又熟练地冒了出来,“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陶蘅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他别过脸去,好累好累,几乎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整个人陷入了沉睡。 第57章 放过你弟弟   秦文远在陶蘅床边坐到快天亮,护士进来查房,他才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出去了。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吸完了身上仅剩的半包烟,走到医院门口的24小时粥铺买了单人份的早餐放到陶蘅的床头,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了。   到家后,他匆匆洗了个澡就就在主卧大床上躺下了,明明很累,眼皮似有千斤重,但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陶蘅从他面前跳下去的那一幕,就像卡顿的碟带,一次又一次地重播着这个让他几乎心碎的画面,折磨着他的心神。床上还留有陶蘅的气味,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陶蘅常睡的枕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一阵疲惫感袭来,他终于进入了沉睡。   秦文远被敲门声吵醒,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想抱住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强烈的空虚感几乎立刻将他从迷蒙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问:“谁?”   门外传来陈伯的声音,“秦爷,您手机打不通,下面人来报,小秦先生……跑了。”   秦文远皱了皱眉,摸过床头手机看了一眼,电耗尽自动关机了,他翻身下床把门打开,“怎么回事?”   陈伯身旁站着一名保镖,见到他立马说道:“按照您的吩咐,小秦先生之前被送到老夫人那儿,但是今日凌晨,他打伤了一个外围看守的兄弟,抢了辆车,跑了。”   秦文远没什么表情地问道:“追踪到了吗?”   保镖羞愧地低下头,“还没有。”   “废物!”秦文远烦躁地一拳打在门框上,“继续追踪,一定要把人给我追回来!”   “是!”   楼下的座机响了,很快被人接起,过了一会儿,佣人匆匆跑上来,“秦爷,老夫人的电话,让您接听。”   秦文远让保镖先离开,自己下楼接电话,他当然知道他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但又不能不接。   “妈。”秦文远拿起话筒,坐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   “文远啊,”秦母的态度一向高高在上,哪怕在明知道自己必须依附于大儿子生存,还是习惯性地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你多久没回来看看我了?”   秦母当年在秦父去世后就一个人搬出了秦家老宅,理由是不想触景生情,但秦文远知道,秦母只是不想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秦母怕秦文远,从小更喜欢小儿子,再加上秦文远高中毕业后和家里闹了不愉快,之后有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都不在国内,秦母也因此更加依赖小儿子秦文瀚。   秦父去世后,秦文瀚上大学常住在外,秦母也就找好了理由,搬出去靠着秦文瀚住了。   对此,秦文远无所谓,亲情于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小时候没有得到太多的亲人关爱,长大以后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渴望,倒是秦母在秦文瀚两年前突然出国后,对秦文远的感情有所升温,从前三两个月都不联系一回,现在有事没事就打电话来“关心”他。   “妈,对不起,”秦文远低声道,“最近有点忙,您有事就电话里说吧。”   秦母明显不高兴了,“怎么,现在我叫我儿子回来陪我吃顿饭都叫不动了?”   秦文远的脑袋隐隐作痛,他深吸了口气,道:“好,我中午过去。”   挂了电话,秦文远让陈伯给他备车,陈伯应声,就在秦文远起身想要上楼换身衣服的时候,陈伯突然叫住他,“秦爷稍等。”   秦文远转头看他,“什么事?”   陈伯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秦文远不耐烦道:“陈伯,有事就说,我很忙。”   “是。”陈伯颔首,“是这样的,和陶先生一起掉下去的玻璃瓶已经碎了,佣人在打扫的时候找到了那截……那截断指。”   说到这里,陈伯抬头看了一眼秦文远的表情,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便继续道:“断指还算完好,只是略微有所损伤,我斗胆私自做了决定,叫人买了防腐溶液来将它浸泡起来,留您自行处理,您现在想看看吗?”   秦文远怔怔地听他说完,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逃跑似的匆匆往楼梯走去,留下一句:“不用了,我赶时间。”   直到坐进车内,秦文远的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从陶蘅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48小时,在这48个小时内,秦文远的大脑始终被陶蘅占据,他没有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截比陶蘅先一步坠落的断指,那截断指也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如今他回想起来,断指的样子竟已经十分模糊,仿佛上次见到不是48个小时之前,而是48天前,48个月前。   秦文远痛苦地捂住脸,曾经他认为那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已经无法占据他的心神,他的心……他的心真的已经变了吗?   秦母的住所位于一座山脚的别墅区,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鲜有人打扰。司机将车停在前院,秦文远下车敲门,门打开,佣人恭敬地将他请进去。   “老太太呢?”   “在后院修剪花枝。”   秦文远穿过不大的别墅来到后院花圃,果然看到秦母正优雅地侍弄一株铁线莲,秦文远叫了一声:“妈。”   秦母闻言转头看他一眼,握住剪刀剪下一片茎叶,道:“来了,吃块点心,我亲手做的。”   花圃中放有小圆桌和椅子,圆桌上有泡好的茶和几盘小点心,秦文远走过去,捻了一块赤豆糕送进嘴里,他并不喜欢吃甜食,但也没拂了老太太的意。   “怎么样?”老太太问他。   “挺好吃的。”   老太太放下剪刀,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道:“这是文瀚最喜欢的点心。”   秦文远没有接话。   老太太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点心放到唇间咬了一小口,怀念道:“小时候他总是缠着我做给他吃,为了哄我开心,他对我撒娇,朝我扮鬼脸,还时常拿着剪刀去院子里剪一朵花偷偷插在我房间的花瓶里,这孩子啊,从小就会讨我欢心。”   秦文远深吸了口气,“你叫我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老太太把咬了一口的点心放回盘子里,道:“文远,你能不能放过你弟弟?” 第58章 冲动   秦氏集团历经百余年,到秦文远父亲手中发扬光大,一时间风头两无,成为A市龙头,奈何秦父薄命,不到五十便因病去世,留下两个将将成年的儿子和没什么本事的妻子。   秦父去世后,企业被家族长辈接手,经营状况一落千丈,待到秦文远从国外回来,筹谋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家产夺回,发展到比肩秦父在世时的盛况,甚至更甚,这无疑证明了秦文远是比他父亲还要适合征战商场的奇才。   但是秦母不这么认为。   在秦母眼中,小儿子才是继承了秦父的优秀基因,他有和秦父一样的爽朗性子,一样的会将人哄得心花怒放,甚至连五官,都比秦文远来得更像秦父,反观秦文远,不苟言笑,冷酷薄情,高高在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陶卓,而对自己的母亲永远恭敬有余,热情不足,他不懂妥协,不会低头,说话简洁留三分,让人永远抓不住他。   或许在秦母的认知里,抓不住的儿子是可以舍弃的,反正她不止一个儿子,所以在很多年里,她都把心思放在小儿子身上,但令人讽刺的是,她又必须要靠着大儿子来维持他富家太太的身份和形象,这种两方矛盾的心理让她极度不平衡,面对秦文远的时候便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像此时,明明是她在请求秦文远,但听上去,倒像是她在给他发布命令。   秦文远低下头,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个笑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抱歉啊妈,我不能放过他。”   “为什么?”秦母惊道,“他都因为你跑去国外两年多了,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亲弟弟?   好一个亲弟弟!   一个联合他的枕边人来害他的亲弟弟,不要也罢!   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即使秦母对当年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他不提,完全是因为他不想提,因为一提起来,他就恨不得宰了秦文瀚。   “他不该回来的,”秦文远淡淡道,“他要是不回来,我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他偏偏不自量力,回来了。”   “秦文远!”秦母突然厉声道,“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们是亲兄弟,不是仇人,到底为什么要闹成这个样子啊?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他都死了那么久了,你有多少怨都该散了吧!你弟弟独自在国外待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相比于情绪激烈的秦母,秦文远则显得格外的淡漠,“我没有不放过他,但他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秦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碗碟和桌面摩擦发出噪声,伴随着秦母尖利的声音,扰乱着秦文远的心神,让他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两年时间还不够吗?你弟弟在国外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是想把他逼死才甘心?”   秦母控诉着,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秦文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她,秦母没接,秦文远把手帕放在桌上,说:“妈,这是我和秦文瀚之间的事,希望你别再掺和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母,“还有,如果他跟你联系,你告诉他,如果他乖乖回来,我会考虑不对他赶尽杀绝,如果跑了,那他的后半辈子将永远会在东躲西藏中度过。”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后院,穿过别墅,走出大门,留下一脸惊愕的秦母。   从别墅离开后,秦文远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秦宅,而是去了医院,他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坐在车里抽了根烟,然后下车等身上的烟味散去,才走进住院部大楼。   陶蘅早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早餐,可他看着空空荡荡的病房,又想,我该怎么吃呢?   刚做过手术的身体虚弱无力,缠满全身的绷带让他连翻个身都做不到,就在他以为秦文远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了,季牧桥走进来。   陶蘅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   或许是那次的通话为两人之间织就了一层名为“尴尬”的薄纱,再次见面,季牧桥不再像以前那么放得开,而是拘谨地挪步到他的病床边,问他:“你怎么样了?”   但陶蘅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担忧,这个担忧不似假的,“我没事,养养就好了。”   季牧桥点了点头,气氛持续尴尬中,随后他看到桌上放着的还未拆封的早餐,便问道:“你还没吃东西?没有人照顾你吗?”   陶蘅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季牧桥气愤道:“这个混蛋!”   说着,他拿起早餐,“我喂你。”   陶蘅笑了一下,“好。”   其实季牧桥误会秦文远了,秦文远当然不会蠢到让陶蘅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昨晚他已经打电话找了护工过来照顾陶蘅,早上护工过来后,见陶蘅还在睡,便拿了水壶出去打水,而他前脚出去,陶蘅就醒了,季牧桥后脚到了。   这也就导致此时此刻,两人都以为秦文远把人扔在医院不管了。   季牧桥喂陶蘅喝了半碗粥,护工拎着水壶走进来,两人才知道他们误会了秦文远。季牧桥握着勺子,问陶蘅还吃吗,陶蘅摇了摇头,伤口还疼得难受,他的胃口并不好。   季牧桥把粥盖好放回原处,看着护工在病房里忙来忙去,有些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道:“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陶蘅也有话想问他,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点了点头,“谢谢你。”   季牧桥轻轻摇摇头,转身离开了,陶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一股冲动,想叫住他,让他带自己离开,无论去哪里都好,带他走,离开这里,就像溺水之人遇到浮木,想要拽住,不舍得放开。   可他很快清醒过来,他都这样了,凭什么要去拖累一个无辜的人,季牧桥又有什么理由帮他? 第59章 第四次看心理医生   秦文远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了季牧桥。   季牧桥从陶蘅病房出来后一直没有走,而是站在电梯间旁边的抽烟区抽掉了半包烟才打算离开,刚转身,就看到秦文远站在他身后。   两人相视,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敌意。   秦文远并没有话要对季牧桥说,但显然,季牧桥有话要对他说。   “秦总,”季牧桥把最后一根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朝秦文远走来,“聊聊怎么样?”   秦文远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往安全通道走去。   季牧桥跟了过去。   “说吧,我时间有限。”秦文远在楼梯上站定。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季牧桥也无意与他废话,“对陶蘅。”   安全通道光线幽暗,秦文远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撑在楼梯扶手上,面无表情地回他:“你管得太多了。”   季牧桥说:“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秦文远的目光霎时变得阴鸷可怖,“你可以试试。”   季牧桥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一声,“你又想怎么整我?”   秦文远没接话。   “秦文远,”季牧桥摇了摇头,“你真是个混蛋啊。”   他转过身往楼下走去,但又突然站定,背对着秦文远道:“陶蘅的心理问题很严重,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要还算是个人的话,就找医生给他治病。”   上午有个问诊,病房里挤满了医生,陶蘅不喜欢被人看也不喜欢被人在身上摸来摸去,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粽子。   长久的问诊结束后,陶蘅长长地舒了口气,喉咙干哑难忍,他咳嗽了几声,刚想让护工倒水给他喝,秦文远进来了。   秦文远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陶蘅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他关心的是,秦文远这时候来,又想干什么。   秦文远走到病床边站定,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陶蘅别过脸去,懒得理他。   秦文远并不生气,他对护工打了个手势,护工会意,转身出去了,秦文远站了一会儿,在装着凉水的杯子里加了点温水,又放了根吸管进去,拿着吸管的头放到陶蘅的嘴边道:“刚来就听到你咳嗽,喝点水。”   陶蘅又忍不住闷咳了两声,不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张开嘴叼住吸管。   喝完水,他又把脸别过去。   秦文远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道:“今天心情怎么样?”   陶蘅干脆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秦文远自顾说道:“今天阳光很好,如果你能坐起来,我可以推你下去走走,住院部前面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边有假山,风景很好,你看到了一定会喜欢。”   陶蘅冷笑一声,依旧闭着眼睛道:“可惜我坐不起来。”   秦文远道:“只是暂时的,我问过医生,过几天等你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能起来活动了。”   陶蘅沉默。   秦文远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道:“你现在情绪不好,我找了个心理医生来给你看看,她大概下午到。”   “怎么?”陶蘅这次睁开了眼睛,“又觉得我有病啊?那你不应该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应该送我去精神病院啊。”   “别胡说,”秦文远轻斥,“有病我们就治,别说气话。”   陶蘅张口想说什么,秦文远的手机响了,他给了陶蘅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去外面接电话,陶蘅躺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又想起了那个关于蝴蝶的梦,心脏一阵抽搐的疼,如今的自己和那只蝴蝶何其相似,被人折去了翅膀的蝴蝶,还是蝴蝶吗?   秦文远公司有事,接完电话就离开了,走之前,他叮嘱护工一定要伺候好陶蘅,护工拿着高出平时几倍的工作,自然是尽心尽力。   中午,护工伺候陶蘅吃过中饭,下午陶蘅小憩了一会儿,又有人造访。   来的人是谢冉,曾经为陶蘅做过一次治疗的女心理医生。   乍一看到陶蘅的样子,谢冉吃了一惊,但是她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而是十分轻松地同他打招呼:“陶蘅,我们又见面了。”   陶蘅没办法像对待秦文远一样对待别人,“你好,谢医生。”   “你还记得我。”谢冉笑着说道。   “当然。”陶蘅也笑了笑,但是笑得并不好看。   护工为谢冉放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又为他倒好水便出去了,房门关上,谢冉在椅子里坐下,她温柔地看着陶蘅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陶蘅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问她:“是秦文远打电话让你来的?”   这是一句废话,但谢冉还是笑着、耐心地回他:“是啊,秦总上午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看看你,我下午正好没有病人,就过来了。”   “麻烦你了谢医生,”陶蘅道,“但我不想接受心理治疗,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没关系,”谢冉没有任何意外,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朋友,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我们随便聊聊天好吗?”   陶蘅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记得上次你来诊所的时候还是很愿意交流的,看来之后一定出了一些事情,”谢冉的声音很好听,认真听她说话的时候就仿佛温柔的微风拂过面颊,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人是需要倾诉的,不管心里堆积着什么样的情绪,开心也好,难过也好,如果没有倾诉的出口,时间长了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很大的负担,压抑和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什么呢?   倾诉就可以吗?   如果倾诉就可以,他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没有经历过的人,通常很难体会到当事人心中在承受着什么,压抑着什么,有些事情不能说不出口,并不是不想说出口,而是说不出口,因为没有人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沉默是最好的保护伞。 第60章 陶卓回国   秦文远最近气压低,无论是秦氏还是卓远的员工,个个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以免冲撞了这尊大佛。   下午沈益锋带人来秦氏谈合作,这是几天前就定好的,但是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被助理拦住了。   “怎么回事?贵公司就是这么接待合作伙伴的?”   沈益锋在秦文远面前矮一截,但是面对一个小小的助理还是很有派头的,“你们秦总呢?这说好的时间,不能说改就改吧。”   “沈总,非常抱歉,”助理也很为难,但还是十分尽责地解释道,“秦总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还在休息,沈总您先去会议室等一会儿好吗?我为您准备点心和茶水。”   “不舒服?不舒服怎么不去看医生?”沈益锋眉峰紧皱,“别是出什么事了,赶紧开门进去看看。”   “抱歉沈总,秦总的办公室外人不能随便进出,”能做到总裁助理的位置,助理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角色,“要不这样吧,今天沈总就先回去,秦总知道您白跑一趟,一定会有所表示,不会让您吃亏,沈总您看怎么样?”   沈益锋沉心一想,两家合作到现在还没谈成,这本就是他上赶着求秦文远合作,逼得太紧的确不行,但要是让秦文远觉得愧疚,哪怕只是一点点,对他们沈氏来说都是大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但还是装作不太高兴地说道:“既然秦总身体不适,那我也只能改日再来造访,你替我跟秦总说,我祝愿他身体早日康复。”   “好的,沈总慢走。”   送走沈益锋一行人,助理用钥匙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没有人,但是里面休息室的门却是关着的,秦文远在里面睡觉。   从中午到公司,秦文远推掉了所有的会议,把自己关进休息室,不准人打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而休息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助理觉得很不正常。   秦文远不是工作狂,但在时间的把控上绝对称得上变态,即使哪天身体不适,他也会撑着做完所有预定好的工作再休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在助理的印象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很反常。   助理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敲门,“秦总,您醒了吗?”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助理又敲了敲,“秦总,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我进来看看行吗?”   依旧没得到回应。   助理正想再努力一把,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打碎了,他一惊,连忙拧开门把手。   休息室里没开灯,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于是摸索着把灯打开,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地上一只玻璃杯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和水溅得到处都是,一只手机静静地躺在水中。秦文远躺在床上,一只手横在眼睛上,一只手垂下来,手指上滴滴答答地正往下滴血。   鲜血混合着水渍在地上形成蜿蜒的小水流往床下流去,而秦文远则闭着眼睛,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   “秦总,”助理呆了一瞬,连忙跑过去,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包住秦文远的手掌,“秦总您还好吗?”   秦文远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我没事。”   助理低头查看秦文远的伤口,伤口在掌心靠近中指的地方,大约两公分长,割得不深,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但就这样放任不管肯定不是办法,于是说道:“我去拿药箱。”   说着,他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取完药箱回来,秦文远还以之前的姿势躺着,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助理用棉花和碘伏替他处理完伤口,小心问他:“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秦文远没应声,就在助理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秦文远开口了,“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想再睡一会儿。”   “可您……”   助理想说,可您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但他没有胆量,随即,他看到了秦文远眼下的黑青,他知道,恐怕这三个小时里,秦文远根本没有睡着。   秦文远的确没睡着。   从医院回来后,他觉得很累,从心底涌上的疲惫,让他连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的力气都没有,他推开休息室的门,倒在床上想睡一觉,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陶蘅从他眼前翻身跳下去的一幕,反反复复,无数次地重播,每一次都像重磅炸弹将他的心炸得四分五裂,再后来,母亲的话反复在他耳边响起,“你们是亲兄弟,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他!”“他是你亲弟弟,你要逼死他才开心吗?”   逼死他?我什么时候想过要逼死他?明明当年差点被逼死的是我啊!   秦文远在心里咆哮。   母亲眼里永远只有秦文瀚,小时候不管他做得再好,母亲从来看不到,她只看得到秦文瀚的好,只会夸奖秦文瀚,买礼物只买秦文瀚的那一份,只帮秦文瀚过生日,只参加秦文瀚的家长会,哪怕每次考试秦文瀚只能在中游徘徊,而他永远是年级第一,母亲也只会夸秦文瀚聪明。   秦文远有失落,有挫败,但秦文瀚是他的弟弟,他可以不在乎,也可以把所有东西都让给他,但千不该万不该,秦文瀚不该在他和陶卓之间插一脚,陶卓是他的底线,谁碰了,都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助理把他的手机捡起来,手机后盖泡了水,但好在还能用,助理抽了几张纸巾将手机擦干净递给他,“秦总,您的手机。”   秦文远没接。   助理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想告诉他沈益锋来过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不大的休息室里安静下来,秦文远愣了好久,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在十分钟以前,他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告诉他陶卓入境了。   他摔了手机和水杯。   陶卓竟然真的为了秦文瀚,回国了。 第61章 我想见你   秦文远换了身衣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助理正坐在办公室等他,见状连忙站起来,“秦总,您身体没事吧?”   “没事,”秦文远理了理领口和袖口,“下午的工作全部取消,我有事腰提前离开。”   “好的。”助理道。   秦文远走出办公室,走进总裁专用电梯,拿出手机打电话:   “接到人了吗?”   “嗯,把人给我看好了,我现在过去。”   *   “今天我们就是随便聊聊,你不要有压力,”谢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好好养身体,我改天再来看你。”   “等等。”陶蘅在她出门前叫住她。   谢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病床上的陶蘅。   陶蘅开口:“谢医生,你认识秦文远多长时间了?”   谢冉想了想,“快五年了。”   “那你一定认识陶卓。”   谢冉点头,“当然,比起秦总,我认识他的时间更长,他是一个……”   “谢医生,”陶蘅打断他,“抱歉,我不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意思,”谢冉歉意一笑,“我以为你想知道。”   陶蘅摇了摇头,“你认识秦文远这么长时间,你没发现秦文远才是真的有病?”   这话听上去像是气话,可谢冉竟然没有反驳,而是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的精神有很大问题。”陶蘅肯定道。   谢冉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陶蘅说:“他把我当成陶卓,把为陶卓做过的事对我做一遍,有时候甚至……甚至分不清站在他面前的是我还是陶卓,你说他是不是脑子里什么地方紊乱了呀?”   陶蘅的说法很不专业,但他知道谢冉能听懂,“谢医生,你真的没有为他诊治过吗?”   谢冉摇头,“我没有,他没有找过我,我们接触的机会不多,而每次见面,他的状态都非常好,我没发现他身上有你说的这些情况。”   也是,秦文远只对他才这样,在外他是高高在上的“秦总”“秦爷”,又怎么会让人看出来他的精神有问题呢。   陶蘅觉得自己过于好笑了,闭上嘴不再说话。   谢冉走后,陶蘅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护工靠在陪护床上打盹,病房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护士轻微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陶蘅躺了两天,身体很累,下午谢冉走后,医生过来查了一次房,说是可以尝试着坐起来,陶蘅想坐起来。   身上的绷带被拆掉一层,胸口固定着绑带,有些气闷,腰腹的地方却是轻松了很多,他撑着手尝试坐起来,刚起身还不到45度角就倒了下去,“嘭”的一声砸在床板上。   护工被吵醒了,连忙过来查看,“陶先生你怎么了?是要喝水吗?”   说着他熟练地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来,慢点喝。”   陶蘅正好也渴了,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道:“我想起来坐一会儿,你扶我一下。”   “好,”护工把杯子放回去,搂着他的肩膀把他慢慢扶起来,“你慢点,我使着劲儿呢。”   陶蘅胸口疼得厉害,身下插着尿管,那一块也不是很得劲,但还能忍受。   能坐起来,总比整天躺在床上强。   护工扶着他坐了一会儿,手法老练地帮他顺了顺气,然后把床摇起来,让他靠在床上看电视。   陶蘅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21:15分,电视里正在连播的一部家庭伦理剧快要接近尾声,还有十五分钟,医院的电视就要全部关闭,枯燥又无力的夜晚开始了。   21:30,电视屏幕准时熄灭,护工把一盖子药递给他,“陶先生,吃药了。”   陶蘅接过来,仰头倒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的时候胸口都连着疼。吃完药,陶蘅想起了什么,问护工:“你手机借我用一下行吗?”   护工爽快地把自己手机递给他,又识相地打开门出去了。   陶蘅凭着记忆拨号,打通了季牧桥的电话。   “哪位?”电话里,季牧桥的声音冰冷而疏离。   “是我,”陶蘅说,“打扰到你了吗?”   季牧桥愣了一下,语气明显有些着急,“陶蘅?你怎么了?你还在医院吗?这是谁的手机?”   陶蘅感动,“你别急,我在医院挺好的,打电话给你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之前你给我的那些药吃完了,能再给我一些吗?”   季牧桥沉默片刻,道:“陶蘅,助眠药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陶蘅说,“但我需要它。”   这两天在医院,或许是这一摔摔去了精气神,他时常感觉很累,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但睡着了就做梦,梦里出现的不是那截断指,就是秦文远冲过来救断指的样子,跟冤魂索命似的,怎么都绕不出去。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头一天晚上秦文远在他病床边坐了半宿,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睁眼,不想看到他。   “陶蘅,秦文远有说要为你找心理医生吗?”季牧桥轻声道,“我觉得你现在非常需要一个能让你敞开心扉的倾诉对象,我想做那个倾诉对象,但秦文远恐怕不会再让我靠近你。”   “嗯,白天来过了,但是效果并不好。”陶蘅有意忽略他后半句话,“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做心理治疗。”   “没有人不适合心理治疗,每个人的情绪都有一扇大门,打开它,释放、清空,才能得到解脱,心理医生就是叩门的人,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他打开。”季牧桥循循善诱,他用柔到极致的声音道,“陶蘅,我想来看看你,好吗?”   陶蘅脱口:“现在?”   “是,就现在,我想见你。”   陶蘅想拒绝,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他不该放任季牧桥对他继续抱有不现实的幻想,更何况这种幻想还是建立在他和陶卓的相似之上,他这辈子当一次替身就够了,不能再来第二次。   但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夜晚太寂寥,他太孤独了,他需要有人抚慰他千疮百孔的心灵,犹豫间,季牧桥那边已经传来钥匙和关门声,“等我。”季牧桥说。   罢了,等他来了再说清楚吧。   陶蘅挂掉手机,闭上眼睛靠在床上,护工不知道去了哪里,很久都没回来,夜渐渐深了,走廊上最后的交谈声也逐渐远去了,整间医院都仿佛陷入了沉睡状态。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有人走进来,陶蘅没有睁眼,只以为是护工回来了,脚步声走到床边,陶蘅正想把手机还给他,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陶蘅。”   陶蘅刚睁开眼,一张带着刺激气味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第62章 杀了他   傍晚,金色霞光满怀悲悯地抚摸城市的每一处角落,唯独探不进秦文远的心,秦文远独自开车走在路上,内心一片冰凉。   两个小时后,汽车驶进郊外的一座老旧居民楼,这儿面临拆迁,早已没什么人住。   秦文远把车停在楼下,坐在车里抽完了一整包烟,才打开车门,大步向楼道里走去。但是他的勇气只支撑他走完了三层楼,他的目的地在四层,剩下的一层他无论如何都踏不上去。   秦文远一屁股坐在楼梯上,他把手伸进发丝,紧紧地揪住发根,仿佛疼痛才能让他重拾勇气。   楼上传来开门声,随后响起惊讶的声音:“秦爷,您怎么坐在这儿?”   保镖出来抽烟,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秦文远。   秦文远握了握颤动的手指,站起来往上走,“人呢?”   “在里面。”保镖烟抽不成了,跟着秦文远进了门。   这是老旧楼房里的一间老旧居民房,虽然长期没人住,但是打扫得很干净。秦文远站在玄关,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装修陈旧的客厅,客厅不大,摆有一张布艺沙发和一个电视柜,还有一套五斗橱和餐桌,其余就没什么了。   保镖分散在客厅各处,见到他齐声喊“秦爷”,秦文远听不到,他只看到沙发上背对他坐着一个人,熟悉的背影撞进秦文远的视网膜,秦文远意识到,他真的回来了。他千疮百孔的过去,终于在今时今日就要重见天日,鲜血俨然从胸腔里冒出来。   秦文远闭上眼睛感受血液在身体里凝固,感受呼吸压迫神经,感受大脑神经疯狂跳动,这些种种,都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昨天才刚刚经历过,却又似乎很遥远。   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颜色一下子暗淡下来,他闭上眼睛,手撑在鞋柜上缓了很久,那股眩晕感才逐渐消失。   他听见保镖在叫他,“秦爷,秦爷您没事吧?”   秦文远转头看了保镖一眼,摇了摇头,抬脚往客厅走去。   沙发上坐着的人这时终于转头看他,四目相对,秦文远指甲陷进掌心,几乎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再次陷入那股眩晕中。   陶卓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出机场就被带过来,但他的头发仍旧打理得一丝不苟,眼下有些青黑,精神状况却不错。至少在秦文远看来是这样。   秦文远不禁感到失望。   为什么他能过得这么好?凭什么他能过得好?   陶卓一身黑色的西装,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他仰头看着秦文远,幽深的瞳眸在那一刻突然紧紧收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开口:“好久不见,文远。”   秦文远在他面前坐下,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处波动和细节,问出口的话像是在砂石中滚过,哑得几乎让人听不清,“你为什么要回国?”   陶卓喉结滑动,“回国……当然是有回国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很想你,”陶卓的目光突然变得有温度,且有越来越灼人的趋势,“文远,我很想你,我回来见你了。”   秦文远挪开视线,他闭了闭眼睛,再次问道:“什么理由?”   “我真的很想你,”陶卓说,“而且我妈的忌日快要到了,我想回来祭拜她。”   秦文远想起来了,再过不到一周就是陶母的忌日。陶母卒于深秋,曾经的很多年里,每到这一日,秦文远都会陪陶卓去看望陶母,而在陶卓出走的两年里,他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想面对跟陶卓有关的人和事。   “我两年没去看过她了,我很想她,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两年”这个词让秦文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起伏,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的波涛,浪头越打越高,随时能把人淹没。   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   “还是算了吧,”陶卓突然又改口,“你太忙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秦文远没说话,他弯下腰,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   面对秦文逼视的目光,陶卓喉结快速地滑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秦文远抬手捏住他的下颌骨,逼迫他抬起头来,声音几乎从喉咙深处迸发:“陶卓,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是两年前那个任你摆布的秦文远?你是不是以为,你轻描淡写地哄我两句我就能像狗一样的对你摇尾巴?你太天真了陶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什么回国?说!”   陶卓痛苦地皱起眉头,却没有挣扎,他眼眶通红地看着秦文远,道:“文远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和我妈,你把我从机场抓来关在这里,你想干什么啊?要我再剁一根手指给你吗?”   陶卓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右手的手套从手上摘除,露出一只畸形的手掌,说是畸形,不是因为手不好看,相反,他的手很好看,只是因为少了一截小指,看上去有些怪异。   他把手伸到秦文远面前。   秦文远只觉得耳边有咕噜噜冒泡的声音,就像在烧水,水已经沸腾了,而有人却还在为那缸水添柴,咕噜声越来越大,水泡不停地涌动着,随时有溅起来将他灼伤的可能,秦文远意识到,那是他血液燃烧的声音,他的手开始颤抖,血色爬满他的双眸,陶卓的下颌骨在他不断加重的力道下发出“咯吱”声。   他手掌下移,握住了陶卓纤细的脖颈。   “文远,你别这样。”陶卓哭了,眼泪从眼眶中滑落,看上去既恐惧又悲伤。   秦文远五指收紧。   杀了他,杀了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只有杀了他你才能得到解脱!   杀念如同破壳的笋芽从秦文远千疮百孔的心脏中冒了出来,越长越高,越长越高,直至冲破防线,冲散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秦文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浑身战栗地将手掌的力道卸了出去,闭上眼深深地喘了口气,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哥,放了陶卓,我这儿有样好东西跟你换他,你一定感兴趣。” 第63章 被绑   季牧桥挂了电话后,匆匆换上鞋子,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就冲出了家门。   他想见陶蘅,特别特别想!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即使当年那么喜欢陶卓,也从来没有体会过那么强烈的心悸感,就好像有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心脏,酸酸疼疼的,让他急于释放,而释放的途径就是陶蘅。   他想见陶蘅,想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不是把他当成陶卓,他就是陶蘅,他喜欢的就是陶蘅!   从来没有哪一次,季牧桥那么想陪伴在一个人的身边,想陪他走出绝境,带着他逃离,走向新生。   季牧桥将车开得飞快,心情高高扬起,就像这快要起飞的汽车,连闯了几个红灯,不到十五分钟便来到了医院。晚上停车场空位很多,他将车随意停在就近的空车位上,跑上楼去。   陶蘅住在20层的单人病房里,电梯间六部电梯只有一部可以直达这一层,此时正停在16楼,下来需要些时间,季牧桥摁电梯的时候手在抖,摁完电梯后,他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紧紧握住,焦急地等待电梯下来。   终于,电梯到了,门打开后,他疾步走了进去,转身摁下20楼,电梯门顿了一下,缓慢阖上,而就在此时,对面的电梯打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高大男人背着一个人走出来,季牧桥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看到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而他背上那人则整张脸伏在男人的肩膀上,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男人背着人,快步走出电梯,朝外面走去。   电梯门合上,季牧桥盯着头顶不断攀升的红色数字,脑海里却不时闪过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眼睛看起来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电梯到达八层,突然,季牧桥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那双眼睛……那人是……那人是秦文瀚!   没错,他不会认错的,那就是秦文瀚!   季牧桥虽然没怎么和秦文瀚接触过,但因为陶卓的关系,当年他不止一次见过这个秦家老二,绝不会错。   那他背上的人……季牧桥瞳孔骤缩,那肩背,还有那人脚上打着的石膏,分明就是陶蘅!   季牧桥迅速摁下最近的一层楼层,门打开,他跑出去,把所有电梯都摁下下行建,晚上没有人,很快有一部电梯的门开了,他跑进去摁了一层的键,焦躁地在轿厢内来回走动。   门在一楼打开,季牧桥冲出去,当他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驶向医院大门,季牧桥没有犹豫,开车追赶。   季牧桥一边紧盯着前面的车,一边思考秦文瀚为什么要带走陶蘅,却想不出原因,他想过要给秦文远打电话,但拿起手机准备拨号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了,车里又没有数据线,他想,或许这就是老天给他的机会,让他救陶蘅一回,或许这样,陶蘅就能接受他。   秦文瀚开车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季牧桥没敢跟得太紧,老远就把车停下来,坐在车里看着秦文瀚把车开进去,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打开车门走下去,徒步走进工厂。   工厂不大,但对于一个没有交通工具的人来说还是很大的。季牧桥进去后,在里面走了很久都没看到秦文瀚开进去的那辆车,直到走到一栋员工宿舍楼前,突然闻到了一股汽油经过燃烧后产生的味道,他神经一震,车就在停在附近!   他围着宿舍楼转了一圈,最后在楼后的空地上看到了车。   季牧桥偷偷上前,从车后绕到车前,扒在车窗上往里看。借着夜色的保护伞,他觉得自己做得够小心了,但还没看清里面有没有人,脖子上猛地一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   “放了他?”秦文远浑身暴戾的情绪还未散去,在秦文瀚的声音中又席卷而来,“秦文瀚,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哼!”秦文瀚自嘲一笑,在秦文远面前,他似乎永远矮一头,明明都是同一对父母生的,凭什么!“我的确没有资格,那他呢,你也不管吗?”   “滴”的一声,秦文远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点开是一张图片,一个人垂着头坐在椅子里,他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病号服,手被反绑在身后。   与此同时,手机里有另一个电话打过来,他连忙接进来,传来护工惊慌失措的声音:“秦先生不好了,陶先生不见了!”   秦文远握着手机的手倏地收紧,暴出青筋,声音几乎从胸腔深处迸发:“秦文瀚,你在找死。”   那头秦文瀚很愉悦地笑出了声,“哥,怎么样?换不换?”   秦文远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秦文瀚很有耐心地等他。   过了不知多久,秦文远说:“我要看看他。”   “好。”   两人连通了视频,一接通,秦文瀚的镜头直接对准了陶蘅。   陶蘅一直昏迷着,脑袋无力地低垂,略长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但秦文远还是能从他泛白紧抿的的薄唇中看出,他很痛苦。   “我要看他的脚。”   “啧,哥你要求真多。”   镜头下移,陶蘅的脚暴露在屏幕里,打着石膏随意而扭曲地放在地上,没有任何支撑,秦文远怒火中烧,眼眸中仿佛肉眼可见地结起一层骇人的冰霜,“秦文瀚,你玩得太过了。”   秦文瀚哈哈大笑,笑得屏幕都在抖,“怎么,心疼了?这样你就心疼了?”   屏幕一转,对准了秦文瀚的脸,那张曾经俊朗的面孔几乎扭曲,“当年你让陶卓把手指剁下来的时候,你心疼过他吗!”   秦文远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在屏幕中一身而过的身影吸引住了,如果他没看错,那同样被绑在椅子里的人,是季牧桥。   他不明白,这么晚了,季牧桥怎么会和陶蘅在一起?   秦文远突然想抽烟,他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而至的跳疼让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而血液里一直存在的暴戾因子让他的脸看上去可怖极了,他飞起一脚踹翻了一张椅子,椅子砸到陶卓的腿上,陶卓痛呼,眼泪霎时又流了下来,“文远,我好痛啊!” 第64章 爱恨,生死   迷药效果猛烈,陶蘅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清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听见一个声音说:“文远,我好痛啊!”   这个声音很陌生,通过手机的传播,带着说不出的委屈,让陶蘅快速地在脑袋里滑过好几张脸。   沈祁然?齐园?方恒?还是哪个明星?模特?富二代?到了这时,陶蘅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记得这么多秦文远小情人的名字,也是奇迹。   意识回笼,他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前方,发现秦文瀚正举着手机对着他,刚刚那个声音,正是从手机里发出来的。   “醒了?”   秦文瀚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和先前绅士开朗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这样的秦文瀚让陶蘅心生讨厌,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你绑我来干什么?”陶蘅的脚扭曲地摆在地上,很疼,但是动不了,讲话声音非常虚弱,“你想要什么找你哥就行了,找我干什么?”   “找你当然是因为你有用,”秦文瀚手指插、进他脑后的头发中,揪着他的发根强迫他抬起头,“我要用你跟我哥换个人。”   “谁?”   “谁?”秦文瀚戏笑一声,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对着他,“看看不就知道了。”   陶蘅迷茫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秦文远暴怒中的脸,不解地又问了一句:“谁?”   秦文远喉结快速地滑动了一下,压抑着怒气道:“秦文瀚,手机收回去。”   秦文瀚冷笑道:“哥,不敢啊?”   陶蘅越听越茫然,只听秦文远道:“秦文瀚,现在不是你在跟我讲条件,而是你在求我。”   “哦,是吗?”秦文瀚突然把陶蘅的头拉得更加抬起,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陶蘅的表情,“我原本还以为你能成为我的筹码,看来是我失策了,我哥他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蘅痛得皱起眉头,直觉秦文瀚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但他又仿佛蛊惑般的问道:“为什么?”   “秦文瀚!”秦文远发出警告的低吼。   “怎么?不敢了?”秦文瀚改为掐住陶蘅的下巴,把他整张脸暴露在摄像头下,“快点,陶蘅可还等着看呢。”   “陶蘅?”   秦文远没说话,倒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陶蘅听出来,这就是他刚醒来时听到的那个声音,“哪个陶蘅?”   没有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儿,秦文瀚冷笑道:“哥,你怎么不回答?不敢啊?”   “文远?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声音又响起,带着点急迫和撒娇的意味,“我记得,我爸有个私生子就叫陶蘅,不会是他吧?文远,你怎么会认识他啊?”   陶蘅觉得,手机那头那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爸有个私生子叫陶蘅?这是什么意思?谁爸有个私生子?谁叫陶蘅?哪个陶蘅?是我吗?   那个说话的人又是谁?   陶蘅的视线茫然地在秦文瀚和手机之间来回切换,幽幽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秦文远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没有回答陶卓的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视线死死地盯着屏幕中陶蘅的脸,“陶蘅,别问了。”   “啧啧,”秦文瀚讥讽地摇了摇头,“何必呢?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瞒不住的。”   “秦文瀚,闭嘴!”秦文远低吼。   “我可以闭嘴,但是哥,我们之间的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秦文远没说话,陶卓期期艾艾地插、进来,“文远,真的是他吗?你和他什么关系啊?秦文瀚你告诉我,这个陶蘅是不是我爸的那个私生子?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他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陶卓,你它妈也别问了!”秦文远大吼,“都给我闭嘴!”   “文远……”   混乱,一片混乱,陶蘅觉得自己的听觉像是被覆上了一层什么东西,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薄膜,模糊而遥远,但是有两个字他听清了。   ——陶卓。   陶卓吗?   和秦文远在一起的那个人,是陶卓?   可是陶卓已经死了啊!   是他的幻觉吗?还是他在做梦?   陶蘅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瞬间充斥在喉间,疼痛让他清醒,“闭嘴!都他妈闭嘴!”   他望着屏幕,与秦文远对视,缓慢而低沉地问他:“陶卓没死?”   令人窒息的寂静后,秦文远嘴唇颤抖,“是。”   陶蘅脸色苍白,声音发抖,“你一开始就知道?”   秦文远闭上眼睛,“对不起,陶蘅。”   “别说了,”陶蘅疲惫极了,“谁都能对我说这三个字,只有你不配。”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竟然有一种终于结束的解脱感,陶卓没死,他回来了,正主回来了,他这个替身终于彻底没用了吧。   陶蘅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又想起陶卓的那截断指,秦文远连他的手指都要留下来保存,正主回来了,那他眼里还看得到别人吗?   情绪像失重的飞机坠落到陆地上,“嘭”的一声燃烧成废墟,陶蘅心里最后一点火光彻底熄灭,关上了心门。   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秦文瀚意识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怕我把他废了?”   秦文远一脸凶狠地盯着他,“你先看看来的人是谁。”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嘭!”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群黑衣保镖裹挟着一个妇人走进来。与此同时,秦文瀚将陶蘅从椅子里拉出来,一把枪对上了他的太阳穴。   陶卓无法站立,整个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靠在他怀里,因为疼痛,额头冒出冷汗。   “文瀚!”那妇人正是秦母,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惊叫道,“文瀚你住手!”   “妈?你怎么来了?”秦文瀚惊恐地看着那妇人,手机掉到了地上,只能朝秦文远喊话,“秦文远,你什么意思?”   秦文远看不到这边发生的事,但凭直觉也能知道这边的情况不好,“妈,劝劝你小儿子,我已经报警了,要是在警察来之前你能劝他把人放了,我会对警察说我报错了,否则,后果怕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秦母一听就急了,她被人从家里带来,没化妆,没换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憔悴,她扑到秦文瀚面前,抓着他的胳膊哀求,“文瀚你别犯糊涂啦,赶紧把人放了,跟你哥道歉,他会放过你的,啊?”   “妈,你说什么呢?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我的?”走到了这一步,秦文瀚就没想轻易收手。   秦母要上前拉他,被他呵斥:“别过来!”   秦母大哭,“儿子你想想妈妈好不好?我们已经分开两年了,要是你再出事,你让妈妈可怎么活啊!”   “妈,你别为难我。”   秦文远这边已经用另一部手机同保镖联系,获取了目前现场的状况,当得知陶蘅被秦文瀚用枪抵着头的时候,他的心像被卡车碾过,疼得恨不得掏出来砸在地上。   保镖短信问他:如果小秦先生真的要开枪,我们该怎么办?   秦文远想也没想就回他:保陶蘅,射杀秦文瀚。   他打完字还没来得及点发送,手机被陶卓一把抢过去,陶卓在看到上面的字时,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文远你疯了?文瀚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杀你亲弟弟?文远,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狠心?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闭嘴!”秦文远从保镖手里拔出一把枪,对着陶卓开了一枪,子弹擦着陶卓的脸打入地面,这一枪刺、激着手机内外所有人的神经。   陶卓愣住了,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相比于差点死在秦文远手中,更令他震惊的是,秦文远居然对他开枪!   曾经那么爱他的人,居然对他开枪!   “文远,你……”陶卓脸色苍白,泪水流了满脸,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你就这么恨我吗?原来当年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对不起啊文远,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闭嘴!”秦文远的枪口抵上陶卓的脑门,“我叫你闭嘴!”   从没有哪一刻,秦文远如此深深地厌恶陶卓,从前只是恨,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背叛,恨他的花言巧语和对自己的牵绊,但在这一刻,他深深地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的令人厌恶,也没有哪一刻,他把陶蘅和陶卓分得如此之清,从前觉得陶蘅像陶卓,不,他觉得陶蘅就是陶卓,在陶卓身上得不到的东西,他企图从陶蘅身上得到,他把对陶卓的感情全部倾注在陶蘅身上,完成他心底对自己的救赎,可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陶蘅取代了陶卓,占据了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而他他妈的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秦文远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秦文远身上的时候,一名保镖突然扑向秦文瀚,企图从侧面将秦文瀚撞倒,被秦文瀚察觉,情急之下,秦文瀚将陶蘅推向那人,抬起枪对着他扣下扳机。   只听“嘭”的一声,陶蘅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个黑影扑到他面前,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脸上,黑影软了下去,液体浸透了他背后的衣衫。 第65章 生死之恩   之后又响起一声枪响,但是陶蘅已经听不到了,他不顾自己浑身是伤,接住了那个挡在他面前的人。   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沉重的身体压着陶蘅,他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季牧桥,嘴巴颤抖地张了好几下都没发出声音来。   “别哭……”季牧桥抬起手,抹掉他眼角的泪水,“太丑了。”   “季……季牧桥,”陶蘅终于发出声音来,声音破碎不堪,“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他冲保镖大喊,“快点!”   “已经叫了。”   保镖上前,想将季牧桥从他怀里接过去平放在地上,被陶蘅一把推开,“滚开!”   他爬起来将季牧桥搂在怀里,疯了似的大叫:“谁也不许动他!”   季牧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刺红了他的双目,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死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死了,让季牧桥活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耳边传来秦母发疯似的尖叫声,秦文瀚被保镖击中肩膀,正虚弱地靠在墙边,鲜血流了一地,他的枪掉在地上,被人踢到了陶蘅脚边。   陶蘅抖着手捡起那把枪,这一刻,他的心彻底死了,感情也死了,就在刚刚被他埋葬,空洞的胸腔中只余恨意。   他抬起手,把枪对准了秦文瀚,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看不清秦文瀚的脸,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扣动扳机,秦文瀚一定会死,他想杀了秦文瀚,从没有哪一刻,他想彻底杀死一个人,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陶蘅,”季牧桥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把枪放下。”   陶蘅握着枪的手在发抖,保镖们面面相觑,想上前阻止又不敢。   “陶蘅,听话,把枪放下。”   季牧桥浑身是血,浓稠的血液沿着他的身体流到地上,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逐渐模糊,但他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陶蘅拿枪的手腕。   陶蘅坚持了片刻,终于泄气般地把枪扔在了地上,他抱住季牧桥,把他死死地搂在怀里,脸埋进他的颈窝哭泣,“季牧桥,你坚持住,你别死,你不能丢下我……你怎么这么傻啊……”   保镖把一个手机递到他面前,“陶先生,秦爷要跟您说话。”   陶蘅充耳不闻,保镖又叫道:“陶先生?”   “让他滚!”陶蘅大吼着把手机挥开。   *   医院手术室门口。   秦文远赶到的时候,陶蘅正坐在轮椅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手术室的大门,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秦文远走过去,看着那双眼睛,空洞的失去了一切生机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边流失,他模模糊糊地知道,其实早就失去了吧,只是他一直拽在手里不让他离开。   天快亮的时候,季牧桥的手术已经做了将近七个小时,而这七个小时中,陶蘅不吃不喝不说话,连动都没动过,秦文远想要送他去骨科重新检查脚伤,被他一巴掌挥开了,那一巴掌打在秦文远的脸上,当着所有保镖的面,秦文远的脸被扇出了五个手指印,但他没有生气,他抓住陶蘅的手轻声哄道:“听话,你这样脚会更严重的,去做检查好不好?”   “滚!”陶蘅又给了他一巴掌。   秦文远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肿起来,嘴角甚至有血沫渗出,这一刻,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陶蘅分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他远隔天涯,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倒回去,希望为陶蘅挡枪的那个人是自己,那现在陶蘅是不是也能为了他难过。   秦文远站起来,颓然地后退了一步,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没办法改变了,比如,为他挡枪的不是自己,而是季牧桥。   护士从手术室中急匆匆地走出来,将一张病危通知书送到陶蘅面前,说:“情况很危险,请签字。”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张,陶蘅顾不上秦文远,接过纸和笔,他的手在在发抖。季牧桥的亲人都在外省,还没来得及通知,为了救命,陶蘅谎称是季牧桥的恋人,他每签一个字,季牧桥向他扑过来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重演一遍,深深地折磨着他,他宁愿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他自己,生死之恩,他该怎么还?如果季牧桥就这么死了,他余下的日子又该怎么活下去?   秦文远静静地看着他垂落额前的碎发和颤抖的手,心底一片荒芜,在生死面前,他还有什么资格将人留下?   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肯为自己死的人?季牧桥愿意为陶蘅挡下那颗子弹,陶蘅就算用一辈子报答他也不为过,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他是促成战役的人,季牧桥是营救陶蘅的人,他输了个彻底。   秦文远转身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骨科医生带着护士来为陶蘅检查伤脚,陶蘅没有拒绝,因为脚很疼,从被秦文瀚带出去到现在,他的脚一直在承受压力,早已疼得没有了知觉。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季牧桥身上,如果季牧桥能平安走出手术室,哪怕把他的脚锯掉他也毫无怨言。   医生为他检查了一番,颇为遗憾道:“二次损伤,情况比之前要糟糕,恐怕还需要手术,陶先生随我们去拍个片子行吗?”   陶蘅摇头拒绝,“我要等人出来。”   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秦文远,秦文远知道劝说没用,摆摆手,“麻烦了,晚点我亲自带他过去。”   医生离开后,秦文远蹲在陶蘅面前,道:“手术还有一段时间,先去休息好吗?”   陶蘅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闹,讷讷地边摇头边呢喃:“我要给他签字。”   他不能离开,他要为季牧桥签字,他要是走了,季牧桥该怎么办啊!   秦文远摸了摸他的脸,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后退一步,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第66章 给自己一个交代   秦文远没有离开,而是绕去了病房区。   秦文瀚受伤后也被送来了医院,他的伤在肩膀,没有生命危险,两个小时前刚做完手术,现在被送进了加护病房观察。   病房外面站满了秦文远的人,秦文远过去的时候,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正站在门口,秦母被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扶着,低着头哭得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医生说了,文瀚手术很成功,没事的啊,”有个妇人拍着秦母的背,“你也别哭了,让文瀚听到了不好。”   听到文瀚的名字,秦母捂着嘴止住哭声,身旁另一个男的愤愤道:“这文远是不是疯了?那可是他亲弟弟啊,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死手,自古以来最忌兄弟相残,把秦氏交到这样的人手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怎么能放心?”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把秦氏夺回去啊三叔。”   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嗓音,秦文远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他神色憔悴,却掩不住周身的气势,没有温度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守在门口的保镖身上,“里面人怎么样了?”   保镖回道:“没有大碍,麻药一过就醒了。”   秦文远“嗯”了一声,“给我好好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把他从这个病房带走。”   “是。”   “文远,你什么意思啊?”被秦文远称为三叔的男人冲他道,“我们这些长辈还在这里站着,你就想软禁你弟弟啊?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三叔,你们年纪大了,就在家好好歇着,每年公司的分红你们都没少拿,拿着那些钱出去玩玩多好,干嘛要来管我们年轻人的事情?”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叔怒道,“我们是你长辈,怎么就不能关你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我们不管,你妈还在这儿呢,她把你养这么大,你连她的话都不听?”   “我们家的事不用各位叔叔婶婶操心,天快亮了,感谢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还半夜跑过来,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秦文远话音刚落,几个保镖上前齐齐将他们围住,老家伙们七嘴八舌地指责他,秦文远充耳不闻。   秦母终于止住哭声,声音听上去既虚弱又可怜,“文远,够了吧,你弟弟还在病床上躺着,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绝?”秦文远笑了,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他抬了抬手,保镖会意,将一干人等连同秦母都带走了。   秦文远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秦文瀚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看到秦文远进来,他嘲讽地笑了一下,显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哥你现在好大的威风啊。”   秦文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因为失血过多,秦文瀚面色苍白,嘴唇干燥起皮,他舔了舔唇角,说:“干什么?想杀我啊?”   秦文远没说话。   “来啊,杀了我,”秦文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早就想弄死我了吧?小时候,我刚出生的时候你就想要把我淹死,没成功是不是挺遗憾的?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现在杀了我,以后就没人再给你使绊子了,你也能高枕无忧地当你的秦家掌权人。”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秦文远说,“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绊脚石,你还不配,秦文瀚,别太高看你自己。”   “是!我样样都比不上你!”秦文瀚突然怒道,“小时候你聪明,成绩好,学什么都快,爸爸总是更喜欢跟你交谈,你不到十四岁就能被爸爸带去公司参加会议,而我,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文瀚,你要快乐长大,做你喜欢做的事情,照顾好你妈妈,哄她开心,公司将来交给你哥哥,我就放心了。”   “凭什么你能接管公司,而我的作用只是哄妈妈开心?凭什么?难道我不姓秦吗?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吗?!难道我没你聪明就不配拥有公司吗?!他真的爱过我吗?!咳咳咳!……”   秦文瀚情绪激动地控诉着故去父亲的种种偏颇,殊不知,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他就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多年来一直在胡同里碰碰撞撞,找不到出路。   “你想多了,”秦文远没有给人做心理疏导的兴趣,只是淡淡道,“从小到大你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你喜欢坐摩天轮,爸爸就建一个游乐园送给你,你喜欢风筝,说要像风筝一样飞上天,爸爸就买了热气球送给你,你喜欢科比,爸爸连夜飞去国外帮你要到了他的签名,如果他不爱你,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讨好我让我给你让位吗?”   “管理者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是我就是你,爸爸当然会选更合适的,难道你觉得你比我更有能力管好公司吗?”秦文远丝毫不顾及秦文瀚的情绪,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如果是你,你能把秦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当初爸爸去世后,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公司夺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咳咳……”秦文瀚艰难道,“那时候我才几岁?”   “那只能说明你能力不够,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做到。”秦文远说完,后退一步,“好了,你休息吧,把伤养好,我们还有账要算。”   秦文瀚断断续续地咳,秦文远转身往外走去,就在快要走出门的时候,秦文瀚叫住他:“陶卓在哪?”   秦文远没有回头,“我找人看着他,你不用操心了。”   “秦文远!”秦文瀚喘着粗气道,“你不许动他,他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秦文远冷笑一声,打开门出去了。   *   上午八点十五分,季牧桥手术结束,之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当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的时候,陶蘅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秦文远把他搂进怀里,听见医生的下一句话:“但是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他失血过多,如果能熬过今晚,问题就不大了。”   “如果熬不过去呢?”秦文远问。   “熬不过的话就看他的造化了,”医生说,“子弹打穿病人的肺叶,离心脏只相差这么一点距离,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医生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我们已经尽力了。”   秦文远颓然地点了点头,“辛苦了。”   医生离开后,秦文远把陶蘅抱起来送进提前准备好的病房,叫来医生再为他做了一个系统的检查,得到和之前一样的结果。医生告诉他,陶蘅目前的状况只能好好养伤,日后根据恢复情况进行复健,但是痊愈的几率几乎为零,最好的结果是走路跛。   “那最坏的结果呢?”秦文远问。   医生叹了口气道:“一辈子坐轮椅。”   坐轮椅的意思就是再也站不起来,长时间站不起来导致肌肉萎缩,腿脚变形,再过几年,即使伤长好了,腿也废了。   秦文远狠狠地抹了把脸,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麻烦你,一定要帮帮他。”   对于陶蘅,医生也是万分同情,“我们会尽力,但是也需要他自己配合,像这次这种状况不能再有一次了,要是再来一次,别说是我,就是大罗神仙来都救不了他。”   “我会照顾好他。”秦文远保证。   陶蘅一直在昏睡,秦文远守了他一会儿,接到下面人打来的电话,挂完电话后,他把人交给医生和保镖,坐车回了家。路上,他又想起了什么,给保镖打电话:“他醒了以后,别让他知道季牧桥的情况,所有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是。”   陶卓被秦文远关在别墅的地下室里。   房间不大,里面堆满了杂物,环境堪忧,秦文远让人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室内只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陶卓盘腿靠坐在墙边,低垂着头,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秦文远进门后便没有再往里走,“你让人叫我回来,我现在回来了,你想说什么?”   陶卓缓缓地抬起头,“文远,我生病了,我好难受啊,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秦文远仔细看他的脸,面色苍白,满脸虚汗,不像撒谎的样子,他冲手下招招手,“叫陈医生过来。”   等待陈医生的空档,秦文远靠在门边抽烟,周身气压很低,连身后的保镖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陶卓是个不怕死的,又或许是对自己太有自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秦文远,道:“文远,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吗?”   秦文远吐出一个烟圈,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陶卓道:“因为你。我很想你,文远。”   秦文远又吸了口烟,闭上眼睛,将烟缓缓吐出,道:“陶卓,别再演戏了,你今天能够好好地在这儿跟我说话,是因为我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而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 第67章 过往   秦文远一直觉得自己要比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要幸福,虽然亲情缺失,却让他拥有一份情深意切的爱情,直到得知陶卓背叛他的那一刻起,他才发现,他依旧一无所有。   秦文远从来没想过,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吃过苦,一起奋斗过,坚持过的枕边人会因为某些不切实际的欲望而变得面目全非。   原因说出来可笑。   回国后,两人结婚,创业,日子虽然过得忙碌,秦文远却觉得很充实。彼时,秦氏还在秦文远那些叔叔手里,除了创业,他还在谋划着如何夺回属于他家的产业。   那段时间,他与陶卓的相处减少,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陶卓借着与同事相聚的借口频频在外过夜。   起初秦文远没有在意,他自己分了很大一部分心神到秦氏那边,卓远这边的事情绝大部分都压到了陶卓肩上,为此他感到十分的愧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想要补偿陶卓,讨好陶卓,可是陶卓似乎并不在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过着几天才见一次面的日子,秦氏的夺回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秦文远分身无暇,等到将公司夺回,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的时候,他发现,陶卓已经染上了毒瘾。   他问过陶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困苦之后却要走上这条路,陶卓当时坐在沙发上,他抱着双双腿,整个人以一种颓然的姿态道:“因为很累啊,太累了你知道吗文远,我实在太累了,你聪明,你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你是天生的商业奇才,就连夺回秦氏也轻轻松松,可我不是啊,在国外的时候,你每次课业都拿全A,而我呢,我累死累活才好不容易混到毕业,还有回国创办卓远,你看看这里面有我几分功劳?要是没有你,我创个屁公司!”   “别人都看我是陶家少爷,矜贵,娇气,说话低三分,可真的只因为我是陶家人才这样吗?陶家算个屁啊,陶家早就空了,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才不会给我面子!”   “文远,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下,我真的好累啊。”   秦文远第一次感到无措,他哪里想得到这些啊?他只知道,陶卓跟着他出柜,跟着他出国,跟着他吃了好多苦,他只想把最好的送到他面前,为他创办公司,让他摆脱陶家的负累,让他过得好,过得舒心,可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成了他的负担。   秦文远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去吸毒啊,你这些话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为什么要跑去碰毒品啊?在国外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诱惑摆在面前你都没碰过,为什么回国了却要碰毒品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说到最后,秦文远用力吼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陶卓哭得不能自已,再加上毒瘾的发作,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浑身发抖,秦文远上前抱住他,安抚他,吸了毒的人就像疯子,秦文远被他抓得浑身伤,精疲力尽,最后只能招来信得过的医生来为他打了安定,才消停下来。   看着陶卓沉睡中那明显消瘦的脸庞,秦文远觉得世界都颠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是陶卓错了吗?是他错了吗?究竟是谁错了?他想不明白。   之后的日子,秦文远想尽办法帮陶卓戒毒。为了给陶卓戒毒,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自由时间,他公司家里三头跑,每晚只睡不到五个小时,有时就是那五个小时都要用来安抚陶卓,不到两个月,他甚至变得比陶卓还要瘦。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放弃陶卓。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陶卓成功戒掉了毒瘾,秦文远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匀出时间来给公司,他刚接手秦氏,内部人员动荡,先前是他没顾上,现在有了时间,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秦文远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解决内患,等一切上了轨道,他又开始频繁地出差。   他找人照顾陶卓的身体和饮食起居,对他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陶卓的心理和情绪,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他,呵护他,他为陶卓找心理医生,一步步地将他往正常生活中带,他以为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偏偏现实又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那天,他提前结束国外的工作回到秦家大宅,还没进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负责照顾陶卓的人穿着单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佣人们全被赶至后面小楼,主宅门窗紧闭,里面传来撼动心跳的音乐声,其中夹杂着令人头晕目眩的不详气息。   