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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第二声叮咚声响起，他才终于有了反应，循着清脆声音望向门口，微微蹙眉。 　　谁啊……这个时候按铃？ 　　林朝暮记得自己并没有点过外卖，近两日也没有正在派送的快递，那会是谁呢…… 　　咋了咋舌，他将电影暂停，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随即往门口走去。 　　透过猫眼，林朝暮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门外那个人的到来让他有些惊讶，垂眸沉思几秒，在万分好奇之下最终还是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门开后，还不等对方开口，反倒是林朝暮先着急问了句，“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正是他们三班的班长——沈卓言。 　　话被抢了先，站在门口的人微愣一下，随后无声一笑，棒球帽帽檐下一双狭长眼眸因这笑意而微微眯起，“从叶朗那里知道的。” 　　叶朗…… 　　果然是叶朗那个大嘴巴，明明说了不要跟班里人透露自己的租房住址，怎么就被他透露给了隔壁宿舍与自己根本算不上熟识的同学…… 　　“不过我不是特意来看望你的。”见林朝暮打量着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卓言主动开口，“我是来租房的。” 　　“租房？”林朝暮更加震惊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来这里租房的，“那你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万一我不在呢？” 　　“你不在，我就下次再来。”沈卓言说得一脸轻松，似乎并不在意是否白跑一趟。 　　“先进来再说。”既然已经弄明情况，林朝暮也未再让对方在门口继续站着，侧过身将对方请进屋中，一边询问着对方怎么突然间要来租房，一边与其介绍家中情况。 　　林朝暮租的是一处两室一厅的房子，从大一下学期开始住进来，之后半年里一直都有一位合租室友。 　　对方是个上班族，两个人这半年相处下来关系还算不错。 　　只不过，上周那位室友就辞职离开了本市，可惜临走时林朝暮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那天是工作日，林朝暮在学校上课，收到短信下午回到家，推开房门却只看见空荡一片，室友的东西皆数消失不见。 　　共处半年时间，林朝暮遗憾于自己未能送他一程。 　　室友离去时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两日后林朝暮就将招租信息挂在了网上。 　　期间也有打电话给他询问过情况，末了都说还需再考虑考虑，没想到几天之后竟来了位不速之客。 　　“班长，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招室友的？”带着沈卓言看完了那间空着的房间，林朝暮带他回到客厅，让他先在沙发上坐着休息。 　　“我说过了，叶朗说的。”瞥了眼挂壁电视机屏幕上被暂停的电影画面，沈卓言的目光又落到前方茶几上被林朝暮放在那里已经拆了封的薯片上。 　　看起来，原本林朝暮应是坐在这张沙发上吃零食看电影，自己的到来无疑打扰到了他。 　　他们口中的叶朗是林朝暮大一上学期的室友。 　　有趣的是，他们同时也是初中时期的同学，没想到几年后有缘考入同一所大学，并且还是同一专业的同一班级，以及同一寝室。 　　林朝暮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保证，他绝对没有与叶朗提前约定好。 　　而且两个人在初中时的关系也就那样，毕业后也没有再联系过，也是大学之后才成了很好的朋友。 　　林朝暮记得很清楚，自己确实是在刚招室友时被叶朗打听去了这件事，但之后他的室友很快就住进了家中，他也与叶朗说了。 　　而之后一学年里他就没有再与对方提起过这件事，更何况是近期。 　　故而对于沈卓言所说的，他虽并不百分百相信，却也没有怀疑的道理。 　　无缘无故，沈卓言何必胡说。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叶朗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件事？”沉默几秒，林朝暮还是又抛出去了一个问题。 　　沈卓言依旧神色淡淡，“我主动问的。” 　　“那他没跟你说我已经招到室友了吗？”看来应该真就是叶朗告诉的沈卓言这件事，林朝暮不再对此产生任何怀疑，却还忍不住嘟囔一句，埋怨起叶朗来，“这不是让你白跑一趟嘛……” 　　“说了。”沈卓言回得果断，也没胡说，全都实话实说，“我就是过来碰碰运气。” 　　沈卓言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过来碰碰运气的，结果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 　　并且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林朝暮百分百没有室友，否则他早该说明，而不是让自己进来，还主动带着自己看房，这明显就是要将房间租出去的意思。 　　之前林朝暮的室友是谁他管不着，但从今天开始，他希望自己能来当林朝暮的室友。 　　林朝暮撇了撇嘴，慢慢点了几下脑袋，“好吧，那还真叫你碰上了，感觉怎么样，房间还不错吧？” 　　“嗯，挺好的。”房间情况沈卓言认真看了一圈，空间虽然不大，但胜在风格简约，反正也只是睡个觉做个作业，一床一桌一椅差不多就够了。 　　后续若是还需要什么，到时候他再带过来或者买回来就行，并不麻烦。 　　总体来说，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见沈卓言点了头，面色也不见任何异常，林朝暮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班长，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在外面租房，寝室住得不舒服吗？” 　　他发觉，自己在沈卓言身上似乎有着数不尽的问题，若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自己可能会一连给他抛几十个问题出来。 　　“那倒不是，就是想体验一番租房的滋味。”从始至终，沈卓言都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只不过，不撒谎也并不代表他就毫无保留，“独自在外面住，是不是很自由？” 　　“自由吗……确实挺自由的，也是真挺舒服的，班长你有能力的话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林朝暮躺倒在沙发上，顺手拿过一旁抱枕双臂环住。 　　他望向沈卓言的眼睛里溢满真挚笑意，笑起来时双眼弯弯如月牙。 　　“好。”未再多言，沈卓言将视线投向门口方向，倏然起身，应是要准备离开。 　　林朝暮也随之起身，默默走到对方身边。 　　他比沈卓言矮上约莫半个头，坐在沙发上对话没什么，一站到他边上高矮立显，须得微微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对方的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眼。 　　“明天下午你在家吗？”沈卓言确实要走，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又问了句。 　　白跑一趟并非多大点事，无非就是浪费了一些时间与精力，他更担心自己明日过来见不着想见的人。 　　“在，明天我一整天都在家，随便你什么时候过来。”明天是周日，除了晚上的直播外，林朝暮没有任何安排。 　　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外出，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这就已让他在极大程度上感到放松与快乐。 　　除此之外，他最大的爱好就只剩下唱歌。 　　正因这个爱好，他在小熊直播网站上成为了一名唱歌主播，每个工作日至少会有两天晚上开播，给大家唱歌听，周末则是两个晚上都会开播。 　　也因这一情况，为避免打扰到自己学校里的室友，他才会自己搬出来住。 　　只不过，他直播到现在也已有近乎八个月，还从未露过脸。 　　唱歌只是他个人的兴趣爱好，他并不希望被认识的人看到自己的直播。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关于不露脸，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想到沈卓言明日极大可能是要搬行李进来，在送他到门口时，林朝暮立即开口：“哎！班长，你是要搬行李之类的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东西不多。”沈卓言朝林朝暮一摆手，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走了，明天见。” 　　想起自己问了沈卓言那么多问题，对方却没怎么向自己问明情况，林朝暮急急喊住他，“班长你等一下，你真的就要住进来了吗，不问问租房价格什么的吗？” 　　“不用，多少钱都没关系。这些事明天再说吧，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沈卓言头也不回地离去，不再给林朝暮任何说话的机会。 　　林朝暮只得讷讷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不得不说，这是他迄今为止最顺利的一次招租，想要租房的人连声招呼都没有提前打过就找来了他家。 　　除开问了句“自不自由”，沈卓言连那些最重要的租房信息根本问都不问就又匆匆离去，还说明天就把行李拿进来…… 　　做同学这么长一段时间，林朝暮头一次发现他们班长是个如此随性的人。 　　随性到甚至都有些草率。 　　几秒后，林朝暮终于回神关上房门。 　　他缓缓走回沙发前，脑子里却仍装着沈卓言的身影，难以挥开。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重要信息忘了与对方讲明，但此刻脑子突然被糊住，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信息。 　　迟疑着坐回到沙发上，林朝暮没有急着继续播放电影，仍在纳闷着自己究竟有什么重要细节没有与沈卓言讲明。 　　等一下！ 　　似乎他……还没来得及告知沈卓言自己晚上会发出“噪音”的事情。 第002章 　　从林朝暮所在的南苑乘公交回到霜城大学，沈卓言径直走进学校仅此一家的咖啡店——云端咖啡馆。 　　刚一推开门，就有人把一件围裙扔过来。 　　围裙恰好被扔进沈卓言怀中，由他稳稳接住，慢悠悠地系在身上后往里走去。 　　沈卓言现在在这家咖啡店中做兼职，基本上每晚以及其他空闲时间都会来这里帮忙。 　　今天是周六，学校外的那项兼职今天无需他值班，他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来了这家咖啡馆帮忙，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等到晚上九点咖啡馆关门，才会回宿舍休息。 　　如同投篮般向他投来围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店长，同时也是这所学校中文系的大四学生，他的学长徐净鸣。 　　“不是说只出去一小会儿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当沈卓言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徐净鸣直接搂上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肩好奇道。 　　“路上堵车。”沈卓言稍显敷衍地应着，一把推开徐净鸣的手臂，继续往前台内侧走去。 　　徐净鸣无奈瘪了瘪嘴，跟上他的脚步，“瞎扯，现在又不是什么早晚高峰，能堵到哪里去，快快如实招来，你到底去了哪里！” 　　沈卓言懒得理他，正欲走开，忽有两只手伸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了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副要审讯他的意思，“快说，到底什么事，我看你跟中午那位同学聊了两句，是不是跟他有关？” 　　若不是沈卓言尊重徐净鸣这位自己的学长，还给了他这个打工的机会，被人这样强行拉着问起一件私事，他绝对会送那人一记重重的白眼。 　　“我去租房。”注视着徐净鸣那张在自己眼前蓦然放大的脸，沈卓言淡淡回应一句。 　　“租房？你不准备在学校里住了吗？”不给沈卓言回应的机会，徐净鸣紧接着又问，“那咖啡馆的工作呢，你还会来吗？” 　　他佯装露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也不知究竟是舍不得沈卓言本身，还是舍不得自己这位得力帮手。 　　沈卓言有些无语，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做作的人，且对方还是一名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我只是不在学校宿舍住，钱还是要挣的，不然拿什么付房租？” 　　“有道理，反正我是不会养你的。”知道自己若再继续嘴贫下去，极有可能马上就会惹来沈卓言冷如冰锥的一个“滚”字，徐净鸣及时转移话题，“那你怎么突然去校外租房了，跟室友关系不融洽了？” 　　“无可奉告。”沈卓言说着想要起身，却依旧被徐净鸣牢牢按着起不了身。 　　不是他力气比徐净鸣小，而是他懒得用力，一双眼眸静静注视着对方，状似无意地开口：“店长，我这一路憋过来还没去过厕所，你准备让我在这里解决也不是不可以。” 　　徐净鸣如闪电似的撒开手，终于肯放沈卓言离开。 　　- 　　关于自己在小熊平台上直播这件事，哪怕是自己在这所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叶朗，林朝暮都不曾告诉过，现在却要去告知一个与自己根本不怎么熟悉的人。 　　林朝暮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去开这个口。 　　抱着手机盘腿在沙发上坐了有半个小时，林朝暮越想越纠结，在“告知沈卓言自己的直播情况”与“告知沈卓言明天不用过来了，自己已将房间租给别人”这两个选项上反复横跳无数次。 　　然而他最终还是做不下决定。 　　前者是自己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后者则是要对别人撒谎，他统统都做不到。 　　期间林朝暮还几次点开招租软件查看情况，均不见有人给他发来求租消息。 　　他多少次期盼着能有人找他，这样说不定还有机会顺理成章地告知沈卓言自己这房不租了，可事情往往不遂他愿，每一次他都带着失望退出软件。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都要怪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脑抽突然忘了这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也不会有现在这个这般纠结的他。 　　若是一个当真与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被知道自己的直播情况又如何，但同学万万不行，校友也万万不能，但凡是在霜城大学里上学的人就都不行。 　　这场意外的小插曲让林朝暮失去了对于电影的兴趣，后来他也没再继续往下看。 　　一直等到晚上吃过饭洗过澡，他才最终下定决心，准备给沈卓言发条消息过去，将实情告知。 　　尽管与沈卓言并不算熟识，不过只是普通的同学情谊，但他愿意相信对方不会将这件事往外到处乱说，可以很好地替他保守住秘密。 　　至少单从形象上来看，高冷话少如沈卓言，势必会比叶朗靠谱很多。 　　- 　　在微信好友列表里找了一圈，林朝暮根本就没有找到沈卓言的身影。 　　至于电话通讯录中，就更不可能会存着对方的号码。 　　林朝暮这才反应过来，同班一年，自己并未加上沈卓言的微信。 　　不只是沈卓言，另有很多同学他都不曾加过。 　　他是觉得没有必要，有些同学哪怕到大四也仅仅只是同学，毕业之后再也不会联系。 　　好在他们三班有个微信群，是辅导员组织他们建立的，其中不止有辅导员与他们班三十位同学，还有另外几位专业课老师。 　　老师们通常会在课后将作业布置下来，之后还会在群里再发一遍，艾特全员。 　　因按辅导员要求每位同学都在群昵称中注明自己的真实姓名，林朝暮很快就在群员列表中寻到了沈卓言的微信，并申请添加为好友。 　　他是在晚上七点多加的沈卓言，等到对方同意添加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此时林朝暮正在直播，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唱半个小时左右会休息十分钟，周末晚七点半开播，工作日则是九点开播，都是播到十点半结束。 　　恰好现在是休息时间，他关麦后抽空看了眼手机，正好看到沈卓言发来的消息，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点进聊天界面后林朝暮才发现沈卓言竟在几分钟前才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小时里对方在做些什么，竟连当代年轻人不可或缺的手机都没有看一眼。 　　不过也有可能沈卓言期间看过手机，只是没看微信而已。 　　他只是有些好奇，但还不至于有多震惊。 　　沈卓言的微信昵称叫“浊”，林朝暮猜测这或许取自他名字的谐音。 　　而他的头像则是一片空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图案，昵称与头像都是同样的简单。 　　迅速给沈卓言改好备注，林朝暮开始了与对方的第一次网上聊天。 　　MZ：班长，关于租房问题，有件事我下午忘了跟你说。 　　沈卓言：什么事，你说吧。 　　沈卓言显然刚好拿着手机，直接秒回了林朝暮的消息。 　　这样正好，就不需要他再继续等待，有什么话当下就可以说清。 　　MZ：就是……我晚上九点到九点半这段时间里可能会发出噪音……你介意的话可以不租。 　　沈卓言：大概是什么样的噪音？ 　　虽知道沈卓言十有八九会这样问，在此之前林朝暮也已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认为自己定能说得出口。 　　然而结果往往不遂人愿，真到了这关键时刻林朝暮仍是犹豫了。 　　究竟是该直言，还是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他又一次开始在两个选项中徘徊，不知作何选择。 　　问题就在于，如果自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但沈卓言却不愿意住了呢，那自己岂不是亏了，被别人无端知道了一个小秘密。 　　MZ：就是一种会打扰到你学习跟休息的噪音。 　　沈卓言：没关系，我不会被打扰。 　　MZ：不是，我那个噪声真的会吵到你的，要不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住进来。 　　沈卓言：没事，不用考虑。 　　沈卓言这两句话都离不开“没事”或者“没关系”，反倒让林朝暮更加着急，他越发觉得有必要将实情告知沈卓言，否则等到沈卓言明日帮进来了，他心中应该会很不安与别扭。 　　MZ：好吧班长，实话跟你讲。 　　MZ：我是一个……主播，晚上没什么事的话就会直播唱唱歌，房间隔音效果没有那么好，所以…… 　　MZ：我当时从学校搬出来就是因为不想吵到室友们休息，所以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林朝暮打字时始终绷紧着的一根心弦现在反倒松弛了不少。 　　他长呼出一口气，随即屏起呼吸等待着沈卓言的回应。 　　那边却倏然没了声。 　　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林朝暮原本已经放下一半的心顷刻间就因沈卓言的不回应而被重新揪起。 　　在他电脑旁放置着一只电子小钟，平常用来看看时间，等到直播间歇关麦后他就会开启十分钟倒计时，看着电子屏上的时间不断减少。 　　等到十分钟完全走完之后，小钟就会响起铃声提醒他该继续开麦唱歌了。 　　时间流逝太快，林朝暮觉得自己明明还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口水也还未喝，现在倒计时就只剩下了四分多钟，并且秒针上的数字还在不断减小。 　　好在超不过十秒之后，屏幕对面的那个人终于给了他回复。 　　沈卓言：放心吧，我不会介意。 　　在林朝暮看完这条回复的下一刻，又是一句话弹了出来。 　　沈卓言：而且你说的这件事也不能算是噪音，我相信你唱歌很好听。 　　沈卓言后半句话让林朝暮不由顿了一下，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心里免不了被激起触动，感觉怪怪的。 第003章 　　自己唱歌好不好听，沈卓言从未听过，又如何得知。 　　林朝暮知晓，之所以沈卓言会这样夸自己一句，无非就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我是主播”。 　　一个唱歌主播，若是唱歌不好听，大抵也当不了多久的主播。 　　MZ：哈哈哈，谢谢。 　　MZ：不过班长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的直播时间是九点到十点半，真的可能会吵到你的，所以你还是再谨慎考虑一下，我随时等候你的答复。 　　与听众们约定好的时间所剩无几，林朝暮急急给沈卓言发了消息过去。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再考虑一下，毕竟在外租房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舒服，若是有这样一个总是发出声响扰人的室友，那肯定不会舒服的。 　　所以，在网上的招合租信息中，林朝暮都会写明这一点，希望自己将来的室友能够慎重考虑。 　　沈卓言：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沈卓言：明天下午给你答复吧，你看好吗？ 　　MZ：好好好，都行，随时都行。 　　林朝暮稍作等待，见沈卓言那边没有再继续发消息过来，也终于安心放下手机。 　　最后的休息时间里，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润过嗓子后重新开了麦，继续接下来的直播。 　　- 　　晚上十点三刻左右，夜色已深，洗过澡收拾妥当的沈卓言也终于躺下。 　　他的作息时间还算规律，每晚十一点之前基本都会入睡，早起则是从不会更改的习惯，哪怕到了周末也不会睡懒觉。 　　“哎班长，你什么时候搬，明天吗？” 　　刚躺下，隔壁床上的室友刘添泽就翻了个身转向他这边，盯着他半天不见他有任何反应，这才开了口。 　　沈卓言正侧躺着看手机，当刘添泽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时，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虽轻，但这间寝室里本就安静，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句几不可闻的回应就还是被刘添泽听了去。 　　至于剩下那两名室友，因是本地人，周末就没选择留在学校陪他们这两个外地人。 　　沈卓言向来就是这副德行，话少不爱理人，刘添泽却偏偏与这样的人成为了一对好朋友，这让他自认魅力值满分。 　　哥就是这么牛|逼，最高冷沉默的学霸也能“收入囊中”。 　　尽管沈卓言与自己聊天的兴致不大，刘添泽也知道这人的入睡习惯，但出于好奇，他还是趁着时间还不到十一点问了句，“需要哥们儿帮忙不？” 　　沈卓言需要帮忙就最好，这样自己还能去他新租的房子那里瞧瞧。 　　不过依照刘添泽对于沈卓言的了解，他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可能会需要自己的帮忙，若是真的同意自己帮忙，那才真是见了鬼。 　　“不用。”果然不出刘添泽所料，沈卓言淡淡回应一句，仍旧没有看向他这边。 　　反正啊，手机的魅力就是比自己这位已经与他睡了差不多一年的室友大呗。 　　刘添泽已经习惯了，也就不与沈卓言计较，但另有一个重要问题他今晚一定得从沈卓言口中问出来，“我就想不明白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宿舍啊，外面房租不比学校贵吗？” 　　还不等沈卓言回答，他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还是哥几个招惹到你了？” 　　沈卓言：“住校外方便我兼职。” 　　咖啡馆的服务生工作沈卓言并非日日都去，他在校外另外还有其他兼职，现在租到林朝暮所在的南苑去，确实也离他打工的地方近了一些。 　　他虽说的也算是实情，刘添泽却有些不信，“要方便你早就方便了，怎么现在才想到要租出去？” 　　沈卓言：“那时还没钱在校外租房。” 　　刘添泽问了太多沈卓言原本懒得回应的问题，出于朋友情谊他才一一解答。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不想再继续这样磨蹭下去，放下手机后平躺下来，“我要睡了，还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吧。” 　　“我要是现在就想问个明白呢？”眼见着沈卓言就要睡下，刘添泽着急了。 　　此时的沈卓言已经阖上眼皮，一阵疲惫感顷刻间朝他袭来，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来，“憋着。” 　　“憋不住怎么办？”刘添泽又问，挺起上半身尽力探出脑袋去查看沈卓言的情况。 　　这一次，回答他的成了那一片无声寂静。 　　沈卓言不知是已经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想搭理他，再也没有了声息，躺在那里也没有再动弹过。 　　刘添泽悻悻，只好继续玩他的手游，等到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后才终于下床关灯，也进入了沉沉梦乡。 　　- 　　转眼已是周日，又是崭新的一天。 　　林朝暮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这也源于他每晚都睡得太晚，是个十足的熬夜党。 　　晚上不想睡，早晨起不来，如此循环往复习惯就逐渐养成了，想改觉得困难，并且也没有那个自制力。 　　尽管早晨八点多已自然醒过一次，在拿起手机迷迷糊糊看了眼时间后他又再次睡下，结果再次醒来便已是十点出头。 　　这个时候起床早饭也不用吃了，直接早午饭合并只吃一顿。 　　通常情况下，林朝暮正是这样做的，醒来后就只喝一杯热水，之后玩着手机等待时间流逝，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点外卖。 　　下午的时间就吃点零食解决馋意，零食是能满足胃的食粮，电影或者电视剧则是他的精神食粮。 　　在外租房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日子基本就是如此，不过，若有室友在的情况下，他会减少点外卖的次数，室友做菜他帮忙，碗也是他负责来洗。 　　他虽然不会做菜，但也自知不能欠别人太多。 　　只是现在他的前任室友已经离开，他又该恢复到之前的生活了。 　　打开手机的时候，林朝暮并没有忘记自己与他们班班长昨天的对话。 　　班长说过，今天下午会给他最终答复，那么下午最早的时间就按一点来算，距离现在还剩下两个小时。 　　他点开微信，试图查看在自己未碰手机的这段时间里，沈卓言是否给自己发来过什么消息。 　　不过，班长的未读消息他一条都没看到，倒是收到了叶朗发来的消息。 　　说起来，他也正好有事要找叶朗，现如今叶朗正好主动找上门来，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叶朗你这只猪：小林子，我昨晚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觉得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说清楚。 　　叶朗你这只猪：至于是什么事，我现在先不说，得等你答应不骂我，我再跟你讲。 　　看完叶朗发来的这两条消息，林朝暮是真的不想骂他，只会给他一顿爆栗，让他吃饱了撑的把自己的住址告诉别人…… 　　MZ：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叶朗你这只猪：你先保证你不骂我，也不打我。 　　MZ：你要求太多了，我无法全部满足，要不然你挑一个，我保证答应你。 　　叶朗你这只猪：那行……那你先答应别打我，我就告诉你。 　　MZ：我答应你…… 　　MZ：个头啊！ 　　MZ：你让我怎么答应你？你都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的住址跟沈卓言说了，你让我怎么答应你不骂你不打你？ 　　MZ：你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还想逃避惩罚？ 　　叶朗你这只猪：什么情况？班长已经联系过你了？！他动作也太快了吧…… 　　MZ：何止联系，他都找上门来了，我还带他看了下房子…… 　　叶朗你这只猪：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不愧是班长，效率就是高啊。 　　叶朗你这只猪：那班长说要租你那房了吗？ 　　MZ：还没，说下午给我答复。 　　MZ：所以你找我就为的这件事吗，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叶朗你这只猪：那倒没有了，除了这件事就是跟你问声好。 　　叶朗你这只猪：不过说真的，如果班长要租，那你俩也算是有缘分，从住在我隔壁寝室的兄弟成为了真正的室友，挺好的。 　　叶朗你这只猪：而且班长那个学霸，成绩那么好，我老早就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学习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装下这么多知识的，无奈我跟隔壁寝室的那帮人都不熟，不好意思问他们更不好意思直接问班长，现在正好了，小林子你可以帮我窥探窥探班长到底是怎么学习的了。 　　叶朗你这只猪：让我来学习一下班长的学习之道。 　　MZ：不好意思，你上面那些话吵到我眼睛了，希望你能赶紧闭嘴，该干嘛干嘛去，我懒得跟你说话。 　　发完上面这句话，林朝暮就当真没有再搭理叶朗，转头点进了微博。 　　叶朗话太多，他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无疑也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有这时间他也可以选择逛逛微博，看看微博上他的听众朋友们都给他留了些什么言，又说了什么有趣的话。 　　那些在他微博评论区发自真心表达的言论才是对他来说有益且不会浪费时间的东西。 　　至于叶朗，正如他给叶朗的备注，对方就是一只“猪”。 第004章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叶朗永远会是林朝暮最好的朋友。 　　他不过是嘴硬而已，叶朗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可撼动。 　　林朝暮以前并不会玩微博，之后为了更方便收到听众反馈，也为听众们每每总是不断在他直播间刷的“求暮暮开微博”的弹幕，最终他还是鼓捣着去开了个微博，取名“唱歌的暮之”。 　　很多听众早已千盼万盼等着林朝暮开微博，当他在那晚直播期间提到自己新注册的微博后，大批观众迅速跑去关注，林朝暮一晚上就涨了一千多粉。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林朝暮时常会在微博与粉丝互动，有时分享他拍的一系列风景照，有时也会向大家提问，譬如下次开播大家有什么想听的歌，他提前去练，又譬如问大家觉得他哪里唱得不好，可以给他提意见。 　　当然，当一个人人气上涨太快的同时，无可避免的还有故意来挑事的黑子。 　　林朝暮也曾被人私信咒骂。 　　起初他觉得委屈，自己不过唱点歌给爱听的人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有人来骂他，说尽污言秽语，骂他不露脸是因为他是个丑|逼，骂他唱歌难听让他趁早滚蛋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不要侮辱了那些歌手的歌…… 　　诸如此类的攻击言论还有很多，无论是微博私信抑或林朝暮直播间弹幕区，都总能见到这种话。 　　林朝暮向来是个比较会去在意别人看法的人，那些充满恶意的言论也因此顺着他的血液逐渐流进他的心底，对他产生些不好影响。 　　至少在那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他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怎么想也想不通，像是将自己整个人用一条绳子与一个死结牢牢束缚在其中，无法挣脱。 　　好在他身边有个叶朗这样的朋友，整日嘻嘻哈哈，热衷于开一些毫无营养但又确实有趣的玩笑话，每每总是逗得他乐不可支，哪里还顾得上不开心。 　　其实很多时候，有叶朗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朋友在身边，也挺让人安心的。 　　后来林朝暮也没有再继续深陷其中，自己想通了比什么都重要，纠结那些不过就是在浪费人生。 　　林朝暮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就顺手发了条微博，祝大家早上好，还配上两个灿烂的小太阳表情符号。 　　等待半分钟后刷新，评论区已有十几条留言。 　　林朝暮挨个慢慢翻下去，看到有人向自己问好，还有人开玩笑说中午都快到了，暮暮怎么才来跟她们说早上好。 　　直至翻到一个用户名为“路人甲罢辽”的人的留言，林朝暮才难得地顿了一下。 　　这个“路人甲罢辽”并未评论什么惊人话语，无非就是跟着他说了句“早安”，没有加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标点符号，只“早安”二字。 　　但就是这样尤为简单，简单到根本毫不起眼的留言，吸引了林朝暮的注意，让他不自禁会心一笑。 　　事实上，吸引林朝暮的当然不是这句留言，而是这位粉丝的微博昵称。 　　一个没有头像的低调路人甲，若是昵称中的后两个字是“罢了”，林朝暮大概还不会特意去关注他。 　　可对方偏偏用了个被林朝暮认定为俏皮的“罢辽”，这无疑就像是有个痒痒挠，准确无误地挠在了他的脚心。 　　对于有趣的东西，这世上大部分人应该还是会选择好奇多看一眼。 　　林朝暮亦是如此。 　　于是，只多看这一眼，林朝暮就默默记住了这个账号。 　　更何况，这位“路人甲”来了也不只一趟两趟，从三个月的暑假开始，他就开始出现在林朝暮眼前，基本上林朝暮发的每一条微博，底下都会有他的留言。 　　只是路人甲有个特点，无论林朝暮发什么微博，他的发言都极其简洁，每次都是两三个字足矣，最多一次也超不过五字。 　　打个比方，倘若林朝暮分享风景照，他就会评论一句“很美”或者“好看”，又或者林朝暮问大家有什么下次直播时想要听的歌，他就会评一句“都好听”。 　　只是，林朝暮直播间的观众那么多，他至今也不知道路人甲究竟是当中哪一个。 　　没有单独回复路人甲的留言，林朝暮直接退出微博，开始做今日的“外卖选择题”。 　　在这方面他向来比较纠结，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 　　十二点三刻，林朝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林朝暮后知后觉瞥它一眼，手机屏幕却自动暗下，他什么也没看着。 　　脑中蓦然闪过沈卓言说要给他答复的事情，林朝暮没再愣着，直接放下手中正在享用麻辣烫的筷子，拿起手机查看通知。 　　他可不能怠慢了他们班长。 　　消息果然是沈卓言发来的，告诉林朝暮差不多再有十分钟他就要到了。 　　到……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快要到了，到哪里，难道是到他家吗？ 　　林朝暮倏然睁大了眼，原本一双圆溜澄澈的杏眸被他瞪得更大，黢黑的眸子里被诧异所填满，急忙打字。 　　MZ：班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快要到哪了？ 　　MZ：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快到我家门口…… 　　沈卓言：对，我快到你家门口了，还有不到十分钟。 　　林朝暮脑子有些发懵，心中唯一在想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班班长……是否过于雷厉风行了些，说好的要给自己一个准确答复呢，怎么这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真不愧是班长的做事风格。 　　MZ：那你是考虑清楚了对吗？ 　　MZ：我今晚有……一场直播，班长你可以先试一下，不行就连夜跑路吧[捂脸] 　　林朝暮说的是玩笑话，他也不愿辛苦沈卓言大晚上的带着行李跑来跑去。 　　沈卓言：没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用担心我，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就好。 　　若是林朝暮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从昨天到现在沈卓言第三次说没事，既然如此，他便没再与对方多说什么，只怕说多了也惹得对方心烦，也就适可而止。 　　MZ：那班长你现在在哪了，我去小区门口接你吧。 　　沈卓言：没事，我让司机师傅直接开到楼下，你不用来。 　　MZ：那行，我等你。 　　与沈卓言结束聊天后，林朝暮加快吃麻辣烫的速度，将最后几口粉丝吃下，又喝过几口汤，赶紧将几乎已经见底的空盒重新包裹起来，径直起身。 　　此时他身着一套棕色卡通小熊睡衣，睡衣睡裤上无数枚大头小熊图案，衬得他整个人都俏皮不少。 　　他的脸生得不算特别精致，稚气满满，脸颊上的肉软乎乎的，身材却又偏瘦，不到一米八的个子因此显得娇小可爱。 　　这也是他唱歌从不露脸的主要原因之一，说白了还是源于他的不自信，认为自己长得不帅，也就不好意思露脸。 　　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几眼自己的装扮，林朝暮考虑着下楼去接沈卓言时是否该换一件便服，直接穿着睡衣下去是否有些草率。 　　但想想昨日，他就是在穿着睡衣的情况下迎接沈卓言的初次到来。 　　那就这样吧，反正也只是下去帮忙提个行李什么的，很快就上来了，也不会离开家多久。 　　- 　　出租车距离南苑23栋楼下还有约莫百米距离时，沈卓言就一眼看到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 　　不是说好了不用他来接吗…… 　　那身影他很熟悉，正是穿着可爱小熊睡衣的林朝暮，类似的睡衣昨日他也曾看到过，只不过那时还是海绵宝宝图案。 　　