秦文远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那人哭丧着脸回:“陶先生把我赶出来,还不让我给您打电话,说打了他就找人伤害我的家人。”   “陈伯呢?”   “小秦先生来了,让陈伯去秦老太太那,说是老太太找他。”   秦文远皱了皱眉,“秦文瀚也在里面?”   “是。”   秦文远输入指纹进门,之后的情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   偌大的客厅内到处是横陈的玉体和畜生一般肆意交媾,音乐震耳欲聋,在这污秽淫、靡中,陶卓靠在秦文瀚怀里,一脸沉醉地吸食着那一撮让人堕入无间地狱的粉末,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如果可以,秦文远希望自己没有提前回来,那样也许就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幕。   “秦文远,你发现没有,其实秦文瀚才是和我一样的人,他平庸,不算太聪明,他和我一样,除了家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们才是一路人。”后来,陶卓这样对秦文远说,“越长大,我越发现自己的平庸。和你在一起,我就像一块灰扑扑的石头,而你是钻石,有钻石的地方,谁能看得到石头?人家提到卓远,只会问你秦文远,我在他们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你的助理,或许连你的助理都不如,我就是个吃软饭的。”   秦文远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事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为什么老天爷要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陶卓复吸,比第一次的瘾大了好几倍,几乎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白粉,秦文远藏了他的货,停掉了他的银行卡,想要再一次强制他把毒瘾戒掉,但是事与愿违,就像是长跑中的人摔倒了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陶卓发疯似的找秦文远要钱要货,秦文远不给他,他就用这世间最污秽的词语来辱骂他,骂累了就哭,哭累了继续发疯,他哭,秦文远也跟着流眼泪,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想过要放弃,他想,坚持下去总会看到希望。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瘾君子的疯狂程度。   陶卓为了脱离他的掌控,在秦文瀚的帮助下,向公安机关举报他藏、毒和贩毒,警方在他车里找到了大量的毒品,并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秦文远被关进了看守所,面临多年刑期危机,秦氏和卓远也因为此事而导致股价大跌,损失惨重。   那是秦文远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黑暗能让人向往光明,也能促使人内心的恨意肆意生长,那一刻,秦文远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恨陶卓,恨秦文瀚,更恨一直纵容着他们的自己。   托人将自己从看守所里救出来后,他绑了陶卓,陶卓声泪俱下地求他放过自己,秦文远痛苦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秦文远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我对你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背叛我?那口粉比我还重要吗?”   陶卓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摇头,说“对不起”,说“我也没办法”,又说“你放过我”,还有“我真的不想留在你身边了”。   秦文远缓缓摇头,“不行,你这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陶卓蜷起身子打滚,疯了似的哭喊:“秦文远你混蛋!你禽兽不如!你不得好死!秦文远我求求你,你让我走吧,你别折磨我了我求求你了!”   秦文远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了关押的房间。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哭得声嘶力竭,他觉得自己做了个茧将自己缠缚住了,明明只要挣脱就能获得自由,可他挣不开,舍不掉,一辈子困死在里面,得不到救赎。   醒来后,手下来报告,有一伙人将陶卓救走了,去向不明,秦文远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原本绑着陶卓的地方留下了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地上几个鲜红的大字:“对不起,我欠你的,就用这个还吧。”   秦文远砸光了屋里所有的东西,最后将那截断指带了回去,他对外宣称陶卓意外去世,并为他办理了隆重的葬礼,从此以后,“陶卓”这个名字成了他心底最腌臜的脓疮,不能碰,一碰就是撕心裂肺。 第68章 你自由了   陶蘅在惨白微弱的灯光中醒来,窗外天已经黑了,霓虹灯四处闪烁,在墙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倒影。   脚上的伤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吊在床上做固定,他现在动不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人来帮忙,就像四脚朝天的乌龟,笨拙而可笑。   可是一想到季牧桥,他又笑不出来了,为了他这么一个废人挡子弹,不知道季牧桥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后悔。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竟然是陈伯,看到他,陈伯笑了一下,问:“先生醒了?”   陈伯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微微俯身看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蘅摇了摇头,“护工呢?”   陈伯说:“辞退了。”   也是,拿了钱却没有尽到看守病人的义务,这样的员工不要也罢。   陶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伯把保温桶打开,一股鲜香味道弥漫开来,陈伯舀了一碗汤出来,帮他把床稍微抬高,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边,“这是厨娘特意为您熬制的补汤,您多喝点,身体也能恢复得快点。”   “谢谢。”对陈伯,陶蘅始终是尊敬的。   “不客气。”陈伯尽心尽力地喂他喝汤,“您多喝点。”   “够了,剩下的放那吧。”大半碗汤下肚,陶蘅实在不想喝了,他问陈伯,“季牧桥怎么样了?他手术成功了,已经醒了吗?他在哪个病房?”   陈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陈伯,麻烦你叫医生过来好吗?我有些事咨询一下。”   陈伯没有拒绝,他把汤倒回保温桶,盖好盖子,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医生走进来,陶蘅指了指被吊着的脚问他:“能给我解开吗?我想出去一下。”   医生皱眉,“你的脚肿胀得厉害,吊起来是为了促使静脉回流,暂时不能放下来,有什么事这么急需要你一个伤患去处理?”   陶蘅垂眸,轻声道:“我想去看个人。”   “陶先生,”陈伯不赞同道,“您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下地。”   陶蘅没有理会,问医生:“我会小心的,也会很快,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就行,回来我再吊上,不会有问题。”   医生还想拒绝,门突然开了,秦文远走进来,说:“让他去吧,我陪着他。”   秦文远发了话,医生没再坚持,替他解开绑带后,让护士送了张轮椅过来。秦文远把陶蘅抱起来放到轮椅里,推着他往外走去。   “季牧桥的手术很成功,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但是人还没有醒。”路上,秦文远对陶蘅说明目前的状况。   “他什么时候会醒?”陶蘅没什么温度地问道。   “不知道,”秦文远实话道,“医生说,如果能平安度过今晚,他很快就会醒,如果不能……”   后面的话秦文远没再说,陶蘅呼吸一窒,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抓住裤腿,身体轻微颤抖。   秦文远很心疼,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他推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秦文远提前打过招呼,有人放行,秦文远把陶蘅推进去,来到一间有玻璃的病房监护室外面,让陶蘅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季牧桥。   季牧桥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没有生气,陶蘅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眼泪哗哗往下掉,这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季牧桥吗?   秦文远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很快又收回了手,他想,现在最没资格安稳陶蘅的人就是他了吧,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安慰他。   他突然觉得陶蘅很可怜,一个被他逼到角落的男人,没有朋友,没有自由,现在连健康都没有了,这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早就将这个人放在了心里,可偏偏还要一次次地伤害他,等他将所剩无几的爱都消耗完,到头来发现最珍贵的已经失去。   不知道现在说一句“爱”还来不来得及。   秦文远确定自己是爱陶蘅的,不是心血来潮,是一辈子都不想分开,想把人牢牢锁在身边、好好照顾他呵护他的的那种。这种爱早就存在于心里,根植于骨血,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默默绵延,难以察觉,和呼吸一般自然。   秦文远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在陶蘅想要离开他的时候变得暴躁不安,潜意识里,他害怕陶蘅离开,因为他知道,一旦离开,他们之间将成为陌路人,他们之间的牵绊会消失,他受不了这样的改变。   陶蘅回到病房,医生将他的脚重新吊起来,医生离开后,秦文远把陈伯支开,独自留在病房里。   “陶蘅,我知道现在不合适,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秦文远拖了张椅子过来站在床边,仿佛做好了与陶蘅长谈的准备,“我想告诉你,我……”   “你放过我吧。”陶蘅突然打断他。   “什么?”秦文远似乎没听清。   “秦文远,我真的求求你,你就当看在季牧桥还躺在那里没有醒过来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折腾不起了,我求你,我跪下来求你好不好?”陶蘅挣扎着坐起来,想把刚绑上的绷带解下来,“我求你,我给你磕头,只要能放过我,我给你磕多少头都可以。”   他的情绪很激动,却没有流一滴眼泪,仿佛所有的眼泪都在重症室门口流光了,没有眼泪的滋润,双眼熬得通红。   陶蘅太可怜了。   看着他的样子,秦文远难过地想,他真的太可怜了,面对这样的陶蘅,他还能说什么呢?   表白?那太残忍了。   对陶蘅来说,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表白,而是自由吧。   秦文远握住陶蘅的肩膀,一边安抚他,一边将他按回床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道:“好。”   陶蘅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出口,生怕问了就会打破这个梦境。   秦文远轻抚他消瘦的脸颊,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才又再次开口道:“我答应你了,我们离婚,陶蘅,你自由了。” 第69章 离婚   斩断一份十多年之久的感情需要多长时间?陶蘅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进行下去了,而且在他心里,这份感情早就结束了。   但真的能忘掉吗?陶蘅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须忘掉。   第二天上午,秦文远的律师给他送来了离婚协议书,并不是他曾经给秦文远的那一份,这是秦文远重新起草的,把自己名下8%的秦氏股权转到了他名下,另外还有一座海岛的拥有权、两套闹市区的大平层、一套郊外的别墅、一辆价值三百万的车,以及各种基金、股票以及现金共2800万,陶蘅还看到,协议里,秦文远还送了他一家刚收购的中型娱乐公司,公司各部门员工配备齐全,艺人中甚至有多名当红流量小生和偶像团体,前途可观。   等他看完,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公事公办道:“陶先生,秦先生说了,如果觉得不满意,您尽管提,只要是您提出来的,秦先生都会尽力满足您。”   这些就可以了,陶蘅想,有了这些,他余下的日子至少可以做到衣食无忧,哪怕身体不好,也不用担心看不起病。   “对了,”律师又道,“秦先生还给您请了一支医疗团队贴身照顾您的身体,直到您痊愈为止,费用您不用担心,秦先生那边会全额支付。”   好了,现在连医疗问题都解决了,那这些钱,就尽情地挥霍吧。   陶蘅这样想着,但他当然不会真的去挥霍,他把周鹤叫来医院,让他帮自己看了一遍协议书,确定没问题后,他大笔一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走后,周鹤坐在床边问他:“你以前不是还说过不要他的东西,怎么这次这么爽快?”   陶蘅说:“以前我可以赚,哪怕不是大富大贵,也能过得很好,但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我拿什么去赚?拖着断脚去路上乞讨吗?”   周鹤“啧”了一声,“别瞎说!”   他看着陶蘅的样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觉得这样的陶蘅特别可怜,作为朋友,他该为陶蘅打抱不平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在A市这片土地上,就算一百个他加起来,也比不上秦文远的一根小拇指。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陶蘅:“这次秦文远是真打算放过你了吧,不会再搞出什么事情来吧?”要是再来一次,陶蘅真的会死。   陶蘅沉默片刻,回他:“嗯,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当晚,陶蘅做了个梦,梦里的蝴蝶虽然没有了翅膀,却拥有了广阔的天地,花园的花开着,他在其中笑着,他挥动手臂,突然,他飞起来了,仿佛长出了一对隐形的翅膀,他越飞越高,低头看着这个纷繁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快活。   “爱情是一种疯病。”   过了几天,陶蘅的脚消肿,被医生同意下床,在秦文远保镖的陪同下,他去看了秦文瀚。秦文瀚的精神还不错,只是眼里的光好像暗淡了不少,完全没有曾经的高傲和风发,但是眼中的疯狂依旧。   “秦文远口口声声说爱陶卓,他真的爱吗?爱他就要为他发疯,他做不到,你看,我就做到了,我能纵容他吸毒,甚至为了他吸毒,他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他,秦文远他不如我,他没有我疯。”   “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又回来找秦文远,”陶蘅忍不住打击他,“你在他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备胎。”   “不可能!”秦文瀚很生气,“他是为了我回来的!要不是我,他根本不会再回国,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国外过得有多幸福,没有秦文远,我们就是天生一对!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吧。”陶蘅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恶劣一笑,“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跟秦文远离婚了。”   秦文瀚猛地一怔,“你说什么?你怎么能!”   没有了陶蘅,那秦文远和陶卓……   “看来你也并不是那么自信。”陶蘅说。   从秦文瀚病房出来后,陶蘅的心情好了很多,秦文瀚不舒服了,他就舒服了,他暂时动不了秦文瀚,能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也算是为季牧桥报仇了。   他又转去了季牧桥的病房。   季牧桥从手术后就一直没醒,秦文远尝试联系过他的家人,但是他的父亲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出国了,母亲再嫁,家里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她瞒着丈夫偷偷来看过一次,留下一张银行卡就走了,走之前让人别再联系她。   陶蘅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病房里只有季牧桥安静地躺在那儿,陶蘅操纵着轮椅来到床边,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季牧桥和枕边那张冰凉的银行卡,觉得心痛难当,他多希望此刻躺在这儿的是他自己啊。   陶蘅再次来到季牧桥的病房,这次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其中有一个声音非常微弱,似乎是季牧桥的声音。陶蘅心猛地一跳,双手用力握住扶手,声音几乎颤抖地说道:“快推我进去。”   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陶蘅被人推进去,看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季牧桥的时候,他的眼泪一颗颗滚了下来。   季牧桥也看到了他,轻轻笑了一下,对他伸出手,“过来。”   陶蘅抹了一把脸,来到床边,他握住季牧桥的手,哽咽着说:“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年呢。”   季牧桥又笑了一下,“不会,我知道你在等我。”   陶蘅吸吸鼻子,“知道为什么不早点醒?”   季牧桥抬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说:“想让你多为我着急一会儿,小哭包。”   陶蘅不是第一次在季牧桥面前哭了,但“小哭包”这个称呼还是让他感到羞耻,他轻轻推了季牧桥一下,惹来季牧桥的一声“嘶——医生刚给换的药,伤口裂开了。”   陶蘅这才意识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不好意思地退开一些距离,把地方让给正给季牧桥问诊的医生,听见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什么大碍了,才终于狠狠地松了口气。 第70章 不要回家   秦氏内部最近人心惶惶,每个人都缩着脑袋做人,生怕撞到枪口上。   枪口当然就是他们的大老板秦文远,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没有人能猜到,他们的大老板已经在两个月前离婚了,目前黄金单身汉一枚,但是这枚单身汉的脾气日益暴躁,明明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件事就连秦文远的助理都不知道。   这天中午午休,几个秘书办公室的小姑娘正在茶水间泡咖啡,偷偷聊了起来。   “最近秦总最近脾气真的好差啊,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一个微胖的女孩子说,“你们早上看到没有,他连胡茬都没刮就来上班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上去好吓人。”   “我看到了,”另一个瘦一些的女孩子端着杯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早上我在大厅里遇到他,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好凶,好像我欠了他的钱一样,吓死我了。”   “那你们是不知道,我今天进去给他送咖啡,看到他正靠在椅子里睡觉,好像一整晚没睡似的,也不知道晚上干什么去了。”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秘书也加入了八卦的行列,“秦总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估计是遇到难事了。”   “是啊是啊,我连着好几天都听到他在办公室里骂人,几个部门经理都被他骂了个遍,真的好惨。”   “咳!”   突然门口传来轻咳声,女孩子们吓了一跳,连忙止住话头,战战兢兢地叫道:“孙特助。”   孙朗是秦文远的特别助理,包揽了秦文远从工作到生活的一切事宜,除了秦文远的私人感情。是以,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司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一名称职的助理,他当然不可能和手下员工一起八卦上司的隐私。   “工作都做完了?”孙朗沉下脸,严肃道。   “没有,但是……”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   “我们现在就去做。”没等瘦女孩的话说完,旁女孩一把将他拉出了茶水间。   孙朗看着剩下的那位,“刘秘书,你是老员工了,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下次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在公司讨论秦总的八卦,要是传到了秦总的耳朵里,你知道后果的。”   “对不起孙特助,”年长女员工低下头,“我会看好她们的。”   “去吧。”   人都离开后,孙朗叹了口气,然后熟练地泡了杯咖啡送去秦文远的办公室。   秦文远正靠在沙发里睡觉,眼下的青黑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这种状况已经连续很长一段时间了,每天低气压到公司,沉着脸开会,沉着脸签字,沉着脸与下属们交流,每一次应酬都喝得酩酊大醉的被司机送回公司,孙朗有一次趁他喝醉了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大着舌头说:“不想回,家里太冷了。”   孙朗看着窗外的天空,已经入冬了,可是堂堂秦氏集团总裁家里也会冷吗?   他不懂。   后来他又问:“那不回家的话去哪里呢?”总不能天天在公司睡吧,公司难道比家里暖和?   秦文远只回他:“不回家,不要回家。”   孙朗没办法,最后帮他在公司隔壁的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在那之后,秦文远每次喝醉了,司机都会将他送来公司,再由孙朗将他送去隔壁的套房,再后来,孙朗发现,秦文远即使没有喝酒,每天也会自己跑去隔壁的套房睡,而家,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摆设。   “秦总,您还是去里面睡吧,在这儿睡容易着凉。”   孙朗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他叫醒秦文远,把室内暖气的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秦文远眉心紧皱,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对孙朗伸出手,“给我。”   孙朗会意,知道他是想要咖啡,但没有立马端给他,而是说:“今天晚上您有个企业家联会要参加,免不了要喝酒,下午没什么事,要不我给您重新热杯牛奶,您喝了进去睡一会儿,晚上喝酒也能舒服一点儿。”   秦文远烦躁地耙了耙头发,“给我吧,下午还有会要开。”   孙朗只得把杯子递给他。   下午,秦文远召开了一场公关部会议,公关部上半年着令,专门和S市的一家大型私立医院合作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内容是为贫困地区有眼疾的病人做免费诊疗,并承担后续手术费用。   本来这个事情轮不到秦文远亲自去过问,但是他早上刚接到电话,有个患者在手术过程中因医疗事故导致单目失明,被跟踪报道的媒体记者发到了网上,虽然公关部和医院方面已经及时给出了应对,并未大范围的扩散,但这件事在当地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会议决定,还是应该由秦文远亲自去一下当地慰问患者及其家属,顺便安抚媒体。   “行程就安排在明天吧,孙朗,订三张明天上午的机票,你跟我,还有公关部经理一起去,另外再订三间房。”   “好的,”孙朗一一记下,“您的行李……是让家里人送来吗?还是您自己回去取?”   今晚有应酬,孙朗习惯性地认为秦文远还是住在酒店里。   秦文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再说吧。”   孙朗便没敢再问。   五点多,秦文远换了身衣服,带着孙朗和两个经理参加企业家联会,果不其然,又喝多了。   其实按秦文远的身份地位,他要是不想喝谁也强迫不了他,再不济还有孙朗和两个部门经理为他挡酒,但他似乎根本没有推拒的意思,谁来敬他都喝,喝到喝不动为止。   孙朗尽职尽责地把人送去了酒店,进门后,他把秦文远搬到床上,替他解开领带,脱下长裤,褪去鞋袜,盖好被子,这一连串他最近已经做得很熟了,之后,他来到衣柜前把柜门打开,看到里面仅有的一套正装,叹了口气,犹豫咱三,他拿起秦文远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用秦文远的手指解锁,找到“陶蘅”两个字,发了条短信过去:   您好,我是秦总的助理,秦总喝醉了,但他明天要出差,能麻烦您收拾点他的行李让人送过来吗?   下面附了一个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 第71章 你和季牧桥在一起了?   陶蘅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坐在家里沙发上看电视。   他是一个月前出院的,出院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房子,至于秦文远给他的那三套房,他还没有去看过,索性他现在还不缺钱花,等哪天把钱花完了,他就把房子卖了换钱。   正想着,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秦文远发来的,内容让他叹了口气,噼里啪啦地打字回过去:   知道了,等着。   他给陈伯打电话,陈伯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陶先生?”   “陈伯,是我,”陶蘅说,“秦文远明天出差,你给他准备一些行李送去xx酒店1608号房。”   消息转达完他就想挂了,被陈伯叫住:“陶先生,等一下。”   “嗯?”陶蘅耐心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陈伯顿了顿,试探着问他:“您最近……见过秦爷吗?”   “没有,”陶蘅想也没想就回他,“我们没有见过。”   “哦,这样啊。”陈伯的语气很是失望。   陶蘅手里捏着遥控器,拇指在遥控器侧面摩挲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已经好多天没有回来住啦,打电话说在公司加班,但他一个总裁哪需要天天加班啊,真是让人发愁,哎!”   陈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秦文远说的那叫一个惨,“上次回来,秦爷瘦了不少,看样子在公司没有好好吃饭,这又好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瘦了。”   陶蘅没有应声,也没有挂断电话,陈伯的话传进他的耳朵里,转了一圈又从另一只耳朵出去了,他换了个台,是一部最近很火的双男主热血竞技类的电视剧,男主之一是他名下娱乐公司内的第一流量小生,近期的热搜常客。   “陶先生,我年纪大了,话比较多,你别放在心上。”   陈伯说了一堆,最后来了这么一句,陶蘅回他:“没关系,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说完没等陈伯再说什么,就直接摁了挂断键。   电视里男主角在义正言辞地说着台词,陶蘅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了,他觉得陈伯多虑了,秦文远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个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的人,他是个可以同时管着两个公司,不停找人上床,还能时常兼顾到家里的人,怎么会为了工作就让自己连家都不回呢?   陶蘅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看电视。   半个小时后,剧播完,陶蘅操纵轮椅回了卧室。他把自己挪上床,床头柜上放着几个药瓶子,他挨个打开,倒出要吃的药丸,最后拢在手心里一股脑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水将药丸咽了下去。   出院后,医生叮嘱他要静养,他也十分听话地每天在家待着,除了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公司,把有关人员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让大家知道公司换东家了,之后他又见了见公司里几个当红的台柱子。   大家对于他是公司老板倒没有多惊讶,反而对他坐在轮椅里被人推来公司更为讶异,他自己解释:“出了点意外,不碍事。”   公司当初被收购是因为之前的老板惹了不该惹的人跑路了,但是公司没有受影响,公司到秦文远手里后,秦文远把一干人等都留住了,目前公司管事的是一个叫米娜的艺人总监,能力突出,很有女强人的派头。   陶蘅其实是见过米娜的,米娜原先是经纪人,带出过两个非常优秀的偶像艺人,艺人曾经上他主持的节目时,米娜也在,他们在后台有过几面之缘,如今再见到,米娜热络道:“我就猜到是你。”   秦文远和陶蘅的夫夫关系,外面人不知道,圈里最中心的一波人还是知晓的,从知道公司被秦文远收购,米娜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见到陶蘅的时候也只是轻微地挑了挑眉。   “我身体还需要恢复,这段时间就先麻烦你了,娜姐。”   一声“姐”叫得人心里很是熨帖,米娜笑道:“不麻烦,都是我擅长的,你好好养身体,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陶蘅就这么放心地把公司先交给了米娜,回家后,他给自己请了个钟点工负责一日三餐和打扫卫生,其余时间都自己待在家里。医疗团队的人每隔两天会上门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但他不会让他们在家里久待,他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没有相爱的人相守,他宁愿独处。   或许是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助,脚的恢复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但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就算站起来了,能不能正常走路更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问题,但他并没有伤感很久,至少现在自由了不是吗?   关掉大灯躺到床上,只余一盏光线昏暗的小灯,陶蘅睁眼望着天花板,有些痛苦地敲了敲额头。晚上还是睡不好,一闭上眼睛,无数他不想回忆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跳到眼前,如影随形,让他每晚的睡眠时光变得煎熬,床头柜抽屉里放着季牧桥开给他的安眠药,他暂时还不想吃,要吃的药已经够多了,他不想下辈子都靠安眠药度过。   第二天早上接到秦文远的时候,他才入眠不到两个小时,头昏得厉害,一般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只有季牧桥,于是看也没看便接起来:“季医生你行行好,别折磨我了好吗?”   电话那头呼吸一窒,安静得可怕。   没听到人说话,陶蘅又迷迷糊糊道:“季牧桥,有话就说,不说我挂了,对了,要来的话带点排骨,今天想吃糖醋排骨,还有,家里醋也没了,阿姨不知道记不记得买,你来的时候带一瓶吧。”   说完他把手机扔到枕头上,耳朵贴在上面,意识逐渐昏沉,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陶蘅。”   陶蘅吓了一跳,整个人应激反应一般地抖了一下,听见电话里传出的下一句话:“你和季牧桥在一起了?” 第72章 究竟该怎么做   早上,秦文远在冰冷的酒店大床上醒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日日如此,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当看到孙朗留在床头柜上的手写便签时,沉寂已久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   -秦总,您昨晚喝醉了,我用您的手机给您爱人发了条信息,让他把您出差要用的行李送到酒店前台,您醒了自己去拿一下行吗。孙朗   秦文远把便签纸团进手心,拿起手机找到那条发出的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最后连那几个字都变得陌生,还是没忍住想看的冲动。   房里的座机响了,秦文远接通,听见酒店工作人员用甜美的声音问他醒了没有,需不需要送早餐上来。   这是酒店每天的叫醒服务,秦文远按了按额角,“送上来吧,把我的行李也送上来。”   吃完早餐后,他打电话让孙朗开车来接他去机场,等待的时间里,他给陶蘅拨去电话。陶蘅那边接得很快,声音听上去还没清醒,开口第一句便让他刚活起来的心猛地坠到了谷底。   陶蘅叫着季牧桥的名字,说着熟稔的话,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让秦文远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本来他没有资格问的,但他还是没忍住:“陶蘅,你和季牧桥在一起了吗?”   虽然和陶蘅离婚了,但秦文远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不过任何人,除了季牧桥。   季牧桥用生命救过陶蘅,情难还,恩难忘,就算陶蘅用一辈子去偿还都不为过,正因如此,秦文远不敢在陶蘅面前说季牧桥的半句坏话,因为对他来说,季牧桥同样也是他的恩人。   电话那边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秦文远的心,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陶蘅说:“还没有。”   “还没有”,不是“没有”,只是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也许是时机没到,也许是还没想好,总之不是“一定不会在一起”,在一起是早晚的事。秦文远的心像被割裂开来,汩汩地冒着鲜血。   随后他近乎自虐般地又问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陶蘅回他:“喜欢。”   秦文远低头看着自己隐隐发颤的手掌,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流逝,鼻翼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吸了口气,道:“那你爱他吗?”   这次陶蘅沉默了很久,才道:“秦文远,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以后不要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会打扰我休息。”   得不到答案,秦文远失望地闭上眼睛,“你……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房间门被敲响,秦文远抹了把脸,站起来去开门,孙朗站在门外,“秦总,我们走吧。”   秦文远侧开身体,让孙朗进门帮他把行李箱拖出来,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去机场的路上,秦文远又想起了那条短信,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以后别再给他发消息。”   “嗯?”孙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又突然想起来,忙道,“好的,我知道了。”   别再打扰他。   秦文远在心里默默道。   秦文远是下午两点多下的飞机,来不及吃饭,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达当地一个县城医院,媒体早就听到风声在医院守着,看到秦文远从车上下来,一拥而上,被随行的孙朗和部门经理隔开。   “秦先生,请问这次医疗事故秦氏要付多大的责任呢?秦氏在创办这个基金会前有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请问秦先生,负责手术的医生是否有足够的经验,还是贵公司为了利益请的三流医生?对于这种打着慈善的名号实则作秀的行为而伤害到无辜百姓的行为您有什么想说的?”   “秦先生,您公司是否会负责这位患者后续的治疗以及赔偿?赔多少能不能说一下。”   “据说后面还排了好几十个准备做手术的群众,他们的健康是否能得到保证?”   ……   三人保持缄默,冲开人群进了医院大厅,记者们被保安拦在外面,还在孜孜不倦地问出一个又一个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但秦文远笑不出来,毕竟这是医院,毕竟这里真的有一个人因为手术而瞎了一只眼,尽管并不全是医生的责任,但如果不是医生的一时疏忽,那只眼就不会瞎。   秦文远来到病房外,患者正躺在床上,一只眼睛包着白纱布,另一只眼睛在看到他们走进病房的时候充满了好奇。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十七八岁,半年前在山里摔了一跤导致视网膜脱落,做过一次手术没有成功,这是第二次,原本希望很大,但是主治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因为失误造成医疗事故,导致手术彻底失败,患者也因此没有再复明的可能,如今这个孩子只有一只眼睛能用,学暂时上不了,虽然不至于影响今后的生活,但人生走向还是彻底改变了。   “他喜欢打乒乓球,一只眼睛就打不了了。”   男孩的母亲告诉秦文远,她很局促,很紧张,也很伤心,但她不敢抱怨,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山里女人,秦文远对她来说是穿着体面、有钱有势的大城市人,她得罪不起。但是作为一名母亲,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要说:“他说自己是个残疾人了,残疾人是不能打乒乓球的。”   残疾人……   秦文远站在病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少年,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助。少年的样子和陶蘅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渐渐重合起来,最后化为惊悚的三个字:残疾人。   如果陶蘅站不起来,那他就是个残疾人。   秦文远为此感到痛苦,明明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后一秒被冠上“残疾人”的名号,不能走路,不能主持节目,不能站着看这个世界,不能牵着他的手走在他身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对这个男孩,他有能力去补偿,无需付出感情,只要补偿就够了,但对陶蘅,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究竟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陶蘅。 第73章 恨   陶蘅睡到中午才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听到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卧室门开了,季牧桥走进来,“醒了?”   季牧桥要过来帮他推轮椅,被他拒绝,“我自己来吧。”   他把自己挪进卫生间,够不着洗漱台,只能弯腰用浴缸上面的水龙头替自己洗漱,所幸这个房子哪里都很一般,只有卫生间够大,足够他的轮椅在里面转圈圈。   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出来,季牧桥正坐在床边等他,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也被仔细地抚平过,窗帘拉开,冬日的阳光从窗外宣泄进来,温暖了一整个屋子。   季牧桥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弯腰替他将洗脸时打湿的额发擦干,又用手指梳整齐,才状似嫌弃道:“头发也不梳,就算不出门也不能这么邋遢吧。”   陶蘅一把拍开他的手,“就是这么邋遢,嫌弃你别看啊。”   季牧桥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就看。”   “别动手动脚。”陶蘅再一次拍开他的手。   就是这样,他和季牧桥越来越亲近,但总是离真正的亲近差了一截,陶蘅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打算拉近这段距离。   早上秦文远问他喜欢季牧桥吗,他是喜欢的,季牧桥长得好,脾气好,工作好,对他也好,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但他不爱季牧桥,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不爱他。   他把这辈子所有的爱都给了一个人,却被那人踩在脚底下,往后的人生里,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像爱秦文远那样再爱一个人很多年,但至少现在,他不爱季牧桥。   季牧桥来的时候带了排骨和醋,阿姨把他们做成了糖醋排骨,坐到饭桌前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在自己在早上挂了秦文远的电话后给季牧桥发了条短信:带排骨和醋来。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顿糖醋排骨。   吃完饭,阿姨收拾厨房和屋子,陶蘅回到房间,季牧桥跟了进来,“你昨晚睡着了吗?”   陶蘅说:“如果睡着了我就不会睡到中午。”   “一点也没有吗?”   “一点也没有。”   “陶蘅,”季牧桥抱着手臂靠在门上,“做一次全面的精神鉴定吧。”   陶蘅这次没有拒绝,“好啊。”   季牧桥显然有备而来,从带来的公文包中掏出平板打开。这不是他们出院后他第一次对陶蘅提议做精神鉴定,但是前几次都被陶蘅拒绝了,这次他已经提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陶蘅竟然这么轻松地就答应了。   做之前,他把心里疑问问了出来:“为什么呢?”   陶蘅回他:“因为想变成正常人。”变成一个不再爱秦文远的人。   鉴定的结果是,陶蘅患有中度的双相情感障碍症,这种症有时让人抑郁,有时使人狂躁,抑郁的时候情绪低落、悲观、有自杀倾向,狂躁时又突然情绪高涨、多话、冲动易怒、大哭大闹,像极了精神分裂。   听到结果的陶蘅时候叹了口气,“原来我真的是个神经病啊。”   季牧桥纠正他,“准确地说,你是个精神病患者。”   “有什么区别?”   “精神病是中性词,”季牧桥说,“就像心理疾病一样,不应该受到歧视。”   “季医生你真的太善良啦。”   季牧桥不跟他贫,“针对你的问题,我需要做一个详细的治疗方案,你要配合我。”   “好,知道了。”陶蘅拖着声音道,“一定配合季大医生。”   季牧桥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陶蘅操纵轮椅到窗边,那儿有充足的阳光可以将他笼罩在其中,他仰头闭上眼睛,享受午后融融的暖意。季牧桥从平板中抬起头来,近乎饥渴地盯着陶蘅的脸,眼神痴迷。   季牧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感充沛的人,痴情且执着,当年第一次见陶卓就被他吸引住了,疯狂坠入爱河,直到人死了都没将人忘记,两年后又一次爱上自己的病人,甚至差点付出性命,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性格有点疯,虽然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沉稳靠谱的人。   “你说,这个冬天会不会很冷?”   “会吧,”季牧桥看着窗前依旧闭着眼睛的男人道,“不过没关系,你待在家里不出门就不会冷了。”   *   秦文远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照例又是一番折腾,那些记者为了蹲他,晚饭也只是吃泡面啃面包,秦文远大发慈悲,让人去买了盒饭给他们送过去,记者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拿人手短,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倒是稍微温和了一些。   “秦先生,请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吧,很快的。”   秦文远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是个意外,患者的后续治疗我们会跟进,请大家稍安勿躁,届时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文远说完,在孙朗和经理的协助下坐进了车里,车子开出医院大门,孙朗问他:“直接去酒店吗?”   秦文远揉了揉太阳穴,“去吧。”   回到酒店,秦文远觉得有些头疼,没等洗个澡,就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躺在床上,没有开灯,黑暗中,他看着窗外照进来的灯光在墙上打下的阴影,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堵。   早上陶蘅的那句“喜欢”还在耳边回响,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侵蚀着他的心神,折磨着他的肉骨,他无法摆脱,因为根本无从摆脱,除非某一天这句喜欢的对象是他自己,可他知道不可能。   陶蘅恨他,他能感觉出来陶蘅恨他,陶蘅的恨无声无息,却也缠绵蚀骨,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份恨意,但他知道这一定很难。   想起陶蘅,长久没有纾解过的身体陡然起了反应,在这月色摇曳的夜晚,陶蘅俨然成了他缓解欲望的唯一臆想对象,他不是没有机会接触新人,就在得知他来县城时,当地的富商还邀约他参加接风宴,说是为他准备了“礼物”,什么礼物他心知肚明。看,只要他想,到处都有送上门来的美味,但他不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美味只剩下陶蘅一人,他也只想和陶蘅一个人做,可他不知道这样的机会还会不会有。   将陶蘅的轮廓在脑海中描绘了千遍万遍,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进去。 第74章 怎样才能挽回   秦文远在县城待了两天,依靠当地的人脉解决了媒体的问题,又把公关部经理留下来解决患者的后续治疗,自己带着孙朗回了A市。   回到A市后的第二天,他肚自去了曾经和陶蘅一起去过的四十八层旋转餐厅吃饭,在那里,他碰到了同样独自吃饭的谢冉。   “一起吧。”秦文远邀请谢冉同桌,至少这样不会太孤独。   两人面对面吃完了一顿沉默的晚餐,餐盘收走后,谢冉主动邀约,“留下来聊聊吧。”   于是两人又点了咖啡,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聊接下来的话题。   “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谢冉拿起桌上一根服务生忘记带走的笔放在指尖转了转,道。   “什么?”   秦文远盯着她手里的笔,突然想起来,陶蘅以前也喜欢这样转笔,那时候他们刚结婚,陶蘅粘他,有一次拿着一沓他自己的写、真照跑进书房,说要签名送给观众,问秦文远他的名字怎么写才好看,秦文远敷衍道,你怎么写都好看,陶蘅那天坐在他的书房里签完了两百张写、真,中间时不时地转笔掉到桌上发出“吧嗒”声,他被吵得很不耐烦,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不在乎。   “你的心理状况并不健康,”谢冉说,“这个问题连陶蘅都发现了,你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陶蘅?”秦文远呼吸一顿,眼神终于聚焦,“他发现什么?”   谢冉叹了口气,刚要说话,秦文远率先反应过来,“他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谢冉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我只是个心理医生。”谢冉耸了耸肩,“秦总,你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秦文远沉默了。   没意识到吗?当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病了,就像一头陷入沉痛中的野兽,孤独地挣扎着,每一天都是阴天,每一天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他恨把他变成这样的人,任由自己在泥沼中泡到发臭腐烂,如今他也恨自己。   是他把陶蘅自私地拉入泥潭,靠汲取陶蘅身上的温度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他像强盗一样踩在陶蘅的肩膀上呼吸新鲜空气,殊不知陶蘅早在被他按入泥潭的时候就注定了未来的悲剧,而当他幡然醒悟的时候,那个被他伤害过的人早已伤痕累累,心如死灰。   “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秦文远突然问道,“如果我治好了病,他会不会原谅我?”   昔日威风凛凛的秦总变得卑微,连谢冉这个见惯了不同稀奇古怪人格的心理医生都不免感到惊讶。   对于秦文远和陶蘅之间的种种,她略知一二,对于秦文远对陶蘅做下的种种,她没有发言权,但有一点忍不住想问:“你认为你们变成这样是因为你的病?”   秦文远摇了摇头,他不是傻子,问题具体出在哪,他也许现在还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因为他的病,他也一定不能懦弱地把原因归咎于他的病,那样对陶蘅太过于轻视了。   “我还在想,”他说,“但我想不出来,你们都说我有病,我现在只想治病。”   谢冉同情地看着他,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其实真的很可怜。   那天,他们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离开前,秦文远问她:“在医院你们还说了什么?除了我有病。”   谢冉回他:“这是我病人的隐私,恐怕不方便告诉你。”   “现在我也是你的病人。”秦文远不死心。   “所以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同样会保密。”   秦文远决定今晚回家。   陈伯听到门口传来久违的汽车声音,高兴地跑出来迎接,秦文远从车上下来的第一句话是:“他怎么样了?”   陈伯知道他问的是谁,回道:“不太好,不过不用过于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担心他。”秦文远冷声道,他直视着陈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近乎于执着道,“他在我这里,早就被驱逐了。”   陈伯垂眸,“是,我知道了。”   秦文远进门后径直往里走,在底楼最里面的一间不起眼的的房间门口停下来。门口站着一名保镖,看到他恭敬地颔首:“秦爷。”   “开门。”   “是。”   门打开,秦文远走进去,在浑浊的空气里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没开灯,秦文远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开关。灯亮起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缩,为陶卓此时的样子震惊。   陶卓趴在床上,面色蜡黄,嘴唇泛白,身上衣服皱如咸菜干,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全贴在脑门儿上,整个人隐隐地散发着一股死气。他眼睛微闭,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他干瘦的眼皮颤了颤,随后慢慢睁开。   无神的双眼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看到秦文远的瞬间,他几乎哭出来,“文远,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秦文远连走近一步都不愿意,“我在帮你戒毒,你觉得我在害你?”   陶卓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期期艾艾地望向秦文远,说:“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只会用你自己的标准去丈量我,秦文远,你根本没有爱过我。”   秦文远疲惫地笑起来,“陶卓,你说这话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陶卓眼泪肆意地流下来,“是,我没有良心,可是谁都有资格说我,你没有。当初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放弃家里的一切千里迢迢跟着你跑去国外,那时候的日子有多苦你忘了吗?我为了你吃过多少苦你都不记得了吗?”   “是你一个人在吃苦吗?”秦文远的声音很轻,在不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飘渺,“感情是你一个人在付出吗?你委屈,你痛苦,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怀疑我,你觉得我不爱你,觉得自己牺牲了太多,你一直闭着眼睛在活着是吗?”   这些话放在两年多前说出来,秦文远或许会觉得委屈,但是现在,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陶卓,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给我好好把毒瘾戒了,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去戒毒所。” 第75章 治疗   A市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陶蘅开始接受治疗。   “按理说,我不该亲自给你治疗,”季牧桥坐在沙发上,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因为按我们这行的规矩,不给特别相熟的人做心理治疗是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简单来说,就是怕你放不开,怕你不能知无不言,导致治疗效果大打折扣。”   “没关系,”陶蘅说,“我会配合的。”   季牧桥当然想亲自为他治疗,尽管这个过程会很难。   过程的确很难。一开始,季牧桥没有多深入的问他什么,只是让他浅谈了一下当年是怎么爱上秦文远的,还有怎么一步步认识秦文远和结婚,这个过程对于两人来说都有些煎熬,但季牧桥又必须鼓励他多讲。   “那时候他真的很温柔,买了礼物向我求婚,让我一度以为我应该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陶蘅坐在阳台上,仰头看着头顶并不清晰的的夜空,“可那只是噩梦的开端。”   “人都不可避免地会被当下的幸福蒙蔽双眼,那时候的我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温柔乡里,竟然从来没去查一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那时候已经花名在外,但我的耳朵和眼睛都坏了。”   季牧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下周继续。”   “好。”陶蘅说。   治疗暂定为每周一次,最开始的几次谈话过去,陶蘅的情绪明显变好了很多,似乎是因为很多藏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虽然在季牧桥面前,他的内在情绪一直隐藏得不错,但季牧桥就是能看出来他的变化。   但他并不乐观,因为他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你的睡眠有没有稍微好一点?”第一阶段以聊天和倾诉为主,结束的时候他问陶蘅,“比之前有没有哪怕早入眠一个小时?”   “没有,”陶蘅斜斜地靠在轮椅里,漫不经心道,“还是老样子。”   “那就吃药吧。”   第二阶段的治疗以药物为主,季牧桥给他开了一些对抗病症的药物,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一顿都不能少。   “服药后会出现一些之前没有的反应,但你不能抗拒。”季牧桥抓了抓他的手,郑重又郑重地向他保证,“陶蘅,这种病治起来有一定难度,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听我的话,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陶蘅微微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陶蘅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吃个药被他搞得这么严肃,后来知道了。药物将他心理的疾病转移到了生理,所有原本用精神来承受的痛苦化作了实体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身体。   服药的第三天,他开始出现头晕头疼的现象,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到第六天到达了顶峰,他没办法集中精神想一件事,甚至不能盯着电视机看完三分之一集电视剧,哪怕只是毫无逻辑的偶像剧。第七天,他的手开始无力和发抖,他没办法操纵轮椅,甚至没办法拿起手机打完一行字。   坚持了十天,陶蘅受不了了,他偷偷给自己停了药,没有告诉季牧桥。   季牧桥是在第十四天的时候发现他擅自停了药,听到他说把药都扔了的时候,他没有生气,而是很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陶蘅说:“太痛苦了,我不想吃药。”   季牧桥在他面前蹲下来,抬手摸了摸陶蘅的脸,说:“对不起,我该陪着你的。”   季牧桥没有义务陪他。   陶蘅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季牧桥没有义务陪他,更不该把所有错都怪到自己身上。   “我也不要你陪。”   因为太难看了。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难看,他不想让季牧桥看到。   “陶蘅,你听我说。”季牧桥握住他的手,“任何病治起来都需要一个过程,如果这个病这么好治,它也不值得让你这么痛苦,你说是不是?再坚持一下,熬过去就好了,好吗?”   道理都懂,但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那种痛苦。那十天中,陶蘅不止一次地盯着客厅的阳台发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想,要是跳下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从秦家三楼跳下去那次他没摔死,这儿楼层高,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了?   陶蘅终于又答应重新开始服药,因为中间断过几天,季牧桥对他的服药量做了一些改变,同时,季牧桥搬进了陶蘅家。   季牧桥肺部受过创伤,冬天不能受凉,好在房子里暖气很足,又有阿姨每天买菜过来做饭,两人干脆整日窝在家里大门不出。   重新服药后,陶蘅的话越来越少,到了第五天,几乎一整天都不张嘴,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坐在沙发上发呆,坐在餐桌前发呆,甚至上卫生间的时间也在发呆。   季牧桥自己是医生,但他觉得自己都要去看医生了。他害怕,怕自己的治疗方式没有效果,怕陶蘅的情况变得更糟,但也只能咬牙挺着。   重新服药后的第十一天,阿姨有事请假了,季牧桥亲自进厨房准备午饭,陶蘅刚起床,在卫生间洗漱,突然,一声清脆的东西砸碎的声音传进季牧桥的耳朵,他一惊,顾不得炒焦的鸡蛋,扔下锅铲跑进卫生间。   陶蘅弯着腰坐在轮椅上,穿着冬天的厚袜子踩在一堆陶瓷碎片上,垂下的手里握着一片碎片,碎片割破了手指,正往下滴血。   脚底也在往外渗血。   季牧桥身体晃了晃,扶住门框才没让自己倒下,他扑过去握住陶蘅的两只脚腕将他整个人往上推,把他推回椅背里,随手扯了块毛巾包裹住他的双脚。   “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大吼,握住他的手腕甩掉碎片,又扯了块毛巾包裹住他的手,然后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到外面沙发上,这个过程陶蘅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季牧桥扯开他脚上沾血的毛巾,他才轻轻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疼?”   季牧桥怒极了,看了一眼伤口又包回去,回房从柜子里随手拽了件羽绒服出来将他紧紧裹住,收拾了车钥匙和钱包,再一次将他抱起来往门口走去,“我们现在去医院,你的伤口需要止血包扎。” 第76章 好久不见   秦文远在公司开会时接到陈伯的电话:“陶先生自残,目前伤情严重,您看怎么处理?”   秦文远皱眉,“不是让你们把房里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怎么会让他自残?”   陈伯说:“他用头撞碎了墙上的画框,用碎玻璃割破了手腕。”   “让陈医生先给他包扎,严重就送他去医院。”   秦文远说完打算挂电话,被陈伯叫住:“他闹得厉害,一直喊着要等您回来。”   秦文远怒道:“我秦宅的保镖这么没用?就这么一个人按不住?你们要是搞不定,就打110、120,让警察和医生来把人拉走!”   陈伯忙道:“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秦文远回到会议室参加完接下来的会议,直到中午休息,他再次接到陈伯的电话,说已经把陶卓送去医院,但是陶卓还是一直喊着要见他。   秦文远揉了揉眉心,“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陶卓戒毒已经有一段时间,效果并不好,他吸毒时间太长,又数次复吸,想要真正戒掉,不去掉半条命是不行的。   秦文远不是没想过把他送去戒毒所,但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人放在身边安心,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他还有多少感情,而是不敢低估一个瘾君子的疯狂程度,怕他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从医院停车场出来,穿过前面门诊大厅,秦文远往后面住院楼走去,门诊和住院楼中间连着一条长廊,秦文远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刚刚医生的话听到了吗?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最近吃面放醋的习惯就戒了吧。”   “醋是碱性的,不刺激。”   “不行,我说不能吃就不能吃,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吃面倒半瓶醋,你不嫌酸嗓子吗?”   “不酸,我喜欢。”   秦文远抬头看过去,看到陶蘅和季牧桥一坐一站地站在长廊一侧说话,两人谁也没看到他,陶蘅似乎对长廊外花圃中的雪松很感兴趣,正拿着手机拍照,他一边和季牧桥说话,一边按下快门,其中一只手被白色纱布包裹起来。   秦文远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无比,不止是站在他身边的季牧桥,还有他手上的纱布。   这时,季牧桥发现了他,转头朝他看过来,眉头深深地皱起,下意识往陶蘅身边跨了一步,企图挡住他的视线。不过已经晚了,陶蘅已经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秦文远在陶蘅眼中看到了“波澜不惊”四个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如果说前几天他还在奢望着再见到陶蘅时,能在他脸上看到“念念不忘”“深情不渝”,那么这时,他觉得带着那样奢望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陶蘅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恋,没有惊讶、惊慌,甚至连厌恶都没有,看着他,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不带一丝情绪。   “好久不见,”陶蘅面无表情地开口,“来看病?”   秦文远上前一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他的手道:“怎么回事?”   同时他又看到,陶蘅的两只脚也被包成了粽子,他连忙又走上前几步,却被季牧桥挡在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他推了季牧桥一下没推动,问陶蘅,“你没找人照顾你?”   “我在照顾他。”季牧桥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样没推动,“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秦文远怒瞪着季牧桥,“照顾到医院来了?”   “关你什么事?”季牧桥同样冷声道,“跟你有关系吗?”   秦文远又怒又气,怒季牧桥的话,气陶蘅的伤,但他不想在公共场合跟季牧桥动手,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管陶蘅,于是就更气了。   他咬着腮帮子,嘴唇紧抿,脖子到下颌的线条分明且冷硬,但是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点委屈。   他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语气软了不少,“陶蘅,到底怎么回事?”   “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没什么事。”陶蘅说完,拉了拉季牧桥的衣袖,“我们该走了。”   “好。”季牧桥推着他转个身要离开。   “等等。”秦文远握住轮椅的一侧扶手,“等等。”   “秦总还有什么事吗?”季牧桥问。   秦文远不看他,只盯着陶蘅,“给我十分钟,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季牧桥抓住他的手臂,“放手,我们要回去了。”   “季牧桥,”秦文远拨开他,“你是不是以为你救过陶蘅我就不会动你。”   季牧桥冷笑,“秦总可以试试,我最多把诊所送你就是了,没有诊所,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秦文远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就是看在他救过陶蘅的份上,他也不可能再动季牧桥,但看到季牧桥在陶蘅身边转悠,他又实在觉得他可恨,恨不得把他绑起来扔进江里去,让陶蘅再也见不到他。   心中的畸念像杂草一样疯长,只有奋力克制才能将他按回原处,他深吸了口气,对陶蘅道:“五分钟,就五分钟,说完我就走。”   陶蘅垂眸坐了一会儿,点头,“好。”   说完他又对季牧桥说:“等我一会儿。”   语气中不乏亲昵,秦文远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但又发不出来,忍得胸腔都疼了,甚至说出口的声音都是哑的。   季牧桥往远处走了几步,在长椅上坐下来,视线始终落在陶蘅身上。   “想说什么,说吧。”陶蘅转头看向花圃中的雪松,声音不高不低,清清冷冷,就和那雪松一样。   秦文远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季牧桥的视线,“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陶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脚,说:“我说了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打碎为什么要自己捡?除了他,你没有请人照顾你吗?”一想到坐在轮椅上的陶蘅要自己生活,连杯子打碎了都没人帮他收拾一下,秦文远就气得要命,语气也不好起来,“你是缺钱吗?我给你那么多钱你为什么不花?花完了我再给你就是了,还怕我养不起你吗?” 第77章 好转   自从签下离婚协议,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秦文远贪恋地看着陶蘅的侧脸,嘴里说着未经大脑的混账话,陶蘅听完轻轻地皱了皱眉,斜睨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花钱尽管花,没了我给你。”   陶蘅问他:“多少都可以?”   “多少都可以。”他回。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陶蘅发现,褪去了温柔的伪装,秦文远的讨厌程度不降反升,真真让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他戏谑地笑了一下,说:“可我不想要啊,离婚时我拿到的钱够我挥霍一辈子了,不请人是因为我不喜欢有外人在我家里,而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花钱。”   秦文远立马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指着季牧桥道:“不喜欢外人在家里为什么让他留在你家里?”   “他是外人吗?”陶蘅莫名其妙。   秦文远怒气值蹭蹭往上涨,“就算他救过你的命,你们也不能……”   “为什么不能?”陶蘅打断他,“我们都是一个人生活,他愿意照顾我,我也愿意让他照顾,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况且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别人有什么资格置噱?”   别人?   秦文远没想到,他有一天竟在陶蘅口中成了“别人”,可明明他们两个才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他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做过最亲密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别人”?   他宁愿陶蘅像以前一样对他哭,对他说“讨厌”,说“怨”,说“恨”,也不要成为他口中毫无关联的“别人”。他此时站在陶蘅身边,却仿佛离他千里远,这个人曾经再爱他又怎么样,是他自己将人推开,如今再后悔有什么用?   见他不说话,陶蘅说:“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那抱歉,我要走了。”   “等等,”秦文远回神,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等等,抱歉,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陶蘅耐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文远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陶蘅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想说的话哽在喉头,张了好几下嘴才道:“对不起。”   陶蘅一顿,抬头看他,似乎想确认刚才那句话是否出自他口中,秦文远连忙又道:“对不起,陶蘅。”   “对不起什么?”陶蘅看着他。   “很多,”陶蘅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五分钟不太够,如果想听我郑重地跟你道歉,我们重新约个时间吃顿饭好不好?”   陶蘅摇头,“我并不是很想听,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动轮椅打算离开,却再一次被秦文远按住,“我还有……”   “秦总,五分钟已经过了。”季牧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堂堂总裁,自己说的话总不能不算数吧。”   秦文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想在这儿闹起来,只能松开手,心里又疼又憋屈,眼睁睁地看着季牧桥将陶蘅推离他的视线。   *   季牧桥将陶蘅推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打开后座车门,把陶蘅抱进去,“你坐着,我去还轮椅。”   “嗯。”陶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季牧桥揉了揉他的脑袋,关上车门。关门声将车内车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陶蘅睁开眼睛,在无边的寂静中望着窗外冬日的景色发呆。   季牧桥很快回来,载着陶蘅往家驶去,路上谁也没提起秦文远这个人,仿佛就是在医院里看到了一个彼此都相熟的朋友抬手打了个招呼,没有值得重新提起的价值。   到小区楼下停好车,季牧桥将人抱上去。他手术也才不过数月,虽然恢复得不错,但毕竟伤了元气,折腾了一个中午,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把陶蘅放到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倒了下去。   陶蘅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汗。”   “谢谢。”   季牧桥脱了外套,接过纸巾,却不想抓住了陶蘅的手,两人都一顿,下一秒,季牧桥拉了一把陶蘅的手,将他拉离沙发又很快放回去。   陶蘅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唔”。   这小小的动作像是朋友间的玩闹,却暗示意味极重。陶蘅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迟钝地思考该怎么化解眼前的状况,季牧桥已经开口:“都快一点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陶蘅悄悄松了口气,往沙发里倒,“什么都行,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吃完再睡,”季牧桥扶了一下他的头,“饭很快就好。”   季牧桥把中午切好的食材放进冰箱,简单下了点面条,将手脚残疾的陶蘅喂饱后,把人送进卧室,他看到床头柜上有他最近正在吃的药,按理说每天中午饭后该吃的,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他把陶蘅抱到床上,“睡吧,睡两个小时我叫你。”   陶蘅靠在床上,“帮我拿杯水过来好吗?”   季牧桥出去帮他倒了杯水,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正拧开药瓶把药倒出来。   陶蘅仰头把药放进嘴里,对他伸出手,季牧桥回神,却没有把水递给去,“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给我吧,”陶蘅拿过那杯水喝了下去,连带着把药也送进了肚子,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抬头看季牧桥,“是不是被吓到了?”   的确被吓到了。   现在卫生间里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季牧桥只要一想到那些血是从陶蘅身体里流出来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疼得快站不住。   “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别吃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季牧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显得不是什么大事,陶蘅却道:“没关系,我有预感,我已经在好转了,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就能重获新生。”   陶蘅的预感没有错,在又过了战战兢兢的两天后,他的情况开始好转了。   第三天的早上,季牧桥从房间出来,竟然发现陶蘅正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晨曦,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恬淡笑容。   阳台上装有封闭窗,前几天陶蘅出事后,封闭窗上唯二能打开的窗户也被季牧桥封死了,晨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陶蘅身上,将他周身镀上金边,那一刻,季牧桥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堕入人间的天使。   不,是天使堕入了他心间。 第78章 重新追回来   陶卓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秦文远就去看过他一次,就是他刚进医院那天。   那天中午秦文远匆匆地来,情绪十分不好地站在他床前盯着他,说:“要是再有一次,我就把你送去戒毒所,我相信那里的人会比我有办法。”   陶卓当然不想去戒毒所,他是个吃不了苦又怕死的人,自残也只是为了吸引秦文远的注意,并不是真的想死。   他想得到秦文远的重视,如果能在他脸上看到一点怜惜就更好了,可他低估了自己在秦文远心里的地位。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确定,秦文远已经不爱他了。   他凄惨地笑了起来,但是长久的折腾早就耗尽了他的精气神,连带着剥夺了他的美貌,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难看,却还是放肆地大笑出声。   笑过后,他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咳得手背上的针管都跑偏了。手下人叫来医生为他重新插好针,医生临走时提醒他们:“病人不宜激动,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医生出去后,陶卓说:“秦文远,我真的好难受啊,你放了我吧,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不好,”秦文远说,“你不能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放心。”   陶卓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秦文远的“不放心”是在关心他,“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害你?”   “这可说不定,我不敢在一个瘾君子身上打赌。”   瘾君子,好一个瘾君子,他在秦文远心目中,就只是一个瘾君子而已,陶卓连笑都笑不出来,可秦文远给他的打击还没有结束,“等你戒完毒瘾,我就送你出国,去一个买不到毒品的地方,我会找人看着你,安安稳稳地过完你的下半辈子,不用回国了。”   “为什么!”他大吼道,“为什么你的心肠可以这么硬?”   “我对你软过的,是你自己不需要,从那以后,我就把所有对你的心软都收了起来,陶卓,”秦文远淡淡地看着他,“路是你自己选的,成年人了,自己选的路,跪着都要走下去,好自为之吧。”   秦文远离开了陶卓的病房,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他忙着公司的事情,心里却越来越荒芜,空闲或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开始回想自己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失去陶卓,遇到陶蘅,在被爱与仇恨里肆意游走,他得到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得到。   不,他得到过,他得到过陶蘅的爱,但他没有珍惜,弃之敝履,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他以为他不在乎的,可不是那样的,他在乎啊,他多想再让陶蘅爱他一回,让陶蘅健康地依偎在他身边,可陶蘅连正眼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多么讽刺,多么令人悲伤,还有,多么活该。   秦文远飞了一趟法国,那是一个美丽的国家,站在塞纳河边看埃菲尔铁塔的时候,他想,以后一定要带陶蘅来一次,他们要在塞纳河畔的教堂里再结一次婚,为彼此重新戴一次戒指。   回国后,他去找了谢冉,开始进行治疗。   “我们在一起十年,他可能真的爱过我,但也骗了我,”在谢冉的诊所里,秦文远第一次对她掀开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溃烂伤口,“我爱过他,也恨过他,爱他的时候能为他去死,恨他的时候恨不得杀了他,但我承认,我的爱很廉价。”   “陶卓曾经有句话说得很对,他说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人都很累,因为我无法给人安全感,我承认我很自私,我自私地认为母亲就应该对她所有的孩子好,认为父亲过早地离世是对这个家的背叛,认为陶卓的背叛是不知足,认为陶蘅不该对我有所幻想和抱怨。”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自私,自我,盲目自信,所以他们都离我而去,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活该啊。”   谢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倾听的姿态让秦文远的倾诉欲达到了最大化,但陈述依旧混乱。   “月初我见到了陶蘅,在医院里,”他靠在谢冉诊疗室中舒适的沙发里,思维跟着身体一起陷了进去,“他受伤了,但是比在住院的时候胖了一些,还是那么好看,他一直都长得好,我知道。……以前我觉得他长得像陶卓,我呢,就像个傻、逼一样一直把他幻想成陶卓,我告诉自己他就是陶卓,到后来我自己都信了。其实我知道他是陶蘅,但我不愿意承认,现在我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嗯……可能还是像的吧,但我觉得他们不像。”   “他身边有了一个人,那个人救过他的命,而我呢,我差点害死他,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再让他再回到我身边?可是我连做梦都想让他回来我身边。”秦文远自嘲地笑了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我不甘心啊。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我应该重新把人追回来,可要怎么追才能不让他反感呢?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谢冉不愿意打击他,但又说不出违心的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迂回:“你和陶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知道他有严重的失眠症状吗?”   秦文远愣了愣,“什么?”   谢冉拢了拢头发,“陶蘅一直有失眠的情况,你和他住在一起这么久,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秦文远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怕谢冉不信他,用极力想让对方相信他的口吻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陶蘅那段时间除了情绪有些不稳,没有任何其他问题,但现在想起来,疑点还是很多的,譬如陶蘅为何每日白天嗜睡,譬如为何他有时半夜醒来身边没人,譬如陶蘅的神情为何总是疲惫……这种种证据在脑中串连成线,竟让他开始觉得恐慌。   这样的日子,陶蘅究竟过了多久? 第79章 随心走   药物起效了,陶蘅的情况在逐渐好转。   他开始不再长久的发呆,而是主动提出各种要求,比如要吃某样食物,要看某个台的电视节目,午饭后要下去走走,或者,在不下雪的时候让季牧桥开车带他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元旦前夕,超市里人很多,季牧桥推着他,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没有人能认出他来,倒是接收到不少同情的目光。   陶蘅很淡定地指挥季牧桥买这买那,因为要推他,季牧桥没有多余的手去再推一辆购物车,要买的东西只能都堆放在他腿上,陶蘅抱着一个购物筐,没一会儿筐里已经放满了物品。   “买那么多吃得完吗?”季牧桥质疑,却没有阻止他继续扫物的手。   “吃得完,我现在胃口很好。”陶蘅说,“我难得想吃点零食,你不要阻止我。”   季牧桥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说话了。   家里有阿姨,他们不用买食材,于是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用来逛零食区。陶蘅想要什么,手一指,季牧桥就认命地帮他拿下来,明明知道他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却识相地一句话也不说。   他觉得,陶蘅折腾这一番过去仿佛小了好几岁,挺幼稚的,不过他还挺喜欢他的幼稚。   糖果区里不是牵着小朋友的家长就是年轻的情侣,陶蘅又开始指挥他:“我要吃巧克力,白巧克力。”   “好,白巧克力。”他长长地答应了一声,去帮他装巧克力了。   季牧桥离开后,一对小情侣从他身边走过,女孩低头刷手机,男孩装糖果,突然,女孩拉了一下男孩的手,说:“你快看新闻,卓远集团易主了。”   “什么?”男孩漫不经心道,“哪个卓远集团?”   “就是那个总裁很帅的,”女孩兴奋地解释,“秦氏你知道吧?就是秦氏的总裁,秦文远。”   “哦,秦氏和秦文远我知道,卓远是秦氏的子公司吗?”   “不是啦,秦氏是他的家族公司,而卓远是他和前夫一起创办的,反正都属于他啦,”女孩捧着脸,眼睛发着光,“出生好,长得帅,又有能力,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男人,就是可惜了是个同性恋。”   “可惜个屁!”男孩按了一下女孩的头,“不是同性恋你也别想了,你有我了,不许想别的男人!”   “好啦知道啦,我就说说嘛,”女孩挽住男孩的胳膊,“走吧我们去看那边的进口糖果。”   两人走后,陶蘅拿出手机点开今天的A市新闻,果然今天的头条就是,#秦文远卸任卓远总裁一职#。   他大概浏览了一下内容,秦文远卸去了总裁一职,新上任的总裁是原公司副总裁,秦文远培养多年的心腹。另外紧接着头条的下面一条是,#秦文远留下2%的卓远股份,其余的分散给卓远员工#。   和秦文远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对于卓远原本的构成陶蘅有些了解。卓远在工商登记的资料中,董事长为陶卓,秦文远为副董事长兼总裁,陶卓“死”后,秦文远一手操持公司,培养了一个副总和一干心腹。   卓远员工早在两年多前开始持股,正是秦文远被污蔑藏、毒那段时间,公司资金链断裂,发不出员工工资,便把工资欠条写成了欠股份,到如今,卓远已经有超过60%的员工持有股份,这种方式一方面获得现金流,一方面增强员工归属感。   陶卓“死”后,他的股份落到了合法丈夫秦文远手里,秦文远拥有卓远超过半数的股份,是卓远最大的股权持有者,但现在他却要把大部分的股份分散给员工,不知作何打算。   陶蘅也看不懂秦文远的操作,但他想了想,觉得无非还是为了陶卓吧。   想起陶卓,陶蘅的心情指数肉眼可见地降了下去,季牧桥拿着称好的白巧克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陶蘅面无表情的脸。   “怎么了?”他把巧克力扔进购物篮,“谁惹我们家宝贝生气啦?”   “谁是你家宝贝?”陶蘅硬邦邦道,“在外面呢,别胡说八道。”   “那在家可以说吗?”   “不可以,”陶蘅绝情道,“走吧,结账回家。”   “不逛了?”   “不逛了。”   回去的路上,陶蘅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发呆,安静得让季牧桥差点以为他又回到了刚吃药时的那段时间。   车子开过一个红绿灯时,陶蘅突然转头问他:“季牧桥,等我的病好了,你还是会继续经营诊所的吧。”   这不是问句,季牧桥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应该点头,但他没有,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我怎么样?”   陶蘅摇头,“我不知道,我想要你过回以前的生活。”   季牧桥握紧方向盘,神情逐渐暗淡下来,但是很快又听见他说:“但我知道不可能了,你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不止身体,还有心。但是季牧桥,对不起,我现在还没办法……”   “我知道,你不用紧张,”季牧桥打断他,安抚他,“我没想要怎么样,我们都一样,跟随心走好吗。”   陶蘅顿了顿,点头。   季牧桥调整了陶蘅的用药,并安慰他:“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状况了,情况只会越来越好。”   陶蘅听话地服药,渐渐地,他发现他的睡眠越来越好,至少每天躺到床上就能入眠,虽然睡不到几个小时还是会醒,但至少不再整夜睁眼到天亮。   元旦节后,A市连下了几场大雪,而有关于秦文远和卓远的消息在发酵了一段时间后渐渐沉寂了,但是某一天,陶蘅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某某媒体的记者,连珠炮似的问他:“陶蘅,你和秦文远是夫夫关系吗?你是秦文远亡夫陶卓的弟弟吗?你因为什么原因和秦文远结婚?你为什么退出主持圈?你和秦文远现在的感情怎么样?你……”   陶蘅被他吵得头疼,不耐烦道:“你从哪弄来我的号码?”   对方说:“请您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无可奉告,”陶蘅说,“警告你,如果你瞎写,我就把你们公司告到破产。” 第80章 活该   “我已经把股份都分散出去,以后我不再是卓远的总裁。”   秦文远把平板从陶卓手里抽回来,屏幕上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关于卓远的所有新闻。   “所以,你是要彻底跟我划清界限是吗?”陶卓期期艾艾,“卓远是我们一起创立的,是我们共同孕育的孩子,你连他也不想要了?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秦文远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无谓的事情?”陶卓嘲讽一笑,“那什么是有谓的事情?陶蘅吗?他对你来说才是有谓的是吗?”   他们寥寥的几次见面没有聊过陶蘅,秦文远是不想聊,至于陶卓,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现在,陶卓却打开了那个开关。   “秦文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从我离开后就找各种各样长得像我的人上床,你和陶卓结婚也是因为长得像我,他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你把他当成我了是不是?”   陶卓惨然笑着,“你还不承认吗?你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我,即使我背叛了你,你还是爱我,你找陶蘅当我的鹅替身,可是他有什么资格?他就是个野种而已!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文远,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我的。”   “自欺欺人的是你,”秦文远平静道,“你说得没错,一开始我的确忘不了你,跟陶蘅结婚也是因为你,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身边有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说到这里,秦文远一怔,突然想起了陶蘅,他因为陶蘅更好而爱上了陶蘅,那陶蘅呢,会因为季牧桥更好而爱上季牧桥吗?   秦文远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为什么不会呢?他都会,凭什么陶蘅就不会呢?   “所以爱是会变的是吗?”陶卓凄凄惨惨,“所以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是轻易可以转嫁的是吗?”   海誓山盟尚且会变心,我对陶蘅那么不好,他又凭什么会一直爱我呢?秦文远绝望地想,其实就算没有季牧桥,他也不会再为我分出一点点心了吧。   “秦文远,你的心肠真的很硬,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卖惨不成,陶卓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我真的爱过你吗,你别天真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是我的噩梦,连跟你上床我都觉得恶心!秦文远,没有人会爱你!你这辈子都只会一个人!你会孤独终老的!”   没有人爱我,陶蘅也不会爱我,跟我在一起,他是不是也做了很久的噩梦,不,他根本无法在我身边入睡。   “够了!”秦文远把平板扔出去,砸到柜子上掉下来变成碎片,“够了!不要说了!”   “你怕了吗秦文远?”陶卓也疯了,不断地刺激他,“不会有人爱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秦文远怕了,怕陶蘅彻底忘了他,怕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拥有陶蘅,怕有缘无分,怕形同陌路。   秦文远一瞬间变得焦躁无措,心乱如麻,他顾不得陶卓的疯言疯语,粗暴地打断他:“够了陶卓,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今天来就是想告诉陶卓,他辞去了卓远的总裁一职,散去了两人共有的股份,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断了。   “你毒瘾戒得差不多了,这周内我会送你出国,卓远赚的钱,属于你的的那一部分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生活上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照顾你。”   照顾的意思是什么,陶卓不会不明白,但到了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秦文远的决绝像一把利剑刺入他的胸腹,转动剑柄将他内脏搅得血肉淋漓,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脱离卓远和送走陶卓都是秦文远追回陶蘅计划的前提,这两件事做完后,秦文远又一次来到谢冉的心理诊所。   “我把陶卓送走了,你说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谢冉泡了杯茶递给他,在他面前坐下来。秦文远似乎并没有打算得到她的回答,自嘲道:“他不会的,他对我失望,又不是因为陶卓。”   秦文远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他想通了。陶卓的出现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凡事有因有果,陶卓不过是“果”,他们彻底分开的“因”早在他们相处的日日夜夜中就埋下了。   “如果我对他好一点,如果我能全心全意地爱他,即使陶卓出现,他也不会离开我。”秦文远反省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糊涂,是我贪婪不知足,他不理我是应该的,我他妈就是活该!”   秦文远用发红的眼睛凝视着窗外碧蓝的天空,积压在心底的悔意翻腾着破土而出,瞬间包围他的身体,“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追回他,他为了离开我连死都不怕,我到底该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谢冉给不了他答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开导,治疗,至于追回心灰意冷的爱人这么艰难的问题,她做不出来。   秦文远没想过从谢冉这里得到答案,他心里做过无数个设想,一个个在纸上罗列出来,像做项目计划书那么认真,却又一个个地否定,因为哪一个都不是最好的。   他不敢尝试,不敢在陶蘅身上做试验,怕一旦错了就是全军覆没,连仅剩的机会都会失去。   得不到最优解,秦文远苦恼地抓住头发撕扯,这是他最近经常做的动作。谢冉起身,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安抚道:“别紧张,只要你努力了,陶蘅就能看到,他是个心软的人,即使他一开始不原谅你,以后也会原谅你的。”   秦文远的表现是典型的躁郁症症状,这在谢冉第一次为他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就有所察觉。躁郁症属于精神疾病范畴,需要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干预,另外,谢冉还发现,除了躁郁症,秦文远身上恐怕还有别的精神或心理疾病并存,但她还不敢确定。 第81章 找我的宝贝   从谢冉的心理诊所出来,秦文远接到了孙朗的电话。   “什么事?”   “秦总,好几家媒体打来电话,他们手里有您的新闻,问我能不能发。”   能不能发的意思就是,不能发那你就要给我补偿,变相的勒索。   “什么新闻?”   “我现在把邮件给您发过去,您查收一下。”   挂断电话后,秦文远打开手机邮件,看到了所谓的新闻。   十分钟后,秦文远拨通孙朗的电话:“都买下来,再帮我订个包间,请几家媒体的老板吃个饭。”   “好的。”   某五星饭店包房,巨大的圆桌一圈坐了不到十个人,他们彼此熟识,但都无心谈笑,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今天这顿饭的含义。   秦文远推门进来,包房内众人站起来,此起彼伏地叫“秦总”。秦文远抬了抬手,“不用客气,都坐吧。”   秦文远绕过半张桌,在主位上坐下来,助理孙朗坐在他身边,为他抖开热毛巾擦手。   一桌人谁也不敢先开口,最后还是秦文远先道:“孙朗,上菜。”   孙朗起身,拎起脚边的箱子放在面前的圆桌托盘上,他把箱子转过去面对众人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沓文件,孙朗把文件一份份拿出来放在托盘上转到每个人的面前,道:“这是我们秦氏新开发的别墅,位置大家可以自己看,房产赠与合同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想好的可以签字。”   别墅的位置毋庸置疑,秦氏从来不做中低档楼盘,几个人盯着合同书上的别墅区地址,眼睛都瞪红了。   要知道,即使他们个个手里经营着公司,即使和普通人相比也算有钱人了,但事实是,秦文远随意能送出手的别墅,是他们一间小公司两年营业额都买不起的,更何况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套。   “当然,我们也是有条件的,”孙朗说,“签了字,今后有关于我们秦总的任何新闻都要先给我们过目,如果能做到,现在就可以签字,明天会有人带诸位去办理房产证,请大家自行考虑。”   八卦媒体手里永远握着第一手资料,这些资料关系着一部分人的利益和名声,如果不想让资料流出去,就要付出金钱的代价。秦文远深知这一点。   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如果有,秦文远还有别的办法,做生意嘛,总是先礼后兵,只要这些人配合,他总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果然,这些人只是思考片刻,便纷纷拿起笔在合同下签下名字。   “各位都很爽快。”   孙朗打了个响指,包厢门打开,服务员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了桌。   中途有人来敬秦文远酒,秦文远刚端起杯子,孙朗在他耳边说:“秦总,您不能喝酒。”   秦文远看心理医生的事情没有瞒着孙朗,孙朗被谢冉叮嘱过治疗期间不能让秦文远沾酒,孙朗谨记在心,尽职尽责地在众多场合提醒自家老板不能喝酒,但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秦文远理都没理他,端起杯子就往自己嘴里灌酒。   阻止是来不及了,这种场合又不能不给自家老板面子,只能一边观察着一边偷偷给谢冉发短信,谢冉回他:偶尔一次没事,注意别让他喝醉了。   孙朗看了看兴致正高的自家老板,无奈地回道:我尽量。   秦文远还是喝醉了。   送走一干客人,孙朗叫来司机,两人一边一个架着秦文远从饭店里出来塞进车里,孙朗坐进副驾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指挥司机:“去酒店。”   秦文远目前还是住在酒店,孙朗和司机都已经习以为常,没有特殊吩咐,他们都习惯性地把他往酒店送。   “不去酒店。”   然而今天,特殊吩咐就来了。   秦文远醉醺醺地发号施令:“不去酒店……”   孙朗问他:“您想去哪?”   秦文远闭着眼睛不说话,就在孙朗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是个孙朗没听过的小区名,于是他又问:“您想去那干什么?”   “找人,”秦文远迷迷糊糊道,“找我的宝贝。”   宝贝?   孙朗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秦总口中的宝贝,不就是陶蘅陶先生吗?   作为秦文远的贴身助理,有些事情就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一番,但很快就接受良好地适应了,兢兢业业地为自家老板处理各种琐碎事务,包括工作上的和生活上的。   虽然知道两人已经离婚了,但是老板要找“宝贝”,作为助理岂敢怠慢,连忙让司机带他去找宝贝。   司机开着导航,一路将秦文远送到陶蘅所住的小区大门口,尝试叫醒秦文远:“秦总,我们到了,您给陶先生打个电话吧。”   秦文远过了好久才睁开眼睛,茫然四顾一番,继续指挥:“开进去。”   小区安保一般,司机顺利将车开进去转了一圈,找到秦文远所说的楼号。车子停下后,孙朗转身,想再次叫醒秦文远问他要不要上楼,却发现秦文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椅背里,仰头看着虚空一处发呆。   “秦总,到了。”孙朗轻声道。   “嗯,”秦文远声音中带着酒后的沙哑,“你们下去抽根烟。”   “好。”   两人识相地下车,踩着雪往远处走了几步,站在小区花坛边哆哆嗦嗦等着。   秦文远坐在车里,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刺骨的寒风吹进来,将他的脸颊吹得冰凉,也吹散了酒意。他抬头,从下往上数到第五层楼中透出暖黄色灯光的那间窗户,盯着看了很久。   秦文远抬头失神望着,想象着陶蘅在那间温暖的房子走来走去的样子,不,他不会走路,他的腿坏了。这时,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只手臂从里面伸出来,张开五指接住了什么,秦文远这才发现,下雪了,又一只手伸了出来,垫在那只手下面托住他,将他拽了进去。 第82章 别赶我走   季牧桥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陶蘅坐在窗边,伸着胳膊努力往外够什么,客厅被寒风侵袭,温度瞬间降了好几度。   “干什么呢?”季牧桥一边擦手走过去。   “季牧桥你快来看,下雪了!”陶蘅转头唤他,脸上是少有的喜气,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春日里盛开的鲜花,明艳动人。   “又不是第一次下雪,”季牧桥无奈又宠溺道,“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从小就喜欢看雪,”陶蘅握住五指,掌心的雪花没一会儿就化了,于是再把手摊开,“小时候妈妈说雪花是天使开心时撒向人间的花瓣,多美啊!”   季牧桥站在他身后,仰头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雪白花瓣,感慨道:“的确很美。”   “阿嚏!”   陶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季牧桥连忙上前把他的手拉回来,关好窗,“好了,别冻感冒了。”   窗户被“啪”的一声合上,隔绝屋里屋外两个世界,季牧桥拿了条干毛巾过来替他把手擦干净,推他回卧室,“该睡觉了。”   陶蘅刚把自己挪到床上,突然大门被敲响了,敲门声很克制,却很执着。   “这么晚了谁呀?”   陶蘅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这大晚上的,外面又在下雪,谁会来呢?   “我去看看。”季牧桥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陶蘅总觉得这敲门声来得蹊跷,有些心慌,“你别开门,先问问是谁。”   季牧桥安抚他,“没事,走廊里有摄像头,再说这还不晚,没人会现在来打劫。”   陶蘅是在担心打劫吗?当然不是。但是到底在担心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敲门声还在继续,季牧桥站在门后沉声问:“谁?”   敲门声停了,却没有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突然变得沉重且急促,季牧桥又问:“谁?不说我要报警了。”   门外这次沉默了更久,就在季牧桥以为人已经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季牧桥,开门。”   季牧桥一怔,随即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我找陶蘅,你别拦着我,”那人说,“让我进去。”   季牧桥没动,“陶蘅睡了,你也不该来这儿。”   “我找陶蘅,”秦文远重复,“你把门打开!”   季牧桥强硬道:“我说了,陶蘅睡了。”   “你放屁!”   秦文远很少说脏话,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但开口粗暴,还把门拍得“嘭嘭”响,“你开门,我要见陶蘅!”其中夹杂着几声陌生男人的劝解声。   季牧桥不想开,但又怕他扰民,正犹豫是开门还是报警的时候,陶蘅从卧房里出来,说:“开吧。”   陶蘅显然也听到了秦文远的声音,颇为无奈道:“开吧,这样不是办法,我跟他说清楚就好了。”   季牧桥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三个人,秦文远,和他的助理司机。   见门开了,孙朗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刚想说点什么,秦文远突然一把推开季牧桥,直奔陶蘅而去。反应过来的季牧桥连忙转身抓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滚开!”   秦文远扬起胳膊将季牧桥甩开,“扑通”一声单膝跪在陶蘅面前,刚要说什么,肩膀被人按住,“秦文远,出去!”   秦文远酒意加怒意,抓住季牧桥的领口,抬起了胳膊。   “秦文远!住手!”陶蘅厉声道。   秦文远呼吸急促,一双染着酒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牧桥,如果不是陶蘅及时阻止,他的拳头现在已经砸在季牧桥的脸上。   但他停住了。   他听到了陶蘅的声音。   “秦文远,放开他。”陶蘅再次说道。   秦文远慢慢放开了季牧桥。   这时,季牧桥举起拳头,迅猛地砸到了他脸上。   “秦总!”孙朗冲进来,接住踉跄后退的秦文远。   秦文远的脸颊很快肿了起来,酒意也被打散了,他怔愣了半晌,竟然没有对季牧桥发怒,而是捂住脸委屈地看向陶蘅。   陶蘅仰头看着他,“你来这儿干什么?”   秦文远抿了抿唇,轻声告状:“他打我。”   孙朗轻咳一声,对自己老板有些不忍直视。陶蘅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对季牧桥说:“季牧桥,你去浴室帮我放一下洗澡水好吗,今天我想泡个澡。”   季牧桥的脸色黑得可怕,但陶蘅的话他不能不听,只能狠狠地瞪一眼秦文远,转身进了卧房。   陶蘅调转轮椅往沙发边去,秦文远追逐着他的身影,听见他说:“过来坐吧。”   秦文远眼睛一亮,脸颊红红的,像是被酒意杀了个回马枪,嘴角傻傻地勾了起来,衬得肿胀的脸颊肿得更厉害了。   “去外面等我。”   孙朗颔首,“好的。”   孙朗走出去,贴心地将门阖上,不大的客厅里终于得到暂时的安静。秦文远抹了把脸,一步步走到沙发里坐下,看着陶蘅道:“对不起,我今天喝了点酒,打扰你了吗?”   “你说呢?”陶蘅轻飘飘抬起眼眸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半了。”   秦文远此时才真正觉得难堪,“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他看了一眼客厅的窗户,就在方才,就在十五分钟之前,陶蘅和季牧桥两人在这个窗边……他知道他不该乱想不该冲动,但他忍不住,只要一想到陶蘅在这个温暖的屋子里和另一个男人缱绻地过日子,他就冲动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车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楼的,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敲响了陶蘅家的大门。   秦文远痛苦地弯下了腰,揪住头发撕扯,“对不起,对不起陶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了……”   高大的男人弓起了背蜷缩在狭小的沙发里,像受伤的野兽,挣扎在崩溃的边缘,陶蘅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钝痛,但他忽略了,像一个老朋友一般拍了拍秦文远的肩膀,说:“你喝多了,还是让你助理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秦文远摇头,“你别赶我走,我不吵你,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第83章 心里只有你   陶蘅半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洗澡水将他周身包裹,浸透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喟叹一声,似是舒爽,实则是某些情绪无法发泄。   半个小时前,秦文远坐在他家沙发上,揪着头发乞求他别让他离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文远,像一只找不到出路的困兽,神经质地在悬崖边上打转。   秦文远喝醉了,满身的酒气熏得陶蘅喘不过气来,他抚着胸口,神情悲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你这又是做给谁看呢?”   秦文远没有听见,只是不停重复着那几句话,陶蘅没有太多力气应付他,正想叫他那位助理和司机进来把人架走,突然,秦文远半跪到他面前,将脸埋进他膝间,呜咽道:“不要离开我,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后面还说了什么陶蘅没听清,只感觉腿上蔓延一股温热。是秦文远的眼泪。   秦文远居然会为了他流眼泪,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陶蘅心想。   他叹了口气,说:“时间很晚了,回去睡吧,好不好?”   “不……”   秦文远抬头看他,那张脸简直令人无法直视,眼神迷蒙,一侧脸颊却肿得变了形,看上去有些喜感,陶蘅有些想笑,忍住了,“你已经打扰到我休息了。”   秦文远捉住他的手,“不要跟别人在一起。”   “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陶蘅抽出手,平静道,“你也有你的自由,我们互不相干,各自好好生活不好吗?”   “互不相干?”秦文远原本被酒意熏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重复这句话,“互不相干……”   怎么会互不相干呢?明明他们在一起过,亲过,抱过,一张床上睡过,做过所有爱人之间做过的事情,怎么能互不相干呢?   这仿佛是个笑话,一个专门用来讽刺他的笑话!   “不许这样说……”秦文远眼中盛满了悲痛与懊恼,心脏好像被一万只蚂蚁噬咬,陶蘅决心想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念头一点点填满他的大脑,让他痛不欲生,“我不许你这样说!”   陶蘅叹了口气,应付醉酒加神经质的秦文远让他疲惫不堪。季牧桥这时从卧室里走出来,“水放好了,去洗吗?”   陶蘅看了他一眼,季牧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侧身一步面无表情道:“进来把你们秦总带走。”   孙朗看了他一眼,没动。   显然他只听秦文远的话。   “秦总,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不太好看吧。”   季牧桥的嘲讽进不了秦文远的耳朵,他突然用力抱住住陶蘅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陶蘅挣扎,从秦文远进门到现在一直平静的他终于开始恼怒,“秦文远你放开我!”   秦文远不但不放,还把他抱得更紧了。   季牧桥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往外扯,“你给我放开!”   孙朗快步走进来拉住他的手臂,“你别碰他。”   季牧桥口气更差了,“给你一分钟时间把他带走,否则我现在就报警,你也不想看到明天爆出来堂堂秦总夜闯民宅被警察带走的新闻吧。”   孙朗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陶蘅开口:“你们都先出去,我跟他说。”   孙朗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出去了。季牧桥却有些生气,“你没必要这么纵着他,让他的人把他带走就是了。”   陶蘅对他安抚地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季牧桥握了握拳,转身重新回了卧房。   陶蘅抓住秦文远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拎起来,“别装死。”   秦文远被他扯得后脑勺生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陶蘅又说:“去那边坐好,我们谈谈。”   秦文远没动,还是这么箍着陶蘅的腰,陶蘅把他的头发往后扯了扯,低头看着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   秦文远是个醉鬼,陶蘅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但他实在不想与他这么纠缠下去,能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今天他都要跟他把话说清楚。   秦文远喉结不安地滑动了一下,陶蘅松开手,看着他坐回沙发里,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觉得对不起我?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别再说什么想我的话,我受不起,你该说的对象也不是我。事到如今,秦文远,如果你还搞不清你心里的人是谁,那我真为你觉得可悲。”   “我搞得清!”秦文远思维迟钝得厉害,他只知道他不能说出让陶蘅失望的话来,“我心里的人是你,只有你。”   “哦,那真是谢谢你。”陶蘅压根不信,他笑了一下,轻轻抚摸自己的腿,心说要是我,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一直确信秦文远的精神和心理都有问题,所以才总是把他当成陶卓,曾经的他会觉得这是灾难,而现在只觉得他可怜。   秦文远看着他的笑,觉得他真的变了很多,从前他也会笑,那笑里更多的是凄惨和嘲讽,而现在,那笑里尽是乌云散尽后的释然,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到不了他心里。   秦文远心如刀绞,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陶蘅不再爱他。   他就像陶蘅人生路上的一块乌云,遮蔽了本该照耀他的阳光,将他的人生掩盖在阴霾里,如今,陶蘅终于摆脱他,重新回到阳光下,而他却躲到了那片云下,独自怀念陶蘅留下的气息。   “我心里……真的只有你,我……对不起,对不起……”   秦文远又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谁都能看出他的痛苦,陶蘅也能,但他不可能再信任这个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这辈子所求不多,安稳度日就足够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要不起,也不想要。   “好了,别这样,”他拍了拍秦文远的肩膀,“你公司的事情这么多,少喝酒多休息,别把自己搞这么累。”   他对门口招了招手,“进来把你们秦总带走,还有,以后他喝醉了别再往我这儿送,我这儿不收留醉鬼。” 第84章 不再找他   陶蘅往下滑,把脸和身体一起埋进水里,吐出胸腔中的郁气。   “明天要去复查,”季牧桥在门外说,“病例被你放哪了?”   陶蘅露出水面,抹了把脸道:“在我房间床头柜。”   病例前天季牧桥才翻出来看了,后来又是他亲自放进去的,季牧桥是怕他一个人在浴室里出事,故意没话找话。   过了一会儿,季牧桥敲门,“水凉了吧,起不起?”   “嗯。”陶蘅抬手拉了条浴巾遮住自己的身体。   季牧桥拿了一条更大进来,干燥柔软的浴巾布将陶蘅全身上下包裹,陶蘅被他放到床上,用被子遮盖自己,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季牧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打开,细细地帮他把头发吹干。   陶蘅昏昏欲睡,季牧桥关上吹风机把他卧倒,看他闭上眼睛,又在床边蹲着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出去了。   第二天,陶蘅去医院复查,脚在他这么长时间的修养下恢复了大半,但脚里当初手术时打下的钢钉一时间是取不出来了,伤太重,短时间内没办法进行康复训练,医生盯着片子看了一会儿,说:“继续养吧,不急,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季牧桥说:“给开点补品吧,对伤好的。”   医生摇头,“这种伤没有特别好的保健品,我这儿也没办法开,你们要不去药店找找吧。”   陶蘅抢在季牧桥前面说:“好的,谢谢医生。”   回去的路上等红灯,陶蘅笑着看季牧桥,“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走路有人推着,吃饭有人做着,洗澡有人抱着,还不用干家务,太上皇一样的生活。”   “哼。”季牧桥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哎哟,你是不是不想伺候我呀?”陶蘅笑着倾身去捏他的脸,“我给你开工资好不好?”   “谁要你的工资。”季牧桥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一咬,“你开心点就好了。”   陶蘅抽出手,沉默下来。季牧桥捻了捻手指,上面还残存着陶蘅手指的触感,前面红灯转绿,他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秦文远睡到中午被一通电话吵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很多画面钻进大脑,让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都干了什么啊!   手机还在响,他拿起看了一眼,是季牧桥。   季牧桥从医院回来后借口回家拿点东西,一个人开车去了秦文远公司对面的咖啡店,坐下后他给秦文远打电话,约秦文远出来聊聊。   秦文远从公司旁边的酒店里走出去,走到咖啡厅二楼,找到坐在角落里的季牧桥。   “来了,”季牧桥靠在椅背里,“想喝点什么?”   秦文远宿醉睡到刚醒,什么都没吃,胃里又酸又紧得难受,什么都不想喝,“来杯温水。”   服务生送了杯温水过来,秦文远喝了一口,没说话,季牧桥面前搅动黑苦的咖啡,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秦文远说:“我不知道。”   “关于陶蘅,”季牧桥说,“我想跟你谈谈陶蘅。”   秦文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他?   季牧桥一点儿也不在意,有没有资格不是他说了算,要看谁笑到最后,但他心里其实一点儿也没底,否则今天也不会跑来找他,说到底,他还是在意的。   “我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季牧桥放在勺子,“如果你记得一些,是不是也发现自己打扰到他了?”   对于昨晚的事,秦文远记不得全部,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己不是东西。成年人都要脸,他当然也要,那些话,那些语气,清醒的时候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就算醉了酒,想到被第三个人甚至第四第五个人听到,他还是觉得难堪。   但更让他生气的是季牧桥的话,季牧桥他有什么资格,“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管太多了。”   “我是他的心理医生,你的出现对他的治疗不利。”季牧桥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说出的话如此笃定,可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根本没什么底气,“我要为他的健康负责。”   秦文远的注意力被“心理治疗”四个字拉扯,“他的病……怎么样了?”   季牧桥不打算让他宽心,“不太好,你要是真为他着想,就别去找他了,让他活得轻松一点。”   秦文远是陶蘅心里的刺,看不到不一定不会疼,但看到了一定会疼得死去活来,季牧桥不想让他疼,只能来说服秦文远,希望秦文远像个男人一样干干脆脆地放手,别跟言情剧似的演什么浪子回头。   秦文远何尝不想让陶蘅轻松一点,可只要一想到陶蘅的“轻松”是因为远离了自己,心里就堵得难受,他接受不了自己在陶蘅的生命里一点点消失,连丝毫恨意都留不下,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无处投胎的孤魂野鬼。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谢冉不让他饮酒是有道理的,他现在的状况的确不适合饮酒,头痛,腹痛,思绪飘忽,情绪躁烈,他握紧面前的水杯,力道大得几乎将杯身捏碎,“他睡觉还失眠吗?”   “是的。”季牧桥回他,“他的情况比你知道的要严重得多,你的每次出现对他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秦文远的心沉到谷底,如果他的出现对陶蘅来说真的那么糟糕,那他就真的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又该怎么办?   秦文远的心被绵绵密密的针戳成了筛子。   和陶蘅分开的每一天他都在反省自己,但秦文远还是再一次后悔莫及地意识到,他毁掉的那样一个鲜活的人和一份美好的感情,是他自己亲手将一份原本可以拯救他的感情打碎,将那么好的一个人推进深渊,如果这个世界上糟蹋别人的感情能获刑,他一定是无期徒刑,而他将对此毫无怨言。   “好。”秦文远最终答应了季牧桥的要求,不再去找陶蘅。 第85章 恭喜   “下面宣布,这届金凤奖的最佳女演员获得者是——《长嫂》周新瑶!恭喜周新瑶!”   “下面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秦氏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秦文远先生来为周新瑶颁奖!”   连绵的掌声从电视机里传出来,伴随着领奖时高亢的背景音,陶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机里的人,盯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果然没料错,新瑶得奖了。”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米娜走进来,连高跟鞋的“哒哒”声都透着一股喜气,“晚上开个庆功宴吧。”   “娜姐你定就好。”陶蘅拿起遥控器,看着电视里那人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消失在舞台一角,他按下了关机键。   “好,那就还是老样子,明珠大酒店,七点半,你可一定要来,新瑶说了,这次她要是拿到影后,一定要当着全公司的人感谢你。”   陶蘅笑了笑,“知道了,我给她这个机会。”   《长嫂》这部电影是去年年中开机的,前后拍摄将近九个月,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制作、宣传、参赛,如今花熟蒂落,不仅上映期间票房可观,还拿了包括“最佳女演员”、“最佳新人奖”在内的五个金凤大奖,在业内引起轰动。   而抛开如今的风光,这部电影在拍摄期间可谓是一波三折,首先是剧组到山里拍摄时遇上山洪,好在最后人没事,只是损失了一些器材,再是拍摄到一半的时候某个戏份颇多的男配角爆出来婚外情丑闻,制作方为了口碑决定将人换掉,而拍好的戏份也将全部重拍,耽误了不少进度。就在电影快要杀青时,一件更大的“丑闻”在网络爆发,有人爆料,女主角周新瑶被人包养,《长嫂》这部电影就是金主为了捧她投拍的。   电影眼看就要杀青,女主角这时候爆出来丑闻,对剧组来说是,打击是毁灭性的,周新瑶一时间陷入了绝境。   要么赔偿损失,换人重拍,要么拿出能说服大众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被包养,而不管哪一个,周新瑶都拿不出来。   周新瑶的确被“包养”过,却不是她自愿的。   五年前,周新瑶将将出道两年,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也有戏拍,有钱拿,日子还算过得去,之后的某一天,她无意中结识了一名富二代。富二代对她百般追求,起先她没放在心上,觉得有钱人追她们这种女艺人,无非都是玩玩而已,哪里会有真心。却没想到拒接多次后,富二代非但没有放弃,还做了许多让她感动的事情,渐渐的,她的心沦陷了。   之后她和富二代过了一段无比甜蜜的日子,却好景不长,富二代腻了,瞒着她用同样的手段去追求别人,周新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伤心了一段时间,彻底离开了他。   本以为这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段崎岖,却没想到五年后,富二代家中没落,急需用钱的他打起了此时已经红透半边天的周新瑶的主意。他用两人在一起时拍摄的照片威胁周新瑶给他钱,否则将照片公之于众,周新瑶不信他真会这么做,而结果就是,富二代将照片卖给各大八卦媒体,女星被包养传闻也由此传遍了整个娱乐圈。   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是陶蘅帮了她。   周新瑶是陶蘅世星娱乐旗下的艺人,按理说,对于爆出丑闻的艺人,总裁不会亲自出面,而公司的解决办法一般就是压,压不下来就让艺人道歉,或者直接干脆一刀切,雪藏也好,退圈也好,总之公司不能有任何损失。周新瑶原以为自己的命运大抵也是如此,却怎么都没想到,陶蘅竟然出面了。   陶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仅搞定了富二代,还花钱买下了媒体那边所有的照片,解决完这些,他带人带物去片场为周新瑶探班。   在媒体拍到的照片中,他与周新瑶亲密相拥,时而为她撩起头发,时而为她擦拭嘴角,俨然一副热恋情侣的模样。当有记者问他与周新瑶是什么关系,他神秘一笑,“你们觉得呢?”   媒体不敢乱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关于陶蘅的消息都要斟酌再斟酌,一个字都不能写错,那背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旦错了,就会被那只手无情地拍下。   “我们……不知道,陶总您怎么说?”   陶蘅保持着微笑,“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想的哪样啊!众人欲哭无泪。   最后,事情以“周新瑶被黑粉造谣”“照片P的”“陶蘅探班周新瑶”“陶蘅周新瑶甜蜜恋情”“新电影炒作”告终,周新瑶不但没有再受到攻击,剧组也因为此事操了一波免费的热度。   周新瑶的演技没得说,再加上优质的制作团队,电影上映后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再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拿到电影节大奖。   “陶总,你在这儿啊,”周新瑶直接从金凤颁奖礼上过来,身上的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拖地长裙把她整个人衬得越发高挑,“我还在找你。”   陶蘅腿脚不好,站久了容易累,酒会开始没多久便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下了,“要给我敬酒吗?”   “当然,”周新瑶巧笑嫣然,“这次要不是陶总,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陶总,我敬您一杯。”   陶蘅拿起酒杯碰了碰,“不用客气,你是世星的台柱子,保你也是保世星,不过以后眼睛擦亮点,比起男人,还是前途更重要。”   周新瑶叹了口气,“这个道理我懂,这样的当上一次就够了。”   “你明白就好。”陶蘅放下酒杯,目光在灯光酒色中缓缓滑过,没有留下一点温度。   周新瑶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突然道:“今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陶蘅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周新瑶说:“为我颁奖的秦董事长,陶总认识吗?”   陶蘅顿了顿,“不认识。”   “但是秦董事长下台后特意跟我问起了你。”   “哦?”陶蘅撩起眼皮,“他问我什么?”   周新瑶抿了抿唇,“他问我,你过得好不好。”   陶蘅看着她,没有说话。   周新瑶啧了一声,“好啦,我开个玩笑,他没有问起你,只是对我说恭喜,还让我告诉你,也恭喜你和世星。” 第86章 忍不了   宴会结束已近半夜,陶蘅喝了点酒,想叫司机上来接他,周新瑶过来说:“陶总,今天坐我车怎么样,顺路。”   陶蘅想起酒店门口蹲点的记者,心想做戏做全套,便点头,“麻烦了。”   周新瑶挽着陶蘅的手臂出去,两人挨得极近,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在旁人眼里倒真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周新瑶凑在陶蘅耳边说:“陶总,要不咱俩来真的吧,反正你也没伴儿,我长得也不差。”   陶蘅动了动嘴唇,“不来。”   “为什么?”   “性别不对。”   周新瑶笑了一下,“原来如此,那真是太遗憾了,还以为能嫁进豪门呢。”   陶蘅没说话,但是嘴角也逐渐染上笑意,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两人从电梯出来走到酒店大堂门口等车的间隙,闪光灯闪个不停,不出意外,明天各大媒体头版头条一定是他们二人的照片。   突然,从旁走出来另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周新瑶率先打招呼:“秦董。”   男人对她点了点头,视线从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移到陶蘅脸上,“好久不见。”   陶蘅轻轻垂眸,“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了,五年了,这五年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不知是刻意还是真的没有缘分,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在现实中遇见过,仅有的对方的消息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真正做到了相见不如怀念。   但这个默契竟然在今天被破坏了。   秦文远站在原地,视线来来回回地在陶蘅身上转,从脸转到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最后又落到了陶蘅脚上。   ——方才他注意到周新瑶助理手里抱着一根可收缩的金属拐杖,以此分析陶蘅的腿伤并没有好全。   也是,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医生都断言他这辈子站起来的几率微乎其微,而如今他不但站起来了,还能自如行走,哪怕时不时需要依仗拐杖,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秦董事长在看什么?”陶蘅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眼眸,“是对我这副拐杖感兴趣吗?要不要我介绍制作拐杖的师傅给你认识?”   秦文远一怔,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陶蘅“嗯”了一声,再无话。一辆保姆车停在酒店大门口,车门打开,周新瑶拉了陶蘅一把,“车来了,走吧。”   “好。”   陶蘅跟着她往车边走,周新瑶顾及他的腿,走得很慢,陶蘅主动搂住她的腰,在无数闪光灯下进了周新瑶的保姆车。坐定后看向窗外,秦文远还站在原处,定定地望着他的方向。   车子开出去,陶蘅收回目光,道:“刚才多谢了。”   “没什么,互惠互利。”周新瑶说,“你帮我挡丑闻,我帮你挡桃花。”   陶蘅看了她一眼,周新瑶叫道:“哎呀,在我面前就别装啦,秦董看你那眼神,你们绝不是认识那么简单。”   陶蘅懒得解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周新瑶识相地闭了嘴。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陶蘅的思绪被拉得很长,很长……   *   “董事长,送您回去吗?”   “回吧。”   司机把秦文远送回了酒店。这么多年来,秦文远一直住在酒店,家几乎成了摆设,没有人敢问他原因,也就没有人知道原因。   回到酒店房间,秦文远给自己倒了杯酒,走到落地窗前,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忆着今天见到的那一抹面容。   一只黄白相间的胖橘猫走到他脚边,碰瓷一般地倒在他的脚背上,“喵喵”几声,见他不理自己,打了几个滚又走开了。   这只猫是秦文远三年前从公司楼下捡到的,当时还只有巴掌大,他本来不是爱猫之人,但看到它,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了陶蘅,心一软便带了回去,这一养就是三年,如今一个巴掌大变成了五六个巴掌大,还有不停长大的趋势。   橘猫不知去哪里逛了一圈又回到秦文远脚边,秦文远仰头喝光杯里的酒,弯腰将它抱进怀里,低低道:“你还没见过他是不是?改天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他应该……也会喜欢你的吧。   “但我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去见他,”秦文远有些失魂落魄,“我忍了这么多年,好像有些忍不下去了,我想让他回到我身边,你说,他的病好了吗?”   孙朗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抱着肥猫说话的诡异画面,虽然这个画面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还是让他忍不住整个人颤了颤,“董事长,您没事吧?”   孙朗这几年一直跟在秦文远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有时应酬晚了就会睡在秦文远的顶楼套房,对于秦文远的习性,孙朗自认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唯有一点,便是关于陶蘅的。   陶蘅被藏在秦文远心里最脆弱敏感的一块地方,平时连听到名字都会让他落寞许久,更别说像今天一样直面相见。孙朗觉得,今天的董事长大概是好不了了。   秦文远还保持低头看着橘猫的动作,一动不动,像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塑,孙朗不禁又道:“董事长,您今天吃药了吗?”   董事长吃药多年,谢医生叮嘱过尽量不要断,除非喝了酒,董事长今天喝了酒,按理不该吃药,孙朗不放心,便开口问了,没想到秦文远用无比悲痛的声音回他:“什么药?后悔药吗?”   孙朗:“……”要不是董事长平日里言语正常,作风强悍,他真会以为他疯了。   没等到回答,秦文远把目光移到窗外多彩的夜景,“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孙朗不放心,“我还是陪您一会儿吧。”   “我真的没事,”秦文远抱着橘猫往房间走去,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关门又退出来对孙朗道,“帮我查一下他最近的行程,越详细越好。”   五年了,秦文远忍不了了,既然第一面已经见了,那多见几面又何妨呢? 第87章 爱和交易   周新瑶的获奖让世星的地位在圈内水涨船高,连带着陶蘅的身价也涨了不少。   这几年陶蘅作为世星老板在圈里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许多明星,原因无非是他年轻,长得好,无不良嗜好,又有钱,在很多小艺人眼里,这就是一个抢手的香饽饽,想爬他床的人数不胜数。   晚上周新瑶把他送回去就离开了,陶蘅拄着拐慢悠悠地走进别墅大门。   这套二层的独栋别墅是他一年半前自己花钱买的,买来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装修,前段时间刚搬进来,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好。   进门后,他正要打开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屋子里有人!   “谁?”陶蘅一把拍开墙上的开关,手中握着的拐杖举起了,做出攻击的状态。   “不要啊陶总,是我。”   柔媚入骨的语调,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站在他面前不足三米的地方,十几度的气温,身上只着一件长至腿根的白衬衫,衬衫下是两条光秃秃的细白笔直的长腿,光脚踩在地毯上。   男孩子一头漂亮的栗色头发,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门口的陶蘅,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年纪让他美得雌雄莫辨。   陶蘅松了口气,把拐杖扔在鞋柜上,问他:“谁放你进来的?”   白舟嫩白的脚趾蜷缩了一下,上前两步走到陶蘅身边,挽上他的手臂撒娇,“我问打扫的阿姨要了门上的密码,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没有,”陶蘅挣开他的手臂,往沙发边走去,“把衣服穿上吧,冷。”   家里装了地暖,气温适宜,白舟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冷,甚至还有点热,他跟着陶蘅挪到沙发边,跪在一旁,用自己几乎裸露的胸脯去蹭陶蘅的手臂,“喝酒了?头疼吗?我帮您揉揉好不好?”   陶蘅懒洋洋地松开令他窒息的领带结,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背上,“揉吧。”   为了进娱乐圈,白舟没少学那些伺候人的功夫,再加上保养得宜,手指覆在皮肤上柔弱无骨的感觉让陶蘅舒服得直叹气。   白舟受到鼓励,手指渐渐下移。   “别动。”陶蘅一把抓住那只快要钻进自己胸口的手。   白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跪到他腿间,另一只放在他的双腿之间,抬起的小脸写满了楚楚可怜,“陶总,我好喜欢您,让我伺候您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   陶蘅叹了口气。   在这五年里,这样的眼神他看了太多太多。   当他的世界不再有秦文远,当他的地位随着事业越爬越高,当他见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也能感受到所谓的依托在势力之上的讨好和“心动”,就像眼前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男孩,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陶蘅清楚,这只是一种将自己身体作为筹码换取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的交易,并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看着他们,陶蘅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可又不一样,至少他是爱过秦文远的。   爱的代价是毁灭,当他在这段爱情中彻底毁灭的时候,他的心也枯萎了,他似乎很难再付出真心,而这几年的生活让他发现,与其谈感情,不如把感情变成交易来得更实在些。   “伺候就免了,我今天没心情,你上去随便找个房间睡吧。”陶蘅把他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指指楼梯,“除了主卧。”   白舟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地站在一旁,就是不动。   陶蘅揉了揉太阳穴,吩咐他:“那你去给我打盆洗脚水,水要烫一点。”   听到有事干,白舟连忙来了精神,“好的,我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白舟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放到了陶蘅脚边,蹲在地上要为他脱袜子。   陶蘅让他动作,直到将脚放进舒适的洗脚水中,他道:“陈澈导演的那部古装剧里缺一个男三,你去找娜姐要吧,就说是我说的。”   白舟连忙欣喜道:“谢谢陶总!”   陶蘅挥了挥手,“满意了吧,上去睡吧,别打扰我。”   白舟想爬床,就算不是为了前途,像陶蘅这么好看的人,和他做也不亏,但是陶蘅没这个意思他也没办法勉强,于是站起来道:“那好吧,我上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陶蘅的脚没有痊愈,或者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痊愈,但恢复到这个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很爱护自己的脚,每天泡脚、热敷、复健,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了。   泡完脚上楼休息,刚躺到床上,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一个没有署名却异常熟悉的号码给他发来的一条短信:晚安。   这个号码时隔五年重新出现在手机里,陶蘅盯着看了很久,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第二天一早陶蘅去公司,顺便把白舟一起带走,下车的时候白舟等在一旁,等陶蘅出来两人一起进大楼,蹲在一旁的狗仔一见这架势,连忙架起相机拍个不停。   白舟没有作品,还是第一次被狗仔这么拍,有些慌乱地抓住陶蘅的胳膊,“陶总有人在拍我们,会不会乱写啊?”   陶蘅瞥了一眼他抓住自己衣袖的手,道:“你不是想红吗,这是个好机会。”   白舟连忙松开手,虽然很想红,但他还不想黑红。   陶蘅看穿他的想法,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抬手在他后腰上拍了拍,然后撑着拐杖一步步往大楼里走去。   他没看到,就在马路对面,一辆漆黑的宾利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秦文远坐在车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双眼逐渐染上血色。   “秦董,您放松一点,”孙朗大着胆子道,“陶先生和那孩子没什么事。”   “都调查清楚了?”秦文远沉声道。   “是的,”孙朗笃定道,“那孩子叫白舟,是世星新签的艺人,他缠过陶先生几次,应该是急着想要资源,但是陶先生没有和他一起过过夜。”   “没有一起过夜?”秦文远冷笑一声,“那他们为什么会一大早坐同一辆车过来?”   孙朗一顿,“抱歉,我会再查。” 第88章 旧人   托金凤奖的福,这两天关于陶蘅的新闻铺天盖地,陶蘅自己不在意,秦文远却像是受了打击,连着几天都情绪暴躁。   这可苦了孙朗。   “你不是说他没和别人过夜?”   秦文远第三百八十一次问这个问题,孙朗苦着脸道:“对不起,是我没查清楚。”   秦文远哼了一声,“除了这一次,还有没有?”   孙朗忙道:“没有了,我查清楚了,真的只有这一次。”   “你最好查清楚了。”秦文远扔下这一句,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中午秦文远又把孙朗叫进办公室,沉吟了很久问他:“你跟你女朋友吵架了是怎么把她追回来的?”   孙朗说:“我没有女朋友。”   秦文远脸一黑,“以前也没有?”   孙朗忙说:“以前有,但我们没有吵过架。”   “一次都没有?”   “没有,我们很相爱,但是一年后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没找到好工作,我母亲又生了病需要花很多钱,她跟着我会吃苦,我就骗她说我不喜欢她了。”   秦文远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   孙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让她选择,她一定会选择留下来陪我,但我不忍心,与其跟着我受苦,不如让她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秦文远叹了口气,“你就没有不甘心?”   孙朗顿了顿,垂下头道:“当然会不甘心,我曾经答应过她毕业找到工作就会娶她,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我也想过要告诉她让她自己来选择,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选择,我既希望她选择留下来,又不希望她留下来……”   也许没有人比秦文远更懂得这种矛盾的心态,就像他既希望陶蘅能过得幸福快乐,随心所欲,又不希望他的快乐是因为完全丢弃了他们过往的感情。他拍了拍孙朗的肩膀,道:“现在你有钱了,母亲的病也治好了,可以把她追回来了。”   孙朗摇头,苦笑道:“来不及了,她两个月前已经结婚了。”   秦文远哑口无言。   孙朗道:“秦董,是我多话了,我就是想说,如果您真的想要追回陶先生,最好快一点,因为……因为没有人有义务在原地等另一个人。”   孙朗说完就出去了,办公室门关上,秦文远坐在椅子里,手撑着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发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网上陶蘅和女明星的那些绯闻,想起陶蘅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的画面,那些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脑海里,鞭打着他的神经。手机铃声在耳边回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头痛欲裂,冷汗簌簌从额角沁出,他手指插入发间按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药干吞了一颗,才撑着桌子接起电话:“嗯。”   *   陶蘅下午接到了季牧桥从外省打来的电话,聊了有二十多分钟。   季牧桥三年前参与了一项关注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和性教育的公益活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西南山里一趟,时间不定。季牧桥这次走了有将近半个月了,陶蘅还挺想他的。   “不出意外下周我就能回来了,”季牧桥在电话里说,声音有些兴奋,“给你带这儿的特产。”   陶蘅笑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陶蘅翻了翻公司这个季度的报表,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对他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赚钱更让他感到满足的,这五年来他赚了不少钱,赚来的钱他又拿去投资了不少产业和公益项目,季牧桥参与的那个项目就是他以世星的名义捐助的。他出钱,季牧桥出力。   这些都让他感到一股难言的安全感,无数次他在梦里醒来感到失落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数字就觉得安心,他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有钱,虽然这些钱一开始来自于秦文远。   下午开了一个会,主要是经纪人汇报手下艺人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这些事原本可以都交给米娜,但其中有件事米娜觉得还是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施铭前天被他那个剧的导演带出去喝酒,在饭店里和人干上了,当天晚上就被送去了医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对方没他伤得严重,但是现场监控显示,是施铭先动的手,对方现在说要告他故意伤害罪。”   施铭的经纪人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米娜带出来的,很有能力,但是手底下艺人多,施铭又不算最火的,平时就不太顾得上。施铭正在拍一部偶像剧,经纪人没跟着他,没想到就出事了。按理说这种事用不着直接报给陶蘅,公司公关部和法律部就能解决了,但是和施铭发生冲突的人身份有些特殊。   “谁?”   “方恒。”   “方恒?”陶蘅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几年娱乐产业发展迅速,圈里新人换旧人,昨天还大火的,今天可能就被换下去了,没什么稀奇的,“有什么特殊的吗?”   米娜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前几年在几部卖座的电影里有些角色,这几年没有作品,已经没什么发展了。”   陶蘅没说话,知道她还有后话。   “但是他自己爆了一个料,他说,”米娜顿了顿,“他是秦文远的人。”   陶蘅皱了皱眉,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五年前他还在秦文远身边时,秦文远带他去参加过一个电影的首映礼,那里面有个和他长得颇像的男三号便是叫方恒。   想起那人,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他和秦文远在酒店里的那一幕,心里猛地有些不舒服。   陶蘅端起杯子,咖啡见底,米娜对自己助理使了个眼色,小助理连忙端起他的杯子出去了。   米娜说:“这件事涉及到的人是我的身份没办法查证的,否则也不会拿来烦你。”   陶蘅抬了抬手,“说的什么话,施铭是我公司的艺人,我不会不管他。这样,待会儿会议结束后你跟我去医院看一下施铭,晚上帮我约那个叫方恒的吃饭,我跟他谈。” 第89章 旧人2   施铭长得很好,个高腿长,一头黑发,穿上白衬衫往那一站就是青春小说里的校草,而他演的那部偶像剧也正是校园剧,虽然是小成本制作的网剧,但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网剧同样能爆火,所以他演得很开心。   他是属于没什么野心的艺人,经纪人手下人多,他也不争不抢,平时给什么要什么,不给也不闹,在陶蘅印象里,他不是个会跟人起争执的性子,所以陶蘅必须要先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对症下药。   陶蘅带着米娜和米娜的助理一齐站在病床前,床上的人看到他们进来就挣扎着要起来,陶蘅抬了抬手,“别动,躺着吧。”   施铭也就躺下了。   助理给陶蘅端了张木凳子放在床边,陶蘅坐下来,问施铭:“伤怎么样?”   施铭说:“肋骨断了两根,有几处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能出院。”   陶蘅“嗯”了一声,问他:“那天发生了什么,仔细说说。”   施铭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那天拍摄结束后他跟着导演还有剧组几个人去吃饭,饭后在附近开了个包房唱歌,中途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卫生间里碰到了一个人,他坐在隔间马桶上听到那人打电话说已经在什么人的酒里下了药,等会儿扶那人上楼,把那人衣服脱光了就能拍到对方想要的照片。施铭起初不在意,圈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他一个小艺人没有本事管,但后来他听到了一个名字——楚斯越——如今娱乐圈里最火的影帝。施铭炸了。   他就是为了楚斯越进圈的,他是楚斯越的粉丝,喜欢他,崇拜他,为了他进娱乐圈,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和自己的偶像同台。楚斯越是他的梦想,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偶像被人这样算计?于是他跳了出来。   结果就是他没打过方恒,还被方恒带来的朋友揍了一顿。所幸这件事惊动了安保,楚斯越最后被赶来的经纪人带了回去。   “对不起陶总,我知道是我冲动了,但是……”施铭低下头抿了抿唇,抬起头坚定道,“但是我不能明知道他想干什么却不阻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影帝被他毁掉。”   陶蘅点点头表示理解,站起来道:“行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处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导演那边我替你请假,等伤好了再回去吧。”   “谢谢陶总。”   陶蘅撑着拐杖转身往外走,到门口迎面进来一个高个子男人,带着帽子和墨镜,露出的下颌线棱角分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泊疏离的气质。   两个人同时顿了顿,那人摘下眼镜,“陶总。”   陶蘅点了点头,“楚先生。”   男人正是楚斯越,大影帝,还是长得特别好的大影帝,微博粉丝上亿,男粉丝女粉丝一样多的那种。   陶蘅这两年在圈里有些地位,就是楚斯越见了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打过招呼后,楚斯越往边上侧过一步,陶蘅没动,看着他道:“楚先生,身体还好吗?”   楚斯越回他:“没有大碍。”   陶蘅道:“聊两句?”   楚斯越退出去,“这边请。”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门边,门开着,但两人都没进去,陶蘅先出声:“方恒楚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楚斯越却反问他:“陶总觉得呢?”   陶蘅看着他,“楚先生有什么打算,直说吧。”   楚斯越淡淡道:“方恒不过是个小角色,倒是他口中的秦董有些棘手,不知道陶总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问题抛给陶蘅,证明楚斯越一定是知道他和秦文远之间曾经的关系,便也没避讳:“楚先生有没有想过,如果方恒背后真的有秦文远撑腰,他还会是现在的处境吗?”   他说:“据我所知,秦文远多年前的确与他有过交集,但那是以前,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文远早就与他没有关系了,所以楚先生不用忌惮。”   楚斯越闻言微微一笑,“陶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陶蘅沉默片刻,道:“楚先生想对他做什么?”   楚斯越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陶总有兴趣加入吗?”   陶蘅摇摇头,“不了,本来我今天约了他见面,既然楚先生全权接手,那就用不着我管了,你随意。”   楚斯越颔首,“多谢陶总成全。”   从电梯里出来,米娜道:“约了方恒六点在xx酒店吃饭。”   陶蘅侧过头,“谢谢,但是不用了,这件事原本跟我们的关系就不大,他想害的是楚斯越,楚斯越能接手过去更好。”   米娜看着他,欲言又止。   陶蘅笑了笑,“有什么想问的,娜姐你问吧。”   米娜说:“我只是不明白,像方恒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需要你亲自花费心思,找几个人就能解决他。”   这个问题陶蘅想了很久,玩笑似的回了一句:“大概是故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米娜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见他说:“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打个电话。”   米娜“嗯”了一声,带着助理走开了。陶蘅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秦文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前往谢冉心理诊所的路上,这个月已经比约定好的诊疗时间晚了一周,要不是谢冉的电话,他都快忘了还有心理治疗这回事。   这几天时间,他的大脑被“陶蘅”这个名字充斥得满满的,让他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会阴郁下来,现在想想,自遇到陶蘅起,他的躁郁症好像又有了复发的征兆,且越来越严重。   手机铃声响起,秦文远看了一眼来电,猛地急刹车,后面响起一连串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叫骂声,秦文远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他顾不得这个地方让停车,抖着手摁下接听键。   “陶蘅?”   “是我,”陶蘅的声音沉静而平淡,“打扰你了吗?”   “没有,”秦文远像被抽了骨头一样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西装裤上抠弄,喉间干涩,用力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第90章 放下吧   秦文远做梦都没想到会接到陶蘅的电话,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颤颤巍巍地接起电话,在听到陶蘅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捏碎手机屏幕。   与之相反,陶蘅的声音镇静得不像旧识,而是一个公事公办的合作伙伴,“不知道合不合适,有点事想跟你谈。”   “合适!”秦文远想也不想就回道,说完了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吓到陶蘅,又放轻了声音道,“我今天正好有时间,出来见面谈怎么样?”   电话那头陶蘅沉默下来,秦文远放轻呼吸,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他的答案。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秦文远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陶蘅……”   “好。”陶蘅突然道。   秦文远手指猛地放松下来,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那好,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你订地方,我自己过去。”   “……好。”   秦文远挂了电话后,立马拨通孙朗的电话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一个环境优雅适合谈话的地方,孙朗问他还要什么条件,他想了想说,东西要好吃。   孙朗说知道了,等了片刻,孙朗把餐厅地址发过来,秦文远连忙给陶蘅发过去,陶蘅回他一行字:一个小时后到。   收到短信,秦文远调转车头,一脚油门往餐厅开去。   孙朗办事很靠谱,选的餐厅不算豪华,却闹中取静,环境优美,适宜谈话。秦文远在包间里坐着等了半个多小时陶蘅才到,他被服务员领着进门的时候,秦文远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仿佛被老师抓包上课讲小话的小学生。   陶蘅撑着拐杖走进来,他走得很慢,一脚一脚仿佛踏在秦文远的心上。他的脚有些轻微的跛,尽管已经很注意了,但生理上的缺陷不是他注意就能改变的。   秦文远想去为陶蘅拉开椅子,又怕吓到他,犹豫间,陶蘅已经自己坐在了他对面,并把拐杖收起来放在身旁的椅子里。秦文远收回迈出半步的脚,对服务生道:“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会叫你。”   服务生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包间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很久都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陶蘅先开口:“今天找你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不急,”秦文远为他添了杯茶,“先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不了,”陶蘅拒绝,“我中午吃过了。”   秦文远看了一下腕表,“已经四点多了,该饿了。”   陶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吧。”   秦文远一喜,把翻开的菜单推过去,“你看一下,我叫服务员进来点菜。”   陶蘅随便翻了两页,点了两个清淡的菜,秦文远尝试着揣摩他现在的口味,又加了两个,合上菜单问他:“要喝点酒吗?”   陶蘅摇头,“不用了。”   服务生出去后,秦文远就一直盯着他看,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灼热,灼热到陶蘅想忽视都无法忽视的地步,他轻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服务生推门进来加茶水,摆放碗盘,话哽在喉间没说出口,等服务生弄好出去,又开始陆续上菜。而这期间,秦文远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这么多年以来,陶蘅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盯着看是这么尴尬的一件事情,好不容易等到菜都上完,人都出去了,他终于忍不住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先吃菜吧。”秦文远再一次打断他。   “秦文远。”陶蘅拿起茶杯又重重地放下,陶瓷与桌面相碰发出声响,敲在两人的鼓膜上,心却都跟着抖了抖。   陶蘅闭了闭眼睛,说:“还是先说事吧,说完再吃。”   秦文远喉结滑动了一下,放下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筷子,“好,你说。”   陶蘅问他:“你还记得方恒吗?”   秦文远表情有些茫然,“谁?”   闻言,陶蘅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五年前《绝杀》首映礼,酒店卫生间。”   秦文远没说话,但是脸色已经变了。   陶蘅看着他,“想起来了吗?还要我提醒吗?”   秦文远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慌乱,陶蘅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我不是来翻旧账的,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曾经的旧情人打着你的旗号招摇撞骗,本来这事儿我管不到,但是他惹到了我的艺人,我就不能不管了。”   秦文远整个大脑恍恍惚惚,他知道自己该解释点什么,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陶蘅的提醒和指责像两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因为存在过,所以他无法解释,在真相面前,任何解释都像是在狡辩,而他不愿意在陶蘅面前做任何狡辩。   人不能犯错,每犯一个错都要付出无数个代价来弥补,而有些错是永远弥补不了的。   “我……”   秦文远嗓间又有些干涩,像被无数砂砾拥堵其间,他清了清嗓子,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听过的一句话,老婆生气了,不管对错,你先道歉总没错,于是脱口而出道:“对不起,我错了。”   陶蘅:“……”   按照一般夫妻的定律,陶蘅这时该说一句“你错哪了?”但他们不是夫妻,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硬要说那只能算是曾经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至于道歉的话,秦文远的确曾经对不起他,但五年过去了,天大的错也都无所谓了,无关原谅与否,不过是算了,他说不出那句原谅,一句轻飘飘的原谅,无法抹杀那些曾经已经发生了的伤害,他不计较,不过是算了,过去了,让一切随时间流逝吧。   他靠在椅背上,凝视着秦文远那双充满了悔过之情的眼睛,说:“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也不用自责,放下吧。”   放下?怎么放?   秦文远头晕脑胀,怎么放下,要是能放下,他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可他的痛苦都是他自己混账换来的,关陶蘅什么事?陶蘅只是想过远离痛苦的生活,他难道不应该成全他吗?   可他又该怎么办?谁来拯救他这个游荡了多年不知归处的游魂? 第91章 想见他   一顿饭在无言的寂静中就这么过去了,两人都吃得不多,陶蘅是无话可说,秦文远则是话想说的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吃完后,秦文远叫来服务生撤走餐盘,问陶蘅:“要喝点什么吗?”   陶蘅拒绝,“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文远脱口道:“别走!”   陶蘅摇头,“不,我要走。”   秦文远失落极了,低声道:“不能再陪我待一会儿吗?”   陶蘅还是摇头,“不能。”   他站起来,撑起拐杖,转身往门外走去,在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对秦文远道:“其实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曾经带给过我很多快乐,虽然那些快乐和痛苦相比不值一提,但我还是真心地感谢你,我会永远记得。”   仿佛是要补给当初的感情一个正式的收尾,陶蘅说得既坚定又决绝,秦文远的脸色逐渐褪去血色变得灰白,在远去的脚步声中,他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   “他过得很好……”秦文远抱着胖猫窝在沙发里,喃喃道,“我该高兴的,可我真的很难受。”   胖猫似乎感受到他的悲伤,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在他手掌上舔一口,安抚他。   “我还来不及带你去见他,”秦文远用下巴摩挲胖猫的脑袋,“你想见他吗?”   胖猫喵呜一声。   “你也很想见他对不对?”秦文远自说自话道,“可我该找什么理由才能再见到他呢。”   秦文远想起了方恒,他一个电话让孙朗去查一下方恒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朗很快把答案传回来,秦文远听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等楚斯越出完气,给他一笔钱,把人送出A市,找人盯着他,别让他回来,也别让他再踏进娱乐圈。”   虽然不知道秦文远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安排,但孙朗只能照做。   两天后,孙朗来汇报:“我已经让人把方恒送出去了,也找人盯着他了,他很胆小,稍加威胁就服软了,保证不会再回来。”   “做得很好。”秦文远道,“你把电脑拿过来,帮我列个表。”   孙朗抱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疑惑道:“什么表?”   “我说,你打字。”秦文远沉默了片刻,道,“宋睿,睿智的睿,陈宇墨,宇宙的宇,墨水的墨,任泽,润泽的泽……”   秦文远报了一大串名字,都是男孩,有的听过,有的没听过,孙朗一一记了下来,竟写了长长的一条,他不明白秦文远的用意,便问道:“这些人怎么了?”   秦文远怀里抱着猫,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这样,似乎把猫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他低头抚摸胖猫柔软的毛发,说:“去查一下这些人最近都在做什么,没有异常的不用管,有异常的找人盯紧他们,跟我汇报。”   “……好,我知道了。”孙朗道。   孙朗走后,秦文远抱着胖猫窝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给陶蘅发了条短信过去:方恒我已经解决了。   一副求表扬的语气,陶蘅却在过了很久回了他一条:嗯。   秦文远泄气地闭上眼睛,不在乎了,他真的都已经不在乎了。   又过了几天,孙朗告诉他:“那些人我都查过了,除了个别出国的,都正常,拍戏的拍戏,唱歌的唱歌,还有自己开店打理生意的,没什么问题。”   秦文远说:“都找人盯着吧,别让他们靠近陶蘅和陶蘅的公司。”   孙朗想起这些天调查的这些人的外貌,渐渐有些回过味来,但他没有多问,转头去办秦文远交代给他的事情。   陶蘅时隔一个星期再次收到秦文远发来的消息时,他正坐在家中与季牧桥一起涮火锅。季牧桥前几天就回来了,整个人黑了不说,还瘦了不少,脸颊轮廓棱角分明,眼神也比先前有所变化。   陶蘅对于季牧桥的改变有些惊讶,“这次过去有什么奇遇?”   季牧桥眼神蓦地变得柔软,“奇遇倒是没有,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陶蘅来了兴趣,“跟我讲讲。”   季牧桥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慢慢地讲述起在他在西南这些时日的见闻,讲述他在山里见过的奇景奇闻,讲述那个在大山里支教多年的淳朴男孩,讲述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说:“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你的存在,他就像一个清除键,可以暂时清除你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在他身边,我觉得很轻松。”   守在陶蘅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是真的,疲累也是真的,从前他舍不得放弃,是因为找不到放弃的理由,而当那个理由出现时,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话让陶蘅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有些怅然,“季牧桥,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我早该给你一个答案的,但我又怕说了你就会离开我,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怕你离开,怕一个人太孤单,……是我太自私了。”   “没什么,”季牧桥摆了摆手,“其实你真没给我什么希望,否则我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另一个人,问题在我,是我故意看不懂你的意思。”   