所以，林朝暮究竟有多少套卡通睡衣？ 　　脑中忍不住生出这样一个问题，沈卓言被自己这疑惑逗笑，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他很快收起难得的浅淡笑容，神色重归面无表情，静静地望着前方那道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 　　付款下车，司机师傅帮着从后备箱中拿出沈卓言的行李，沈卓言向他道谢，转身时看到已在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来的林朝暮。 　　作为新室友，出于对沈卓言的欢迎，林朝暮主动伸出手去，“班长，我帮你拿吧。” 　　沈卓言摇头，“不用。” 　　林朝暮目光落在沈卓言背着的那只双肩包上，又问：“那我帮你拿这个背包？” 　　“没事，我自己可以来，你往前走，我跟着你。”沈卓言还是未让林朝暮帮忙。 　　林朝暮的家在23栋五层，平常他空手爬上去都觉得累，更何况沈卓言现在手中一只行李箱再加一只背包。 　　但人家不想让他帮忙可能还是因为两个人并没有那么熟，林朝暮也没有强求，应对方所说走在了前头。 　　爬楼的过程中他时不时回头看沈卓言两眼，见对方基本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也就稍稍放宽了心，直至两个人终于先后抵达五层502室门口。 　　林朝暮迅速开门，让沈卓言先进了屋，自己随后才进屋关上房门。 　　“班长，这双拖鞋给你穿，是新的。”换鞋时，林朝暮指着另一双拖鞋告诉沈卓言。 　　下楼之前他已将一双之前买来还没用过的拖鞋拿出放于门口，方便沈卓言进来后直接穿。 　　只不过他现在再去看沈卓言这一身穿搭，白衬衫配黑色休闲裤，灰色鸭舌帽配一张稍显冷漠的脸，这与他拿出的派大星拖鞋风格明显格格不入。 　　但他也已想好，即便沈卓言明确表明不会穿这双拖鞋也没关系，自己现在这双拖鞋也穿了一段时间，正好可以换双新鞋。 　　顺着林朝暮指尖朝向的位置低头看去，沈卓言随即又瞥了眼说话之人自己脚上的海绵宝宝拖鞋。 　　在对方的惊愕之中，沈卓言丝毫没有犹豫地换上了那双粉色拖鞋。 第005章 　　“谢谢。”沈卓言向林朝暮道了一声谢。 　　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中都不曾存在过粉色系的配色，林朝暮却一上来就赠与他这份“厚礼”。 　　他再一次低头看向此刻自己脚上穿着的这双派大星拖鞋，除颜色太过粉嫩之外并无其他明显缺点。 　　虽什么也没说，对于这份新室友所赠的见面礼其实沈卓言基本也还算满意。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份满意无关礼物本身。 　　完全没有料到沈卓言竟会愿意穿上这样一双还挺有少女心的拖鞋，林朝暮愣了一下，这才磕磕绊绊地回道：“不、不客气……” 　　他认为沈卓言或许还是因为想给同班同学一个面子，毕竟大家以后就是室友了，室友送的第一样“礼物”沈卓言也不好意思拒绝，索性就收下，哪怕不喜欢也不当面说出来伤了大家本来就不怎么深厚的友情。 　　只可能是这个原因，否则林朝暮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其他原因来。 　　又或者……难道是因为他们班班长尽管看起来高冷稳重，实际身体里也藏着一颗懵懂纯真的“少女心”？ 　　林朝暮本想帮着沈卓言收拾一下房间，对方却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也不好强求，说了句“有事喊我，不用客气”就出了房间。 　　因为晚上就会用到自己行李箱中的一系列物品，沈卓言也没拖着不动，花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将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原本装了满满物品的行李箱很快成了空无一物的摆设。 　　等他从房里出来之后，林朝暮的视线还是没办法不被他脚上所穿吸引去注意力。 　　这双粉色拖鞋穿在沈卓言脚上实在违和，但又确实有那么一丁点的可爱。 　　“班长，你知道你这双拖鞋上面的卡通人物是谁吗？”林朝暮轻抬下巴，示意沈卓言往他的鞋上看去。 　　他不清楚沈卓言的童年如何，但他自己就是看着《海绵宝宝》《大力水手》以及《史努比》这一类动画片长大的，到如今难免会有情怀，日用品、装饰品总喜欢买一系列它们的同款。 　　“知道。”沈卓言只两个字简短回应。 　　林朝暮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将人物的名字说出来，对方却合上唇，再没有多说半字的意思。 　　这……说到底还是不熟，所以不愿敞开了交流，等住一段时间后就会好了。 　　林朝暮边安慰着自己，边继续往下说：“对，没错，就是派大星，是我这双拖鞋上面这个海绵宝宝最好的朋友。” 　　沈卓言虽沉默寡言，林朝暮所说的每个字他却都听进了耳中，一字不漏。 　　两个卡通人物是最好的朋友，然后呢，林朝暮想要表达什么，他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希望我们两个也能成为很好的室友。”林朝暮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忽然伸出手去，郑重说道，“欢迎你，班长。” 　　平日里与林朝暮接触时间不多，沈卓言倒是首次亲眼见到他这副元气满满的模样。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林朝暮确实挺可爱的，尤其是他现在这双弯弯笑眼，黢黑的眸子里盛着晶莹光芒，点缀得那双眼睛似乎更亮了。 　　“好，谢谢。”依旧是如此简洁的回应，神色淡淡，语气淡淡。 　　但好歹沈卓言也将手伸了出来，主动回握住林朝暮的手，两个人此番一握手，就仿佛是达成了什么契约，日后当真能成为非常和谐的一对室友。 　　其实林朝暮对之后的情况有些把握不准，若是到了晚上真把他们班长给吓跑，那就真的糗大了。 　　- 　　下午的时间里，沈卓言并没有与林朝暮一同待在家里，没多过久就出了门，除一部手机外什么都没带出去。 　　林朝暮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却也没有在意，自己的室友去哪里是他自己的自由，他不会多问。 　　沈卓言出门后直奔自己兼职的那家晴天便利店。 　　他今天原本是一整天的班，从上午八点半一直到下午五点半结束，但因为搬家原因，不得不让同事王思帮忙替自己值了几个小时的班。 　　他抵达便利店时王思正在给顾客收银，看见他进来也只不过轻瞥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替顾客扫完了码。 　　顾客付完钱拿着一袋子东西出门，险些与沈卓言撞上。 　　沈卓言迅速走进员工间，换上工作服后出来，身份从一名大二学子一瞬置换为一名便利店店员。 　　他的长相本就偏向成熟，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清冷气息，让人第一眼看着就觉不易亲近，好像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别靠近我”与“别跟我说话”这两句话。 　　等到与他相处久了之后就会发现，这个男生确实不好亲近，也就是俗称的高冷。 　　“谢了。”与王思换了岗，沈卓言向他道谢。 　　“不客气。”王思摆摆手，忽然挑眉道，“请我吃顿火锅就行。” 　　还不等沈卓言回应，他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要不就今晚？” 　　“今晚有事。”沈卓言想也没想直接开口拒绝了他。 　　王思问：“什么事？” 　　“回家吃饭。”沈卓言一脸漠然，王思根本感觉不到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 　　“怎么着，家里是有满汉全席吗？”似是想到什么，王思倏地抬起手，“等一下，你不是住校生吗？怎么着，宿舍现在变成你温暖的港湾了吗？” 　　沈卓言轻轻颔首，语气平淡，“嗯，本来是。” 　　本来是那就意味着现在不是了，沈卓言的回答一下唤醒王思肚里那个被称之为“求知欲”的小人。 　　只不过，当他再想要追问时，沈卓言已没了声音，专心替顾客扫码收银，绝口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王思盯着沈卓言侧脸许久，迟迟不见他搭理自己。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再继续这样盯下去，进来的顾客嘴上不说，但内心非得当他暗恋沈卓言不可。 　　“咿——什么鬼！”王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匆忙离开了便利店。 　　至于火锅的事，那就让沈卓言先欠着，他们改日再聊。 　　下午五点半，瘫在沙发上已久的林朝暮伸了一个懒腰，将电视机关闭，终于开始考虑起晚饭的问题来。 　　午饭已经吃过麻辣烫，晚饭肯定要吃点其他的。 　　然而，除去麻辣烫，能点的外卖也依旧还有很多。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更新时间，每早9点更新！ 第006章 　　点开外卖软件，林朝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滑动起来。 　　这时有一条新闻消息从上方弹出来，是条娱乐新闻，说是某男团成员被网友爆料谈恋爱，并且还是个渣男。 　　林朝暮多看几眼资讯内容，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位爱豆的名字后瞬间失了兴趣。 　　正准备继续浏览“菜单”，林朝暮心中却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眼看着沈卓言还没回来，他立即打开微信，主动给对方发了消息过去，也不知他们班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MZ：班长，待会儿你回来吃晚饭吗？还是在外面吃？ 　　沈卓言许是在忙，数分钟后才给林朝暮回了消息。 　　沈卓言：你晚饭在家吃吗，还是已经吃过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朝暮的问题，而是回问一句。 　　林朝暮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直接打字回应。 　　MZ：我还没吃，晚饭我准备点外卖。 　　消息发出去之后，林朝暮轻怔一秒，终于觉察到什么。 　　MZ：所以我想问问你回来吃饭吗，如果回来，我可以也顺带帮你点一份！就当是新室友的见面礼！ 　　又是一份见面礼……沈卓言不禁想笑，林朝暮给他的第一件见面礼其实已足够“贵重”了。 　　既然林朝暮那么热情，那就让他也回个礼吧。 　　浊：林朝暮，你之前一直点外卖？ 　　浊：会做饭吗？ 　　林暮之：第一个问题，是啊……第二个问题，不会…… 　　浊：你现在很饿吗？ 　　林暮之：还好啦，我还在纠结吃什么外卖。 　　浊：可以再撑半个小时左右吗，等我回来给你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 　　林暮之：啊？？ 　　沈卓言几乎可以脑补出林朝暮脱口而出那句“啊”时的惊讶表情，即便此刻它只以文字形式呈现于他眼前。 　　抬头不经意间看了眼，公交19路已在站台前停靠，他不得不加快步伐疾步赶去。 　　前面几句沈卓言的消息都是秒回，到这里突然没了声息，林朝暮有些纳闷，又给他发了消息过去。 　　MZ：班长你现在在哪呢？ 　　MZ：你要是忙的话，真的不用特意回来啊！ 　　MZ：班长？？ 　　从沈卓言说回来给自己做饭开始，林朝暮就已经完全懵了。 　　他是招室友，不是招一个特意回来给自己做饭的厨师啊，真的不用麻烦他们班长牺牲自己…… 　　当然，如果沈卓言原本就准备回家，而并非特意为自己而来，那就当他没说过前面那几句话。 　　他觉得丢人。 　　半小时后，沈卓言果真如约敲开了林朝暮的家门。 　　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给他钥匙的林朝暮匆匆跑到门口，从猫眼里瞧他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等到替他开门之后，目光却完全被他手中拎着的那几袋东西吸引了去。 　　透过半透明袋身，林朝暮大致能看清沈卓言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他微微一愣，忘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半小时前沈卓言问他想吃什么，他随意说了鱼跟排骨，没想到沈卓言竟真的买回了这两样，以及另外一些蔬菜。 　　沈卓言打量着林朝暮，在他脸上看到了浓浓的震惊。 　　即便看到自己买菜回来忍不住惊讶，也不该把自己堵在门口不让进去吧？ 　　沈卓言心里在笑，脸上却平静如初，正欲开口催林朝暮让路，林朝暮却先他一步开了口：“班长，你是田螺姑娘吗？” 　　被林朝暮夸张的语气逗笑，沈卓言也开起了玩笑，“我只是个普通送菜员。” 　　意识到自己忘了让沈卓言进屋，林朝暮即刻侧身，“进来吧班长。” 　　与此同时，他接过沈卓言手中那几个袋子，将它们拿到了厨房。 　　做菜他不会，但一会儿动起手来，他可以帮沈卓言打打下手。 　　转头时，他看到沈卓言已经换上那双粉色拖鞋。 　　即便已不是今天第一次看到沈卓言穿它，林朝暮却仍有些忍俊不禁。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倒是沈卓言似乎已经适应了，穿上时神色淡然。 　　班长不愧是班长，遇事就是这么的镇定，这么的从容。 　　“林朝暮。”沈卓言已经走进厨房，看着灶台上放着的几个袋子。 　　“我在呢，班长你说。”林朝暮就站在他身旁，立即应声。 　　沈卓言看向他，问道：“晚上地三鲜、糖醋排骨跟豆腐鱼汤，还有一道炒青菜，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非常妙。”林朝暮如实回答，满脸写着真诚。 　　“好，那我准备开始了，你出去吧，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沈卓言此言一出，林朝暮脸瞬间垮了下来，试探性地问着：“我能帮到什么忙吗？” 　　“不用，出去吧。”沈卓言淡淡回道，“我一个人就可以。” 　　虽说沈卓言不用说林朝暮帮忙，但林朝暮独自在客厅里坐着也很无聊，想着厨房里有个人正在忙活着，自己却在这里悠哉悠哉，总归心里梗着不舒服。 　　没过多久他就又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站在门外偷偷往里瞧。 　　沈卓言身上有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这让林朝暮误以为除学习之外他或许什么都不会，也不该会，他就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 　　并且他以前也不知是听谁说的，说他们班长家里特别有钱，是别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有钱，等到毕业之后也根本不用担心就业问题，家里人早就给他安排好后面的人生了。 　　当时他也没在意，现在想来绝对是谣言。 　　一个富家少爷现在在这里帮自己做菜烧饭，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此刻沈卓言背对着他，正熟练地炒着菜，背影十分挺拔，背脊微弯一丝不苟，应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 　　仅是因为如此，沈卓言的形象在他眼前忽然又高大起来。 　　林朝暮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进去打扰他。 　　似乎他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只是一会儿帮忙端个菜盛个饭，之后再把锅碗洗了。 　　不知是感应到自己背后那道已经盯了自己许久的灼热视线，又或者只是无意间的一个回身，沈卓言恰好看到转身离去的林朝暮。 　　只一个瞬间林朝暮就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外，沈卓言也没有在意，很快收回目光继续认真做菜。 第007章 　　三道菜很快完成，被林朝暮与沈卓言分别端出来，而鱼汤还需要一点时间。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张小桌前，香味四溢，林朝暮忍不住吸吸鼻子多闻了两下，光是闻着香味就已觉得满足。 　　沈卓言做出来的这几道菜，可比外卖要香上太多。 　　沈卓言仔细端详一阵自己面前的这几道菜，色泽看上去还可以，也挺香的，就是味道他有些拿捏不定。 　　“尝尝看，但可能会有点小问题……一个多月没进过厨房，手艺生疏了。”对林朝暮说完，他自己先尝了起来，觉得味道还行。 　　林朝暮乖巧点头，先夹了地三鲜里的茄子放入口中。 　　嚼过几口咽下后，林朝暮朝沈卓言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好吃。” 　　也不等沈卓言回应，他又夹了几筷子，不管它是青椒土豆抑或茄子，都统统夹入到自己碗中，就着米饭一起往嘴里送。 　　沈卓言嘴唇微张，原本想说的话统统被林朝暮打回嗓子眼处。 　　看着林朝暮这副近乎狼吞虎咽的模样，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林朝暮这么有食欲的时候，他并不想去打断他，只轻声开口提醒，“慢慢吃。” 　　他仍记得昨日林朝暮在微信上找他时的情况。 　　那时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扭捏着不愿直接告诉他真实情况，只以“噪声”一词来替代“唱歌”。 　　而与林朝暮在上学期间的日常相处中，他也知道对方性子相对内敛。 　　但现在，有些人可是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就在自己面前大吃特吃。 　　“林朝暮。”鬼使神差的，沈卓言忽然轻唤一声。 　　听闻呼唤，林朝暮立刻抬头，嘴里塞了饭菜，说话有些含糊，“怎么啦班长？” 　　沈卓言眉心一挑，眸子轻转一下，直接起了身，“我去拿鱼汤。” 　　“好，小心烫。”林朝暮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吃下去。 　　他始终望着沈卓言，眼见着他走进厨房，关火将鱼汤盛进汤碗，试着摸向碗壁，在发现烫得拿不住后找来一块毛巾隔着，这才端出来放在三道菜中间。 　　林朝暮就这样看着他，直至他重新坐下来后才继续开动。 　　这顿晚饭很香，林朝暮也吃得很满足。 　　晚饭后他帮着沈卓言收拾了餐桌，并揽下了洗碗的工作。 　　沈卓言也没拦着，去客厅休息。 　　无论是昨天还是搬进来后的今天，其实他都还没真正仔细观察过这里的情况，现在靠在沙发上，不由四下环视，将小客厅里的一景一物都细致看了个遍。 　　林朝暮将家里布置得很好看，家具装饰物搭配的色彩也很温暖。 　　这里就像是个温馨小窝，即便是一个人独居，住在这里大概也会让人幸福感爆棚。 　　收回目光没多久，他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两下。 　　沈卓言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这才点开通知。 　　消息是徐净鸣发来的，问沈卓言今天怎么还没来帮忙。 　　沈卓言只回了两个字：没空。 　　那边徐净鸣感到稀奇，按理来说周末晚上沈卓言会来咖啡馆帮个两小时忙，但这会儿都快七点半了，也没见着沈卓言的身影。 　　徐净鸣：怎么回事，连钱都不想赚了？ 　　沈卓言言简意赅：对。 　　徐净鸣：对什么对，你到底因为点啥没过来啊，跟哥说说。 　　徐净鸣：是忙着搬家，还是咋地？ 　　浊：对。 　　徐净鸣：对你妹啊！多说几个字你能死是不？ 　　徐净鸣：对！ 　　浊：不会死。 　　徐净鸣：？？？ 　　天真如徐净鸣，还真以为沈卓言会接着再发那个“对”字，于是他抢先一步打出这个字。 　　结果现在他发现，傻子竟是他自己…… 　　徐净鸣：行吧行吧，知道你搬家忙了，那你继续忙吧。 　　徐净鸣：我来客人了，晚点再跟你讲。 　　浊：嗯。 　　林朝暮洗好碗走出厨房，刚好看到沈卓言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他走过去，在沈卓言身旁不远处坐下时，沈卓言也刚好收起手机。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坐着，无人先开口，气氛因而有丝沉闷。 　　林朝暮薄唇抿起，杏眸轻巧一转，试着活跃气氛，“班长，要看点什么吗？” 　　沈卓言轻轻摇头，说不用。 　　随即两个人又一次没了声音，客厅里只剩下一片无声寂静。 　　这冷场是林朝暮基本能够预料到的，只不过，当真正体验到冷场时，他还是难免有些怅然。 　　好在他很快就安慰自己，毕竟沈卓言就是那样的性子，毕竟他们今天第一天成为室友，等相处多了气氛就会融洽起来。 　　再者说了，今天沈卓言在微信上也与自己主动聊了很多，还买菜回来跟自己一起吃晚饭。 　　从这些方面都可以证明，其实他们班长只是不爱表达，心里还是热乎的。 　　对啊……买菜做饭！ 　　林朝暮怎么就忘了呢，他完全可以从这个话题上入手，与他班长尽早熟络起来。 　　不对……现在几点了？ 　　嘴才刚刚张开，有声音即将冲出喉咙，林朝暮却猛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今晚七点半他还要直播，过了这个时间就算迟到，他并不想让听众盯着一片漆黑的直播间花没必要的时间等待自己。 　　可是当下他又该如何开口与沈卓言讲明情况呢？ 　　这让林朝暮一时犯起了愁，想着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直说。 　　他看向沈卓言，竟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神色十分平静，眸中则似笑非笑，让人看不真切。 　　“……”林朝暮愣了一下，随即问道，“班长，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沈卓言摇头，“我没安排。” 　　“行、行。”捋了一下思路，林朝暮紧接着开口，“那我想跟你说说我的安排，嗯……就是那个，我准备要开播了，一会儿大概率会吵着你，我之前那个室友一开始的解决方法就是戴耳机听歌看电影打游戏，或者出去夜跑散步什么的，还有就是戴耳塞。” 　　他替沈卓言想了几个办法，虽然有些委屈对方，但毕竟他一开始也曾提醒过沈卓言。 　　谁知沈卓言竟将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好奇道：“一开始是这样，那后来呢？” 　　林朝暮回忆了一下，“后来他就习惯我发出的声音了，可以轻松面对，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沈卓言终于笑了，笑意虽浅，却带给林朝暮一种莫名心安，“我想我跟他不一样，我一开始就能不受任何影响。” 第008章 　　七点半，林朝暮准时上线开播。 　　他关上房门后，就端坐在桌前，难得稍显拘谨。 　　今天他有些忐忑，毕竟现在有个自己不那么熟悉的人此刻就待在隔壁那间房间里，而房门的隔音效果又不太好，外面的人能还算比较清晰地听到自己的歌声。 　　不过，在开场前与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后，林朝暮还是很快放松下来，开始了第一首歌的演唱。 　　就像往常那样，完全投入情感，只专心致志地做好一件事情。 　　歌声穿透房门不断传至沈卓言耳中，音量虽被门板阻隔些许，也依旧能大致听清。 　　沈卓言安静地坐在桌前，神色平静，一动不动。 　　在他身前放置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他从宿舍里带过来的。 　　他不玩游戏，大多数时间这台电脑就用来看电影与查资料，还有些专业课作业，也都需要用到电脑来完成，这是件在他的大学生涯里不可或缺的物品。 　　此时，这台电脑里正在播放着的画面看起来并不像是电影。 　　因为屏幕上早已持续多时都只是那一个画面，十分钟过去也依旧没有变换过。 　　老实说这画面有些简陋，背景通体淡蓝色，上面只有一个可爱的Q版动态小人一摇一晃，看起来十分可爱。 　　另外，画面下方从右至左不停滚动着一行字幕，写了一些什么信息，应是相当重要的信息。 　　电脑上插了一副耳机，沈卓言却不知为何没有戴上，以至于从画面中传出的声音他统统没有听见。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一如往常安静地坐着，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只偶尔少见地露出一抹微笑，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今晚的直播与往常无异，林朝暮仍在十点准时下播。 　　一关电脑，他先是靠向椅背伸了个懒腰，之后立刻起身往外走。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有些吓人。 　　看了眼房门紧闭着的沈卓言的房间，林朝暮没有去打扰，直接走进卫生间。 　　瓷砖地面上湿漉漉的，很明显沈卓言已在他之前洗过澡。 　　既然如此，林朝暮也就没什么好多虑的了，他们班班长毕竟不是三岁孩子，能把自己照顾好，甚至沈卓言还比他能干多了。 　　当晚林朝暮特意设了几个比往常都早的闹钟，同时还在外卖软件上预订了几样东西，让他们明早准时送达。 　　随后他安心躺下，而此时时间指在了十一点半多。 　　这件事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这分明就是离奇——向来喜欢熬到凌晨一点之后才睡的林朝暮在这个本该是他享受夜生活的时间点竟早早睡下，这太不可思议了。 　　林朝暮自己也觉得有些神奇，但没办法，谁让他明天要早起呢，为了小命，今晚还是早点睡比较妥当。 　　只不过，长期的晚睡并未让林朝暮如愿在这个时间点立刻睡着，他几乎在床上折腾了将近有三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万幸的是，他睡下后并没有再醒来过，一夜无梦安稳直至次日早上。 　　又一个美好的周末就这样过去了，上学日子重新到来。 　　之前林朝暮独自居住还觉有些孤独，觉得家里在走了一个人之后顿时少了些生活气息，但现在有沈卓言住进来，多一个人也多添一分人气，总归是件好事。 　　早上七点整，第一个闹钟的突然响起将林朝暮瞬时惊醒，但他很快就将闹钟关上继续睡。 　　七点零三分，第二个闹钟也响了起来，林朝暮总觉得自己才刚入睡不到一秒就又被吵醒，不自觉露出厌恶的神情，关了闹钟继续睡。 　　第三个闹钟在七点零五分时准时响起，声音围绕在林朝暮耳边宛如恶魔咆哮，向他来催命。 　　林朝暮气恼地蹬开被子，紧闭双眼再一次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把将它拿过来关了闹钟，迷迷糊糊地努力撑开眸子，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怎么才七点零六啊……为什么自己会定那么早的闹钟，是疯了吗…… 　　抬手让手臂横贴于自己额上，林朝暮再次闭了眼，几秒后脑中却陡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仅是这一下，刚才还混混沌沌的他脑子一瞬清醒过来。 　　昨晚临时定的计划他怎么全都忘记了！ 　　还有他的生鲜外送，他定了七点一刻送达，距离现在…… 　　第四次看向手机，林朝暮终于不再多想，直接翻身下床匆匆往外走。 　　外卖员比他定下的时间早了一分钟，他刚洗漱完走到门口，敲门声恰好就响了起来。 　　他反应也算快的了，立刻往猫眼里一瞧，在看清门外是个穿着外卖员专属工作服的小哥后就开了门。 　　一袋东西到了自己手中，沉甸甸的，林朝暮当即拿向厨房，开始捣鼓起了这顿他特意为新室友精心准备的早餐。 　　其实这顿早餐也并不算多精致，不过就是一份香肠手抓饼，再加上一杯热牛奶。 　　毕竟以林朝暮的能力，也就只能做做这些东西了。 　　他自己之前的早餐都比较草率，都是学校路上面包店买个面包吃，这次也是突然来了兴致。 　　当然，如果沈卓言想把牛奶换成咖啡也不是不可以，他柜子里有咖啡冲剂跟咖啡胶囊，但若想喝更高级一些的咖啡，那他就没办法了。 　　七点时沈卓言早已醒来，按照以往他本该立刻起床，但这次他没有。 　　因为他隐约中听到了林朝暮房里的动静，很细微的动静，却因四周过于安静便还是传入了他耳中。 　　此前沈卓言从未与林朝暮住过同一宿舍，至多也只是隔壁宿舍的关系，姑且称之为邻居。 　　但哪怕是作为邻居，那时的沈卓言连自己舍友的生活习惯都不会关注，又怎么可能会去关注隔壁寝室里的人。 　　他不可能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之后林朝暮就开始走读了，沈卓言更没有那个可能了解到他的生活习惯。 　　他是一个早睡早起的人，还是跟大多年轻人一样喜欢熬夜，这些沈卓言统统不清楚。 　　林朝暮那边的动静只持续没几秒就停息了，但就在几分钟后动静又响了起来。 　　在这样反复几次之后，沈卓言听到隔壁房间一声开门声，紧接着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又有开门声传入他耳中。 　　只不过这次的开门声距离他有点远，明显是从家门那边传过来的。 　　林朝暮这是订了外卖早餐？ 　　那又会是汉堡薯条一类，还是灌汤包生煎一类的早餐？ 　　脑海中生出这一疑问后，沈卓言索性也起了床，准备洗漱整理完后再去一探究竟。 第009章 　　第一份香肠手抓饼出锅，林朝暮立刻又热了牛奶。 　　他给沈卓言用的是一只新的玻璃杯，杯身上有句英文印花，写着早上好“GOOD MORNING”。 　　这与他自己那只用来喝水的杯子是一套买来的，他那只上面则印着晴天的英文“SUNNY DAY”，两段英文周边都印了小太阳、白云跟小花小草图案，给杯子点缀可爱色彩。 　　林朝暮将沈卓言那份早餐往桌面上一放，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叫沈卓言起床。 　　站在那条通往卫生间与房间并不算长的走廊外，林朝暮听进了来自于卫生间内的动静。 　　他知道沈卓言已经醒来，也就没有走进去，直接站在那里朝里喊了声，“班长，早餐好了，你弄完了就来吃吧。” 　　“好。”沈卓言很快就给了他回应。 　　林朝暮满意地笑了笑，又返回厨房去做自己那份早餐。 　　沈卓言很快出来，一眼瞥见餐桌上那盘手抓饼，以及旁边还冒着缕缕热气的牛奶。 　　往厨房里看了眼，他又看见正在独自忙碌着的林朝暮。 　　他走进去，为防止突然吓到林朝暮，走路还是刻意带了点声音。 　　听见脚步声的林朝暮刚一回头，就发现来人已走近，在自己身边站定。 　　“班长，早上好。”林朝暮朝沈卓言笑了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厨房窗子外，太阳早已东升，此刻就高悬于广袤天际，洒下被温暖所裹的金色光辉。 　　而林朝暮此刻的笑容，竟比太阳还要温暖。 　　“嗯，早。”沈卓言回了一句。 　　他看了眼林朝暮面前锅里正在煎的那份手抓饼，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似夸奖地说道：“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他站得离林朝暮很近，须得林朝暮仰头看他。 　　不像是叶朗，还有他以前的那位室友，大家身高相仿，可以轻松平视。 　　而且叶朗那家伙还比他要矮上一公分，这是他可以用来炫耀的资本，而每到这时叶朗总会不屑地切一声，让林朝暮别急着得意，高一公分矮一公分又怎样了呢，看起来还不是没有任何差别。 　　那林朝暮不管，反正官方量出来的身高就是自己比叶朗高一公分。 　　“主要是它本身就好吃，我这位煎的人其实也没起到多大作用。”林朝暮向来只说实话，这种事可不敢居功。 　　随后他提醒沈卓言那份已经做好放在桌上的就是给他，还有牛奶也是给他的，让他先去吃，不用等自己。 　　沈卓言轻应一声，径直往外走，听林朝暮的话没等他，自己先开始吃了起来。 　　毕竟他深知早餐凉了口感就会变差，他不会辜负林朝暮的一片好意。 　　- 　　吃过早饭，林朝暮收拾碗筷，沈卓言则已做好出门准备。 　　他并未直接出门，坐在桌前等待着林朝暮。 　　林朝暮迅速洗好碗，回头看到沈卓言就坐在那里，留给他一个背影。 　　林朝暮知道对方十成八|九是在等待自己，便悄悄加快步伐，路过沈卓言身后时抬高声音说了句，“班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好，不急。”沈卓言回头看他，只能看见他匆忙远去的身影。 　　没过多久林朝暮就走出来，与沈卓言一样身上背了只包，装的都是今天要用到的课本。 　　他走到门口，将墙面其中一个挂钩上的那串钥匙拿下来递给沈卓言，“班长，这是你的钥匙，这个是大门钥匙，这个是你房间的钥匙。” 　　“好，谢谢。”沈卓言应着，将钥匙收了起来。 　　林朝暮：“我们走吧。” 　　沈卓言：“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初次走在一起，竟然也还算自然。 　　只不过，让林朝暮稍有怨言的是，沈卓言的话还是少了点，又重新做回那个惜字如金的大班长。 　　- 　　林朝暮与沈卓言一同走进3班教室，将教室里来得早的同学都看呆了，这两位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怎么今天竟如此反常地走在了一起？ 　　不过进教室之后，两个人就分开走向各自的固定座位。 　　教室共有三列座位，每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共七排。 　　林朝暮的位子在讲台左侧那列第六排，与叶朗同桌，后排坐着他从前寝室里其他两位室友。 　　沈卓言的位子距离他稍远一些，在讲台右侧的第四排，林朝暮稍稍转头就能观察到他，沈卓言若想看林朝暮，就必须得大幅度回头。 　　叶朗刚好比林朝暮早来两分钟，现在就坐在位子上吃早饭。 　　看到林朝暮与沈卓言一同走进教室，他比在场很多人都要淡定一些。 　　毕竟除林朝暮跟班长本人之外，他应该是唯一知道具体情况的那位。 　　林朝暮刚一坐下，叶朗就拿手肘顶了他两下，“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林朝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叶朗咋了一下舌，皱着眉头哎呀一声，“就你跟班长，你俩相处得怎么样啊！” 　　林朝暮想了想，回答：“我俩还行，一切顺利。” 　　这显然不是叶朗想要得到的答案，他只好引导林朝暮深入谈论，“所以班长这人相处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跟表面一样高冷，不爱说话？” 　　林朝暮点点头，“对，有点。” 　　叶朗话锋一转，突然将话题引到昨天早上他与林朝暮说的那件事上，“那你有没有在他那偷学到什么学霸学习法啊？” 　　林朝暮本想直接理直气壮地怼一声“没有，有本事你自己去偷学”，脑袋却很快一转，开口尽是嫌弃，“拜托，我们这些学霸的作业都是在周五晚上就做完了的好不好，周末我们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痛痛快快地玩，谁像你啊，拖延症晚期没救了，又是昨晚通宵补的作业对吧？” 　　“就你也能算学霸？”叶朗一脸的满不在乎，“我们难道不一样吗，都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至少我学得比你要扎实一些，这是不争的事实。”林朝暮懒得再搭理叶朗，拿出单词本准备在课前背会儿英语。 　　现在是十月中旬，距离今年第二次四六级考试只剩下最后两个月，上半年那场他将四级考出，如今正在努力备考六级。 　　似是想到什么，林朝暮悄悄将视线瞥向沈卓言。 　　早在今年四月沈卓言就已将四六级全部考完，林朝暮不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但估摸着是要为雅思托福准备起来。 　　总之啊，若他想追逐他们班长的脚步，那极有可能是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 第010章 　　午饭饭点，林朝暮与叶朗如往常那样边聊边往食堂走。 　　准确来说，两个人并不是在聊天，而只是叶朗单方面在与林朝暮喋喋不休。 　　已经一个上午过去，叶朗不知为何还在与他纠结关于沈卓言的事情，吵得林朝暮耳朵疼。 　　他紧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人，眼里已有微弱火苗燃烧。 　　但他忍了又忍，一路过来都没发火。 　　不过到了现在，林朝暮终于已是忍无可忍，“你能闭嘴了吗？” 　　“不能。”叶朗朝林朝暮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能限制我的说话自由。” 　　他那副坚定中带着些许嘚瑟的模样，林朝暮相信绝不会只有自己一人觉得他欠揍，想要暴打他一顿。 　　“我懒得跟傻子说话。”林朝暮轻哼一声，大步迈进食堂。 　　叶朗立刻加快步伐追上去，佯装求饶模样，“哎呀，行了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就是好奇而已。” 　　林朝暮转头瞥了他一眼，拐弯上台阶直奔二楼而去。 　　下课前他就已经跟叶朗商量好了午饭，他吃二楼的兰州拉面，叶朗吃一楼的黄焖鸡米饭，看谁那边排得快，谁就端着午饭去对方那层楼。 　　但现在，为了求得自己“谅解”，叶朗竟跟他上了二楼。 　　就算是做做样子，未免也做得太真实了太像样了吧。 　　见叶朗态度还算诚恳，林朝暮决定教给他一个办法，百分百可以解答他的所有好奇。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叶朗自觉将耳朵凑了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林朝暮也特意压低声音，将那方法告诉了叶朗，“我从我那房子搬出来，你住进去跟班长成为室友。” 　　听完叶朗愣了一下，步伐也停下来，站在通向二楼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这说了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他怎么可能会去外面的房子住，这不就更不可能睡懒觉了吗？ 　　还有，让他跟他们班向来沉默寡言，一张冷峻脸上写着“生人勿进”的班长沈卓言成为室友……讲道理，真的大可不必。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林朝暮的背影，叶朗“切”一声，一挥手，转头就下了台阶。 　　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态度，脸上深深印刻着几个大字——老子要吃黄焖鸡。 　　吃过午饭，叶朗回了寝室睡觉，留下林朝暮独自一人待在教室。 　　他也早已习惯，若上午有老师留下了作业，他刚好趁这段午休时间来完成，如果没有，他可能就选择趴在课桌上睡会儿午觉，或是玩玩手机看看小说。 　　已是十二点二十分了，距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一个小时，距离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则还有二十分钟，但现在教室里依旧只有林朝暮一人。 　　他知道他们班42个人，走读生并不止自己一个，其他走读生中午吃过饭会去学校附近闲逛，那么沈卓言呢，这位新晋的走读生选手又去了哪里？ 　　