相处这么多年,两人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坦诚过,或许是彼此都想通了,放开了,话题才能在如此轻松的气氛中展开,最后陶蘅问季牧桥:“你和他怎么打算的?”   季牧桥喝了点酒,撑着脑袋慢悠悠道:“我们还没有说破,但是我知道他想继续留在山里支教,我尊重他的选择,以后多去看看他就是了。”   陶蘅有些遗憾,“那就是异地恋了。”   “我不怕,”季牧桥眯缝着眼睛,耳朵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什么变得通红,“为了他我愿意。”   季牧桥的每一次投入都是全身心的,都是轰轰烈烈的,仿佛把自己的整个人都献给对方,陶蘅羡慕他,却不敢再尝试,一次伤害已经让他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死。   手机响起,他看到熟悉的号码发来的短信:我的车在你家附近爆胎了,天很冷,能不能去你家待一会儿? 第92章 放不下   陶蘅看完短信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季牧桥碗里,“今天天冷,就在这儿住下吧,客房昨天才让人打扫过,很干净。”   季牧桥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他喝了酒,车是不能开了,这里叫个代驾也不容易,就同意了。既然决定要留下来过夜,季牧桥索性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公司现在怎么样,还顺利吗?”   陶蘅“嗯”了一声,“还可以,不过这个圈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还是看运气。”   季牧桥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陶蘅的手机又响了,还是短信:我叫了拖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司机过来也要很久……   陶蘅叹了口气,很不耐烦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端起酒喝了一口。   “怎么了?”季牧桥指指手机,“谁啊?”   陶蘅摇头,“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   季牧桥没再多问。   五分钟后,陶蘅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在哪?   秦文远很快甩了个定位过来,就在别墅区附近的某条路上,陶蘅回他:等着。   他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季牧桥说:“那个……秦文远的车出了点状况,就在小区外面,我去接他一下。”   季牧桥“啧”了一声,嘀咕道:“真是煞风景。”   “需要我回避吗?”他问,“这么晚了,他不会是想在这儿过夜吧?”   陶蘅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   陶蘅围上围巾转身准备出门,季牧桥说:“要不我去吧,大晚上的,你不方便。”   “不用,你继续吃吧,”陶蘅说。   陶蘅走到门口,远远看到秦文远站在一辆黑色迈巴赫边上,身上穿一件长款呢子大衣,里面衬衫西服,脖子上连条围巾都没有,简直不像这个季节的人。   陶蘅拄着拐杖走过去,路上没什么人,秦文远一眼就看到他,连忙迎上来,“抱歉,本来不该让你出来接我的,但是门卫不让我进。”   陶蘅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车,“怎么回事?”   秦文远解释,“车胎爆了,本来还能开一段路,但是油也没了,车里暖气打不着,太冷了。”   陶蘅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很无语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自己开车出来?司机呢?”   “司机今天请假。”秦文远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去郊外办点事,正好经过这里。”   “那我要是没在家怎么办?”   “那我就只能等了。”秦文远搓了搓冻到发红的手指,“孙朗今天安排了相亲,也不知道从市中心赶过来堵不堵。”   除了叹气,陶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走吧。”   陶蘅转过身,慢慢地走在前面,秦文远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灼热得几乎要将陶蘅的后脑勺烧出一个洞来。   陶蘅撑着拐杖,尽量让自己走得昂首挺胸,不要卑微,不要懦弱,可是越在意就越容易出错,就在他差点被路边不知哪里来的一颗小石子绊倒的时候,一双大手搂住了他的腰。   秦文远时时刻刻关注着陶蘅,当然能在关键时刻接住他,当手掌贴在陶蘅腰上的那一刻,他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没事吧。”   陶蘅惊魂已定,整个人被秦文远抱在怀里,他靠在秦文远身上,秦文远手掌的温度隔着厚厚的衣服传到他的腰上,那块皮肤就像被烫伤过一般又疼又刺。   “没事,谢谢。”陶蘅说着,推开了秦文远。   秦文远的怀抱蓦地一空,他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敢再把手伸过去。   两人继续以先前的前后顺序往里走,只是这一次,陶蘅走得更慢了,也跛得更明显了。   秦文远突然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他多么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他能和陶蘅两个人永远就这样走下去,哪怕一辈子都在陶蘅背后望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   突然,陶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秦文远支支吾吾道:“我……稍微查了一下。”   “哦。”陶蘅一点儿都不意外。   秦文远有些心虚,他不止是稍微查了一下,他查得很详细,包括他知道陶蘅今天没有任何行程,否则也没有这一出。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过得很好,”陶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所以你不该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说过了,你不用自责,我们都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我不是自责,”秦文远急切地想要澄清,“不,我是自责,因为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我、但我不止是自责,我还放不下你啊!”   陶蘅语气中的指责和不耐让秦文远感到害怕,他痛苦地想要捂住耳朵,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争论的声音引来了附近居民的注意,陶蘅深吸了口气,转身,“先跟我走。”   秦文远抹了把脸,跟了上去。   别墅大门打开的时候,季牧桥正在收拾桌上吃剩的火锅残渣,他抬起头与秦文远四目相对时,清楚地看到秦文远苍白的脸色和眼中冒出的妒火,季牧桥突然感到通体舒畅,恨不得哈哈大笑一声。   他以为秦文远会含怒质问,他甚至在短短几秒之内想好了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秦文远也尝尝多年求而不得的滋味,可没想到,秦文远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看了他一眼就自觉地在陶蘅的指挥下换鞋,脱外套,规规矩矩地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季牧桥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收拾餐盘,过了一会儿,他叫陶蘅:“我把这些送洗碗机,你擦一下桌子。”   陶蘅正低头不知道在手机上看什么,闻言抬头回他一句:“来了。”   说完陶蘅站起来,进厨房拿了条毛巾出来熟练地将桌子抹干净,然后把毛巾送回厨房,对季牧桥道:“用热水搓,上次你用冷水搓的毛巾阿姨又重新搓了一遍,浪费。”   多么自然,多么默契,秦文远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天知道他此时多想扛着陶蘅离开这个房子,或者将季牧桥一脚踹出去。 第93章 打架   秦文远独自坐在客厅里,看着陶蘅和季牧桥在厨房里说话,很久都没有出来,心里焦灼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他想阻止,可是没有立场,想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又舍不得。   “你就这么晾着他?”   厨房里,季牧桥一边把抹布拧干一边小声问陶蘅,陶蘅淡淡道:“让他坐着吧,我们没话可说。”   季牧桥余光瞟了秦文远一眼,朝陶蘅靠过去,“他今天是不是故意来找你的?”   “嗯,”陶蘅也不怕季牧桥知道,“他说放不下我。”   季牧桥啧了一声,“这可太有意思了,没看出来,他秦文远居然还是个痴情种,什么时候变的性。”   陶蘅笑出声,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别瞎说。”   “你不会相信他了吧?”季牧桥说,“你可别犯傻,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他秦文远还真算不上什么。”   “我知道,不会的。”   陶蘅觉得季牧桥说得很对,他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犯傻两次,否则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收拾完厨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季牧桥跟在陶蘅身后,突然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说:“你脚怎么了?”   方才在外面差点摔一跤,虽然没有大碍,但还是影响到了正常走路,季牧桥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沙发里,蹲下来脱他的袜子。   陶蘅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季牧桥,这些年来,季牧桥一直这样照顾他,他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已经习惯了,让他尴尬的,是秦文远。   秦文远的视线像探照灯直直地射在他和季牧桥身上,那视线灼热、刺人,带着快要压抑不住的怒气,让他想忽视都难。   季牧桥脱掉他的袜子,把他的脚握在手里,一边扭动一边问他疼不疼,陶蘅摇了摇头,“我没事,就不小心扭了一下,明天就好了。”   季牧桥松了口气,有些责怪道:“跟你说了我去接,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用得着你吗。”   陶蘅柔声道:“我是看你没吃饱,留你在家吃饭。”   “没吃饱可以回来再吃,傻不傻啊你,”季牧桥宠溺道,说完还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然后低头帮他穿袜子,“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泡脚。”   “……哦。”陶蘅乖巧道。   季牧桥站起来去打热水了,陶蘅靠在沙发里,目光终于落到秦文远身上,“你的司机还是助理来着,他什么时候到?”   秦文远一脸颓然地与他对视,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眼眶里遍布红血丝,有那么一瞬间,陶蘅以为他会就这样哭出来,但秦文远没有,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道:“不知道。”   “你不打个电话问问吗?”陶蘅又问。   “不打了,他应该在路上。”秦文远道。   陶蘅于是没再理他,他把腿放在前面的脚凳上,全身舒展地靠在沙发里,抱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头顶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低垂的眉毛在他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这一幕让秦文远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隐约想到曾经的陶蘅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只是那太遥远了,遥远到他几乎想不起来那时的陶蘅是什么模样。   五年了,五年能让一个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陶蘅的五年,是他错失的五年,在这五年里,是另一个男人替代他陪在陶蘅身边,看他变化,看他成长,看他一步步走向生命的新生,秦文远不敢想象,如果这五年是他陪伴在陶蘅身边,现在坐在他面前的陶蘅会变成什么样子。   季牧桥把装了水的泡脚桶放到陶蘅脚边,陶蘅卷起裤腿把脚放进去,然后又靠回沙发里看平板,季牧桥则坐在一旁翻看手机,谁也没说话,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股自然却是谁也插不进去的。   秦文远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颓然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陶蘅抬头看他,“接你的人到了?”   秦文远顿了一下,“嗯,我先走了。”   陶蘅淡淡道:“哦。”   秦文远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下一句,他转过头去,看到陶蘅的注意力早已回到手中的平板上,仿佛方才的对话只是出于对客人的基本礼节,他闭了闭眼,转身走出了这间房子。   没有人来接他,他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车胎的确爆了,是他自己弄爆的,车子已经不能开了,这附近打不到车,他也不想给任何人打电话。秦文远沿着某条路往前走,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他不想查,不想思考,只是机械性地往前走,没有目的,一直走下去……   孙朗接到秦文远电话的时候早已进入了梦乡,秦文远没说谎,他今天的确去相亲了,只是结果很不乐观,对方要求高,没看中他,他也没看中对方,结束后百无聊赖一个人去了酒吧,喝到半醉回来倒头就睡了,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他差点想把手机砸了。   听到秦文远声音的一瞬间孙朗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秦文远的声音听上去既虚弱又有些可怜兮兮,孙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可怜”这个词,可他就觉得此时的秦文远很可怜。   凌晨三点十分,孙朗赶到五十公里外的医院,秦文远正躺在病床上,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怎么样了?”孙朗走过去,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文远脸上的伤,嘴角和眼角破裂,颧骨高高肿起,手指指骨肿胀破裂,上面还残留着鲜血,而被子下的身体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没有伤及内脏和骨骼,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医生说完就出去了,病房里空下来,孙朗忙问:“秦董,到底怎么回事?”   秦文远闭着眼睛,他面色苍白,衬得嘴角的伤口格外刺眼,孙朗在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道:“您这个伤,是跟人打架了吗?”   他其实想问秦文远是不是被人打了,但又觉得不太可能,除非喝了酒,他弯腰凑近秦文远细细嗅闻,除了医用酒精和消毒水,没有闻到酒精味道。   “嗯。”秦文远依旧闭着眼睛,嗓子里哼出一声,“你去安排,这件事别传出去,还有,我钱包丢了,你去帮我把医药费付了。” 第94章 来看看他吧   消息没有封锁住,一个路过的民众拍下了当时的画面放到了网上,短短两三个小时被一传十十传百,上午八点不到,视频已经达到上千播放量。   拍摄者并不认识秦文远是何等人物,拍摄视频也纯粹只是八卦心理作祟,标题更是取得随意:夜班路上见闻。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视频会突然爆火,被人找到的时候,他正在补觉,电话响了好久才接起来。   对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接通后直接道:“把你的视频删了,要多少钱你可以提。”   他迷迷糊糊道:“你是谁?什么视频?”   对方说:“你凌晨发的视频,给你十分钟,现在就删。”   他惊醒,知道自己大概拍了不得了的东西,他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无意惹事,便答应道:“行我现在就删,钱我不要了,你别找我麻烦。”   挂了电话后,他点开社交软件,差点没被私信和转评赞淹没,他翻了一下便不敢再看,抖着手把视频彻底删除,退出去后,他想了想,把手机里原始视频也删了,这才重新又躺下来。但是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在手机上搜索“秦文远”三个字,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男人西装革履的模样,介绍他的生平,介绍他的感情史,介绍他的企业、他的成就、他的身家、他光鲜亮丽的履历和惊人的手腕。他看着这些,怎么都无法把照片上的人和昨晚那个在路边被一群流氓围着对峙的落魄男人画上等号。   “啧,有钱人的夜生活真是丰富。”他感慨了一句,蒙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视频被大量转发,就算找到了源头,想要彻底删除,还是不容易的,很快,“秦文远街头斗殴”“秦文远被围攻”“秦文远被打”“秦文远被寻仇”“秦文远重伤”等tag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没多久就被轮上了热搜,但好在孙朗反应快,第一时间联系了公关部的人将热搜给撤了下来,之后大家加班加点,才堪堪将局面控制住了。   陶蘅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核对今年的报表,米娜推门进来,一身纯黑的呢绒长裙将她整个人衬得知性又温柔,陶蘅抬头看她,笑了笑道:“娜姐,什么时候回来的?还顺利吗?”   米娜前几天陪公司艺人去国外进行品牌拍摄去了,今天早上刚下飞机就来了公司,就是想跟陶蘅说一说秦文远的事情。   她把视频直接放在陶蘅面前,说:“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陶蘅看完视频,“为什么?”   “内部消息,秦文远报警了。”米娜说,“警方已经将那几个人抓捕归案,在审讯过程中,有人说,他们当时没有打算使用暴力,只是抢了秦文远的钱包,但是钱包里没有现金只有卡,于是又去撸他手上的那只手表,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秦文远突然就发疯了。”   “手表?”陶蘅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手表?”   米娜在手机上划了一下,那是一张陶蘅几年前录制综艺节目时的图片,手腕上戴着的正是秦文远送给他的那只表。   “视频里手表的画面被人放大还原了,和你的这个做了对比,证明是同一只。”   “可是这个表……”陶蘅突然想起来当初秦文远在送他表的时候说过,表是定制的,全球只有一只,所以不存在撞表之类的可能。   “你和秦文远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一直以来你以为只有圈里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多了,总归人多嘴杂,难免会传出去,”米娜说,“现在大家都在传你和秦文远之间的爱恨情仇,各种说法都有,我们太被动了,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消除。”   陶蘅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娜姐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公司。”   米娜点点头,“也别影响到你自己,这个圈里每天都有八卦冒出来,忍忍,几天就过去了。”   “我知道,谢谢娜姐。”   陶蘅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个下午,傍晚他接到了秦文远手机打来的电话,犹豫了一下,他接了。电话那头却不是秦文远,而是他的秘书孙朗,“陶先生您好,我是秦董的秘书。”   “你好,有什么事吗?”陶蘅问。   “是这样的,想必秦董受伤住院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秦董现在不肯接受治疗,希望您能来一趟医院。”   “我去了他就能接受治疗了?”陶蘅淡淡道,“医院里有医生,给他打针镇定就好了。”   “陶先生……”孙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想还是道,“我虽然不知道您和秦董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秦董他做梦都在叫您的名字,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叫着您的名字哭醒了,然后就不肯再接受治疗,他身上的伤口有发炎的症状,但是他不肯打点滴也不让护士为他换药,再这样下去我怕他撑不住,您还是来看看他好吗?”   陶蘅抓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他想起当年自己一个人躺在医院病床上,一躺就躺了两三个月,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来,但那些日子里,他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该多好,不用回忆过去,不用承受痛苦,不用再爱那样一个人。后来他逼着自己熬过去,他好不容易挣脱出那个困境,又怎么会再去重蹈覆辙?   “也许他叫的不是我,”陶蘅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问问他是不是在叫陶卓,你去找陶卓吧,他比我更有用。”   “不可能!”孙朗大声道,“他叫的就是您的名字!”   陶蘅叹了口气,“好,就当他叫的是我,但我现在很忙,我没有时间去看他,医院里有医生,实在不行就采取强制措施,我相信他们能做到。”   “陶先生,您还是来看看吧,秦董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他不止身体有问题,精神也……”   孙朗的乞求没有得到陶蘅的松口,电话被挂了,孙朗急得直敲脑袋,想了想,还是给陶蘅把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发了过去。 第95章 遵循本能   “董事长,这都快九点半了,房都查过了,我看陶先生是不会来了,我还是叫护士来帮您把伤口换药吧。”   这一天中孙朗无数次的想辞职,每次都是看在高薪酬的份上忍了下来,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到陶蘅到医院。   “我不换,他一定会来的。”秦文远靠在床头,脸和嘴唇白成同一个颜色,一侧脸颊却是又青又红,半张脸高高肿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低糜的颓废,仿佛生命失去了颜色。   孙朗忍下心中诸多复杂的情绪,他拖了张椅子坐在床头,“那我们就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受不了单人病房内如死一般的气氛,开口道:“董事长,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一开始让我把消息封锁了,后来又报警呢?”   上午警察来做笔录的时候他不在场,不知道秦文远跟警察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就后来网上的八卦来看,应该是跟秦文远时常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有关。   果然,秦文远咬牙切齿道:“他们抢走了我的表,我要把表找回来。”   “原来如此。”   “我不但要把表找回来,我还要他们坐牢!”   秦文远的眼睛血红血红的,仿佛要把那些人吃了,孙朗正要开口安抚他几句,病房门突然被敲响,房间里两人同时眉心一跳,孙朗几乎是跑向门口,将病房门猛地拉开,果然看到门外站着的陶蘅。   孙朗上一次见陶蘅还是在五年前,那次秦文远喝醉了坚持要去陶蘅家,那天发生的种种,孙朗到今天都还记忆犹新,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让自家老板念念不忘的男人。   而五年后再见,孙朗发现,陶蘅相比于五年前愈加成熟和稳重,而自家老板却毫无长进。这话孙朗当然不敢当着秦文远说,他退开一步,恭敬地将陶蘅让进来,“陶先生,请进,董事长在里面等您。”   “谢谢。”陶蘅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其实早就到了医院楼下,做出决定要来的时候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车已经驶进医院停车场,然后他在楼下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时间的流动,他看着夜色加深,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他想,要不回去吧,说不定秦文远已经接受了治疗,这时已经睡下了,可他还是上来了,仿佛这一切都不由他自己控制。   陶蘅走进去,看到病床上那个狼狈到他仿佛从来没认识过的男人,心里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吧嗒。”   身后,病房门已经被孙朗阖上,将两人关在同一个空间内,陶蘅站在原处,他没有退出去,也没有再靠近秦文远。他的视线落在秦文远的脸上,似乎在认清这个人是不是那个曾经带给他痛苦的男人,良久,他开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为什么要在分开后回头,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为什么还要来打扰他的生活,为什么不能放过他,让他过自在的生活……陶蘅很想大声地质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我就知道你会来,”秦文远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对他伸出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陶蘅摇头,“你治疗了吗,我帮你叫医生好不好?”   秦文远失落地垂下手,“我没事,是孙朗说得太夸张了。”   陶蘅仍旧站在原地,“你那天到底遭遇了什么,不是说司机来接吗,为什么会在路上跟人起冲突?”   “没什么,都是意外。”   其实那天发生的事,秦文远自己都记不清了。那天从陶蘅家出来后,他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遭遇了一群人,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有零星几个片段还残留在脑海,连触感都是微乎其微的,只记得当时为了护住那只手表,他挨了多少打,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爱陶蘅,连他戴过的手表都爱,他犯过错,他在赎罪,他曾经失去过陶蘅,体会到失去后的思念如狂、日夜煎熬,只能抱着陶蘅戴过的东西聊以慰藉,他无法原谅自己连一块表都留不住。   “一块表而已,值得吗?”陶蘅视线下垂,从他脸上移开,他不想体会心一点点抽疼的感觉,“你想要什么样的表没有,给他们就是了。”   “不,不一样的!”秦文远急吼吼道,“这是你戴过的你忘了吗?”   他手忙脚乱地从枕头下面把那只表拿出来,表是下午警察送回来的,表盘已经被刮花,表带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秦文远抓着表,他身体前倾,竭尽所能地把手伸向陶蘅,想让陶蘅看到,“这是我送给你的,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我亲手为你戴上的!你忘了吗!”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又会把表还给你?”问出这句话,不可抑制地又要想起当年的事情,那些事情带给他的痛苦在这几年中好不容易淡忘了一些,他不愿意回想,可他又想要提醒秦文远,当年是你犯了错,是你伤害了我,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让我救赎你?   “对不起……”秦文远缩回手,表被他紧紧地捏在手里,刚才还企图用它来让陶蘅回忆当年的甜蜜,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沾满污迹的肮脏的证物,让他极力地想将它藏起来,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对不起……”   陶蘅心痛难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早已不会为秦文远再动一丝一毫的心,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秦文远带给他的冲击是巨大的,他看到秦文远受伤会难过,会心疼。   这些年他过得清心寡欲,身边不是没有人想方设法接近他,可他从来没有动过心,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爱了。他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了,可是人这种动物,似乎总是遵循着本能,这太可怕了! 第96章 不想回到过去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陶蘅后退两步走到门边,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我现在让你的秘书去叫医生来为你治疗,你听我的话吗?”   “我听,”秦文远点头,低声道,“你说什么我都听。”   陶蘅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孙朗说:“去把医生叫来。”   孙朗精神一震,连忙道:“我这就去!”   医生来了,为秦文远的伤换药,打上点滴,陶蘅站在一旁,看到秦文远藏在衣服底下的那些伤,眼睛酸涩得厉害,他留下一句“我去打个电话”,转身走出病房,站在走廊深处的窗口边深呼吸。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离开了,秦文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门口,看到陶蘅进来,他伸出手,陶蘅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他站在床边,任由秦文远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一个干燥的吻落在指尖,“谢谢你今天能来,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   被亲过的手指疼得厉害,连着心脏一起疼,陶蘅抽回手,在身侧握成拳,“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想要,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你可以的,”秦文远痴痴地看着他,“你可以帮我,陶蘅。”   陶蘅摇摇头,没有回应。   秦文远失望地垂下眼睫。   不知道是不是注射液里含有安定成分,没过一会儿,秦文远居然睡着了,只是因为身体不适,呼吸声很不稳。   陶蘅低头看着他,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秦文远脸上的伤,又顺着脸颊摸他高挺的鼻梁,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触摸,秦文远微微皱起眉,脸颊无意识地磨蹭着他的手掌。   陶蘅轻叹着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赫然发现,还不到四十岁的秦文远,发迹间竟然长出了不少白发。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   说毫无触动是骗人的,只是他们之间相隔了五年,还有太多不可挽回的伤害,陶蘅无法说服自己毫无芥蒂地回到秦文远身边。多少次的否认,到现在也只能推翻自己的否认,无可奈何地承认,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着秦文远,可他已经不想再爱了,他爱不动了,因为他不想再拖着病腿在床上像尸体一样躺几个月,更不想为了治好心理疾病而吃药,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   那段日子太痛苦了,每每想起都心痛难当,即使到现在,一到阴雨天脚都酸痛难耐。他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他不想再回到过去。   陶蘅收回手,他冷静下来,警告自己绝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让这五年的努力白费,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天真的陶蘅,绝不能再一次栽进秦文远为他编织的情网不可自拔。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曾经受过的苦,心越来越凉,他慢慢后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秦文远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才醒,睁开眼睛,病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他慌了,撑着手坐起来吼道:“陶蘅!”   孙朗推门进来,他这一夜只在门外长椅上眯了两个小时,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就听到秦文远的声音,“董事长,你醒了?”   “陶蘅呢?”秦文远慌张问他。   “陶先生昨晚在您睡下后没多久就走了。”   秦文远颓然地靠在床头,“是吗,竟然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难道像我一样整夜守着你吗?   孙朗也是心累,堂堂秦氏集团董事长生病住院没有一个家人前来照顾,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助理在打点,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这次回去他一定要加工资,否则就辞职不干了!   “董事长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秦文远摆了摆手,“随便吧。”   他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想起昨天陶蘅说的话,他的心越来越凉,他原来还以为陶蘅愿意来医院是他们能复合的证明,可陶蘅的反应告诉他,他只是在可怜他,或许是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或许只是因为陶蘅太善良了。这种与爱情无关的可怜,将秦文远推向更深的绝望。   已经五年了,他忍了五年,难道还要再忍一个五年吗?   不,他不会放弃的!   *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季牧桥喝了一口杯里的热牛奶,抬头问陶蘅。   “十二点半,”陶蘅将手里最后一口三明治送进嘴里,用纸巾擦了擦嘴,“你今天回去吗,不回我叫阿姨来给你做饭,我今天去公司,可能要很晚回来。”   “回,等会儿我跟你一起走。”季牧桥站起来,把餐盘收拾进厨房,等他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陶蘅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客厅沙发里等他。   他们一起坐进车里,等车开出别墅区,季牧桥问他:“秦文远怎么样,还活着吗?”   “活着呢,”陶蘅正低头用平板看今天的热搜,语气还算轻松,“比我们活得都好。”   季牧桥哼了一声,“便宜他了。”   中午陶蘅在公司,正要出去吃饭,助理说有人来访,陶蘅问是谁,小助理捂着脸跳脚,说是楚斯越。   陶蘅在会客室接待了他。   “不知道楚先生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陶蘅亲手为楚斯越倒了杯清茶。   楚斯越年纪不大,但是在圈里沉浮多年,人很是沉稳,他对陶蘅颔首致谢,淡淡道:“我想跟陶总要一个人。”   不用说陶蘅都知道是谁,“楚先生说的是施铭吗?你不会是想挖我墙角吧?”   “陶总误会了,”楚斯越道,“我手里有一部双男主电影,想让施铭和我一起演,希望陶总答应。”   陶蘅眉毛一挑,“楚先生是想报答施铭?”   楚斯越微微沉吟,“就当是吧,这个片子是我自己投资的,班底也是我自己组的,导演还没定下来,但一定不会让陶总失望。”   如果这只是报答,那是相当有诚意了,陶蘅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楚先生先把剧本给我看一看吧,还有我要提醒你,以施铭现在的名气和地位,别说跟你一起担双男主,就是上你的电影都是上不了,你要想好了,用了他,这部电影很有可能会被大众诋毁,他也很有可能会被你的粉丝攻击。”   楚斯越严肃道:“我看过他演的角色,我相信他能在我的带领下突破自己,如果被攻击被诋毁就能让他崩溃,那他根本不适合留在这个圈子里。陶总,我相信他。” 第97章 热搜   送走楚斯越,陶蘅把施铭的经纪人叫来了办公室,问他:“施铭的身体怎么样了?”   经纪人说:“恢复得还不错,现在在家休养,但是工作的话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让他慢慢休息。”陶蘅话题一转,“楚斯越最近经常去找施铭吗?”   经纪人一愣,“我不清楚,最近我在带其他艺人,施铭那边有助理在照顾,我没顾上。”   “别紧张,”陶蘅安抚他,“我不是要批评你,但是艺人的人际关系和情感问题作为经纪人你一定要严格把关,早察觉,早做准备,别等被曝光了才被打个措手不及。”   经纪人明显有些惊讶,“陶总,你是说楚斯越对施铭……”   “还不确定,”陶蘅说,“你自己盯着点,施铭年纪小,别头昏脑热哪天被人拍到爆出来了我们还什么准备都没做。”   “你放心。”经纪人想了想,问他,“陶总,施铭如果真的跟楚影帝……,你不反对?”   陶蘅沉默了一下,“我不会干涉艺人的感情问题,但是绝不能影响工作。”   经纪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经纪人离开后,白舟来找陶蘅,说是剧组放假,特意回来跟他一起吃顿饭,陶蘅心说他这一天还挺忙,忙到都没时间想起今天上午刷到的娱乐新闻。   #秦文远陶蘅#,这是今天在热搜上一闪而过的一条tag,但是仅仅在二十多名徘徊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撤下了。点进去是一个粉丝数不到五位数的博主爆料秦文远和陶蘅之间的同性关系,他甩出多条证据并附有16张照片证明,其中包括两人腕上的手表对比、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两人出入同一家餐厅、同一家礼服高定店、参加同一场电影首映礼并坐在邻座,还有秦家大宅的地址和陶蘅出入其间的证明……   陶蘅有些心烦意乱,这些年他一直在避免自己想起秦文远,本来已经做得很好了,但自从有了交集后,他破功了,他不想重新开始和秦文远的关系,更不想让太多人提起他们的关系,那些日子就像被他藏起来的一个脓疮,他不想把它揭开臭到自己,也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公司楼下时常有粉丝蹲点,最近又多了不少狗仔,甚至还有财经媒体的记者想抢个头条,陶蘅没在意,只是推迟了一个小时下班,并让司机把车开到公司停车场后门。   陶蘅和白舟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两人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并排往后门方向走去。停车场里很安静,“哒哒”的拐杖着地声和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有些明显,为了配合他,白舟放慢了了步伐,两人慢慢地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   刚走到一半,不知从哪跳出来两个狗仔拦住他们的去路,话筒直接戳到陶蘅脸上,“陶先生,请问您和秦文远是什么关系?”   陶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被白舟一把扶住挡在身后,白舟跟炸了毛似的兔子对记者道:“你们干什么?”   不知道是记者不认识他,还是对他完全没兴趣,绕过他把话筒往陶蘅脸上怼,“陶蘅,请你谈谈你和秦文远的关系好吗?”   陶蘅回过神,将白舟拉回来,直面记者,“我没有跟你们谈的必要,请你们离开,否则我会报警。”   狗仔当然不吃这一套,继续问着令人难堪的问题,陶蘅深吸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真的想要报警,就在这时,白舟突然冲上去打掉了其中一名记者的话筒,话筒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彻底坏了。   陶蘅愣了愣,留下一句“东西我会赔”,拉着白舟转身就走。   狗仔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被打掉话筒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伸手抓住白舟的肩膀往后一拉,白舟的小身板便摔倒在地上,陶蘅拉他不及,被带了一个趔趄,也差点摔倒。   陶蘅怒了,扯掉口罩怒视对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摔了我的东西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吧!”男人一副得志的嘴脸。   “我说了会赔给你,”论不要脸,陶蘅可比不过这些狗仔记者,“你说怎么赔,我现在就给你。”   “不敢要陶先生赔,”没想要对方一摆手,“陶先生回答几个问题让我回去交差,这个话筒也算摔得值了。”   陶蘅脸阴沉下来,“如果我说不呢?”   男人笑了笑,他低头看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白舟,轻声道:“‘陶蘅潜规则公司旗下同性鲜肉,鲜肉为爱怒摔记者话筒’,这个标题怎么样?上不上得了明天的热搜?”   陶蘅的余光里,白舟惊慌的神情全被摄像机录了进去,他闭了闭眼睛,本就烦躁的心绪越加无法控制,他抬起手杖用力向那只摄像机砸去,“嘭”的一声,摄像机砸地,落了个和话筒一样的下场。   “随便。”他冷笑一声,拉着白舟绕过他,男人还想拦他,被赶来的司机给挡了回去。   直到坐进车里,陶蘅的脸色还阴沉着,白舟坐在身旁一声都不敢吭,直到车开出去很远,陶蘅才终于缓过来,对他道:“抱歉,想吃什么?”   白舟暗暗松了口气,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随便啊。”   “那就吃日料吧,你不是喜欢吗,”陶蘅拍了拍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帮我揉一下,头疼。”   “好。”嫩白的手指落在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听到陶蘅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白舟大着胆子问,“陶总,要是那个记者真的写了不好的新闻怎么办?”   “怕了?”陶蘅嗤笑一声,“这个圈里不怕黑红,就怕没有名气,跟我一起上热搜是你赚了啊。”   “啊……”白舟苦恼地叫道。   “逗你的,”陶蘅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我让公关团队做好准备,不会连累到你。”   当天晚上临近十一点,陶蘅潜规则公司某小鲜肉的新闻毫无声息地爬上了热搜,半个小时后,多位粉丝超过七位数的大V下场转发评论,一个小时后爬进二十名,第二天天不亮,热搜已进前十位,但是直到上午九点,就再也没有上升过,反而有下降的趋势。热搜升或降对吃瓜群众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潜规则”三个字砸在大家的神经点上,这三个字就是娱乐圈肮脏的标志。讨论量直线飙升,但是热搜的排名急速下滑,这背后不仅有陶蘅的力量,还有秦文远的助力。 第98章 不要看别人   秦文远在病房见了公司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会议,等人都走后,他把孙朗叫进病房问他:“你说,我该用什么才能让他再来医院看我?”   孙朗很是无语,壮着胆子道:“我认为您现在应该赶紧养好身体,等出院了主动去见他。”   秦文远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他不愿意见我的。”   孙朗不太明白秦文远的脑回路,他不愿意见你,难道就愿意来医院看你?   “我认为您应该要更坦诚一点。”而不是使用手段,那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更坦诚一点……”秦文远喃喃,摇了摇头,“他不会相信我的。”   孙朗沉默,他自己还是单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给秦文远建议。况且这几天累得筋疲力尽,身体机能都下降了,更别说动脑了,他现在只想好好找个地方睡一觉。   晚上,孙朗本来已经在病房外头的长椅上睡着了,突然听见秦文远的一声大吼:“孙朗!”   孙朗腾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下意识地推开病房门冲了进去:“董事长?”   秦文远一脸愠怒地举着手机道:“给我去查这个IP!”   孙朗一脸茫然地接过手机,五分钟后他已经出现在深夜的医院停车场,看着满天的繁星,他真想咆哮一声:我他妈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孙朗连夜联系了公司的公关部门人员对微博进行控评,又找人查了发帖人的IP地址,黑了他的网。   这些都做完的时候天都亮了,孙朗一脸菜色地回到医院,秦文远正坐在床上打点滴,见他回来道:“上午给我办出院。”   孙朗十分不赞同,“您身体还没恢复。”   “回去养,”秦文远言简意赅,“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伤害。”   事情是他造成的,也必须由他去解决。   秦文远出院了,回到酒店房间继续养着,同时他接见了很多人,也许诺出去了很多东西,目的只有一个,将网上对陶蘅所有不利的新闻都压下去,找出始作俑者断了他的路。下午,秦文远看着热搜消失在热搜榜上,环绕在周身的戾气终于消散了大半,他靠在床头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心想着要不要给陶蘅打个电话。   可是打了该说什么呢?   秦文远从不知道自己是那么怂,可是一碰到陶蘅的事情,他好像就是会畏首畏尾。   胖猫趴在他枕边睡得四脚朝天,秦文远摸了摸它的脑袋,胖猫一个激灵,警惕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秦文远与它对视,叹了口气,道:“你说,我该怎么说才能再次让他来看我呢?”   显然,这个问题连孙朗都给不了他答案,胖猫就更不能了。胖猫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   陶蘅是被食物香味勾醒的。   昨晚和白舟吃饭到半夜,回来后处理了网上的新闻,天亮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白舟推开门,小脑袋伸进来,看到他醒了,笑嘻嘻道:“陶总,我做了吃的,要起来吃点吗?”   陶蘅揉了揉额角,“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啊。”   陶蘅想起来了,昨晚饭后白舟跟着他回来了,想进主卧他没同意,让他自己找地方睡,除了主卧爱睡哪睡哪,之后陶蘅躲在房间里处理了整晚的事情,也没去管他睡在哪里。   “我没让你留下来,”陶蘅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是你自己赖着不走。”   白舟委屈巴巴,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网上的新闻都消失了,那些不好的评论也没有了。”   陶蘅点开微博看了一会儿,心里有数了,他翻身下床往外走,“做了什么?”   白舟连忙跟上去邀功,“我看到冰箱里有菜,就做了几样,我做饭还不错,陶总你尝尝?”   陶蘅坐下来刚夹了一块豆腐送进嘴里,房间里手机响了,“帮我拿一下。”   白舟去房间替他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没有备注。”   陶蘅看了一眼号码,是秦文远,他没有接。白舟看他不接,自告奋勇,“是骚扰电话吗?我帮你说吧。”   陶蘅看了他一眼,把手机递给他,“你告诉他,就说我昨晚累了,还没睡醒。”   “啊?”白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陶蘅摆摆手,“接吧。”   “哦。”   白舟摁下接听键,也没听对方说什么便说道:“你好,陶总昨晚累坏了,天亮才睡下,现在还没醒,你有事晚点再打吧。”   说完他正要挂电话,就听见听筒中传来一阵沙哑的男声,那声音似乎含着铁锈味,压抑又悲戾,“你是谁?”   白舟忍不住颤了颤,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看了陶蘅一眼,说:“我是他朋友,你、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转达给他。”   男人问:“他在哪?”   白舟下意识回:“家。”   对面挂了电话。   白舟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喃喃:“谁啊,这么没有礼貌。”   吃完饭,陶蘅打算去公司处理点事情,自己的事连累公关部加了大夜班,他好歹也要去慰问一下,结果刚进准备换衣服出门,门铃突然响了,白舟在门口换鞋,顺手将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陶蘅呢?”   秦文远阴戾的口吻与电话里如出一辙,白舟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指指主卧的方向,“楼上,换衣服。”   秦文远一把将他推到墙上,忍着全身的疼痛快步往楼上奔去。   陶蘅刚脱掉睡衣,站在衣柜前思索今天该穿什么,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他下意识转头道:“白舟你……”   秦文远的目光如狼一般在他身上巡视一圈,白净,没有痕迹,一路上带来的紧绷终于消散一些,随后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他有多久没有看过陶蘅的身体了?   因为脚的关系,陶蘅没办法参加户外运动,身体白皙而纤瘦单薄,但一双腿一如从前又直又长,落在秦文远眼里,那是赤、裸裸的勾引。他上前两步将陶蘅圈入怀中,颤抖的唇瓣落在他发间,“不要叫别人的名字,不要看他们,不要对他们好……” 第99章 保护主人的大狗   白舟被秦文远推出去的时候撞到了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跑上楼跑到卧室门口,被里面的一幕吓了一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酸酸涨涨的,变得有些难受。他心想,果然,只有这样的人站在陶蘅面前才是最和谐最相配的。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打开门离开了。   陶蘅浑身只着一条内、裤被秦文远抱在怀里,熟悉的触感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下意识推开秦文远,惯性让他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身后就是床沿,他狼狈地跌坐在床上,看着秦文远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手掌还残留陶蘅身体的触觉,秦文远极力忍住想再次拥抱他的冲动,满怀希冀地问他,“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不是?”   陶蘅想起那通电话,想回答他“不是的,我们什么都发生过了”,但还是没忍心,又不想同他多做解释,只能模棱两可道:“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吧。”   “不,”秦文远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陶蘅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陶蘅,“我不走。”   如小孩子一般任性,陶蘅仰头看着他,“那你能让开吗?”   秦文远突然弯下腰,手掌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略显冰凉的大手顺着陶蘅的头发抚到他的脸颊,将他激得全身打颤。   秦文远双眼含着毫不掩饰的狂热与迷恋,大拇指压抑着力道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摩挲,就像在抚摸一颗珍贵的宝石。   陶蘅怔怔地看着他,被抚摸的唇瓣忽凉忽热,将他刺、激得微微张开唇。秦文远趁机将手指探进去拨弄。   温热湿滑的触感让两人都心魂震荡。五年了,两人五年都没有找人发泄过,只是简简单单的触碰,心里的火就点着了。但是没有在一起的理由,他们已然是陌生人,眼下的动作早已逾距。   想到这一点,陶蘅心里的火慢慢熄灭,只留下一堆冷冰冰的灰。他推开秦文远,腾一下坐起来,跳下床去柜子里随意翻找出一套衣服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他背对秦文远道了句“我在楼下等你”,转身走了出去。   “哒哒”的下楼声传来,秦文远仰躺在床上,呼吸间全是陶蘅的味道,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渴望,站起来往楼下走去。   白舟已经离开了,陶蘅坐在沙发里,看到他下来抬了抬下巴,“坐。”   秦文远在对面落座,视线落在陶蘅身上,听见陶蘅说:“秦文远,我们之间能不能不要再见面了?我想通过前几次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早就互不相干,不要再来打扰彼此的生活了好吗?”   “放过我吧秦文远,”陶蘅轻轻地,不带任何情绪道,“五年前我也求过你放过我,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不要再让我绝望一次了好吗?”   “不……”   秦文远摇头拒绝,无论陶蘅怎么说,他都无法答应他这个请求,尽管他无比地心疼陶蘅。他似乎比五年前更会共情,五年前他体会不了陶蘅的痛苦,五年后的现在他能体会了,但却无法做到,他不知道如果他今天答应了,是不是会再等一个五年,而他是不是还能活着等到下一个五年。   “陶蘅,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用,”陶蘅烦躁地拒绝,他真的烦透了秦文远的偏执,“如果你跑过来只是要说这些,那就离开吧,我也要出门了。”   秦文远耙了耙头发,“你要去哪,我送你,路上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陶蘅想拒绝,被他打断,“是别的话。”   秦文远是自己开车来的,路上,他对陶蘅道:“网上的新闻和舆论我都帮你压下去了,你别担心,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帮你解决,不会让你受影响。”   陶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想多谈,就算秦文远不解决,他自己也能解决,但这件事毕竟与秦文远有关,他想出手就由他出手好了,正好省了他不少事。   一路无话。秦文远把陶蘅送到公司停车场,陶蘅正要开门下车,秦文远突然道:“等等。”   他率先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门,“下来吧。”   陶蘅莫名其妙。秦文远解释:“这儿不安全,我送你上去。”   昨天的事秦文远已经找人调了监控,那名记者他也给了教训,但这些都不需要让陶蘅知道,他只想保护陶蘅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陶蘅不想再跟他继续牵扯下去,但这儿不是拉拉扯扯的地方,犹豫了一下,下了车。   秦文远戴着墨镜,一身黑衣地跟着他身旁走进电梯,电梯里空无一人,他熟练地摁下顶层的按键,默不作声地陪着陶蘅上楼。   从电梯里出来,陶蘅无视周遭视线往办公室走去,而秦文远则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保镖,始终跟在陶蘅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只是这保镖的外形和气质实在打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有人认出了他,却无人敢声张,只敢在心里默默惊讶陶总和秦氏掌权人竟然真的是那种关系!   陶蘅进到办公室,身后秦文远将门关上,突然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捂着肋下弯下腰。陶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秦文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事实上他也的确没事,只是伤口没有痊愈,长时间站立加上与衣物的摩擦让他感到很不适。陶蘅叹了口气,“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要!”他蹭的站起来,站得笔直,“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陶蘅看着如临大敌的秦文远,恍然觉得他很像僵着尾巴要保护主人的大狗,一双眼睛写满了“相信我”几个大字,乞求着主人再多信任他一点。但陶蘅不知道的是,秦文远也的确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就在来他家之前,秦文远才用非常手段为他扫清前路的绊脚石。 第100章 我不爱你   秦文远一个下午都在陶蘅的办公室里待着,陶蘅已经懒得理他,开会、处理事务、接见下属,一律当他不存在。   而这一个下午,秦文远的视线始终落在陶蘅身上,除了看陶蘅,他还看着陶蘅办公室来来往往的人。娱乐行业不乏俊男美女,秦文远就像一只守着猎物的野兽,情不自禁地对一切靠近陶蘅的男男女女发出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敌意。   没几个小时公司里就传开了,秦董为了盯陶总都盯到办公室来了。还有不少人为白舟捏一把冷汗。   陶蘅下午给公关部开了一个会,让他们盯紧最近网上出现的新闻,一旦有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应对。另外他又给施铭打了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接楚斯越的电影,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开始说不愿意,再一问,说怕演不好毁了楚斯越的名声。   陶蘅说,这话你自己跟楚斯越说去吧,他尊重他的决定。施铭啊了一声,小声说那好吧,他先跟楚斯越谈谈。   陶蘅看过剧本,私心里一定是想让施铭接这部戏的,施铭的演技在小鲜肉中算是过关的,但想要上大荧幕,还需要跟着实力派演员多磨练磨练,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就太可惜了,至于他和楚斯越会走到哪一步,陶蘅不想管。   挂了电话,陶蘅坐在办公桌前按了按太阳穴,猛然发现天已经黑了,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文远打开了,他抬起头,看到秦文远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似乎睡着了。   秦文远眼下的青黑很重,一侧眼角还有肿胀的痕迹,嘴角也破裂着,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可笑,但陶蘅笑不出来,他无法说服自己秦文远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他,如果他能说服自己,他就有足够的决心去狠狠地拒绝他。平心而论,他不是没有办法远离这个人,但他始终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脚,一直在左右摇摆。   -【照片】   -他说他要保护我。   陶蘅拍了一张秦文远的照片发给季牧桥。   -他今天在办公室里陪了我大半天,我赶不走他。   季牧桥应该闲着,很快回了他一条,带着微笑的黄色人头表情。   -【微笑】你是赶不走他还是不想赶走他?   陶蘅叹了口气。   -我赶不走他。   -要不拿个扫帚试试?   陶蘅回了他一个竖着的中指,得到季牧桥一个“哈哈哈”缺了两颗门牙的表情包。   陶蘅失笑着退出微信,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不带一点声音地走到秦文远身边,为他遮挡头顶射下来的灯光。秦文远的眉眼皱得很紧,陶蘅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抚平那些褶皱,突然秦文远的手机响了,陶蘅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被沙发绊倒,秦文远睁开眼睛,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回自己怀里。   陶蘅跌坐在秦文远的怀里,皮肤的热度穿过衣服传递到彼此的身体,中午那熟悉的触感再次向陶蘅袭来。秦文远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陶蘅的腰,力道越来越重,甚至勒得有点疼,但这轻微的疼痛却让此时的陶蘅感觉到一股难言的满足感。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但是谁也没有在意,秦文远像是得到了鼓励,脸慢慢地朝陶蘅靠近。陶蘅的思维被阻塞了,他无法思考眼前的状况,看着在他面前放大的秦文远的脸,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浓密狭长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动。   呼吸喷拂在对方脸上,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两人都有些沉沦。四唇相贴的时候,秦文远胸腔中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然后像抱着丢失多年的珍宝,恨不得把怀里的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陶蘅抬起手,五指插、进秦文远的头发里,揪紧他的发根,这个举动大大鼓励了秦文远,他捧住陶蘅的脸,更深地将唇舌探进他的口腔中。   陶蘅闭上眼睛承受着,不知过了多久,嘴里尝到一股咸涩的味道,脸上一片湿滑,他睁开眼睛,看到秦文远哭了,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睛中滑落,这一刻,陶蘅的心脏揪着发疼。   手机铃声早就停了,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从唇上移开后,秦文远把脸埋进陶蘅肩窝,深深呼吸着魂牵梦萦的熟悉气味,这一刻,他的心特别静,他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留,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就让这个梦永远地做下去不要醒来。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直到秦文远的手机铃声-你是我的执念-再次想起,陶蘅仿佛被惊醒,用力推开秦文远,转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你接电话吧。”清冽的寒风吹进来,吹散了满屋子的暧昧气氛,将他被泪水浸湿的脖子吹得泛起鸡皮疙瘩,陶蘅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文远接起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嗯”了一声,说:“好,帮我收拾行李,我自己过去。”   挂断电话,秦文远走到陶蘅身后,双手撑在落地窗上将他困在怀里,在他耳边喃喃道:“我要去出差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不好。”   陶蘅转身推开他,冷冰冰道,仿佛刚才一切的温存都是一场梦,秦文远愣了,“为什么?刚刚明明……”明明已经和好了不是吗?   “秦文远,别再来找我了。”陶蘅往前跨了一步,指着自己受伤的那只脚对秦文远道,“你知道我今天能站在你面前吃了多少苦吗?为了这只脚能站起来,我流了多少汗你知道吗?”   陶蘅不是喜欢卖惨的人,但如果卖惨能达到目的,他不介意这么做。他抬手轻抚秦文远的脸,轻声道:“你带给我的痛苦还不够吗秦文远,人生没有几个五年,我好不容易用五年时间走出阴霾,我不想再走回去了,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为我想想好不好?”   “可你明明还爱我。”经过今天,秦文远确信陶蘅还爱着他,唇上的触感还在,他不相信刚刚那只是陶蘅的一时冲动。   “我不爱你,充其量我只是被你蛊惑了,”陶蘅毫不留情道,“我喜欢男人,你长得好,被你蛊惑是很正常的事,换成另一个长得好的人也一样,你不用想太多。”   秦文远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伤害毕竟真实存在过,又怎么会因为几句道歉和简简单单的一个吻就一笔勾销呢?已经破碎的感情,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修复如初呢? 第101章 不要抱有期望   很多时候,秦文远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象陶蘅这些年受过的苦,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身边有谁在陪着,那人有没有变成他的爱人,他们幸不幸福……一想到这,他的心就疼得无以复加,他会嫉妒,会恼怒,会忍不住想把人抓回自己身边。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调查他,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怕真的得到了他的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   理性和感性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同时存在,当理性战胜感情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一个消失在陶蘅生命里的陌生人。   秦文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陶蘅奔跑在满山枯萎的花丛间,他脚步慌乱,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蝴蝶,秦文远想叫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突然前方出现一片悬崖,陶蘅仿佛看到了出路,用力朝那片悬崖跑去,秦文远伸手想抓住他,但还没抓到,他就飞起来跳了下去。   秦文远猛地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声冷汗。   “董事长?”孙朗正在核对此次出差的行程,刚觉得身旁秦文远不对劲,就见他突然睁开眼睛,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里全是惊恐,“您……还好吧?”   秦文远闭上眼睛,用力喘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几点了?”   孙朗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半个小时飞机降落,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秦文远道,“把资料给我。”   他们此次去的地方还是五年前去过的西南,秦氏和医院在那边为贫困地区人民做的免费眼疾诊疗和手术公益项目,这个项目做了好多年,帮助了无数看不起病的穷人,这次过去,是为了配合当地政府和媒体做一个有关于项目的专题报道。   “这个郑林是谁?”   秦文远指着资料上的某个名字问孙朗,孙朗看了一眼,回他:“您不记得了吗,他就是五年前医疗事故中一侧眼睛失明的少年,他大学学了护理专业,现在回到家乡卫生所,为当地的医疗事业做贡献呢。”   “这次媒体找到他,希望他能跟您有一个对话,为这次采访制造看点。”   “什么看点?”秦文远问。   孙朗看了秦文远一眼,他不确定秦文远是不是在生气,斟酌着回道:“郑林的那场事故是医生操作失误造成的,但他没有因此怨恨医务人员,反而从事了相关专业,媒体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秦文远抿着唇,“他同意了?”   “什么?”孙朗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的,他同意了。”   秦文远点了一下头,“好。”   下了飞机等当地的车来接的时候,秦文远在机场外面见到了季牧桥。   “好巧,”季牧桥主动上前打招呼,“你来这儿是?”   “出差,”秦文远不欲多说,“你呢?”   “我也是。”   季牧桥说完,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笑着接起来,“想我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季牧桥的笑容加深了,说:“我也想你了,……我刚下飞机,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到了给你打电话。”   季牧桥挂断电话,盯着屏幕又看了一会儿,把手机装进口袋。笑容从脸上消失,他看向秦文远道:“秦董等车吗,我的车快来了,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秦文远看了一眼不远处开来的一辆轿车道,“我的车已经来了,季医生自便。”   看着秦文远的车逐渐远去,季牧桥讥笑了一下,给陶蘅发消息:你猜我见到了谁。   然后又给刚才接到电话的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给你带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陶蘅的消息直到早上七点半才回过来:谁?   此时季牧桥正在上山的路上,山上的信号断断续续,一条短信发了很久才终于发出去:秦文远,他也来G省了。   *   陶蘅今天去医院接施铭出院。   他不知道施铭和楚斯越之间是怎么说的,最后同意接这部戏,他觉得有必要亲自给施铭撑一撑腰,便带着他和他的经纪人约了楚斯越以及电影的导演、副导演、编剧等人吃饭。   施铭的伤还没好全,但也没什么大碍了。三个人走进包间的时候,除了楚斯越,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导演是个老油条,但是碍于陶蘅的身份,他还是起身打了个招呼,招手让他们过去坐。   施铭不说话,陶蘅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全程都是施铭的经纪人在和导演那边周旋,过了快要二十分钟,楚斯越到了,导演啧了一声,说:“影帝就是影帝,这大牌耍得!”   但楚斯越进来后,陶蘅看得出,他和导演的关系还不错。施铭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不禁松了口气,要是主演和导演关系不好,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小演员。   楚斯越进来后一秒没犹豫,直接坐到了施铭旁边,还特意把椅子往施铭身边挪了一下,在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显然都看出了点意思。   “抱歉,路上堵车。”楚斯越举起杯子抬了抬,一饮而尽。   “让你早点出门了,”导演调侃道,“让我们一群人等你这么长时间,一杯不够诚意吧。”   楚斯越二话不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倒第三杯,一只手拦住了他,是施铭。   这里本来没有施铭说话的份,但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挡住了楚斯越倒酒的动作。陶蘅侧着头看他们,没有说话,施铭的经纪人有些慌神,想拦他,被陶蘅摁住了大腿。   楚斯越扭头看施铭,在他脸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慌乱,可即使慌乱,也没有丝毫退缩,他觉得很满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楚斯越很少笑,这一笑令施铭心驰荡漾,结巴道:“我、我帮你喝。”   “好。”楚斯越把酒杯递给他。   施铭深吸了口气,端着楚斯越喝过的杯子将酒液灌进了肚子。   “哎,好酒量!”导演拍着手夸道,“来坐坐坐,吃菜!”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陶蘅也被灌了几杯,走出来的时候身体有点飘,还是施铭的经纪人将他扶出来的。   “陶总,您和施铭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开车。”   经纪人把陶蘅扶到大厅沙发坐着,拿着钥匙准备出去,被陶蘅叫住,“不用了,你送施铭回去,我叫司机来接。”   施铭酒量不错,再加上楚斯越有意无意的维护,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地站在一旁等着,见陶蘅朝他看过来,连忙道:“还是我们送您回去吧。”   楚斯越把导演一帮人送走回来听到这话,道:“施铭坐我车。”   “不行。”陶蘅想也没想就拒绝,“如果楚先生不想在电影还没开机之前就看到你和施铭的绯闻在网上发酵,最好在外面保持距离。”   施铭脸红了,楚斯越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是我欠考虑了。”   他转身对施铭道:“回去好好休息,改天联系。”   “好。”施铭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   “你们回去吧,我叫了司机。”陶蘅道。   施铭有些不放心他,陶蘅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回去吧,好好养身体,好好准备。”   经纪人和施铭离开后,陶蘅坐了一会儿,他掏出口罩戴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撑着手杖往外走去。   冬夜的室外冰冷刺骨,地上永远都残留着化不完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添上新的,街头张灯结彩,热闹的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的喜庆,陶蘅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有三天就是圣诞节了。   路上行人一对对,陶蘅一瘸一拐地走在人群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接到秦文远电话的时候他正站在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下抬头往上看,树上挂满了礼物盒子,一个小女孩举着气球站在树下,正和他一样抬头看着树上的盒子。   “你知道这些盒子里装着什么吗?”小女孩问他。   “我不知道,”陶蘅摇头,“大概是空的,什么也没装。”   “那为什么要把空盒子挂在上面呢?”小女孩很不解,“拿到盒子的人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会很失望的。”   陶蘅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女孩解释有时候礼物也可以是一份期望,就像这些礼物盒子也许永远都不会被路人拿到,但路人仍旧期望着盒子里装着一份他们想要的礼物。   手机铃声响起,是秦文远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什么事?”   “蘅……蘅蘅,”秦文远尝试了新的称呼,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打在陶蘅的鼓膜上,“你在干什么?”   陶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盒子,说:“我在买礼物。”   “买给谁的?”秦文远声音发紧。   “买给我自己。”   “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秦文远迫不及待地表示,“你只要说出来,我就能办到。”   “有什么意义呢?”陶蘅低声嗤笑,“当年离婚的时候,你留给我的东西够我挥霍几辈子,有什么是我买不到的?你还是留着给别人没吧。”   “没有别人!”秦文远急不可耐地澄清,“只有你,我只给你买!”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   陶蘅摇摇头,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这几年他时常会反思自己当年的那段感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当年他能够在第一次被秦文远伤害到的时候就决然离开,也许根本不会有后面的悲剧,说到底,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在对秦文远抱有期望。   他挂了电话,将秦文远的号码拖进黑名单,又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帮我在公司附近找一套房子,要现成的,我要三天内搬家。” 第102章 追求者   助理的动作很快,就在陶蘅让他找房子的第三天上午,他把房源信息给陶蘅发了过来:“两室一厅精装,拎包入住,您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他相信助理的办事能力,“下午过来帮我搬家。”   陶蘅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只有简单的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数码产品和他的养生工具,其余的全部留在别墅里。其实这些年他换过不止一个住处,每个地方都留着他的东西,仿佛这些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陶蘅环视了一下他的新房子,地段好,阳光足,户型优,装修简洁明朗,很符合他的审美,“晚点你去把我别墅里另一辆车开到楼下车库,钥匙先放你那。”   “好。”   另一辆车是季牧桥的,前几年买的七人座SUV,说是空间宽敞,适合长途旅行,那时候两人说好了有时间就一起开车出去旅行,结果买来了到现在都没有开出过A市,倒是季牧桥自己时常往外地跑。   车子在季牧桥住处没地方停,就扔给了他,陶蘅带着那辆车搬了几次家,却从来没开过,哪怕让自己那一百多万的车停在外面承受风雨,也不能委屈了季牧桥的车。   公司选在圣诞和元旦中间的一天办了一场年会,在外面的大小艺人们都请假回来参加,公司里一时间热闹无比,陶蘅也忙碌了起来。   他一天见了几十个人,嘴巴都说干了,毫不容易熬到下午天快黑了,又被米娜拉去做造型。   “我就不用了吧,”坐进车里之前,他做最后的反抗,“我又不是艺人,没必要抢了他们的风头。”   “你倒是自信,”米娜冷笑了一声,“你都不看看你最近憔悴成什么样了。”   陶蘅坐进副驾驶,把头顶的化妆镜翻下来照了照脸,顿时心情就不美丽了。   “吓到了?”米娜发动汽车,“你这几天不会一直没照镜子吧?”   “那倒不至于。”就是没怎么仔细地看过自己。   “你也别太累了,把身体养好,什么都会有的。”   陶蘅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娜姐。”   米娜带他去公司自己的造型工作室做了个造型,回来的时候年会已经开始了,正赶上让陶蘅上去讲话。讲完后他回到自己座位开始吃饭,他饿了,想吃饭,但敬酒的人一茬接一茬,没有消停的时候。   “我来吧,陶酒量不好。”   正当他快要喝不动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截住了要帮他倒酒的人。接下去的时间里,那人一直在帮他挡酒,陶蘅一开始没有看清是谁,以为是公司里某个想要巴结他的新人,便没在意,后来得知,的确是新人,却不是普通的新人,他是公司里新签约的模特,据说在国外长大,混血儿,家里有权有势,生意做得很大。   这样的人进娱乐圈通常是为了玩,陶蘅不知道米娜什么时候签了这么一个人,他从来不怀疑米娜的眼光,也不关心这个人适不适合公司的发展,但是如果这个人故意往他身边凑,他就不能不留个心眼了。   年会上除了吃饭还有节目,公司里一水儿的俊男美女,无论是上去唱个歌还是跳个舞都赏心悦目。为他挡酒的男孩名叫Dick,他上去唱了一首老旧的中文歌曲《甜蜜蜜》,大概实在是长得帅,歌曲腻人的音调和令人尴尬的歌词也能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陶蘅想走了,今晚喝得有点多,脑袋晕头转向的,再不走他怕会出洋相,结果他刚站起来,Dick朝他走了过来。他嘴里唱着“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一边朝陶蘅伸出了手。   陶蘅下意识后退一步,男孩却不打算放过他,强势地牵起他的手将他往台上带。   陶蘅不愿在这种场合令对方难堪,跟着他走到台上,下面有人起哄,陶蘅让自己保持微笑,然后他看到Dick单膝跪在他面前,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个吻。   陶蘅理解国外长大的小孩性情开放,所以他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板起脸,而是一直面带笑容。   一曲结束,音乐停了,Dick拿起话筒道:“陶,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我可以追求你吗?”   现场在那一刹那鸦雀无声,几秒钟后,起哄的声音几乎掀翻房顶。陶蘅心里想的却是,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第一眼的?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男孩说:“大概两个月前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有幸和陶你共乘一辆电梯,那时候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我发誓,我一定要当上你的男朋友。”   “Dick你疯了吗,咱们陶总有对象的!”   下面不知谁说了一句,Dick不以为然道:“没关系,我可以和他公平竞争。”   真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连陶蘅都有些想笑了,他把手从男孩手里抽出来,说:“我们中国人都比较谦逊,不抢有主的东西,所以不好意思,我不会答应你的。”   “也许我比他更适合你呢?”Dick不死心,“你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   陶蘅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台下走去,离开了。   陶蘅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男孩会这么执着,每天上午一束花,下午一束花,简直要把他的办公室变成花店,不止如此,他还一天三顿地约陶蘅吃饭,虽然陶蘅从来没有答应过,他却一直没有放弃。   “你没有工作吗?”第四天中午,陶蘅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经纪人是谁?没有帮你接工作吗?”   Dick回他:“现在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追你。”   陶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给米娜打电话,问他小混血为什么没有工作,米娜回他,Dick的爱好是演戏,但是现在暂时没接到有混血角色的剧本,再加上他根本不缺钱,就让他每天按八小时工作时间上上表演课算了。   挂了电话后,陶蘅突然对这个人来了兴趣,他下到三楼练习室,看到Dick果然在跟着老师学表演,学习的样子非常认真。课结束后,Dick看到他,激动地跑过来问他怎么来了,陶蘅笑道:“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吃饭吗,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带你去见识见识中国的美食。” 第103章 追求者2   秦文远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专题已经做了,按理说他的这趟行程已经结束了,但是他在当地援建的医院临时又想让他过去开个讲座,他觉得这种事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不是医生,但后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在当地多留一段日子。   秦文远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相反,当年在国外上学的那段日子,他什么苦都吃过。接下来几天,他每天去医院当义工,看医生是怎么为病人看病的。某天,他竟然又在医院遇到了季牧桥。   季牧桥是来医院探病的。   他帮助的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的母亲眼睛突然看不见了,在秦文远援建的医院里接受治疗,季牧桥得知后,特意买了东西来医院看望。他事先知道这家医院是秦文远的,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秦文远。   “好巧,”他主动打招呼,“视察?”   秦文远“嗯”了一声,伸手去摁电梯,“几楼?”   季牧桥抬头看了一眼电梯门口标识的楼层科室,说:“三楼。”   说完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有一天也能让秦董事长为我按电梯。”   秦文远没理他,电梯上去了,门快要打开的时候,季牧桥突然说:“陶蘅最近跟他公司里一个小明星走得很近,看样子是有交往的打算。”   秦文远猛地回头看着他,那目光似要把他射穿,仿佛他就是那个小明星。季牧桥又笑了一下,“看我、干什么,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他,不过我劝你不要,陶蘅现在正努力过自己的生活,你别打扰他。”   自己的生活……他的生活里没有我。这个认知让秦文远难过到想要发疯,但他忍住了,他不能允许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在季牧桥面前失态,“我知道了,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他盯着季牧桥的眼睛道:“五年前我答应过你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我做到了,现在你没有资格再对我说这句话。”   对于季牧桥,秦文远是感激的,五年前是,现在也是,但是这份感激里不包括妥协,五年前他为了陶蘅妥协,现在没必要了。   季牧桥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祝你好运。”   季牧桥离开后,秦文远对孙朗道:“订最早一班的飞机回A市。”   *   陶蘅把Dick夹到他碗里的菜送进嘴里,毫无意外地看到碗里又多了一样,他没说什么,夹起来继续吃掉,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他摆了摆手,“你自己吃吧,我饱了。”   “你太瘦了,胖点更好看。”Dick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脸道。   “我吃不胖,”陶蘅回他,“而且我不用上镜,倒是你,吃完还要健身,很辛苦。”   这几天陶蘅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和Dick一起吃的,Dick其实很会吃,或许是做过功课,一开始陶蘅带他出去吃了几次,后来他带陶蘅去,而且尽找那些隐蔽在深巷中的小店。   “健身是为了保持更好的状态,和减肥没有关系。”Dick把陶蘅吃剩的菜都扫进肚子里,“陶,我们晚上吃什么?”   午饭刚吃完就想着吃晚饭了,陶蘅严重怀疑他追自己就是为了找个人陪他一起吃饭,“什么都行,你呢?”   Dick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去你家吧,我给你做饭。”   陶蘅狐疑地看着他,“你会做饭?”   “会,我很喜欢做饭,不信你可以尝尝。”   Dick跃跃欲试,陶蘅没有打击他的兴致,下班后将人带回了他现在住的房子。房子不大,一个人还有些冷情,Dick来了正好,两人一边准备晚餐一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Dick做了顿正宗的西餐,又不知道从哪找出一套上个房东留在这儿的蜡烛点上,两人喝了点红酒,气氛好到没话说。   Dick年纪不大,却是个绅士,对陶蘅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就是亲吻他的手背,但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突然伸手去摸陶蘅的脸颊。   陶蘅被酒液熏得有些热,当他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掌贴上来的时候,陶蘅打了一个战栗,下意识避开了。   Dick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陶蘅摇摇头,“我们中国人比较含蓄,不是你的错。”   Dick看着他,“陶,我有机会吗?”   陶蘅沉默了一会儿,回他:“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Dick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公司里的人说的啦,”Dick真的是一个很天真的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男孩,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天真和不谙世事,“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他们是谁的。”   “我不问。”陶蘅说,“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你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是一对,那个男人很帅啊,你们很般配什么的。”   “他们有没有让你去网上找我的消息?”   “当然啦,但我没去,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陶蘅失笑,摇了摇头,“我不太想说。”   “那算了,”Dick的情绪有些低落,饭后陶蘅邀他一起看电影都没答应,说要回家了,陶蘅只好送他到门口。离开前,Dick突然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陶,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要是能离开他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好男人不该让自己的爱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陶蘅有些感动,他抬手摸了摸男孩的脸颊,说:“抱歉,Dick,我受过伤,我不会再相信爱情,你是个好男孩,但我恐怕没有这个福气。”   Dick抓住他的手,有些慌乱道:“没关系的陶,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体会,我会等你的。”   陶蘅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电梯门突然打开,秦文远一脸阴沉地站在里面看着他们。 第104章 不需要他   当没有亲眼看到的时候,人往往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都是假的,但当那一幕真的出现在眼前,除了伤心、愤怒,还会感觉到绝望。   而同样感到绝望的还有陶蘅。   他搬家是为了躲开秦文远,他没想过秦文远会一直找不到他,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找到了他,就像五年前一样,只要秦文远想,他就无处可躲。   秦文远的视线落在两人相互抓在一起的手上,眼中的情绪变了几变,他走过来将陶蘅的手从Dick手里抽出来,拉着他进了电梯。   Dick反应过来,冲过去拉住了陶蘅的另一只手。   三个人在电梯口对峙,陶蘅一半身体在外面,一半身体在里面,如果这时候电梯出个什么故障,他一定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放开。”秦文远的声音冷得像冰碴。   “我不放,你先放。”Dick是个绅士,但因为个子高,气势也很足,他抓住陶蘅的手腕,却不敢用力,只能尽量靠近他防止他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带走。   “我再说一遍,放开他。”秦文远的声音隐隐有些发抖,他抓着陶蘅的胳膊,手指微颤,控制不住的力道几乎将陶蘅的手臂抓断。   陶蘅觉得秦文远的状态不太对劲,想抽回手,但是他一动,秦文远就抓得更紧,几次下来,陶蘅也急了,怒道:“秦文远你先放开我。”   这一声放开像在火上浇了油,秦文远抬起一脚对着Dick踹了过去。   Dick到底年轻,又常年健身,秦文远刚一动他就有所警觉,但秦文远的动作太快了,他只能后退,来不及避开,腹部堪堪挨了一脚。Dick再绅士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孩,他稳住身形,和秦文远扭打在一起。   陶蘅没想到局面会发展成这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儿的楼层是一梯一户型,再怎么打都没人知道,但他不能放任他们继续打下去。   “别打了!”   他叫了一声,Dick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挨了秦文远一拳,又打回去,陶蘅闭了闭眼睛,冲上去挡在了Dick面前。一声闷响,陶蘅摔在Dick怀里,他喘了口气,舔了舔嘴角,吐出一口血沫来。   “陶!”   “陶蘅!”   两人同时叫出声。   Dick抱住他看他的脸。陶蘅仰起头,Dick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转了转,紧张道:“疼吗?”   陶蘅摇了摇头。   他扭过头去看秦文远,发现秦文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正低头看着他们,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有些可怖,嘴唇轻轻颤抖着,吐出一句:“你居然为了他挨打。”   “秦文远,”陶蘅忍住脸颊上传来的火、辣感觉,开口,“你受伤了,去医院看看吧。”   扭打中秦文远的右手指骨处皮肤破裂,旧伤加上新伤,血肉模糊,鲜血一点点地滴到地上,他却像感觉不到,又一次追问:“你为了他挨打?”   陶蘅咬紧腮帮,“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喜欢他?”   陶蘅点头,“是。”   秦文远胸膛剧烈起伏,眼角湿润,在眼泪滑下眼角之前,他转身走进电梯,之后一眼都没看陶蘅,离开了。   电梯门在陶蘅面前阖上,看着下行的数字,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对Dick愧疚道:“抱歉,Dick,我用你当了挡箭牌。你的伤怎么样?”   Dick也受伤了,脸上,脖子,肩膀,手上……到处都是淤青,但他还是笑着说道:“没什么啦。”   陶蘅问他:“去医院吗?”   Dick摇头,“不用,但我的手有点疼,不能开车啦。”   陶蘅无奈地笑了笑,“那你今天就在这儿住一晚,我给你上药。”   Dick的伤不算严重,连皮都没破一点,陶蘅不放心他,坚持为他擦好了药才放他去睡觉,临睡前,Dick拉着他的手说:“陶,你不用自责,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成挡箭牌,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陶蘅想说你这么年轻这么优秀,可以不用这么卑微的,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他的脸蛋,转身离开了。   接下去几天秦文远都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陶蘅不知道他那晚离开后有没有去医院,他身上还有之前留下的伤,跟Dick的那段扭打虽然没有落在下风,但是一定伤得不轻,如果他又像前一次一样一个人走在路上,会不会再一次遇到危险……   陶蘅告诉自己既然拒绝了就不该再去关注这个人,但是忍不住。人的感情如果这么容易被思想控制,那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又过了几天,陶蘅接到季牧桥的电话,说是有点想他了,问问他过得怎么样。陶蘅无奈,季牧桥前后走了也才半个月,以前一走就是两三个月的,也没听他说一句想,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跟你那位怎么样了?”陶蘅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哪有,”季牧桥笑道,“我就是来八卦一下。”   “嗯?”   “秦文远他找过你吗?”   “怎么这么问?”陶蘅把牛排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Dick说好了晚点要来给他做饭,他觉得Dick做的牛排还不错,想让他再做一顿,“你怎么知道他来找过我?”   季牧桥却转移了话题,“你和你们公司那个小朋友怎么样?”   “你说呢?”陶蘅走出厨房,倚坐在房间飘窗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先给你报个备,我说了你别打我。”   “……你说说看。”   “前段时间我刚来G省遇到了秦文远,我告诉他你和一个小明星正打得火热,他看上去特别生气。”   “怪不得。”怪不得秦文远那天突然跑过来发疯,陶蘅叹了口气,“不怪你,这些事他早晚要知道的。”   季牧桥顿了顿,问他:“你是真不打算跟他和好了是吗?”   陶蘅沉默了数秒,说:“是的,我已经过了这么久没有他的日子,未来也不需要他。” 第105章 复发   谢冉的女儿出国当交换生,最近正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谢冉有些焦虑。   作为心理医生,她知道焦虑的成因,但还是避免不了自己这种情绪的滋生,孙朗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刚刚打碎了一个碗,女儿替她收拾,让她去接电话。   看到孙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谢冉心理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通电话后孙朗的第一句话就是:“谢医生你来一趟吧,我们董事长他不太好。”   谢冉强打起精神,交代了女儿几句,收拾了点东西就去了秦文远的住处。   到了之后是孙朗开的门,见到她像见到救星,恨不得要给她跪下来,“谢医生你总算来了,你快去看看吧,我都不敢靠近他,太吓人了。”   房门紧闭着,谢冉站在门外敲了敲门,“秦董,我能进去吗?”   她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安静得像是根本没有人,她又敲了敲,这回,她终于听到里面传出了声音。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喘息声。   谢冉心里着急,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想到一按门竟然开了,她愣了一下,推开了门。   明明是阳光正好的下午,房间里却阴暗沉闷,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紧接着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谢冉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去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也让她看清了里面的情形。秦文远垂着脑袋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胸口起伏剧烈喘息,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身旁的地毯上,地毯的颜色变深,是一大滩晕开的血迹。   脚边散落着很多沾着血迹的花瓶碎片,一片狼藉。   谢冉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漆黑凌乱的头顶和他不住颤抖的肩膀,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可怜又无助。   这一刻,谢冉的心是有些疼的。   这个男人很可怜,尽管他家财万贯。   秦文远揪紧地上的地毯,更多的血液从掌心涌出来,同时涌出来的还有喉咙深处野兽般的悲鸣声,他很痛,痛得快要死了。   “孙朗,进来帮忙!”谢冉的声音有些哽咽。   孙朗从门口跑进来,想跟谢冉一起把秦文远扶到床上躺着,手还没碰到就被秦文远一掌推开。秦文远把自己蜷缩起来,脸埋进膝盖,像一个球,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在忍耐,拼命地忍耐着着发病带来的毁天灭地的痛苦。   孙朗急得快要哭出来,他掏出手机一边找号码一边喃喃:“我该先把陶先生找过来的,陶先生来了就好了。”   可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陶蘅的号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陶蘅的号码,他又想去翻秦文远的手机,可秦文远的手机不知被扔到哪去了,怎么都找不到。   一米八多的小伙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几乎哽咽,“到底该怎么办啊?”   谢冉看不过去了,将他赶去找酒精和纱布,自己给当年为秦文远治疗的精神科医生打电话,把情况说了一遍,让他尽快赶过来。   医生来的时候,秦文远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谢冉不敢靠他太近,怕他会突然跳起来。医生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经验丰富,看到这个情形,二话不说先为秦文远扎了一针,针剂里的安定成分让秦文远镇定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冉松了口气,她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医生和孙朗把秦文远搬到床上躺好,而那只胖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床,躺在秦文远的颈窝边蹭他的脸。   谢冉帮他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坐在床边看他。   秦文远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头发凌乱,鬓角白发丛生,胡子拉茬,整张脸和脖子布满了淋漓的汗水,哪还有外界众人看到的那个光鲜亮丽的秦氏集团董事长的形象。   谢冉觉得有些心惊。   秦文远的躁郁症这几年好了很多,就算发作也在可控范围内,这种程度的发作还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谢冉不知道他具体遇到了什么,但是可以想象,除了陶蘅,大概也没什么人和事能让他变成这样了。   她问孙朗:“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朗在床上找到了秦文远的手机,他斗胆用秦文远的指纹解锁,找到了陶蘅的号码,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电话打出去,闻言他叹了口气,回谢冉:“除了陶先生,还有谁能让他变成这样?”   谢冉还没开口,一旁的精神科医生道:“既然秦先生的病是因为那位陶先生,我建议还是从那位陶先生身上下手,否则要是再自残,下次我就要上电击了。”   说起电击,孙朗心有余悸,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幕幕,他有点腿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秦文远了,“我现在就打电话。”   陶蘅进门的时候,电话已经响过三遍了,今天外面特别冷,要不是做菜的时候发现酱油没了,他才不愿意出这个门。因为小区门口对面就有超市,他就没带手机,只抓了一把零钱,没想到就这短短十几分钟还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看到是秦文远的号码他又把手机放下了,他把酱油拿进厨房,想了想,出来点开热搜,看了一圈没看到有关于秦文远的新闻,无意识地松了口气,将手机按了关机。   他想,既然不打算在一起,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了,人生有很多事情要做,和老情人纠缠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一定要杜绝,不能再陷进去。他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仅有的空暇时间几乎全给了Dick。   他喜欢和Dick一起吃饭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Dick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依旧每天乐滋滋地陪他吃饭,从来没有抱怨一句。   秦文远的电话在那天之后没再打来过,陶蘅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直到几日后的某个早上,他看到手机上的一条推送新闻:级地震,震源深度…… 第106章 我保证   地震时间是凌晨,离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陶蘅看到新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季牧桥还在G省,且季牧桥所在的地方正是震中位置。   他连忙给季牧桥打电话,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再打就关机了。   陶蘅紧紧地握住手机,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又打给项目当地的负责人,同样关机,他慌了,他几乎可以确定,季牧桥他们一定遇到了困难。   他一刻都坐不住,心里慌得直发堵,他给季牧桥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让他看到短信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回电话,然后订了最早一班去G省的机票,时间在两个小时以后。现在去机场还早,他在屋里转了一会儿,发现捏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他开始收拾东西。   拎着极少的几样行李准备出门,刚打开门,就看到秦文远站在门口,他愣住了。   秦文远瘦了很多,两侧脸颊凹陷下去,将下颌骨线条衬得愈加分明,他里面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套头毛衣,外面套一件中长款的深灰色羽绒服,头发剪短了,离近了能闻到身上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   “你来干什么?”   陶蘅现在没心情和他纠缠,他推开秦文远,关上门就要走,却被秦文远按住了,“你别去。”   陶蘅转头看他,“你知道我要去哪?”   “你要去找季牧桥,”秦文远笃定道,“你别去。”   “我要去,”陶蘅挣开他,“他失联了,现在生死不明,我必须去!”   “别去,”秦文远堵住他的去路,将他困在身体与门之间,“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秦文远你让开!”陶蘅又推了他一把,突然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让开!”   重遇后他没在秦文远面前这么哭过,他太害怕了,如果季牧桥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宁愿出事的是他自己。   “别去。”秦文远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背,“你好好在家等着,我去。”   陶蘅愣了一下,还是把他推开了,他抹了把脸,闷着头去按电梯,“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陶蘅!”秦文远又一次拉住他,大声道,“我已经申请了私人飞机的航线,随时可以准备起飞,我带了人,比你自己跑去找人要容易很多,你逞强什么?”   陶蘅转身,“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秦文远强硬道,“你行动不便,去了也帮不了忙。”   陶蘅有些愤怒,又觉得难堪,可他不得不承认,秦文远没有说错,他是个连走路都不算正常的瘸子,到了那非但帮不了忙,还会给他们添麻烦。   秦文远捧住他的脸,“蘅蘅,你不相信我吗?”   陶蘅抬起头看着他,哽咽道:“秦文远,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你保证把他好好带回来,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保证好不好?”   秦文远既想哭又想笑,心脏痛得无法呼吸,他用大拇指抚去陶蘅脸上的泪水,说:“我保证。”   秦文远走了,陶蘅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看着秦文远渐渐消失在他面前,还有最后那一眼秦文远眼里的悲伤,他乱了,心里像被十级大风刮过,乱成了一片狼藉,他既担心季牧桥,又觉得秦文远的状态不对劲,但他思考不了那么多,他焦虑、恐慌,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秦文远坐进车里,孙朗正在等他,见他进来犹豫道:“董事长,您真的要亲自去吗?我们在那边有人,可以让他们……”   “开车。”秦文远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冷冷地下了命令,靠在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孙朗叹了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私人飞机停靠在当地机场,从特殊通道上了飞机,整个航程大概持续三个半小时,秦文远很累,从凌晨得知消息到现在他就没有闭过眼睛,他第一时间找人申请了航线,又让人去打探当地的震情,寻找一个名叫季牧桥的人,但是只得到零星的几点消息,人没有找到。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陶蘅,怕他受不了,他答应陶蘅会把人平安带回来,但是到底能不能带回来,他心里没有底。   飞机越往南飞,山越多,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秦文远顾不上吃饭,坐车去往震区所在的县,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了县以后要连夜翻半座山才能到达目的地,山路蜿蜒曲折不说,整条路大雾弥漫,可见度非常低,汽车很难行进。   秦文远除了带了孙朗和几名保镖,还找到当地派出所的一名熟知地形的工作人员亲自开车为他们带路,这一路上秦文远一直在给季牧桥打电话,没打通,后来又给陶蘅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去往季牧桥所在地方的路上,让他不要着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陶蘅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秦文远还是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颤抖。   “前面塌方了。”工作人员把车停了下来,“你说的那个村就在前面五六公里的地方,这里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现在路又堵了,只能换条路步行上去,您看……”   “下车吧。”秦文远道。   他们没有行李,一行人沿着山道往山上爬,一路上看到很多被转移出来的受灾群众,也看到救援人员正在施救受难的老百姓。   有一个孩子被塌掉的矮房压在下面,孩子的母亲坐在一旁大哭,救援人员挖开砖石将孩子抬出来的时候,孩子半个身体都看不出人形了,母亲失声尖叫,晕了过去,秦文远一时顿在那里,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透不过气来。   他们在山路上徘徊了很久,这里信号本来就不好,现在出了事,电话根本打不出去,秦文远只能寄希望于季牧桥所在的村庄受灾轻微,没有人员伤亡,但是看沿路的震情,这个希望显得渺茫。   秦文远没有走过什么山路,但好在身体素质过硬,不至于拖后腿,只是很快就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在担心的事。   余震来了。 第107章 出事   工作人员是第一个感觉到的,当时他就走在秦文远身旁,突然一把压住秦文远的脖子按倒在地上,大吼一声:“快趴下!”   这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晃动,全部就地趴下。山石不断从山上滚落,好在他们所在的位置上方有一片树林将石头挡住了,才不至于伤到人。   秦文远被人按在地上,有两名保镖挪到他身边护住他,他感觉到地下像有野兽在怒吼,耳边全是喧嚣声。   时间被拉得很长,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这波余震终于停了,工作人员让大家不要动,又趴了半分钟后,待一切平静,他们才相继起身。   秦文远被保镖拉起来,从机场出来后才换的夹克上这时全是泥土,他来不及拍打,就听见工作人员说道:“这样的余震估计还有几次,我们要快一点,要是被困在山里就完了。”   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加快脚步,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傻眼了。   村里的房屋毁了七七八八,到处都是倒塌的土墙和房梁、被砸死的家禽和家畜。这里还没有人来救援,秦文远无法断定里面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他无法想象如果季牧桥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跟陶蘅交代。如果他今天找到的只是季牧桥的尸体,他和陶蘅还有未来吗?   秦文远高大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长时间没有进食进水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找人。”   他们踩着房屋残渣,一点点地搜索季牧桥的身影。不知是这个村的人少又恰好都不在家还是什么原因,一路上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被埋的人。人都去哪了?   工作人员想了想,说:“我记得这个村的那头村口有一个小学,会不会都集中到那边去了?”   小学有个操场,如果地震来临后大家都跑去那是有可能的,果然,当他们穿过村庄到达小学门口的时候,操场上已经聚满了人。秦文远几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季牧桥的身影。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季牧桥正在角落里同一个年轻男人面对面站着抽烟,看到秦文远,他愣了一下,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秦文远呼出一口气,抽走季牧桥手里的半根烟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才道:“找你。”   季牧桥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军大衣的老伯走过来,操着浓重的乡音问他们:“你们是来带我下山的吗?”   工作人员说:“现在还不能带你们下山,路堵了,太危险,你们中间有年纪大的和小孩走不动,先在这里避一避吧,我会让人想办法送吃的和穿的上来。”   老伯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下山的路上会不会遇到余震,老人和小孩行动缓慢,万一出了事无法想象。   工作人员说完,转而指着季牧桥问秦文远:“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吗?如果你们现在要下山的话只能自己下去了,我留在这儿安排他们,麻烦你们下山后帮我跟所里的人说一声,让他们找人送点物资上来。”   “好。”秦文远点头,转而对季牧桥道,“现在跟我下山。”   季牧桥犹豫了一下,说:“等我一会儿。”   他去找了刚刚一起抽烟的年轻男人,不知跟他说了什么,男人看了秦文远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他走过来。   “这是秦文远,是我……朋友,过来找我的,”季牧桥简单做了介绍,“这是祝乐。”   一行人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上季牧桥问秦文远怎么会过来,秦文远回他:“陶蘅很担心你。”季牧桥就不说话了。   秦文远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旁的祝乐,很年轻,戴一副眼睛,白白净净的,看上去书生气很重,和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一点儿也不像。   似乎是他的目光过于犀利,祝乐转头看过来,对他笑了一下,露出两个虎牙,比方才生动了一些,之后又对季牧桥说了句什么,季牧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秦文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勾起有些干裂的嘴角笑了。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下山他们按原路返回,但是先前那场余震把其中一段路震堵了,山石堆得老高,人根本过不去,只能再次绕路。   祝乐说:“这里往东五百米的林子里有一条小路,去看看吧。”   “麻烦带路。”秦文远说。   小路在山林深处,周围树木繁多,没受多少地震的影响,一群人排着队往下走,一开始还好好的,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但都是大男人,脚程快,很快路程就过了大半,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祝乐走在最前面带路,突然不知道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整个身体往一旁的坡下栽去,季牧桥就在他身后,下意识拉住他,结果祝乐没掉下去,季牧桥反而因为脚下的石头松动而从山坡上滑了下去。   离他们最近的秦文远冲过去,跪下来想拉住季牧桥的手臂,却因为下坠的速度太快而被拖了下去。   祝乐大吼了一声,保镖们也纷纷冲过去,但是谁都没有抓住人。   坡上全是乱石,秦文远在下滑过程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季牧桥的后脑勺,他把季牧桥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两人在坡上滚得乱七八糟,足足滚了二三十米才停下来。   “操!”季牧桥爆出一句脏话,停下来的时候半个身体都在发抖。   “你怎么样?”他咳了一声,问秦文远。   秦文远就躺在他不远处,没动,季牧桥感觉不对劲,又叫了一声,“秦文远?”   还是没有反应。   季牧桥慌了。   他的其中一只脚不知是扭到了还是摔断了,疼得动不了,他撑着身体朝着秦文远的方向爬过去,中间滑了一下,差点又滚下去。   他拍了拍秦文远的脸,叫他的名字,秦文远晕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季牧桥摸他的脑袋,在他右侧耳朵后摸到了满手的血。 第108章 找人   陶蘅早饭时摔碎了一只碗,蹲下去捡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割破了。   血从口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难受得快要吐出来,然后他晕血了。   他从来不怕血,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就像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到了,心脏突突直跳,胃里翻山倒海,除了心跳声,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他扶着桌角站起来,眼前天旋地转,要不是摸着了椅子,他这时候已经摔在地上了。   陶蘅趴在桌上足足十分钟才缓过来,闭塞的耳道通了,钟表声、厨房未关紧的水滴声、楼下的车声都涌了进来,颤抖的手指终于有了实感,呼吸恢复正常。   他抖着手拿起手机拨秦文远的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孙朗的也一样,他又拨季牧桥的,关机。这一晚他一眼都没闭过,打了无数个电话,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想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陶蘅前几年饭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军三代,家里有实权,这哥们自己也争气,一开始玩儿票似的搞了一些产业,后来发现自己挺有经商头脑,就想把事业做大,后来还真让他做了起来,如今在A市商圈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是个同,追过陶蘅一阵,后来看陶蘅没那个意思就放弃了,但也没为难过他,依旧把陶蘅当朋友,知道陶蘅不方便,玩的时候不叫他,偶尔叫他出去一起吃顿饭,友谊保持得不错。   陶蘅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这个圈子的人,好欠不好还,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不会找他的。   他把电话拨过去,对方接得很快,笑着问他怎么会想到打电话给他,是不是想他了,陶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盛哥,有事请你帮个忙。”   那人叫盛萧,闻言收起笑,“怎么了,有事就说啊,跟我客气什么?”   陶蘅于是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朋友在那边失去了联络,问他有没有渠道帮忙打听一下,他重点提了秦文远的名字。   生意场上没人不认识秦文远,想跟他合作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盛萧也不例外,如果这次能让秦文远欠他一份恩情,那就等于在商场里多了一座可依靠的大山,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况且这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行,你把地址给我,我这就让人去找,一定给你找到。”盛萧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陶蘅坐在沙发里很久都缓不过神来,季牧桥没有消息,现在连秦文远都失去了联系,陶蘅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恐慌,他盯着网上当地的震情报道,看着不断攀升的死亡人数,他开始后悔,他就应该跟着秦文远一起去的,就算帮不上忙,就算身处危险,也好过坐在这儿什么事都干不了。   远程遥控找两个困在大山里的人没那么简单,一直等到下午他才等来盛萧的电话,却不是个好消息,“你说的那个地方在震中位置,白天的几场余震把路都封死了,进不了山。”   陶蘅呼吸一窒,“那医院呢?医院有没有查一下?”   “我已经找人去查了,你应该能想象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陶蘅忙说,“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麻烦盛哥你,你帮我多费力,改天我请你吃饭。”   “哪儿的话,都是朋友。”盛萧说着,突然道,“等等,我接个电话,是那边打来的,你稍等啊。”   陶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等待的一分多钟里,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双手颤抖的频率,还有卡在喉咙口的那股慌乱的浊气,他弯下腰,双手合十抵在眉心,诚心诚意地祈祷着好消息的到来。   这一刻,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对秦文远还有怨恨,在生死面前,人类一切的情绪都显得那么渺小,有什么比好好活着还重要呢?   当盛萧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陶蘅忘了呼吸,恍惚间,他听见盛萧说:“我的人在当地的一家医院找到了一个叫季牧桥的人,30多岁,身份证显示为A市,应该是你要找的人。”   “他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脚伤,人没大事,你别担心。”   陶蘅的心松到一半,连忙又问:“那秦文远呢?”   “还没找到,”盛萧说,“我的人去见了季牧桥,季牧桥说没见过他。”   陶蘅到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和秦文远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里,秦文远明明说快要找到季牧桥了,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以秦文远的能力绝对不会找不到,但季牧桥却说没见过秦文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秦文远受伤了。   季牧桥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秦文远受的如果只是小伤,他没必要隐瞒,既然隐瞒了,那一定是他考虑到了秦氏集团的利益。   陶蘅一刻也坐不住,挂断电话,他订了一张去G省的机票,然后收拾了一点行李直奔机场,路上他给季牧桥打电话,还是没打通,他猜测季牧桥的手机应该是没电或者丢了。到机场检票的时候,他接到了Dick打来的电话,男孩欢快地问他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陶蘅温和地回他:“抱歉,我要出差几天,最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Dick有些失望,但他绅士地表示没关系,工作重要,让陶蘅回来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去机场接他,陶蘅没表态,沉默着把电话挂了。   坐在飞机上的那几个小时里,陶蘅很累,但他一分钟都没有睡着,他想了很多。他想,他不应该再吊着Dick了,他不喜欢Dick,他应该跟他说清楚,让他去找适合他的男人;他又想,不知道季牧桥的脚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如果他也跟自己当初一样不能走路了,他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康复团队介绍给他;最后他想,秦文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秦文远这个祸害不活到七老八十,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受到的伤害?不活久一点,怎么弥补他当年承受的痛苦? 第109章 昏迷   陶蘅出机场的时候接到季牧桥打来的电话,向他报平安,陶蘅问他在哪个医院,季牧桥说了,陶蘅留了句“等着”,直接在机场打了辆车,扫码付了两千块钱,说不够到了地方再付。   从机场到季牧桥所在的医院汽车要开好几个小时,但也要不了两千这么多,司机见载了个冤大头,二话不说把车开了出去。   到医院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一路上,救护车拉着乌拉乌拉的警报声往医院开,医院里人声鼎沸,到处挤满了人,哭喊声-你是我的执念-响彻医院大厅。陶蘅好不容易挤进去,找了半天找到后面住院部,又等了老半天挤进电梯上了楼。等他找到季牧桥病房的时候,他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季牧桥住的是一个三人病房,条件不好,但是这种时候能在医院有张床住都已经是幸运了,他刚才在楼下听到人说,很多人到了医院被告知没有床位,只能又跑去别的医院,现在外面连卫生室里都挤满了人。   “你一个人?”陶蘅进去的时候季牧桥正在吃早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床边看着他,不时地和他说两句话,见到他,季牧桥很惊讶,“你一个人就这么跑来了?”   “我一个人就够了,”陶蘅看了一眼他被吊起来的腿,“怎么样?”   “没事,骨折了,养养就好,”季牧桥说完,神情暗淡下来,“秦文远情况不太好,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他被他的助理和保镖带去了省城医院,走得匆忙,什么话都没留。”   陶蘅没说话,季牧桥看了他一会儿,又道:“秦文远这次是为了救我,要不是我,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是我欠他的。”   陶蘅心里很乱,他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但是病房里并不安静,祝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陶蘅说:“我要去找秦文远。”   季牧桥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陶蘅没有多逗留,说着要去找秦文远,转身就离开了,他在门口走廊上看到那个站在季牧桥床边的年轻男人,两人相视后点了点头,就错开了。陶蘅打车去了汽车站,买了最近一般去省城的车票,忍着车厢里难闻的气味,在中午之前赶到省城,一下车他就迷茫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个医院找秦文远。   想了想,总是从最好最有名的医院开始找最靠谱。   他打了一辆车,又甩出去一大笔钱,让司机带着他一家一家地找,只是找医院容易,到了医院找人难,医院里人满为患,没有哪家医院的预诊台会告诉你谁谁谁在哪个病房,然后他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秦文远具体伤哪了。   他又给季牧桥打了个电话,得到的答案是,脑袋。   陶蘅的心猛地坠到了谷底。   断手断脚都没问题,伤肺伤脾也还有得治,可万一脑袋要是伤得重了,不是痴就是傻,又或是影响到行动和判断力,以秦文远的身份,那是致命的。   如果秦文远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他不敢想象未来的秦氏会发展到何种地步,更不敢想象没有了秦氏的秦文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时间脑子里想了很多,越想手脚越凉,还有些发麻,他靠墙站了一会儿,思考脑部受伤该去脑科还是外科,拉住一个路过的医生问了问,医生告诉他去急诊外科,如果找不到就去神经外科,他道了声谢,匆匆往急诊部去了。   结果刚到急诊室门口,他竟然遇到了孙朗。   孙朗拎着一个袋子匆匆忙忙地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话都有些哆嗦,“陶先生你是怎么找来的?”   说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一脸歉意道:“我手机没电了,董事长的在山下摔坏了,你一定打过电话吧?”   陶蘅“嗯”了一声,“我猜到了。”   又问他:“秦文远呢?”   孙朗把手中的袋子换到一只手,疲惫道:“在里面,还没醒。”   “医生怎么说?”   “说是脑子里有血块,医生开了药,看能不能自行吸收,要是不行就要动手术。”孙朗低声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陶先生你来了正好,你帮我照看他一下,我现在去办住院,这里面太乱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陶蘅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你去吧。”   袋子里装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陶蘅拎着袋子走进急诊大厅,里面空间很大,靠墙一圈放了几十张病床,医护人员和陪床家属穿梭在其间,陶蘅竟然一时间没找到秦文远在哪。   他皱了皱眉,这地方跟秦文远格格不入,也不知道为什么入院这么久了孙朗才想到给他办住院,让秦文远躺在这种地方。   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秦文远,帘子半拉着,隔出一个还算隐秘的小空间,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笔直地站在病床边守着,看到陶蘅,男人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秦文远直挺挺地躺在并不那么干净的白色病床上,头上裹着一圈纱布,将他的脸衬得更加苍白,陶蘅低头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秦文远似乎和医院就脱不开关系了,他们总是会在医院相见,不是他受伤就是秦文远受伤,中间虽然隔了五年,但前后的入院频率似乎又将五年时光无形地消弭掉了,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   陶蘅视线下移,落到秦文远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处理过了,却仍然狰狞地刺痛着他的眼睛,他伸出手,把那只手握在手心,蹲下来将手背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秦文远转进了顶楼的单人病房,不知道孙朗是怎么跟医院说的,医生来了一茬又一茬,后来还来了一位科室的主任,他仔细地看了秦文远的各项检查报告,没有得出更好的治疗方法,只说先观察。   陶蘅有些失望,他想着是不是可以把秦文远接回A市治疗,但被他自己否掉了,路途遥远,过程过于折腾对秦文远没有任何好处,这时他又想起了盛萧,他给盛萧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想办法从A市调两名脑外科的专家来G省,他想,就算要做手术,他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让秦文远承担最小的风险。 第110章 养猫   秦文远一直没有醒,CT做了好几次,血块没有变小,也没有换地方,顽固得像一块狗皮膏药。   陶蘅一开始还觉得焦虑,过了几天这种感觉突然就淡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得到的结论是,他不想看到秦文远死去,但也不想让他再左右自己的思想,这样就很好,睡吧,安静地睡吧,睡着了,就不会再像五年前一样伤害他,也不会像五年后频繁地来他面前卖惨影响他的情绪。   陶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的心原来比想象中要硬很多。   “是我一个兄弟的表舅,脑外科博士,他正好申请了去那边参加医疗救援,我让他先去你那,”盛萧电话里跟他说,“但是待的时间肯定不会长。”   “没关系,我就是……”陶蘅顿了顿,“不太信任这里的医疗水平。”   “行,我把他号码给你,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到,你自己跟他联系。”   下午陶蘅让孙朗守在医院,自己打车去机场接“表舅”。“表舅”姓张,四十多岁,特别有气质,看到陶蘅笑了笑,“我女儿很喜欢你。”   陶蘅主动伸出手,“谢谢。”   之后陶蘅带他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路上陶蘅大概解释了一下秦文远的情况,张博士表示要看到检查报告才能下定论。到医院后,陶蘅带张博士去了秦文远的病房,把检查报告都拿给他看,张博士仔仔细细地看完后,说:“如果方便的话,送他回A市吧,我组织会诊,看能不能尽快实施手术。”   手术,就是说情况不乐观了,那手术后能好吗?能恢复到以前吗?   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张博士回他:“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开颅手术的不确定风险尤其大,不可能完全排除,我只能告诉你,类似的手术我做过数百起,零失败,但是后期能恢复成什么样,还要看患者的恢复能力等多种原因,我不能完全保证。”   陶蘅沉默了很久,点头,“好。”   张博士离开后,陶蘅叫来孙朗商量回A市,孙朗说,他们的飞机还停在机场,用秦文远的名义去申请航线回去是最稳妥的办法,陶蘅于是让他尽快去办,两天后,他们带上医务人员坐上了回A市的飞机。   秦文远出事的消息在A市全面封锁,连医院这边都动用手段启动了保全模式,住院部顶楼整一层被包了下来,除了必要的医护人员,任何人不得上去。   陶蘅在医院里住了下来,就在秦文远病房的隔壁,隔天,张博士回来,组织科室的人员进行了会诊,在征求了家属意见后,决定手术。   陶蘅并不能算秦文远的家属,但秦文远真正的家属只剩母亲和弟弟,弟弟秦文瀚陶蘅这几年都没有见过他,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而秦母有消息说在五年前已经出家,早就什么都不管了,陶蘅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   陶蘅签了字,手术时间就定在两天后,这期间陶蘅回了趟家,家里养了些植物,之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浇水,回到家他浇完水,又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刚要出门,Dick出现在他家门口。   Dick抬着手似乎是要敲门,门打开后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微笑道:“陶,你终于回家了。”   他来找过陶蘅几次,家里没人,也给他打过电话,陶蘅都没接,他有些担心他,“这几天你去哪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其实你要是不想见到我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没关系的。”   “不是这样,你误会了Dick,”陶蘅按了按眉心,“我最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能跟你见面了,等我办完事请你吃饭好不好?”   Dick伸手摸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你瘦了陶,很累吗?”   “还好,我能照顾自己,”陶蘅抓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到一边,“你好好上表演课,等我空下来了帮你谈个角色好吗?”   Dick连忙摇头,“我不是为了角色才……”   “我知道我知道,”陶蘅抓了一下他的手掌,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安抚他,“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看过你上课,你在表演上很有天赋,可以接个角色试试。”   “真的吗?”Dick闻言有些兴奋。   “当然,相信我。”   哄走Dick,陶蘅匆匆忙忙去了医院,只是离开几个小时,他的心就有点慌,要看到人才放心。到了医院后他让孙朗去吃饭,他来守着,结果孙朗走了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只猫。   陶蘅盯着那只胖胖的橘猫看了一会儿,问他:“哪来的?”   “董事长养的,”孙朗说,“前段时间放在宠物店里,今天店里打电话来说它有点烦躁,可能是想主人了,我就带它来看看董事长。”   孙朗说完把猫放在秦文远床边,它盯着秦文远的脸看了几秒,身子一歪,倒在他身边蹭蹭。   陶蘅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违和,秦文远,和一只猫?哈,秦文远是什么人,怎么会养猫?闲出屁来了吧?还是说……这几年他找过什么人是喜欢养猫的,所以爱屋及乌也爱上了猫?   孙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猫是董事长在公司楼下捡的,养得可金贵了。”   原来是捡的,陶蘅伸手摸了摸胖猫的脑袋,胖猫扭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回去蹭秦文远。   “它叫什么名字?”陶蘅问。   “没有名字,”孙朗说,“董事长没给它起名。”   不起名字,倒是秦文远的风格,否则他无法想象秦文远对一只猫咪温柔地叫它的名字。   “能把它留下来养吗?”他又伸手摸了摸它的背,这次它眯眼舒服地喵了一声,没再对他炸毛。   “陶先生你要养吗?”孙朗不知为何有些激动,“我现在下去把他的厕所和饭盆拿上来,你可以养在隔壁,放心,它很干净的,不会把这儿弄脏,就算弄脏了我也会让人来清理,总之一点儿也不难养。”   陶蘅没养过猫,但这时他却特别想把秦文远的猫留下来养。 第111章 欠他的还清了   秦文远手术前的一个晚上,谢冉来看他,见到了陶蘅。   陶蘅很多年没有见过谢冉,乍一见面有些恍惚,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谢医生。”   谢冉冲他一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陶蘅怀里抱着猫,谢冉伸手在猫头上摸了摸,说:“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你在养它。”   陶蘅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文远,“我带它出去转转,你跟他说说话吧。”   陶蘅给胖猫穿上牵引绳,牵着他来到楼下花园,天很冷,地上的雪一直没化,胖猫在雪地里滚了两下就不愿意了,扒着陶蘅的腿跳到他身上,往他怀里钻,陶蘅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它放进去,让它汲取自己身上的温暖。   上楼的时候,谢冉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里等他。陶蘅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说:“要我让人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谢冉说,“他明天几点的手术?”   “上午九点半,”陶蘅说,“你要来吗?”   谢冉摇头,“我没有时间。”   说完沉默了一下,说:“秦文远跟你说过吗?”   “什么?”   “他的躁郁症。”   陶蘅愣了一下,“没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了,”谢冉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比你更早。”   陶蘅有些恍惚,呆坐了良久才问:“你的意思是,他在和我结婚前就得了躁郁症?”   谢冉没有回答是与不是,而是道:“你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秦文远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那时候我告诉你我不知道。”、   陶蘅点头,“我记得,他后来确诊了是吗?躁郁症?”   因为自己得过病,陶蘅查阅过很多精神疾病相关的书籍,对这个病症有所了解,仔细回想,秦文远的症状的确符合,如果他得病的时间比他还早,那当年陶卓的离开对他的打击还真的是不小。   想起陶卓,陶蘅嘴里忍不住一阵发苦。   “他的躁郁症得了很多年,这几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治疗,但是效果并不大,每次发作的时候都很痛苦,”谢冉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同情道,“就在前不久他才发作过一次,这次治得尤其艰难。”   陶蘅没说话。   谢冉又道:“你知道他有自残行为吗?”   陶蘅看了她一眼,谢冉道:“他这几年一直有自残行为,把自己搞出一身伤却从来不去医院治,他一直活得很痛苦。”   陶蘅喉咙干涩,“这些不是我造成的。”   “我知道。”谢冉说,“你好不容易走出来,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或许是我的私心吧,相识这么多年,我只是不忍心看他这么继续痛苦下去,你经历过,应该知道,每天一抬头看到天空是灰色的,这种感觉有多绝望。”   陶蘅知道,他经历过,承受过,挣扎过,想过逃,想过死,可他挺过来了。挺过来后,当年的痛苦似乎变得不值一提,可他忘记了吗?   他没有。   经历过的永远不会忘,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忘了,不是真的忘了,只是不想记起,事实上,从和秦文远结婚,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秦文远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甜蜜,或刺骨,每次一想起来,都能让他自以为痊愈的伤口再次撕裂,直至鲜血淋漓。   所有的回忆都混杂着腥甜,他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   “他怎么治疗的?吃药?”   谢冉沉默片刻,说:“吃药,电击。”   陶蘅的心像被电击中,疼痛密密麻麻地从心脏位置向四肢扩散,他低下头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慢慢地握住了拳。   秦文远的手术从上午做到天黑,手术很成功,张博士带着疲惫的笑容走出来,“情况比想象的要好。”   陶蘅松了口气,连日来绷紧的弦在这一刻松懈下来,大脑昏昏沉沉,几乎要晕过去。孙朗把他送回病房,让他盖上被子睡一觉,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他昏睡了过去。   秦文远是术后十多个小时后醒的,昏睡了那么多天,经历了一场大手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下去,鬓角的白发更多了,连孙朗看了都忍不住眼角发红。   陶蘅让孙朗去叫医生,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你怎么样?”   秦文远的反应很慢,眼珠子过了很久才看向陶蘅,干燥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陶蘅弯下腰,将耳朵贴在他唇上,听见他说:“季牧桥……”   “他没事,你放心。”陶蘅安抚他。   秦文远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勾了勾嘴角,接着又睁开眼睛盯着他看,陶蘅也微微笑了一下,说:“你睡了这么多天,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我,而是问季牧桥。”   秦文远又张开嘴,陶蘅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说:“我把欠他的还清了,谢谢他当年救你。”   陶蘅眼眶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别哭,”秦文远艰难地想抬起手帮他抹眼泪,但是没有成功,只能自嘲地笑笑,“你自己擦好不好?”   陶蘅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拼命压抑的哭声一点点倾泻出来。   秦文远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但是毕竟伤到了头,思维和行动力一时间恢复不过来,陶蘅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过不了多久,秦文远还是那个秦文远,还是A市上流社会人人敬三分的秦爷,商场上手腕一流的秦氏集团掌权人。   “你要抱抱它吗?”陶蘅把胖猫放在秦文远的腿上,“我刚给它洗了个澡,很干净。”   秦文远靠在床上,他接过猫,动作迟缓地抚摸它的背,胖猫十分惬意地眯起眼睛享受主人的爱抚,不一会儿竟然打起了小呼噜。   陶蘅看着好笑,“晚上不睡觉,白天睡不醒。”   秦文远抬头看他,“你喜欢它吗?”   陶蘅笑了一下,“喜欢。”   秦文远也笑了起来,“我也喜欢。”   陶蘅点了一下胖猫的眉心,“那你就赶紧好起来,把它接回家自己养。” 第112章 不一样的期待   秦文远手术后住院期间,陶蘅只回过一次家,去过一次公司,公司里事务都由米娜在管,陶蘅转了一圈就走了,回医院的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他让司机停车,自己下去买了一个小蛋糕带去了医院。   秦文远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孙朗为他在落地窗边支了张桌子,陶蘅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桌边看文件。   “回来了。”   秦文远转头看他,背着阳光的侧脸上镀着一层光晕,将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磨得异常柔和。   陶蘅“嗯”了一声,把蛋糕放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拆开来看看。   “给我买的?”秦文远看上去很开心。   陶蘅没说话,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纸盒,露出里面做得很精致的慕斯蛋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喜欢吗?”   他知道秦文远不喜欢吃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产生了些许恶劣的心思,就是想看看秦文远会不会在他面前把不喜欢的心思表达出来。   “喜欢。”秦文远毫不犹豫地说道,话语间满是欢喜,说着他抬头看陶蘅,“谢谢你,蘅蘅。”   “蘅蘅”两个字被他叫出了些许缱绻的味道,陶蘅别开视线,“今天是你生日,吃口蛋糕吧。”   秦文远一愣,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喃喃:“还真是啊,我忘了。”   陶蘅帮他把文件收拾好放到一边,把蛋糕上插上小蜡烛,点燃了推到他面前,“许个愿吧。”   秦文远盯着蜡烛看了一会儿,说:“希望我所想的都能实现。”   陶蘅没说话,看着他把蜡烛吹灭,然后拿起小叉子把蛋糕划开,切了一小块放到盘子里递给他。   秦文远接过盘子,叉了一口送进嘴里,抿了抿咽下去后道:“很甜。”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陶蘅于是没再管他,自己切了一块坐在床沿上慢慢吃着。   蛋糕没吃完,剩下的被陶蘅装好送给护士,回到病房,秦文远又低头看文件,认真的样子是陶蘅从前很少看见的。   在别人眼中,秦文远无疑是优秀的,他有优异的外貌,傲人的家世和精明的头脑,他像是生活在城堡中的帝王,高高在上地掌控着很多人的命运,可在陶蘅眼中,他就是个普通人,会疼会哭会生病。   陶蘅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一边生着病一边把一个企业做大做强的,他深知精神疾病的威力有多大,他不知道秦文远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陶蘅承认自己在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被躁郁症困扰后,心没有哪一刻不是疼的,也承认自己从始至终都爱着秦文远,但这份爱是不是能够被重新点燃,他不知道。   夕阳西下,秦文远从一摞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陶蘅靠在床上睡着了,金色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抚摸他的脸,画面柔和静谧,美得在秦文远不敢呼吸。   陶蘅如今的模样和五年前其实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圆润了一些,更柔和了一些,可以窥见他这些年过得不错。这些都应该归功于季牧桥,所以他从来不后悔救季牧桥,从山上滚下去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想一件事,就是一定不能让季牧桥有事,他欠季牧桥的,一定要还。好在老天爷都眷顾他,他救下了季牧桥,也让自己活了下来。往后的日子,他和陶蘅之间将不再有季牧桥的身影,不管季牧桥对陶蘅还有没有心思,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我不欠你的。   秦文远走过去,帮陶蘅把被子盖好,自己在床边坐下来,目光如有实质地描摹着陶蘅的脸,如果现在孙朗在旁边,一定能看到他家董事长那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目光。   秦文远握住陶蘅的手,低下头将脸埋进他的手心,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把季牧桥平安带出来,你就重新和我在一起。”   “好。”陶蘅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秦文远一怔,猛地抬起头来,看到陶蘅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一慌,忙问:“你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陶蘅说着坐起来,“你上来睡吧,我去看看猫。”   “我听见了!”秦文远拉住他,一个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他搂住陶蘅的腰,“我听见了蘅蘅,你说好,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我答应你什么了?”陶蘅挣开他,站起来往外走,“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答应你。”   “今天是我生日,”秦文远在后面喊,“寿星是不可能听错的。”   陶蘅没理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文远恢复得七七八八后,他决定出院了,不为别的,就是公司那边他这么久没去,股东们有些怨言了。他当初给股东的理由是出国谈生意,但是谈了那么久到底谈了什么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股东们都不是傻子,谎言只能撒一个,多了就露馅了。   于是秦文远在出院后决定真的出一趟国。   所以也不算全部骗股东们,他出国是真的有生意要谈。   秦文远要出国,他和陶蘅关于要不要重新在一起的问题被耽搁了下来。陶蘅似乎是想故意逗他,从在医院装傻那次后,一直到现在就是死活不松口,但也没再说出什么绝情的话,而秦文远在又表白了几次没得到答案后,渐渐地体会出了些许情趣,他不急了,既然陶蘅现在没有拒绝他,那之后必然也不会。   他收拾东西去了国外,临走前没让陶蘅送,而是去了一趟陶蘅家,连门都没进,站在门口对他说:“等我,我很快回来。”   陶蘅“嗯”了一声,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秦文远没忍住,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抱进怀里,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好。”   秦文远走后,陶蘅的生活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他回到公司见到Dick,履行承诺请他吃了顿饭,Dick没有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总是那么绅士,让陶蘅觉得很对不起他,陶蘅说:“Dick,我们以后不要一起吃饭了好吗?”   Dick意识到了什么,笑得有些苦涩,“偶尔一起也不行吗?”   陶蘅摇摇头,没说话。   Dick耸了耸肩,还是笑着,“OK,祝你幸福,陶。”   和Dick一起从饭店出来,陶蘅站在门口台阶上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快要农历新年了,到处都能看到年味,张灯结彩,红红火火,他突然对今年的年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和Dick告别后,他往停车场走,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他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第113章 毁掉的玫瑰花圃   秦文远顶着没好全的伤在国外待了将近半个月,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点就能收尾了,却在这时接到了国内打来的电话。   电话不是陶蘅打的,陶蘅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都是他打回去,说话不冷不淡的,总是不热情,秦文远完全不在意,对他来说,能和陶蘅恢复到现在这样的关系已经是老天对他的垂怜。   每次他打回去,陶蘅也会反过来问他一些问题,问的最多的还是他的身体情况,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真的关心,只要他问了,秦文远就觉得满足。   他现在学会收敛了,不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急切,尽管分开的这些日子渴望和思念从未停止,但想得厉害的时候,知道他会回应他,便是得到了慰藉。他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非常好了。   电话是沈益锋打来的。   沈益锋这几年和秦氏一直有合作,但秦文远越做越大,他沈氏却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连着亏了好几单生意,有点走下坡路的趋势,当然亏的那几个项目和秦氏无关,所以他一直扒着秦文远不放,就想着能靠秦文远回回温。   秦文远因为当年沈祁然的事情自觉对沈益锋有愧,能帮的他都帮了,但沈氏内部管理不到位,这个他帮不了,也只能做到仁至义尽而已。   他接起电话:“沈总,什么事?”   沈益锋这些年操劳过度,连着声音都疲惫了不少,“秦董,打扰了。”   “不打扰,有事你说。”秦文远站在酒店阳台上,看着远处异国的风景说道。   “祁然偷偷跑回国了,但是人失踪了。”沈益锋说。   *   陶蘅这些天和几个品牌商吃了几顿饭,谈下来几个代言,其实这些事本来不用他亲自出面,但是或许是那些人知道了他和秦文远的关系,特意绕过米娜把他约了出去,他无所谓,都是为了公司,谁谈不是谈。   今天的品牌商中有个和陶蘅年龄相仿的品牌代表,叫向一鸣,长得斯文俊朗,和陶蘅特别谈得来,两人坐在一起,饭吃到一半,他约陶蘅周末去他和朋友一起在市郊搞的一个艺术园参观,陶蘅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艺术园开在市郊,但他没多问,直接答应了。   周末,陶蘅跟着向一鸣去了市郊的艺术园,到了之后,他发现这地方他来过,虽然周围景致有所变化,但就是再过五年他也记得这儿。   “怎么了?”向一鸣看他下车后盯着一个地方发呆,问他。   陶蘅指了指另一侧,“那里以前是不是有个植物园?”   “的确有,”向一鸣说,“不过已经关了很久了。”   “为什么?”陶蘅问。   “不知道,”向一鸣摇头,“无非就是不赚钱呗,人工维护费用高,又收不回成本,亏了自然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陶蘅有些恍然,他没想到,秦文远竟然把当初送给陶卓的植物园关了,那园子里的那片玫瑰花圃还有人打理吗?那可是秦文远特意辟出来种满玫瑰送给陶卓的,秦文远舍得就让它这么荒废了?   艺术园就在那片植物园边上,在一个新盖的不规则大楼里,周围不是山就是水,陶蘅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儿盖个楼。他不懂艺术,也不懂经商,闹不明白就没多问,跟着向一鸣进去了。   进了门是一个展览大厅,厅里没什么规律地摆了一些三角台子,台子上放着玻璃罩子,罩子下面放着一些陶蘅看不懂的艺术品,比如古铜色的半张人脸,白色的抽象母子石膏,腾空的人物爬楼摆件,下面简介写着“砥砺前行”……   陶蘅不懂这些,但觉得摆在那儿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这些是只放着展览还是卖的。   大厅里人不少,但都很安静,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欣赏艺术品,小声讨论着关于对这些艺术品的见解。   “楼上还有陶艺和雕塑,我带你上去看看。”向一鸣说。   陶蘅跟着向一鸣逛了一圈,收了几个他觉得看得过眼的东西让向一鸣改天送到他公司去,然后道:“你先忙,我出去转转。”   向一鸣恰好被人拉住要谈点事情,对他道:“行,你自己小心点,别走远了。”   陶蘅撑着拐,慢悠悠地朝隔壁园子走去。   园子果然关了,大门上了锁,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已经荒了,他围着围墙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小门半掩着,门外放着一辆电动三轮,三轮的主人不知道去哪了,他往小门里面走,进去了看到一片竹林,林子很大,竹子长得很高,地上铺满了枯掉的竹叶,人走在上面发出声音。   陶蘅没有往里走,他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开,林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框,框里有刚挖出来的冬笋,他看到陶蘅愣了一下,问:“你找谁?”   陶蘅说:“大哥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园子里原来有一个玫瑰花圃,你知道往哪走吗?”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回他:“玫瑰花圃早几年就没了,你现在过去也找不着了。”   陶蘅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心说也是,园子都没人管了,那花自然也开不了多久,他道了声谢转身要走,男人突然叫住他:“你为什么要找玫瑰花圃?”   陶蘅随意编了个理由:“几年前来玩的时候看到过,觉得很漂亮,没想到现在找不到了。”   男人叹了口气,说:“玫瑰花圃是这园里最早没有的,老板不让种了,亲自过来毁了个干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园都关了,我们这些员工只能领了补偿重新找工作。”   陶蘅张了张嘴,“老板亲自毁掉的?那么多花,多可惜啊。”   “可不是,”男人的语气中满是遗憾,“老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来了二话不说让人把花铲了,大家想劝他,他拿了把镰刀过去没几下就割下来一大片,当时手都被花刺扎流血了。”   陶蘅往艺术园走,路上接到秦文远打来的电话,绷着声音问他在哪,陶蘅以为秦文远回国了,刚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后颈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14章 报复   陶蘅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老旧房间内,手脚被绑着,鼻尖能闻到发霉腐朽的气息,但意外的是,房间内打扫得很干净。   “醒了?”房间内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陶蘅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男人站在窗前看着他,陶蘅眯了眯眼睛,问他:“你是谁?想做什么?”   沈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陶蘅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其实他已经想起来了,但他没说,就是不想如沈祁然的意。   沈祁然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了,走到墙边啪一下拍开头顶的大灯,陶蘅被灯光刺得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看到了沈祁然的脸,“是你啊。”   沈祁然当年被送出国的时候才二十来岁,五年过去了,外貌没怎么变,眼神里的天真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阴鸷。   “是我啊,还记得我吗?”沈祁然两只手撑在床上,从上往下看他,“真荣幸啊。”   沈祁然到底不是孩子了,也许是这些年在国外经历了些什么,连说话的口气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陶蘅不想跟他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直截了当道:“你是为了秦文远才这样吗?”   秦文远这三个字刺、激到了沈祁然,他抬手抓着陶蘅的领子把他拎起来,又重重地放下去,愤怒道:“你得意什么?文远哥为了你把我送出去,你很得意是吗?你在跟我耀武扬威?”   陶蘅后颈本来就疼,现在更是疼得冷汗都下来了,他嘶了一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杀了你?死了就便宜你了。”沈祁然拍了拍他的脸,眼中闪烁着疯狂,“文远哥在乎你,我就让他看看你有多淫、荡,看他以后还会不会喜欢你。”   陶蘅心头猛地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反应,沈祁然突然捂住他的嘴巴,拿了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瓶子放到他鼻子下面让他闻,陶蘅的第一反应就是屏住呼吸,但是来不及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窜入鼻腔。   陶蘅不知道那是什么,挣扎着低声吼道:“什么东西?给我拿开!”   沈祁然放开他,两根手指夹着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看到没有,RUSH,国外带回来的,你是第一个体验它的。”   陶蘅觉得他疯了,他想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陶蘅咬着腮帮子,带着怒意说:“沈祁然你这是在犯法!”   “你觉得我在乎吗?”沈祁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那边接通了,只听他说,“过来吧。”   秦文远从机场出来立马给沈益锋拨了电话,问他找到沈祁然没有,沈益锋说还没有,秦文远扔下一句:“报警。”   “别!”沈益锋急了,央求道,“秦董,别报警,祁然他还是个孩子,是我没管教好,这样,我再加派人手去找,一定把人找到好不好?”   沈益锋当然不愿意报警,怎么说沈祁然都是他儿子,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沈祁然就完了。可他没有想过,如果真出了事,就算不报警,落在秦文远手中,沈祁然的下场只会更惨。   秦文远拉开车门快步上了车,声音沉得让人心颤,“我的人被你儿子带走了,你跟我说他是个孩子?沈益锋,你管不好儿子,就让警察替你管。”   秦文远挂了电话,对身旁孙朗说:“我们派出去的人有什么进展?”   孙朗把平板递过来,“这是我们的人刚发过来的陶先生当天的行踪路线,通过沿路监控,确定陶先生是在这儿被绑走的。”   秦文远看着平板上陶蘅最后所在的红点位置,眼前一阵恍惚,他不可能忘记那儿,曾经在那儿他给陶蘅带去过伤害,几年后的现在,陶蘅又在那儿因为他遭遇绑架,如果陶蘅有什么事,他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RUSH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效果太强了,没两分钟陶蘅就感觉到全身开始发热,没一会儿,汗水从鬓角流下来,打湿了头发,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他张开嘴剧烈地喘了两口气,说:“沈祁然,你放开我。”   沈祁然站在床边,举着手机看着他,讥笑道:“陶蘅,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你说我要是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放到网上,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怎么犯贱的,你说文远哥还要不要你?”   “你不会的。”   陶蘅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喉咙口,难以言喻的兴奋席卷全身,他想释放,想找一个解脱,但他不能,他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疼痛和血腥味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如果你真这么做了,秦文远会恨你一辈子。”   “我就是要这么做!”沈祁然说,“恨我?恨我总比忘了我好,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而不是像一条狗一样被他扔出去!”   当初秦文远一句话,沈益锋就把他送去了国外,沈家有钱,在国外的日子并不难过,但他根本不想出去,不想去没有秦文远的地方。他喜欢秦文远,哪怕知道秦文远的心并不在他身上,他还是喜欢他,想要留在他身边,可没想到秦文远竟然那么狠心,说不要他就不要他,这让他受不了。   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他要报复,尤其是抢走秦文远的陶蘅,其次才是秦文远,他要让他们痛苦,他被抛弃的五年,通通都要从他们身上找回来,他承受的,他要双倍地从他们身上找回来!   “陶蘅,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秦文远选择了你,他要是不选择你,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祁然说着打开门,门外走进来几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他们穿着黑色背心,肌肉鼓鼓囊囊地覆盖全身,他们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在沈祁然的指挥下走向床边。 第115章 不要原谅我了   陶蘅像被扔进了沸水里的鱼,需要张着嘴才能用力呼吸,身体里像火烧一样,嗓子都烧哑了,呼吸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他手脚都被绑着,使不上力,只能拖着身体往后爬。   脚踝被人抓住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沙哑的“滚!”,惊恐占据全身,他用力往后踹,但那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着他,把他往后拖。   陶蘅没有求饶,他不屑于向沈祁然求饶,沈祁然是个疯子,他不是,疯子最痛快的事情恐怕不是让你痛苦,而是让你变得跟他一样疯。陶蘅不想满足他。   陶蘅被人拖到床尾,有人在解他的裤子,他胃里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没有吐出东西来。他没有力气了,抬起脚软绵绵地蹬了一下,却蹬了个空,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想护住自己的裤子。   那些人哪会这么放过他,粗糙恶心的大手抓住他的衣服开始撕扯,有一只手甚至拍打他的屁、股,胡乱地抓住他的裤管用力想把他的裤子拉下来。陶蘅浑身颤抖,刚刚还烫得过分的身体因为衣服的减少开始发冷,开始止不住地反胃干呕。   秦文远……   陶蘅在心里绝望地喊着这个名字。   真的绝望,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只能想到秦文远,想让秦文远来救他。   