林朝暮将目光投向沈卓言的课桌，除了课桌上一本下午要用到的专业书，一个笔记本与一支黑水笔，外加椅子靠背上的一只黑色背包外，在林朝暮眼中那里几乎空空如也。 　　沈卓言哪去了？ 　　他心中不由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 　　是回原本那间寝室了，还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想不通，林朝暮索性也就不再去多想，等找个时机他亲自去问问。 　　这问题应该不算是沈卓言的隐私，是能问的对吧？ 　　思及此，林朝暮也不再多想，继续专心写他的作业。 　　专业课作业需要对着课本多花点时间来完成，这段午休时间林朝暮并没能将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全部完成。 　　差不多在十二点五十分左右，叶朗就与其他两位林朝暮的前室友一同来了教室，在林朝暮身旁坐下后，他就将脸凑了过去。 　　盯着林朝暮写在纸上的答案半晌后，叶朗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林子，咱能不这么刻苦吗，我还一字没动，你这都快写完了。” 　　“不能。”林朝暮看都没看他一眼，齿缝里吐出这简短二字。 　　叶朗无奈撇撇嘴，忽然将眉头一跳，颇有几分兴致地再次开口：“小林子，其实我觉着吧……你跟班长有时候真心绝配。” 　　叶朗这话终于成功让林朝暮停下了手中动作，他转头看向那张近在自己眼前被放大的脸，疑惑道：“什么意思？” 　　叶朗将脑袋缩回去，抬头瞥一眼前方黑板上方挂着的那只钟，然后才答：“一个午休努力学习，一个午休卖力工作。” 　　看他家小林子这副迷惑不解的模样，显然还并不知道他们班班长在咖啡馆帮忙的事。 　　不过也是，小林子向来不怎么喜欢喝咖啡，又怎么可能会去他们学校那家咖啡馆。 　　叶朗虽给了林朝暮一个回答，却反而让林朝暮越发摸不着头脑。 　　前半句很显然说的是自己，那么后半句说的就是沈卓言喽？ 　　卖力工作……什么意思，这是指沈卓言去工作了？ 　　“不知道了吧？”总算有件林朝暮不知道的事情了，叶朗嘚瑟得整个人仿佛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那就让我这个班级百晓生来跟你解答吧。” 　　林朝暮原本上挑的眉心逐渐耷拉下来，宛如看傻子一般盯着叶朗。 　　不过知道点这种资讯就自诩“班级百晓生”，这难道不是在侮辱百晓生这三个字吗？还有，是谁今天一早上像只苍蝇一样在自己身边360度环绕着想要知道某些关于班长的事情？那个人是不是姓叶名朗？ 　　尽管心里早已狠狠吐槽起了叶朗，但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异样，林朝暮还是很快收起嫌弃表情，佯笑道：“那就烦请我们的百晓生老师跟我好好讲一下这件事了。” 　　叶朗眼睛没问题，脑子也还算挺好使，自然能看出林朝暮刚才对自己的嫌弃，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愿意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知林朝暮。 　　“小林子，其实情况是这样的……” 　　“哒、哒、哒——” 　　几声不算响亮的鞋跟踩地声传入叶朗耳中，迫使前者根本还来不及出口的话就此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他往门口瞟了一眼，眼睁睁看着他们班辅导员走进来。 　　他耳朵极其好使，却偏偏他同桌是个“聋”的，拿手肘推他两下，问他停下干嘛。 　　“辅导员来了，我们待会儿再讲。”叶朗低声提醒着林朝暮。 　　虽然上课铃还未打响，距离一点整也还有一分多钟，但他班辅导员可是从他大一开始就被他称之为克星的人，他还是谨言慎行，先专心听听辅导员要说些什么吧。 第011章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叶朗的父母，就只有他们的辅导员楚思琦能治得了叶朗。 　　这点林朝暮是知道的，故而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课本与作业来，将它们统统塞进包里。 　　周一下午第一节 大课通常都是班会，每周楚思琦总有讲不完的话要对3班说，课上大家一律不准玩手机，看到就会被楚思琦点名批评，所以大家基本也都不敢以身涉险。 　　新一学年，新的校园活动又将开始。 　　上个月的中秋晚会是与大一迎新活动一同开的，本月上旬社团招新也已开始，只不过这些与林朝暮都没有任何关系。 　　据楚思琦所说，接下来还将会有“本年度校园十大歌手”、“校园合唱比赛”、“一百五十年周年校庆活动”这一系列活动，好日子全都赶在了年底，都将在十一、二月进行，且都与才艺表演有关。 　　楚思琦还说，关于前两个活动，都是大家自由报名，晚些时候她会给班长两张统计表，等班长统计好报名人员后需在下月之前将名单交给她。 　　十大歌手只能单人报名，合唱比赛则需要至少二人报名，最多不超过五人。 　　另外，校庆活动每个班都可以出一个节目，规定文艺委员在下月中旬之前将策划案交上去，主办方那边得先查阅大家的节目创意，通过了就可以开始彩排，但之后还得再去那些人面前将节目整体表演一遍。 　　这要看他们满不满意，如果他们对节目不满意，照样还是可以将节目重新驳回，不让这个班级参加。 　　如此一来大家的辛苦也就全都白费了，所以楚思琦嘱咐大家，倘若想要参加，就一定要交有把握的节目，或者可以同时交两到三个节目，至少要先保住其中之一，先把第一关过了。 　　“说实话，这活动确实挺麻烦的，也相对比较严格，如果你们不想参加也没关系，因为这确实会耗费大家的心神，大家可以把专注力放在十二月的四六级上，校庆活动我们自己不上台表演，只看别的班级表演也行。” 　　楚思琦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劝大家将心放宽，大家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但3班有好几个倔的，越是艰难就越有这个胆量一试。 　　在听完楚思琦的话后，文艺委员胡雪涵就悄悄下定决心，一定要交出最好的作品，一定要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他们3班挣尽面子。 　　一节大课共有两节小课，在第二节 小课的末尾，楚思琦早已将该讲的统统讲完，剩下的时间留给大家自习。 　　有人做作业，有人看书，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兀自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有人在课桌下偷偷玩起了手机。 　　既已将作业放回包中，林朝暮也就没有再重新拿出来，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视线落在最前方黑板上，沉默不语。 　　黑板上楚思琦所写的粉笔字还没有被擦去，写着三行大字，也就是刚才她所说的那三个活动。 　　其中最吸引林朝暮注意的还是前两个活动，都与唱歌有关，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单人比赛，另一个则是多人比赛。 　　多人比赛其实他也没有必要多想，班里应该没有哪个人会想到要与自己合唱，至于第一个十大歌手……隐隐约约中，林朝暮感觉自己心中似有一只小蛊虫在轻轻啃咬着他的肉，疼倒是不至于，却有一种较为明显的麻丝丝痒乎乎的感觉。 　　叶朗正是那偷偷玩手机的学生中的其中一员，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辅导员一般就不会再管他们在做些什么，于是悄咪咪伸出那只试探的大脚掌。 　　在他埋下头去玩手机之前，他看见沉思状的林朝暮，而在他开黑中途无意间抬起头来时，他所看见的仍旧是那副模样的林朝暮。 　　林朝暮就如同一只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时不时还会眨动的眼睛告诉叶朗，这仍旧是个活生生的人，还并没有被做成雕像。 　　“小林子，你干嘛呢？发什么愣啊？”叶朗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边继续打游戏边问道。 　　“没干嘛，我就是随便放空一下，你玩你的，别理我。”林朝暮瞄了叶朗一眼，见那人游戏玩得激动，两手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按动，瞬间就没有了与他闲聊的想法。 　　叶朗玩游戏的时候还是让他专心玩吧，免得一会儿他家塔被推了还怪自己跟他说话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 　　“卧槽！” 　　叶朗突如其来的一句粗口让林朝暮猝不及防，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朗紧接着又开始了他的自言自语，“这人好特么阴啊，太贱了太贱了……” 　　原来是游戏里发生了状况，此人一惊一乍的，林朝暮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让林朝暮尤为佩服的是，叶朗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脏话时竟然还能记得压低声音不被此时此刻正在讲台上坐着的楚思琦听见，也是厉害。 　　下午的课一直上到四点半结束，林朝暮与叶朗依旧如往常那样收拾好包准备一起下楼。 　　他们将会在一条岔路上分开，一个往左走去食堂买晚饭带回寝室吃，另一个则右转前往学校前门，要去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 　　林朝暮背上书包正准备走，身旁叶朗直接拉住他手腕，低声问道：“哎，班长现在不是跟你住在一起了吗，要不要喊他一起走？” 　　他说话声音极轻，看起来有些做贼心虚。 　　林朝暮往沈卓言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整理书包，想想就应了一句，“行……我去问问。” 　　说到沈卓言，林朝暮突然想起叶朗下午那会儿还有些事没跟自己说清楚，但现在显然也没有这个机会了，那就明天再讲也不迟。 　　走到沈卓言身旁，林朝暮还有些迟疑，毕竟前面他们要走的一段路不只有自己，当中还包括叶朗，林朝暮不知道沈卓言是否愿意走一段“三人行”，极有可能会将他冷落了的路程。 　　“呃”了一声，为了不耽误大伙儿的时间，林朝暮很快还是开了口：“那个，班长，你要跟我还有叶朗一起走吗？” 第012章 　　林朝暮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沈卓言的回答却是出乎他意料的果断。 　　对方几乎想也没想，就回了他一句“好”，非常成功地让林朝暮愣了一下。 　　“行行行，那我们走吧。”废话不多说，林朝暮立刻转头给叶朗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 　　从楼上下来之后，三人在小径上一路往前走。 　　林朝暮被叶朗与沈卓言夹在当中，前者话多且密，一路上喋喋不休，像是肚里有着吐不完的墨水，后者则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如同一只闷葫芦。 　　林朝暮觉得有趣又尴尬，尴尬的是叶朗这个人真是不会看人脸色，也不给沈卓言一点说话的机会，有趣则是因为全世界最极端的两个人现在都站在他身边了。 　　其实，叶朗哪里是不会看人脸色，他就是知道沈卓言这个人平常沉默寡言，能不说话的时候绝不浪费口水，所以不想让大家冷场，于是不断说着话想要把氛围热起来。 　　正好他们聊着聊着也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岔道，叶朗与林朝暮他们打了声招呼，“好了我走了，小林子你跟咱们班长多交流交流，促进一下感情，顺便再帮我寻思寻思，学霸到底是怎样炼成的哈。” 　　说完他直接转身走人，也不给林朝暮狠狠瞪他一眼的机会。 　　望着叶朗逐渐远去的背影，林朝暮总觉得他就是故意拿背影来向自己嘚瑟——只要我躲得快，你这白眼就休想翻到我这里来。 　　叶朗你这只猪，后面那段话完全可以不用说，闭上你的嘴。 　　林朝暮腹诽一句，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叶朗给气死。 　　险些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在，林朝暮立即转身，“班长，我们走吧。” 　　太丢人了，叶朗刚才的行为可太丢人了，现在要他如何来面对沈卓言啊…… 　　此时此刻，林朝暮只恨不得仰天咆哮一句，将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部诉尽。 　　“好。” 　　又是淡淡一句回应，沈卓言的语气听来十分平静，就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叶朗方才对林朝暮说的话。 　　又或者，他听见了，却根本没有在乎。 　　三人队伍转变为两人队伍，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仿若凝滞。 　　不过，林朝暮也因此确定下来沈卓言并没有在意刚才的情况，正欲松下一口气，沈卓言却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开了口：“林朝暮，叶朗刚才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朝暮愣了一下，大脑开始迅速转动。 　　说好的不在意呢？沈卓言你的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究竟去了哪里？ 　　想了想，林朝暮决定还是如实告知沈卓言，只不过在原本的基础上他还是特意美化了一下，“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叶朗羡慕班长你学习成绩好，想让我问问你有什么学习上的小窍门……” 　　眼见着沈卓言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林朝暮当即打断他，“班长！其实他也是开玩笑的啦，你不用理他，这人幽默感就是这么差，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说到最后林朝暮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段不断重复的话更像是他在安慰自己。 　　沈卓言认真注视着他，恰好捕捉到他脸上一抹还未来得及藏起的仓皇与心虚，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只一如往常平淡地回那一声“好”，转过头去的那一刻他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丝细微弧度。 　　沈卓言看到了被林朝暮着急藏起的情绪，林朝暮却没有瞧见对方嘴角的小细节，一心只想着接下来这段路能与沈卓言聊些什么话题。 　　那些他中午就存有疑惑的问题，现在沈卓言本人不就站在自己身旁吗，是现在就礼貌地问一句，还是明天听那位冒牌的“班级百晓生”告诉自己？ 　　而且，其实那些事真的重要吗，他真的需要知道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林朝暮低头走着，一连自问三个问题，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 　　尽管沈卓言是自己室友，这让自己的好奇心突然加重，但那终究是别人的事情，自己也不是一定要了解的。 　　忍不住咋了一下舌，林朝暮不再继续纠结。 　　然而他刚一抬头，沈卓言轻柔的声音就从旁边幽幽传来，“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能回答的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相较他自己那副清亮嗓音，沈卓言声线明显更沉更磁性一些，很好听，有点像一片深沉广阔的蓝色大海，足以包容万物。 　　而沈卓言的性子在大伙儿眼中却又是冷的，与大海同样也有相像之处，一样的冰凉刺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我想问，今天午休的时候我好像没在教室看到你，你去哪了？”踌躇几秒，林朝暮还是将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个疑惑问出了口。 　　沈卓言眉心微扬，似乎并没有料到林朝暮会问这个，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并告诉对方，“我在图书馆附近的那家咖啡馆帮忙，也算兼职吧。” 　　在咖啡馆帮忙……这就是叶朗所说的“工作”吧？ 　　这样挺好的，至少没让自己闲着，给自己找点事做，同时也能有钱赚，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回想起周末两日的情况，林朝暮忽然在想，难怪沈卓言会那么忙，莫非周末也没闲着，依旧在咖啡馆打工吗？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见林朝暮缄默着，明显心中还有其他事，于是沈卓言特意提醒一句。 　　原本确实已经没有了，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林朝暮脑中突然一个激灵。 　　“还有一个。”他答着，而后又满怀期待地问道，“班长，昨晚怎么样，我应该没有吵到你吧，如果对你造成影响你可以提出来，但我没法做出改变，所以……” 　　“怎么，这么着急要赶我走？”沈卓言眉睫一挑，平时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似也跟着一并挑了起来，狭长眸子里的认真不容任何人质疑，一字一句地告诉林朝暮，“我说过，你那件事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第013章 　　回家的公交车上，林朝暮一直在想沈卓言刚才在学校里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他手握栏杆，视线似是望向前方玻璃窗外，注意力却并不在那里，不自觉回想起之前的情形。 　　现在想想，其实沈卓言说得没错，他确实已有多次与自己说过不影响，也就只有自己还会纠结这个问题。 　　那以后类似的问题他就不问了，以免让沈卓言因此感到厌烦，到时候他搬出去的原因不是“噪音”问题，而全在于自己的絮絮叨叨。 　　收回已经飘远的思绪，林朝暮刚一回神，正想看看他们现在到哪一站了，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猛然前倾。 　　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公交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几乎足以刺破耳膜。 　　刹那之间，他脑中一片空白，手分明始终握着栏杆，那一瞬间却将这件事全然抛之脑后，不自觉松了手。 　　这一下刹车来得毫无预兆，林朝暮却在恍惚间感觉到自己手腕上有一股裹挟着暖意的力量攀升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股力量已经骤然加大，用力一拽就将他将要倾倒的身子拉了回去。 　　原本林朝暮以为自己这次避免不了注定要摔倒，回过神来时却已好端端站回到原地，公交也已开始继续向前行驶。 　　刚才的一切仿佛根本从未发生过，唯独那只用力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并未松开，无疑是在明晃晃告诉着林朝暮，刚才确实有个人在他摔倒之前扶住了他，及时避免了这场灾祸的发生。 　　而这个人就是此刻紧张注视着林朝暮，眼里透着几分担忧的沈卓言。 　　“没事吧？”沈卓言仍旧没有松开手，关切地问了一句。 　　林朝暮摇了摇头，“没事。” 　　他隐隐感觉到双颊有些发烫，他刚才在沈卓言面前丢了人，即便没有真的摔倒在地，但俯冲下去的姿势估计也并不好看。可能还会有些滑稽。 　　他有些懊恼于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扶好栏杆，要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下次记得要扶稳。”沈卓言眼里的细微波澜逐渐平息下来，他攥起林朝暮的手腕。 　　林朝暮只能跟着沈卓言抬手，眼看他将自己的手抬至原本那根栏杆前方，几乎是秒懂了对方的意思，立刻张开握住它。 　　“知道了，我现在扶得很稳。”林朝暮朝沈卓言轻轻颔首，终于放心松开手。 　　林朝暮悄悄观察他几眼，见他脸色又重新回到了平静淡然的状态，似乎刚才那个小插曲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只是顺手“救下”一位同学，仅此而已。 　　林朝暮却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心中仍不断有涟漪泛开，不知是对刚才的刹车心有余悸，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十月份的天气仍有些许闷热，在这虽不至于挤人，但人也不算少的公交车上就更是让人感到不适，有一种燥热的感觉。 　　他们这边的窗早已被人打开，偶尔有微风吹进来，却吹不散林朝暮心中的热。 　　他将头低下去一分，试探掩盖自己的脸上的心虚。 　　- 　　今天林朝暮没有直播，晚上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给他自己娱乐。 　　正好他最近追了部悬疑剧，今晚可以一口气将落下的三集全都看完。 　　平时他都是直接投屏在电视机上看剧看电影，屏幕一大也能看得更加清晰舒服，但如今有沈卓言在，他还得征求对方的同意，看对方是否想用电视机，又或者是否愿意与他一起看剧。 　　他估计后面那个选项是不可能了，若有缘两个人近期都在追这部剧，说不定还能一起看看，但追到同一集数的概率很小，明显微乎其微。 　　不过，倒也不是一起共用电视机，他可以跟着沈卓言的喜好走，反正他适应能力很强，看剧看电影也不挑，哪怕是恐怖片也不在话下。 　　晚饭又是沈卓言做的，昨天买的菜今天还能用，乘车回来时林朝暮还跟着他去小区对面的菜场买了点菜。 　　沈卓言买菜的时候，林朝暮就像个乖宝宝一样跟在他身旁，几乎没有发过任何言，也就沈卓言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说了几句。 　　做饭时他还是没让林朝暮帮忙，林朝暮就趁着这点空闲时间去房间里把余下那点作业给做了，出来时从厨房连到客厅以及通往卧室的短走廊这几块区域，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郁香味，让人不自觉食欲大增。 　　林朝暮朝沈卓言竖起大拇指比赞，笑容灿烂地赞美着，“班长，不愧是你。” 　　在林朝暮眼里沈卓言早已真如田螺姑娘那样“善良贤惠”，沈卓言却仍十分谦虚，“先尝尝再说，闻着香而已，但不一定好吃。” 　　林朝暮很自然地就接了一句，“不会的，肯定好吃，我可以永远相信班长的厨艺。” 　　晚饭过后，林朝暮收拾锅碗，沈卓言得以休息片刻。 　　等到林朝暮洗好碗筷回到客厅，他刚准备开口询问沈卓言是否要一同看剧，沈卓言却已站起先他一步开口：“那我先进屋了，有什么事喊我。” 　　林朝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讷讷地点了头，目送沈卓言进屋。 　　好吧，那他就只能独享这台电视机跟这只柔软舒适可以随便坐随便躺的沙发了。 　　为了不打扰到沈卓言，林朝暮特意将电视剧音量调轻，关了灯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剧，小日子看起来颇为悠闲自得。 　　在外租房的乐趣或许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相对比在学校宿舍中自由，整个房间是你的，整只沙发是你的，整台电视机也是你的，想点什么外卖都能送到楼底下，而不用花费很大工夫从宿舍楼走到学校后门口去拿。 　　当然租房费用必定也比宿舍要高上一些，想要享受更好的生活，就只能多花点钱，好在林朝暮乐在其中，现在也有人与自己平摊房租，而且新室友还是个田螺姑娘。 　　接连看完三集剧，林朝暮眼睛有些看疼了，时间也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他如往常那样关上电视，收了阳台上早已晾干的毛巾与内裤。 　　他自己的内裤是大红色的，挂在那里非常醒目，想要关注不到都难。 　　往旁边看去，不远处还挂着一条他没见过的黑色内裤，以及一套衣裤。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沈卓言的内裤，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似想到什么，心中倏地咯噔了一下。 　　他不知道班长是什么时候把衣裤晾上来的，但在那之前，他是否也看见了自己这条异常扎眼的大红内裤？ 　　本来男生之间互相看到内裤也没什么关系，但这条有极大可能性被沈卓言看到过的大红内裤，却偏偏莫名触发了林朝暮的尴尬，就仿佛穿红内裤被人看见就是一件多羞耻的事情。 　　那一刻，林朝暮心中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迫不及待想与沈卓言解释，自己不是喜欢穿红内裤，只是因为今年刚好是自己的本命年，所以想要穿条红内裤转转运啊…… 第014章 　　因体验过一次早起带来的快乐，且自己似乎已经给沈卓言树立起一种早睡早起的好形象，向来晚睡的林朝暮在周二的早上继续早起，并将这种好习惯维持了整整五天时间。 　　所谓快乐，其实也是一种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共有两小点，一是沈卓言什么都行，就是没自己起得早，这无疑是让林朝暮可以在叶朗面前嘚瑟一把的资本，虽然也可能是唯一的资本，二则是他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还能给沈卓言做好早餐，让他在起床之后就能吃到热腾腾的暖胃早餐。 　　而因为早起，晚上十二点之前林朝暮就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他内心的“熬夜因子”在不断被消磨，林朝暮索性就放弃挣扎，放下手机倒头就睡。 　　这就是早起带来的好处，可以逼着林朝暮早睡，改掉了缠他许久的熬夜习惯。 　　转眼今天已是又一个周日，距离沈卓言搬进这个家也已有一周。 　　周末林朝暮有些松懈，尽管早睡依旧，却还是在上午小小偷了个懒。 　　等他起床时，时间早已走到十点多，他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将早午餐直接合并。 　　彼时的沈卓言早在三个小时前就已起床，洗漱过后将面包从冰箱里拿出，之后就直接出了门。 　　他本想给林朝暮做早餐吃，但想到昨日周六的情况，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只给林朝暮提前拿出自己昨晚下班后在兼职的那家便利店里买的面包。 　　昨天他出门前特意给林朝暮做好了早餐，林朝暮却诚实地告诉他，自己起床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早餐早已凉得不要不要的，即使把它热一下，口味也早就不如之前了。 　　八点时，乘着那辆在这一周当中早已坐过很多次的19路公交车，沈卓言一路晃晃悠悠地前往晴天便利店。 　　坐于前排靠窗处一张单人椅上，他望着窗外出神，不自觉回想起与林朝暮这一周的同居经历。 　　有了周一的情况之后，林朝暮似乎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现在天天来喊他起床吃早餐。 　　对此沈卓言也并不戳破，哪怕早在林朝暮之前醒来，也并不主动起床，偏要等到林朝暮来喊他才会慢悠悠地下床。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沈卓言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但他就是那么奇怪地乐在其中，没有其他理由，就是莫名享受这样的感觉。 　　早在周一中午，他在云端咖啡馆里帮忙时就已与徐净鸣说好，之后晚上都不会再来帮忙。 　　这消息对于徐净鸣而言堪比晴天霹雳，倒不是少个帮手会让他更忙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少了个聊天对象。 　　的确，沈卓言话非常非常少，很难才能找到让他开口的机会，但徐净鸣就是喜欢这个自己拼了老命试图让他开口多说两个字的过程，他将它当作是一种地狱级别的挑战，若是挑战成功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你真的不来了吗，为啥呀，就因为搬家了晚上来不方便？”徐净鸣边帮顾客制作咖啡，边问了一句。 　　“嗯。”沈卓言还是老样子，淡淡地开口，简短一个单字回应，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徐净鸣又问：“那边离这边很远吗？” 　　“嗯。”这次回答他的仍是这声短促的单音节，让他清晰感受到了沈卓言对自己的敷衍。 　　虽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徐净鸣心中难免会有几分失落，但既然这是沈卓言已经做好的决定，他自然也不会挽留，强行逼着要将对方留下来。 　　并且他也不再多问，“好，那你每天中午都要记得来哦，老哥等着你。” 　　但他终究还是不由感叹一句，明明住校外比学校宿舍贵多了，但沈卓言这小子现在是连钱都不想挣了，估计还是新家太舒服，让人失去了赚钱与勤奋的动力。 　　明年他就要毕业了，也将会离开这所学校去其他城市读研，原本他已经想好了要让沈卓言来接手这家咖啡馆，但现在看来他可能得重新物色这位接班人了。 　　八点二十分，沈卓言抵达晴天便利店门口。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王思站在收银台前发呆，一见沈卓言进来立刻向他打起了招呼，“不容易啊，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沈卓言没搭理他，他说得好像与自己当真许久不见了一般，其实昨天上午的这个时候两个人才刚见过一面，距离现在至多也就24小时。 　　沈卓言是基本每个周末的白天都会来店里做兼职，偶尔碰上店长亲自来看店的情况就可以在学校休息，当然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真的待在寝室里，通常都会去咖啡馆帮徐净鸣的忙。 　　王思则是全职，每个工作日都会出现在这里，有时白班有时夜班也有时是午夜班，这要看他跟另一位全职员工如何排班。 　　至于周末的夜班与午夜班，这也得看店长的排班情况，谁让这家晴天便利店是家24小时制便利店，且正式员工就只有仅仅两位呢。 　　王思等着沈卓言换完工作服从休息室中出来，之后立马凑上去，“哎，小沈，已经一个星期了，你那顿火锅准备什么时候请我？” 　　沈卓言并没有忘记自己上周答应过王思的事情，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既然王思现在提起，那他就尽快安排个时间，“你说个时间。” 　　“今晚怎么样？”王思挑眉。 　　王思清楚记得上次自己问沈卓言周日晚上怎么样，结果沈卓言给他来了个要回家吃饭，那么今天总该可以了吧？ 　　同一个借口可不兴用两次啊，如果这次沈卓言再拒绝，他准备直接把他掐死。 　　沈卓言并没有直接给王思一个答案，似是在沉思。 　　王思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掐死沈卓言。 　　不过就在短短几秒之后，沈卓言就像是提前预料到王思的想法，给了他一个肯定答案，“可以。” 　　“呦，今天怎么这么爽快呢！”王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后就投给沈卓言一枚赞许的眼神，“那行，就今晚，等你下班的时候给我发个短信，为了庆祝咱们认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第一顿火锅，今晚我盛装出席。” 　　沈卓言轻瞥王思一眼，“随你。” 　　他走到收银台前，已经准备好了要专心工作，王思却又跟着走过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我有个想法，就光是我们两个一起吃火锅，是不是太无聊了点？我跟你这只闷葫芦又没啥好聊的。” 　　沈卓言不语，听他继续讲下去，看看这个王思究竟能说出个什么天来。 　　“要不这样吧，我请我朋友一起过来吃怎么样？你也可以请一个你的朋友，最后火锅的费用咱来平摊。”王思问完还一副嘚瑟样，“怎么样，哥们儿是不是还挺讲道义的？” 　　沈卓言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王思的声音却似一道惊雷直接打下来，猛然制止了他将要出口的话，“但是说好了，我们彼此只能请一个朋友，毕竟这钱还是得省一省，不能乱来，我还想攒钱买房娶媳妇呢。” 　　换作以前，提到“朋友”二字沈卓言第一反应本该是刘添泽，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脑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却不是他。 　　林朝暮。 　　——这是此刻沈卓言脑子里唯一一个名字。 　　“好，知道了，下班后我联系你。”瞥了眼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位顾客，沈卓言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王思的提议其实也不是坏事，毕竟让他单独跟王思吃一顿火锅，他也觉得很没意思，倒不如把钱转给王思让他自己去吃。 　　“得嘞，那我就先走喽，好好努力吧小伙子！白天工作努力，晚上才能吃得开心！”王思拍拍沈卓言的肩膀，飞也似地出了门，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亢奋。 　　沈卓言的情绪明显与其形成鲜明对比，他往王思远去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 　　睡饱了，林朝暮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揉了揉那双惺忪睡眼，他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慢吞吞地拿过来，凑近跟前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半……果然今天又睡到好晚，真是个懒鬼…… 　　默默吐槽自己一句，林朝暮艰难起身下床，拿着手机摇摇晃晃地往房门外走。 　　他特意先去沈卓言房门口与客厅找了一圈，如昨天那样，今天依旧不见沈卓言的踪影，看来应该又是去学校咖啡馆帮忙了。 　　洗漱时他顺便翻开微信，给沈卓言发了条消息过去，等待几秒不见任何动静，便将手机暂时先收起来，盯着镜中的自己专心洗漱。 　　全部忙完后时间已近十一点，林朝暮往沙发上一坐，从袋子里拿了块沈卓言放在那里的面包开始啃，边啃边刷起了微博。 　　这一周以来他都没有发过微博，倒也不是忘了，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发些什么，硬挤也挤不出来，索性就没发，但他还是会抽空回复上一条微博里的新增评论，也算是与粉丝互动的一种方式。 　　他上一条微博发于上周日，内容与沈卓言还有点关系，写的是“租的房今天新来了一位室友，但愿他能不被我的直播影响到吧”。 　　如果每天一次的话，现在是他自发出这条微博到现在差不多第八次点开评论区，亦是第八次看到前排处那个“路人甲罢辽”的评论。 　　这些日子以来，不仅是他自己，他其他粉丝似乎也对这位人狠话不多的路人甲有了较深的印象，明明路人甲的评论并不出彩，她们却还是会给TA点赞，就这样将那条评论赞上了热评。 　　实际上，路人甲也仅仅只是评了个“相信他”。 第015章 　　路人甲这话没有主语，第一次看到时林朝暮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究竟是TA相信新室友，还是让自己相信新室友。 　　不过无论如何，路人甲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相信。 　　之前林朝暮还有些纠结，但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还是要给与沈卓言充分的信任，毕竟沈卓言是他们的一班之长，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更是那一位“田螺姑娘”，田螺姑娘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歌声吓跑呢。 　　林朝暮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种想法自己之后不能再去多想。 　　尽管他之前当着沈卓言的面提起过这个称呼，但人家同样与自己开起玩笑并不意味着人家心里就不觉得膈应。 　　林朝暮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绝对不会再开类似的玩笑，将一个大男生比作“田螺姑娘”。 　　关于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大多都在说林朝暮唱歌好听，是不可能吓跑新室友的，说不定还能把新室友转变成自己的歌迷。 　　对此，林朝暮只是一笑置之，可不敢真的这么去想。 　　让沈卓言成为自己的歌迷……这怎么可能嘛，这纯粹是异想天开了。 　　简单回了几条新评，林朝暮退出微博，重新点进微信，就想看看沈卓言有没有回复自己。 　　刚才一条通知都没有弹出来，几乎可以证明沈卓言并未回复，但林朝暮深知微信有时会出现的bug——别人明明回复了，消息却弹不出来，于是亲自点进来瞅一眼。 　　结果果然没有沈卓言的消息，微信没有欺骗他，却又在无形之中欺骗了他的感情。 　　既然如此，那他就先来看看外卖吧。 　　现在他一周最多只点两顿外卖，并且他还考虑着慢慢将这两次转换成一次，再转换成零次，以后一个月最多只点一或两次外卖，再多就不允许了。 　　在吃多了沈卓言所做的家常小炒之后，他忽然就对外卖失去了几分兴趣，而且他现在也悟了，一切还是要以健康为主，吃得健康才最重要。 　　之后他要自己把做菜这门课程学起来，不麻烦沈卓言每天晚上放学回来给自己买菜做饭，等他学好了也能出点力，下次换他做饭给沈卓言吃。 　　沈卓言的消息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发来的，先回了林朝暮上午那个问题，之后发来新的消息。 　　此时的林朝暮午饭才刚吃到一半，选到最后发现光吃面包他都差不多吃饱了，索性就点了二两生煎跟一碗牛肉粉丝汤。 　　这家店离南苑挺近的，没过多久就给他送了过来，粉丝汤热乎乎的，吃起来很舒服。 　　MZ：班长，你又出去兼职了吗？ 　　沈卓言：嗯，是啊。 　　沈卓言：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沈卓言有事想跟自己说？ 　　林朝暮忽然没来由有些紧张，按理来说他与沈卓言之间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交流，但沈卓言现在却说他有专门的事情要与自己讲。 　　