秦文远真的来救他了。   “嘭!”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群黑衣人闯进来,为首的一脚踹翻趴在陶蘅身上想要亲他的壮汉,后面的人也是一手一个拎着其余的人扔下床。   那些人没想到会有此变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开始反抗,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无比。在这团混乱中,陶蘅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唯一清晰的感觉是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秦文远疯了。   来之前他没想过会看到这种情景,他没想到沈祁然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让连他都舍不得碰的陶蘅陷入如此肮脏的境地。那些碰过他的手,肮脏的手,那些人,通通都该死!   秦文远双眼猩红地抄起床头柜上的老旧花瓶,用力朝离他最近的壮汉头上砸过去,那人嘭的一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血蜿蜿蜒蜒流了一地。   人都被控制住了,除了倒地的那个,另几个都吓到了,被压着一声不敢吭。秦文远跪在床上,将缩成一团的陶蘅搂进怀里,扔下一句:“手都剁了。”   陶蘅身上的衣服被撕了大半,剩下的勉强能遮住关键部位,裸、露在外的皮肤青青紫紫,这些青紫落在别人眼里只觉得可怜,甚至让人产生破坏的欲望,落在秦文远眼里像一支箭,一团火,几乎将他的整个灵魂湮灭。   秦文远脱下大衣将陶蘅紧紧裹住,眼睛血红。别人看不出来,恐怕就连现在的陶蘅都看不出来,秦文远整个人在发抖,他将脸埋进陶蘅颈窝,呼吸随着颤抖的身体一顿一顿,最后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悲鸣的吼声,吼声里带着哭腔。   绳子被解开了,陶蘅抬起手放在秦文远头上轻轻按了按,“我难受秦文远。”   秦文远把声音憋回去,在他颈窝里蹭了蹭,陶蘅能感觉到滚烫的皮肤上留下一股湿意,他被秦文远抱起来,但他拒绝了,坚持要自己下地走。   秦文远没有勉强他,帮他把衣服穿好,搂着他往门外走去。   沈祁然就站在门边,被人按在墙上,秦文远从进门到离开,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沈祁然突然哀戚道:“文远哥,五年没见了,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秦文远停了一下,说:“警察快到了,你好自为之。”   “你叫警察来抓我?文远哥,你怎么这么狠心?”沈祁然流着眼泪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你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我们五年没见,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你以前明明说过会对我好的,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秦文远没有任何表情,说出的话能听出声音里都带着血腥味,“这些话你去跟警察说吧。”   沈祁然呆住了,再看秦文远时,眼睛里除了绝望,更多的是恶毒的怨恨,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保镖的钳制,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一指长的尖刀,握在手里发了疯似的到处乱刺。   保镖的手臂被划伤了,他又去刺秦文远和陶蘅,陶蘅被秦文远护在身后,刀在他肩膀上划下一道,血顿时涌了出来。   沈祁然尖叫一声,握着刀左右挥舞,制止有人向他靠近,然后他又往秦文远那边看去,显然他今天就算死也要拉着秦文远一起。   保镖徒手夺刀,又被他划了好几下,终于被他抓住机会往秦文远那边扑了过去。   刀再次落下。   房间空间狭小,避无可避,秦文远做好了再挨一刀的准备,挨了这一刀保镖就能把人制住。就在这时,原本被他护在身后的人突然挡在了他身前。   秦文远心头大震,他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他什么都顾不得想,本能地把人推开了。   刀落下来,擦破了陶蘅的衣服后,深深地扎进秦文远左侧锁骨下面的皮肉。   要不是看见过刀子的长度,秦文远几乎以为自己被穿透了。他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吼。   保镖一脚将沈祁然踹倒在地,被按在地上时,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秦文远痛得意识逐渐抽离躯体,身体发着抖,往地上倒去,有人接住了他,把他抱进怀里,手摁在他的伤口上,叫他的名字:“秦文远!”   秦文远盯着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脸,他想摸摸他的脸,可是手抬不起来了,只能艰难地说道:“……你真傻,蘅蘅,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应该讨厌我的,都是我的错,……幸好……幸好你没事。……蘅蘅,蘅蘅,对不起……你继续……讨厌我吧,不要原谅我了……” 第116章 对不起   去医院的路上,陶蘅紧紧地抱着秦文远,保镖要上前接手,被他一把挥开。   秦文远被扎到了动脉,血止不住,陶蘅抓着衣服摁在他伤口上,没一会儿衣服就被染红了。秦文远开始还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像是昏了过去。   陶蘅自己的状况也很糟糕,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弯腰将头抵在秦文远的额头上,嘴里不停地说:“别睡,秦文远,睁开眼睛,别睡。”   秦文远重新睁开眼睛,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但还是扯出一个笑来,“别哭……傻瓜,为我这种人哭不值得。”   陶蘅把脸埋在他胸口,压抑的哭声一点点地泻在车厢里。   秦文远没能撑住,终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身上裹着纱布,秦文远看着病房苍白的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医院,他都数不清他这几个月以来进过多少次医院,身上受过多少伤,闻过多少消毒水的味道,对这个地方,他都要产生应激反应了。   不过好在每次陶蘅都守在他身边,让这件事变得不那么难受,让他在甚至住院这件事里品出了一丝甜蜜。   想到陶蘅,秦文远睁开眼睛看向床边,令他失望的是,这次床边没有人,整间病房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秦文远眨眨眼睛,觉得伤口疼得他整个人都难受。   陶蘅拎着保温桶上楼的时候,接到米娜的电话,问他在哪,陶蘅回她说:“医院。”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米娜很急,“这事上热搜了你知道吗?”   “嗯?”陶蘅脚步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手机丢了。”   他确实不知道,手机在出事的时候就丢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守在秦文远病房,没有条件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你看一下吧,跟秦董商量一下,怎么回应你给我一个答复,”米娜说,“对了,秦董怎么样了?”   昨天救护车乌拉乌拉开到那个老旧居民区楼下,秦文远被抬上车的时候被人拍了照片放到网上,结果今天全网都爆了,秦文远上次受伤没有传出去,这次瞒不过去了。陶蘅没想瞒,他和秦文远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以前碍于身份或许有些顾虑,经过身份的转变,又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他早就不在意了。   “他没事,”陶蘅说,“不用回应,什么都别说。”   米娜明白了他的意思,挂了电话。   陶蘅回到病房的时候,秦文远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头顶的点滴已经换过了,他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替他拉了拉被子,靠在沙发上也闭上了眼睛。   秦文远再次醒过来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开大灯,只开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夜灯。点滴已经没在挂了,伤口处一阵阵作痛,还有长久躺在床上酸痛的腰膝,都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想翻个身,但很快停住了,他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正是陶蘅。   陶蘅背对他站在窗前,瘦削的身形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脆弱不堪,秦文远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直到陶蘅转过身来,视线和他撞到了一起。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彼此很久,陶蘅才道:“醒了,我去叫医生。”   秦文远摇了摇头,朝他伸了伸手,又缩回来,他想抱一抱他,但他不敢。   陶蘅叫来医生帮他做检查,医生说没什么事,只是失血过多,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躺着吧,暂时别出院。   医生离开后,陶蘅打开床头的保温壶,说:“鸽子汤,补血的,喝点吗?”   秦文远的视线始终跟着他,没有胃口,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陶蘅把鸽子汤倒出来,又把秦文远扶着稍微坐起来,端着汤喂他。   鸽子汤还是温的,炖得软烂鲜香不油腻,陶蘅一口一口地喂,秦文远一口一口地喝,病房里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喝完汤陶蘅问他要不要吃肉,秦文远实在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说不吃了,于是剩下的全进了陶蘅的肚子。   吃完后,陶蘅把保温桶拿去洗,回来的时候,看到秦文远正坐在床上发呆。   秦文远的脸色很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比上次住院的时候更瘦了。陶蘅走过去,“躺下睡一会儿吧。”   “对不起,”秦文远看着他,嘴唇抖了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陶蘅始终很平静。   “对不起,我……”   秦文远从来没有这么怯懦过,想说的话说不出口,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什么,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不止,他该死,这是他的报应,他不该活下来的,他就该死在那把刀下,死在自己曾经犯过的错下。   陶蘅没有任何理由原谅他,陶蘅讨厌他才是对的,他这辈子带给陶蘅的痛苦太多了,多到隔了这么多年余韵未消,他差点让陶蘅陷入绝境,他不敢想象,如果陶蘅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该怎么活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   秦文远把脸埋进手心,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秦文远到最后都没说出对不起什么,陶蘅也没有再问,他叫来医生为秦文远换药,然后一个人去了外面走廊。   这一晚,陶蘅在走廊上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孙朗带着早饭来到医院,换陶蘅回去休息,陶蘅摇了摇头,“我留下来吧。”   他拎着早饭走进病房,秦文远已经醒了,拿着手机正在看东西,陶蘅走过去把早饭放在桌上,抽走秦文远手中的手机,说:“吃早饭。”   秦文远不敢说什么,乖乖地坐着等着吃早饭。陶蘅把保温盒一样样打开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把筷子递给他,问他:“要我喂你吗?”   秦文远想点头的,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哦。”陶蘅把筷子放进他手里。 第117章 慢慢来   秦文远受伤住院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有狗仔追到医院来想抢第一手报道,被秦文远的人拦下了,什么也没拍到,但人挺执着,都在下面蹲着。   这些事陶蘅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在病房待着,像上次一样,哪里也没去,病房都快成他第二个家了。   秦文远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疼了好几天,脸色一直没有缓过来。陶蘅让孙朗每天去弄点补血的汤过来,急着想给秦文远补补血,让他的脸色好看一点,也能长胖一点,他实在觉得秦文远现在的样子不好看,每一次秦文远睡着了,他看两眼就觉得难过。   这些秦文远也不知道,秦文远只以为他心情不好,怂哒哒地不敢问他。   昏迷前说的话他没忘了,他让陶蘅不要原谅他,是他觉得自己不配,现在还是一样的想法,他从来不后悔说出那句话,但是看到陶蘅现在的样子,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转念一想,陶蘅还愿意留在医院里照顾他,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没到无法转圜的余地?   陶蘅话很少,这天秦文远睡下后,陶蘅又坐在床边看着他,看着看着,他突然伸出手去摸秦文远的脸。他先摸秦文远高挺的鼻梁,然后落在他薄厚均匀的嘴唇上,停顿了几秒,最后把手覆在他脸上。   秦文远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同时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脸上,脸颊蹭了蹭。   陶蘅没动,两人视线相接,秦文远问他:“那天,你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他想得到一个陶蘅能为了他奋不顾身的理由,哪怕陶蘅真的不再原谅他,有了这个理由,他还能撑下去。   陶蘅却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秦文远却在这股沉默中渐渐看到了希望,他想,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秦文远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他心知只要陶蘅一天没说原谅他,没说同意跟他在一起,他就一天不能放松,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哪怕这个时限是一辈子。   又过了一段日子,秦文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让孙朗给他办了出院,打算回到酒店继续养伤,陶蘅得知后,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家?”   秦文远十分坦诚,“那里到处都是你的痕迹,我受不了。”   陶蘅说:“去我家。”   秦文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去我家。”陶蘅重复了一遍,转身往门外走去。   秦文远被巨大的喜悦包裹住,连忙跟上去。   他们从医院后门出来,一路避着人,被孙朗和保镖送到陶蘅的别墅。孙朗知道他们回陶蘅那,一路上都显得恨激动。把他们送回家,孙朗就要走了,临走前对秦文远说:“以后您都住这儿了吗?下次文件我就往这儿送?”   秦文远没回他,而是看了一眼陶蘅,孙朗也眼巴巴地看向陶蘅,陶蘅叹了口气,说:“送这儿来吧。”   孙朗连忙雀跃道:“好的!”   孙朗走了,陶蘅叫来保姆阿姨收拾出一间卧房出来,把秦文远安排进去,自己收拾秦文远带来的东西。   秦文远东西不多,只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还有两套睡衣,陶蘅把他的洗漱剃须等用品放进二楼公用的卫生间,把睡衣用衣架撑起来挂在房间衣柜里。   秦文远坐在床上,看着陶蘅忙碌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蘅蘅。”   陶蘅转头看他,秦文远说:“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陶蘅把柜门关上,转身面对他。   “不,”秦文远缓缓摇头,“我永远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那你现在要说吗?”陶蘅看着他,“这次是对不起什么?”   秦文远喉结滑动了一下,“你是不是去过植物园了?那你看到了吗,那儿我关了,当初……对不起。”   秦文远没有说明白对不起什么,但两人都心知肚明,陶蘅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直接“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秦文远不问他接不接受他的道歉,毕竟是他自己说了不让陶蘅原谅他的,陶蘅只是随了他的意,没什么不对。   转眼秦文远在陶蘅家住了三天了,这期间孙朗来送过一次文件,陶蘅去了一趟公司,阿姨每天中午晚上来煮两次饭,其余时间只有秦文远和陶蘅两个人在家,陶蘅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把他照顾得很好,甚至比孙朗这个拿工资的还面面俱到,秦文远嘴上不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熨帖。   又过了一段时间的某个下午,陶蘅睡过午觉去看秦文远,发现秦文远已经睡醒了,下了床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发呆,三十多岁的男人因为屡次身体的创伤而显得整个人不再那么有生气,肩膀却依旧挺拔,身材也依然高大。   陶蘅从来不否认秦文远的魅力,就算到如今,他在看到秦文远的时候依然会有少年时心跳加速的感觉,但这一次,他打算慢慢来,他要沉下来,慢慢地、一点点地经营这份感情。热烈的感情会令人失控,就像高速奔跑的汽车,一旦受到撞击,结果就是车毁人亡,而缓慢的车速能让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做出反应,保护好自己。   秦文远察觉到他的到来,转头看着他,笑道:“你这儿风景不错。”   “嗯,”陶蘅说,“绿化做得好。晚上想吃点什么?”   这几天阿姨请假了,饭都是陶蘅自己做的,他手艺一般,但秦文远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夸,有时候把陶蘅夸得很无语,让他闭嘴赶紧吃饭,秦文远就吃得更带劲了,跟在外面处处优雅的秦董事长判若两人。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做的。”   秦文远话音刚落,陶蘅的手机响了,手机是他新买的,办的原来的卡,他拿起看了一下,是季牧桥,“你怎么样了?”   季牧桥在电话那头说:“我昨天回A市了,你忙吗,一起吃个饭吧,给你介绍个人,你见过的。”   陶蘅知道他说的是谁,上次他来去匆忙,就见了那男人两面,连名字都不知道,季牧桥把人带回来了,这必须要见的。   “好啊,那就一起吃晚饭,我定好地方过去接你们。”   陶蘅挂了电话,对秦文远说:“晚饭给你叫餐,我就不在家吃了,你吃完早点休息,别等我。”   秦文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眉头紧紧地锁着,“你不管我了?”   陶蘅无语,“不是说了给你叫餐吗?”   “我不想吃外面做的。”   “那你就自己做,”陶蘅转身就要走,“冰箱里有菜。”   “我不会做。”   “那就乖乖等着我叫餐给你送上门。”   “我不……”   话没说完,陶蘅已经下楼了,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第118章 吃醋   陶蘅订好餐厅去接季牧桥,季牧桥的脚石膏还没拆,陶蘅到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祝乐开的门,陶蘅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主动伸手自我介绍:“陶蘅,季医生的朋友。”   祝乐抿唇笑了一下,“祝乐,季哥经常跟我提起你。”   “是吗?”   陶蘅也笑了一下,祝乐领他进屋,季牧桥扬声道:“来了。”   “你怎么样?”陶蘅过去看了看他的腿,“怎么不在那边养好了再回来?”   “不想待了,还是回来舒服,而且乐乐他……”   季牧桥说着,看了一眼祝乐,祝乐也看着他,微微笑着,季牧桥说:“乐乐还没来过A市,我想带他来看看,毕竟……以后要在这里长住的。”   陶蘅了然地点了点头,“早点回来也好,A市方便。”   陶蘅带他们去吃饭,出门的时候陶蘅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买菜过来自己做了,还要折腾你。”   “不折腾,我能走。”   季牧桥拄着拐出门,祝乐在旁边护着他,进电梯的时候,他俩在前面走,陶蘅跟在后面看着,突然就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守住了他和季牧桥之间的友情,对季牧桥来说,自己是最不适合他的那一个吧。   祝乐是个话很少的人,安安静静的,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吃饭的时候陶蘅和季牧桥说话,他就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地给季牧桥夹个菜,季牧桥都吃掉了,转手也给他夹一个,这时祝乐会抿着嘴笑一下,安安静静地吃菜。   陶蘅觉得很欣慰,心里的某个角落一直涨涨的地方终于舒出一口气,轻松了。   “秦文远怎么样了,”中途季牧桥问他,“我看到新闻了,他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陶蘅回他。   “那你们现在……”季牧桥措了措辞,问他,“和好了吗?”   陶蘅摇摇头,“不急。”   季牧桥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吃完饭,陶蘅先把他们送回家,再让司机载着他到处转转,司机问他去哪,他说随便,哪都行。   他不太想回家,倒不是不想见到秦文远,他觉得自己该冷静一下,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多年前的那个义无反顾的傻白甜,他要时刻保持清醒,时刻提醒自己,这人曾经伤害过你,就算再爱他,也要有所保留。浓烈的感情就像烟花,总是开头的时候最美,等烧完了就只剩一地狼藉,这次他要慢慢烧,慢慢欣赏,将美丽尽可能的延长。   转了一个多小时,中途接到秦文远打来的电话,问他饭吃完了吗,什么时候回,他说:“现在回,你怎么还不睡觉?”   秦文远说:“你不回来我睡不着,我担心你。”   陶蘅扶了扶额头,无奈道:“我快到了,你去睡吧。”   “我等你。”秦文远说完主动挂了电话。   陶蘅回到家的时候,秦文远果然没睡,陶蘅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平时这个时候秦文远都躺下了,毕竟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休息。   陶蘅换了鞋过去,在他面前坐下,问他:“晚饭吃了吗?”   秦文远说:“吃了,没吃饱。”   “为什么?不是给你叫餐了吗?”   “不好吃。”秦文远理直气壮道,“我不喜欢。”   陶蘅无语,那家可是五星级餐厅,没有外卖业务,他找了认识的人才让人家送的,就怕他嘴叼嫌弃,结果人家还真的嫌弃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陶蘅站起来往厨房走,边走边说服自己,他是病人,他是病人,别跟他一般计较。   “随便,你做的我都喜欢。”秦文远跟着他来到厨房,坐在吧台前看着他,目光一错不错。   陶蘅被他看得背心发烫,强忍着没转身,锅里倒上油先煎了个鸡蛋,然后烧水下面条,等水开的间隙,秦文远突然说道:“今天孙朗给我打电话,说猫想我了。”   陶蘅闻言转身看着他,等着他说。   秦文远抬手蹭了蹭鼻子,说:“我想把猫接过来养,行吗?”   陶蘅点头,“行,你自己养。”   秦文远皱了皱眉,“你不管啊?”   “我只管你。”陶蘅转过身去抓了一把面条丢进锅里,拿起筷子搅了搅,“它你自己管。”   前半句话秦文远听着无比的舒心,后半句话他就笑不出来了。胖猫虽然是他的,但其实他也就喂个猫粮,洗澡、铲屎、掏耳朵、生病送医这些活都是孙朗在干,他干不了。   “那算了。”他小声说,放弃了。   面条里放了青菜和鸡蛋,很清淡,味道却不错,秦文远坐在吧台上吃,陶蘅坐在对面看着他,突然问他:“你自己养的猫让孙朗给你管,好意思吗?”   好意思吗?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给孙朗发的工资管十只猫都足够了,但让陶蘅这么一问,秦文远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好像在陶蘅眼里,他是个压榨员工的不良上司。   不过,陶蘅为什么这么关心孙朗?   他觉得不舒服了,“你觉得我对他不好?”   陶蘅不明白,“谁?猫?”   “孙朗。”   陶蘅还是不明白,便回了句:“他很辛苦。”   秦文远酸得不行,“他工资很高,年终奖也很多,我没有亏待他。”   陶蘅以为自己get到了他的点,“哦”了一声,说:“那继续让他养着吧。”   酸意一上来堵都堵不住,秦文远又问他:“你晚上跟季牧桥去吃饭了?”   陶蘅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到季牧桥身上去了,回他:“是啊,怎么了?”   “蘅蘅,你……”秦文远现在说话总是这样,想说又不敢说,支支吾吾的,“他有男朋友了,你别跟他出去了。”   陶蘅觉得好笑,“有男朋友就不能出去见朋友了?有些人结了婚还出去约炮怎么说?”   “……”秦文远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难堪,也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愧疚。   陶蘅说完就后悔了,既然想好了要重新接受他,就不该提起以前的事,但那些事到底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不是他说两句好话做两件好事就能抹杀的,只是已经决定了在一起,提起这些总是伤感情。   他站起来,扔下一句“对不起”,转身离开餐厅,匆匆往楼上走去。   秦文远听着越来越远去的脚步声,再看看眼前还剩半碗的面,吃不下了,过了一会儿,他把脸埋进手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119章 我们仍然相爱   陶蘅一晚没睡,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再次接受秦文远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他想不出答案。   但是有一点他能肯定,他爱秦文远。   他从来不否认他爱秦文远,也无数次地证明自己接受不了别人。就像有句话所说,“如果不是那个人,那么谁都一样”,谁都走进不了他的心里。或许未来有个人能成为他的挚爱,但在当下,没有人能取代秦文远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陶蘅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那里空空荡荡,只装了一样东西,一只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和结婚时秦文远亲手为他戴上的婚戒。   这枚戒指在他们离婚时被他带走了,一直藏在离他最近却轻易看不到的地方,就像过去五年秦文远这个人,留在他心里,却不敢轻易想起。   陶蘅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举起来对着灯光看,当光影从指缝中射下来,陶蘅恍然意识到,他只有在放过秦文远的同时,才算是真正放过了自己。   刻骨的爱情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未经考验就不会破茧成蝶,陶蘅相信这世上或许会有完美无缺的爱情,但经历了痛苦和破碎后的他和秦文远,未来也许也能携手到老。   早上陶蘅起床,发现秦文远不见了,他的东西还在,但人不知所踪,连张纸条都没留。他给秦文远的手机打电话,关机,又打给孙朗,孙朗没接接,直到一个小时后孙朗给他回电话,告诉他秦文远已经在公司了。   秦文远的伤还没好,原本打算这一个月都在家里办公,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就招呼都不打一声跑去了公司,孙朗不知道缘由,想问不敢问,看到陶蘅给他打电话,连忙回了过来,“董事长他早上很早就过来了,一来就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这都快看了两个小时了,给他买的早饭也没动。”   孙朗躲在厕所打电话,现在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自家老板和陶先生好好在一起,这些年看着他折磨自己,连他都快疯了。   陶蘅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好。”孙朗连忙道。   挂了电话,陶蘅收拾了一下,打车去秦文远公司,路上他下车买了早饭,用保温桶装着,拎着从公司后门进去,在孙朗的带领下来到秦文远办公室门口。   孙朗小声道:“董事长在里面,不吃不喝坐了将近三个小时,连厕所都没去过,您进去劝劝他吧,我怕他身体吃不消。”   陶蘅点了一下头,“嗯,你去忙吧。”   孙朗把手指放在指纹锁上,“吧嗒”一声,门开了,然后转身离开。陶蘅推门进去,发现秦文远坐在办公桌后面,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头也没抬,“说了不吃,拿出去吧。”   “怎么了,想饿死自己,让我心疼你啊?”   陶蘅话音还没落,秦文远猛地抬起头,眼睛倏然睁大,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蘅蘅,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不吃不喝不休息,可能是想绝食让我心疼他,我就顺他的意来喽。”陶蘅把保温桶放在办公桌上,“顺道借你个地方吃个早饭,不知道秦董事长愿不愿意借。”   “当然可以!”秦文远激动地站起来,可能是坐久了腿麻,扑通一声又坐了回去,“嘶”了一声,紧张兮兮地望着陶蘅,一脸的尴尬。   陶蘅哼了一声,把他桌上早就凉透的早饭推到一旁,将带来的保温桶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那秦董事长愿不愿意陪我吃点呢?”   “好!”秦文远站起来,绕着桌子走到陶蘅那边,和他一起把早点摆好,当陶蘅把一次性筷子递给他的时候,他一把抓住陶蘅的手,下一秒,他看着陶蘅的手,满眼的不敢置信。   陶蘅手指上戴着戒指,他认得出来,那是他们的婚戒,他也有一个,在离婚的时候被他收进了保险柜,和他最重要的那些东西收在一起。   “蘅蘅,你……”还没说话,他的眼眶就红了,他按了按眼睛,“你是不是真的原谅我了?”   “我没有原谅你,”陶蘅说,“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原谅你吗,那你就用一辈子来向我赎罪吧,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秦文远想都没想就回他,“别说一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愿意,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是真心的吗?”陶蘅看着他的眼睛。   “当然!”秦文远几乎要把陶蘅的手捏断,他太激动了,激动地眼泪几乎要流出眼眶,陶蘅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反悔,秦文远一定会跪下来求他,“你相信我蘅蘅,这辈子我再也不会骗你,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发誓,只要是你想让我做的,我一定做到,如果做不到,就天……”   陶蘅捂住他的嘴,轻声说:“我相信你。”   秦文远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膀使劲蹭了蹭,闷着声音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蘅蘅,你真的答应我们在一起了是吗?”   陶蘅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费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丢不丢人?对了,你早上干嘛一声不吭就跑了?”   “在你面前丢人不怕。”秦文远非但没放手,张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怕你生气不想看到我,就不在你面前碍你眼了。蘅蘅,你现在不气了吧?昨天是我不对,我改行吗?”   陶蘅差点被他说笑了,“没有生气。你先放开我,早饭要凉了。”   “不放,”咬变成了吻,一下一下地,痒痒的,“蘅蘅,你怎么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你不值得我对你好吗?”   “值得,”秦文远立马说,“你还可以对我更好一点。”   “那就看你的表现吧。”   “我一定好好表现,不会让你失望!”   秦文远又咬了一下他的脖子,接着嘴唇慢慢游移过来,陶蘅有所感知,没有拒绝,秦文远胆子大起来,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秦文远很投入,陶蘅也是,两个相爱的人,在冰释前嫌后的吻总是热烈又急迫的,秦文远堵住他的唇,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如果让他这辈子都堕进这份甜蜜里,他也甘之如饴,甚至希望一辈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一吻过后,陶蘅喘着粗气靠在秦文远肩膀上,脸颊绯红,秦文远一下下地吻着他的发顶,同样喘着粗气说:“真想现在就回家。”   陶蘅闭上眼睛,没说话,他也想回家。   “蘅蘅,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以前欠你的,后面的日子里我会加倍补偿,所有你想要的,我会一一捧到你手里,让你体会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陶蘅心脏跳动得很快,这一刻,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他也有预感,他将迎来一份真正忠贞不二的爱情。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挫折中成长,或许有痛苦,有折磨,但爱情本身没有错,如果在经历了许多挫折后我们还能重新走到一起,那么无关愧疚和原谅,只是因为我们仍然相爱。 正文完 第120章 番外1   两人这算是正式和好了。   既然和好了,秦文远也就不打算继续在办公室挺着,他带着秦文远去了隔壁酒店,那儿顶层还有他住了好几年的套房。   两人并排从公司里走出来,蹲守的狗仔冲出来咔咔拍他们,被保镖拦住了,秦文远看了陶蘅一眼,正要说什么,陶蘅突然牵住他的手,举起来对着狗仔的方向晃了晃,然后拉着他从狗仔面前走过,快门声停了一瞬,响得更快了。   当天晚上,二人牵手照片便出现在了热搜上,至此,秦陶恋情正式向大众公布。   陶蘅拉着秦文远走,秦文远在最初的怔愣后,突然反客为主,抓住陶蘅的手,将自己的五指插、入陶蘅的指缝中,用力到一点缝隙都没有,他看着陶蘅,眼中满是深情与痴恋,他当真爱惨了这个人。   他们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牵着手,双双走进酒店大门,直到来到房间门口,秦文远刷卡开门,将陶蘅拉了进去。   嘭的一声,门在身后合上,秦文远来不及开灯,直接将陶蘅推到了门上。   陶蘅没有反抗,他也想,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想不想要的没必要骗自己,他抬手搂住秦文远的脖子,抬起头吻住了秦文远的唇。   ……   陶蘅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是被碾压过的疼痛,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想起昨晚的疯狂,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秦文远到底是秦文远,带着伤都能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要是身体康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   腰上缠上来一只手臂,颈后是温热的呼吸,陶蘅动了动身体,努力忽略身后的不适,慢慢调整着肢体。   “难受吗?”秦文远嗓子喑哑着问道,听上去十分餍足。   “还行。”陶蘅翻过身去面对他,身下紧贴的部分让他有些许尴尬。   秦文远把脸埋在他颈间,手臂在他腰间收紧,深吸了口气,叫着他的名字:“蘅蘅……我太幸福了。”   他抓着陶蘅的手,放在唇间吻了一下,“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陶蘅觉得好笑,“我掐你一下你看看疼不疼?”   秦文远堵住他的唇深吻,“不用,我感受到了,不是做梦。”   眼看着又要失控,陶蘅拍拍他的背,“起床吗?”   秦文远又靠在他怀里腻了一会儿,才坐起来,“你躺着,我去放水。”   秦文远下床进了浴室,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陶蘅正趴在床上眯着眼睛假寐,背部袒露,被子边缘落在腰部,被子盖住的部分像一座隆起的小丘,形状极好,秦文远用毛巾擦净头发上滴下来的水,喉结极缓慢地滚动了一下,走过去俯身亲了一下陶蘅的脸,“水放好了,去洗吧。”   他把毛巾扔在一边,俯身将陶蘅抱起来,陶蘅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肩膀上,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十分满足。   秦文远把他抱进浴缸,陶蘅仰着头,再一次闭上眼睛,秦文远蹲在一旁,捧起他的脚,在疤痕上亲了一下。陶蘅睁眼看他,懒懒地说道:“别说对不起了,我听腻了。”   秦文远低着头没说话,陶蘅明显看到他喉结快速地滚动了两下,他眨眨眼睛,撇开头,“我既然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再往前看,我要的是以后。”   秦文远拇指在那疤痕上温柔地抚摸了两下,又凑上去亲,亲过后抵在自己额头,“谢谢你,蘅蘅。”   洗过澡后,陶蘅拒绝再让秦文远抱他,自己穿衣出来吃早饭,坚厚的皮椅被换成了舒适的软椅,陶蘅有些无语,但也坦然接受了。   早餐是秦文远打内线让酒店送上来的,并不丰盛,都是温热好消化的食物,味道却很不错。折腾一夜陶蘅早就饿了,顾不得嫌弃全扒拉进了嘴里,吃相不比平时好看,他也没想着在秦文远面前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现在是秦文远在讨好他,他就要放纵。   秦文远怎么可能嫌弃他?热恋中的老男人太可怕了,眼睛糊着多厚的滤镜,看着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好看,就是这么叉着腿吃饭都是好看的,身上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一顿饭一个只顾吃,一个只顾看,黏黏糊糊的,饭后,秦文远去书房处理公司事务,陶蘅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只能回房休息,他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周鹤打了个电话。   “喂陶蘅,你等我十分钟,我给儿子洗澡呢,好了给你打过去。”周鹤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   陶蘅挂了电话,十多分钟后,周鹤给他回电话,一副累极了的模样,“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快说,我忙死了。”   “忙着带孩子啊?”陶蘅翻了个身,把秦文远的枕头抱进怀里,“你老婆呢?这次飞哪?”   “马来西亚,去三天了。”周鹤抱怨,“我快要累死了。”   周鹤三年前结的婚,如今孩子快两岁了,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周鹤老婆是个美食节目主持人,当初还是通过陶蘅认识的。孩子生完没多久就投入工作,世界各地到处跑,孩子只能丢给周鹤带,周鹤十分支持老婆的工作,就是带孩子这个活有点苦逼,不过他嘴上喊着苦,实际上不知道多乐在其中。   “有孩子给你带是你的福气,累什么累!”   “痛并快乐着,等你有了孩子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陶蘅失笑,“我哪来自己的孩子?你给我生啊?”   周鹤声音一顿,叹口气,“倒也是,你又不喜欢女的,咱也不可能为了孩子去代孕,那事儿太缺德,咱做不出来,哎,要不这样,我跟我老婆再生一个认你当爸,你给我养,怎么样?”   “我看行,”明知道周鹤在开玩笑,陶蘅还是笑着说,“那我可就等着我儿子了。”   “等着吧。”周鹤说,“对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陶蘅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跟秦文远和好了。”   周鹤那边消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我、操。” 第121章 番外2吃醋   秦文远最近有点不开心,因为陶蘅出差了。   陶蘅公司有个艺人在外地拍戏,为了表示对自家艺人的重视,陶蘅亲自前去探班。   拍戏的地方挺远,飞过去要三四个小时,秦文远本来也打算跟着要去,但是年底了,公司特别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陶蘅自己飞过去。   陶蘅是去探施铭的班。   施铭在深山老林里拍戏,就是楚斯越那部戏,那戏里除了他另外一个新人小姑娘,全是老戏骨,陶蘅心疼自家新人,怕他在剧组受委屈,心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去给新人撑个腰,以示世星对他的力捧。   但陶蘅去了片场才知道,他多虑了,哪用他呀,楚斯越自己就给他把腰撑好了。   那天陶蘅到的时候正值傍晚,剧组正在做一场大型夜戏的前期准备工作,每个人都很忙,主演们都在现场走位。陶蘅到了以后,没出声,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们。   有一场戏施铭被人追杀,要从二楼的窗口跳下来,下面有垫子垫着,工作人员试了好几次觉得没问题,但临到要拍了,楚斯越突然喊了停,转头吩咐工作人员:“再加层垫子。”   “不能再加了,”另一个工作人员苦着脸说,“加太厚了了跳下来翻不了滚,影响效果。”   “加,”楚斯越坚持,“翻不了就分开拍,再不济还有后期。”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敬业的楚影帝这是怎么了,最后都看向导演。导演四十来岁,留着胡子,头发半长不短,几天没洗了,打着结顶在头顶,他手里叼根烟,插着腰不耐烦道:“听他的。”   工作人员无奈,只能又加了层垫子,反而惹得施铭在一旁不知所措,站在楚斯越身边小声道:“不用加了吧。”   楚斯越抬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别管,好好拍戏。”   陶蘅站着看完了全程,有人已经看到他了,惊讶地捂住嘴,陶蘅也没想低调,干脆出声叫施铭。   施铭看到他挺惊讶,连忙跑过来,“陶总,你怎么来了?”   陶蘅道:“来看看你,戏拍得怎么样?”   施铭叹了口气,“挺难的。”   “没事,慢慢来,”陶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天赋,会好的。”   陶蘅让助理把带来的东西分给大家,回身看到楚斯越走过来,“楚影帝。”   “陶总,”楚斯越点头,“来看施铭?”   “是啊,探个班,看看我们小施在这儿表现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施铭很好。”楚斯越抬手搂住施铭的肩膀,像是搂着兄弟或好友,陶蘅却在他的动作和神情中看出了强烈的占有欲。   陶蘅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还有多久,晚上一起吃饭,叫上导演他们。”   “好。”楚斯越道,“陶总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吧,我们还有一会儿。”   陶蘅包了当地一个农家饭店请剧组人员吃饭,点了很多菜,酒是他带来的的高档酒。菜上来后他自己先端了一杯,说了几句话,话里话外都是为施铭撑腰的意思。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陶蘅喝了不少,结束的已经醉了,助理扶他起来,施铭也过来扶他,问他今晚住哪里,助理说了个旅店名字,这地方穷,没有酒店,这已经是最好的住处了。施铭说正好,他们也住那,可以坐剧组的车一起回去。   一群人回到旅馆,下车后,陶蘅口渴,喊着要喝水,助理看边上有个小超市还开着门,便把陶蘅托给施铭,自己去买水。   楚斯越在不远处和导演说话,施铭搂着陶蘅的腰站在旅店门口的台阶上,陶蘅没有醉到人事不知,但也不怎么清醒,他不知道身边人是谁,下意识以为是助理,他助理是个比电线杆还直的直男,长得也一般,陶蘅被他抱着没压力,安安心心挂在人身上。   “陶总,难受吗?”   施铭将他的手臂绕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搂进他的腰,转头问他。陶蘅靠在他肩膀上,不知是难受还是不难受,胡乱摇了摇头,没说话,突然一阵风刮来,陶蘅打了个哆嗦,施铭连忙拖着他往旅馆大堂走去。   这一幕被人拍了照片放到网上,内容是,陶蘅继和秦文远爆出恋情后,又和旗下小鲜肉酱酱酿酿,措词丰富,仿佛躲在他们床底下似的。   陶蘅看到照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手机在耳边不停地震,嗡嗡的,挑战着他的脑神经,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摸到手机接通,米娜的声音传来,“嗨宝贝儿,恭喜你又上热搜了。”   “嗯?”陶蘅愣了愣,点开微博,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澄清一下吧,就当给我们小施的电影炒热度了。”   “行。”米娜说完挂了电话。   陶蘅这时候已经清醒了,翻了翻来电,看到秦文远在两个小时前打过他的电话,一个小时前又发了条消息给他:昨晚喝酒了?身体怎么样?   陶蘅给他打电话,一接通秦文远没说话,陶蘅听着他的呼吸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秦文远这才开口:“你有没有换个助理的打算?”   嗯?这是什么话题切入口?陶蘅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了?”   “你觉得孙朗怎么样?”秦文远继续道,“他能喝,力气也大,给你当助理好不好?”   脑子被酒精麻木了,陶蘅还是没懂,“我助理挺好的,要孙朗干嘛?再说他不是你助理吗?”   “我不要他了,给你,”秦文远闷闷道,“你……”   “我怎么了?”陶蘅把手机开了免提,下床穿衣服,边穿边说,“他做错事了?扣点奖金给个教训就行了,别赶他,都跟你这么多年了。”   秦文远说:“他没做错,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跟着你更好。”   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下属的前程给安排了?   到了这会儿陶蘅要再听不出秦文远话里的意思,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他衣服也不穿了,重新窝回被窝里,抱着手机笑道:“秦董,你是不是吃醋了?”   秦文远老实承认,委屈巴巴道:“你怎么能和别人上热搜?我们才上过一次。” 第122章 番外3热搜   两人在一起后,陶蘅时常怀疑秦文远心理年龄后退了二十岁不止,有时候幼稚得令人发指。   就比如这次的热搜事件,明明他心里清楚,他和施铭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但就是想吃个醋,陶蘅怀疑他就是借机撒娇。   “行了秦董,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陶蘅无奈道。   “不行,不能差不多,”秦文远说,“你回来,我们再上一次热搜。”   “……”陶蘅无语,“你幼不幼稚。”   陶蘅嘴里嫌弃着,想了想,还是决定配合他,“这样吧,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去,你去机场接我吧,嗯……带束玫瑰花,我要九十九朵。”   他以为秦文远会拒绝,没想到秦文远听了立马道:“我现在就订花。”   陶蘅:“……”   挂掉电话后,陶蘅发了条微博,针对那条热搜做了解释,并表示因为这件事家里那位吃醋了,让大家别再乱写了。自从开通微博后就从来没发过这么露骨的内容,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发都发了,他向来坦诚,而且有时候哄哄家里那位也挺有意思。   果然,微博刚发出去没多久,秦文远就给他点了赞,还发了条评论:嗯,蘅蘅说得对!   对什么对!陶蘅乐了,给他的评论又回了条评论:乖,不生气啊。   秦文远又给他回一条:没生气,明天下午我去机场接你。【么么哒.JPG】   这一来一去的,信息量十足,哦,人家两人感情好着呢,秦董事长为爱吃醋,陶总哄人真·霸道总裁。这些是广大网友看到的,媒体们看到的则是,明天秦陶二人现身机场,赶紧蹲点。   目的达到了,陶蘅关闭手机,打算再去片场送一波温暖。年关在即,因为拍摄任务重,这个年大家可能都要在剧组过了,陶蘅很早前就找厂家做了一批高档的羽绒棉服,今天正好送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两辆配备了厨师的豪华餐车,一辆做中餐,一辆做西餐。   餐车会在这儿一直留到年后,食材每天都会空运过来,保证新鲜。剧组的人算是看出来了,世星这一年打算力捧施铭,故而大家对施铭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娱乐圈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今天还默默无闻,谁知道哪天突然山鸡变凤凰,成为众人仰望的对象。有了楚影帝和世星保驾护航的施铭,显然已经具备了站在顶峰的资本,剩下的就看他自身的努力了。   把一切都办妥后,陶蘅第二天安心飞回A市,下飞机时接到秦文远电话:“我在出口等你,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可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长款大衣,戴一副金丝边眼睛,手里抱着一大束红得耀眼的玫瑰,只要不是瞎子想不看到都难。   陶蘅在咔咔的快门声中朝秦文远慢慢走去,虽然多了一条“腿”,但他走得从容,脸上的笑容也是淡然的,大方又大气。他走到秦文远面前,看着他把花塞到自己怀里,听见他说:“喜欢吗?”   “喜欢,”陶蘅抱着花,笑了一下,“真买了啊?”   “以后天天给你买。”秦文远牵住他的一只手往外走,“饿吗?带你去吃饭。”   快门声跟了他们一路,一直到他们坐上车准备离开还在跟着,车子启动,有人还想跟,被秦文远的保镖拦住才终于消停了。还没出机场范围,网上已经有人把图发了出来,陶蘅、秦文远、玫瑰花,一对璧人,深情的眼神,甜蜜的微笑……   热搜预定!   秦文远满意了,收起手机,悠哉悠哉地靠在椅背上,握着陶蘅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想你了。”   陶蘅还抱着花,他低头深深嗅了一口,“好香。”   “以后天天给你买。”秦文远说。   关于玫瑰花,两人之间还有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陶蘅没忘记,但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倒是秦文远,看着他手里的玫瑰,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嘴巴嗫嚅着,说了三个字,很轻,陶蘅没听见,但从他的口型中能看出来,是“对不起”。   秦文远说他永远欠陶蘅一句“对不起”,他做错的事情太多了,曾经带给陶蘅太多伤害和痛苦,这些伤害和痛苦也许在以后的很多年甚至一辈子都存在于陶蘅的记忆里,除了好好地用力地爱陶蘅,他无法消除那些记忆,这一句“对不起”或许他就要说一辈子。   陶蘅没有阻止他,这是他做错事要付的代价,不让他说,他会不安,陶蘅也会觉得亏欠自己。   “知道了,我接受,”陶蘅说,“以后只能给我买花,不能给别人买。”   “没有别人,”秦文远立马保证,“给你买一辈子。”   答应给陶蘅买一辈子花的秦文远当天晚上被赶去了沙发睡觉,原因是陶蘅不在家的时候,他把胖猫放进了卧房,结果抓坏了陶蘅最喜欢的一套丝绸床品。   陶蘅气呼呼地指着拉丝拉到惨不忍睹的床单,问秦文远:“你放它进来的?你没给它剪指甲?你知道这套床品有多难买吗?秦文远你大爷!”   “好好好,我的错!”秦文远一脚把胖猫挑到门外,房门一关,过来要抱陶蘅,“别生气了宝宝,不难买的,我让人给你找,找到了咱们买个十床八床的好不好?”   “不好!”陶蘅气得不行,“我就要这一床!”   秦文远苦着脸,“可是已经坏了呀,你放心,我一定买到一模一样的。”   “那也不是我这一床!”陶蘅上头了,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一把推开秦文远,从柜子拿了个枕头扔到他怀里,指着房门道,“你今天给我去睡隔壁!不行,你给我去睡楼下沙发!”   秦文远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诡异地觉得这样的陶蘅好可爱,又可爱又生动,让他喜欢得不行,但他理智还在,知道如果现在他敢把“可爱”两个字说出口,陶蘅就敢把他赶去睡小区长椅,堂堂秦氏集团董事长怎么能睡长椅,算了,睡沙发就沙发!   秦文远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跑去楼下沙发上躺下了。   猫窝就安在沙发边上,秦文远躺下后,胖猫过来舔他的手,秦文远按了按它的脑袋,嫌弃道:“小畜生,都是你害的。” 第123章 番外4跨年   秦文远睡了三天沙发,没有任何怨言,就当是和陶蘅之间的小情趣了。   这三天他履行承诺,每天都会订一束玫瑰花送陶蘅,陶蘅不理他,他就自己买了花瓶把花都插起来,直到陶蘅忍无可忍,“别买了,花都让猫扯碎了!”   胖猫被秦文远养得极其娇气,破坏力又极强,先是弄坏床品,再又把玫瑰花瓣扯得到处都是,极其考验主人的耐性。   焦   糖   独   家   整   理秦文远把玫瑰花尸体打扫干净后,决定在调教好胖猫之前,还是暂时不买花了。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秦文远抱着枕头偷偷溜进卧室,趁陶蘅还没醒,他爬上床躺在陶蘅身边,撑着手臂看他。   过了一会儿,陶蘅醒了,看到身旁的秦文远还有些懵,“你怎么在这儿?”   秦文远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早安,宝贝儿,我想打个申请。”   “什么申请?”   “让我回来睡吧,”秦文远说,“沙发上好冷。”   陶蘅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家里有暖气。”   秦文远又说:“沙发太窄了,晚上我滚下去好几次,屁股都摔青了,不信你看看。”   说着他就要脱裤子,被陶蘅一把按住,“够了,我不看。”   “那我的申请通过了吗?”秦文远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还有两天就过年了,通融通融吧亲爱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陶蘅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不通融呢?”   “反正我不走。”秦文远抱住他,先是亲他的嘴,然后是脸颊、耳垂、喉结、锁骨……气氛逐渐变得不对味起来。   陶蘅刚醒,身上没什么力气,也不是很想反抗,秦文远趁机抓住他的手压在头顶。   ……   一个上午就那么荒废掉了,结束后陶蘅又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秦文远不在身边,他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下楼,竟然看到秦文远在厨房里做饭。   陶蘅走过去,靠在吧台边看着他。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秦文远穿着一条睡裤,光着上半身背对他,背上有几道红痕,是他极度疯狂时抓出来的。陶蘅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看了,撇开视线。   回神时,发现秦文远正在看他。   “做了什么?”陶蘅挠了挠耳朵,问他。   “熬点粥,”秦文远俯身过来亲他,两人接了个缱绻的吻,分开时秦文远咬了咬他的下唇,贴着他的嘴唇道,“我不会做别的,待会儿给点面子怎么样?”   陶蘅笑了一下,“好。”   秦文远还是有些天赋的,一碗青菜瘦肉粥虽然没有做得很惊艳,但味道真的不错,软糯鲜香,入口即化,再配上超市买的奶黄包,一顿饭吃得整个人都酥了。   吃完饭秦文远去收拾厨房,陶蘅坐在地毯上给胖猫剪指甲,下午两个人哪也没去,窝在沙发里看了部电影,看累了就睡觉,睡醒了一起做饭吃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农历除夕到,除夕那天下午,秦文远独自去看了秦母。   秦母如今还是独自居住在老地方,她找人在房子旁边修了一座佛堂,成天吃斋念佛抄写经书,一派看透尘世的样子,但是她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秦文远更没有心情去探究。   秦文远到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念经,秦文远坐在茶室等,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快一个半小时,老太太出来的时候,他站起来,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这几年吃斋念佛,倒是没怎么变老,神态间甚至有些看透一切的平和,她“嗯”了一声,说:“坐吧。”   “妈,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要过年了,你这儿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张嫂说,她会给你备齐的。”   老太太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我这儿什么也不缺,你不用为我、操心,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吧,我累了,想去歇歇。”   “我再说几句话就走。”秦文远看着他,“妈,这几年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文瀚现在过得很好,他毒戒了,我帮他开了家公司,他自己经营着,不缺钱花,你可以放心。”   秦文瀚当初因绑架伤人罪被拘捕,面临多年刑期,秦文远原本没打算放过他,奈何秦母以死相逼,秦文远看在他是自己胞弟的份上,到底没狠下心来,为他得到了一个缓刑的机会,之后他将秦文瀚送去戒毒所,又为他开了公司……   一切看起来像是他的施舍,却也是赎罪。   秦文远觉得自己上半辈子过得很失败。爹死了,娘不爱;唯一的弟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年少时就在一起的爱人背叛他;爱上别人却不自知……所有的一切听上去都像是老天爷对他的不公,其实仔细想想,又何尝没有他自己的原因?   接近四十岁的年纪,秦文远学会了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学会自省,学会重塑,学会谅解,学会爱人,做到这些,他觉得生活变得不再灰暗,更何况他现在得到了爱人的原谅,人生的后半部分,他自信可以活得很精彩。   听到“秦文瀚”这三个字,老太太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捏紧了,但是没过一会儿又放松下来,道:“行,你们都过得好就行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你们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老太太说完,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往里屋走去,“我去睡会儿,你要是想留下来吃饭就再坐会儿,不吃就回吧。”   秦文远又坐了会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站在来走了出去。   秦文远回到家的时候天刚刚擦黑,家里灯火通明,陶蘅正坐在吧台上包饺子,看见他进门对他招手,“过来帮忙。”   秦文远脱了大衣,过去在陶蘅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洗了手,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包。   陶蘅会做饭,但神奇的是,他没有包饺子的天赋,包出来的饺子不是破的就是丑的,更神奇的是,秦文远居然会包饺子,还包得特别漂亮。   “小时候跟家里佣人学的,”秦文远捏了一个漂漂亮亮的饺子托在手心,放到陶蘅面前,“那时候要学的东西太多,没什么娱乐,有一次看见佣人在包饺子觉得很稀奇,就缠着她要学,因为这件事那佣人被我妈赶走了,还把我训了一顿,说我上不了台面。”   陶蘅摇了摇头,不予置评。   秦文远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他们晚上和明天要吃的饺子包好了,然后又和陶蘅一起把要做的菜处理好,之后陶蘅做菜,他坐在吧台上处理公事,间或同陶蘅聊一两句。   锅里正炖着鸡汤,咕咕地冒着热气,案板上还有剩下一半的葱姜,陶蘅站在灶台前为鱼翻面,空气被磨砂一般,泛起一股模糊而温馨的香气来。秦文远看着这一切,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美到不真实,他深吸了口气,抬头眨了眨眼睛,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晚餐做了五菜一汤,对于两人来说是一顿很好的年夜饭了,他们面对面坐在吧台边,秦文远挑了一瓶上好的红酒,斟上后他举起杯,“喝点?”   “嗯,”陶蘅也举起杯同他碰了碰,“干杯。”   吃完饭两人坐在一起看春晚,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秦文远突然把陶蘅的大衣拿过来给他披到身上,拉着他要出门,陶蘅不明所以,“干什么?”   “出来就知道了。”秦文远边给自己穿衣服边说。   他拉着陶蘅出了门,门口他刚开回来的车就停在那里,他把陶蘅拉到车后,说道:“买了礼物送你。”   哦,原来是要送惊喜。陶蘅有些期待。   秦文远抿了抿唇,打开后备箱,一大束气球突然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陶蘅张开嘴,随着那些气球仰起头,看到那下面还挂着一个心形的粉色小气球,上面印着他的照片。   这还不是最震撼的,更震撼的是放满一整个后备箱的红玫瑰,以及玫瑰上铺成“I?Y”的彩灯。   陶蘅:“……”好俗。   秦文远摸了摸鼻子,“本来想好了暂时不买花的,但是我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来要送你什么,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除了花,好像没有什么能配上你的,你……喜欢吗?”   陶蘅笑起来,“喜欢。”虽然真的很俗。   秦文远舒了口气,“那就好。”   “蘅蘅。”秦文远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亲了亲他的耳垂,屋里电视中开始倒计时,远处天边火光一亮,紧接着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十二点了,秦文远在他耳边说道:“新年快乐,我的宝贝儿,谢谢你回到我身边陪我度过这个新年,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年,你都能陪我一起过。”   陶蘅靠在他身上,微微转过头,秦文远吻住他的唇。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一片雪花落在陶蘅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雪花顺着脸颊落入两人相缠的唇间,他们尝到了雪花的凛冽味道,也尝到了它的清甜。   秦文远搂紧陶蘅的腰,将他深深地嵌入怀中,“蘅蘅,我们结婚吧。” 第124章 番外5婚礼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求婚,陶蘅略感意外,他顿了顿,离开秦文远的怀抱,转身往别墅走去,秦文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跟上去,“蘅蘅,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瞎说的,你别生气。”   陶蘅猛地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瞎说的?”   秦文远下意识要点头,又顿住了,他看着陶蘅的眼睛,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天把这个头点下去,大年初一他就要和这一后备箱的玫瑰和气球相伴了。   “我认真的,”他忙道,“我在向你求婚啊蘅蘅。”   陶蘅盯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这些东西让秦文远赶到瑟缩,他想,他今天或许做错了,他太冲动了,只怪方才的气氛太好,他不该在这种时候求婚的,他应该再等等,再等等的。   可陶蘅不知为什么,突然笑起来,唇角上翘,眉眼下弯。   陶蘅最近总是这样笑,秦文远喜欢看他笑,就像他们多年前刚认识时的那样,那时候陶蘅总是在他面前笑,而秦文远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再回想,却早已模糊不清。   所以秦文远很珍惜陶蘅如今的一颦一笑,这都是刻画在他心上,能保存很久的东西。   秦文远闻言有些惊讶,“那你刚刚为什么……”   “秦文远,”陶蘅打断他,“你去里面把我的手机拿出来,然后你再求一次吧。”   “啊?”秦文远懵了,“所以你刚才只是想进去拿手机?”   “嗯,”陶蘅摆手,“快去,我要拍下来。”   “哦。”秦文远兴奋坏了,连忙进去拿手机。   等秦文远把手机拿出来,陶蘅已经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捧玫瑰,他接过手机,把玫瑰放到秦文远怀里,说:“来吧,好好说。”   秦文远被他搞得挺懵,但都被喜悦冲淡了,他下意识往地上单膝一跪,将花捧到陶蘅面前,郑重道:“蘅蘅,和我结婚好不好?”   陶蘅问他:“戒指呢?”   秦文远:“……”糟糕。   冲动之下提求婚,戒指都没来得及准备。   陶蘅举着手机对着他拍,嘴里哼哼两声,说:“怎么没准备戒指啊?”   秦文远叹了口气,无奈道:“下次补好不好?”   “不好。”陶蘅撇了撇嘴,“我现在就要,不然就不答应你。”   秦文远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他,祖宗哎,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陶蘅也叹了口气,故作大方道:“算了,这次先放过你,买了戒指再求一次吧。”   “好。”秦文远忙不迭地把花递过去。   陶蘅接过花,镜头有意无意地扫过汽车后备箱,然后关了视频。   十分钟后,沉浸在农历新年阖家团圆中的广大网友们齐齐刷到了一条视频,视频是以第一视角拍的,秦董事长跪地求婚,却忘了准备戒指,视频后的男人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气,却能听出言语里的纵容,还有那一车子的花和气球,简直虐狗!   两人在爆竹声中进入梦乡,完全不知道自己又一次上了热搜,而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之后秦文远开始计划着第二次求婚的地点和在哪里举办婚礼,哦对了,还有求婚戒指。   秦文远借着出差的机会亲自飞去巴黎定做了一枚男戒,当他带着戒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末,而此时,陶蘅公司投资的一部IP剧在A市开机。   开机那天,陶蘅到现场坐镇,开头一切很顺利,也很枯燥,直到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突然说今天有个神秘嘉宾到现场,要向现场某位重要人士表达爱意,大家拍手起哄起来,而坐在台下的陶蘅突然心跳加速,心里有了某种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当他看着秦文远一身西装走上台的时候,他无奈地按住了额头,笑了。   秦文远站在台上,主持人也挺会来事,和他一问一答。   主持人问他:“秦董事长今天怎么有空来参加我们的开机仪式?”   秦文远:“因为我也投资了这部电视剧,虽然不多,却是我的一片心意。”   主持人:“那您的心意是为我们的剧呢还是为了……”   秦文远:“当然是为了你们老板。”   现场众人:“哦~”   主持人:“除了老板呢,就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   秦文远:“大家好好拍,拍好了为公司赚钱,为你们老板赚钱,当然,你们老板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人:“啧啧啧。”   主持人都乐了:“那您有什么想对我们陶总说的呢?”   秦文远笑了一下,三两步从舞台上跨下去,走到陶蘅面前,单膝跪下。   这是他第三次在陶蘅面前跪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丝毫犹豫。   “抱歉,今天没买花。”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打开递到陶蘅面前,“喜欢吗?”   大师设计,全球独一无二,虽然不如女戒耀眼,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就像面前的秦文远,永远魅力十足,却只属于他一个人。秦文远执起陶蘅的手,将他手指上原来的那枚戒指拿下来,说:“过去的错误我会弥补,但我不希望你记得,我想让你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开心。”   他把新戒指推进陶蘅的无名指,“未来的日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希望你也能陪伴我,我爱你,蘅蘅。”   他握住陶蘅的手放到唇边深深一吻,然后拉着他站起来,伴随着周遭的欢呼声,他将陶蘅紧紧拥入怀中,亲吻他的侧脸和耳朵。   这一年的夏天,两人在法国南部的花海胜地普罗旺斯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这场婚礼几乎请到了A市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商人和国内大半个娱乐圈的艺人明星,可谓星光熠熠。婚礼在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中举行,他们身穿白色礼服,对望彼此,眼中盛满流光,秦文远执起陶蘅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每根手指,他问他:“蘅蘅,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吗?”   陶蘅抚摸他的脸庞,心里的热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承诺,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地上向他求婚时他就知道,这个人能为了他付出所有,哪怕是生命。   陶蘅倾身抱住秦文远的腰,仰起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充满爱意的吻,“我愿意。”   这一瞬间,秦文远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他转过身去,抬手捂住脸,肩膀轻微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口气,转身对陶蘅道:“谢谢。”   陶蘅也很动容,他再次抱住秦文远亲上去,两人在花海中热吻。 第125章 番外6楚斯越X施铭(一)   【先写一下副cp,主角那对以后再写吧。】   施铭第一次见到楚斯越是在高中,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六。   他所读的高中是当地有名的私立学校,因为环境好,很多剧组都去那里取过景,施铭第一次见到楚斯越的时候,就是楚斯越随着剧组去学校拍戏。   那天天很热,太阳高照,在阳光底下站一会儿身体都要化了,因为长得好,施铭被选为龙套演员,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剧组磨镜头,出了满身的汗。汗水黏在身上很不好受,施铭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早知道就在剧组来教室选人的时候躲去厕所了,干嘛非要往前凑啊!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说台词的楚斯越,心说当演员可真辛苦,都这么热了,还要抱着女演员说着肉麻兮兮的台词,要是他,早就膈应死了。   楚斯越那时候才二十多岁,比现在青涩很多,也没有那么高的成就,施铭当时年纪小,一心只知道玩乐,他不关注娱乐圈,也不认识楚斯越,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长得好。   那次过后,施铭就把这个人抛到了脑后,转眼上了大学,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经常有女同学打听他给他送礼物,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女孩子提不起任何兴趣,直到有一次,一个女孩约他看电影。   那女孩追了他很久,施铭不好意思拒绝,答应和她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想着看完了就和她说清楚,也就是这场电影,让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从来不关注异性。   那部电影是楚斯越主演的,在当年轰动一时,楚斯越因为这部电影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影帝称号。   影片中,楚斯越扮演一个出卖色相混迹于声色场所的“鸭子”,而他的真实身份是缉毒警察,卧底过程中,他爱上了一个来夜店消遣的贵妇,偏偏这个贵妇正是他所要调查的幕后“老大”的情人。   由于电影中身份的反差,楚斯越在形象上做了很大改变,时而油头粉面、举止优雅、潇洒不羁,时而又正义凛然、目光锐利、爱憎分明,在“鸭子”和卧底之间来回切换也不违和。这样的人物不光吸引女人,也吸引男人。   施铭就是其中之一。   施铭犹记得那一天,他坐在电影院里,身旁女孩借着黑暗的掩饰一点点地往他身上靠过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部在电影里的那个男人身上,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却不是因为身旁的女孩,而是楚斯越。   也就是那一天,施铭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女孩。   大三的时候,因为形象好,他被星探挖去拍杂志,他不缺钱,不需要靠拍这种东西来维持生活,但他去了,原因是什么呢?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直到再一次去电影院看了楚斯越的电影,他终于明白,他只是想靠楚斯越近一点。   后来他放弃专业,签约成为一名艺人,不争不抢,始终活跃在十八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楚斯越发生点什么,他只是想和楚斯越做一样的工作,默默喜欢他,不需要结果。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次剧组聚会。   那天施铭跟着剧组的人到会所玩,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偶尔来一次也不错。他喝了口酒,心不在焉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其他人唱歌。   肚子有些不舒服,他站起来去了卫生间,中途听到有人在外面打电话,说是要给什么人下药,这种事情圈里天天有,一般人管不了,但他听到了楚斯越的名字。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打楚斯越的主意,当即就炸了,提上裤子出去就把人给揍了,原本以他的战斗力不可能落下风,但那人有同伴,人还不少,他双拳难敌四手,把自己搞进了医院,特别惨。   经纪人数落了他一顿,问他后不后悔,他说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经纪人就不太想理他了。那时候施铭是真的不后悔,虽然身上疼得要死,但他非常庆幸那天自己在现场,否则楚斯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当然,他没有觉得自己伟大到能改变楚斯越人生的地步,他只是觉得,能为楚斯越挡去一次麻烦,也算是他这个粉丝为偶像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楚斯越会来医院看他是他完全没想到的,那天公司老板陶蘅到医院看他,前脚刚走,楚斯越就来了,楚斯越走进病房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初秋的某一天,阳光很好,微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子里吹进来,将楚斯越的风衣衣角吹起,那个男人仿佛从银幕上走下来,短短几步路后,走到了他心里。   他好像……单方面地喜欢上了楚斯越。   “还好吗?”   楚斯越站在床边看着他,目光平静而疏离,施铭躺在床上,他想坐起来,可是病房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他坐不起来,更无法遮掩脸上的淤痕,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自卑”和“窘迫”的含义。   “我没事。”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楚斯越一样平静。   “那就好,”楚斯越说,“这件事谢谢你,你想要什么报酬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你。”   施铭眼睛一亮,“真的吗?”   楚斯越轻轻点了一下头,“当然。”   施铭说:“我想要一张你的签名可以吗?”   楚斯越一愣,明显有些惊讶,“还有呢?”   施铭摇头,“没有了,签名就好,我很喜欢您……的电影,最想要的就是您的签名。”   楚斯越挑了挑眉,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他从来医院时就想好了,不管躺在医院里那个小艺人提出要什么,是车房还是钱或资源,他都尽量满足,但他始终没想到,对方竟然只问他要一张签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是他的粉丝,所以才为他打抱不平?   对于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他来说,楚斯越从来不相信这个圈子里会有这样付出却不求回报的人,但当他看着施铭那一双清亮干净的眼睛时,他突然觉得,即使再污浊的淤泥,也会开出洁白的莲花。 第126章 番外7楚斯越X施铭(二)   楚斯越第二次来看施铭是在一周后,这期间他去把方恒给处理了,至于怎么处理的,他没让施铭知道,而施铭似乎并不关心。   这天他来到医院,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施铭正在助理的搀扶下在走廊上慢慢走着,施铭个子高,身形不算清瘦,但在宽大的病号服的遮掩下,还是显得有些羸弱。   楚斯越走过去,从助理手中接过施铭的胳膊,助理转头看到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楚先生?”   楚斯越点了一下头,“你去休息吧,我扶他。”   助理不明白状况,看了施铭一眼,施铭也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您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楚斯越没什么表情道,“走吧,陪你走走。”   他拎着施铭的胳膊在走廊上慢慢踱步,施铭被他抓着,使不上力,肋骨本来就疼,现在更疼了,但他没出声,尽量跟上楚斯越的脚步。   楚斯越没说话,施铭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绞尽脑汁找话题:“谢谢你那天的签名。”   那天楚斯越给他在手机壳后面签了个名,施铭不舍得用,把手机壳取下来收了起来,每天睡前都要看一遍,宝贝得要命。   “你已经谢过了。”楚斯越说,“应该是我谢你。”   “不用不用,”施铭连忙摆手,“您已经给我签过名了,不要再说谢了,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楚斯越转头看他,发现他脸蛋突然变得很红,倒真像是在不好意思,只是一双眼睛仍旧亮得发光,干净极了,楚斯越心里有些异样,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种让这双眼睛一直亮下去的念头。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楚斯越陷入了沉思,连施铭叫他都没听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施铭的病床边。他把施铭拎到病床上坐好,“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施铭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您要走了?”   楚斯越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把视线从施铭脸上移开,“我还有工作。”   “那您……还来吗?”   “不知道,”楚斯越说,“看我工作安排吧,有时间就来。”   “哦,”施铭点点头,拉着被子躺下来,“那您快走吧,我要睡午觉了。”   楚斯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病房,回去的车里,楚斯越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他眉头紧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是不是有些过分关注施铭了。   楚斯越并不是没谈过感情,相反,早在高中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自己性取向并谈了男朋友,只是学生时代的恋情实在难以维持,高考结束两人就分开了,后来他上了电影学院,身边从来没有断过向他表示好感的人,他都没有动过心,直到三四年前,他在一部戏里和一个当时有些名气的男演员日久生情。   男演员很有魅力,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们瞒着所有人谈了半年,最后还是以分手收场,原因是男演员说他太冷了,冷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体会不到恋爱的心动,仿佛他们只是一对闲暇时互相慰藉的炮、友。   楚斯越觉得很挫败,同样的话,高中恋人也说过,说不管什么事都没办法让他放在心上,说他对生活没有热情,说跟他在一起太寡淡了。   楚斯越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对生活有热情,怎么才算不寡淡,谈的时候他认真谈了,能做的他也都做了,难道要每天激情四射的才算是恋爱吗?   两次失败的恋情让他对感情不再有所需求,日子越过越淡,连他的经纪人都笑话他,现在圈里像他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不多见了,三十来岁活得像个和尚。   他的心的确很久没再疯狂跳过了,直到遇见施铭。   施铭和他以前交过的所有男朋友都不一样,至少他们没有像施铭这么干净的眼睛,他能看出施铭在看向他时眼里散发出的那种崇拜和狂热,这种狂热中带着单纯,就像养了很久的小狗看到主人,不自觉地撒娇、讨好,还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勾引。   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心动,楚斯越生出了一种他躲不过的预感。   之后直到施铭出院他都没再去过医院,一方面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另一方面,他在筹备一部由他自己投资和主演的电影。   剧本早就定好了,幕后团队也都是熟人,演员正在选,除了自己的角色,别的角色定了七七八八,除了另一个男主角。   双男主电影两个主角的戏份一样多,一样重要,选好选不好决定了电影的质量。   “我跟他们经纪人沟通过,这几个下半年都有档期,”执行制片报了几个当红男演员的名字,“你要不要跟他们见个面再说?”   楚斯越没说话,他的视线始终定格在剧本上,这个本子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尤其是另一个男主角,他脑袋里划过很多人的面孔,但是最近两天,画面始终定格在施铭的脸上。   施铭适合这个角色。   这是他这段时间大脑里疯狂叫嚣的一句话。   “不找他们。”楚斯越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说道。   “嗯?”制片一愣,“那你是有人选了?”   “找新人。”   制片皱眉,“新人?你确定这个角色要让新人演?”   楚斯越还没说话,制片又道:“我没有说新人一定演不好的意思,但是新人经验少,光就磨合期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等他?咱们这个片子可是要拿奖的,不是用来给新人磨练的。还有,用新人,观众们能买账吗?我可不想你被别人说你选人没眼光。”   楚斯越还是沉默,过了会儿,他缓缓摇了摇头,执着道:“我还是想用他。”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啊?”制片是他多年好友,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虽然冷,但不执拗,今天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那你说说,你想用谁?”   “施铭。”楚斯越说。   “谁?”制片一脸茫然,他是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施铭,不认识就去搜,”楚斯越道,“我昨晚看完了他这些年演过的所有角色,我就要用他。” 第127章 番外8楚斯越X施铭(三)   楚斯越坚持要用施铭的建议没有得到制片的同意,制片后来搬出了导演、编剧等等一系列主创人员,结果楚斯越还是力排众议定下了施铭。   这件事施铭不知道,几天后,施铭出院回家养伤,等伤好了七七八八,某天,他突然接到陶蘅的电话,听到楚斯越要找他演电影时,他懵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我会拖他后腿的。”他是这么回答陶蘅的。   陶蘅安慰他,让他自信,让他把握机会,施铭还是忐忑,觉得不该这样,陶蘅也不勉强他,让他自己找楚斯越谈,他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他让经纪人去打听楚斯越的联系方式,结果只找到了工作号,他打过去是一个女孩子接的,说楚斯越正在录节目,他说明来意,对方说可以帮他转达,让他等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结果一直等了三个小时,临近晚餐时间才接到楚斯越的回电。   号码是陌生号码,施铭一开始接通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直到听到楚斯越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他又开始雀跃,“您录完节目了?”   楚斯越声音淡淡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只是访谈。”   “哦,”施铭点头,“我……打扰您了吗?”   “没有,已经结束了,”可能有些累,楚斯越叹了口气,“你今天找我了?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没事了,恢复得很好,谢谢您关心。”施铭忙道,“打电话给你是想问,您是不是给了我一个您电影里的角色?其实不用的,我做的那些真的没想让您回报,您不用放在心上的。”   “不是的。”楚斯越说。   “什么?”施铭没听清。   “我说,”楚斯越似乎贴在手机上说话,声音优质的质感直敲鼓膜,把施铭的头皮都敲麻了,“不是回报你。”   “哦。”施铭闭了闭眼睛,脖子一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适合,”楚斯越说,“你适合这个角色,我看到剧本就想起了你,是我在请求你演我的电影,这样明白了吗?”   施铭明白个屁,只要不傻,都不会明白的,谁信谁才是傻X。但他没有拒绝,“哦,明白了。”   “答应了?”   “……答应了。”   “勉强吗?”   “不勉强不勉强。”施铭使劲摇头,可惜对方看不见。   “对了,这是我私人号,你存一下。”   于是角色就这么定下来了,连试镜都没有,官微公布主创的时候,楚斯越的粉丝果然不淡定了——一部双男主电影,另一个男主的演技不说和楚斯越旗鼓相当,咖位至少要跟上吧,现在这算什么?   楚斯越那边没有做任何回应,施铭这边就更是不可能说什么了。   因为要合作,楚斯越和施铭的交集变得多了起来,楚斯越甚至以要对台词的理由频繁地约他见面,有时约在私人会所,有时约在豪华度假村,有时约在高档酒店,这些都是施铭以前听过却不会来的地方,不是来不起,而是不够身份,但有了“楚斯越”的名号,他可以在里面横着走。施铭不禁感慨,红就是好啊。   进剧组的前三天,楚斯越又叫施铭出来对剧本,这次约在温泉会所。   温泉会所啊,施铭眼睛眨巴眨巴,是不是要和楚斯越一起泡温泉?这样不行吧,他曾经看一眼楚斯越的电影都能升旗,要是和楚斯越一起泡温泉,岂不是要丢人?   施铭想拒绝,但又舍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楚斯越听他不说话,直接道:“我现在有工作,下午一点半让人去接你,你带点衣服,晚上要过夜。”   说完楚斯越就挂了,留施铭呆呆地定在原地,“还要过夜啊。”   楚斯越说找施铭对剧本还真就是对剧本的,虽然每次都选在不同的地方,也只是因为不想让记者拍到他在同一个地方和同一个人约会,而且他也有意带施铭放松放松,省得他在开机前把自己搞得太紧张。   其实楚斯越想多了,施铭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紧张,拍戏从来不会让他紧张,能让他紧张的只是楚斯越这个人。说他心宽单纯也好,说他没心没肺也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只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能感受到心跳的人。   到温泉度假村的时候,楚斯越还没来,接他的司机把他带进一个小院子,让他稍微等一会儿,然后人就走了,施铭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楚斯越到了,一进门就开始脱外套,边脱边说:“换衣服,带你去泡温泉。”   施铭站着没动,楚斯越看着他,也停下了,“怎么了?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施铭连忙说道,说完眨了眨眼睛,指指楚斯越又指指自己,“真的要泡吗?我们一起?”   楚斯越挑了挑眉,“这院子就一个汤池,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泡我就再开一间房。”   “我没有不愿意跟您一起泡。”施铭有些窘迫,他只是不好意思,怎么就成了不愿意和他一起泡了呢?真会冤枉人!   楚斯越勾起唇角,“那就是愿意了,快换衣服吧。”   施铭呆了一瞬,楚斯越刚刚是……笑了吗?   后院汤池很大,施【鬼姐姐鬼故事】|guiJJ.|欢迎您收藏,希望进入您的收藏夹!铭换完衣服过去的时候,楚斯越已经下水了,他敞开双臂背对着他靠坐在池边,肩背曲线舒展,肌肉结实,线条分明。   他抬起手将前额的头发往后撩,头发沾了水,软软地贴在后脑,乌黑发亮。池面上蒸腾起撩人的水雾,轮廓时隐时现,但施铭的眼睛仿佛带着利箭,直射到楚斯越身上。   施铭觉得口干舌燥,只是这样他就已经开始把持不住了,要是下了水可怎么办呀!   正当他内心天人交战时,楚斯越突然转过身来,“怎么不过来?”   施铭拖着灌了铅的双脚走到池边,“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对剧本啊?”   “先泡,泡完再说。”   楚斯越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肩膀和背部的肌肉都随之动作,施铭觉得喉咙要冒烟了,他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真他妈想扑上去啊! 第128章 番外9楚斯越X施铭(四)   施铭解开浴袍扔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踏进池子,好在池面水雾缭绕,掩盖了他的异样。他在离楚斯越较远的地方坐下来,目光落在水面上,尽量不看他。   “坐那么远干什么?”楚斯越道,“你怕我?”   “没有没有,”施铭连忙摆手,“我就是……怕打扰您。”   “别说‘您’,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不用这么叫。”楚斯越纠正他。   “哦。”施铭乖乖听话。   “过来。”楚斯越朝他招手,“我们说说话。”   施铭没动,这样也能说啊。   “要我过去拉你?”   “不用!”施铭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闭了闭眼睛,朝楚斯越那边挪过去,速度堪比蜗牛。   楚斯越也不催他,就那么靠在池壁上。施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此时一定在看着他。   好不容易挪到他身旁,施铭不敢靠太近,留着两拳的距离坐在水里,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默念《三字经》,但他只会前几句,于是翻来覆去地念,只求能把脑子里的污秽思想冲干净。   “你紧张什么?”楚斯越突然道。   “我没有!”施铭下意识反驳,他转头看向楚斯越,发现楚斯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臂横在池边,上半身转过来对着他,看上去就像把他抱在怀里。他愣了,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楚斯越不以为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放轻松,你崩得这么紧,还说不怕我?”   湿热的手掌落在他微凉的皮肤上,施铭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   楚斯越又拍了他一下,“算了,既然你这么怕我,那我还是去隔壁再开间房吧。”说着他作势要站起来。   施铭一慌,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别!”   楚斯越停下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被他抱着的手臂,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舍不得我?”   施铭慌忙把手臂扔开,视线划过他方才还隐在水面下现在却暴露在空气中的结实腹肌,脸猛地一热,赶紧往水下滑,滑到只露出一个脑袋才停下,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楚斯越,“你就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你不是怕我?”楚斯越的笑容越发明显,可惜施铭没看到。   “我没有!”施铭大声道,在楚斯越眼里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楚斯越坐回水中,手臂舒展搁在池边,仰头看着头顶的夜空,道:“好好享受吧,过几天进了组就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施铭哪里还听得见他在说什么,胡乱地“嗯嗯”几下,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公分。   这一个澡泡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楚斯越还让人送了酒和果盘进来,酒被楚斯越喝了,而果盘都进了施铭的肚子。   这个晚上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对剧本,从汤池出来后,楚斯越接到一个电话,听着像是朋友打来的,但楚斯越的表情并不好,他连衣服都没换就拿着电话出去了,施铭只能自己找个房间睡下了。   第二天,他们在山庄里转了转,楚斯越心情不好,施铭能看出来,但他什么也没问,他不敢问,也没有立场问,更怕问了以后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后来吃过午饭就回去了,接下去两天楚斯越没再联系他,直到进组。   施铭是楚斯越一人力保进剧组的,他虽然没心没肺,但是别人看他时的目光中带着善意还是恶意,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剧组里都是人精,楚斯越在场的时候他们不敢怎么样,一旦施铭落单,各种恶意便扑面而来。   施铭有些无语,但他没有放在心上,能和楚斯越演对手戏的喜悦早就超过了恶意,他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施铭演技在一众小鲜肉中是能拿得出手的,但是和楚斯越比很不够看,一次又一次的NG让剧组人员烦不胜烦,但是当着楚斯越的面,谁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当只拍他一个人的戏时,各种负面信息齐齐砸向他。   施铭一一领受了,却从不向楚斯越抱怨。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一次拍摄中。   那次吊威亚,施铭被吊上去了,工作人员才喊说有个地方没弄好,让施铭在上面等等,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接近零度的气温下,施铭出了满身的汗,但他什么也没说,连一句“好了吗”都没问出口,他就那么毫无存在感地被吊在十几米高的空中,腿根被磨出尖锐的疼痛。   等到终于能拍时,不知是工作人员的刻意还是真的失误,在他离地面还有两米时突然放绳,施铭摔在地上那薄薄的一层垫子上,把脚给扭了。   导演起身骂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唯唯诺诺地鞠躬道歉,除了施铭带来的助理,没有人上前来扶他,他被助理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休息的地方坐下了。   没有人送冰块,也没有人嘘寒问暖,仿佛他和这个剧组根本不在一个时空。   助理暗暗骂了一句,噘着嘴去讨来冰块帮他敷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心说幸好今天楚斯越不在。   说曹操曹操到,楚斯越穿一身黑色羽绒服从外面走进来,视线对上他便一愣,快步走过来,“怎么回事?”   那名拉威亚的工作人员刚刚还不知道躲去了哪,这时又突然跳出来,“抱歉楚哥,是我工作没做到位,让小施受伤了,真的很对不起。”   楚斯越没理他,蹲下来握住施铭的脚踝轻轻转了转,“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施铭摇头,“没事,只是扭了一下,明天就好了。”   扭了一下怎么可能第二天就好,楚斯越谁的解释也没听,直接为施铭请了五天的假,带着他回了宾馆,这些天中不断有人上门来,道歉的,看望施铭的,楚斯越没让任何人进施铭的房间,冷着脸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他不是不知道施铭在剧组的处境,但他没管,他想给施铭留一个自我成长的时间,施铭太单纯了,这样的性格很难在圈子里走远,于是他明知道他承受着什么却袖手旁观,他以为他能狠下心来的,可直到现在,他后悔了,他宁愿施铭永远不要成长,也要把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隔绝掉所有外界对他的伤害。 第129章 番外10楚斯越X施铭(五)   施铭在宾馆房间养了三天就坐不住了,眼看着要到年末了,戏还要赶着明年暑期档上映,时间很紧,没道理他扭个脚就耽误进度,于是他向楚斯越提出要回剧组,楚斯越没同意,“不缺你这两天,养好了再去。”   施铭马上站起来跺了跺脚,“我已经好了,不信你看。”   楚斯越“啧”了一声,轻喝他:“坐下,别乱动。”   施铭觉得楚斯越有些过于大惊小怪了,别说他的脚已经好了,就算带着伤,该拍的时候还是要拍,演员这个职业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背后的伤痛又有多少人窥见。   “我真的没事了。”施铭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娇气,站在原地双脚跳,地毯上不知何时滚落了一支笔,他一脚踩上去,整个人往前扑去。   楚斯越坐在他身前的椅子里,见状连忙张开双臂,将他接个满怀。   “哎哟!”施铭额头磕在楚斯越锁骨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捂住额头揉了揉,睁开眼睛一看,楚斯越的锁骨都被他撞红了,他吓了一跳,连忙对着那处吹了口气,“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连忙要从楚斯越身上爬起来,刚一动,目光被楚斯越的脖子吸引,最后落到他凸起的喉结上。   楚斯越抱着怀里的人,突然烟瘾上来,手边没有烟,他低头见施铭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便拍了拍他的屁股,“别装死,起来。”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怀里的人没动,怕他又扭到脚,抓起胳膊正要把人拎起来,突然感觉喉结一痒,像被小猫tian了一口,整个头皮都麻了。   施铭这才觉得羞耻,啊啊啊啊啊!我这是在干嘛啊!!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把脸靠在楚斯越的肩膀上,脑袋里疯狂运转,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关,比如喝醉了……可是根本没喝酒啊,刚刚只喝了牛奶!   要怎么办?!   施铭急疯了,不管了,干脆装晕好了。   楚斯越闭了闭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身体里的躁动压下去,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动静,他叫了一声:“施铭?”   装死的人怎么叫得醒呢?   楚斯越低头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无奈地笑了笑,托着他的腰把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看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那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湿意,是小朋友留下的,楚斯越摇了摇头,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弹楚斯越的脑门,柔声道:“要是想去片场就早点睡吧,明天好好拍。”   施铭的睫毛忍不住颤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把眼睛闭起来,楚斯越又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关门的声音将脚步声隔绝在门外,房间恢复平静,只能听到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声,施铭睁开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施铭你有病吗!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啊啊!”   这一晚施铭失眠了,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去现场的时候,导演看着他的脸竟然难得夸他:“今天的状态和孙浩很契合,不用化妆了。”   孙浩是他电影里的角色,一个为了调查哥哥死因去山里当支教老师的在校大学生。   “今天你拍那场从楼上跳下来的戏,本来没那么急,但是我们要换场地了,你这边已经拖了三天,再拖下去损失巨大啊。”   导演抽了口烟,眉心锁得很紧,施铭闻言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脚怎么样?要是真的不行就用替身,不过这个拍摄效果肯定是要打折扣的,”导演往地上弹烟灰,“到时候看后期能不能修。”   “不用了导演,”施铭动了动脚腕,“我脚没事了,可以自己做。”   导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辛苦了,好好演,等电影上映你就火了。”   “谢谢导演。”   “去准备吧。”   施铭去到化妆间,楚斯越正坐在里面看剧本,见他进来对他招手,“下午的戏找替身。”   “不用,”昨晚发生的事还没消化,现在一想起来脸还有点烧,他故作镇定道,“我脚真的没事了,我想自己演。”   施铭性子软,但有时候又挺倔,楚斯越知道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同意了。   上午拍了配角的戏份,下午一直到傍晚这场戏的准备工作才做好,楚斯越坚持要求垫子加两层,工作人员说影响效果,楚斯越的脸就黑了下来,最后工作人员问过导演才通过。   正式开拍前,陶蘅来了,带了不少吃的用的,还有棉服、餐车,作为施铭的大老板,陶蘅为施铭挣足了面子,也让剧组其他人对他高看一眼。看,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的地方,有后台就会被人忌讳,没后台只能挨欺负。   那天的戏拍得很成功,过了几天,他们转到别的片场,开始拍摄下一阶段的戏份,随着剧情深入,施铭的状态越来越好,拍摄也越来越胜利。   过年剧组不放假,只有除夕那天提早收工,剧组包了个当地的小饭馆吃年夜饭,年夜饭自然少不了喝酒,最后都喝醉了。   楚斯越和施铭都是被助理送回宾馆房间的,楚斯越没有醉得很厉害,他睡了一会儿觉得口渴,起来喝水,突然听见房门被敲响。他走到门边问:“谁?”   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问了一遍,“谁,说话。”   门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挠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个带着醉意的声音说:“楚哥,开门,你开开门。”   楚斯越把门打开,只见施铭大冷的天把自己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抱着手臂靠在门上瑟瑟发抖,看到楚斯越,他二话不说扑上来,“楚哥,我尿了个尿,被子不见了。”   楚斯越:“……”   楚斯越想不明白为什么去尿了个尿回来被子就不见了,他怕小孩冻着,连忙把他拉进来塞到床上,强迫他躺下,把焐热的被子给他掩到下巴。   施铭睁着被酒意熏红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突然把被子蒙到脸上深吸一口,然后拿下来,一脸陶醉又委屈道:“都是楚哥的味道,我要ying了。” 第130章 番外11楚斯越X施铭(六)   楚斯越心跳漏了一拍,同时身体内升起一股不可说的欲望,他看着施铭的脸,俯身吻上他的唇。   因为酒精的刺、激,楚斯越吻得很凶,他把手插、进施铭的脖子和床之间,握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下巴,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施铭没有任何反抗,抬手搂住楚斯越的脖子。   一吻过后,楚斯越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平缓呼吸,施铭扭头去咬他的耳朵。楚斯越捂住他的嘴,“别闹了,明天还要拍戏。”   施铭在他耳边含糊道:“楚哥,让我帮你好不好?”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楚斯越在施铭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满足。   结束后,他们相拥看着窗外沉黑的夜幕,和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他们亲吻彼此。“新年快乐。”楚斯越对施铭道。   “楚哥也快乐。”施铭阖上疲惫的眼帘,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施铭看着睡在他身旁的楚斯越,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口,昨晚的画面一股脑地涌进脑海,根本来不及消化。   “早。”楚斯越睁开眼睛,无比自然地亲了他一下,“怎么了?不舒服?”   施铭下意识点头,然后连忙摇头,“不是,楚哥,我们……”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楚斯越打断他。   施铭点了点头。   “知道那代表什么吗?”   施铭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在一起了?”   楚斯越笑起来,点了点他的鼻子,“愿意吗?”   岂止是愿意,施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他在被窝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哎哟”一声。   “怎么了?”楚斯越问。   “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他说。   “那是吗?”   “当然不是!”   “傻瓜。”楚斯越哭笑不得。   施铭也笑,傻乎乎的,过了一会儿,他问楚斯越:“那个,楚哥,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被子里两人身体相贴,暖烘烘的,楚斯越一只手垫在施铭的脖子下面,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抚摸。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我啊,”楚斯越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吧,觉得你很特别。”   施铭惊讶,“这么早?”   “嗯,”楚斯越道,“事实证明你真的很特别,让我想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去了解你,想和你亲近,想把你锁在我身边。”   施铭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听他说着霸道的情话,他想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个男人。   幸福感溢满全身,施铭抱住楚斯越,在他肩窝里拱啊拱,太喜欢这个人了,喜欢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楚斯越抱着他,笑出了声,他很少笑,但是此时此刻,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在这个小小的宾馆房间内,他发自内心地愉悦。   大年初一的拍摄在下午,两人不着急起床,在床上腻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后,施铭偷偷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分享今天的喜悦,但是一想到楚斯越的身份,大脑立刻冷静下来,最后只能打开微博小号,偷偷摸摸的写下一句话:我和他,在一起了,好开心啊啊啊!【转圈圈】   两人小心翼翼地谈着恋爱,白天在剧组和以前一样,是同事关系,晚上等大家都睡下了,施铭就偷偷溜进楚斯越房间,早上提早半个小时再溜回自己房间,虽然辛苦,但施铭快活得像条游进了大海的小鱼,别提多满足了。   戏拍得很顺利,很快到了农历二月中旬,施铭的戏份杀青了,要先回A市,他不想回的,但公司早就帮他接了别的活动,他必须回去,离开前一晚,他坐在楚斯越的床上,搂着楚斯越的腰撒娇,“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儿陪你。”   楚斯越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乖,我再过两周也杀青了,到时候回去陪你。”   施铭抬头看他,“你过后有工作吗?”   “没有,”楚斯越说,“但我要参与电影的后期制作,时间应该会比较宽松,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   “真的吗?”施铭眼睛一亮。   “嗯,”楚斯越拇指轻轻在施铭脸上摩挲,“到时候你搬过来住,我们天天都能见面。”   施铭高兴坏了,搬到楚哥家住,岂不是就和现在一样天天都能和楚哥一起睡,每天入睡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楚哥,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楚哥!   他眼睛里的光彩都快溢出来了,楚斯越点了点他的鼻子,好笑道:“这么开心?”   “嗯嗯嗯!”开心,开心死了!   第二天楚斯越没有送施铭去机场,施铭是和助理一起走的,上飞机后,他给楚斯越打电话,楚斯越正在拍戏,没接到,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我上飞机了。   直到回到家才收到回信:到了吗,好好休息,想你。   施铭把行李往玄关一扔,扑到沙发上回了一条:到了到了!我也想你!楚哥么么哒!   楚斯越:么么哒。   施铭笑得像个傻子。   之后几天,施铭白天工作,晚上就和楚斯越打电话或视频,两人蜜里调油,距离都不能阻隔恋人之间的热情,施铭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这样顺利的开始会不会只是他的错觉,但是每当听到楚斯越的声音,他又把担忧抛到了脑后。   两周后,楚斯越杀青回A市,他没告诉施铭,当施铭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施铭家楼下。   “下来。”电话里,他对施铭说。   “嗯?”施铭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惊讶道,“楚哥,你回来了?”   “嗯,赶紧下来。”   施铭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进入下行的电梯,看着墙上映出的自己,睡衣、拖鞋、翘着呆毛的头发,唯有一张脸红扑扑的,俨然一副陷入春情的少男模样。   楚斯越的车停在一旁树荫下,他跑过去用力拉开后车门,几乎是扑进楚斯越的怀里,“楚哥!”   楚斯越将他抱起来,让他双腿分开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的腰亲他,含糊间问他:“有没有想我?”   “你说呢?”施铭低喘一声,让自己更加贴紧他,让他感受他到底有多想他。 第131章 番外12楚斯越X施铭(七)   施铭上楼收拾了点东西,搬去了楚斯越家。   楚斯越一个人住一个高级公寓的大平层,房子很大,很干净,像样板间,没什么人气。   “我自己住需要的东西很少,你看看要添点什么,我让我助理去买,或者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去。”   楚斯越把两人的行李放在主卧门口,搂着施铭的肩膀在客厅转了一圈,施铭左右看看,最后把视线落在并排的两个房间门口,“我们……怎么睡?”   楚斯越亲了亲他的脸颊,“你说呢?除了我的床,你还想睡到哪去?”   他推开主卧的门,把施铭推了进去,“床单被罩我让打扫的阿姨新换的,要一起睡一会儿吗?”   为了早点回来,楚斯越昨晚杀青宴吃到后半夜,没睡几个小时今天一早就赶回来,早就累了,施铭心疼他,道:“我去做点吃的,你吃完再睡。”   “我不饿。”楚斯越抱着他往床边走,“来,先陪我睡觉。”   施铭只好顺着他。   两人在床上相拥而眠,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施铭先醒,他在黑暗中看着楚斯越的脸,轻轻在他鼻尖亲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去厨房做吃的。   冰箱里有阿姨提前买好的食材,他挑了一些,做了几样简单的小菜,煮了饭,然后去叫楚斯越起来。   楚斯越还没醒,施铭蹲在床边看着他,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耳垂上轻轻捏了捏,又去摸他的眼睛,楚斯越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又闭上了,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没动静了。   施铭笑起来,两人一起睡过那么多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楚斯越赖床。   “肚子饿了吗楚哥?我做了晚饭,要不要起来吃?”他曲起手指在楚斯越手心里挠了挠。   “嗯,”楚斯越声音沙哑,带着将将睡醒的慵懒,“做了什么?”   “就随便做了几样,”施铭不好意思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学的。”   楚斯越依旧闭着眼睛,笑道:“什么都学吗?”   施铭点头,“什么都学的,只要是你喜欢的。”   “这么乖啊。”   楚斯越伸出手扣住他的脸抚摸,睡得久了,手掌暖烘烘的没什么力气,施铭侧过脸去让他摸,“你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楚斯越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看着他,笑道,“不用你学,以后我做给你吃。”   他坐起来穿衣服,圾上拖鞋往外走,“看看我们小施做了什么好吃的。”   施铭就这样在楚斯越家住了下来,白天两人各忙各的,晚上在一起做饭,吃完饭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看一部电影,再一同泡个澡,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别提多美了。   施铭格外珍惜这样的日子,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过,同时他又隐隐有些害怕,怕是场梦,怕早晚会醒,怕成泡影。   五月中旬,施铭接了一档综艺,作为里面的常驻嘉宾,需要跟着团队去往外地录制一个星期,临走前,楚斯越帮他收拾行李,两人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施铭从后面搂着楚斯越的腰,说:“我好舍不得啊。”   楚斯越放下手里正在叠的衣服,转头去亲了他一口,“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施铭眉峰一挑,“真的吗?”   “嗯,”楚斯越道,“你想我去我就去。”   施铭靠在他肩膀上,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没法解释。”   楚斯越继续帮他叠衣服,“你我在家等你,想我了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就想你了。”   楚斯越转过身,搂着他的腰把他按在地上亲,亲得勾火,施铭抬腿蹭他的侧腰,“做不做?”   楚斯越压着火说不做,“明天你要早起。”   “没关系,”施铭不在意地眨眨眼睛,“你别那么凶就行。”   楚斯越盯着他的脸,施铭抬起头又亲他,喘着气说:“我想做,我想跟你做,跟你做很舒服。”   楚斯越哪里受得了被他这么勾引,行李也不管了,也来不得回卧室,就在衣帽间的地毯上压着他做了一回,完事后抱着他去洗澡。   施铭第二天一早就起来走了,走的时候楚斯越还在睡,他没舍得把人叫醒,自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节目录制还算顺利,除了他,还有另外四个常驻嘉宾,五个人带着空降的三个艺人嘉宾到处吃喝玩乐,有时会完成一些小任务来获得奖励,或者分成两队搞个小比赛。   这天,施铭和另外一个常驻嘉宾带着两个艺人去做任务,任务内容是要去当地一个很有名的小吃店买够所有人点的小吃,但是节目组只给了一半钱,剩下一半需要他们自己去赚。出发前,他们商量着要么帮店家干活,要么去街上卖艺,施铭是其中资历最浅的,这些活自然大部分都落到了他身上。   到了地方,施铭主动跟店家交涉要去后厨洗碗换取食物,店家提前被节目组沟通过,很好说话,立马就同意了,施铭于是挽起袖子去洗碗,其他人在外面帮着招揽生意。过了一会儿,有个人走进来蹲在他身边帮他一起洗,施铭抬头看了一眼,是其中一名空降嘉宾,一个叫林岩的演员,比施铭大几岁,施铭叫他“林哥”。   “外面人多,我在这儿和你一起洗。”林岩笑起来很温和,动作也很麻利。   施铭笑了笑,没说话。   洗了一会儿,林岩突然问:“听说你前段时间在拍楚斯越的戏,怎么样?辛苦吗?”。   他演楚斯越的戏不是什么秘密,林岩知道不奇怪,但施铭还是看了他一眼,说:“不辛苦,能和楚哥演对手戏是我的荣幸,能学到很多东西。”   林岩“嗯”了一声,“他的确能教会人很多东西,他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演员。”   施铭这时突然想起来,林岩曾经和楚斯越有过合作,在戏里他演楚斯越的弟弟,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看了林岩一眼,林岩也正好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一下。   后厨有些挤,跟拍的摄像师拍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没有人拍,林岩问他:“斯越哥他还好吗?”   施铭手里动作一顿,警惕道:“为什么问这个?”   林岩低着头,状似不经意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和他好久没见过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第132章 番外13楚斯越X施铭(八)   施铭皱了皱眉,这话让他很不舒服,不管是林岩的那句“斯越哥”,还是他问出的那句“还好吗”,都显得太熟稔了,好像他们之间有过一段他不知道的时光,且这段时光令林岩十分怀念。   施铭不愿意去想这段时光于楚斯越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楚斯越的过去,他无权过问,但让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是做不到的,更何况,林岩既然能问到他头上,说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他对林岩说:“既然你们认识,那林哥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林岩笑了笑,“他可能……不太想见我。”   “……哦。”施铭低下头继续洗碗。   沉默了一会儿,林岩突然问他:“你就不好奇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施铭摇了摇头。   “你挺特别的。”林岩评价说。   施铭没接他这句话,这时店家老板进来后厨,“好了好了,洗这些就够了,给你们的小吃都装好了,快去拿吧。”   施铭放下手里最后一只碗,站起来往外走去,林岩却在这时拉了他一下,问他:“你好像不喜欢我?”   “没有的事,”施铭说,“林哥您是我前辈,我会多向您学习的。”   林岩叹了口气,“是不是我说到斯越哥你不高兴了?”   “真的没有,林哥,”老板从他们身边经过,施铭往旁边挪了一步,“别站在这儿了,我们先出去吧。”   “好。”林岩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施铭有些不自在,但是镜头拍过来了,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的两天拍摄,林岩总会时不时地和他站在一起,有时候说话的时候还会cue到他,连主持人都问,他和林岩以前是不是认识,施铭想说没有,林岩却抢先一步道:“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朋友。”   一个星期的录制结束后,施铭随剧组返回A市,从机场出来时,各家粉丝都来接机,林岩搂着他走出来,闪光灯亮个不停。林岩凑在他耳边说话,问他待会儿去哪,要不要一起吃饭,施铭回绝了,说有点累,想先回家休息,林岩又问他:“那约个另外的时间吧,我挺喜欢你的,当个朋友。”   对方都这么说了,施铭不好拒绝,只能道:“好,那就明天,我给您打电话?”   “你有我号码吗?”林岩问他。   施铭一顿,摇了摇头,林岩于是从后面背包里抽出一支笔,握住施铭的手,咬开笔帽,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串数字,“我手机号,也可以加我微信。”   施铭握住手心,“好。”   坐进车里,他把号码存进手机,用湿巾把手心的笔迹擦掉了。   施铭回到家的时候,楚斯越正在翻看冰箱里的食材看能做点什么欢迎他回家。   他刚睡了午觉,衣服都没换,还是一身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听见门响,楚斯越扬声说了句:“回来了吗小施?”   “楚哥!”施铭把行李扔在门口,往楚斯越身上扑去,快到的时候他做了一个起跳,楚斯越连忙接住他,托着他的屁股转了两圈。   施铭捧住楚斯越的脸低头同他接吻,这一吻天雷勾地火,他用后脚跟碰了碰楚斯越的大腿,提醒他,快做,等不及了!   楚斯越把他抱进房间扔到床上,从半下午到天黑透,两人就没停下来过,直到施铭再也身寸不出来任何东西,楚斯越才抱着他停下来,楚斯越压着他把脸埋在他胸口,两人一起喘着粗气。   平息后,楚斯越先去冲了个澡,然后把浴缸放满水,把施铭抱进去让他泡澡,自己去厨房做吃的,等做完了,再把他抱出来穿衣服。施铭被折腾了一下午人都快散架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走路腿都抖,最后还是楚斯越抱他去了餐厅。   吃完饭,楚斯越在阳台上铺了张地毯,地毯上放一张小桌和两个抱枕,和施铭靠在一起边喝茶边聊天。施铭发现了,楚斯越的生活其实是有些寡淡的,除了工作和固定的那几个私人会所,其余时间都宅在家里,在家的时候不是看书、看电影就是喝茶、养花,兴致来了再给自己做个饭,这样的生活不适合年轻人,但施铭却意外得很喜欢,他享受和楚斯越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   就像现在,他就这么看着楚斯越泡茶,都像在看一幅画,还是心底最贵重最不愿意拿出去与人分享的那一幅。世人只见过楚斯越在电影里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在家里是什么样的,更没有人见过他在床上有多么性感,尤其是高chao的那一刻他深陷情yu失控隐忍的脸。   ……真的没有人见过吗?   施铭想起了林岩。   想起他,施铭的情绪猛地低落下去,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直到楚斯越把茶杯放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了?很累?”   施铭斜睨了他一眼,“有点,下午太过了。”   楚斯越伸手过来揉他的腰,“那是谁喊我快点、重点的?”   施铭脸蹭一下红了,握住他的手腕,“够了,不要说了。”   “好,不说,”楚斯越反手握住施铭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累了就去睡吧,明天跟我出去吃个饭。”   “嗯?去哪吃?”   “我有几个朋友想见见你。”楚斯越说,“你介意吗?”   施铭摇头,“不介意,你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了?”   “说了,”楚斯越喝了口茶,道,“他们都是我出道前的朋友,不是圈里人,你放心,不会说出去的。”   施铭想起来他在机场答应林岩明天一起吃饭的,看来是不能赴约了,他想要不就给他发条短信改约一天好了。   躺在床上,楚斯越正在外面收拾茶具,他找到林岩的号码把短信发过去:抱歉林哥,明天有事,改约一天行吗?   林岩过了半分钟回他:好的,没关系。   第二天中午,楚斯越带施铭去了约好的地方吃饭,包间里一张不大的圆桌,围坐着五六个人,都跟楚斯越差不多年纪,看到他们进来,爽朗地打招呼,让施铭赶紧过去坐。   经过楚斯越介绍,施铭得知这些人有的吃公粮,有的自己创业,有刚从海外回来的医学人才,也有潇洒的艺术家、富二代。   “我们从小生活在一个大院,小时候穿一条裤子,谁家家里大人没在也饿不着,这家吃一口那家吃一口的,晚上还能尿一个被窝。”这话是富二代说的,这里就属他最能说,“小时候大家的梦想是当军人,当科学家,当医生警察什么的,只有斯越那小子说要当明星,问他为什么,说是因为喜欢香港的一个什么男明星,那人叫啥来着,哎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叫,叫什么龙?”   “尊龙,”医生说,“他喜欢尊龙。”   “对对对,”富二代一拍桌子,“他从小迷尊龙,那时候大家觉得,男孩子嘛,崇拜男明星正常,谁想到他这个崇拜跟我们的崇拜不一样。”   “行了,”楚斯越笑道,“喝你的酒吧。”   “来来来,喝酒!”富二代被岔开了话题,端着杯子去碰施铭的,“小施,既然跟斯越在一起了咱们就是兄弟,别拘束。”   施铭也不矫情,他挺喜欢这帮人的,这些都是楚斯越最亲近的人,是楚斯越的兄弟,得到他们的认可,和得到楚斯越一样重要,这是楚斯越用自己的方法带给他的安全感。   这帮人喝酒没有节制,从中午喝到半下午,过后又开了个包间唱歌,打算晚上继续喝。施铭中午有些喝多了,楚斯越让人在楼上开了个房间,打算带他上去睡一会儿。   等电梯的时候,施铭靠在电梯旁边的墙上,后脑贴着墙,看着楚斯越。他眼睛被酒意熏得有点红,看人的时候像在哭,楚斯越走过去,曲起食指在他眼睛下面轻轻刮了一下,说:“难受吗?”   施铭摇头,说不难受。   电梯门这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看到他们都愣了愣。   是林岩和他的经纪人。   “哥,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待会儿就来。”林岩对经纪人说。   经纪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林岩的目光在楚斯越和施铭身上来来回回地换了好几轮,最后定格在施铭脸上,“拒绝我的饭约,原来是和斯越哥在一起啊。”   施铭觉得有些尴尬,“抱歉。”   “没关系,”林岩笑了笑,“你们这是要上楼吗?你们喝酒了?是要开房吗?”   这话说得太露骨了,施铭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楚斯越。   楚斯越从见到林岩就没说过一句话,这时眉头皱了起来,“你经纪人还在等你,走吧。”   林岩没走,仍是挡在电梯门口,“既然见到了,就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怎么样?”   “我们刚吃完,失陪。”   楚斯越也不明白林岩到底想干什么,但他们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吃饭,这太荒唐了。他揽着施铭的肩膀,从林岩身边挤进电梯,按下楼层,林岩没办法,只得放弃,默默地看着电梯门在他面前关上。 第133章 番外14楚斯越X施铭(九)   林岩没再找过施铭,说好的一起吃饭也没有兑现,他找了楚斯越。   楚斯越一直存着林岩的号码,倒不是有意留着,只是懒得删除,更何况当初他们是和平分手,不是仇人,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三年多来,即使都存着对方的号码,他们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甚至连同台活动都没有过。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都三年多了,我记得那年我们分手也是在这个季节,你刚拍完戏从片场回来,我想让你陪我出去吃顿饭,你说累,不想走,要在家里给我做饭,我朝你发脾气,说你不懂浪漫,说你电影里的样子都是假的,说跟你在一起太无聊,在你脸上看不到激情和欲望,那是虎我就想,你明明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为什么你要把你的冷漠展示在我面前,为什么偏偏要给我看。”   “为此我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得出一个结论,你不爱我。”林岩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为了我做出改变,可是你没有,所以我提了分手。……可是分开后这些年我后悔了,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你不是不爱我,是我要得太多,是我总是看不到你的改变,是我太贪心了。”   他仰起头,把酒全部倒进嘴里,他看着楚斯越,红着眼睛道:“斯越哥,我后悔了。”   楚斯越和他对视,“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林岩摇了摇头,给自己又倒了杯酒,端起来抿了一口,自嘲道:“怎么能不提啊?我放不下啊斯越哥,你知道我这三年为什么不来找你吗?我一直在犹豫,我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冲动的感情往往没有好结果,我给自己时间成长,让自己变得成熟,因为再来一次,我就不会放手,也不会给你放手的机会。”   楚斯越因为这话皱起了眉,“林岩,我们早就结束了,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往回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重新开始的必要。”   “如果没有施铭呢?”楚斯越突然问,“如果没有他,你还会这样说吗?”   “我还会这样说,”楚斯越笃定道,“不管有没有他,我们之间都不可能了,林岩,你该往前看,找个更适合你的人。”   闻言,林岩沉默了很久,说:“你对施铭和对我,肯定不一样吧?你肯定很爱她,比爱我还爱他,是吗?你看他的眼神很特别。”   楚斯越摇头说:“你们不一样,没什么可比的。”   林岩自嘲,“是我比不过他吧,他年轻,长得比我好,也比我乖,比我听话比我懂事,他应该很会顺着你。”   楚斯越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说:“你少喝点,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也让你助理来接你吧。”   “等等!”林岩拉住他的胳膊,楚斯越起身的动作停下来,看见林岩红着眼睛问他,“斯越哥,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楚斯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剥离,“好好生活吧。”   说完,他没再看林岩的表情,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楚斯越给施铭打电话,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施铭想了想,说:“你回来我给你做饭吧,冰箱里今天阿姨买了菜。”   “好。”楚斯越说。   回到家的时候,施铭正在厨房里准备食材,他穿一身墨绿色的家居服,把皮肤衬得雪白,听见开门声,他转头冲楚斯越笑,“哥,饿了吗?”   楚斯越换了鞋,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饿了给我吃什么?”   施铭问他:“你想吃什么?”   楚斯越在他耳朵上轻轻磨牙,“吃你。”   施铭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脑袋,让他亲,亲得脸都红了才软软糯糯道:“那也要先吃饭,我饿了,怕晕在床上。”   楚斯越爽朗地笑出声,放开他,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准备。普普通通的傍晚,普普通通的两个人,做着普普通通的事,很平静,哪哪都平静,对方随便说的一句话,做事发出的声音,一个温润的笑容,都让人心里很平静。   晚上做完以后躺在床上,楚斯越说:“今天我和林岩见面了。”   施铭“嗯”了一声,窝在他怀里问他:“说了什么?”   楚斯越搂着他,手指一下一下绕着他的头发,“我考虑了一个晚上要不要告诉你,怕你不高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交代一声,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说,是因为你现在就在我怀里,你能感受到我有多爱你。”   “哦,”施铭轻轻笑起来,“所以你是看准了我现在没力气和你生气是吗?”   “是啊,”楚斯越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不管你听到什么,别生我气,如果生气了你就咬我,咬到你消气为止,好吗?”   施铭拖了个长长的“嗯——”,“那你就说说看。”   楚斯越沉默了几秒,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心理建设,才开口:“我们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觉得我达不到他理想中的恋人标准就提出了分手,我同意了,这些年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过联系。……你看,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两个曾经合作过的演员几年都见不到一面,所以宝贝,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我不想我以后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你。”   施铭扯了扯耳朵,“宝贝”这个称呼让他耳朵有点痒,他把脸更深地埋进楚斯越颈窝,“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我会一直抓着你,对你死缠烂打,你嫌烦了我也不放。”   “不嫌你烦。”楚斯越抱紧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宠着他,像宠儿子似的。   施铭瓮声瓮气地又问:“他是不是想跟你和好?”   楚斯越叹了口气,“是这个意思,说自己成熟了,以前的想法不对,想和我重新来过,我没同意。”   “你敢同意!”施铭威胁道。   “不敢不敢。”楚斯越求饶,翻身又将施铭压在身下,用力亲他,“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就够了,我爱你,施铭。” 第134章 番外15领养   秦文远和陶蘅婚后第三年,秦文远四十了,也许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再加上因为工作太忙,和陶蘅相处的时间总是不够,他萌生了把公司交给别人,自己退休在家陪陶蘅的想法。   但是交给谁呢?秦文远有些犯难。   思索了好几天,他萌生一个想法。   “收养?”陶蘅正在吃饭,闻言放下碗筷,“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收养孩子?”   秦文远看着他,认真地说与他自己的想法,“你看啊,咱们俩没办法生孩子,又不想代孕,只能收养了吧。”   “但是,”陶蘅眉心微皱,“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孩子了?我们两个人这样不好吗?”   秦文远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起身坐到他身旁抱着他安抚,“你别乱想啊蘅蘅,我不是突然想要孩子了,我不喜欢孩子,我只是想找个接管公司的人,否则以后我们都老了,公司怎么办?公司里那么多员工怎么办?还有啊,你的世星怎么办?”   陶蘅不说话了,其实秦文远说的这些,他也有考虑过,两人家业都不小,名下财产加起来几辈子都花不完,没个接班人,以后这些都便宜谁了谁都不知道,秦氏百年基业,他们都不想拱手送人,再说手底下那么多人靠着秦氏吃饭,随随便便处理了也对不起别人。   所以领养一个孩子倒也是个好方法。   “你说得对,”陶蘅赞同道,“你既然和我说了这么多,肯定是已经有人选了,直接说吧,谁。”   秦文远笑着亲亲他,“真没有,我不敢在你没同意的时候做太多,人我们一起去挑,怎么样?”   陶蘅点头,“行。”   两人后来找时间去了一趟当地一家福利院,这家福利院在秦文远的长期资金支持下,生活条件不错。看到他们来了,院长连忙出来迎接,要带他们去办公室说话。   “不用了,我们走走吧。”秦文远说。   “好。”院长已经知道他们来的目的,领着他们来到孩子们的活动室,站在窗口往里看,“这些是七岁以上的大孩子,因为您的支持,我们为他们请了专业的教师过来上课,课程与学校同步。”   “这些是七岁以下的孩子,我们也会让老师带他们做一些手脑结合的小游戏,尽量让他们跟上普通孩子的教育。”   院长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只能一一做介绍,“再大一些的,到了该上中学的,我们都送去学校了,让他们尽量多地接受教育。”   陶蘅跟在秦文远后面,他看着这些孩子,突然脚步一顿,视线落在一名十多岁,个子高高的男孩身上。   男孩坐在那儿,身形笔直,能看得出个子很高,乍一眼看上去比其他孩子大了好几岁,但是按照院长的话,他应该不超过十二岁。他头发很短,寸头,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男孩身旁是另一个比他小一些的男孩子,皮肤奶白奶白的,他微微靠在男孩身上,很依赖的样子,男孩一只手撑着他,一只手拿着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那个男生叫什么?”陶蘅问院长。   “嗯……那个高个子的吗?”院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他叫傅锐,今年12岁,明年该送他去上初中了,他成绩挺好的,人特别聪明,就是不爱说话。”   陶蘅一愣,“不会说话?”   “这倒不是,”院长忙说,“这孩子性子冷,平常没什么事爱一个人呆着,不热情,也不合群。”   “那他身边那个呢?”陶蘅说,“您说他喜欢一个人呆着,他身边那个和他关系怎么样?”   “那是个特例,”院长说,“这俩孩子是同一天被送到这儿来的,中间就隔了两小时,小的那个来的时候才四岁,谁也不要,就认傅锐,从小缠到大,傅锐被他烦得不行,以前不爱搭理他,这两年稍微好点儿了,现在两人关系还不错,还经常一个被窝睡觉。……秦董,如果你们看中了傅锐,小的那个恐怕要闹,你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秦文远转头看向陶蘅,“喜欢那个?”   陶蘅点了点头,对院长说:“把傅锐叫出来吧。”   院长说“行”,去教室门口和老师打了声招呼,把傅锐领了出来。陶蘅看到,傅锐离开的时候,白皮肤男孩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和院长,几次想追出来,但都没敢。   傅锐走出来,院长为他介绍秦文远和陶蘅的身份,傅锐听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鞠了个躬,叫了声“秦叔叔”、“陶叔叔”。   陶蘅问他:“傅锐,如果我们想让你跟我们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傅锐反问:“为什么?”   陶蘅回答他:“因为我和秦叔叔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们非常想要一个孩子,我们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傅锐沉默了两秒,问他:“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陶蘅与秦文远对视一眼,说:“我们生活在一起,像普通夫妻一样,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傅锐点了点头,那双眼睛始终没有太大的波澜,好像只是单纯弄懂了一个疑问,答案背后代表的意思于他来说无关紧要。   “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可以跟我们回家,我们会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你觉得怎么样?”   傅锐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扭头看向教室里的男孩,男孩与他对视,眼睛红通通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傅锐握了握拳,下定决心似的问陶蘅:“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带我弟弟一起去,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也不去了。”   院长有些着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道:“傅锐你说什么呢,秦先生陶先生看中了你,你怎么还提条件,小昕那边你不用管,我会照顾好他的。”   傅锐不为所动,“我要带着他,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啧,这孩子……”   “没关系,院长,”陶蘅说,“那就带着吧,一个人难免孤单,两人做个伴也好。”   他摸了摸傅锐的头,说:“那你们准备一下,今天就跟我们走吧。” 第135章 番外16表白   把两个孩子接回来的第二年,秦文远和陶蘅在征得他们同意的前提下为他们改了姓,大的叫秦锐,小的叫陶昕,两人相差一岁半,以兄弟相称。   秦文远把他们送去离家不远的一所国际学校上学,秦锐上初一,陶昕上五年级,平时早晚司机接送,如果秦文远和陶蘅工作忙都不在家,那就由保姆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秦锐提过不用保姆,家里的事他都可以干,也能照顾弟弟,陶蘅拍拍他的肩膀,说:“没有你们我们也会请保姆,不需要有负担。”   秦锐就再没说什么。   周末学校没课的时候,秦文远会带着兄弟俩去公司,一些不太重要的会议会安排他们坐在一边旁听,晚上回来再把他们叫到书房,问他们今天听懂了多少,通常,秦锐能答出来一些,陶昕则因为年纪小,又或许实在不感兴趣,问什么都只是摇头,秦文远也不恼,几次过后,他就不再带陶昕,而是任由陶蘅帮他报了几个兴趣班,学声乐和舞蹈去了。   时间久了,外面人都知道秦家多了两个儿子,儿子不是亲生的,但人家是入了族谱的,谁也说不了什么。   转眼,秦锐18岁,高考前,秦文远问他想不想出国留学,他可以帮他安排学校,秦锐摇头,说不想,他想参加高考,想上国内的大学,他觉得国内学校学的知识已经够用了,秦文远点了点头,不勉强他,“这些年我教你的不比在学校学的少,爸爸相信你。”   秦锐高考正常发挥,考进了国内顶尖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拿到通知书的那天,陶蘅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说要帮他庆祝,秦锐摇摇头说太麻烦了,一如既往的高冷,陶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比他还高出一些的肩膀,说:“你很优秀,我们为你骄傲。”   这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只有陶昕郁郁寡欢,陶蘅帮他倒饮料,问他哥哥考上好大学了你不高兴吗?陶昕嘟嘟囔囔说:“高兴的。”   陶蘅凑到他耳边,好笑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陶昕推他一下,“小爸。”   陶蘅朋友似的搂着他肩膀,“是不是舍不得哥哥?”   陶昕小脸一红,“没有。”   陶蘅笑了笑,揉他的头发。   晚饭过后,大家各自上楼回房,秦锐坐在书桌前整理高中三年的书和资料,门被敲响,他顿了顿,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陶昕。   陶昕已经洗完澡换上睡衣,整个人清清爽爽,湿润乌黑的头发把他衬得像个刚剥了壳的水煮鸡蛋,又鲜又嫩。一双眼睛更是乌溜溜的泛着水光,被他一看,心都要化了。   秦锐却面无表情,“怎么了?”   陶昕说:“哥,我想跟你睡。”   秦锐皱了皱眉,小时候刚来那一阵,因为房间太大,陶昕死活不愿意自己睡,吵着闹着要跟他睡,后来大了一些,两人都觉得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便分开了,这都好多年没在一起睡过了,不知道陶昕这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秦锐没有多问,只是侧开身体,“进来吧。”   陶昕坐在床上,秦锐继续收拾东西,陶昕坐了一会儿,说:“哥,你什么时候睡?”   秦锐说:“你先睡吧,我收拾完就睡。”   “明天再收拾不行吗?”   “明天我要跟爸爸去出差。”   陶昕一愣,“我怎么没听爸爸提过?”   秦锐回他:“事情突然,爸爸也是不久前才决定。”   陶昕很久都没说话。   秦锐觉得不太对劲,转过看去,只见陶昕双手撑在床沿上,默默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看上去很是落寞。   “怎么了?”秦锐问他。   陶昕抬起头来,眼睛红得像兔子,“哥,你以后是不是会经常不在家?”   秦锐认真想了想,“应该是。”   上了大学就不能天天回家了,哪怕有了空余时间也要跟着爸爸处理公司的事务,至少大学这四年,他们见面的机会会很少。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陶昕撅着嘴,不高兴地说道。   “可以打电话。”秦锐说。   陶昕抿了抿唇,深吸口气,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盯着秦锐的眼睛道:“那我想见你呢?视频吗?视频是假的,碰不到你,也抱不到你。”   秦锐闻言,眉心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吗哥?”陶昕几乎要哭出来,“我不想你离开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我喜欢你,不是兄弟的喜欢,是对恋人的那种喜欢。”   秦锐万年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们都是男的。”   “男的又怎么样?”陶昕难过道,“爸爸和小爸也都是男的,同性婚姻合法都好多年了,男的和男的怎么就不行了?”   秦锐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沉下来,“我们是兄弟。”   “我们不是,”陶昕摇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秦锐这时也摇头,“小昕,我没空跟你胡闹,天不早了,你还是回去睡吧。”   陶昕眼泪簌簌往下滴,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更红了,“哥,你明明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拒绝?”   秦锐斩钉截铁,“我不喜欢你,我把你当弟弟。”   陶昕的眼泪落得更凶了,“不,你喜欢我的,我知道你喜欢我的。”   秦锐深吸了口气,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关门前留下一句:“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并落了锁。过了很久,门外才传来远去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   这一晚秦锐失眠了,直到天边微亮才闭上眼睛。早上起来后,他收拾了点行李,跟着秦文远走了。   路上,秦文远问他:“昨晚没睡好?小小年纪黑眼圈这么重。”   秦锐摇头,无从解释,便索性不解释,他转头看着车窗外,回想起陶昕昨晚说的话,心里沉得厉害。 第136章 番外17缓和   秦锐是在一周后回来的,回家当天,陶昕参加学校夏令营活动,去了新加坡,两人没见到面。   之后秦锐跟着秦文远一直在公司忙,等再次见到陶昕已经是八月中。   这还是从小到大两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见面时竟都有些不自然。   那天秦锐随着秦文远回到家,刚进家门,就看到陶昕坐在楼下餐厅,膝盖上趴着胖猫,一手挖冰激凌往嘴里送,一手划平板,拖鞋踢在一边,右脚搁在左脚上,小巧圆润的脚趾头不安分地张开又合上。   陶蘅架着手机在厨房拌沙拉,听见声音抬起头,笑道:“回来了。”   “小爸。”   “爸爸。”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小昕回来了。”   秦文远脱了外套走过去,在陶昕身旁坐了一会儿,询问他一些夏令营的事情,没一会儿他坐不住了,走到厨房,从后面抱住陶蘅把他困在自己和操作台之间,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陶蘅啧了一声,胳膊肘杵了杵他,秦文远笑笑,放开他,撸起袖子帮忙。   做饭的保姆阿姨这几天请了假,饭是谁有空谁做,都没空就出去吃,一家子都是男人,特别和谐。   今天陶蘅去机场接了陶昕,回来的时候买了菜决定在家做,刚开始动手秦文远他们就回来了,两个人都在家就两人一起做。   两个大的在那亲亲密密地做饭,两个小的相对无言。   陶昕低头搅弄着碗里的冰激凌,平板上在放一部番剧,他按了暂停,想了想又退了出去。秦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他走近两步,“冰激凌要化了。”   陶昕小声嘟囔:“不想吃了。”   刚说完,手里的冰激凌碗就被拿走了,他抬起头,看着秦锐三两口将他吃剩的冰激凌挖干净,一抹嘴,碗又回到他手里,“拿去洗了。”   “哦。”陶昕嘴一撇,扔下猫,抱着碗去了厨房。   等他洗好碗出来,秦锐已经不在餐厅,他一愣,圾拉着拖鞋踢踢踏踏往楼上跑去。   秦锐房间的门半掩着,浴室里传来水声,陶昕舔了舔下唇,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坐在秦锐的床上等了片刻,浴室门开了,秦锐走出来,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看到陶昕,秦锐顿了顿,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件T恤套上,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哥。”陶昕叫道。   秦锐输入密码,电脑主界面显示的时候,他“嗯”了一声。   陶昕又叫了一声“哥”,说:“你不要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秦锐放轻了声音,强调,“我们是兄弟。”   陶昕心一痛,低下头,光裸的脚掌在柔软的地毯上搓了搓,再抬头时,脸上带着笑,“嗯,我们是兄弟,先前是我错了,哥你别生气。”   “没生气。”秦锐说。   “那就好,”陶昕似乎松了口气,“哥,你上大学以后能不能多回家看看?”   秦锐点了一下头,“我尽量。”   八月底,秦锐学校开学,陶昕想送他去,被秦锐拒绝了,陶昕很不高兴,秦锐走的时候都没下楼。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听着楼下汽车的声音越走越远,他还是没忍住跑到阳台上往楼下看,直到车子完全看不到了才颓丧地回到房间把自己抛在大床上。   叮,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秦锐给他了消息:好好上学,我军训完回家。   陶昕把手机按在胸前,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秦锐没有食言,一个月的军训结束后,他回了家,正值国家法定假,秦文远公司不忙,秦锐就没去公司,天天在家和陶昕待在一起。   秦文远趁假期带陶蘅去了海岛,临走前给保姆也放了假,于是这七天时间,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兄弟俩在。   假期第一天早上,陶昕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下楼的时候秦锐正在厨房里忙碌,见他下来说了一句:“桌上有水果,先吃点垫垫,很快能吃饭了。”   “哦。”陶昕抹了把湿哒哒的头发,坐到了餐桌前。   桌上有个玻璃碗,碗里切了好几种水果,用酸奶拌好了,黄黄绿绿的特别诱人,陶昕用勺子舀着吃,眼睛滴溜溜地落在秦锐身上。   秦锐个子高,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脱去稚气,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即使穿着普通的白T和短裤站在操作台前切菜,也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陶昕小时候依赖他,现在除了依赖,还有崇拜,但他很清楚,他对秦锐的感情不止是依赖和崇拜,他喜欢秦锐,他想抱他,想亲他,想天天看到他,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秦锐的厨艺很好。   小时候刚来那一阵他不像表面那么冷酷,从小没见过好东西,乍一见这么大的房子和房子里那么多好东西,他心里也慌,看到还有保姆专门给他们做饭,他觉得不应该,于是有段时间他经常跟在保姆屁股后面,保姆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想学做菜,保姆便也没管他,时间长了,还真让他看会了,有时两个爸爸都不在,保姆也不在的时候他就自己做饭给弟弟吃。   秦锐炒了两个菜,炖了汤,和陶昕面对面坐着吃饭,他话很少,但陶昕坐不住,吃了一会儿就问他:“哥,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他回。   “我能去看看吗?”陶昕又问。   秦锐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上课?”   “我可以去了再回来,”陶昕看着他的脸,一脸期待,“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送你去,再让司机把我带回来,好不好?”   秦锐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再说吧。”   陶昕眼睛暗淡下来,掩不住的失望。   饭后秦锐收拾厨房,陶昕坐在餐桌写作业,秦锐收拾完要上楼,陶昕也连忙抱着作业跟上去,却在秦锐房间门口被拦下来。   陶昕眼珠子一转,“哥,我有题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秦锐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卷子,“不会的留着,晚点我一起教。”   “哥。”陶昕不甘心。   “回房去写。”说完秦锐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第137章 番外18撞见   陶昕最终还是没能去秦锐的学校,秦锐不让他去,他也不好硬要去,把秦锐惹恼了,他什么也得不到。   高二学习紧了,渐渐地他也没心思再做别的,把人放在心上揣着,实在太想了就发条短信打个电话,他连视频都不敢打,怕惹了秦锐不高兴,不理他了。   秦锐很忙,课业忙,公司也忙,秦文远自从秦锐上大学后就渐渐有了放手的苗头,别人看不出来,秦锐能感觉到,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大一暑假,秦文远让他正式入职秦氏,以秦文远助理的的身份全面接触公司事务,放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公司里人也都看得出来,但谁也没说什么。   秦锐虽然年轻,但这些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他身上有秦文远的影子,甚至比秦文远年轻时候更杀伐决断,作为秦氏这么大的企业,是需要这样一位领导人的。   秦锐越发忙碌起来,从前到了放假还能回家,现在基本不着家,要么学校,要么公司,陶昕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星期,陶昕实在在家坐不住了,让司机送他去公司找他哥,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的饭点,陶昕怕他哥忙得没空吃饭,就拿了保温桶,让保姆装了晚上烧的菜和补汤,拎着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他正要下车进去,突然看到大门里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秦锐。   秦锐上班穿一身西装,个高腿长,特别显眼,他左边是几个中年人,有男有女,右边有个年轻的男人离他很近,时不时凑到他耳边说句什么,秦锐每每听完都会点头,再回一句什么。   男人个子比秦锐稍矮一些,长着一张俊秀的娃娃脸,一笑两个酒窝,特别可爱,站在秦锐身边特般配。   陶昕心里噗噗冒着酸水。   他又坐回去把门给关上了。   “小少爷,不下车吗?”司机问。   陶昕恹恹道:“算了,回去吧。”   车子掉头开走了,秦锐抬起头来,盯着远去的汽车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消失在车流中。   从那之后,陶昕再也没去过公司。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秦文远的心思慢慢不在秦氏了,他趁着还年轻,带着陶蘅天南地北的跑,跑到哪就在哪住下,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回来,公司全靠秦锐,秦锐虽然名义上只是秦文远的助理,上面还有一个孙朗压着,但知道的人都知道,秦氏真正做决策的人已经由秦文远变成了秦锐,连孙朗也只是听他的话行事。   秦文远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为他扫清前路的障碍,现在真正将公司交到他手里,秦锐不敢马虎,也不敢侥幸,更不敢辜负秦文远对他的信任,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把心思全都扑在了秦氏,等想起来已经好久没和陶昕好好吃顿饭说说话的时候,他大学都快毕业了。   陶昕高考靠进了电影学院的导演系,他在艺术方面有天赋,再加上从小陶蘅对他的培养,是搞这块的料。   其实这样也挺好,秦锐接手秦氏,陶昕走了文艺这一块儿,将来能接手世星,谁也不冲突。   陶昕大二暑假前认识了一个小明星,也是他们学校的,因为大一的时候被人选走拍了部电影,电影后来卖得不错,小明星的名气也跟着起来了,在学校里还挺有名。   小明星喜欢陶昕,追了陶昕很长时间,这在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但陶昕不喜欢他,一直躲着他,后来他有了名气,陶昕就更不可能理他了,他可不想跟圈里人扯上关系。   但是小明星挺有韧性,一直追着他跑。   小明星当时还不知道他是陶蘅的儿子,就是喜欢他这个人,陶昕在学校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家世,后来有一次,他被拍到和陶蘅从同一辆车里下来,陶蘅搂着他凑到他耳边说话的照片,被人造谣是陶蘅养的小情,他没办法,才说了陶蘅是他爸。   起初没人相信,秦文远和陶蘅收养两个儿子的事情只有上流社会一部分人知道,后来传来传去,有知情者露了点内幕出来,才确定消息真假。自那以后,小明星追他追得更勤了,一方面确实喜欢他,另一方面,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从他身上随便捞点什么,也够他未来几年资源无忧了。   陶昕从来没被人这么追求过,但他心里有人,实在给不了多的回应,就把人叫出来想说清楚,没想到不早不晚的,偏偏让秦锐给撞见了。   那天秦锐自己开车去了陶昕学校。   他把车停在校门口,走着进了校门,他没给陶昕打电话,学院是老校区,不大,走走就能找到人,他先去了陶昕平时上课的地方,课已经结束了,教室里零星几个人,没有陶昕,他拉住一个人问了问,得知陶昕一下课就走了,但是去了哪里不清楚。   秦锐不急,他知道陶昕还在学校,便慢慢走着找,结果让他在一栋教学楼后面找到了人。   陶昕和一个男生面对面站着,男生比他高一些,低头看着他,不停地在说着什么,陶昕听完摇了摇头,男生又开始说,表情有些着急,他抓住陶昕的手,陶昕挣了一下没挣开,便随他去了,男生顺着拉了一下他的手,要抱他,陶昕不乐意,挣脱的力道大了起来,但那男生力气比他更大,眼看着就要抱上的时候,肩膀被人往后一扯,怀里的人没了。   秦锐抓着陶昕的手臂,沉着脸看着对面的男生,男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被推了一下,一时愣住了,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再看看陶昕,开口问:“他是谁?”   陶昕的注意力全在秦锐身上,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哥哥了,每天都想,想得快要发疯,他做梦都没想到哥哥会突然过来,还让他看到了这么一幕,一时间有点傻,男生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   男生见他不回答,又问秦锐:“你是谁?”   秦锐没理他,一脸阴沉地盯着陶昕道:“你要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儿?”   哥哥不高兴了,这是陶昕的第一反应,然后想也没想就道:“我跟你回去!” 第138章 番外19挨打   秦锐拉着陶昕一路出了学校,路上碰上了一些人,但两人都没在意,秦锐压根不是在意这些事的人,陶昕则是沉浸在震惊中,根本顾不上。   秦锐走得很快,他个子比陶昕高出半个头,相应的腿也长,陶昕被他拉得跌跌撞撞,有些狼狈,但他什么话也没说,走得心甘情愿。   他有多久没见过秦锐了?   这一路他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知道秦锐忙,一直不敢去找他,连电话都不敢打,上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两个多月前,爸爸们从国外回来,他们一起回家吃的饭,但是吃完饭秦锐就因为公司的事情离开了,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秦锐能找来他学校陶昕是万万没想到的,所以一直没缓过来。   秦锐打开副驾驶门把他塞进去,动作明显带着火气,陶昕很乖,坐进去后自己扯过安全带扣上了,然后两只手放在腿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秦锐坐进驾驶座,没看他,启动汽车开了出去,一句话都没说。   车子开得很稳,但陶昕就知道他在生气。   陶昕侧过脸看他,看他咬紧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拧起的眉峰,他开口叫了一声:“哥。”   秦锐没理他。   “哥。”他又叫了声。   秦锐打方向盘,转过一条岔道。   得不到回应,陶昕也就不叫了。   过了一会儿,遇上红灯,秦锐把车停在路口,陶昕伸手推了推他胳膊,软乎乎叫:“哥,理理我。”   秦锐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陶昕小心翼翼问:“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学校?”   秦锐冷冰冰地反问他:“你不希望我来?”   “我……”陶昕的眼眶蓦地就红了,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明明是秦锐冷着他,从来不主动联系他,怎么反过来倒变成他的不是了。   他转过头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面的路程两人都沉默,车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秦锐把车开回家,秦文远和陶蘅出远门好久了,家里只有保姆在,秦锐提前打过电话说今天要回来,保姆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还买了菜,到家的时候饭已经摆好了,就等着他们。   秦锐进门后换上拖鞋,径直走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吃饭,看都没看陶昕一眼,陶昕不太有胃口,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和秦锐坐在一起吃顿饭,他不敢浪费。   保姆替他们把饭盛好就离开了,偌大的餐厅里只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陶昕没吃几口,尽管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   他放下筷子,盯着秦锐看,看着看着,眼圈又红了,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恶,总是牵动他的心神,他有想过不要再想他了,可是忍不住,哪怕两个人长久不见面,他还是放不下他,还是想他想得要命。   秦锐终于放下筷子,抬起头看他,看他泛红的眼角,忍不住皱了眉,“你哭什么?”   陶昕低头抹了把眼睛,“我没有。”   秦锐说:“菜不好吃?”   陶昕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不吃?”   “不想吃。”   秦锐扔下一句:“越大越不听话。”   陶昕蹭得站起来,“我为什么要听你话?你是我谁啊?”   秦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一向软软糯糯的陶昕会突然发脾气,面色越发冷峻,“我是谁?我是你哥。”   “谁要你当我哥!”陶昕很激动,从车上一直到刚刚,堆积的坏情绪快要装不下了,眼泪簌簌从眼眶里滑下来,说话带上了哭腔,语无伦次的,“我才不要你当我哥!我没有哥!我没有哥!”   说完他踢开椅子就要往楼上跑,还没跑出去两步,手腕被秦锐一把抓住,他情绪正高昂着,甩着手挣脱,秦锐抓得紧,他挣不开就哭,“秦锐你浑蛋!你放开老子!”   秦锐“啪”的一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沉着脸说:“跟谁学的不三不四的话?”   夏天裤子薄,那一巴掌就跟拍在他肉上一样,伴着些许疼痛,让陶昕的脑袋瞬间就炸开了,一股羞耻感席卷全身,抬起脚就往秦锐腿上踹,“你管我!”   结果踹倒没踹到,小腿被秦锐抓住,他一下失去平衡没站稳,扑倒在秦锐身上。   秦锐没抱他,而是顺势把他脸朝下,让他趴着按在自己腿上,对着他的屁股又狠狠地拍了一下。陶昕都愣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肚子挂在秦锐腿上,脑袋朝下,脸很快充血,涨得通红,眼泪流得更凶了,边哭边骂:“呜呜……秦锐你浑蛋,你变态,你居然打我……”   他骂一句,屁股上就挨一记,秦锐一点儿也没留情,“啪啪啪”的声音连绵不绝,屁股上很快就火辣辣的疼起来。   陶昕小时候在福利院被人欺负都是秦锐保护他,自从有了秦锐他就没挨过打,没想到长大后秦锐居然会亲自动手打他,打的还是屁股这种地方,他脑子里的弦早就断了,三观都崩裂了,哭得好不凄惨。   秦锐却像是打上了瘾,非但没有因为他越来越大的哭声停止动作,反而越打越重,陶昕受不了了,他不敢骂了,开始求饶:“别打了……好疼啊哥哥……呜呜哥你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开我……”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陶昕嗓子都哭哑了,秦锐才终于停手,问他:“还说那些话吗?”   陶昕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为了不挨打只能胡乱摇头,“不说了呜呜呜……我错了,再也不说了……”   秦锐把他翻过来抱在怀里,拿纸巾给他擦脸,陶昕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像决堤了一样,脸都哭白了。   秦锐叹了口气,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哭什么?”   陶昕边抽边说:“你、你打我,我为、为什么不能哭?”   秦锐说:“那你之前你为什么哭?”   陶昕委屈,“谁让你不理我?”   “因为你做错了事。”   陶昕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你冤枉我!”   “我问你,”秦锐说,“今天那个男生是谁?”   陶昕说:“我同学。”   秦锐沉声道:“以后离他远一点,再让我看到你们拉拉扯扯,我还打你。”   一听“打”这个字,陶昕更委屈了,叫道:“你管我!你也和别的男人亲密,凭什么管我?!” 第139章 番外20失控   空气猛地凝固了,秦锐的视线定在陶昕脸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捏住陶昕的下巴,“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陶昕胡乱摇头,想要甩开他的钳制,“你放开我,我不知道!”   秦锐没放,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找过我?什么时候?”   “是啊,我找过你!”陶昕又开始哭,“要是早知道会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才不会去找你!”   两年前的那一幕,陶昕到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他之所以克制自己不再去找秦锐,就是怕再看到那些画面。   秦锐只从陶昕的话里听出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误会了什么,却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毕竟这些年刻意往他身边靠的人不少,甚至有那么几次他回到住处,清洗好的“礼物”已经光溜溜地躺在他的床上。   