所以究竟会是什么事，在沈卓言没有将事情说明之前，林朝暮心中的紧张感仍在不断加剧。 　　MZ：什么事，班长你说吧。 　　沈卓言：晚上你方便吗，一起出去吃顿火锅吧？ 　　MZ：啊？？什么？？火锅？？ 　　看到“火锅”二字，林朝暮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下意识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号过去，对沈卓言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充满疑惑。 　　确定沈卓言真的没有发错人吗，又确定消息是沈卓言本人发的吗？ 　　不仅是发出去的那几个问号，此刻林朝暮自己心中也存了许多困惑。 　　沈卓言：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请同事吃火锅，他的意思是可以带一个朋友过去吃，所以我想到了你。 　　MZ：这样啊，但我跟你同事又不熟，我过去感觉会冷场吧？ 　　沈卓言：没事，不会冷场，你不来才有可能会冷场。而且今晚他也会带一个他的朋友过去，我不认识，但我们四个人刚好。 　　沈卓言：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拒绝我，如果这件事给你造成心理负担，那就果断放弃。林朝暮你要知道，不想做就可以不做，没人能左右你的决定，你的室友也不行。 　　林朝暮还在思索着沈卓言前半句话中的意思，没有立刻回复消息。 　　让他一起去吃火锅，这当然不是不行，他其实也很乐意，只是在交朋友这方面，更何况现在还是两个，林朝暮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在行，怕自己要是说了什么冷场的话，到头来给沈卓言丢脸。 　　但既然沈卓言找到了自己，并且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将自己视为朋友，那他自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跟着他班班长去一趟。 　　而且，从两个人的这段对话里林朝暮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平日里素来话少的沈卓言，从刚才到现在，竟给他打了那么多字过来，这恰恰也正说明了沈卓言是真心把自己当作朋友的，那他就更不可能不去。 　　MZ：我也没有什么负担啦，哪有这么夸张，我顶多就是有点惊讶，没想到我午饭吃得清淡了点，晚上就能有个火锅掉在我头上，哈哈哈哈！ 　　MZ：放心吧班长，我肯定去！ 　　- 　　沈卓言大致可以想象出林朝暮在打出这几句话时的表情，应是笑得像个小太阳一般吧。 　　看着眼前这几行文字，沈卓言亦不由淡淡笑了起来。 　　有时林朝暮真的有些傻乎乎的，但同时更多的其实还是可爱。 　　林暮之：那大概是几点在什么地方你跟我讲一下，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林暮之：放心吧班长，我会尽可能好好表现的，作为你的朋友，我争取不给你丢人。 　　浊：放松点林朝暮，只是简单吃顿火锅而已，你可以只管吃，不用担心社交问题。 　　浊：地点由我同事来定，他还没告诉我地址，等他说了我会发给你。 　　林暮之：行，那我知道了，我等你消息。 　　浊：好。 　　放下手机，沈卓言翻上去查看他与林朝暮刚才那一整段聊天记录，隐隐感觉到对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犹疑。 　　他大概能理解林朝暮的心情，应该还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了点，以至于林朝暮仍有些不自在，更何况今晚的火锅局还有另外两个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人在。 　　林朝暮本就不是个有多擅长交际的人，性格相对内敛含蓄，这让沈卓言忽然怀疑起自己喊林朝暮过去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别的都不在意，只担心林朝暮到时候会不会很不自在。 　　而且以王思那种性子，免不了要扯东扯西，问林朝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沈卓言没有吃饭，趁着短暂的午休时间给林朝暮发了消息，现在可能又要用余下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还是要相信林朝暮，正如他让林朝暮相信自己那样。 　　正欲将手机收起来，沈卓言却忽然顿了一下。 　　低头看向已被自己锁屏的手机，他从漆黑一片的屏幕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有不知因何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他问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来从不在意旁人琐事的他，会去那么在乎一个人的感受。 　　- 　　下午的时间林朝暮别的没干，就在家里把地拖了一遍，之后就瘫倒在沙发上，仿佛这就已经抽光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整个人平躺着，双手牢牢抓住将手机举于脸上方，生怕自己一个没拿稳让手机准确无误地砸在自己脸上。 　　这样的经历之前也有过几次，林朝暮虽心有余悸，却仍屡教不改。 　　其实他还挺期待晚上的火锅局，因此觉得时间过得如龟爬般慢，每隔一段时间就瞄一眼时间，结果发现每瞄一次时间都只刚刚过去一分钟左右而已，几次下来也才过去五六分钟。 　　得，这比龟爬还要缓慢的时间啊。 　　林朝暮觉得烦了，就将手机往旁边沙发缝处一丢，抬手横放于自己眼上，闭目养起了神。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在闭眼小憩的过程中，林朝暮不仅没有睡着，反而觉得愈发无聊，恨不得自己有穿梭时空的能力，一下穿越到晚上。 　　那么现在几点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朝暮将手臂折过来，艰难地摸索到自己随手一扔的手机，将它拿起后再次点开屏幕看时间。 　　好样的……距离他上一次看手机才刚过去两分钟。 　　还不如不看，看过之后他心情就更烦了。 　　林朝暮咬着唇沉思几秒，突然猛一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他这一下起得有些猛，脑袋眩晕了一下，稍稍阖了阖眼才缓过来，直奔自己卧室而去。 　　虽然现在才刚下午三点多，但他先把衣服换了，等到沈卓言告诉他地址，他可以立刻出门，不再需要做任何准备。 　　他在自己的衣柜里搜寻一番，本想穿件白色卫衣，但考虑到一会儿要吃火锅，就还是将看中的白款换成了浅蓝色款，不过似乎跟白色也没什么区别，一样都是沾上的油渍汤底就能明显看出的浅色料子。 　　可他又没有深色卫衣，那就不管了，就这件蓝色吧，反正拿都已经拿出来了，到时候他吃的时候注意点不就行了嘛。 第016章 　　差不多五点三刻左右，林朝暮千等万盼，终于是把沈卓言的消息给等来了。 　　沈卓言给他发了个地址链接，林朝暮点进去，图上白白绿绿一片愣是没看懂，只好点开下方显示的关联地图，等待页面自动跳转到自己常用的那款地图软件中，这下终于看明白了。 　　沈卓言发来的火锅店距离南苑差不多有五公里的距离，它在一家商场的五楼。 　　这座商场林朝暮是知道的，就开在他学校后门附近那条大学路上，那里算是一条商业街，店铺很多，卖各种的都有，林朝暮清楚记得自己大一时与叶朗一同去那里逛过，还买了奶茶跟一些小点心带回寝室分给另外两位室友一起吃。 　　那里的奶茶铺子也有很多，林朝暮还没有这个机会将它们一家家喝过去，目前也才只喝过两家，一家就是第一次与叶朗一同去过的那个铺子，另一家则是林朝暮自己在外卖软件上随便点的，名字叫“糖果森林”，看评分比较高就选这家。 　　结果之后再叫奶茶外卖就一直点的是糖果森林，且第一次选择的那一款因为过分好喝，之后林朝暮就再也没换过口味。 　　看完导航确认过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后，林朝暮就拿上钥匙与手机直接出了门。 　　门口公交站三类公交车，平日里他与沈卓言上下学所乘的就是19路，另外16路与11路他都没有乘过。 　　根据地图所示，要想去那座名为“霜城港”的商城，那么他就得乘坐11路。 　　在公交站差不多等了有十分钟不到，林朝暮刚上车找到位子坐下，手机就在手里震动了一下。 　　林朝暮坐坐正，翻转手机屏幕点开消息一看，忍不住感叹沈卓言真是神了。 　　自己刚上车，沈卓言就发条消息过来询问上车了吗，时间就这样卡得刚刚好。 　　MZ：上了，刚上，现在准备往霜城港去了。 　　MZ：班长你呢？ 　　沈卓言：我也在路上，还有两站就要到了。 　　MZ：这么快！你同事跟你同事的朋友也在你旁边吗？ 　　沈卓言：他们已经到商城了，刚刚到。 　　MZ：什么，这么快啊，那我估计是要迟到了…… 　　沈卓言：没事，我让他们先点起来，我到了之后会在商场门口等你。 　　沈卓言的话让林朝暮没来由心头一暖，本想回一句“没事，你在火锅店里等我就行”，结果才只打了开头两个字，又迟疑着删去，最后只发了个“好”字出去。 　　轻抿薄唇鼓了鼓脸颊，林朝暮总觉得自己这样回应其实也有不地道，但既然话都已经发出去了，必定也已被沈卓言看到，哪里还有撤回的道理。 　　那就这样吧，就当自己不地道也好，脸皮厚也罢。 　　之后的一段路中，林朝暮没有再与沈卓言聊天，只静静望着窗外，看沿途有些自己此前还未欣赏过的风景。 　　一站站路过去，他所乘的11路终于在霜城港站停下。 　　他匆匆下车，迅速向四周张望一番，找到商场所在后立刻赶过去。 　　在距离商场不到十米的地方，他看到了就站在门口的一道熟悉身影。 　　刚好那道身影也注意到了他，向他招手示意。 　　林朝暮又立即加快步伐，小跑着过去，累得气喘吁吁。 　　确实他平常也不太注重锻炼，才跑这么小一百米就已累得不行。 　　“班长！”在抵达沈卓言身边时，林朝暮逐渐放慢了步伐，停在那里呼吸急促。 　　“跑什么？”沈卓言蹙了一下眉头，语气中带有一丝细微的担忧，“我们慢慢走进去吧，你先缓缓，不着急，他们也才刚排到队进去，我们现在上去刚好可以跟他们一起点餐。” 　　林朝暮胸口起伏仍有些剧烈，从鼻间不断呼出气来，有些说不出话来，索性就用力点了两下头，跟着沈卓言走进商场。 　　因是周日下午，商城里虽不至于人山人海，却也已有不少人。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晚饭高峰，热门餐饮店这时候估计已经排成了长龙，好在他们这支队伍里的人已经排到了号，他与沈卓言一会儿可以直接进店。 　　- 　　三分钟后，沈卓言带着林朝暮走进“小幸运火锅”店中，报了桌号之后由服务员带去王思他们所在的位子。 　　那两个人正对着他们走过去的这一侧，王思一眼就看到沈卓言，当即起身迎接。 　　打从见到沈卓言的第一眼起，王思就觉得凭借这个人的长相气质，把他丢进密密麻麻的人堆里，他绝对是当中最惹眼的那一个，而且他这底子也绝对可以去当模特。 　　说实话一开始他确实挺羡慕的，但有什么办法呢，父母给的底子实在是好，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就算他再怎么羡慕也不可能继承到沈卓言的半点基因，所以他始终觉得，人啊，注重内在才是最重要的。 　　“来啦小沈！”与沈卓言打了声招呼，王思的注意力被他身旁那个男孩吸引了过去，“这是你带来的朋友吧？是你同学？” 　　“嗯。”沈卓言应着，轻拍林朝暮手臂示意他往里侧坐。 　　与此同时，对面的王思眼看着沈卓言身旁的小同学朝自己与自己的朋友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与沈卓言各自坐下。 　　又来了又来了，就这一个字就没了吗？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在小同学面前给自己一个面子吗？ 　　王思在心里抱怨一句，但又不好意思直言，只好也跟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小同学，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跟小沈买单。”不再搭理沈卓言，王思将目标对向了林朝暮。 　　一听对方跟自己说话，林朝暮立刻回应，“谢谢，我姓林，双木林，叫我小林就可以了。” 　　他刚才大致打量了王思两眼，发现沈卓言的这位朋友身材微胖，笑起来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亲近，性格看起来应该也会很好。 　　“好嘞，我姓王，可以喊我王哥，小沈也是这样喊的，对吧小沈？”说着王思瞥了沈卓言一眼。 　　与此同时林朝暮也顺着王思的视线看向沈卓言，沈卓言与他对视一眼，朝他轻轻颔首，这动作何意已是十分明了。 　　介绍完自己，王思又向林朝暮与沈卓言介绍起了自己带来的这位朋友，“这位呢是我朋友，他姓李，你们看他这个发量应该就能猜到他是做什么的了，就叫他李哥吧。” 　　林朝暮嘴角抽动一下，只靠发量根本就不可能猜出李哥的职业，他下意识望向沈卓言，却见沈卓言也正神色淡淡地望着自己。 　　林朝暮朝他扬了扬眉毛，眼里尽是疑惑，沈卓言应该是读懂了他眼中的含义，极轻地摇了一下头，林朝暮猜测他想表达的应该是他也猜不到这位李哥到底是什么职业。 　　既然如此，林朝暮只好随便猜一个了。 　　“那个……李哥难道是……程序员吗？”生怕自己冒犯到这份职业，林朝暮声音逐渐轻了下来，满脸都写着不自信。 　　但他确实只能想到这一个职业是会让人劳心劳神掉头发的，其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然而，让林朝暮没想到的是，在听完他的回答后，王思突然一拍桌子，朝他竖起两个大拇指，用力到整张脸都在使劲，“牛|逼啊小同学，你是真的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没错，你李哥就是一位秃头码农。” 　　被王思这样调侃，李哥直接一巴掌重重呼在他肩膀上，眼镜后的眸子里似乎冒起了火光，“闭嘴吧王思，我请你积点德吧赶紧点餐，我已经快饿死了！” 　　此番情景林朝暮看在眼里，莫名有些忍俊不禁。 　　他将头低了下来，嘴角却忍不住悄悄上扬。 　　沈卓言刚好偏头看他，身旁男孩笑意莞尔的模样完全被他看在了眼中，不知为何他竟也被林朝暮的笑容带过去，险些忍不住笑。 　　四个人继续点菜，各自在手机里翻看菜单。 　　现在点单的方式都比较方便，只需微信或者支付宝扫一下桌角上贴着的一个二维码，之后就可以进入到点菜界面，四个人都可以往菜单里加菜，并且谁点了什么也都会出现在点餐单中，这样大家都能看得清晰。 　　最后大家商量着点了个鸳鸯锅底，因为在他们当中确实还是有人不吃辣的，譬如沈卓言与李哥。 　　沈卓言不吃辣这一点林朝暮在这一周的观察中也发现了，因为有一个晚上沈卓言给他做了道加辣的菜，他这个无辣不欢的人吃得可欢了，他也在吃的中途注意到沈卓言一口没动那道菜。 　　他心中有疑惑，自然就问出了口，沈卓言也如实给了他答案，告诉林朝暮他吃不得辣。 　　至于李哥，他的解释是，他本就内分泌失调，一吃辣脸上就容易冒痘，所以还是吃点清淡锅底比较好。 　　等待菜上来之前，桌上这几人聊起了天来。 　　王思与李哥比林朝暮最初想的还要好相处许多，三个人很快就聊到了一起，根本就没有出现什么冷场的情况。 　　反倒是沈卓言，整个聊天过程中依旧沉默寡言，几乎就没怎么开过口。 　　这样的情况王思都已经习惯了，林朝暮也在逐渐习惯的过程中，李哥也差不多快要适应了。 　　早在见面之前，王思就已反复叮嘱过李衡，沈卓言这个小孩话贼少，所以千万要做好准备，话少的小孩指不定朋友也是个话少的，到时候大概率得由他们两个人来负责暖场。 　　但现在，王思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小林这小孩虽然也没有那么活泼外放，至少话比沈卓言多个千百倍，根本不需要他与李衡来暖场，他们三个人就像是一见如故般，非常自然地就聊了起来，而且聊天内容一点都不尬。 第017章 　　整个吃火锅的过程中，沈卓言几次三番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瞟向林朝暮，在看到他与王思还有李衡聊得那么开心后，纵然表面上不见任何情绪起伏，内心深处还是悄悄在为林朝暮而高兴。 　　别的都无所谓，只要这顿晚饭林朝暮吃得喜悦，就怎样都好。 　　对于这种想法，沈卓言给出的理由就是——毕竟是他把林朝暮叫出来的，自然也得让人满意了才行。 　　饭饱酒足，桌上那些放菜的空盘早已被服务员收走，剩下一只盘子还剩了点小酥肉与两块红糖糍粑。 　　王思指了指这两样东西，示意林朝暮吃掉。 　　林朝暮也早已吃得很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摇摇头，实在吃不下去。 　　王思点点头，让服务员把剩下的小酥肉与糍粑，还有一碟餐后水果打了包，一会儿他带回家吃，千万不能浪费了。 　　“哎呀妈呀，撑死得了，今天这顿下去，我之前减的肥又都全部白费了。”东西已被全部打包完毕，王思看了眼桌上那个袋子，身子直接向后仰靠，边抚摸着肚子边感叹道。 　　李衡看了他隆起的大肚子一眼，险些手痒一巴掌拍上去，“我看你还是甭减了，减个屁啊减，你根本没这个毅力，倒还不如想开点，尽情地吃起来。” 　　“李秃子，你说得对，这回我听你的。”不知是不是吃太撑了，王思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整个人显得异常颓废。 　　一听“秃子”这俩字，李衡肚里的火再一次窜上来，这一次他也没留情，直接一掌猛地拍在王思大腿上，发出惊人闷响，“滚你丫的，你她妈才秃子，不仅是个秃子还是个胖子，胖死你得了。” 　　看着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吵着架，林朝暮虽没有参与进去，却十足被逗笑了。 　　从刚才起他就在心中感叹着，沈卓言的同事跟同事的朋友也太有意思了吧，他俩的友谊就有点像他跟叶朗，也同样可以被定义为一对好损友。 　　只不过，如果要论年龄，那么王哥跟李哥就是他与叶朗的前辈。 　　那边闹腾了一会儿，林朝暮也看了一会儿的热闹，终于有机会插话进去，再次与三人打成一团。 　　沈卓言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虽然她们四个人坐于一桌，但林朝暮与那二人似乎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他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与他仨之间似乎隔了一层隐形屏障，这层屏障将他们阻隔成两个世界。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失落，却不知这股突如其来的失落感究竟因何而来。 　　他将视线徐徐投向林朝暮，再次看见了他脸上浮现着的灿烂笑意。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自己今晚有一件事做得是对的，那就是把林朝暮叫出来一起吃饭，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在家吃饭，林朝暮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开心。 　　等到他们闹腾完，王思不忘对沈卓言说起那件正事，“好了，付款吧小沈，晚点我把另一半的钱转你微信上。” 　　沈卓言想了想，主动提出，“这顿我请吧。” 　　“哎呀，那可不行，说好的我们均摊呢！”王思显然是喝多了，苹果肌上浮着两道红晕。 　　“没事。”沈卓言平静地说着，微信付了款。 　　“行，那就小沈你来付吧……”既然沈卓言执意如此，王思也就不再强求，只不过，下一秒他就立刻变了脸色，笑嘻嘻地看着沈卓言，“没有想到吧，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沈卓言无语，脸色却不见王思所预料的震惊，反倒依旧泰然自若，仿佛他这个人生来脸上就只有这一种表情，基因里根本就不存在喜怒哀惧这几个情绪，任何事物都无法勾起他的兴趣。 　　老实讲，王思是真的挺佩服沈卓言这个人的，有朝一日若他成了像沈卓言一样永远没有表情的人，那应该会变得很酷吧。 　　但这样就变得没意思了，他还是宁愿选择大声笑高声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永远对这世界充满热情，永远存着求知欲，这才是他想要的活法。 　　事实上，他自己没有见过，其实并不代表有些事就是不存在的。 　　沈卓言不是木头人，他也同样会笑，也同样会产生其他情绪，也同样有话多的时候，只是这样的一面，他从不轻易展露给对于他而言无关的人罢了。 　　王思终于坐起身来，酒喝多了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扶了扶额，笑嘻嘻地对沈卓言说道：“好啦，开个小小的玩笑，这次你买单，下次换我请你们，哥还不至于那么抠门。” 　　林朝暮与沈卓言是他们四人当中最清醒的那两个，林朝暮是真的不会喝酒，他不清楚沈卓言不喝酒的原因，只当或许也与自己一样。 　　而王思显然是喝得最醉的那位，被同样有些微醺的李衡一路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家小幸运火锅店。 　　他们中有半数人有些不太清醒，想要好好逛逛这家商场，无疑就成了一件难事。 　　四人直接坐电梯从五楼下至一层，先后走出商场大门。 　　外面的空气比商场内干燥许多，林朝暮刚一走出大门，一股热气就朝他扑面而来。 　　现在分明已是十月下旬，气温却依然没能怎么降下来，依旧有些闷热。 　　再加之刚才吃过火锅，现在肚里也是火辣辣的，怎么都不怎么好受。 　　“小沈、小林，你们准备怎么走？”李衡依旧搀扶着王思，对另外二人问道。 　　“我们应该是乘公交回去。”林朝暮转头看向沈卓言，眼里有询问，“对吗，还是怎么弄，打车吗？” 　　沈卓言往四周看了一眼，街上车辆不断在他眼前呼啸而过，他很快重新看向林朝暮，淡淡答了一句，“我们乘公交就行。” 　　李衡点点头，催促着他们离开，“行，那你们先去车站，快去，别一会儿车来了赶不上，我跟王思就在这里叫车。” 　　这时早已晕头转向的王思也突然出声，应和道：“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嗝……” 　　他这一下嗝带着浓浓酒味，弥漫在空气里散不开去。 　　林朝暮被熏得有些不适，立时屏住呼吸，却又难免有些忍俊不禁，“知道了，我们走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 　　林朝暮与沈卓言走到公交站时，11路公交车刚好向他们驶来。 　　二人跟在几人身后上了车，发现位子早已被占满，走道上也站了些人，他们便也只好扶栏站着。 　　这与他们上下学乘车时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也就不同车辆的分别，还有一个白天黑夜的区别。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坐上这么晚的车，天色完全黑下来，路灯亮起，公交车内的灯也开了起来，洒下的光芒不算明亮，却也勉强可以照亮整间车厢。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始终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林朝暮终于将目光收回，轻轻转头看向身旁的那个人。 　　沈卓言还与之前一样，脸色平静，面无表情，也与他方才一样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朝暮的目光，沈卓言忽然也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林朝暮脸上，静静凝视他几秒。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林朝暮的眸子颤了颤，不知为何移开了一下视线，没有再与沈卓言对视。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林朝暮不自觉吞咽一口唾沫，神色有些不自然。 　　但也有可能是沈卓言的眼神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车内灯光映入他狭长的眸中，暖黄色在他本该冰凉的眸子里铺陈开，也是正是灯光照映的缘故，他的眼神竟比平日里还要温暖许多，林朝暮却不知为何竟会因这点温度而感到不自在。 　　或许还是因为这样的沈卓言在平日里比较少见，所以才会导致他有些恍惚。 　　“今晚……感觉怎么样？”让林朝暮感到意外的是，先开口的竟是沈卓言。 　　林朝暮微愣一下，立即反应过来给了沈卓言一个答案，“啊……挺好的，你同事跟你同事的朋友都很好相处，这顿火锅我吃得挺开心的。” 　　沈卓言极轻地点点头，“嗯，他们应该也吃得挺开心的吧。” 　　“那你呢班长，你感觉怎么样？”林朝暮好奇问道。 　　在这场饭局里，尽管沈卓言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林朝暮却始终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他不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他的存在感也无法因此而降低，依旧吸引着人去不断注视。 　　但也正是因为沈卓言始终无言，也没有什么表情，这就让林朝暮无法直观观察到他的情绪变化，以及他对于这顿火锅，究竟是吃得开心还是不开心，又或者只是无所谓，吃与不吃都无所谓的态度。 　　沈卓言没有犹豫，再次对林朝暮轻轻点了一下头，“我也挺开心的。” 　　“那就好，大家都吃得开心，那这顿晚饭就是值得的。”林朝暮朝沈卓言露出一抹粲然笑容，忽然轻舔一下薄唇，好似是忍不住回忆起了晚餐的美味，“而且我还吃了那么多肉，我现在太满足了，就是有点饱过头了。” 　　从他这抹笑容中，沈卓言看出了一点傻气，他问：“很撑吗？” 　　林朝暮乖巧点头，也没有隐瞒，是什么就怎么说，“是有点，我真的吃了太多东西，还喝了好几杯饮料。” 　　“那……”才只说了一个字，沈卓言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眼眸微垂，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林朝暮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直至沈卓言再一次开口，“一会儿我们下车后去散散步？” 第018章 　　沈卓言询问的话语让林朝暮有些错愕，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班长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不过，饭后散步这种事他也有许久没做过了，好像上一次还是大一上学期时跟叶朗饭后去逛他们学校里的梨花林。 　　他是在午饭后跟叶朗一起去逛的，那时天很亮，梨花也没开，叶朗又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很吵，所以其实根本没什么意思，反倒让他生出一个“我脑子抽了才跟叶朗一起出来”的念头。 　　“好啊，那就去小区里散散步吧，我们小区是靠湖的，那边刚好有条湖边小道，我住进来这么久了，也才去过一次，正好我也带你逛逛。”在想到这个可以散步的地点后，林朝暮突然就来了兴致，话在不知不觉中就多了起来。 　　沈卓言耐心听他讲完，又重新做回到那个寡言少话的他，只以一个单调的“好”字来回应了他。 　　与沈卓言相处，其实远没有与叶朗在一起时那么开心，毕竟叶朗人如其名，性格非常开朗，每每总是逗得他咯咯直乐，而沈卓言是什么样的性子自是无需他多说。 　　也正因沈卓言性子淡漠，很多时候他也只能端着，话说出口之前要考虑有些话是否太过，容易引起沈卓言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他们班长尽管纵然话少，却也算是事事都有回应，哪怕只是那一个“好”字，或是较轻的一声“嗯”，这也总比什么声音都没有好。 　　况且，大多时候沈卓言虽话少，但他做得多，譬如买菜，譬如做晚饭，有很多事情他会去默默地做，却不会怎么说。 　　11路开到南苑前一站时才终于有了空位，正好在沈卓言身前。 　　沈卓言看了眼那仅有的一个空位，拿手肘极轻地碰了一下林朝暮。 　　林朝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摇摇头说：“班长你坐吧，还有一站要下车了，我就不坐了吧，班长你累的话就坐。” 　　“好。”沈卓言应了一声，最后却也没去坐。 　　在南苑门口下了车，林朝暮抬头望天。 　　此时夜色已如泼墨一般，月光黯淡，星子寥寥无几。 　　他与沈卓言并排往小区里走，前往的方向并不是他们所住的十五号楼，而是他想要带沈卓言去散步的湖畔。 　　他之前没有说错，虽然住进来已有半年多，但他确实只来过这里一趟。 　　毕竟他是个只要能不出门就尽可能不出门的人，除非真的饿极了或是馋极了才会出门去觅食，但现在住到外面来了，周边店铺也不算少，想吃东西无需他亲自出门去买，无非就是一个外卖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林某人就更懒得出门了。 　　没过多久林朝暮与沈卓言就已来到湖边小径，湖边有无数竖杆插着，每两根杆子之间会有几根铁链连接，中间的空隙很窄，人无法轻易越过或是穿过铁链。 　　而到晚上路灯都会开着，因而湖边情况能看得十分清楚，不至于会出现有人晚上走在这里一不留神摔进湖里的情况。 　　除非那人真是烂醉如泥，自己发着酒疯非得跨越栏杆往湖里跳。 　　那不是跨栏，那是寻死。 　　林朝暮带着沈卓言在湖边停下，就站在围栏前，往对岸放眼望去。 　　对岸是一片灯红酒绿，静下来听还隐隐能听到音乐声，不知在搞什么活动。 　　相比那边，他们小区这边算是黯然失色了。 　　忽有微风拂面，带着几分热意，但林朝暮却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他应是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沈卓言。 　　沈卓言目光向前方远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林朝暮正在看他，并未转头。 　　看着沈卓言弧度精致的侧脸，林朝暮薄唇微掀，几秒后却又缓缓闭合，最终还是转回头，目光与沈卓言一样再次向前方望去。 　　他本想跟沈卓言聊一下饭钱的问题，但既然沈卓言此刻正专注观赏风景，那他就晚点再提，反正也不着急。 　　对岸对于林朝暮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毕竟那边的人和事物看也看不清晰，他索性目光下移，往湖中看去。 　　路灯光芒照下来，在平静的湖面上晕染开暖黄色的光影，林朝暮盯得深了，情不自禁回想起他们刚才在公交车上时沈卓言落进车内光线的眼眸。 　　那还是班长的眼睛更亮一下，比这好看。 　　林朝暮不由笑笑，也不知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要拿班长的眼睛与这湖面作比较，看来真的是闲着没事做。 　　“笑什么？” 　　沈卓言微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在耳畔响起，林朝暮猛怔一下，下意识收起笑容，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就是开心。” 　　沈卓言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傻不傻”，却又蓦地收了口，担心自己这句话会引起林朝暮不必要的误会，让对方当真误以为自己是在嘲讽他傻。 　　结果还不等沈卓言说些什么，林朝暮趁着这个空隙终于将刚才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对了班长，一会儿我把火锅的钱转你微信上，你总共付了多少钱来着？” 　　沈卓言微讶，随即轻轻蹙起眉心，“不用，开始就说了这顿是请你的。” 　　林朝暮：“那不太合适吧。” 　　沈卓言语气平淡，“没事。” 　　这样肯定是不妥的，林朝暮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接受人家一顿火锅，总得有来有去。 　　他想了想，又说：“那这样，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请你喝十杯。” 　　他原本想着十杯奶茶绝对够抵火锅的钱了，但问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沈卓言不一定会喜欢喝奶茶的。 　　果不其然，林朝暮脑海里刚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沈卓言就往他的猜测上盖了个章，印证他的想法，“我不喝奶茶。” 　　林朝暮也已做好准备，直接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沈卓言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思考，到最后却还是只给了林朝暮一句“没什么喜欢的”的回答。 　　林朝暮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想说没有，却还是将那话硬生生咽回去，努力回想了一下，却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算了，我说过是请你的。” 　　他并不想扫林朝暮的兴，但确实没有特别喜欢的。 　　他平时从不吃零食，饮料也喝得极少，也就美式与牛奶喝得多一些，咖啡是为了提神，牛奶则是林朝暮给他准备的早餐，他自是愿意喝的。 　　“那——”林朝暮小脑瓜转得很快，“班长，有机会我请你看电影吧，最近好像有不少好看的影片，我们可以去刚才那个吃火锅的商场看，七楼就是电影院。” 　　在等待沈卓言回应的同时，他在心里祈祷着班长千万别再拒绝他了。 　　这一次沈卓言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终于说出了那个让林朝暮千盼万盼的“好”字。 　　这样才乖嘛，这样才是他们的好班长。 　　林朝暮在心里窃喜着，其实他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平常都是在家里用电视投屏，但无论如何，肯定还是电影院的观影效果会更好，比家里好上个百倍千倍。 　　随即他像是想到一件什么可怕的事情，赶紧补充一句，并还特意强调两遍，“那就这样说定了，只要不是恐怖片，你想看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恐怖片！” 　　“嗯，说定了。”林朝暮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将喜悦写在了脸上，沈卓言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而高兴，但还是回应了他，见他那么开心，心中亦在不经意间漾起细微涟漪。 　　就像微风拂过眼前这片湖时那样，湖面泛起波纹，层层向外荡开。 　　其实从公交车上下来时林朝暮肚中的胀感就已减轻不少，现在在湖边散过一会儿的步后更是舒服很多。 　　与沈卓言一同往回走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立刻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同时停下脚步。 　　屏幕显示时间早已超过八点，林朝暮瞳孔剧烈收缩一下，当即解锁点进微博。 　　作为一个每周末都会在晚上七点半准时开播的人，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将直播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光顾着享受美食散步以及沈卓言聊天，半点也想不起来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登上微博后他迅速点开右上角发微博按键，飞快在空白框中打字，准备现在马上发条微博向所有准时守候在自己直播间里却被自己无情放鸽子的观众道歉。 　　虽然这样的情况确实还是第一次，但这次的确全是他的问题，他在思考着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从刚才林朝暮倏地停下开始，沈卓言始终不发一言地站在他身边。 　　他看到林朝暮低着脑袋指尖匆匆在手机屏幕上敲打，也感受到对方此刻的焦急与急迫，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默默守着林朝暮，静等他处理完手头的要紧事。 　　他没有去看林朝暮究竟在忙活些什么，那是林朝暮的隐私，他自然不会随意触碰，于是便只微微垂了眸，望着前方的水泥路静静出神。 第019章 　　道歉博发出去之后，林朝暮并未因此而松懈下来。 　　他不断刷新着评论区，一条条新评论回复过去，不知花费了多长时间才终于稍稍安下心来。 　　额前已布了点汗，应是急出来的，却又被额前刘海轻覆着看不清楚。 　　林朝暮缓缓舒出一口气，轻撩几下被汗液濡湿些许的刘海，将手机收起后感觉到脖子处有些发酸发胀，于是终于将头抬起来，准备缓解一下这种酸涩。 　　也正因如此，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这个人，在刚才不知多久的时间里始终被他忽略，并且那人似乎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就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 　　心中顿时生出强烈歉意，林朝暮皱了皱鼻子，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班长……你站了多久？” 　　沈卓言极轻地摇摇头，“也没有多久。” 　　正当林朝暮不知如何将如何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反倒是沈卓言继续开口问道：“怎么样，事情解决完了吗？” 　　沈卓言的语气里藏了些淡淡的关心，林朝暮能听得出来，只是他在当中找了又找，却就是没能找出任何嗔怪意味来，这让他越发不知所措。 　　“应该差不多了……对不起，莫名其妙让你等了那么久。”然而道歉还是该道歉的，他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做错了两件事，今天真是疯了。 　　沈卓言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再次摇头，与林朝暮一同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林朝暮都在缄默不语，沈卓言则更没有声音，直至到家，两个人各忙各的事情，九点时林朝暮准时开了直播。 　　开播后，他先是唱了一首歌，等到直播间人多起来之后才郑重向大家道了歉。 　　其实大部分人能看到林朝暮直播都还是开心的，况且这歉也都道过了，大家自然都会原谅他，但同时惩罚还是要有的。 　　于是弹幕疯狂刷屏，要让林朝暮今晚多唱几首歌，否则就不放他走，要把他摁牢在麦克风与电脑前。 　　【不准走！快来个人把暮暮摁住，让他十点以后还继续给我们唱歌！】 　　【暮暮你今天必须给我们多唱几首歌，不可以走，球球啦！】 　　【室友呢！之之的室友在不在直播间？？快给我们把他按住啊啊啊！呼叫室友！】 　　弹幕在林朝暮眼中一条条弹出，林朝暮看得眼花缭乱，而那条关键词带着他室友的弹幕非常幸运地被他捕捉了去，他没有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恰好被传入直播间中。 　　有很多人停止刷让他多唱几首的弹幕，转而刷起了其他。 　　【啊啊啊啊阿伟死了！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暮暮的笑声？好听死了，怎么可以这么好听救命啊啊啊！】 　　【阿伟是谁？好听又是谁？不管了我也死了啊啊啊！！】 　　【好甜好甜好甜啊，暮暮真是个小甜心，笑声怎么可以这么甜，呜呜呜老婆我好爱你呜呜呜！】 　　【对！老婆今晚在微博上写的那个道歉声明里的语气也可爱！真是个乖乖老婆！】 　　什么老婆？什么东西？ 　　恍惚间看到这两个字，林朝暮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开播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林朝暮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公屏上刷“老婆”这两个字，虽不至于有任何不适感，但总觉得背脊麻麻的，有点怪怪的。 　　之前有人刷屏喊老公，他特意说明不要叫他老公，没想到现在竟连叫老婆的都有，这让他有些承受不起啊。 　　“那个……麻烦大家不要叫我老……呃……就那两个字了。” 　　老婆这两个字林朝暮实在说不出口，他在那里电脑前龇牙咧嘴好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但他相信大家都能听得懂。 　　果然，刚才还在疯狂刷屏老公的观众在听到林朝暮的话后也都不再多刷。 　　毕竟是林朝暮亲口所说不允许做的事情，大家自然听话，不想惹得林朝暮不开心。 　　但弹幕不提老婆这俩字归不提，她们在心里还会是疯狂尖叫，在心底咆哮着老婆说话软软的，好可爱好可爱。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林朝暮想了想，认真地与大家讨论了下惩罚内容。 　　惩罚他必然是要接受的，只不过这个惩罚没办法用于今日，毕竟十点已经算比较晚的了，他怕再晚下去就真的打扰到沈卓言休息了。 　　于是他和大家约定好，每个工作日原本是周二与周四直播，周一跟周三他也会直播。 　　尽管这是他在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到的方案，但在想到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卓言那张大多时候总是不苟言笑的脸庞。 　　增加直播次数与时长，他自己是乐意的，可现在家里多了个人，他总归会有所顾及，于是在与大家做这个约定之前，他直接拿起手机给沈卓言发了条消息过去。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他险些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蓦地想到一件事情——他与他们班长两个人明明都在家里，且距离连十米也超不过，结果还要用手机来联系。 　　沈卓言应该正拿着手机，很快就给他发来回复，回的是那句“没事，你播你的，不用管我”。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这句回复时，林朝暮脑中突然跳出一句话来，正是那条微博下路人甲给他的留言——相信他。 　　从上周到今天中午，再从今天中午到此刻，他仍旧不知道路人甲这三个字的主语是什么，但这或许并不重要。 　　现在既然沈卓言已经答应下来，林朝暮也就不客气了。 　　不过他还是给沈卓言发了条消息过去，回他：只有下周是这样的，我保证下不为例！ 　　同时他还给沈卓言发了个卡通小熊抱拳的表情包，对方还没发什么，他自己已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象着沈卓言看到这个可爱表情后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是有些诧异，还是依旧平静。 　　放下手机之后，他与大家做好了这样的约定。 　　而能多看两次直播，多听那么多首歌，没有人会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在公屏上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 　　差不多十点三刻左右，结束今天所有的琐事，林朝暮躺在床上直视着黑暗一片的天花板。 　　他已将房里的大灯小灯全部关闭，却仍连一点困意都没有，估计这与白天睡太多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林朝暮翻了个身，让自己侧躺过来，准备换个睡姿再继续尝试着入睡。 　　如果早知如此，他今早一定会早点起来，也不至于现在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想睡完全睡不着，只能不断催眠自己，甚至他都想好了要采用对于他而言入睡率为零的属羊入睡法，不管怎样，哪怕之前失败过许多次，这次也得再尝试一遍。 　　林朝暮睁了睁眼，旋即又准备闭上。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声，同时视线里也倏然出现一片光亮。 　　顺着光亮看过去，他看到了自己放于床头柜上的手机。 　　犹豫一下，他还是将手机拿了过来。 　　原来是他躺下前忘了关网，这才导致有消息在这时弹出来，打断他想要酝酿睡意的念头。 　　而消息是叶朗那只猪发来的，发过来一句问“睡了没”。 　　林朝暮并不知道叶朗给自己发消息过来究竟有什么事，但既然这个时间点发来，那就肯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了。 　　难道是作业不会写？思来想去林朝暮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MZ：我醒着，什么事啊？ 　　叶朗你这只猪：你今晚去霜城港了？ 　　MZ：？？？ 　　MZ：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叶朗的话让林朝暮本就清醒的头脑现在更是清醒得很。 　　叶朗你这只猪：跟踪个p啊，有那工夫我多玩两把游戏不香吗？ 　　MZ：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去了吗？？你看见我了吗？？ 　　叶朗你这只猪：从你的问号里我能看到非常大的惊讶。 　　叶朗你这只猪：不仅是你，咱班班长也去了对吗，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 　　MZ：？？？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那时候也刚好在那个地方，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 　　叶朗你这只猪：因为…… 　　这种自己迫切想要知道，对方却藏着掖着就是不说的感觉让林朝暮愈发心痒难耐。 　　若非林朝暮是个好脾气，否则他早就骂上去了。 　　不过……忍了又忍，林朝暮终究还是忍不住骂了叶朗一句。 　　MZ：叶朗你这只猪！赶紧说！否则明天我扁死你！ 　　叶朗你这只猪：小林子你动用你聪明的小脑瓜好好想想好不好，我如果在那里怎么可能不跟你打招呼呢，我绝对穿越艰难险阻也要去到你身旁啊！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这朋友真是白做了…… 　　MZ：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啊？赶紧的，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叶朗你这只猪：好吧我说，就是那个谁，那个叫啥来着，反正就是我们隔壁宿舍，就班长那宿舍的一个同学跟我们宿舍分享的，他当时就在那边带着女朋友准备逛商场，刚好看到你们从那家商场门口走出来。 第020章 　　MZ：谁啊？是跟班长关系比较好的那个吗？ 　　叶朗你这只猪：不是！是另外一个…… 　　叶朗你这只猪：哎呀，我忘记名字了，叫关什么的来着，哎呀你管他的呢！反正你快点跟我讲，你们四个在那边干嘛啊，逛街啊？还有另外那两个人是谁啊？ 　　叶朗你这只猪：还有，你现在跟我们班长关系这么好的吗，竟然都一起逛街了，不得了，他对你敞开心扉了？ 　　MZ：叶朗，我请你闭嘴，你还让不让我说了？ 　　叶朗你这只猪：说说说，你快说，我现在已经把我的大嘴巴给缝起来了。 　　那边果然安静下来，林朝暮却没有立刻给他发消息过去，而是兀自陷入沉思。 　　叶朗所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关健，跟他们这帮人都不怎么熟悉，既然刚才叶朗说的是班长以前的室友，那应该跟班长是比较熟的，不知道这个关健是否像叶朗这样也去询问了班长与他相同的问题。 　　但是……这都能碰上，这世界到底是有多小啊…… 　　不过，就算是偶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直接说不就行了，倒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至于这什么敞不敞开心扉……这个问题林朝暮目前还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多说几句就是敞开心扉的话，那么他与叶朗岂不是早就已经心碰心，心电心了吗？ 　　嘶—— 　　林朝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两条手臂现在都已起满鸡皮疙瘩。 　　叶朗你这只猪：小林子，你人呢？ 　　那边叶朗等了半天，迟迟没有等来林朝暮回复。 　　他急了，也不再管自己嘴已经被缝起来的情况，直接给林朝暮发来催促的消息。 　　反正他被缝起来的是嘴，又不是手，手可还能自由打字。 　　MZ:我人在呢。 　　叶朗你这只猪：所以你到底说不说，老子就等你说呢，说完我再去玩游戏，快，别耽误我时间！ 　　MZ：说说说，我说！你不得等我酝酿一下吗！ 　　叶朗你这只猪：你这都酝酿三千年了，黄花菜都凉了好吧…… 　　MZ：那两个人是我跟班长的朋友，我们在那家商场里组了个火锅局，那个关健看到的就是我们吃完火锅出来时的情况。 　　叶朗你这只猪：我为什么觉得你第一句就在瞎扯？你跟班长的朋友是个什么鬼？你们什么时候有的共同朋友？还有，吃火锅这种好事你咋不叫上我？多个朋友多份照应，还能帮你们吃。 　　MZ：第一，这种小事你就别刨根究底了，你只要知道他们是我跟班长的朋友就行。 　　MZ：第二，只有班长的朋友才有资格吃火锅，你不是，我是。 　　打出最后几个字时林朝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来的底气，竟然敢那么笃定地对叶朗说自己是班长的朋友，也是勇气可嘉。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那就这样吧，现在这消息保不齐已被叶朗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再撤回反倒显得心虚。 　　叶朗你这只猪：欧呦，厉害了嘛你现在！不愧是你！ 　　MZ：对，不愧是我，怎么着呢？哥就是这么牛，班长也被哥们儿拿下。 　　叶朗你这只猪：林朝暮，你信不信我把这张图截下来发给班长？ 　　林朝暮瞪大眼眸，下意识就要发一句“你敢”出去，所幸手快又删了，迅速挑战好心态后重新打字。 　　MZ：那你发呗，你看班长理不理你。 　　林朝暮并不知道叶朗是否添加了沈卓言的微信好友，应该没有吧，沈卓言应该不太会随随便便加好友的。 　　叶朗你这只猪：行吧行吧，算你横，你牛！你最牛！行了吧！ 　　叶朗你这只猪：瞧给你牛的，嘚瑟死你算了！ 　　MZ：呦，好酸哦，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呢！ 　　叶朗你这只猪：是你自己那边什么东西馊了吧，可与我无关哦。 　　叶朗你这只猪：不过说正经的，咱俩啥时候也去吃顿火锅？我好久没吃了，刚才一听到你说吃火锅，我真是馋的呀，馋死老子了。 　　MZ：知道了，下次找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吃，退下吧退下吧，玩你的游戏去，别打扰我睡觉！ 　　结束与叶朗的聊天，林朝暮不由松了一口气。 　　退出聊天界面，林朝暮正准备也退出微信，屏幕下方一个红点却陡然吸引他的注意，他点进去，发现是有人申请加他好友。 　　这又是什么情况，之前晚上都没什么事，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大家都疯了吗？ 　　林朝暮仔细看了眼对方的备注，写着什么“林朝暮，我是刘添泽”。 　　刘添泽……刘添泽是哪位啊……林朝暮郁闷了几秒，几秒后脑中突地一下激灵，终于想起刘添泽是谁。 　　刘添泽不是沈卓言的同桌吗，之前吃饭他也看到过班长跟刘添泽一起，所以刘添泽突然加他是干嘛，也是听了关健的话所以跑来询问他了吗？ 　　好吧……林朝暮忽然觉得脑壳疼。 　　他按下同意，刚改好备注名对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刘添泽：睡了吗！ 　　MZ：…… 　　林朝暮被刘添泽一句完全没有水准的话整无语了。 　　如果他睡了的话，那么请问是谁按下的同意加好友？鬼吗？ 　　刘添泽：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刘添泽：介绍一下，我叫刘添泽，是老沈的朋友兼室友兼同桌。 　　林朝暮并没有那份闲心做自我介绍，而且很明显对方是知道他身份的。 　　MZ：好，我知道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添泽：也没什么，就是我想问问，你跟老沈是什么关系啊？ 　　MZ：我们是同学关系。 　　刘添泽：除了同学呢？就没有点其他关系？比如兄弟姐妹？ 　　刘添泽：不是，比如兄弟？没有姐妹。 　　MZ：兄弟？？怎么可能？ 　　MZ：我跟班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MZ：所以你问这到底是想干嘛？ 　　其实林朝暮大概能猜到刘添泽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并没有直言，等着对方主动讲明原因。 　　而既然林朝暮已经问得很明白了，刘添泽那边也没有再继续迟疑，可能也是话有点多，对方直接发来了语音。 　　刘添泽：“呃……因为你知道吗，就老沈那性子，在我们班里我俩关系应该算是最好的了，但他跟我逛街都够呛，结果刚才关健那家伙跟女朋友约会完回来，说饭点那会儿碰见你跟老沈一起从商场走出来。” 　　刘添泽：“所以我现在有几点疑问，林同学，你能给我解答一下不，应该也不会占用你多长时间的。” 　　从刘添泽的语气中，林朝暮还是可以听出点期待与请求的，如果时间充足或许他还愿意花点时间来跟对方解释，但现在时间明显有点不对。 　　MZ：那个……要不明天你自己问班长吧？ 　　MZ：我要睡了…… 　　刘添泽：“但老沈这人……啧啧，不一定会说，他这人嘴太严实了。” 　　刘添泽：“不过算了，那明天再说。” 　　与刘添泽结束聊天，林朝暮本该放下手机立刻睡觉，他却不知为何越发精神了。 　　上一秒他已将手机锁屏，下一秒他却又解开手机，想也不想直接点进微博。 　　习惯性地点开自己主页，入眼再是那条郑重的道歉博。 　　林朝暮下意识点开评论区，随意翻了翻微博。 　　本只是无聊随便看看，结果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前排十好几个评论他都早已回复过，距离这条微博发出去也已有几个小时，却迟迟不见路人甲的评论，也不知是怎么了。 　　路人甲平日里虽极少能在他发微博的半小时内就留言，但也是第一次隔了那么长时间还不来留言。 　　是已经睡了吗……不知何故，林朝暮竟有些莫名想念对方标志性的简短评论，想要看看对方在这种微博下能发出个什么“一针见血”的回复来。 　　算了，想这干嘛呀，真是闲得慌…… 　　林朝暮腹诽一句，即刻收起心思。 　　今晚真是乱七八糟的，先是发生迟到的事情，一会儿又接二连三有人来找自己。 　　这一个连环下来确实事有点多，昏暗一片的房间里忽然传来林朝暮极轻的一声长叹，他将手机放回去，平躺在床上重新酝酿睡意。 第021章 　　翌日林朝暮又如上周那样起了个大早，专门为沈卓言还有自己做了早餐。 　　热牛奶时，他径自走向沈卓言房门口，像之前那样轻轻敲了敲，往里呼唤着，“班长，起床吃早饭了。” 　　亦如往常那样，沈卓言很快就在屋内轻声应了声好，随后里边就没了动静。 　　林朝暮没有再喊第二声，直接放心走开，因为他很清楚，只需喊一声沈卓言就会起床，不像自己以前那样时常赖床。 　　但即便喊沈卓言起床是件再如何简单的事情，他也依旧成就感满满，且乐此不疲。 　　昨夜没怎么睡好，今日林朝暮眼下蒙了层淡淡青灰，不至于有多明显，但当他与沈卓言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早饭时，对方还是立刻发现林朝暮脸上的异样。 　　他微微皱眉，轻声问道：“没睡好？” 　　“还好，哈哈……”林朝暮干笑两声，没有将实情道出，“睡得挺好的。” 　　从喉咙里轻轻飘出一声“嗯”，沈卓言没再说话，继续埋头吃早饭。 　　反倒是林朝暮忽然掀了掀唇，想要提前给他打个预警，告诉他一会儿到了学校刘添泽极有可能会问他一些问题，但现在看到沈卓言将脑袋低了下去，他也就只好将想要出口的话咽回肚里，也继续乖乖吃饭。 　　- 　　公交车上，林朝暮与沈卓言一路无言。 　　等到他与沈卓言抵达学校，前脚刚一踏进教室门，叶朗就用那双小小的眼睛死死盯牢他，一路盯着他直至林朝暮在他身旁坐下。 　　叶朗的视线太强烈，林朝暮想要不发现都难。 　　往座位去时强忍着没让白眼翻到天上去，等到坐下后才终于忍无可忍，“大哥，你老盯我干嘛呀，我脸上是有花吗？” 　　叶朗靠近些，细细打量着他的脸庞，“花肯定是没有，我就看到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看着像是黑眼圈。” 　　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让林朝暮不由皱起眉头，下意识后倾，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嫌弃写在脸上，“你能离我远点吗……” 　　“行。”叶朗识趣退开，“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跟班长的情况了吧，居然一起去吃火锅，真是不得了，哎呀呀……” 　　林朝暮斜睨他一眼，“你哎呀个鬼啊，赶紧学英语吧，祝你早日把四级考出来，别拖到大学最后一年。” 　　叶朗“呸”了一声，“你别给我乌鸦嘴，年底我就考出来给你瞧瞧！” 　　“行，那我祝福你，你现在可以去学习了。”林朝暮敷衍地应着，摆摆手催促叶朗。 　　叶朗当然知道林朝暮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他也没有再强硬地要求对方把昨晚的情况讲明，反正现在也并不着急，等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去对林朝暮进行一番旁敲侧击，把“情报”给套出来。 　　叶朗那副丝毫不加以掩藏的贼眉鼠眼的模样，林朝暮哪能看不出来，就他那如意算盘，林朝暮早已看得透透的。 　　只是他没有心思再与叶朗胡扯，目光悄悄移至右侧那道身影上。 　　他看到沈卓言正在跟他身旁的刘添泽说着些什么，听不清声音，只能看到侧对着他的刘添泽嘴巴在迅速一张一合。 　　他们应该就是在说昨晚的事情吧。林朝暮想。 　　作为沈卓言的同桌兼室友兼兄弟，刘添泽现在说不定就是在“质问”沈卓言，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兄弟。 　　- 　　坐下后，沈卓言从包里拿了课本出来。 　　正在这时，刘添泽直接凑过来，一上来就以质问的语气说道：“沈卓言，我问你个事，你能如实回答我不？” 　　“你说。”沈卓言轻轻蹙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在经历过昨晚以及今天早上一番深思熟虑过后，刘添泽可以确信如果直接询问，沈卓言这个人绝对不可能说的，既然如此，那他就从别的点往里深|入，“就是吧……你家有兄弟吗，比如哥哥，比如弟弟？” 　　沈卓言眉心蹙得更深，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嘛。”刘添泽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似乎真的就只是随便问问。 　　然而，现在他虽说着随口问问，刚才一上来却又在质问沈卓言，沈卓言觉得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刘添泽的鬼话。 　　饶是如此，他依然给了刘添泽一个答案，“有。” 　　同时他将眉心舒展开，从包里拿了笔记本与两支不同颜色的笔出来。 　　刘添泽咳嗽一声，已经有了答案即将揭晓的预感，“你的兄弟是不是姓林？” 　　为什么他的兄弟会姓林？ 　　原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再次被沈卓言皱起，他一脸无语地看着刘添泽，并不想回答对方这个问题。 　　“说呀兄弟，是不是姓林？”刘添泽轻拍沈卓言大腿，就差把后半句“名朝暮”给讲出来了。 　　“你要知道来做什么？”话题似乎又被沈卓言转移至最初，类似的问题这是他第二遍问起。 　　刘添泽这副迫切模样他是真的没看懂，昨夜或者今晨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刘添泽在这里不断追问他。 　　“我说了，随便问问呗，咱俩不是好哥们嘛，好哥们之间多了解了解怎么了？”刘添泽朝沈卓言挑了挑眉，笑得咧开一张大嘴。 　　他的话如果能信，恐怕母猪都能上树了，尽管懒得搭理对方，但沈卓言也不想被他一直追着问，索性随口应了一声，“我是有个姓林的弟弟，现在你可以闭嘴了吗？” 　　“可以可以，我不打扰你学习了，我闭嘴我闭嘴。”刘添泽举起双手做出一副示弱状，嘿嘿笑着终于不再打扰沈卓言。 　　姓林的弟弟……那不就是昨晚跟他一起吃饭的他们班的林朝暮了呗。 　　不过这俩隐藏得可真深啊，大一一学年两个人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没想到还是隐藏的兄弟，那这个林朝暮不是老沈的堂弟就是表弟喽，如果是亲兄弟的话，这俩人长得实在不像，而且姓氏还不同。 　　要不然就是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算了，管他呢，管他亲生不亲生，反正他依然还是老沈在这个学校里最好的哥们儿喽，果然，能把这么高冷难搞的人拿捏下，还是自己牛|逼。 　　刘添泽在心底嘿嘿一笑，对自己的个人魅力越发自信，感觉自己头顶的魅力值读条正在不断飙升。 　　太牛了，他真的是太牛了。 　　学习之前，沈卓言最后瞥自己身旁的刘添泽一眼，只觉得他像是有那个大病。 　　他有些看不懂自己，这样的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 　　就因为对方当时的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恨不得抱着自己大腿求自己跟他当朋友？ 　　- 　　理论课向来枯燥乏味，邻座的叶朗在桌底下看了很久的小说，林朝暮却在认真听课做笔记，旁边的人如何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直到上午的两节大课终于在叶朗的腰酸背痛之下结束。 　　他终于将手机放下，起身抬头，转了转自己有些发僵的脖子，顺便也扭了扭腰，“走，小林子，咱们去吃饭，饿死我了。” 　　林朝暮将笔记本与课本放回到桌洞里，跟他往教室后门走去。 　　这时有身影跟在他身后，让他顷刻间感觉到一种不算强烈的压迫感。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因他的突然停下，后面那人险些撞到他。 　　“嗯？” 　　有些熟悉的微沉嗓音落在林朝暮耳边，林朝暮愣了一下，视线落在沈卓言那张俊朗却明显带了分淡漠的脸上。 　　“不好意思。”林朝暮从齿缝里低声挤出一句，视线极快扫过沈卓言的脸庞，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没事”，依旧是淡淡的一声。 　　林朝暮却觉得那仿佛就是沈卓言贴在他身后说的，温热的呼吸似是轻飘飘蹭在他身上，让他后颈莫名有些发痒，下意识加快些步伐。 　　吃过饭，正准备与叶朗分开各自往相反的两侧走时，林朝暮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正好他也没事做，要不然就去他们班长帮忙的那家咖啡馆喝个咖啡，顺便去看看他们班长？ 　　咖啡馆的服务员必然都很有礼貌，对待客人会露出标准微笑的对吧？那么讲礼貌的沈卓言会是什么样呢？以及，那边的工作人员应该都会围围裙的吧？ 　　他当然不是没去过类似的场所，也知道不是每位服务生都会对客人保持笑容。 　　其实他也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别人对他友好地笑，自然会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但如果别人不对他笑，只要不是板着脸那也无所谓，但此时此刻，他竟有些强烈地希望学校咖啡店里的员工都被要求要笑对客人。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他有那么一点点想看他们班长系围裙的样子。 　　试图脑补了一下沈卓言那那副系着围裙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微笑着的模样，林朝暮深切认为……那场景自己实在难以想象出来，所以必须得去现场印证一下方可知晓。 　　而且，他们家厨房中，是不是也正缺条围裙？ 　　这是他的疏忽，之前都让沈卓言直接穿着他自己的衣服做饭，而没有考虑到油渍很有可能会溅起的问题，看来今天他还得去买条围裙。 第022章 　　“哎，小林子！” 　　林朝暮的思路被叶朗突然的一声呼喊所惊扰，下意识“啊”了一声，“什么事？” 　　他本以为叶朗会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没想到对方竟还犹豫了一会儿。 　　两个人站在食堂外，不断有其他学生从他们身旁走过。 　　林朝暮在心里最后给了对方一个机会，若是三秒之内叶朗再犹犹豫豫的不说话，他直接一拳揍上去。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平日里素来话多且密的叶朗也婆婆妈妈了起来。 　　感受到林朝暮带着尖锐小刺的目光，叶朗嘿嘿一笑，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唱歌咋样啊，会唱歌不？” 　　叶朗的问题让林朝暮猝不及防，再次以那一声“啊”来回应。 　　什么情况，为什么叶朗竟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陡然一个灵光之间，林朝暮脑中蹦出一个关键词——校园十大歌手。 　　难道叶朗是想让他去试试这个比赛？应该不能吧，叶朗不是立志于要让他成为与他一样的咸鱼吗，又怎么可能会去让他参加比赛，是疯了吗？ 　　而就在下一秒，让林朝暮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此发生，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叶朗竟真是要想让他参加比赛，但不是十大歌手，而是合唱比赛。 　　但无论是单人比赛还是双人比赛，总归都是歌唱比赛。 　　叶朗：“我是在想，如果你会唱歌的话，你要不要去试试参加合唱比赛？” 　　林朝暮蓦然睁大眸子，惊讶地问道：“我？跟谁？跟你？” 　　“当然不是跟我，就我那五音不全的嗓子，我可没有那个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叶朗惊了林朝暮，林朝暮也同样震惊了叶朗。 　　哪怕是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朗，其实也有痛处，一个痛处是他们的辅导员楚思琦，另一个痛处就是唱歌了。 　　因为五音不全，他从来不在人前唱歌，就连哼哼也不会，生怕哼着哼着就走调，然后被别人嘲笑。 　　这是他一个小秘密，本来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刚才他着急一说，显然将这个小秘密也捅给了他的好哥们儿林朝暮。 　　不过林朝暮并没有在意他的嗓音问题，直接催道：“好啦，赶紧说，是我们寝室哪位大哥要去参加合唱，但找不到人啊？是李哥还是许弟？” 　　“聪明！不愧是你！”完全被林朝暮猜中情况，叶朗朝他竖起大拇指，“就是李兄，他不是喜欢唱歌吗，问我跟许飞要不要去参加合唱，你想想啊，许飞那个人比你还内向五百倍，怎么可能参加这种比赛啊，我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他就去问了隔壁宿舍的人，发现都没人参加。” 　　“那女生那边呢，好像也没说不能男女合唱吧？”林朝暮觉得自己真是为自己的宿舍长李闻操碎了心，也在尽力想办法推脱与李闻一起参加合唱。 　　他目前正在纠结是否要参加十大歌手，并已为此纠结整整一周，对合唱比赛反倒完全没有兴趣。 　　但他也想好了，如果李闻真的很想去参加比赛，并且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同伴，那他就跟李闻一起去参加。 　　叶朗：“还真有男女对唱的，就是关健跟他那个女朋友，如果关健没有女朋友，他说不定就会选择跟李兄一起参加了……诶不对，人关健估计是为了女朋友才愿意参加的比赛，没了女朋友，他说不定更不可能参加比赛。” 　　林朝暮：“关健女朋友是我们班的吗？” 　　叶朗：“我去！人家刚进学校就在谈了，一年了嘿，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女朋友是隔壁中文系的，真是服了……” 　　林朝暮：“主要那是人家的事，关我什么事？” 　　叶朗：“也对，像你这种与世隔绝、岁月无争的人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来以后我得多给你讲讲我听来的小道消息们，不能浪费了我‘班级百晓生’的称号啊。” 　　又来了又来了……林朝暮送了他一记白眼，“你能少说点废话吗……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找不到跟宿舍长一起合唱的人了吗？” 　　“真的找不到了，都找过了，主要李兄不可能跟女生合唱啊，他跟我们班的女同学根本就不熟啊，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在你身上了。”叶朗明显是真的在为这事而发愁，说着说着眉心都皱成了“川”字，满怀期待地看着林朝暮。 　　这结果是林朝暮已经预料到的，他没有立刻回应对方，仍在心中盘算着。 　　参加或者不参加，这是道难题。 　　合唱比赛与十大歌手的开展其实就是前后脚的事，这个今天举行，那个明天举行，如果参加了这边的比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精力或者时间去参加那边的比赛。 　　见林朝暮犹豫不决，叶朗直接伸出手去，掌心撑在林朝暮下巴上，将他的脑袋捧起，眼巴巴地望着他，“赢了有奖金的，不赢也有鼓励奖，小林子，你懂我意思吗？” 　　林朝暮视线下瞟，瞥了他的手一眼，只是将眉头越皱越紧，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在叶朗眼中看到了非常强烈的期待，这让他心中的天平不自觉更加往“参加”这一侧倾斜。 　　踌躇片刻，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行吧，那我就参加吧。” 　　他已经想通了，反正无论哪边都是在展现自己，所以去哪边都行，正好这边李闻可以给他一个契机，而如果是那边的话，自己肯定还要再继续纠结，关键最终结果还难以定下，索性爽快答应这边，况且两个人一起上场肯定也更有底气。 　　叶朗并不知道林朝暮刚才究竟都思考了些什么，满耳与满脑子都只有对方那句“参加”。 　　这让他瞬间情绪高涨，原本所有心情都在此刻转换为雀跃，托着林朝暮下巴的手飞速放开，直接一把搂住他的肩，“这就对喽，走着，现在就跟哥们儿回趟宿舍，咱去跟李哥好好聊聊唱什么歌！” 　　林朝暮瘪了瘪嘴，想了下自己原本定下的计划，现在也只能暂时先放弃。 　　不过也没事，反正学校咖啡馆一直都会开，只要有午休，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去？ 　　除非那家咖啡馆明天就倒闭，或者沈卓言明天就辞职。 　　呸呸呸！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事咒他们班长还有这家无辜的咖啡馆干嘛！ 　　林朝暮在心里一连呸了好几下，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 　　林朝暮与李闻他们三人在宿舍里商量了一整个午休时间，才终于定下参赛曲目。 　　唱小甜歌或是苦情歌吧，林朝暮觉得自己光是想象那画面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唱古风或者民谣吧，李闻不会，唱英文歌吧，李闻不自信，唱rap或者摇滚吧，林朝暮不会。 　　总结下来就是，林朝暮会的曲风李闻不会，反之亦然，而唱两人都会的，有些类型又会有限制。 　　最后还是许飞冷不丁提醒他们一句，“我说你们想了一个中午都想不出的嘛，我们现在还是在校生，你们唱点励志曲目行不行？” 　　许飞开口的那一秒，围在李闻桌前的那三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他，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如同醍醐灌顶。 　　“好家伙！”仿佛是椅子上装了弹簧，在大伙儿都还在愣神之际，叶朗突然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直接冲向许飞，给了正在看书的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牛|逼啊许飞，敢情我们在这边商量了半天，还不及你一句话有用！太牛|逼了！” 　　叶朗这一下来得太猛，险些将许飞手中的书撞飞，然而这书尽管没被撞飞，却还是从许飞手里被不慎震落，掉在地上，书页凌乱，早已不知他刚才究竟看到了哪一页。 　　许飞一把将叶朗推开，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书后嘟囔一句，“有毛病吧你。” 　　叶朗嘿嘿一笑，转身又去找林朝暮与李闻。 　　“我看你俩就唱励志意义的歌呗，多好啊！”叶朗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李闻身上，“真是傻透了，这都想不起来……” 　　林朝暮点点头，同意许飞的说法，同事吧他也将目光看向了李闻。 　　两个人的炙热目光都落在李闻身上，就算李闻不答应，现在恐怕也得答应，更何况他心里也是万分赞成许飞所说，“行，那我们有空都来找找励志类曲目，晚点联系，现在先去准备上课吧。” 　　下午的时间里，叶朗在课上帮着林朝暮与李闻找了他自己听过的几首歌词励志的歌曲出来。 　　尽管他自己并不参加比赛，对比赛这事却似颇有兴致，而对找歌这样本该于他而言枯燥乏味且浪费玩游戏时间的事情，他也显然很有闲情。 　　林朝暮课上两三次随意瞥他一眼，见他低着头面朝书桌下，总以为他如往常那样是在玩游戏，殊不知他其实是在帮忙找歌，并早已快速开了个临时歌单，将目前已被选中的歌统统存入其中，想着等大家都闲下来的时候再聊聊曲目问题。 　　而林朝暮跟李闻也已商量好，放学后他们不走，就坐着想这事，如果选中了说不定还有时间分一下歌词，等到晚上许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的他们再一起去聚个餐。 第023章 　　下午最后一节小课上课之前，沈卓言收到了一条微信。 　　消息是林朝暮发来的，他难得看一眼手机，坐在他身旁的刘添泽却不识相地凑了过来，“看啥呢？” 　　沈卓言没搭理他，却还是将手机锁了屏，目光淡然地盯着自己早已是漆黑一片，只能映照出他面庞的手机屏幕。 　　“行行行，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瞬间明白了沈卓言此意，刘添泽转回头去，继续玩他的手机。 　　沈卓言没有动静，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与神情，直至几秒后才终于面无表情地再次点开手机。 　　林暮之：班长，我一会儿放学就不跟你一起走了，我有点事跟我室友们聊。 　　消息是林朝暮发来的，沈卓言看着这段文字静静出神，几秒回神后才给对方回了消息过去。 　　浊：晚饭回去吃吗？ 　　林暮之：不吃了，我们说好了去外面吃。 　　浊：好，我知道了。 　　若是林朝暮回家吃饭，或许沈卓言会在学校等着林朝暮忙完跟他一起走，又或许他会提前走，回去买好菜，再把菜做好等着林朝暮回来。 　　但现在林朝暮说他不回去吃，沈卓言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眼看着沈卓言将手机揣回兜中继续看书，林朝暮也将视线缓缓收回。 　　他垂下眸，沉思三秒后点开手机里的购物软件。 　　不是说要买个围裙吗，原本他是想着回小区那边去菜场旁边的超市看看，但现在想想那里的围裙一定都没有好看的，怎么着他都该买条符合沈卓言气质的围裙才对。 　　- 　　正值饭点，林朝暮与自己那三位前室友早已出现在学校后门街上的麻辣烫小店，此刻每个人点的麻辣烫都已上桌。 　　林朝暮之前常点的外卖就是这家的，今天终于又让他再次来了店内堂吃。 　　他始终认为堂吃要比外卖好吃太多，只是此前实在是懒得出门，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那必然要大吃一顿。 　　比赛曲目他跟李闻他们已经选定下来，就唱一首前几年出的歌，肖姚的《炽光》。 　　这歌是叶朗提议的，据他所说，这是他在上课期间偷摸着在别人创建的“励志歌单”中一首首听过来，最终选定了的一首，对这首歌的旋律也算是一听钟情了，而在盯着歌词完整听完一遍这歌之后，他发现这首歌的歌词也完完全全戳在了自己心上。 　　于是，后面那些歌他也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一直憋到放学才终于能与林朝暮及李闻分享这首歌。 　　这首歌不算热门，三年多过去它在音乐软件上的评论量也才刚过一千，而之所以林朝暮听过其实也纯属机缘巧合，但也只是无意间听过两遍，并且这都还是差不多两年前听的。 　　时隔两年再来听这首曲子，歌词依然能一下“戳”中他的心，让他感到动容。 　　而李闻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听过一遍后也觉得挺不错的。 　　此刻他一只耳朵里还插着耳机，吸溜一口热乎乎的汤后说道：“那就这首吧，我回去得赶紧学。” 　　叶朗立刻接话道：“行，宿舍留给你，你就把它当作你的舞台，只管练习就行，甭管会不会打扰到我们，放心，绝对不会！” 　　李闻斜看他一眼，心想自己作为一名寝室长，现在竟公然带头影响寝室环境，这是疯了吗？ 　　但想归想，既然叶朗已经这样说，且另外一位室友许飞也没有任何异议，这些话装腔作势的话他也就不说了，刚好耳机里的曲子也再一次放至尾声，他关了音乐软件将耳机摘下，坐好了准备好好来吃这顿晚饭。 　　