坐在这个位子上,盯着他的人很多,想从他身上获利的人也很多,什么方法都用,钱他不缺,那就送人,男的女的都有,但他一个都没碰过。   秦锐叹了口气,拿了新纸巾继续帮他擦眼泪,偏偏怎么都擦不完,他分神想他弟弟是不是水做的,怎么能哭出这么多眼泪。   “再哭我走了。”他没办法,只能威胁。   偏偏陶昕哭得更凶了,哭到打嗝,还一边推他,“要走你就走啊!”   秦锐咬紧腮帮子,把他扛起来往楼上走去。   一路传来陶昕的哭骂声,从楼下到楼上。   秦锐踢开房门,把他摔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他把陶昕的双手举起来压在头顶,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不许哭了。”   陶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软乎乎对他说,他也软乎乎回应你,你对他凶,他就闹,秦锐这样对他,他很生气,越生气越没有理智,跟孩子似的,非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秦锐的脸色越来越差,陶昕闭着眼睛哭,他的脸近在咫尺,眼尾和鼻头泛红,看着特别可怜。秦锐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想要施暴的谷欠望,也闭上了眼睛,只是没过几秒,他又睁开,倏然低头吻住了陶昕的嘴唇。   陶昕猛地一顿,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连哭都忘了。   那一瞬间,他早已忘了什么委屈,什么难过,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唇上。他的思绪被唇上那一抹冰凉吸引住,鼻尖全是哥哥的味道,他们呼吸交缠,灼热的气息仿佛被火燎过,快要将他灼伤了,他搞不懂眼前的状况,一片空白的大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陶昕抬起腿勾住秦锐的腰,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将哥哥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退开。   秦锐眸色猛地加深,体内仿佛窜起一只长久被压抑的魔兽,闻到了血腥气猛地蹿起来,挣脱枷锁不顾一切地将身下之人燃烧殆尽,他腾出一只手扣住陶昕的下颌,加深了这个吻,用唇舌凶狠地掠夺弟弟的气息。   在过去数不清的梦里,陶昕都是这样被秦锐压在身下,他们接吻、纠缠、热情地抚慰对方,背弃一切在欲海中沉沦。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梦实现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而今天,他体会到了。   陶昕挺起身体,不顾一切地取悦秦锐,他仰起头,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送到哥哥嘴边,秦锐离开他的唇,逐渐下移。   “哥哥……”陶昕低吟出声。   秦锐猛地抬起头来,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他盯着陶昕的脸,情谷欠从他脸上一点点退却,只剩下冷意。   陶昕睁开眼睛,“哥?”   秦锐放开他站起来,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服,转身出去了。   陶昕撑着手坐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泪水从眼角滑落,原来到头来,还是一个梦。   秦锐离开房间后,直接下楼开车离开了,这一路他把车开得飞快,胸口积涨的情绪急需发泄。   他把车开到一处荒凉废弃的河边,猛地刹住车,降下车窗,坐在车里抽烟。秦锐不抽烟,烟是很久前秦文远放在车里的,顶级的好烟,对他来说抽着却并不舒服,但他需要这种刺、激来忘却不久前的失控。   秦锐很少失控,他从被秦文远带回来就知道自己将来要担负什么,他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牵动情绪,这些年来,他也的确做到了处变不惊,唯有面对陶昕。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没再回过家,也没去找陶昕,陶昕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接,后来就没再打了,期间,他参加了学校的毕业典礼,之后便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他用忙碌来让自己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事,直到又一个月后的一个上午,他看到一条娱乐新闻。   【昨日傍晚,当红小生与男性友人进入某高档会所,直到今日清晨相携离开……】   照片中的两个人,赫然就是陶昕与那天在学校看到的男生。   秦锐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正在开会,二话没说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秦锐先给陶昕打电话,关机,又打到家里,保姆却小少爷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   秦锐周身温度瞬间又降了好几度。   他抄起车钥匙出了公司。   小明星最近在排学校布置的作业,一个话剧,他想找陶昕当导演,陶昕懒得理,小明星就说,只要他愿意导,以后就不再缠着他,陶昕想了想,同意了。   小明星拉着他去和剧组别的演员一起吃饭,结果当天晚上都喝多了,在会所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一起离开。   其实当时一起离开的不止他们,还有好几个别的学生,只是狗仔只拍了他们,就为了闹这么一出。   陶昕昨晚喝多了,上午又在排练室待了半天,中午吃完饭就有些撑不住,在教室外面的长椅上靠着打盹,期间有人坐在他身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他迷迷糊糊醒着,想睁开眼睛,但实在太累了,没动。   突然,那道呼吸落在他唇上,紧接着唇被吻住,陶昕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把人推开,那一瞬间,他看到就在几米外的走廊上,秦锐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 第140章 番外21出国   陶昕心说完了。   这下完了。   他不怕秦锐,但是他怕秦锐误会。   眼前的状况太糟糕,他必须要解释清楚,否则一切将不堪设想。   他推开小明星,站起来朝秦锐走过去,秦锐却在这时候转身离开。   “哥!”陶昕大喊。   小明星拉住他,要跟他道歉,被他一把甩开,“滚!”吼完没看他一眼,朝秦锐追了过去。   秦锐走得很快,陶昕追出去的时候已经走出去老远,他大吼一声:“哥!”   正值暑期,学校里没什么人,没人听到他的这声怒吼。   秦锐没停,往校门外走。   陶昕追过去要拉秦锐的手,秦锐握着拳不让他碰,陶昕硬要碰,秦锐用力甩了一下,把他甩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等他回过神,秦锐已经又走出去老远。   陶昕眼眶红了,站在原地大喊:“秦锐!”   秦锐脚步一顿,听见陶昕喊:“你吃醋你就说啊,凭什么不理我?”   秦锐猛地站定,转身朝他大步走来,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谁吃醋?吃什么醋?”   “你。”迎着他的目光,陶昕说,“你看到我被别人亲了,你吃醋了,秦锐,你承认吧,你就是吃醋了。”   “亲”这个字眼刺、激到了秦锐,他收紧手指的力道,拇指在他唇上狠狠抹过,仿佛要将别人留在上面的气息全部抹去。   陶昕特别疼,仿佛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但不知怎么的,内心深处却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满足感,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秦锐。   秦锐在他唇上抹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虐待又像是自虐,直到将他唇瓣抹得红肿充血才停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陶昕的嘴唇,又狠狠闭上眼睛,脸上全是隐忍。   “哥。”陶昕睁开眼睛看着他,轻轻叫了声。   秦锐转身又走。   “哥!”陶昕大喊。   秦锐快步走出校门,坐进车里发动汽车,副驾驶的门开了,陶昕坐进来,“秦锐,你除了会跑,还会干什么?”   秦锐没看他,“下车。”   “我不!”陶昕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欺负了我就跑掉,你要是真的不想看到我,你干嘛要来找我?”   秦锐没说话,薄唇紧抿着,下颌线又硬又凌厉,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处理事情杀伐决断,唯有在感情上,他狠不下心来。   他承认他吃醋了,从第一次看到那个男生纠缠陶昕,到这一次男生亲他,每一次都让他生气,让他心里像憋着一团火,急需发泄,所以他来了,他想把陶昕抓回去,想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让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触那些人。可是来了,他又后悔,凭什么啊?   他是你弟弟,不是你的附属物,凭什么要让你管着?   秦锐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是你谁啊?你又有什么资格管他?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秦锐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陶昕的步步紧逼,和始终横贯在他心里的“不应该”,让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见他不说话,陶昕抓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诱哄道:“哥,我知道你吃醋了,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秦锐还是不说话,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陶昕又道:“你是不是怕爸爸和小爸不同意?你放心,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不当他们的儿子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只要我和你不再是兄弟,他们会同意的。”   秦锐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冷声道:“别做多余的事。下车。”   “哥。”陶昕吃痛,哀求着叫“哥”。   “下车。”秦锐还是说。   陶昕恨恨地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推开车门,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他转身对秦锐道:“秦锐你就是个怂蛋。”   秦锐把车开走了,陶昕不想再回学校面对小明星,去了自己在校外租住的公寓。公寓当初陶蘅想给他买下来,他没同意,觉得没必要,陶蘅也就没有勉强他。   到家后,他脱了衣服洗澡,洗完澡连饭都没吃就爬到床上睡了,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都黑了,他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电话是小明星打过来的,他不想接,给挂了,结果没过两秒又打过来,再挂再打,他火了,接起来劈头盖脸道:“别烦我,我暂时不想听到你声音。”   小明星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吧,不就亲了你一下,你就把我雪藏了?你也太狠了吧。”   陶昕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别说你不知道,”小明星的声音很哑,“我被公司雪藏了,最少毕业前我都不能拍戏了,我不就喜欢你而已,而且我也说了,只要你导完这部话剧我就再也不缠着你,我有这么十恶不赦需要你动用家里关系来雪藏我?”   陶昕终于明白过来,“我没有。”   小明星哭着喊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陶昕撑着手坐起来,“……我真的没有。”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陶昕坐在床上呆了半晌,抹了把脸,下床洗漱换衣服,出门了。   他一边下楼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保姆接的,说大少爷忙,又好几天没回家了。他走到路边打了辆车,直接去了秦氏。   秦氏大楼顶层的灯还亮着,陶昕让保安放行,保安认得他,把他带到电梯口就走了,他自己直接上电梯到顶层,果然在办公室找到了秦锐。   秦锐换了休闲装坐在办公桌前看东西,看样子是打算睡在公司了,陶昕开门走进去,秦锐听见声音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下,显然对于他的到来有些惊讶。   “秦锐,”陶昕直呼其名,“是你把丁宇雪藏了?”   丁宇就是小明星。   “是我。”秦锐很平静地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陶昕朝他走近两步,站到他对面,两人一站一坐,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秦锐靠在椅背里,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你交友不慎,我在帮你处理。”   “帮我处理?”陶昕觉得可笑极了,“你有什么权利帮我处理?”   “我是你哥。”秦锐的语气很重,他在提醒陶昕,却更像在提醒自己。   “我不要你做我哥!”陶昕突然崩溃大叫,他双手握拳用力砸向办公桌,满脸的怨恨、无助和绝望,他歇斯底里,“我不要哥哥!我就要你!秦锐,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为什么不能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哥!”秦锐倏地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自己面前,一脸的凶狠,如果陶昕能仔细看,会看到他眼中盛满的痛苦,“我是你哥,我们是兄弟!兄弟你知道吗?从我们一起进这个家开始,我们这辈子就只能是兄弟!做不了别的!”   陶昕抓住秦锐的手腕,仰着脸,满眼通红地看着他,眼泪从眼角滑落,他颤着嘴唇问:“那那天你为什么要亲我?既然是兄弟,你为什么又要亲我?”   秦锐闭上眼睛,手中力道逐渐卸了出去,“抱歉,那天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发生了。”   陶昕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哥,你喜欢我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秦锐眼睛也有些红了,他盯着陶昕泪湿的双眼,缓缓开口:“不。”   陶昕闭上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他用衣袖狠狠抹了把眼睛,退后两步,道:“我明白了,放心吧哥,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你,但我有个条件,你放过丁宇,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再来往,我保证,以后和他一点交集都不会有。”   秦锐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离开,闻言缓缓点头,“好。”   得到答案,陶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看着陶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秦锐脱力般地靠在坐回椅子里,再也没动过,直到天亮。   之后几天,秦锐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不让自己留一点喘息的空间,直到又过了一个多月,他接到陶蘅的电话,说他和秦文远要回国了,然后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小昕说想出国,我听他电话里情绪不太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锐也是一愣,“出国?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出国?”   陶蘅回他:“说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想去留学,问别的都不说。你真的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了?”   秦锐面色难看,“我不知道,抱歉小爸,我……”   “说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陶蘅温柔道,“其实他想留学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只是怕他受了委屈。”   “他……”秦锐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我找他谈谈吧。”   陶蘅想了想,说:“算了,他想去就先让他去吧,也许去了一段时间就愿意说了,到时候他想回来或者想留在那边都可以。”   秦锐放在桌上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了,“……好。” 第141章 番外22回国   陶昕出国了。   出去前被两个爸爸叫回去吃饭,那天秦锐也回去了,两人在饭桌上见了面,什么也没说。   饭后陶昕回房,秦锐跟过去,说要谈谈,陶昕没让他进门,只看着他说:“以后没人会再缠着你了,你高兴吗,哥?”   陶昕的神情太过平静,秦锐很烦躁,心里挣扎许久的欲望这些天来无数次地想要冲撞胸腔破口而出,都被他压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压抑多久,但他又必须压抑下去。   理智告诉他,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他不能放任自己接二连三地犯错。   见他不说话,陶昕觉得没意思极了,他在心里摇了摇头,问他:“还谈吗?不谈我休息了,明天要去买点东西。”   说完根本没在乎秦锐的回答,直接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早上陶昕起床的时候,秦锐已经和秦文远一起去公司了,陶蘅正在餐厅吃早餐,见他下楼,笑着冲他招手,“过来,阿姨做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粥。”   陶昕坐下来,保姆阿姨盛了碗粥放他面前,他道了谢,拿起调羹在粥里搅动,迟迟没往嘴里送。   “怎么了?”陶蘅问他,“昨晚没睡好?”   陶昕眼下一圈青黑,昨晚的确没睡好,心里压着很多事,太沉了,又想起马上要独自一人出国,心情一团糟。   “有点舍不得你们。”他笑了笑,说。   “想我们了就回来,或者我们过去看你,”陶蘅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们都会支持你。”   陶昕眼圈有些红,“谢谢小爸。”   两天后,陶昕出国了,秦文远和秦锐去临市参加一个竞标,陶蘅送他去的机场。分别前,陶蘅对他说:“我不知道你跟你哥哥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我和你爸爸都会选择尊重你们,你们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希望你们能过得开心。”   这句话到上飞机,都一直在陶昕耳边盘旋,他不知道陶蘅看出来多少,在陶蘅说完这句话后,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对陶蘅倾诉,但他忍住了,都已经决定要出国了,何必再让人跟着烦恼呢。   飞机驶离A市,在万米高空上,陶昕轻声道:“再见了,哥哥,希望再见面时,我可以不再爱你。”   六年后。机场。   “我到了,现在出来。”   陶昕挂了电话,四处看了看,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跳下来帮他提行李,陶昕上车后,男人也跟了上来,“您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公司?”   陶昕疲惫地转了转脖颈,“送我回公司,有些事要交代。”   “是。”男人说,“您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您。”   陶昕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开机,找到陶蘅的号码拨了出去,“小爸,我回来了,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嗯,我请客,叫上爸爸一起。”   陶蘅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陶昕道:“我哥那边我跟他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挂了电话,他又找到另一个号码,他盯着号码看了很久,才点了拨号。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当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进耳道的时候,陶昕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感觉整个头皮都麻了。   “小昕?”秦锐道。   陶昕深吸了口气,“哥,我回来了。”   秦锐那头霎时没了声音,连呼吸声都仿佛断了,陶昕等了很久没等到他说话,便说道:“我叫了爸爸和小爸晚上一起吃饭,你也来吧,地址我晚点发你。”   “……好。”秦锐说。   挂了电话,陶昕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心思沉沉。   车子将他送去公司。公司是两年前陶昕在国内注册的,挂靠在世星名下的一家小型影视公司,主要培养一些有实力的新生代演员,目前公司已经投拍了两部电影和多部网剧,票房和播放量上佳,极具潜力。   陶昕这两年不是没有回过国,但每次都匆匆忙忙,不是为了拍戏就是为了公司业务,没有时间停留,也没有时间与亲朋好友相聚,仿佛一只陀螺,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不让自己有任何闲暇的时间去想些不该想的。   原本这一次他还是不打算说,但是陶蘅发话了,再不说怕是要挨削,没办法只能妥协。   “大致定了下周进组,您没问题吧?”助理,也就是到机场接他的男人道。   “可以,”陶昕手指点了点桌面,“你去把副导演给我叫来,还有,帮我定一个安静一点的餐厅,我和家人吃饭。”   “好的。”   助理出去了,没过多久副导演进来了,“陶导,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陶昕抬了抬手,“坐,咱们聊聊电影拍摄事项。”   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很默契,一个多小时后,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助理给他发消息说餐厅订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陶昕站起来,随手把餐厅地址发给了陶蘅和秦锐,然后送走副导演,坐车去往吃饭的餐厅。   他和助理坐电梯下楼,电梯在三楼停下,门打开后,迎面进来两个人,为首的年轻男人戴着口罩,看到他一愣,“陶导,您回来了。”   陶昕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乔路?”   乔路是他们公司签约的演员,长得好,鲜嫩年轻,演戏有天赋,由他主演、陶昕首次担任导演的电影两年前在国内上映,当日票房突破八千万,两人也因此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演员和导演,他们的合作是成功的。但两人私下联系并不多,陶昕常年不在国内,偶尔回来见到了也只是打个招呼。   乔路走进来在陶昕身旁站定,“陶导这次回国是为了电影?”   “是。”陶昕抬头看着电梯门镜面里的自己,成熟了,也不知道秦锐今天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   乔路点了点头,没说话,电梯到一楼停下,陶昕率先走出去,司机将车开到门口,陶昕正要上车,余光看到乔路在另一边安静地站着,助理在打电话,隐约说着“可是来不及了”“算了我们自己打车吧”之类的话。   “陶总,上车吧。”助理在一旁催促。   陶昕抬了抬手,“你去问问他们要去哪。”   助理会意,转身朝乔路他们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很巧,他们也去私房菜馆。”   “捎他们一程。”陶昕说完,率先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车门再次被推开,乔路一只脚踏上来,看到陶昕顿了一下,“谢谢陶导。”   陶昕稳稳坐着,“顺路,不用客气。”   陶昕坐在商务车的最后排,乔路犹豫了一下,坐在陶昕身边的位置,两个助理坐在中间,车子启动,乔路道:“陶导是要和剧组的人吃饭吗?”   陶昕回他:“不是,是家人。”   陶昕的家世在圈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乔路听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吃饭的地方,两个助理先下车,乔路跟着下车,最后是陶昕。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乔路正等在一旁,也不知怎么回事,脚落地的时候竟然没站稳,崴了一下,手臂立马被人扶住才站稳,他皱了皱眉,听到乔路说:“小心。”   陶昕舒了口气,“谢谢。”   “没事吧?”乔路放开他,“脚扭到了吗?”   “没事,”陶昕动了动脚腕,有点疼,不厉害,“多亏你。”   “别客气,是我该谢你,不然我今天就迟到了。”乔路道,“对了陶导,改天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陶昕刚想说不用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他立马改口:“好啊,我这周都有空,你定了时间告诉我。”   乔路笑起来,看起来很兴奋,“好。”   脚步声传来,那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乔路也看到来人,顿了一下,“秦总。”   秦锐却只垂眼看着陶昕,声音低沉,“来了。”   陶昕看着眼前的男人,比六年前更加成熟,也更加冷酷,原本就凌厉的下颌线如今更是如刀削斧劈般,上位者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陶昕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嗯。”   “进去吧,爸爸他们已经到了。”   秦锐说完,这才有空看了一眼乔路,乔路张了张嘴,连忙道:“我先进去了。”说完逃也似的带着助理走了。   秦锐和陶昕还站在原地。   秦锐又看了一眼陶昕的助理,助理连忙钻进车里,留下一句“陶总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就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催促司机把车开走了。   人都走了,秦锐的压迫感陡然增加,陶昕闭了闭眼睛,想尽量轻松地说一句“走,进去吧。”话刚到嘴边,秦锐突然上前一步,陶昕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空气倏地凝结了。   秦锐的脸色是说不出的难看,陶昕顿了一下,绕过他,忍着脚腕传来的阵阵刺痛往里走去。 第142章 番外23质问   走进包间,陶蘅和秦文远已经到了,正坐在一起闲聊。   秦文远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看上去却仍像四十来岁一样,面容英俊凌厉,身材高大挺拔,两鬓虽有些花白,却难掩意气,就算坐在陶蘅身边也般配得很。   而陶蘅还和十多年前一样,除了那双眼睛更加看透世事,更加睿智以外,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陶蘅坐在秦文远身边,秦文远一只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捏着他的手指,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把他惹得耳朵都红了,抬起手肘往秦文远胸口杵了一下,秦文远哈哈大笑,掌着他的后颈拉过来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陶昕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脚步一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锐站在他身后,轻轻咳了一声,包间里两人才分开,陶蘅的脸很红,秦文远却跟没事人似的道:“来了就进来,站门口干什么?”   陶昕这才走进去,“爸,小爸。”   陶蘅到底比秦文远要温和,站起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他:“从哪过来?”   “公司,”陶昕余光中看到秦锐在他身旁落座,不动声色把椅子往陶蘅身边挪了一些,“有些事要处理。”   “太累了,吃完早点回去休息,”陶蘅说,“要跟我们回别墅吗?”   陶昕前几年托人在国内购置了房子,但是没怎么住过,也没有回过别墅,个中原因恐怕不止他自己知道。   还是余光中,秦锐似乎正在看着他,等他的回答,他舔了舔嘴唇,回陶蘅:“不回了,我……这几天会很忙,下周要进组,很多事要安排。”   陶蘅不勉强他,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你自己决定。”   这几年他虽然忙忙碌碌,不常回国,但并不是没有见过陶蘅和秦文远,相反,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多。   ——夫夫二人世界各地到处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飞过去看他,比在国内见得还勤。   六年,整整六年没有见过一面的人,只有秦锐。   菜一道道端上来,都是陶昕吩咐助理提前点好的,他能记得两个爸爸喜欢吃什么,当然也记得秦锐的口味,唯独自己的,他记不得了,太久了,时间过得太久了,很多事他都记不得了。   这些年他在国外,没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东西,喜欢就会被控制,他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被动中,他不想……重蹈覆辙。   陶昕拿着筷子陷入沉思中,直到面前的碗里被人夹了一筷子鲜笋,他转头朝秦锐看去,秦锐收回手,“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陶昕收回目光,怔怔地看着碗里鲜嫩的笋肉,他喜欢吃这个吗,不记得了。   他最终还是把笋送进了嘴里,味道很好,却想不起来最初的味道了。   一顿饭陶昕没吃几口,两个爸爸也没多问什么,饭后,陶蘅拉着他道:“有时间就回来住,我和你爸爸最近几个月不出门,你回来就能看到我们。”   陶昕倾身抱住陶蘅,他把脸埋在陶蘅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谢谢你,小爸。”   陶蘅拍了拍他的背,像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发,“乖,照顾好自己。”   秦文远领着陶蘅先走了,走前给秦锐扔了句话:“送你弟弟回去。”   秦锐应了声“好”,转身看到陶昕正在拨电话,屏幕上显示“张助理”,电话已经接通了,陶昕正要说话,他一把抽走陶昕手机,“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陶昕淡淡道,“你把手机给我,我让助理来接。”   手机里传来助理的声音:“陶总?喂陶总,您吃完了吗?我现在过去?”   “我送你。”秦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陶昕与他僵持数秒,妥协,“好吧。”   秦锐把手机递到他耳边,听到他对电话里说:“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回去。”才摁了挂机键,然后把手机放进自己口袋,转身走了出去。   陶昕只能跟上去。   脚还有些疼,他走得很慢,秦锐停下来等他,等他走到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牵着他慢慢向停车场走去。   秦锐的手很热,手指修长有力,抓住他的时候,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陶昕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他有多久没有被这双手碰过了?   秦锐是自己开车来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陶昕手机还在秦锐那里,他跑不了,只能默默地看着秦锐打开副驾驶车门,默默地坐了进去。   秦锐上车后,车里全是秦锐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陶昕有些眩晕,也不知道是晚饭没吃饱,还是从下飞机到现在就没休息过而导致的过度劳累。   “安全带。”恍惚间,他听见秦锐说。   陶昕迟钝地抬起手,刚抓到安全带,一股压迫感袭来,手里的安全带被抽走,“啪嗒”一声将他困在座椅上,那人却没退开,咫尺间看着他。   陶昕抬起头回视秦锐,秦锐突然抬起手,拇指覆在他眼尾,略显粗糙的指腹在眼尾皮肤上轻轻滑过,“为什么要哭?”   陶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红,和陶蘅在包间里的那一个拥抱,他哭了。为什么要哭?他躲开秦锐的碰触,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没哭。”   秦锐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他捏着陶昕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过来,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全部喷在陶昕脸上,“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六年,整整六年你一面都不愿意和我相见,是在报复我吗?”   秦锐声音冷得像冰碴,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去找过陶昕,从陶昕出国后的第二年开始,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往陶昕所在的学校,但没有一次成功见到人,陶昕在躲他,陶昕不想见他,这个认知让秦锐胸腔内的怒气与日暴增,每次从国外回来,他整个人都会变得异常暴躁,以致于现在商场上提到“秦锐”这两个字,无一不说起他比当年秦文远还杀伐决断的个性和手腕。   只有秦锐自己清楚,让他变成这样的,是陶昕,是陶昕这个从小就陪在他身边,后来却毅然离开他不给他留一点念想的弟弟。 第143章 番外24无耻   不想见你,也不敢见你,怕自己会心软,又会变成以前那个被感情支配的懦弱的人。   陶昕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但出口的话却是:“你想多了哥,我没有躲你,我学习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见你。”   秦锐眼中冒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陶昕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与他对视:“我说,我很忙,没有时间见你,哥。”   这个“哥”字他咬得尤其重,狠狠敲在秦锐的鼓膜上,秦锐眼中氤氲出红斑,手指的力道陡然加重,陶昕几乎能听到自己下颌骨挤压时发出“咯咯”声,眉心吃痛地揪起,眼中沁出的泪水将眼尾染得更红了。   秦锐放松力道,拇指再次擦过他的眼尾,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你就这么恨我?”   陶昕闭上眼睛,喉结不停地滑动,“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秦锐的手指按在他眼尾,陶昕能感觉到他的手竟然在发抖,数秒过后,秦锐突然偏过头,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用.力地深呼吸。   陶昕身体一僵,下意识想去推他,秦锐却把手从他和椅背之间的空隙里伸了进去,将他扣在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能将他的腰勒断。   “你……”   陶昕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颈窝里传来一股湿意,等他意识到什么,胸口的胀痛让他连开口都做不到。   过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秦锐没说话,将他抱得更紧了。   陶昕抬起头看着车顶,喃喃道:“哥,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个人,可我时常觉得,我在你面前不算人,只能算个物体。”   一个不配有思想,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必须干什么,不能反抗的物体。   “你想让我当你弟弟,我就只能是你的弟弟,你想要见我,我就必须要见你,你要抱着我,我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哥,你为什么这么霸道啊?”   陶昕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秦锐听见了,他深深吸了一口陶昕身上的味道,感受他颈间皮肤的热度,这是他日思夜想的温度,是他无数次梦里感受到的,却没有一次比这次更真实。   车里再次陷入静默中,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陶昕有些难受,本来就不舒服,胸腔又受到压迫,更难受了。他动了动腰,想要换个姿势,秦锐却将他抱得更紧,“别动……”秦锐说。   陶昕不动了。   秦锐的声音哑得厉害,其中似乎带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陶昕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后用.力挣扎,“秦锐你放开我!”   秦锐没放,还想抱他,陶昕怒从心起,张嘴对着他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咬了下去。   秦锐吃痛,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扣住他后颈迫使他松口。陶昕发泄般的用.力咬了好几秒,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他才缓缓松口。   秦锐上车后将西装外套脱了扔在后座,此时身上只着一件衬衫,肩膀处的衬衫被血浸染,泅出一大块刺眼的红色。陶昕看着那块红,怒道:“你把我当什么,秦锐?你对着我发、情?我不是你弟弟吗?你对弟弟发、情?”   秦锐刚刚分明就是动情了,虽然因为姿势关系,身体上最明显的特征没有让陶昕感受到,但陶昕知道,他就是动情了。如果把全副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十年,那这个人身上的任何一点变化,他都能感觉到。   秦锐没有否认,他很疼,肩膀的伤处很疼,心里更疼。   他无法否认自己对陶昕有欲望,不止现在,六年前就有,不,甚至更早。   陶昕不知道秦锐在想什么,愤怒嘲讽的话语一茬接着一茬:“秦锐,这几年你有发泄过吗?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就算没有女朋友你也总该有一两个床伴吧,总不至于对着弟弟升旗吧?以你的身份,想爬你床的人数不胜数,你怎么还能让自己随时随地发、情呢?还是说找不到合心意的?不知道秦总喜欢什么样的?,认识的美人多,要不要帮你物色物色?秦总可以跟我说说要求,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年纪大一点的还是唔……”   话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这是秦锐第二次吻陶昕,第一次远在六年前。   六年前的那个吻,是冲动,是谷欠望驱使,是茫然和懊悔,那这一次呢?   秦锐扣住他的脑袋,迫使他仰起头,加深了这个吻。他鼻尖全是陶昕的味道,他沉醉不已,完全没有看到陶昕越来越冷漠的眼神。   陶昕张开嘴任由他长驱直入,却没有回应,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数秒钟后,他抬手挡开他,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他用手背狠狠地抹嘴,说:“秦锐,你真无耻。”   说完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车走了。秦锐没有追上去,他盯着陶昕离开的背影,心脏疼得几乎坐不住。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良久,他发动汽车,朝别墅方向开去。   房间门被敲响的时候,陶蘅已经睡下了,他睁开眼睛,询问:“谁?”   门外响起秦锐的声音:“是我。”   陶蘅伸手拉开床头的台灯,想要坐起来,却被秦文远紧紧箍着腰身,他拍了拍秦文远的手,轻声道:“我去开门。”   “不要,”秦文远在他颈窝里拱了拱,含糊道,“困了,让他有事明天再说。”   陶蘅安抚他:“小锐什么时候在这个时间烦过我们?他肯定有解决不了的事才会来敲门。”   秦文远静默几秒,抬头眯着眼睛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下,才放开他,翻身平躺,“快去快回,我要睡觉。”   “知道了。”   陶蘅爬起来,披件衣服去开门,看到秦锐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眼睛红得不成样子。这样子的秦锐他不是没见过,反之,这些年他见过无数次。   陶蘅盯着秦锐看了一会儿,温和道:“是有事要说吗?”   秦锐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却没说话,陶蘅关上身后房门,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听到秦锐问:“如果我爱上了自己的弟弟,您会不会对我失望?” 第144章 番外25不放   秦锐很少想起幼年时的经历,但不表示他不记得。   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他的父母没有结过婚,父亲玩弄母亲的感情,将母亲抛弃后,母亲独自生下他,因为养不活他,把他扔在了福利院门口。从那以后,他的生命里不再有双亲,却多了一个名叫“小昕”的弟弟。   在福利院里,小昕是最依赖他的孩子,他也在小昕身上体会到了被依赖的感觉,所以在秦文远和陶蘅提出要将他带回家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带走小昕,小昕是他的弟弟,是他一辈子的责任。这就是他少年和青年时,脑海里唯一的认知。   小昕会喜欢上他,是他没想到的,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惊讶,惊讶过后是隐秘的满足,但这两种情绪被他下意识地掩藏起来,只剩下第三种——扼制。   他们是被收养的兄弟,那就一辈子只能是兄弟,多余的感情是不该存在的。他以为他可以一直坚持下去,但他太高估自己了,或者说,他低估了陶昕,低估了陶昕对自己的影响力。   陶昕走的时候他想,或许让他出国冷静一段时间也好,他没想过这个人会真的舍得离开自己太久,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分开就是整整六年。   六年的时光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捋清楚那份隐秘的、被他藏起来的感情。   陶蘅抬头看着面前比秦文远还高出一些的年轻男人,那眉宇间泛着与他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格格不入的困苦,心疼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等你和我说这句话。”   秦锐一怔,惊讶地看着陶蘅。   陶蘅拍了拍他的手臂,朝楼下走去,“陪我喝两杯。”   秦锐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房门,“爸爸他……”   “不用管他,”陶蘅说,“他平时不让我喝酒,说是年纪大了喝酒容易得心血管疾病,但我偶尔也想放纵一下,人这辈子首先是要为自己活,然后才是身边的人,只有把自己的人生活好了,身边的人才会好。”   陶蘅说着,两个人一起下楼来到餐厅,陶蘅从酒柜中取出一瓶酒和两只杯子,“红酒可以吗?”   秦锐点头,“我什么都可以。”   陶蘅倒了酒,把杯子推到他面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你一直是我和你爸爸的骄傲,我们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   秦锐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轻轻一颤,“从来……没有过吗?”   “从来没有,”陶蘅仰头喝了口酒,“说实话,当初把你们带回来,我们有私心,带你回来是为了秦氏,带小昕回来是为了留住你,这些你应该明白,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们,更不会对我们失望。”   秦锐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他当然不会怪他们,更没有失望的理由,他和陶昕能拥有现在的人生,是陶蘅和秦文远给的,不管一开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是一份恩赐。   “你没有对我们失望,我们又怎么会对你失望?”   秦锐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谢谢爸爸。”   “这些年不能说完全不为你们操心,但你们两个确实让我们很省心,”陶蘅缓缓道,“六年前小昕出国的时候我想过要找你谈谈,但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秦锐没有看他,他盯着杯里的酒液,坐得很直,“您想让我自己想清楚。”   “没错,”陶蘅说,“感情的事情旁人插不了手,你要过的是你自己那一关,小昕也需要时间冷静下来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们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那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秦锐沉默片刻,问道:“您和爸爸真的不介意?”   陶蘅失笑问他:“你看我和你爸是介意这种事的人吗?你爸年轻的时候很浑,风流韵事一大摞,荤素不忌,他才不会在乎这些。……人一辈子很短,如果什么都介意,那就活得太累了。”   秦锐眼眶有些红了,“谢谢您。”   陶蘅拍了拍他的手背,“能成为一家人是缘分,你和小昕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变,你们都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永远都在这儿,你们回头就能看到。”   这场谈话到这儿算是差不多了,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楼上传来开门声,接着传来秦文远的声音:“蘅蘅,上来睡觉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叫叠字,陶蘅颇有些羞赧,他仰头喝光杯里的酒,站起来,“早点休息,明天你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做。”   秦锐也站起来,“好。”   他目送陶蘅上楼,直到楼上传来秦文远与年龄不符的黏黏糊糊的抱怨声和陶蘅宠溺的安抚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关门声,才又坐下来,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脚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只橘猫放在腿上。   这只猫到这个家好几年了,和原先那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原先那只陶蘅养得精细,但也仅仅活了猫该活的年岁,在一个初冬的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陶蘅为此沮丧了好几天,秦文远见不得他难过,搜罗了好久,终于让他找到一只和先前那只差别不大的橘猫。   但陶蘅这次反而不如先前上心了,有事没事就把小东西丢给秦锐养,导致现在这猫跟秦锐反而更亲。   秦锐曲指挠着猫的下巴,又喝下两杯酒。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秦锐就醒了,他没吵醒任何人,开车离开了别墅。   陶昕一夜没睡,昨天从秦锐车里愤而离开后,他为了醒神,步行回去的,结果本来没什么大碍的脚踝肿得老高,疼了一晚上,早上天一亮就起来打算去医院,刚走到楼下,看到正对着门洞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车,如果他眼睛没瞎,这辆车正是秦锐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秦锐从车里下来,径直朝他走过来,站到他面前。他低头看陶昕的脚,陶昕脚上穿着拖鞋,脚踝把袜子撑得鼓涨起来,他皱了皱眉,“脚肿了?我送你去医院。”   陶昕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   秦锐却像没听到似的,弯腰将他拦腰横抱起来,朝他的迈巴赫走去。   陶昕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秦锐冷酷道:“不放。”   说完拉开副驾驶的门将他放进去,并随手扣上安全带。 第145章 番外26送饭   车子开出去好几公里路了都没人说话,陶昕是累得不想说,秦锐是想好了说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陶昕先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此时天才蒙蒙亮,他不知道秦锐在他家楼下待了多久。   “刚来你就下来了。”秦锐说。   陶昕没说话,也不知道信了没信。   过了一会儿,秦锐说:“昨天……对不起。”   这话一出,两人都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天那个吻,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陶昕转头看向窗外,秦锐咳嗽一声,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廓红得快要滴血,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开车。   后来一直到下车两人都没再说话,到了医院,陶昕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秦锐先他一步下去,绕过车头替他打开了车门,朝他伸出手。   陶昕看了一眼他的手就撇开视线,伸出一只脚踩在地上,“不用了,我自己进去,你回去吧。”   结果话音刚落,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身体悬空的感觉,他气急了,捶打秦锐的肩膀,“秦锐你疯了吗,快放我下来!”   秦锐还是那句:“不放。”   陶昕要气死了,不放不放不放,你它妈凭什么不放?六年前求你不放的时候又在哪?   “秦锐你是不是有病?”   陶昕打他没用,一把薅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后一扯,把他的脸扯得仰起来,“你把老子放下来!”   秦锐吃痛,竟没有发脾气,还好言好语,“别闹。”   陶昕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脚更疼了。   好在早上的医院人不多,秦锐抱着人上了骨科门诊,门诊医生刚上班,连衣服都没换就被秦锐揪着坐在了诊断位上,一番检查下来,没什么事,就是扭到了,回家冷敷热敷擦药消肿,过两天就好了。   秦锐把他扶到大厅的长椅里坐下,叮嘱他不要乱走,自己去交钱领药,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秦锐:“……”   陶昕一米七一米六地跑出医院,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从侧门出去打了辆车。刚上车没两分钟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接,等响第二遍的时候他接起来,没说话,等着对面说。   “你在哪?”秦锐的声音有些急。   “我先走了,”陶昕说,“你回去吧。”   “陶昕,你还没拿药。”   “脚没断,不用药。”陶昕冷酷地说完,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助理拨了电话过去,让他给自己买一份早餐,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再去药店给我买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   秦锐挂了电话从医院出来,直接开车回了家,到家的时候秦文远和陶蘅正在吃早饭,保姆看到他回来问他吃过没有,他说没有,于是保姆也给他端了一份出来。   “见到人了?”秦文远放下餐具,从平板中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到了。”秦锐回。   “看你这表情,看来是没讨到好。”秦文远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家儿子。   秦锐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陶蘅在桌下踢了秦文远一脚,秦文远哼了一声,不说话了,继续低头看新闻,陶蘅温和地看着秦锐,说:“小昕的脚怎么回事?昨天我看他走路不太自然。”   秦锐说:“昨天扭了一下,刚刚去医院看过了,没大碍。”   “那就好。”陶蘅说,“这几天公司忙不忙?小昕是不是过几天要出去?”   “和平时一样。”秦锐言简意赅,“他那个片子要开拍了,他下周就要进组。”   陶蘅“嗯”了一声,又在桌下踢了秦文远一脚,“最近你爸在家闲得没什么事,他去公司待几天,给你放个长假,你该干嘛干嘛去。”   秦文远猛地抬头:“??”   这话乍一听像是要收回秦锐的权,把他逐出公司,但结合上一句,秦锐一听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回道:“谢谢小爸。”   秦文远:“……”这就把他给卖了?   秦文远被陶蘅推着去了公司,重新接手秦锐的工作,好在他年纪不大精力足,这些年秦锐也时常跟他汇报公司的情况,重新上手并不难。秦锐花了两天时间和秦文远交接完工作,第三天,他去找陶昕。   陶昕这几天正在组织演员进行剧本围读,时间排得很紧,有时候中饭都来不及吃。这天中午,助理订了盒饭上来给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吃,留了一份给陶昕,中途陶昕出去接了个国外打来的越洋电话,回来的时候打开饭盒,发现今天的菜似乎格外丰盛。   显然,别人也发现了。   “陶导,你这菜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看上去比我们好太多了,”有个性子爽快的演员开玩笑道,“怎么还开小灶呢。”   陶昕看了一眼他们面前的饭菜,的确很不一样,他们吃的也不错,都是周边上档次的饭店做出来的高档组合菜品,但和他面前的一比,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连装菜的盒子都不一样,他们的是木制的,他是玻璃的。   陶昕叫来助理,指着自己面前的食物问:“怎么不一样?”   助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回他:“是我看您太辛苦了,专门为您订的。”   “说实话。”陶昕严肃道。   助理蔫了,道:“是您哥哥送过来的,让我务必看着您吃下去。”   陶昕一顿,“他人呢?”   助理从窗口往楼下看了一眼,说:“车还在楼下,应该还在楼下大堂坐着,他说您吃完了让我把饭盒送下去,他明天继续给您送。”   陶昕:“……”   他站起来,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拨出一串号码,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小昕,怎么了?”   陶昕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锐说:“不干什么,给你送吃的,你要是喜欢吃我就接着送,你要是不喜欢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换花样送。”   喜欢?陶昕当然喜欢了,那些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虽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但看到就能想起来,那些都是他喜欢的。   可他会承认吗?   承认了就是等于给秦锐机会,他会这么傻?   况且他根本不知道秦锐想干什么。   “我不喜欢,你别送了,我什么都不想吃。”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第146章 番外27表白   话是这么说,但餐都送到面前了,也没有扔了不吃的道理,不吃他就要挨饿了,苦的还是自己。   陶昕告诉自己,都是为了不耽误下午的工作,他拿起筷子吃起来,味道确实不错,也不知道是找了哪家饭馆的厨子做的。   助理见陶昕吃了,舒了口气,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过了一会儿,见陶昕吃完,他上前把饭盒都收了装在保温袋里,拎着下楼去了。   楼下大厅,秦锐坐在沙发里看手机,助理跑过去,恭恭敬敬地把袋子递给他,道:“都吃完了。”   秦锐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助理想了想,“没说什么。”   秦锐垂下眼帘。   “哦,对了!”   助理突然灵光一闪,秦锐抬起眼皮看着他,听见他说:“有人问陶总饭是谁送来的,陶总说是家里送的,有人想跟陶总讨一口吃的,陶总没让,自己全吃完了。”   秦锐听完,微微勾了勾唇角,“这个月你的奖金翻倍。”   助理一听惊了,“真的吗?”   “嗯,”秦锐站起来,“月底打你账户。”   “谢谢秦总!”   秦锐大步走了出去,步伐轻快地上了车,将车开走了。   第二天,陶昕又吃到了秦锐送来的特供餐,他盯着那一个个熟悉的玻璃盒子,视线直直地射向助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助理这可不敢说,只含糊道:“秦总说您脚还没好,怕您太辛苦,这些菜给您补补。”   陶昕揉了揉眉心,“他亲自送来的?”   “是的,”助理道,“人还在楼下,您吃完了我把盒子送下去。”   陶昕盯着盒子里花花绿绿颇为好看的菜色看了一会儿,拿起筷子吃起来。   饭后,助理照常把盒子送下去,秦锐拿到后问了同前一天相同的话:“他有没有说什么?”   助理一五一十说完,秦锐听完就走了。   第三天还是如此,陶昕都懒得问了,直接吃完挥挥手让助理撤走,看着心烦。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到了该进组的日子,秦锐兢兢业业地送饭到最后一天,竟然没有露过面,也是很沉得住气。临出发前的晚上,陶昕正在家里收拾行李,接到秦锐的电话,“下来。”   陶昕一顿,走到窗边往下看,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车,还有车边站着的熟悉的人影,“大晚上的你干什么?”   秦锐仰头往上看,楼层太高,楼上人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楼上人,“有话对你说。”   陶昕说:“有什么话电话里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就别说了。”陶昕挂了电话,回到衣帽间继续收拾。   过了几分钟,客厅传来敲门声,陶昕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任由敲门声持续了半分钟才去开门。门打开后,他狠狠地瞪着门外的男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锐高大的身体直直地站在门口,低头看着他,“让我进去说。”   陶昕瞪着他,过了好几秒才妥协般的猛地一转身,没关门,秦锐勾了勾唇角,登堂入室。   他在玄关站了一会儿,看陶昕没有给他拿拖鞋的意思,便自己打开鞋柜找到一双没开封的拖鞋换上,跟着陶昕走到衣帽间门口。   陶昕盘腿坐在地上,一件件地往行李箱里装衣物,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秦锐站在门口看着他,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秦锐走过来蹲在他对面道:“我帮你。”   陶昕没看他,也没拒绝,打定主意把他当空气。   秦锐拎起一片随意扔在角落的布料,陶昕一看,脸刷一下红了,一把夺过来攥在掌心,“你变态啊!”   秦锐视线还落在那条内裤上,“不好意思,没看出来。”   陶昕懒得理他,把内裤团一团放在箱子里,“别捣乱。”   秦锐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儿,秦锐说:“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陶昕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秦锐听完,又无言。   陶昕收拾得差不多后,抬起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秦锐摇了摇头,突然伸出手,揽住他的后颈,道:“我有几句话要说。”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紧紧贴着陶昕,手指插进头发里面,连头皮都感受到了温热的力度。   秦锐说:“爸爸和小爸给我放了假,让我专心追求你。”   陶昕一愣,仿佛没听懂,“什么?”   秦锐说:“我把我的想法和小爸说了,小爸说支持我们的决定,不会干涉和阻挠。”   陶昕看着他,消化了好半天才道:“你的……什么想法?”   秦锐说:“我告诉他们,我爱上了自己的弟弟。”   陶昕脑袋轰的一声,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脑袋被什么东西重重敲打,只盘旋着一句话,“爱上了自己的弟弟。”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根本没办法相信。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嘴唇张了又张,最后问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秦锐手掌微微用了几分力,把他的脑袋掰向自己,“我说,我爱上了自己的弟弟,听懂了吗?”   陶昕猛地挥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低头怒视他,“你疯了?”   秦锐皱了皱眉,这跟他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他原本以为陶昕会惊讶,惊讶过后会欣喜,或许会撒娇,会抱怨几句,最后抱住他诉说衷肠,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他重新揽住陶昕的后脑,凑上去吻住他的唇,陶昕僵了一下,猛地张口用力咬住他的下唇,血腥味顿时盈满两人口腔,陶昕推开他,跑到门边打开门,无情驱赶,“你出去。”   秦锐一时间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也不想惹他更加生气,他舔了舔嘴唇,站起来走到陶昕面前,说:“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陶昕别过脸不看他,一双耳朵却气得通红,秦锐抬手放在他头顶揉了揉,换上鞋转身出去了。   陶昕关上门,虚脱般地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脸深深的埋进膝盖,脑子里乱得要命。   他不怀疑秦锐话里的真实性,秦锐不会说谎,他了解他,如果他说“爱上了”,那就一定是爱上了,可是为什么呢?时隔六年,他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说出这句话呢? 第147章 番外28别撩   陶昕第二天飞去剧组,在南方一个风景很好的小城。   剧组不差钱,又因为当地经济不错,剧组包下一家星级酒店最高三层作为演员和工作人员休息的场所。下飞机后,剧组的车将陶昕和助理接到下榻的酒店,将他们安排在最顶层的套房里。   套房面积很大,整面墙的落地窗,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整座小城的风景,视野非常不错。   “陶总,你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助理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   “随便吧,”陶昕站在床边往下看,楼层很高,楼下的车就像火柴盒一样,“酒店有餐厅,叫客房服务吧。”   “好的。”   第二天有开机仪式,晚上陶昕吃了点酒店提供的餐食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爬起来直奔片场。上午进行了一个小型的开机仪式,下午拍了第一场戏,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洗了个澡出来,正想让助理去给他弄点吃的,客厅小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熟悉的玻璃盒,林林总总加起来要有七八个。   陶昕:“……”   助理站在一旁挠了挠头,“那个,陶总您快吃吧,要凉了。”   陶昕走过去,擦头发的毛巾还顶在头上,“说清楚,怎么回事?看来我身边出现了叛徒。”   助理哭丧着脸道:“陶总您饶了我,我也要吃饭啊。”   陶昕呵了一声,“他威胁你了?”   当然没有,但是助理可不会这么说,只能含糊道:“嗯……秦总他好凶。”   陶昕把毛巾扯下来扔在椅背上,“他人在哪?”   助理往地下指,“您楼下,35层。”   陶昕在38层,秦锐订了35层,他前脚到,秦锐后脚就跟来了,一步不肯放松,看来是打定主意要黏着他。陶昕有些头疼,但肚子也是真的饿,桌上的食物又都是自己喜欢的,犹豫了两秒,拖出椅子,坐下来开始吃饭。   菜的味道和之前的一样,连摆盘都差不多,一看就是同一个厨子做的。   陶昕有些纳闷,秦锐不会把厨子也带出来了吧。   吃完饭,助理把餐盒收拾好,贼兮兮地拿着出门了,陶昕看到了也当没看到,随他去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起床,他又在桌上看到了那堆餐盒,不一样的是里面换成了早餐,且种类丰富,有中餐有西餐,还有切好的水果和现磨的咖啡。   “陶总,吃早饭了。”助理狗腿道。   陶昕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确定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这么早的时间,要做出这样一顿早饭,最晚六点就要起床。这个厨子可够累的,也不知道秦锐给了他多少钱。   不过做的菜是真的符合他胃口,要不改天把厨子约出来见一面,问问他愿不愿意换个东家服务。   陶昕一边想着,一边吃完了早饭,一抹嘴巴,出门上工去了,中午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吃盒饭,晚上回到酒店,又是丰盛的八菜一汤。   陶昕吃完饭,助理又开始收拾餐盒,收拾好后正要拎起往外走,陶昕突然叫住他:“他在哪个房间?”   助理犹豫了一下,没回答,陶昕板起脸,“他在哪个房间?”   助理还是怕他的,支支吾吾说了个房间号,手里的餐盒就被陶昕拿走了,等他反应过来,陶昕已经拎着餐盒出了门。   陶昕坐电梯下到35层,循着房间号找了过去。站在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谁?”   陶昕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秦锐站在门后,身上只披一件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看到他,秦锐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陶昕哼了一声,“你都追到这儿来了,我还能不来看看你?”   秦锐自觉理亏,没争辩,他侧开身体,“要进来吗?”   陶昕抬脚走进去,经过秦锐身边的时候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水汽的清香,便侧头瞥了他一眼,“臭美。”   秦锐没反驳,关上门跟了进去。   秦锐的房间虽然也是套房,但没有顶楼的宽敞,连落地窗也只有顶楼一半大,想起秦锐的身份,陶昕突然帮他有些委屈——堂堂秦氏总裁住这样的小房间,可不委屈么。   大约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秦锐解释:“这个房间有个小厨房,可以自己做吃的。”   陶昕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靠近门边有个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里面厨具一应俱全,包括烤箱、咖啡机、破壁机和早餐机,还有各种锅具,有了这些,什么样的美食都能做出来。   陶昕故意四处看了看,问他:“就你自己?”   秦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我自己就够了。”   “哦,”陶昕把手里的餐盒放到桌上,转身看着他,“那些饭菜都是你自己做的?”   秦锐本来也没想瞒他,点头应是,“味道怎么样?吃得惯吗?”   “我不是都吃完了?”陶昕说,“怎么,我助理没跟你说我都吃完了?”   秦锐唇角微微勾了勾,“他说了,我以为……”   “以为他骗你?以为我没吃都倒了?”陶昕接上他的话,“放心吧,我一口没剩,全吃光了,最近可能还胖了。”   秦锐上下打量他一番,那眼神好像带着火,把他全身上下都点着了,陶昕到底有些受不了,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出洋相了,他转身疾走向卫生间,“不好意思借个卫生间。”   他几乎是逃进卫生间,嘭一声把门关上,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喘息。他鄙视自己这么轻易就被那人撩出火来,一点耐力都没有,更鄙视自己到现在还喜欢他,被他随意一表白就晕乎乎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样的自己真不值得同情啊。   低头捧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过来,火也消下去了,门外传来敲门声,他顿了顿,刚要转身开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秦锐敞着浴袍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   陶昕恨恨地握了握拳,走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在他的唇上。   这个吻一触即分,前后也就两三秒钟,秦锐几乎来不及反应,刚回神,陶昕已经推开他,恶狠狠道:“秦锐,你他、妈要是再撩我,你可别后悔!” 第148章 番外29同住   剧组拍戏时间安排得很紧,这个戏不算大制作,但是是奔着拿奖去的,得好好磨,很快,陶昕就顾不上秦锐了,精力全放在了拍戏上。   这也得益于秦锐没再肆意撩拨他。但饭还是照送。   晚上有夜戏,陶昕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桌上放着熟悉的饭菜,可惜已经凉了。他在片场吃过了晚饭,秦锐不知道,早就送了过来,现在当夜宵吃正好。   助理还没睡,拿起盒子要给他热热,被他拒绝了,“太晚了,你去睡吧,我少吃几口。”   其实他哪里舍得少吃几口,但今天人实在不舒服,胃口不佳,他一边吃,一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他说完那句狠话后,秦锐只回了他一句:“不后悔。”之后就没再说话,只是望着他。   陶昕与他对视,心里的悸动藏不住,不知道谁先主动,他们吻在了一起,结束后陶昕咬着秦锐的耳垂说:“希望你一直不后悔。”   那天回房后,他收到秦锐给他发的短信:等着看。   于是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秦锐没有出现在他面前,除了每天两顿饭,连条短信都没发过,似乎打定主意要当他背后的男人。   晚上那场是室外戏,还是雨天戏,演员受罪,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向敬业,导戏的时候演员吃过的苦他吃了七八成,这时候全身不舒服。   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又舍不得浪费,硬撑着把剩下的都扫进了肚子,结果后半夜就出事了。   发烧,胃里涨得难受。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胃里的烧灼感让他不自觉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双手抵着胃,稍稍一动,就有东西想要冲破喉咙吐出来。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想要给助理打电话,但是神使鬼差的,他拨通了秦锐的号码。   秦锐大概是睡了,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来,带着困顿,“小昕?”   陶昕难受得厉害,一开口就要吐出来,“我……不舒服……”   秦锐那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怎么了?你坚持一下,我马上下来!”   “嗯……”陶昕没挂手机,也没力气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忍过这阵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响了很久,陶昕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去开门,只能期待助理听到了能赶紧去开门,可惜助理睡太死,秦锐那敲门声越敲越响,最后连隔壁男主角都听到了开门出来看,他都没醒。   之后门外没声音了,陶昕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刷卡声传来,陶昕睁开眼睛,看到卧室门被打开,灯亮了,有个模糊的人影冲到床边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叫他:“小昕,怎么了?”   熟悉的味道让陶昕忍不住落下泪来,手臂软塌塌地抬起来勾住秦锐的脖子,可怜兮兮道:“哥,我难受……”   “哪里难受?”秦锐搂住他,唇在他额角亲着。   “肚子。”陶昕说。   这时助理终于听到动静从隔壁跑出来,惊慌道:“陶总怎么了?”   陶昕没力气回他,秦锐转头吩咐:“去叫辆车,去医院!”   “哦,哦哦,我现在就去。”助理睡衣都来不及换,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秦锐又吻了陶昕一下,抵在他唇边道:“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去医院。”他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将陶昕团团裹住,抱起他往楼下走去。   时间太晚了,助理没叫到车,最后还是楼下大堂工作人员用自己的车送他们去的医院。陶昕胃里本就不舒服,车开得快,好几次他都捂着嘴差点吐出来,他靠在秦锐肩上,被秦锐紧紧搂着,鼻尖全是秦锐皮肤上温暖的味道,又想哭了。   前头副驾驶助理听到声音,转过半个头道:“陶总您再忍忍,快到了。”   陶昕摇摇头,更深地把脸蹭进秦锐颈窝。   到了医院急诊室,陶昕还是没忍住,抱着垃圾桶吐了个稀里哗啦,医生开了单子推他去做检查,结果显示是受凉后发烧,又吃了凉的食物导致肠胃炎,需要输液治疗。   躺在病床上输液,陶昕很快睡了过去,门外,秦锐面无表情地看着助理:“他吃凉的?你没帮他热一下?”   助理冷汗涔涔,“我要热的,他说不用麻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次次回来晚了都吃凉的。”   秦锐冷道:“奖金减半!”说完转身回了病房。   助理噘着嘴坐在门外的椅子里,委屈巴巴道:“做人助理真难。”   陶昕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微亮,药物起了作用,身上舒坦了,轻松了,他转过头,看到秦锐坐在病床旁边的木头凳子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睡着了。他身上穿着丝质睡衣,肩头披一件长风衣,头发是没有打理过的凌乱,一切都能看出来当时有多么着急。   陶昕伸手抚上他的鼻梁,从小鼻梁就很高,很直,很帅,这是陶昕最喜欢的部位,小时候睡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摸,秦锐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知道的时候会抓住他的手,小小的人冷酷地呵斥他:“别摸。”可陶昕还是喜欢摸。   陶昕轻轻碰了碰,正要收回手,突然被一把抓住,他惊讶地看着秦锐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利箭一般地看着他,道:“陶总撩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秦锐,你要是再撩我,你可别后悔!”   这是不久前从陶昕嘴里说出来的,如今秦锐还给他,陶昕僵了僵,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秦锐低头吻住他的食指指尖,说:“我不后悔,希望陶总也别后悔。”   陶昕怂了,那天的气势没了,扭过头不看他,手还在人家手里攥着,手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他心中一悸,脱口而出:“谁后悔谁是小狗。”   药打完了,护士过来拔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秦锐一一记下后,领着陶昕离开了。   回到酒店,秦锐堂而皇之地拿着行李搬进陶昕的套房,把助理赶了出去,“去楼下睡。”   助理拿着35层的房卡,非但没有不高兴,屁颠屁颠地就下去了,把陶昕恨得牙痒痒。   “我睡隔壁,有事叫我,”秦锐把自己行李拖进次卧,叮嘱他,“我不是你那个助理,你叫一声我就能听见。”   陶昕躺在床上不理他,抱着手机给剧组发停工一天的通知,发完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个身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第149章 番外30结合   秦锐开始了贴身照顾陶昕的日子,堂堂秦氏总裁每天围在身边嘘寒问暖,照顾饮食起居,陶昕觉得这个病生得值了。   白天陶昕去了片场,秦锐一个人待在酒店里,厨房灶上炖着汤,他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隔空处理一些秦氏的事务,手机响了,是秦文远打来的。   “爸。”他接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秦文远一开口就没好气,“追个人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我儿子?”   秦锐捂住脸,“爸,您再宽限我几天。”   “最多十天,不能再多了,我给你小爸买了个庄园,想尽早带他飞过去看看,你别耽误我好事。”   “知道了爸。”秦锐叹口气,挂了电话。   晚上陶昕下戏回来,累得瘫在沙发上不想动,秦锐拿着热毛巾过来,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倾着身子给他擦脸擦脖子。   陶昕仰头看着他,脸被擦得红红的,嘴唇更红,他开口:“哥,你别回去了,以后就给我当助理伺候我怎么样?”   秦锐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说:“好。”   陶昕闻言“嘁”了一声,站起来回房:“我才不要,爸爸会骂死我的。”   秦锐去热了菜,敲他的房门,“出来吃点东西。”   陶昕回他:“不吃了,我要睡觉。”   秦锐推门进去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陶昕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一拉一扯间睡衣宽大的领口从肩上滑下去,露出一边圆润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秦锐闭了闭眼睛,说:“我熬了鸡汤,起来喝点再睡。”   陶昕太累了,实在没什么力气跟他闹脾气,为了能上、床睡觉,只能先爬起来顺着他的意把汤喝了。   他随意地扯了扯衣领,正要坐起来,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秦锐,发现他耳廓有些红,顿时起了坏心思,扯衣领的手一松,衣领比刚刚滑得更下了。   “走不动了。”他往床上一靠,看着秦锐。   秦锐伸手,一手托着他脖子,一手抄起腿弯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往客厅走去。   他把陶昕放在桌边椅子里,舀了汤送到他嘴边。   陶昕也不矫情,张嘴含住勺子边缘,把汤喝了下去,“继续。”   秦锐继续喂他。   一个喂得开心,一个喝得开心,不知不觉一碗汤就见了底,最后一勺进嘴,陶昕咬着勺子没放,目光灼灼地看着秦锐。他没动,秦锐也没动,两人四目相对,突然,秦锐把勺子抽出来扔在碗里,捏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也许是连日来的病痛和疲惫,加上秦锐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拨动了他身体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他恍惚间想到,以后的日子里,短暂的人生中,如果一直有这么一个人照顾自己该是多么的幸福,他突然间就不想放开这个人,甚至恐惧他的离开,他想抓牢这个人。   陶昕抬手勾住秦锐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秦锐顺势抱住他的腰,将他抱离餐厅,放到客厅沙发里。   沙发不算宽,陶昕躺在上面,秦锐覆上去,尽情地吻着身下的人,似要将他吞吃入腹。秦锐剥掉陶昕身上的睡衣,一连串的湿吻从上到下遍布陶昕全身……   陶昕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房间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温暖宜人,秦锐躺在他身旁,有力的手臂箍着他的腰身,脸埋在他肩窝里,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肩头,灼人得很。   陶昕轻轻动了一下,身下的不适清晰明了,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提醒他昨晚在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事有多么疯狂。   他和秦锐睡了,他居然和秦锐睡了!   陶昕缓缓捂住脸,说不清是后悔多一点还是欣喜多一点。昨晚的投入不是假的,舒爽也不是假的,他还清楚地看到秦锐的欲望和占有欲,秦锐也是想要他的,他都知道。   他盯着秦锐的脸,这是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他追求过,放弃过,现在终于得到了。从此以后,这个人就是他的了。   他抬手在秦锐唇角按了按,咕哝道:“混、蛋,害我难过这么多年。”   手指突然被含住,粗粝的舌尖在他指腹上轻轻扫过,他听见秦锐沙哑的声音:“我是混蛋,你昨天跟混蛋上床了。”   陶昕抽出手指一巴掌拍上他的额头,把他拍得往后仰了仰脑袋,“有完没完!”   秦锐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下去,一个炙热的吻,陶昕先是沉醉,后又用力推开他,瞪着他,“没刷牙!”   “没事,我不嫌弃你。”秦锐又吻下去。   “我嫌弃你唔唔唔……”陶昕挣扎着,嫌弃着,在初秋的早上,温暖的房间里,和秦锐再一次水乳、交融。   陶昕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秦锐正在厨房切水果,切完装在保鲜盒内,这是待会儿要让陶昕带去片场吃的,现在剧组里都说陶导虽然身边只有一个助理,但是吃的用的比三四个人伺候的演员还到位,每天不是零食就是水果,每一样都妥妥帖帖地分装好,喝的茶,吃的饭,都是最好的,有演员甚至来向他打听在哪请的这么专业的助理,陶昕笑着说:“家养的。”   陶昕拍戏,秦锐接到秦文远电话,“十天快到了,你给我赶紧回来,我机票买好了,这两天就走。”   刚跟陶昕有亲密接触,秦锐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他,但秦文远都催了,他不可能违背秦文远的意愿,“我订明天的机票回来。”   晚上陶昕下戏,觉得秦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秦锐摇头,他坐在沙发上,自然而然地拉他的手把他拉到跟前,“抱歉,我要回去了。”   陶昕一愣,岔开腿跨坐在他身上,低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这话当然是玩笑,但秦锐听了还是有些难过,“对不起,我会补偿。”   陶昕饶有兴趣:“怎么补偿?”   秦锐仰头亲他的下巴,“一辈子做饭给你吃。”   陶昕笑了一下,“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秦锐吻住他的唇,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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