四人在一起痛痛快快大吃一顿，叶朗与李闻还各自喝了罐啤酒，另两位不会喝酒的就只喝了可乐与椰奶。 　　吃到最后，林朝暮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晚饭吃饱的，而是可乐喝撑的。 　　他艰难起身，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肚子，与另外三人一同走出这家店。 　　那三人走的是同一方向，唯独林朝暮须得往另外一侧走个四五百米去乘公交。 　　正好就当饭后散步了，谁让他现在实在撑得厉害，每走一步都觉得吃力。 　　好不容易走到公交站前，林朝暮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双手撑在大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的是他吃太多了，走了这么一会儿也不见肚里的胀感缓解多少，反而越发难受。 　　为转移注意力，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将卫衣口袋里的手机拿出，也不知该做什么，就随意翻看着。 　　微博热搜看了一轮，不见什么爆炸新闻，他又点进自己主页。 　　想想现在正好有件事，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分享给大家，否则自己下一次发微博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唱歌的暮之：晚饭吃多了，现在撑死在公交站，感觉肚子就快爆炸了，哈哈哈哈哈，或许这就是人生……】 　　仔细读过两遍，确认过自己的语言风格应该还算诙谐轻松，林朝暮这才放心按下发送。 　　他是怕粉丝会担心自己，毕竟其实他不过就是想分享一个他自己认为无奈却又有趣的小故事而已，也希望大家能跟着自己一起乐呵乐呵。 　　像往常那样，将消息发出去之后，林朝暮就开始不断刷新大家的新评论。 　　有人发了个几个“哈哈哈”，也有人问他吃什么吃了那么多，要不要吃点健胃消食片缓一缓。 　　林朝暮不经意地一个抬头，竟还真在马路对面的街上看到了一家药店，虽然离他不算远，但他连起身都懒，自然也不可能去那边看看是否有卖这个的。 　　还有人让他散散步，多走动走动，顺便可以揉揉肚子。 　　他很想告诉对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当下却连回复一句都觉得疲惫。 　　人真的不能贪心，贪心的后果就跟他现在一样，味蕾是满足了，却同时也累及了胃。 　　这时的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林朝暮四处张望一番，最后又无聊地收回目光，低头去看脚前那一片乌漆嘛黑的水泥地面。 　　意识有些恍惚，林朝暮微微瞥嘴，心情有些烦躁。 　　不多时，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朝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拿起手机看了眼，点开那条不知是谁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本以为会是叶朗发来的一句“我们已经到宿舍了”，谁知消息却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发来的。 　　沈卓言：在哪里了？ 　　MZ：我刚吃完，还在学校后门那边的一个车站。 　　林朝暮回复一句，旋即回头看向自己后方那块电子屏幕，上面显示19路还有五分钟就会来。 　　于是他立刻继续打字，给沈卓言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MZ：车马上来了，还有5分钟。 　　那边很快就发来一个“好”字。 　　林朝暮盯了这个字几秒，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它了，不过这的确是沈卓言的风格，还是那副老样子。 　　他原本想问问沈卓言现在在做些什么，吃过晚饭了吗，想想还是算了，就这样结束聊天挺好的，别一会儿把他们两个人都给聊尬了。 　　- 　　19路果然在差不多五分钟后抵达本站，林朝暮上车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向窗外夜色。 　　他们吃饭的时间其实不久，主要还是坐那聊天的时间占用较多，结果聊着聊着天就暗下来了。 　　往常他都是在学校前门坐车，从那里坐离南苑会更近一些，而后门还得多乘两站才能到达前门，再从后门往南苑方向开去。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再多听几遍《炽光》。 　　路上反正也无聊，他索性边听着歌，边在《炽光》评论区翻起了网友留言。 　　这首歌讲述的经历风雨不屈的精神，当然也可以被用在任何场合上，比如考试比如工作，或是其他一些时候，只要是在人需要被鼓励的时候，那么都可以来听这首歌。 　　所以评论区的风格其实也算统一，无论是中考高考，还是工作压力大，又或者是即将面临什么困难事，类似这些评论区大有人在。 　　林朝暮从来不曾在歌曲评论区留过言，在翻阅这首歌评论区时却忽然在想，若是两年前自己第一次听时留了言，那么今天说不定还能翻阅到那条隔了两年的评论。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只是随便想想，即便现在有计划也依旧没有留下评论。 　　到底是懒。 　　收起手机，耳机却未摘下，林朝暮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耳中不断传来肖姚明朗清亮的少年嗓音，这声音听得他仿佛也年轻了几岁，恍惚间似是回到了那个夜以继日挥洒汗水只为考上一个好大学的高中时代。 　　那是他最努力的一段日子，如今考上大学之后倒是慢慢成了条“半咸鱼”。 　　眸光轻动，林朝暮看向玻璃窗上的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庞，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极轻的笑容。 　　即便已是半条咸鱼，现在他也要为比赛而再奋斗一次。 　　他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不仅是合唱比赛，单人比赛他也会去报名试试。 　　去年那届十大歌手他没能参加上，今年的机会可千万不要再让它溜掉了，一定要牢牢攥住。 第024章 　　开门进屋，林朝暮看到客厅里灯光亮着，仿佛是在迎接着自己的归来。 　　不见沈卓言在客厅里，林朝暮下意识往里屋方向张望一眼，见沈卓言卧室房门紧闭着，便直接确定下来他在里头，也未再多看，直接将目光收了回来。 　　换好拖鞋，他正要往客厅里走，无意间却瞥见旁边餐桌上放了样东西。 　　那似乎是个四四方方的纸盒，林朝暮好奇走近，并没有去碰，只是弯下腰凑近了看，一张脸几乎贴上那样东西。 　　健……胃消食片？ 　　林朝暮将纸盒上几个大字逐个看过去，在看到第二个字时便下意识微蹙起眉心，等到完整看完所有大字，他已陷入到懵然的状态中。 　　为什么桌上会摆着一盒健胃消食片？ 　　是沈卓言放在这里的吗，他不舒服吗？ 　　一连几个疑问在林朝暮心中陡生，他不自觉将那盒消食片拿起，又仔细看了看。 　　虽然这绝对只是一场巧合，却未免也太巧了些。 　　半小时之前他才刚在他微博评论区看到有人提起这个东西，现在这样东西直接出现在了他家中，他的眼前以及他的手中。 　　也真是奇了怪了。 　　但他知道，这东西肯定不是给他的，只可能是沈卓言自己的。 　　至于这东西到底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现在沈卓言也不在这里，他就不去多问了。 　　将盒子重新放回到桌上，林朝暮转身离开，先去做自己的事。 　　现在他肚里的胀感明显比在外头时好了很多，用不着这个东西，也就不去找沈卓言借了。 　　- 　　晚上靠坐在床头，林朝暮依旧往常那样打开手机随便乱刷，但凡是自己手机上能消磨时间的软件，他都登上去刷了刷动态。 　　每天的生活似乎总是这样，有趣又无聊，这都要分时间段、 　　好在一天里，总归是充实大过无趣，况且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嘻嘻哈哈，总有独自待着的时间。 　　放下手机睡觉之前，林朝暮点开网购软件看了眼物流信息。 　　他近三个月来只买过一样东西，就是那条他精心挑选，货比三家后才买下的围裙。 　　围裙买哪款的原本都无所谓，但现在他对图案的要求比较高，样样不满意，总觉得这些都衬不出沈卓言的气质来，没有一件是适合的。 　　既然始终拿捏不定，他索性选了最初看中的那一条。 　　兜兜转转半天还是回到了最初，林朝暮却并不认为自己多花了没必要的时间，反倒乐在其中。 　　次日早晨起来，在两个人吃饭时，林朝暮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在桌上看到的那样东西，现在再看那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被沈卓言放在了哪里。 　　林朝暮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好奇的事情问出口。 　　“是给我自己用的。”沈卓言看他一眼，终于解了他心中的惑。 　　一听这话林朝暮顿时有些着急，“怎么啦，昨天吃得不好吗？” 　　还真是沈卓言给他自己用的，但之前几天都没出现过类似的问题，昨晚是怎么了，自己不在的时候沈卓言晚饭吃了什么？ 　　“嗯，是有点。”沈卓言只是轻轻颔首，轻轻蹙起眉心，显然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林朝暮也还算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更何况沈卓言的表情已经足够明显，即便他再如何想去关心他，也只能沉默下来，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 　　日子如往常一样，转眼已是一周过去。 　　这一周以来，林朝暮与李闻两个人各自都将《炽光》练习了很多遍。 　　林朝暮就是在家中练习，而李闻则于放学后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练，一遍一遍不断地练习。 　　而叶朗几乎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他把关。 　　虽然他自己唱起来五音不全，但并不代表着就不能听了，他在李闻身旁，其实还是能帮上点忙的。 　　李闻也没怯于有个人一直在旁边围观，毕竟他之后也是要走上舞台的人，到那时可就更不能怯场了。 　　况且叶朗也能算是个很好的帮手，不仅能帮他找出唱歌时的问题，同时还能主动去食堂帮他买饭，给他带饮料矿泉水喝。 　　当然，李闻自己心里也清楚，之所以叶朗会放弃自己玩乐的时间每天帮他把关，其实也是奔着最后的奖金去的。 　　后来有一天，林朝暮放学又没有与沈卓言一同走，留下来第一次与李闻来了回合唱。 　　对于叶朗的积极，林朝暮忍不住问他一句，“你不是想拿奖金嘛，那我问你，如果我跟李闻连初选都进不去怎么办，你的如意算盘不就打错了嘛？” 　　叶朗嬉笑着摆了摆手，“那不可能，一开始我的确有些担心，但现在看到你俩唱这么好，傻瓜才会担心……” 　　对于叶朗的肯定，林朝暮只能说——没有，一点儿用都没有。 　　毕竟叶朗又不是初选的评定老师，他的话充其量也就起到了那么一毛钱的鼓励作用，在其他方面就是团空气，说了也等于没说。 　　林朝暮对于叶朗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态度，李闻却相反，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我跟朝暮一定争取拿到奖金，到时候——” 　　他在这里忽然停顿下来，认真注视着满脸都写着期待的叶朗，继续未完的话语，“到时候我跟朝暮平分，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林朝暮本还想说李闻对叶朗就是太过放任，这人一心惦记着钱，朋友情兄弟情早就被狗吃了，作为寝室长，他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这位室友，不能再让他占了便宜。 　　哪料李闻这个人不愧是他们寝室长，说出的话简直出人意料，反转巨大，且比他还要不留情面。 　　这让林朝暮不禁偷偷向李闻竖起大拇指，对他实在是佩服。 　　他俩一个说话直白不留情，一个动作坚定不留情，被夹在中间的叶朗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两只手一人一只拍在林朝暮与沈卓言肩膀上。 　　他在打出这两下巴掌前还记得收了力道，没有使太大力气直接将两位小伙伴拍飞。 　　第一次的合唱还算胜利，林朝暮与李闻二人抓紧时间在之后两天里又找了时间来练合唱。 　　这次的报名已由李闻告知了沈卓言，在报名名单上分别写下自己与林朝暮的名字。 　　也就是在这张表上，沈卓言才终于知道了与林朝暮一同参加合唱的那位同学是谁，正是他之前所想的他们宿舍里的其中一员。 　　至于十大歌手比赛，沈卓言也另有一张报名表。 　　但那张报名表直到现在仍是一片空白，并没有人来找他报名，表上的内容与那张合唱表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是他们班中素来最爱表现的文艺委员胡雪涵，也同样没有参与进来，早已被校庆表演折腾得心烦意乱，又怎么还会无缘无故再给自己找事。 　　那么你呢，你会来参加吗？ 　　沈卓言在心中悄悄打出一个问号。 　　而关于他心中所想的这个“你”究竟是谁，这恐怕就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 　　- 　　最近林朝暮开直播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透过两扇门板，沈卓言总能听到从他房间里传来的歌声。 　　之前那个一直问沈卓言会不会受打扰的林朝暮好像不见了，增加直播次数之前他并没有来询问过沈卓言的意见。 　　那是因为他怕沈卓言觉得自己烦，也知道沈卓言的回答会是什么。 　　他也只在这一周内多开了一段时间，每次开播都要唱一遍《炽光》与《今朝》。 　　前者是他与李闻的合唱曲目，后者则是他为十大歌手准备的曲子。 　　只不过他暂时还没准备好去沈卓言那里报名，想要等到自己练熟了再去报名。 　　《炽光》是沈卓言知道的，这在林朝暮的报名单上写得很清楚，至于另外一首林朝暮一开播就会演唱的歌曲，他大概也猜到了林朝暮反复唱它的原因。 　　入住南苑，与林朝暮成为同桌之后，沈卓言几乎没有一次听到林朝暮直播唱同一首歌，唯独《炽光》与那首《今朝》是两个例外，且一唱就是好几场。 　　月底已至，这是辅导员楚思琦给的最后期限，沈卓言即将上交名单。 　　课后，他将两张表拿出来，看着那张依旧空无一字的单人演唱名单出神。 　　旁边刘添泽见他正在发呆，立刻凑过来往他手里的名单上瞧，“咱班一个报十大歌手的人都没有吗？” 　　“嗯。”沈卓言淡淡回应一句，依旧注视着那份名单，连看都不看身旁人一眼。 　　又是这样……他就多余跟沈卓言说话，说了他这位好同桌兼好室友也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刘添泽无奈地叹一口气，本还想再逗逗沈卓言，说没人的话他就来报个名，在听了沈卓言这一声“嗯”后早已没了半分兴致。 　　刘添泽自顾自去玩手机了，留下沈卓言继续独自看着那张表。 　　几秒后，他忽然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斜后方一道正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沉思着什么的身影身上，久久注视，直至铃声在此时乍响，这才唤回他的神。 　　却并未唤回他的视线。 第025章 　　上课铃响起的同时，林朝暮注意到了看向自己的一抹视线。 　　他总觉得有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凭感觉往某个方向望去，本也是不经意的行为，没有料到却当真撞上了一道视线。 　　沈卓言应该是……在看他吧？ 　　林朝暮有些不太确定，但看对方目光所及之处，应该就是看的自己了。 　　他下意识朝沈卓言扬了一下眉心，眉眼里尽是疑惑。 　　对于自己眼神中的意思，他相信聪明如沈卓言必然是能看出的。 　　不过沈卓言面色不改，依旧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只在定定地又看了他几秒时间后很快移开视线。 　　这让林朝暮更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沈卓言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吗？ 　　不过，哪怕林朝暮想要问明沈卓言情况，也只能暂时先等到下课了再去询问。 　　上课铃已经打响，老师也已经走进教师，林朝暮现在也只能安心上课，其他的全都晚点再说。 　　况且，哪怕他现在就给沈卓言发条消息过去，沈卓言那么专心听课的一个人也不可能会搭理他。 　　但正是因为沈卓言这一瞥，林朝暮上课时有些心不在焉，很多处知识点都没有听进脑中。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沈卓言所在的方向，却始终等不来对方转过头来。 　　他注视了沈卓言侧脸半晌，不见沈卓言有任何回应，也就只好低下头去，尝试着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过去。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抬头继续观察沈卓言的情况。 　　他看到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解锁点了些什么，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开始打字。 　　那就应该是在回复自己的消息了。 　　林朝暮这样想着，第二次将脑袋埋了下来，视线落回到他与沈卓言的聊天界面上，静静等待着对方的消息弹出来。 　　十余秒后，沈卓言的消息并没有弹出来。 　　林朝暮不自觉轻皱一下眉心，又等了对方一会儿，心想他们班长打字的速度可真慢啊。 　　终于，在他耐心的等待之中，沈卓言的消息终于被发送了过来。 　　不过短短几字，让林朝暮有些捉摸不透。 　　MZ：班长，你有事要跟我说？ 　　沈卓言：嗯，月底了。 　　他知道现在是月底了，但月底怎么了？ 　　沈卓言是想隐晦地提示他什么吗？ 　　只是这提示确实太过隐晦，短时间内他暂时无法理解，他现在更想要沈卓言简单明了的一句话。 　　MZ：月底怎么了班长？ 　　沈卓言：你要报名吗？那个单人比赛。 　　MZ：啊？？ 　　MZ：报报报！我报的！ 　　似乎是听到了林朝暮的心声，沈卓言这次将问题提得明确。 　　林朝暮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之前辅导员所说的月底已至，他却还拖着没有报名，若是错过了今天，今年的单人歌唱比赛就没有自己的份儿了。 　　他难得鼓起勇气想要参加一次这样的比赛，却险些因自己的没脑子而耽误了报名，这都多亏了沈卓言此刻的善意提醒。 　　他原本是想先把选定的歌练熟了再去报名，现在歌曲练得也差不多了，而他直播间里的观众可能也已经听腻了他唱这首《今朝》。 　　在有些激动地接连发了几个“报”字过去后，林朝暮揣上手机就往沈卓言那边走。 　　一旁的叶朗见此情景立刻叫住他，“干嘛去啊，厕所？” 　　林朝暮却没有搭理他，匆匆又加快了步伐。 　　“班长，我想报名。”走到沈卓言身旁，林朝暮轻轻弯腰凑了过去。 　　听见那声清晰落在自己耳畔的声音，毫无防备的沈卓言眉心不自觉轻扬，抬头望向来人。 　　他只是轻瞥一眼林朝暮，就立刻从抽屉里拿出报名表递过去，紧接着又将自己那支放在桌上的黑色水笔放在桌边，是什么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林朝暮低声说了句谢，将报名表放在桌上，正欲拿起笔来，却突然发现这是一张空白报名表，除了“报名表”这三个字与一张打印下来的表格边框之外，这上面一个手写自己都没有。 　　林朝暮并不相信报名的只有自己一人，便还是问了句，“班长，这……我们班没有人报名吗？” 　　“嗯。”沈卓言极轻地点了一下头，淡淡回道。 　　林朝暮倒是没想到全班竟然只有自己一人报名参加这比赛，但一想到除这两个比赛之外还有另一个校庆活动，他也就能理解是怎么回事了。 　　年底学校里开设的活动实在太多，而且还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不再多想，林朝暮拿笔写上自己的名字与报名歌曲名，又将报名表重新递还给沈卓言。 　　从林朝暮来这边填单子，一直到填完单子将笔与单子一同递回给沈卓言，这一切全过程在沈卓言身旁坐着的刘添泽都看在了眼中。 　　中途他虽未发一言，心里却早已被塞满了话，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等林朝暮离开后，他才向沈卓言问道：“林朝暮报了十大歌手？” 　　“嗯。”沈卓言收起报名单，极轻地应了声。 　　“所以我们班就他一人啊？”刘添泽想了想，又问，“那他唱歌怎么样啊？我都没听过他唱歌，没想到第一次听极有可能是在这场比赛上，那就祝他过初选吧。” 　　沈卓言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搭理他，毕竟林朝暮参不参加比赛，能不能过初选，这都与刘添泽无关。 　　林朝暮刚一坐回到位子上，叶朗就立刻拍了下他胳膊。 　　他微蹙着眉转头，不满道：“干嘛！” 　　叶朗拉住林朝暮胳膊，“你刚才干嘛去了，我怎么看见你在班长桌上填了个什么东西？” 　　“没干嘛，我报名去了。”林朝暮眉头越皱越深。 　　“报啥名？”叶朗好奇问道。 　　林朝暮淡淡回应一句，“单人比赛那个。” 　　叶朗倒也想到了会是这个比赛，但还是忍不住嘴欠要调侃林朝暮一句，“呦，现在野心大了嘛，合唱比赛都是我千呼万唤给你请来的，你竟然还额外又报了个单人的，怎么，在经过我们这几天来的练习之后，你对自己的唱歌有了很大信心吗？” 　　其实林朝暮唱歌很好听。 　　以前叶朗没机会听见时根本也不可能往这方面去想，最近这几天在听过他与李闻的合唱之后，叶朗是真被惊艳到了。 　　以前是林朝暮不开口，结果一开口才知他嗓子里是有内容的。 　　叶朗是打心底里佩服林朝暮，却也是打心里喜欢调侃自己这位好损友。 　　这个问题林朝暮不好回答，要说信心他的确是有，毕竟也已经练过这么多遍，不熟都已成了熟练，但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大信心。 　　只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得去争取一下。 　　参加总比什么都不动，像条咸鱼瘫着要好上百倍千倍吧。 　　于是他答：“还行，但不管怎样，总要先试一试，不行就不行吧，至少试过了才能让自己不留遗憾。” 　　“嗯，那你加油吧，我到时候会去两个现场分别给你加油助威。”叶朗一拍自己胸脯，“看哥们儿是不是很够意思？” 　　林朝暮斜睨他一眼，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回应得格外敷衍，“对对对，你最够意思了，行吗？” 　　叶朗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继续在那嘚瑟着自夸。 　　林朝暮也没有再去搭腔，就让这好似有什么大病的人继续自娱自乐去。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重新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起字来。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还特意抬了一次头，再一次往沈卓言的位置看去。 　　但之后沈卓言都没有再去碰过手机，林朝暮给他发去的消息他也就一直没能看到。 　　等他查看手机时，早已是放学时间，教室里其他人都忙着收拾课本书包，还有些动作麻利的人早已走出教室。 　　有人去食堂有人回宿舍，也有人去外面浪，沈卓言则是要回家去。 　　林朝暮今天没有与李闻的合唱排练，终于又有机会能与他们班班长一同回家。 　　送别叶朗，他没有拐弯去学校大门，直接站在路口处停留。 　　沈卓言去了辅导员办公室，把两份报名名单送过去。 　　林朝暮刚才亲眼瞧见他走进办公室，之后他与叶朗就赶超了他。 　　前往学校前门的路虽不只是这一条，但按照就近原则，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后，沈卓言八成还是会从他所站的这条路拐去大门口，于是他就站在这里等待沈卓言。 　　- 　　终于将名单送上去了，沈卓言算是了却了心头一桩事。 　　他沿着小路徐徐往前走，本是不紧不慢的一个状态，却在不经意一个抬头时看到了站在前方不远处一道身影。 　　正因为那身影他很熟悉，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怔住，脚步轻顿一下后又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这次他还是稍稍加快了些步伐。 　　有关于林朝暮为什么会站在那里，沈卓言猜测对方是在等待自己。 　　站在那个岔路口，总不可能是在等叶朗吧。 　　走到林朝暮面前停下，他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望着对方，等对方先开口。 　　林朝暮朝他灿烂一笑，“走吧班长，我们回家。” 　　夕阳西下，林朝暮的笑容映入沈卓言眼中，似乎比这天边的落日晚霞要更耀眼，更引人注目。 　　沈卓言依旧少话，脸上连丝笑容都没有浮现，只是轻应一声，与林朝暮并肩而行。 　　路上，林朝暮问出了在自己肚子里埋了一阵的疑惑。 　　他问沈卓言是如何得知自己有这份心想要报名歌唱比赛。 　　难道沈卓言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竟将他的心思猜得这么准。 第026章 　　“你最近天天直播唱两首相同的歌，一首是你合唱的报名曲目，所以我猜另一首你也是用来参加比赛。” 　　对于沈卓言所说的这番话，林朝暮静静听完，听完后却又蓦地愣住了，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并未想到，沈卓言竟是从直播这件事当中猜到的这种可能性，之后又特意来提醒了他。 　　“谢谢你，班长。”想了想，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林朝暮索性就向沈卓言道一声谢。 　　沈卓言虽然话少，心思却很细腻，不过…… 　　林朝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几天里，每当自己开播唱歌，沈卓言就一直在听着吗，否则他又是怎么得知自己同样两首歌一连唱了好几天。 　　沈卓言几不可察地掀了一下唇，想说什么却又并未说出口，默认了林朝暮的这声谢。 　　二人无声沉默着走到校门口，等车时林朝暮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沈卓言瞥他一眼，通过他的脸就能猜到他欲问不问的小心思。 　　大多时候，林朝暮是个脸上藏不住想法的人。 　　但他没有直言让林朝暮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依旧保持着沉默。 　　因为他知道，林朝暮到最后还是会憋不住问出来的。 　　车来了，林朝暮与沈卓言上车。 　　一如往常，这个时间点车上没有座位，他们只好扶着栏杆站好。 　　车子一站站向前，车上的人一个个下去，又不断有人上来。 　　没过多久车后方就空了个两人位出来，沈卓言站于林朝暮右侧，首先看到，便轻拍一下林朝暮肩膀，示意他去那里坐。 　　林朝暮往后看了眼，而后认真看了一眼沈卓言，“刚好两个位子，班长你也去坐。” 　　“嗯。”沈卓言没有拒绝，本身他就站在林朝暮身前，便先于林朝暮往前走。 　　他知道林朝暮更喜欢靠窗位置，就因为可以看看风景，尽管回家路上的风景他们早已看过许多遍，林朝暮看过的次数更是比他还要多少无数倍，但他依然让出里面的位子给林朝暮。 　　林朝暮先坐进去，乖乖坐好了望向窗外。 　　前面路段有些堵，公交车开得缓慢，一栋栋房子一棵棵树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从他眼前不断滑过，林朝暮看得烦了，将视线收回。 　　他忽然又想起刚才上车前就想问沈卓言的那个问题，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他索性就问出了口。 　　林朝暮轻轻转过头去，入眼是沈卓言一张弧线精致的侧脸。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去观察沈卓言的侧脸，可每一次都不由自主地会被惊艳。 　　一个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而且学习又这么好呢？ 　　关键对方拥有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两点，还有，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什么都会，可以这么完美？ 　　要说羡慕，林朝暮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羡慕沈卓言，他只是忍不住感叹一句而已。 　　没什么好羡慕的，长相是父母给的，或许在那些事情上沈卓言是存在天赋的，但他也不能就这样去忽视了沈卓言的努力。 　　沈卓言的努力他以前没有看到过，但自从对方住进自己家里来，与自己同居之后，林朝暮也开始时不时会去悄悄观察沈卓言。 　　沈卓言挺温柔的，对待什么事情都很认真，都很努力，这样的人就不可能不成功。 　　至于他唯二两个缺点，寡言高冷绝对算一个，另一个可能就是起得晚吧。 　　工作日每天早上都是他做好了早饭去叫沈卓言起床，也就只有周末沈卓言起得会早一些，那也是因为他要去做兼职，不得不早起。 　　望着沈卓言的侧脸，林朝暮不知不觉就陷入到沉思中，自己都不知道思绪早已飘远。 　　但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沈卓言脸上，当沈卓言注意到他视线转过头来时，他还在兀自发呆。 　　沈卓言注视他良久，看着有些呆滞的林朝暮，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抹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就像林朝暮不知道自己走神了那样。 　　过了几秒，林朝暮才终于回过神来，见沈卓言正望着自己，不由一惊。 　　“班长。”他低声轻唤一声。 　　沈卓言很快回道：“嗯？” 　　清了清嗓子，林朝暮张了张嘴，想问对方为什么看自己，但又觉得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之所以沈卓言会向自己投来视线，只可能是因为自己先看向了他。 　　结果还不等自己这个先去找沈卓言有事说的人开口，自己却先走了神。 　　林朝暮真想狠狠往自己脑门拍上一巴掌，暗责自己有毛病。 　　稳了稳心神，林朝暮终于正经开口：“班长，我能问你件事情吗？” 　　“问吧。”沈卓言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那两首歌，一首《炽光》一首《今朝》，唱得还行吗，有没有机会过初选……” 　　这个问题本身没什么，但他突然对着沈卓言提起，听起来就似乎特别荒谬。 　　但林朝暮既然问出了口，就没有办法再把话收回来，说出去的话就相当于是泼出去的水。 　　沈卓言倒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不免有些吃惊，微微愣了一下。 　　他愣神的这一下清晰映入林朝暮眼中，林朝暮一瞬慌了神，刚想说些什么来试图缓解这阵尴尬，沈卓言便发话了，“挺好的，我说了不算，但我觉得你能。” 　　林朝暮怔怔直视着沈卓言，从他深棕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个微愣的自己。 　　不知为何，明明沈卓言的神情格外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来，他却仍觉得备受鼓舞。 　　或许正因为这话是从向来寡言冷静的沈卓言口中被说出来的吧，无论如何，至少沈卓言给了他这一份肯定。 　　林朝暮讷讷的模样有些可爱，沈卓言没有打断他的沉思，静静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其实他也很想再去说些加油鼓劲的话来鼓励林朝暮，但话至嘴边却变了味，性格使然，那些话实在无法从他嘴中被说出，只能被他深深埋藏在心中。 　　他不知道林朝暮在听到自己这句话时是怎么想的，是觉得自己说得一点都没有感情，就像是在敷衍人一般，还是如何。 　　前方路口处应是亮起了绿灯，原本停着的车子忽然开动，身下的行驶感唤回了林朝暮的神志。 　　他抿起唇，朝沈卓言坚定地点了点头，“行，那我就试试看，争取过了初选，最差也拿个鼓励奖回来。” 　　沈卓言：“好，你只要相信自己，就一定能做到。” 　　有了沈卓言的鼓励，再加之林朝暮自己的努力，他忽然间信心爆棚，对这次的两个比赛充满期待。 　　既然话已经对沈卓言说出去了，那么他对于这份鼓励奖就势在必得，一定要拿到。 　　- 　　关于之前那顿火锅之后林朝暮想着要请沈卓言喝奶茶吃美食的事情，因大家最近都忙于自己的事，就被林朝暮抛在脑后，暂时搁置了。 　　在距离他们的目的地站仅剩两站时，他脑中突然猛一个激灵，才回想起这件事来。 　　最近真是糊涂了，完全被比赛的事情给带过去，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在心底嗔责自己一句，林朝暮险些忍不住一拍脑袋。 　　好在他忍住了，才没在沈卓言面前丢脸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来。 　　二人在小区门口那站下了车，没有直接往家里走，而是直奔马路对面的菜市场而去。 　　沈卓言要去买菜，林朝暮当然得跟着。 　　他还记得自己想要学做菜的想法，但直至现在都还没开始施行，再拖下去马上就要到来年了。 　　能将一件事情从今年拖到第二年，林朝暮觉得自己也挺有本事。 　　林朝暮并不是第一次与沈卓言一起来菜市场，但距离上一次来这里也算隔了一段时间。 　　再次进来，这四面八方的摊位一眼看过去都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两个人在菜场内逛了一圈，买了点菜回去。 　　又是沈卓言大展厨艺的时刻，林朝暮负责给他打打下手。 　　看对方专注的模样，林朝暮也不敢多言，异常细致地去做着那些琐事。 　　等到今晚这顿菜统统热腾腾出锅，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都没怎么言语，更多还是安静地吃。 　　氛围逐渐变得有些奇怪，二人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都只好各自沉默着，一直到晚饭的尾声。 　　- 　　之后的一段时间，林朝暮依旧把更多时间花在练歌与英语复习上。 　　时间越是接近年底，那些任务也就更多也更重。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直播，依旧如以前那样准时直播。 　　相比林朝暮的越发忙碌，沈卓言的生活倒是不见什么变化，依旧只有学习与工作这两件事。 　　时间一转眼已到合唱比赛开始的前一日，对于明天下午开在学校剧场里的那一场比赛，大家都在翘首以盼。 　　本来林朝暮信心已经十分充足，在想到比赛就在明日之后，他整个人就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难以控制住自己心中的紧张。 　　之前初选时就是这样，他跟李闻去了初选开展的那间教室，一看到教室后面坐满了跟他们此行目的一致的人，小心脏就立即开始砰砰乱跳起来，紧张的情绪不断翻涌上来。 第027章 　　林朝暮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被老师喊名字上前去唱歌。 　　李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坐了个表面虽风平浪静，实际内心波涛汹涌的人，即便注意到了，他也并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何况他这会儿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林朝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这种情况除了小学初中时的音乐课，就再未在林朝暮的身上发生过。 　　至于这些日子以来的直播，因为本身并不需要林朝暮露脸，他自然不会感到那么羞窘。 　　但现在跟直播有着很大不同，几位老师听他唱歌时都会看向他的脸，后方还有校友会听到他的歌声，这些无疑都是让林朝暮产生紧张情绪的因素。 　　好在等到林朝暮跟着李闻一同上去后，当他在那个固定位置上站定，他内心的焦虑就被缓解了很多。 　　而当他调整好呼吸，将全部专注力都放在唱歌上之后，他的情绪就慢慢变得更加松弛。 　　他比李闻表现得稍微好一些，但李闻也并不赖，两个人唱完一段，被老师喊了停。 　　几位老师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表演完毕，林朝暮又重新回到最后的紧张当中，与李闻一同等待着结果公布。 　　他们都在内心祈祷着，希望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商议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坐于最中央的一位老师发了话，“好了，过。下一组。” 　　她说得言简意赅，一个“过”字表明最终结果，其实就是告诉眼前这两个人初选过了的意思。 　　林朝暮与李闻对视一眼，都在心底松了口气。 　　其实整个流程非常简单，最影响他们的无非就是一个心态问题，当演唱时他们的状态都还不错，就是原本该有的水平。 　　而现在几位老师也认可了他们的演唱，没有人不会为此而开心。 　　那天两个人各自怀着愉悦心情往回走，李闻说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叶朗跟许飞，林朝暮也顺势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他们的宿舍四人群中有消息弹出来，直接跳到他聊天列表第一的位置上来。 　　林朝暮刚准备点进去，忽然瞥见这个聊天框下还有另一条未读消息，旁边的红点格外醒目。 　　消息是沈卓言发来的，发于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前。 　　那时的林朝暮还正处于紧张准备的状态，一直低着脑袋在默背歌词，口中连续不断念念有词，没有时间去看手机，也就没有收到沈卓言那会儿发来的消息，迟了二十分钟。 　　沈卓言给林朝暮发来的是一句鼓励话，仅仅是简单两个字“加油”，不加表情符号也不加标点符号，看起来单调又敷衍。 　　只有林朝暮深知沈卓言并不敷衍。他就是这样的，若发了那就是真心的，根本没必要敷衍别人，直接不发就行。 　　但沈卓言还是发来了这句“加油”，让林朝暮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只不过很快就由喜悦代替了全部惊讶。 　　林朝暮回复一句：谢谢班长，我现在已经加完油出来了。 　　除文字之外，他还找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发送过去，无意间对沈卓言卖了个萌。 　　这个时间点沈卓言应该还在咖啡馆帮忙，林朝暮却还是收到了他秒回过来的消息。 　　沈卓言：结果怎么样？ 　　沈卓言：看你这么开心，一定过了对吧？ 　　突然就被沈卓言看穿了心思，林朝暮深觉，一定是自己下意识发出的表情包出卖了自己的心情。 　　林朝暮：对，过了哈哈哈！运气还不错！ 　　林朝暮：刚进教室的时候特别紧张，虽然初选是分批进行的，但今天到场的人还是特别多，我差点就泄了气。 　　林朝暮：好在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还不错，成功过了初选！ 　　消息发出去之后，林朝暮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头脑一热，竟一股脑给沈卓言连发三条消息过去，似个话痨停都停不下来。 　　他担心沈卓言嫌自己烦，趁着对方还未回复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林朝暮：班长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话就多了，哈哈哈。 　　最后那三声笑，是他在替自己尴尬。 　　沈卓言：没事，你说多点没关系，我不介意。 　　林朝暮并不知道，对于自己的滔滔不绝，沈卓言并不觉得尴尬，也不会产生任何嫌弃。 　　其实林朝暮说的那些话，无论是什么，他统统都挺喜欢听的。 　　那日的情况便是如此，之后林朝暮一下午都怀揣着小兴奋，回家路上也都没有藏住喜悦，整个人洋溢着愉快气息。 　　哪怕是路人，只是看一眼林朝暮，就能直接从他根本藏不住情绪的脸上看出他的喜悦。 　　路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始终与他站在一起的沈卓言。 　　沈卓言悄悄打量林朝暮许久，见他那么开心，眉心也不由轻挑一下，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满载笑意。 　　他将视线移开，不让自己的笑容被林朝暮轻易察觉。 　　也不知是他感应到了林朝暮即将望向他的目光，还是林朝暮因他的忽然转头而被吸引了注意力，就在他偏过头去的下一刻，林朝暮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恰好错开，林朝暮并未看到沈卓言眼中的笑意。 　　- 　　知道时间流逝飞快，但当比赛真要来临的那一刻，林朝暮心中难免还是会生出些慌张来。 　　他不能去想这件事，越想心跳会越发剧烈，呼吸失了往日的平稳，变得起伏不定，时而急促，时而异常缓慢，但每一次呼吸都深而绵长。 　　但无论如何，这都挡不住他的焦灼情绪。 　　原本他在直播时唱歌，这还能多少缓解一下他的情绪，但从九点播到现在十点半，也到了该下播的时间点。 　　唱完最后一首歌，自己卧室内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原本被林朝暮稍稍压下去的紧张感又重新蔓延上来。 　　林朝暮拿起手机看了眼已有十几条未读消息的宿舍群，试图转移注意力。 　　群里叶朗与李闻他们正在聊着天，林朝暮也不知道那帮人明明就待在一起，却不选择面对面交谈，而是在群里文字聊天。 　　大概都是懒得动嘴，却还愿意动动手指吧，他也不清楚他们这帮人是怎么想的。 　　10点32分，林朝暮仍未下播。 　　他直播间的听众也都还没有离开，都在等着他与她们道一声晚安，但不知何故，林朝暮迟迟未言，只有纯音乐不断在播放着。 　　大家还在一条条刷着弹幕，礼物也不间断。 　　林朝暮坐在电脑桌前，沉思片刻后决定重新将麦打开。 　　他并不是要与大家补上那句险些被他忘记的“晚安”，而是想要和大家聊聊天，就稍微聊个十来分钟就行。 　　他平常直播时很少会与大伙儿聊天，或许今晚是个合适的时机。 　　开麦之后，林朝暮清了一下嗓子，告诉大家，“我还没走。” 　　听见他的声音后，弹幕上立刻开始刷起他的昵称“暮之”来，也有人喊他“暮暮”或是“阿暮”，也会有人喊“之之”，但这样喊的听众比较少，“暮之”最多，其次是“暮暮”。 　　公平上不断刷新的弹幕倒映进林朝暮眼中，林朝暮等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距离十一点还剩一点时间，我们来聊聊天吧，你们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我看到就回答你们。” 　　这机会实属难得，弹幕后的大家都兴奋雀跃起来，也有人立刻开始刷起问题来，想要被林朝暮第一眼看见，回答她们的问题。 　　双目盯着不断迅速上滑的弹幕，林朝暮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看花了。 　　有些问题过于隐私，比如问他是哪所大学的学生，问他身高体重。 　　若只问他是哪里人，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他倒是还能回答，学校名称他不可能回答，回了无异于“掉马”。 　　还有后面的身高体重……他直接忽略，看都不多看一眼。 　　还有人问他是否单身，有无女朋友。 　　于是有问女朋友的，紧接着就跟了个“有无男朋友”的，还都恰好被林朝暮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一句，“呃……我目前是单身，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啦。” 　　林朝暮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他对自己喜欢男生这一点算是深信不疑，这么多年来，他还从不曾对任何一位女孩动过心，或许是因为没遇见让自己一眼心动的，但他更觉得还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女生。 　　这就是一套连环题，在他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一系列与恋爱有关的问题都被大伙儿问了出来。 　　【问题1】：那暮之渴望邂逅一份爱情吗？ 　　【问题2】：暮暮那么优秀，唱歌还那么好听，应该会有很多人追吧？ 　　【问题3】：暮暮的恋爱观是怎么样的，对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问题4】：如果暮暮谈恋爱了，会跟我们粉丝说吗？ 　　…… 　　在这些问题之后，时不时还会有人回怼一句。 　　就譬如第二个问题，就有人在后面回复一句——暮暮有很多人追，这不明摆着的吗？ 　　又比如问题四——暮暮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呗，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们粉丝来操心吧？ 　　林朝暮一见情势不妙，立即开口劝阻，“没事没事，你们刚才的弹幕我都看到了，让我一个个回答，大家不要吵哦，注意直播间和谐。” 　　他也不知道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次谈天，怎么还能差一点就吵起来。 　　好在，他直播间的管理员也没再闲着，赶紧出来维持秩序。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林朝暮心中其实也挺不是滋味，但也没再去多想，只当作一场小插曲让它就这样过去了。 第028章 　　关于谈恋爱这件事，林朝暮是觉得一切随缘，缘分到了自然会遇上自己那位有缘人。 　　而择偶标准也是十分普通，首先要爱他，这可能是全世界的人都会放在择偶标准里的其中一项，其次是要温柔善良。 　　林朝暮只说了这两点，之后就有弹幕问他还有吗。 　　他想了想说：“暂时还没想到，以后想到了再补充吧。” 　　几秒钟后他忽又笑了笑，状似玩笑般地补充一句，“虽然这世界这么大，世界上的人又有那么多，但一个人真想遇上属于自己的有缘人又哪有那么容易，这种事就随遇而安吧。” 　　“哦对，关于如果谈恋爱了会不会跟大家说这个问题……”正式下播之前，林朝暮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他沉思一番，继续说下去，“如果我真的遇到了那位有缘人，我想我还是很愿意跟大家分享这个喜讯的。” 　　若真碰上那个人，若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快乐也幸福，那与直播间的听众们分享这一消息，让大家跟着自己一起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结束直播，林朝暮终于关了电脑，也终于得以长舒一口气，身子向后一靠，倚着椅背休息。 　　刚才最后十分钟里与大家的聊天，其实挺让他开心的，也让他去思考了一些以前没怎么思考过的问题，就比如这个谈恋爱的问题。 　　长到如今二十岁，林朝暮还从未谈过一场恋爱，他虽说一切都要看缘分，但其实有一些时候，他也挺渴望拥有一段甜蜜的爱情，也想要尝尝恋爱的滋味。 　　不过，至今还没让他遇上那个人。 　　那能怎么办呢，那就继续单着吧，反正如今的一切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一个自己租的小家，有直播间的听众朋友们，还有一个话不多但其实很温柔的的室友。 　　这一切其实都刚刚合适，林朝暮暂时也就不求其他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的沈卓言也从已是一片黑屏的直播间退出来，直接关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说起来，他心中一直藏了件说出来会特别奇怪，不该是他这种性子的人可以做出的事情，但他偏偏就这样去做了，并且做这件事也已不是一日两日。 　　尽管两个人的房门各自都关得严严实实，但林朝暮唱歌时声音仍会穿透这两扇门，清晰响亮地传至沈卓言房间中，再传入他耳中。 　　林朝暮每一下的咬字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即便不是沈卓言刻意要去听，这声音也仍旧清晰明了。 　　沈卓言并不知晓林朝暮的前室友对于这个问题是如何想的，但他自己乐在其中。 　　他很喜欢听林朝暮唱歌。 　　一直以来他对林朝暮所说的都是让他安心直播安心唱歌，自己不会受到打扰，可他从未告诉过林朝暮，之所以不受打扰，其实正是因为自己是爱听他唱歌的。 　　除耳边就能听到林朝暮的歌声这一点，另外，刚才他电脑里播放着的，也同样是对方的直播。 　　只不过，这一切林朝暮并不知道。 　　而从他住进来那天起，除却打扫房间的时候外，林朝暮也没有再进过他的房间。 　　关电脑后沈卓言就躺到了床上，望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发呆。 　　看的时间长了，他就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当即阖上双眸，缓过片刻。 　　“咚咚咚——” 　　耳边毫无预兆地响起敲门声，沈卓言闻声立即睁眼，那阵敲门声却又消失了。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本不想当作一回事，敲门声却在此时再次响起。 　　“咚咚咚——” 　　依旧是富有节奏感的三声。 　　这一次，沈卓言可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觉。 　　喊出那声“请进”的同时，他也坐起身来。 　　下一秒，门把手被人旋开，推门的是林朝暮。 　　门被半推开，林朝暮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朝沈卓言龇牙笑着。 　　这样的林朝暮实属少见，沈卓言也难以猜透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于是他问了句，“怎么了？” 　　- 　　本以为最后与大伙儿聊会儿天之后，自己对于明日那场比赛紧张的心情就会得到缓解。 　　即便不是完全得到纾解，至少也能起到点转移注意力的作用。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只不过在这场直播结束之后，他那些被暂时压下去的情绪就又控制不住上涌了。 　　他也觉得自己矫情，明明比赛是明天中午，距离现在还有较长一段时间，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想，然后越想越紧张，非得折磨自己。 　　林朝暮在门口站了半晌，终于迟疑着开口：“那个……班长，我来求助。” 　　“求助”这两个字，他自己说出口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朝暮是觉得有些尴尬，沈卓言则在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求助这个词，他倒还是第一次从林朝暮口中听到。 　　“怎么了？”看了眼已将电脑合上摆放在那里的书桌，沈卓言轻抬下巴向林朝暮示意，“那边坐会儿吧。” 　　林朝暮顺着他所示的方向瞥了眼，想想还是坐了过去。 　　两个人一人坐椅子上一人坐床边，对视几眼后林朝暮才终于开口：“班长，我现在有点紧张，怎么样才能缓解这种紧张的感觉呢？” 　　林朝暮收起刚才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当下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沈卓言大概猜到他此刻愁眉不展的原因了，轻问一句，“因为明天的比赛？” 　　直接被沈卓言戳穿心思，林朝暮眉心忍不住扬了起来，随即乖乖点头，“对的，就是因为明天的比赛……” 　　这种事情他自己越想越烦，叶朗那家伙最不会安慰人，他也不可能去找他，眼下唯一能帮到自己的恐怕就只有自己触手可及的室友沈卓言。 　　于是他在犹豫半天之后，还是来找他们班长“求助”了。 　　他很不喜欢去麻烦别人什么，但他还是来了。 　　“为什么会紧张，是因为第一次登台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沈卓言直视着林朝暮，又问。 　　林朝暮没有立刻回答，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突然之间被沈卓言猜中心思，他难免有些讶异。 　　不过也是，毕竟明天只有合唱比赛这一个活动，沈卓言不猜这个原因又还能猜什么。 　　抿着薄唇静静沉思几秒，林朝暮终于点了点头，“班长，你一般会怎么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这回轮到沈卓言垂眸思索，看样子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他。 　　林朝暮暗暗在想，难道这么多年来，沈卓言就从未有过紧张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镇定从容？ 　　不应该。 　　林朝暮觉得这不应该，哪有人从不曾体验过什么叫作紧张，肯定还是有的，只是这样的情况较少发生在沈卓言身上，所以才让沈卓言多想了一会儿。 　　哪怕没有紧张过，那么压力大的时刻总归有体验过吧？ 　　总会有的，总会有的，压力是每个人都应该承受过的东西，无论大小。 　　沈卓言不说话，林朝暮就安静地等待着，凝视他沉默思索着的模样。 　　在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连林朝暮自己也惊奇地发现，他竟一直在观察着纹丝不动的沈卓言，而忘了再去想那些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说白了其实还是注意力被转移了去。 　　只不过，这次林朝暮其实什么也没有去做，只单单看向沈卓言。 　　他没有费任何工夫或者精力，便成功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是沈卓言身上有着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吗？ 　　林朝暮问了自己一句，却没有再继续联想下去。 　　——是沈卓言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 　　“我缓解压力的办法好像就是听歌。”这简短一句，便是沈卓言沉思一段时间后得来的产物。 　　林朝暮却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唱歌这个方式，之所以会沉默这么些时候，是他由唱歌这件事而联想到了另外一桩事。 　　他听的什么歌，听的什么歌，又是在哪里听到的那些歌。 　　这些林朝暮不可能去询问深究的东西，正是沈卓言认为最关键的。 　　并不是所有歌，并不是每个人的歌都有着治愈他的力量。 　　“听歌？”林朝暮忍不住想笑。 　　他明天的比赛就是唱歌比赛，听歌只会更增加他的压力。 　　不过，沈卓言这句听歌也给了他一点灵感，他忽然在想，或许自己可以靠打游戏来解压。 　　但很可惜，他什么游戏也玩不来，现学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林朝暮的神情一直在发生变化，所有浮于表面的情绪正好不断映入沈卓言眼中。 　　沈卓言想了想，正色道：“林朝暮，你参加这次比赛是为了什么？为了得奖拿钱，还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你？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要挑战自己？” 　　这问题让林朝暮顷刻间顿住了，脸色变得更加古怪。 　　他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别扭又不好意思。 　　原因是——沈卓言说的这三点，除了第一条外，后面两条他全都占了。 　　看着林朝暮变幻莫测的脸庞，沈卓言忽有些忍俊不禁，上一秒还严肃的面容在此时发生变化，神色逐渐柔缓下来。 　　冷白色灯光照映下，林朝暮直视着他，喉间似是突然被噎住，吐不出半个字。 　　沈卓言的眼神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能力，好像瞬间就看穿了林朝暮，却又同时有着莫名让人心安的神奇力量。 　　他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到即便此刻林朝暮就直勾勾盯着他，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亦有些舍不得避开视线，只想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与之对视着，让这一秒的安稳状态继续持续下去。 第029章 　　两个人对望许久，似是忘了彼此接下来该做的事。 　　林朝暮忘了要回答沈卓言的问题，沈卓言也似乎忘了自己刚才提出的问号。 　　时间如同被静止，空气也仿若凝滞。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到头来还是沈卓言先回过神来，见林朝暮盯着自己许久不言，便提醒一句。 　　林朝暮是怎么了，傻乎乎的一动不动，眼神都呆滞了。 　　是因为被自己猜中心思而不好意思了？ 　　原本林朝暮是来找他求助的，怎么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让他比方才还要窘迫了…… 　　“没事。”林朝暮朝沈卓言扬起一抹淡淡笑容，解释道，“班长，我比较贪心，你说的那三样我占了其中两样。” 　　不怕沈卓言吐槽他贪心，林朝暮自己先把这个词讲出来，直接阻断沈卓言的路，也就不用担心沈卓言再说什么。 　　他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自己确实贪心。 　　沈卓言显然并未想到林朝暮竟会自嘲着说出“贪心”这个词来，还故意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佯装无事人模样想要一笑而过。 　　似乎在林朝暮眼里，自己一定会因此而吐槽他，觉得他要得多。 　　可其实，沈卓言从始至终都并不这样认为。 　　自嘲般笑过，沈卓言眼见着林朝暮将笑容慢慢收敛了去，眼尾与嘴角一并耷拉下来，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这副宛如戏精般的模样，让沈卓言只觉得有趣，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有说，他自己却在那里一会儿笑一会儿委屈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玩笑归玩笑，玩笑过后，沈卓言还是要认认真真地回应林朝暮，“这不叫贪心。” 　　“嗯？”林朝暮微讶，“那是什么？” 　　沈卓言把话继续说了下去，神色依旧认真，“有能力要得多点没什么不可以的。” 　　- 　　这天晚上，林朝暮并没有与沈卓言聊上多久，很快离开了他的房间。 　　其实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来想办法缓解，与沈卓言聊天比不上与叶朗聊天那么自在，却也确实帮他缓和了些许焦虑。 　　让他觉得班长不愧是班长，班长本身自带“神奇能力”。 　　还有，沈卓言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心中有疑惑，却并没有再去追问。 　　沈卓言说有能力就可以要多点，这让林朝暮不由在想，所以班长这是在间接肯定自己的能力吗？ 　　次日早上，林朝暮依旧如往常那样早起给沈卓言与自己做了早饭。 　　他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哪怕到了周末，也不会出现熬夜睡懒觉的情况，每天都是早睡早起，晚上到点就放下手机赶紧睡，白天到点了则也直接起床。 　　这样的作息习惯让他自己非常满意。 　　他自己比以往做出了巨大改变，倒是沈卓言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依旧是那个需要他去喊起床的模样。 　　好在林朝暮始终乐在其中，到现在也没觉得厌烦。 　　而就在今天早上，他对于沈卓言的晚起情况也做出了新的总结——有能力的人多睡一会儿有什么不可以的？ 　　没想到沈卓言对自己说的话还能运用到他自己身上，林朝暮忍不住紧抿嘴唇偷笑起来。 　　彼时他正与沈卓言面对面坐着吃早饭，他只是稍稍低垂着脑袋，也没将脸埋下去多深，所有控制不住在脸上洋溢开的小表情自是清晰被沈卓言看了去。 　　沈卓言正眼瞧着他，视线逐渐灼热起来，林朝暮却全然没有意识到，仍旧一无所知。 　　直至他乐完了自己主动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那抹已经注视他半晌的目光。 　　林朝暮一双黢黑眼眸乱转两下，有些尴尬地朝沈卓言笑了笑，“怎么了班长，你看我干嘛？” 　　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无非就是独自在那边偷偷地笑，而既然沈卓言一直在看他，那么自己刚才那副愚蠢模样多半就已经被沈卓言看去了。 　　这件事就跟比赛似的不能多想，一个越想越焦虑，这件事则是越想越尴尬。 　　一个人原本正好端端吃着早饭，什么事也没干却突然在那边憋了半天的笑。 　　说这个人脑子没问题，林朝暮自己都不信。 　　林朝暮想对沈卓言解释一句自己没病，却又不好意思在对方什么都还没说之前先上赶着开口，这样显然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沈卓言打量正在胡思乱想的林朝暮一眼，能从他脸上看出他此刻的复杂情绪。 　　他抬手，指尖抚上自己眉尾，状似无意地蹭了蹭，眼眸垂着，神色愈加幽深，几秒后才重新对上林朝暮的双眸，扬起一抹浅笑，“没什么，随便看看，继续吃吧。” 　　即便林朝暮不信沈卓言所谓的“没什么”，却也不可能再追问什么，索性乖巧点头，“行……那我继续吃了。” 　　- 　　合唱比赛在中午十二点开始。 　　林朝暮与李闻草草吃过饭，之后在寝室里练了两遍歌，在距离比赛开始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时出了门。 　　他们寝室四人是一起去的，其中之二负责参加比赛，剩下二人负责给他们加油打气。 　　李闻开玩笑说这二位来根本就不是来给他们加油打气的，而是特意来给他们徒增压力。 　　叶郎不满地回了句，说那是李闻自己心理素质太差，与他跟许飞无关。 　　李闻嘿嘿笑了几声，见学校大剧场就在眼前，也就没再跟他一般见识。 　　这俩人的打打闹闹并没有对缓和林朝暮的心态起到任何作用，相反的，林朝暮只觉得他们吵吵嚷嚷，吵得他头疼。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低垂着脑袋独自消化。 　　进入剧场，四人分两拨散开，叶郎与许飞有沈卓言给的票，可以直接进入观众席，林朝暮与李闻这两位参赛选手则去了后台备赛室。 　　此前参赛选手都已抽过号，总共三十组选手，他俩排在第五位，这个排位顺序算是相当靠前了。 　　号是李闻抽的，抽完后他自己都险些崩溃，想过自己手气会很臭，却没想过竟然会这么臭。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愧对于林朝暮，毕竟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比赛，这可是团队作战，两个人缺一不可。 　　“5”这个号码让林朝暮大跌眼镜，差一点就要背过气去。 　　30组排在第5组，这排位确实太靠前了，但当看到李闻满怀愧疚的面庞时，林朝暮即便有气也发不出来，安慰对方没关系，抽到前排也挺好的，早死早超生嘛，早点唱完早点结束，其实拿到中间跟后面号码的那些选手才最煎熬，前五到前十都挺值的。 　　比赛即将开始，林朝暮与李闻也被工作人员带到台下观众席坐着等待。 　　他们参赛者的座位都在侧边，中央前排的好位置都留给真正参与投票的观众。 　　坐下后，林朝暮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距离十二点还剩下最后六分钟。 　　除了屏幕上醒目的时间点之外，他第二眼看到的时间下方一条未读微信消息。 　　那一刹那，林朝暮第一，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沈卓言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那是沈卓言给他发来的消息，同时他也强烈期盼着这条消息就是沈卓言发来的。 　　找不出任何原因，他只能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太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个人来鼓励一下自己，而与自己熟识的人并不多，沈卓言是极少数能算上其中之一的人，于是自己自然而然就希望对方是他。 　　迫不及待点进微信，林朝暮怀着忐忑的心等待两秒，等着微信消息加载出来。 　　林朝暮本是怀着万分的期待点进来，当目光落在红点处消息框时，他的脸直接僵住了，脸色阴沉得厉害，紧抿着的薄唇也瞬间松开，闭了几秒的眼，强压下自己心头被骗后产生的郁闷。 　　并没有人给他发来消息，那不过就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公众号通知。 　　林朝暮挺无语的，既无语这条公众号发来的不是时候，又无语自己的心思。 　　自己怎么就认定沈卓言一定会给自己发消息过来鼓励自己呢，明明沈卓言并不是这样的性子。 　　更何况，沈卓言凭什么给自己发消息？就因为他是自己室友，所以他就有义务了？ 　　林朝暮，你有病吧，人家爱发不发，关你什么事…… 　　在心底狠狠斥责自己一句，林朝暮将手机收了起来。 　　已经没什么时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还是用来调整紧张的情绪吧。 　　“怎么样，比赛马上开始了，还好吗？”李闻难得做一回人，轻拍林朝暮大腿，关心了他一句。 　　“挺好的，你呢？”林朝暮瞥他一眼，回问。 　　李闻摆出一副自信模样，“放心，保证不拖后腿，一切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誉。” 　　林朝暮没再搭理他，在斜侧边的人群里找寻叶朗与许飞所在的位置。 　　那边黑压压一堆人，他找了半天也还是没看到那两个人，索性放弃寻找。 　　随便吧，反正他们说好了会在台下观看，就一定不会离开的，叶朗可是说好了要亲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拿奖，无论是什么奖项。 　　被放进口袋中的手机忽又震动一下，林朝暮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将手机拿出来。 　　这回总不至于再是公众号了吧？再耍他玩，他可就就真要砸手机了。 　　消息是叶朗发来的，问他现在在哪，是不是还在后台。 　　不管怎样，好歹发消息来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林朝暮回了句“我们在观众席坐着，你们人呢”。 　　消息发出去后他又试着往中央人堆里搜寻那两个人的身影，仍未果，他只得再次收回视线，眼见着叶朗的消息又弹出来，一条紧跟着一条。 　　叶朗你这只猪：我们就在中间啊，找不到我们吗？ 　　叶朗你这只猪：哎呀，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我跟你说了，我跟许飞就坐在中间那列的中间那排，视角绝了，一会儿你们在台上我们直接可以正对着。 　　叶朗你这只猪：哦对了，不仅是我跟许飞，现在班长也正坐在我们旁边呢！！ 　　叶朗你这只猪：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惊讶，不得了了我现在，我都能安排班长坐我隔壁位子上来了，而且班长巨巨巨听话，我说过来坐，他就乖乖坐下了。 　　叶朗你这只猪：怎么样，哥们儿是不是老牛了？ 第030章 　　随着叶朗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发出来，原本还是面无表情的林朝暮突然就愣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他是不是看到叶朗提了沈卓言？ 　　沈卓言也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沈卓言难道不该在咖啡馆帮忙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特意来看比赛的吗？ 　　此时此刻，自林朝暮心头蹦出太多太多个问题，都需要沈卓言来一一为他解答。 　　林朝暮猛抬起头来，这是他又一次向中间位置投去目光，又一次仔细搜寻着叶朗他们的身影。 　　此时主持人已经上台说起开场词，林朝暮的心思却并不在那上面。 　　终于，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着急想要见到的那道身影。 　　林朝暮几乎是伸长了脖子，才勉强找到沈卓言不到半个后脑勺。 　　这些日子以来沈卓言的后脑勺他也算是见得多了，他敢断定自己不会认错，更何况，将视线往旁边挪挪，他还见着了叶朗跟许飞。 　　叶朗也正探着个脑袋，但与努力寻找他们身影的林朝暮不同，他是为了往台上瞧得更加清晰一些。 　　这下林朝暮可以确认下来叶朗果然没说大话，沈卓言真的坐在他身旁。 　　他没有搭理叶朗，指尖划动几下点开另一个聊天框，给那个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 　　台上两位与台下观众年纪相仿的主持人正在讲着比赛规则，沈卓言听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外套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林朝暮消息发过去，等了有足足两分钟都不见对方回应，只得又伸直脖子看过去，发现那人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台上。 　　他向来知道沈卓言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却没想到就连听主持人讲话都那么认真。 　　无奈之下，他又多发几条过去，甚至动起了给对方发语音通话的念头。 　　他并不需要沈卓言跟自己通话，只需要对方拿出手机看到自己给他发去的消息就好。 　　台上第一组搭档已经开始了演唱，林朝暮却充耳不闻，他仍在等待着沈卓言回复。 　　若沈卓言再不回复，他就真的快要被急死了。 　　更何况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人就在自己眼前，却没办法喊他。 　　没办法了，他只能选择让叶朗提醒沈卓言一声。 　　林朝暮轻抚额头，有些烦躁地理了理额前碎发，正准备重新点开与叶朗的聊天界面，却突然有一条新消息映入他眼帘。 　　在看清消息是沈卓言发来的那一瞬间，他激动得险些控制不住站起身来。 　　沈卓言：怎么了？ 　　林朝暮试探性地问了句：班长，你现在在哪呢？ 　　沈卓言：我在剧场。 　　MZ：你在台下坐着吗，是来看比赛？ 　　尽管这个问题很蠢，来这个剧场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看比赛，那又能是来做什么的，但林朝暮还是问出口来。 　　其实他本意不在这个看比赛上，而在于看谁的比赛上。 　　他也可以直接问沈卓言是不是来看自己比赛的，却又别别扭扭不好意思问出口。 　　沈卓言：嗯，我坐着。 　　沈卓言：刚好还剩一张票，不想浪费了。 　　沈卓言的回答让林朝暮一颗莫名有些期待的心瞬间落了下去。 　　原来沈卓言不是特意来看他比赛的，而是因为刚好有张票，那若是这最后一张票刚好给出去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MZ：行。 　　MZ：那个……班长，我们第五组上场，一会儿就轮到我们了。 　　林朝暮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等着沈卓言回复。 　　他相信沈卓言明白自己的意思，却又不希望这只是微信上一句简单的鼓励。 　　若能亲耳听到沈卓言说出的一句“加油”，他相信自己此刻的信心还能再被添上几分。 　　沈卓言：好，加油。 　　MZ：嗯嗯，我们会加油的！ 　　“林朝暮你干嘛呢？” 　　李闻突然的靠近让林朝暮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将身体倾向另一侧避开，顺势将手机锁屏，“没干嘛……” 　　李闻瞥了眼林朝暮已是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觉得无聊立刻移开视线，“行吧……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林朝暮把手机放回兜中，“差不多。” 　　台上已唱完两组，林朝暮与李闻都没什么心思听他们唱歌，都在做着心里建设。 　　眼看着距离他们上场越来越近，林朝暮心中的忐忑也愈发强烈。 　　等到第三组上场时，李闻拍拍他的肩，告诉他该去后台准备了。 　　林朝暮讷讷点头，机械性地跟着李闻，随他一路往后台方向走去。 　　- 　　叶朗好半天没等来林朝暮的消息，便一直在跟李闻聊天，得知他们即将去后台准备，视线立刻往后方看去。 　　刚才他们坐着，他还没找着他们，此时俩人起身往前走，他一下就注意到了他们，立刻去拍沈卓言的手臂，“班长快看，小林子跟我们宿舍长在那里！” 　　沈卓言闻声转头，顺着叶朗所指的方向看向林朝暮。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林朝暮恰好也将视线向他投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一眼对上沈卓言的目光，林朝暮愣了一下。 　　台下灯光不及台上明亮，但他好像隐隐看见了沈卓言眼神里的鼓励之意。 　　无论是否错觉，他都将它当做是真的，他就当沈卓言真的对他笑了一下，就当沈卓言真的真心在鼓励着他。 　　朝沈卓言扬起一抹浅笑，林朝暮将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直至与李闻一同头也不回地从剧场走出，又从另一个入口走进剧场后台，就坐在那里进行紧张的等待。 　　刚才……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小林子好像朝自己露了让自己放心的笑容吧？ 　　叶朗看看许飞，许飞也看看他，扬起眉毛一脸的疑惑。 　　叶朗没理他，转头又看向坐在自己左侧的沈卓言。 　　沈卓言早已重新看向台上，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从未做出过任何动静。 　　班长真不愧是班长，就是这样的冷静，永远稳如泰山。 　　叶朗正暗自感叹着，脑中突然生起一个念头——或许，小林子刚才是在对他们班长笑？ 　　毕竟，林朝暮以前可从未向他笑得这么好看过。 　　可转念想想实在又不像，沈卓言脸上是冷漠，林朝暮对一个满脸写着冰冷的人笑什么，这不是热脸去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嘛…… 　　叶朗没有再去纠结这么一个无聊的问题，将注意力又放在了舞台上。 　　已是第三组开始进行演唱，刚才那两组表现都不错，估计都得了不低的分，林朝暮与李闻要想在三十组当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啊。 　　现在叶朗只祈祷着他们至少能拿个鼓励奖，这样也算没白费这么多天来付出的精力与努力。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一章，明天尽可能多更一点！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第031章 　　在后台时，许是所站之处变了样，连同林朝暮的心态也同样产生了变化，在他看来，第三第四组都结束得特别慢。 　　主持人在台上记票，前排观众一人一票，第一排评委一人五票，票记完了得到最后才会公布，所以大家都会等到第三十组演唱结束。 　　除非是那些百分百认为自己跟搭档不可能得奖的组合，他们才有可能提前退场回教室上课。 　　终于要轮到他们了…… 　　林朝暮长长吸了一口气，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吐出，跟随李闻一同上台。 　　走到舞台中央，他看见台下人山人海，心脏不由又加速跳动，刚刚调整好的呼吸在这一刻又完全乱了。 　　他根本无暇去顾及身旁李闻现在是什么状态，他连自己都顾不好。 　　当音乐声响起时，原本还处于万分忐忑之中的他逐渐平静了下来。 　　对于他而言，音乐就像是有着足以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可以让人从不平和的状态中逐渐稳定下来。 　　同理，沈卓言似乎也有着类似于此的力量。 　　不过，或许还是心里紧张的原因，林朝暮找不到他所在的地方了，视线从一众模糊的人脸上扫过，始终不曾为谁而停留。 　　他极轻地闭了一下眼，等到入歌前的那两秒里才再度缓缓睁开，举起拿麦的手，启唇开始了演唱。 　　- 　　台下，无数双盯着台上的眼睛里，有其中一双眼睛与其余任何人都不同。 　　那双稍显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笑意，就连这双眼睛的主人总是下压的嘴角在台上人唱歌时也悄悄噙起了微笑。 　　这是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情况，却被他身旁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如果叶朗没看错的话，他们班长这是在笑吧？ 　　就算出错，也不可能同一天里出现两次错觉吧？ 　　为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叶朗又偷偷多观察了沈卓言片刻，终于确认下来自己并没有看错。 　　而且，他也可以万分确认，沈卓言不可能是对着李闻那糙汉子在笑，只可能是因为林朝暮。 　　与此同时，他也可以确定，他家小林子去后台之前，那抹笑容真的不是对着他，而八成是对着他们班长的。 　　所以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合住这么一段时间后，真的成为好朋友了？ 　　叶朗不由在心中暗自敬佩起林朝暮来，竟然能让素来面无表情，有也是一张臭脸的班长露出这样的笑容。 　　不过说句老实话，如果是让他去跟沈卓言合租，他拿下班长，让班长转个性子也绝不在话下。 　　最后偷瞄一眼仍沉浸于歌声中的沈卓言，叶朗很快收回视线，也专注于去听林朝暮与李闻的合唱。 　　一曲终了，叶朗为他们鼓起了掌，鼓得比任何人都要真挚热烈，掌声如雷声般轰动。 　　两个人今天的表现非常不错，若叶朗就在后台，他绝对要冲上去给他们两个人每人一个大大的熊抱，狠狠夸上他们三百句。 　　咱别的不会，夸人的话可都在肚里憋着，就等着一会儿见了他们随时从肚里抽取夸人词汇，将他们狠狠夸上他去。 　　不是他吹，叶朗坚信，就今日这样的水准，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拿不到奖，今日他们势在必得。 　　林朝暮在台上鞠了躬，带着笑容跟随李闻下了台，直至走到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才终于将笑容收了起来，积于胸口的那几口气被缓缓舒出。 　　对于刚才的表现，他自己还算满意，觉得已经算是正常发挥，不留任何遗憾。 　　结束演唱的组合要么离开剧场要么回到最初的座位上去，林朝暮与李闻都对自己有信心，自然没有直接离开。 　　回座位的过程中林朝暮没有往叶朗那里看，这会儿第六组组合已经开始演唱，他们只能尽量弯着腰加快行进速度，不敢扰乱大家的视线。 　　等坐回到原位后，林朝暮立刻拿出手机给叶朗发了条消息，问他他们的表现。 　　也正是点开与叶朗的聊天列表后他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聊天仍停留在叶朗给他发来的那一大堆内容中——他竟将这件事完全抛在脑后，忘了要回复叶朗。 　　想想现在再回复似乎也有点迟了，林朝暮便直接略过那一大堆消息，只问了个表现。 　　叶朗秒回给他一个大大的赞，紧接着又发了几个欢呼雀跃的表情，各种各样的都有，但中心思想离不开一个“赞”。 　　如此浮夸的表现，也就只有叶朗才能做得出来了。 　　表情包仍在一个个不断弹出，林朝暮不想花这不必要的时间去等待叶朗，直接返回点开与沈卓言的聊天界面。 　　他也没铺垫什么，上来就是一句“班长，刚才我们的演唱你听了吗，还行吗”。 　　他既想听沈卓言的中肯评价，又想得到对方的夸奖，因而他很怕沈卓言刚才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们演唱。 　　其实听不听都是沈卓言的自由，但他还是自私地想要对方一句赞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想要对方一句“挺好的”，他只知道，那样他自己会非常开心。 　　开心的理由可能就是得到了班长兼室友的夸赞吧，毕竟他们班也不是谁都能得到班长夸奖的，而他说不定即将成为其中之一。 　　沈卓言：我听了，很好听。 　　沈卓言：虽然我不是什么专业评委，但我觉得这一场你们的表现非常完美，看不出任何瑕疵，整体真的非常好。 　　MZ：嘿嘿，谢谢班长！ 　　MZ：我也觉得表现得还行，至少没有拉胯，但愿能得个好名次吧。 　　沈卓言：嗯，会的。 　　MZ：那班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是要把三十首歌都听完再走吗，还是再听一会儿就回教室？ 　　那边沈卓言久久没有给他回应。 　　林朝暮往台上看了眼，第六组组合唱的是首欢乐的歌曲，此刻正嗨得异常投入。 　　他却嗨不起来，始终在等待着沈卓言的回应，心里因为装满这件事，实在也塞不进来其他事情。 　　沈卓言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回他消息？ 　　林朝暮忽然忍不住在想，若沈卓言能有叶朗百分之一喜欢说话该有多好。 　　为什么最靠近他身边的人竟会刚好是两个极端呢，一个话又多又密，另一个则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 　　若有可能，他不会去管叶朗如何，只希望沈卓言话能稍微多一点。 　　无奈，林朝暮只得重新点开与叶朗的聊天界面。 　　不知是发累了，还是表情包已被消耗殆尽，叶朗终于停了下来。 　　林朝暮趁此机会发了句谢，下一秒直接将话锋一转，问叶朗一句班长现在在做什么。 　　他这话题跳转的速度让叶朗防不胜防，直接瞪大了双眼。 　　等冷静下来后，他往旁边早已空出的座位瞥了眼，告诉林朝暮沈卓言已经离开了。 　　林朝暮不由惊呼：走了？？ 　　MZ：去哪了，厕所？ 　　叶朗无语：去啥厕所……就走了啊，这个时间点，我估计应该是回教室去了吧，马上上课了。 　　MZ：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叶朗你这只猪：就你们唱完之后没两分钟吧，就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叶朗你这只猪：毕竟是班长嘛，肯定是以学业为主的，上课不可能迟到早退，不像我这种人，我就乐意借着看比赛的名义躲个一两节课。 　　MZ：那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叶朗你这只猪：那可不！哥们儿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确切的，说话从来不夸大也不掺假。 　　叶朗你这只猪：我看你这么关心班长，还是自己去问他情况吧。 　　MZ：我问了，但他不是不回我嘛，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叶朗你这只猪：哦，明白了，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呗，专门向你报备咱们班长的动向。 　　MZ：别胡说，你不是工具人，你是我好兄弟。 　　叶朗你这只猪：林朝暮，我就想问问，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叶朗你这只猪：不过没事，兄弟我甘愿做那个工具人，只要你帮兄弟问出班长的学霸秘秘籍。 　　MZ：去你的，沈卓言哪有什么秘籍，他那些成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刻苦得来的，你有别妄想走什么捷径了，就算真有什么秘籍，你也学不来的，倒不如实事求是一点，安心做你的咸鱼去吧。 　　叶朗有心与林朝暮开玩笑，林朝暮却没了开玩笑的精力，他现在只想知道沈卓言究竟何时能回复自己。 　　按照叶朗所说，沈卓言现在应该还在回教室的路上，就算步伐再快，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到教室。 　　回到与沈卓言的聊天页面翻阅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林朝暮目光落在沈卓言那条消息上。 　　他说来这里是为了不浪费票，结果现在比赛才刚过六分之一就离开，这也算是没有浪费票吗？ 　　就当他自恋也好，怎样也罢，林朝暮就是突然间觉得，沈卓言说的什么浪费票都不过是借口，他就是特意来支持自己比赛的。 　　否则他为什么非要等看完自己比赛才离开，不能第四组唱完就走，或者第六组唱完再离开，为什么就是这么巧非在自己唱完之后？ 　　还有，如果真要赶回教室去上课，自己唱完时也才十二点半出头吧，距离上课可还有二十多分钟，这就急着回去了？ 　　综上所想，林朝暮认定沈卓言就是专程来看自己比赛。 　　他心中暗想，等沈卓言一会儿回复自己了，他一定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不能再让沈卓言口是心非了，明明很关心他的室友，却非要装作不经意。 第032章 　　未过多时，林朝暮终于盼来了沈卓言的回复。 　　沈卓言：刚才有通电话进来。 　　沈卓言：我现在已经离开剧场了，一会儿就到教室。 　　原来是在打电话。 　　林朝暮将悬起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沈卓言不会知道，刚才他在心里设想了几种他不回他消息的可能性，但其中就是没有包括跟别人通电话这一点。 　　好在无论如何，他至少是在比赛结束之前盼到了沈卓言的回复。 　　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准备……对沈卓言进行一番“严刑逼供”了。 　　MZ：班长，你怎么先走了，不是不浪费票吗？ 　　沈卓言：时间不对了，一会儿还要上课，我就先走了。 　　MZ：那好吧。 　　MZ：我们寝室四个人都已经跟辅导员请了假，到时候专业课老师问起来，就麻烦你报备一下。 　　沈卓言：好，知道了。 　　看着自己与沈卓言的聊天记录，林朝暮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刨根问底的勇气，刚才不过只是脑内想想，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当真格外困难。 　　他恨不得架把刀在沈卓言脖子上，问他到底是不是特意来看自己比赛的。 　　但这可能嘛，如此浮夸又恐怖的问法也亏自己能想得出来，真是病得彻底。 　　更何况，自己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来做什么，有什么意义吗？ 　　若是没有意义的事，又何必追根问底。 　　对啊，怎么突然脑子抽了，偏偏强硬地想要知晓一些无意义的东西。 　　林朝暮，你真是疯了。 　　沉思几秒，林朝暮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也准备将手机放回外套兜中，专心听其他搭档演唱。 　　这时手机又在手心震动了一下，他不耐烦地咋了下舌，还是将手机翻转过来，点进去查看消息。 　　消息又是叶朗发来的。 　　林朝暮原本以为他俩之间关于沈卓言的话题早已结束，结果叶朗此刻又转过头来再次与他谈起沈卓言来。 　　真是不想去聊什么，什么就硬要往他身上撞，偏偏不遂他愿。 　　然而，这条回复却让他眼前一亮。 　　叶朗你这只猪：哎小林子，你知道吗，刚才班长看你们的节目笑了嘿。 　　叶朗你这只猪：简直太难得了，我好像就从没见过班长笑起来的样子，别说，真还挺帅。 　　叶朗你这只猪：反正我是觉得，班长这样的帅哥就应该多笑笑，老板着张脸干嘛…… 　　MZ：你管他板不板脸，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别人干嘛。 　　叶朗你这只猪：好家伙的，小林子你现在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啊，我才是你的亲哥儿们，班长只是你的室友，并且只是暂时的室友，仅此而已！！ 　　叶朗你这只猪：林朝暮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才是那个陪你练了这么久合唱的人！ 　　林朝暮无奈：知道了，那么大声干什么…… 　　叶朗你这只猪：？？请问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话了…… 　　- 　　显然还是参赛组合太多，对于林朝暮而言，时间过得极慢，慢到他几次忍不住想要起身离座，甚至是离开这座剧场。 　　若不是李闻拦着他，他真想直接离开了。 　　这绝对是他这学期自开学以来，度过的最无趣的一个下午。 　　他听不进去别人的演唱，不是觉得别人都没有自己好，只是单纯有些心情烦躁。 　　这种烦躁是没来由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自我感觉表现得还不错，却仍是开心不起来。 　　于是他就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地发着呆，看起来目光始终在望着台上，实际思绪早已不知发散向何处。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主持人在台上报了个数字“30”，顷刻间将他飘忽的神唤了回来。 　　“最后一组了吗？”看了一眼台上，林朝暮问身旁的李闻。 　　李闻见他有些疑惑，不由抽了抽嘴角，“对……你有认真听他们唱吗，最后一组了都不知道……” 　　“有吧……”林朝暮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硬挤出一抹微笑。 　　就他这样把“勉强”二字都写在脸上，李闻要是信他，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最后一组比赛，两位女同学在台上唱起了林朝暮准备用来参加“十大歌手”的《今朝》，这一次林朝暮也终于认真听完全程。 　　这一组作为最后出场的选手，两个人表现得都非常好，为这场合唱比赛完美收了尾。 　　林朝暮听得入了迷，为她们二人真心鼓起了掌。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练习的这首曲子，唱得远没有她们两个这么动人。 　　若是他们三人同时用这首曲子去参赛，他不太可能赢过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林朝暮的心思在这边千回百转，那边李闻却仍气定神闲，对于他而言，他们第五组拿奖已是既定事实。 　　几分钟后，三十组选手所有的排名情况都已经出来了，即将由几位评委老师从第十名往前分别公布。 　　从第四名开始，一直到第十名都是鼓励奖，前三名自然不用多说。 　　李闻拍拍林朝暮大腿，示意他认真听着。 　　林朝暮乖乖坐直身体，重新陷入紧张等待，公布排名比他正式演唱之前都还要让人忐忑。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叶朗与许飞二人也没有闲着，这场比赛他们寝室也算是四人同心，都盼着李闻与林朝暮能得个好名次。 　　然而，第十名、第九名……一直报到现在的第六名都没有他们的号码“5”。 　　林朝暮下意识攥着衣角，将自己加绒卫衣衣摆处攥得皱巴巴的，却始终并不自知。 　　这时手机在外套口袋里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林朝暮隐约感受到了，却哪有精力去顾及它，一门心思都扑在排名，紧张到将嘴唇抿成一条薄线，唇周血色尽褪。 　　不断调整着呼吸，林朝暮目光始终不移地盯着台上。 　　- 　　上了两节课又下了两节课，在此期间刘添泽时不时向斜后方张望，那里自始至终空出四个位子来。 　　其他人他管不着，他只想知道林朝暮去哪了。 　　看了眼正在专心记笔记的沈卓言，刘添泽极轻地推了他一下，“哎班长，你那弟弟干嘛去了？” 　　突然受到打扰，沈卓言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继续记着笔记，看都不看身旁人一眼，“什么弟弟？” 　　毕竟自己是突然问出口的，刘添泽能理解沈卓言的一时反应不过来，颇有耐心地回应：“就林朝暮嘛，他不是你表弟……或者堂弟？或者亲弟弟吗？” 　　听到那个名字从刘添泽口中被说出来，沈卓言陡然抬眸，终于停下笔来。 　　他不是很明白，什么时候林朝暮竟成了自己的弟弟，还什么亲弟弟，刘添泽到底是哪来的这个荒诞消息。 　　“他去参加比赛了。” 　　沈卓言并没有否认，给了刘添泽想要的答案。 　　他是懒得否认，以免对方刨根究底继续问下去，浪费自己时间。 　　“比赛？啥比赛……”刘添泽还有些懵，好在反应速度不错，及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哦我知道了！合唱比赛是吧！” 　　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险些得来沈卓言一记白眼，只不过是沈卓言不想耗费力气罢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意识到是自己错了。 　　其实就该翻白眼白死自己身旁这个废话连篇吵得他脑仁疼的话痨碎嘴子。 　　“早知道我也去看比赛了，我都直接忘了这件事……不然还能逃个课，去听听他们唱歌也不错，搞得现在无聊得要死……” 　　“气死我了，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啊……我这猪脑子……” 　　“诶班长，明天是不是还有一场比赛，入场券是不是都在你那？你能给我一张让我也去欣赏欣赏他们唱歌不？” 　　刘添泽自言自语的时候被吵到的人是沈卓言，现在他突然跟沈卓言说话，更是吵得沈卓言心烦。 　　作为刘添泽的好朋友，沈卓言不知道自己现在跟对方断交是否还来得及。 　　他狠狠瞪了沈卓言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到放学，只要你闭嘴，明天的票我可以给你一张。” 　　说这番话的同时，他在不断观察着刘添泽的表情，看他到底是否会为区区一张入场券而折腰。 　　即便是以他对刘添泽的了解，他也觉得并不好拿捏。 　　这个人性子跳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转变，这一秒他特别想去观看比赛，下一秒极有可能就因为懒得走路或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再想去。 　　不过，刘添泽这次倒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在安静听完沈卓言这段话后，刘添泽果然没有再开口，朝面前的人做了个将嘴上“拉链”拉起来的动作，随即低下头去无声玩起了手机。 　　挺好。 　　这是沈卓言此刻唯一的念头。 　　而但他准备继续把剩下一点笔记补上时，他放于一旁开着相册用于摘抄笔记的手机就弹了个微信消息出来。 　　沈卓言斜睨一眼仍低着脑袋的刘添泽，大致了然。 　　点进消息，他一眼看到刘添泽给他发来的那条消息。 　　上面写着：班长，这可是你说的哈，你就准备好给我入场券吧，嘿嘿。 　　这句话的末尾刘添泽还加了个邪笑的表情，说得就跟真的似的，距离放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究竟能否憋到那时候其实还是个未解之谜。 　　其实沈卓言无所谓他成功或是失败，只需他少来烦扰自己，无论如何，既然班中同学想要券，他作为班长就不可能不给。 　　没有理会刘添泽的豪言，沈卓言的目光落在被他置顶的那个聊天框上。 　　算算时间比赛应该也快接近尾声，不知道林朝暮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排名出来了吗，得奖了吗，如果得了个好名次他现在是不是特别兴奋？ 　　点进聊天界面，看着两个人此前的聊天记录，沈卓言犹豫着是否要主动给林朝暮发条消息问问。 　　就是有这样一类人，明明比其他人都要关心某一个人，却总是无法主动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想他人看出自己对于他的关心。 　　沈卓言便是这种人之一，他去看比赛分明只因林朝暮一人，当林朝暮询问他时他所回答的却总不是他的真心话。 第033章 　　后几名里没有林朝暮与李闻他们，他们只能对前五名寄予厚望。 　　而第五与第四名都将由中间左侧那位评委老师公布，林朝暮将视线完全定在她身上，一声不吭紧抿着唇等待着。 　　第五名，第1组参赛选手。 　　第四名，第5组参赛选手。 　　当评委报完第四名时，林朝暮直接听懵了，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 　　台上主持人说着有请两组选手上台领奖，如果不是李闻始终保持清醒，拉着他往台上走，或许他会一直坐在那里，将自己坐成一座巍然不倒的山。 　　直至从台上领完奖下来，他也依旧觉得自己刚才就像是做了一场虚幻又真实的梦。 　　第四名，其实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他也很开心，心底却难免还有些小失落。 　　谁都想拿第一，但也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与运气，林朝暮接受事实，从李闻手中拿过荣誉证书，认真阅览证书上所写的内容。 　　在上方的横线上，印有“第五组：李闻、林朝暮”的字样，林朝暮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许多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证书还了回去。 　　这证书他肯定是要留给李闻的，毕竟最初是李闻邀请他参加的比赛，尽管他们之间的说客是叶朗，但这证书当然不可能交给叶朗。 　　出了剧场，林朝暮跟寝室另外三人一同往教室方向走。 　　在他们四人当中，最兴奋的当属叶朗。 　　叶朗拿着他们的证书看了又看，喜悦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闻见他一副惋惜模样，原以为他是遗憾于他们差一点就能进入前三，还好心搭腔问他一句怎么了。 　　结果谁能想到，让叶朗真正遗憾的事与林朝暮他们无关，他只为自己的名字没能被写到奖状上而感到惋惜。 　　回答李闻问题的同时，叶朗眼看着对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嘴角肉眼可见地抽了抽，他自己却依旧笑得开朗。 　　“滚你妹的——”李闻忍无可忍，一把狠狠推开叶朗。 　　叶朗被推得往旁边踉跄几步，随即又屁颠屁颠地折返回来，脸上笑意仍旧不减，可想而知脸皮到底有多厚。 　　林朝暮眼尾耷拉着，脸上写尽无语。 　　他瞥了眼叶朗，看向李闻，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李闻，你看我搭理他了吗，这种人就不能搭理，无视就是对付他最好的办法。” 　　他刚说完，就被叶朗重重拍了一下。 　　林朝暮一愣，下意识望向那个打他的人。 　　叶朗正在瞪他，他则挑眉笑笑，故作挑衅之意。 　　好家伙的，他家小林子从这学期开始彻底变了，自从跟班长同居之后，现在是越来越拽，他什么时候朝自己露出过现在这么得意洋洋的嘴脸啊…… 　　叶朗将双眼眯了起来，用眼神向林朝暮回以攻击。 　　林朝暮却兀自偏过头去，没再多看他一眼。 　　就像他刚才对李闻所说的那样，对付叶朗这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 　　回到教室，他们赶上今天最后一节大课。 　　林朝暮坐回到位子上，将书与笔记本拿出来后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右侧斜前方。 　　他的视线落在了一道身影上，盯着那道视线看了有好几秒的时间，却始终不见那人回头看他一眼。 　　他无奈抿唇，只得慢慢将目光收回，下一秒却又不甘心地再次将视线投过去。 　　他知道沈卓言向来上课认真，根本就不可能感应到自己的视线，也根本不可能回头看自己一眼，自己再怎么看他瞪他，他都不会有反应。 　　可林朝暮这次偏偏轴了起来，非要做些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事。 　　结果可想而知，沈卓言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 　　好吧，那就这样吧。 　　再三挣扎之后，林朝暮终于放弃，乖乖低下头去，将笔记本翻开到上一次记录的页面，埋头开始记笔记，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坦。 　　比赛结束后他与李闻他们走在过来的路上，他特意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谁都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某个人的询问与关心。 　　然而他微信上只有公众号发来的几条消息，除这些之外再无其他。 　　为什么沈卓言不问他们成绩如何呢。 　　明明他挺关心他们这场比赛的，都特意来剧场看了。 　　还是说，他不是不想问，而是等一个恰当的时机，这个时机或许是放学回去的路上，又或许是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静下心来后林朝暮这才恍悟过来，他突然不是很能理解，自己究竟在着急些什么。 　　想通这莫名滋生本不该存在的情绪后，林朝暮也就不准备再给沈卓言发消息试探了。 　　在林朝暮去专注做笔记后，叶朗往那个整整齐齐记了笔记的本子上瞄一眼，觉得无聊就继续玩他的手机。 　　他现在不记笔记，偷偷玩起手机，晚上就会“挑灯夜读”，借来李闻或者许飞的笔记奋笔疾书，抄完了再上|床。 　　不过不是上|床睡觉，而是结束电脑上的游戏，转而钻进被窝去玩手机上的。 　　总之除非真碰上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他游戏不离手。 　　- 　　放学后，林朝暮照样与沈卓言一起乘车回家。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心底总期盼着某个人能先开口问那个他急于回答的问题。 　　可好像林朝暮越是期待，沈卓言嘴巴就越是牢固，两个人待在一起半天了，也不见他开口说出过半个字。 　　之前他们一起上课放学，平平常常一切都好，但最近她们之间却似乎发生了些许细微变化。 　　这变化哪怕再细微，也依旧是肉眼可见的，林朝暮自己感觉得出来，他相信沈卓言不可能没感觉出来。 　　沈卓言没有这么迟钝，林朝暮始终觉得他心很细，那种尴尬沉闷的氛围，他一定也感觉到了。 　　公交一路摇摇晃晃向前开。 　　林朝暮思绪万千，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接近目的地站。 　　“班长。” 　　眼看着即将到站下车，终于由林朝暮来打破了他与沈卓言之间这份让人太易心生不安的宁静。 　　“嗯，你说。”沈卓言望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今天拿了第四，不错的成绩，”林朝暮朝沈卓言扬起一抹笑容，“所以，为了庆祝，今晚我请你吃顿好的吧，班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是不是想吃烧烤？”沈卓言不答反问，眼神里隐有笑意。 　　林朝暮却根本来不及注意沈卓言眸中的意味，下意识挑起眉心，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在他的疑问声中，公交缓缓停下。 　　门开了，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询问，随着沈卓言一同下了车。 　　下车后，两个人没有如常往菜市场方向走，而是直接走向回家的路。 　　林朝暮说今天要吃点好的，沈卓言自然也就不准备再去菜场买菜。 　　路上，林朝暮望向沈卓言，眼里询问意味清晰分明。 　　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沈卓言终于简单回了句，“随便猜的。” 　　林朝暮用力点了两下头，承认下来沈卓言所说的，“那就是我看起来就是很爱吃烧烤的那种人。” 　　他往沈卓言脸上打量几眼，用心思索几秒，最终却又摇起了脑袋，“但班长，你看起来不像，特别不像。” 　　沈卓言看着太不像是会喜欢吃烧烤的那类人了。 　　跟他住进来的这些日子，沈卓言没吃过一顿烧烤无关，他就是单纯凭感觉认为沈卓言不喜欢吃。 　　这个问题沈卓言没有立刻回答他，林朝暮也不着急追问，两个人又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了几步。 　　一问一答再加一沉默中，十五号楼已近在眼前。 　　沈卓言抬头看了眼他与林朝暮的所住楼层，客厅的窗户紧闭着，从楼下看不见客厅里的任何东西。 　　他转头想要看林朝暮一眼，却恰好撞上对方的目光。 　　没有料到沈卓言竟会突然转头，林朝暮猝不及防，眼中顷刻间闪过一丝局促，目光下意识想要躲闪。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么，却都是下意识要去闪躲。 　　他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像此前他们在公交车上发生过的那段场景，却又有着很大不同。 　　林朝暮眼神侧开两秒，又立即调整好情绪重新回看沈卓言，装作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既然想佯装无事发生，即便沈卓言将他刚才的情形尽收眼底，却也遂了他的愿，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过。 　　可林朝暮刚才的慌乱，他虽不提出来，却暗自装进了心底。 　　而就在这一秒，他也终于开口：“嗯，我平常是不怎么吃，不过——” 　　“为了给你们庆祝，只要你想吃，今晚我就陪着你吃。偶尔换换口味尝试一次也挺好的。” 　　几秒前沈卓言故弄玄虚特意拖长音，勾起林朝暮的好奇，之后再直接满足了他的想法。 　　他本意只是逗逗林朝暮，林朝暮内心实际却比他想象中更要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息下来。 　　林朝暮凝视着沈卓言，薄唇微掀，总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双眸半点离不开沈卓言的脸，脚步却不停下，明明该看向前方，此时却满心都扑在身旁人的身上。 　　“林朝暮，小心——” 　　思绪又飘忽之际，林朝暮耳边蓦地传来沈卓言一声带有他名字的惊呼。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一只突然攥上自己手腕的手用力拉扯过去，避无可避地扑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第034章 　　南苑小区每栋楼前都有台阶与无障碍走道，刚好从中间分了两侧出来。 　　无障碍走道一般来讲是供那些腿脚不方便需要坐轮椅的人通行的，两侧有栏杆护着。 　　林朝暮比较随意，平时台阶跟走道都会走，这都是随缘的，不过他还是走这个通道的次数比较多，毕竟正好靠向他过去的这一侧，直接拐弯往上走即可，较为方便。 　　然而，让林朝暮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常走的那条道，就因自己的不看路，险些导致他猛地一下撞上去。 　　若不是沈卓言及时拉住他，将他拽回去，现在被狠狠撞到的应该就是他肚子这一块。 　　惊魂未定，林朝暮愣在原地，本就圆亮的杏眸被他睁得更大，满目惊诧。 　　此刻他就被沈卓言圈在怀中，后背紧紧抵着沈卓言胸膛。 　　饶是如此，他也半点听不见沈卓言的心跳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与狂跳不息的心跳声。 　　沈卓言双手分别抓在他两手手腕处，因担心而攥得死紧。 　　哪怕隔着几层布料，他也能感受到沈卓言扣在他手腕上的力度，很紧很重，攥得他手隐隐作疼。 　　沈卓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处，让他感到阵阵发痒，却只能强忍着想要背过手去挠的想法，不敢乱动。 　　寒风不断拂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脸上逐渐蔓延开热意的红云。 　　他自己大抵知道这一情况，所以便怯于说话与回头，生怕会被沈卓言看出他的心虚。 　　空气里弥漫着有些奇怪的味道，林朝暮不知道那是否就是所谓“暧|昧”的氛围，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承认。 　　不过，就在下一秒，林朝暮感觉到沈卓言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 　　“没事吧？”沈卓言终于开口问了句，语气里似是带了些微弱的指责意味，更多却还是温柔，“小心点，注意看路。” 　　“没事没事……”林朝暮仓皇地应着，往旁边走了走，尽量远离沈卓言，垂着头不敢去看他。 　　他此番模样，是个人就知道他这是心虚了，却偏偏沈卓言好像迟钝得什么都没看出来，“没事就好，快上去吧。” 　　“好……”尽可能去压制自己心中的慌乱，林朝暮绕过栏杆，仍像之前那样走无障碍通道上去。 　　大门被人敞开着，也无需他输密码，这正好他意，让他得以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去。 　　沈卓言被他落在后头，就站在第一级台阶之前，眼看着林朝暮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般迅速往上窜，忍不住无声轻笑了一声。 　　林朝暮这是做什么，溜得那么快，是把他当坏人了，束缚被解开之后就这么急于逃命？ 　　两人之间不过就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至于他这样反应大吗？ 　　却也正是因为林朝暮这副模样，更加奠定了他在沈卓言心中傻乎乎的形象。 　　即便是兔子，那也无疑是兔子窝中最可爱的那只兔子。 　　- 　　许是因为慌乱，林朝暮将钥匙插|进去拧了半天才终于将门打开。 　　沈卓言步伐虽缓，在他胡乱旋动钥匙的的这段时间里却也已经走到他身边来。 　　林朝暮方才一直在一心二用，一边开门，一边用余光疯狂瞄向上楼来的沈卓言。 　　结果这会儿沈卓言在他身旁停下脚步，他就不敢再去偷瞥，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开门上。 　　“咔哒”一声，林朝暮迅速推开门，将包往旁边一扔，换上拖鞋后匆忙往里走，一溜烟跑进卫生间，着急将门关上。 　　沈卓言仍站在门口，再次眼看着林朝暮像只兔子般窜出去，脚下仍是那双黑白色板鞋，别说是换上一只拖鞋，就连鞋也根本来不及脱。 　　缓缓收回目光，沈卓言轻叹口气，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不禁明知故问，这只“林朝兔”他到底在慌什么，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进入卫生间之后，林朝暮就站在那面大方镜前仔细端详自己，视线在自己绯红的脸上不断游走。 　　他想过自己脸红了，却没想到竟然红成了这样，任谁看了也能知晓自己这是因害羞而红的脸。 　　为此他只能暗自祈祷着，沈卓言刚才千万不能看到自己现在这张脸，否则他今天真的在对方面前丢尽了面子。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要怪就只怪今天比赛。 　　如果今天不比赛，这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林朝暮猛一把将所有的“锅”都推到了比赛上，自以为这样下来自己的心情就会好受一些，结果发现无论甩锅给谁都没有用，事情总归都已经发生了，再如何去懊恼都不过是白费精力。 　　打开水龙头，他弯下腰去，双手合拢接了点水往自己脸上泼。 　　就这样重复几次后，他才终于再次抬起头往镜中望去。 　　在经过凉水冲洗后，他双颊上的红晕明显比刚才淡了些，这也给了他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他又继续往脸上泼水，直至脸上的红色淡化到几乎看不清。 　　当完成这件事情后，他终于决定走出这个门去面对沈卓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卫生间里待了多长时间，可惜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要出去的，不可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好在理由他已经想好了，等沈卓言问起来，他就说是自己肚子不舒服，刚才忍不住了所以才跑得这么快。 　　虽然这样说太丢人，但他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借口。 　　- 　　精致的喉结滚动两下，林朝暮咽下一口唾沫，旋开门把手将厕所门开了条细缝。 　　敞开这扇门之前，他在最后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能慌，要镇定。 　　尽管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又在害羞什么。 　　因为找不到原因，他只能将这理由归至在楼下发生的那件事上。 　　肯定是因为他走路不看路，差点撞上栏杆，差点在沈卓言面前丢了脸，才会面红耳赤，才会慌乱不已。 　　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回到客厅后，他在沙发上看到了沈卓言的身影。 　　沈卓言就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是在跟谁聊天，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许是余光里映进林朝暮的影，他忽然转头望向站在那里的人，目光在他脸上打量着。 　　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已让林朝暮紧张万分。 　　他抑制着自己没有去咬牙，就怕鼓起的腮帮子会让沈卓言看出破绽，尽可能扬起笑意，让自己看起来依旧还是那位爱笑的林朝暮同学。 　　但他还是将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负于身后，双手手指不自觉缠绕在一起，在指腹处不停抠动。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自己是那个做错事正在等待教导主任责备的学生，而坐在那里的沈卓言就是他们的教导主任。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只是不小心做了件丢人的事而已，并不需要被谁训，也并不需要得到谁的原谅。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却始终无人开口。 　　时间大概过去不到半分钟，林朝暮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是要点烧烤吗，现在点还是一会儿点？” 　　终于……他们二人当中终于有一人先开口说起话。 　　沈卓言突如其来的开口让林朝暮不由愣怔住，他扬起眉心，对对方这句突然的问话显然还有些无法理解与消化。 　　他呆滞的状态让沈卓言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谁能想到，林朝暮今天在比赛上得了奖，该是高高兴兴庆祝的时刻，人却突然间痴傻了。 　　不过他也不催促，继续注视林朝暮，静静等待着他自己回过神来。 　　顿了片刻，林朝暮终于反应过来，收起所有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惊讶情绪，“啊，现在就点，我来看看外卖。” 　　“好，那你过来坐着点吧，别站着了。”沈卓言往他身旁空着的位置上点了点下巴，示意林朝暮坐过来。 　　看到沈卓言这动作与说话态度，一瞬间，林朝暮倏然萌生出一种沈卓言这是“反客为主”的想法。 　　明明这个房子里最初的主人是他林朝暮，现在弄得他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客人一样。 　　尽管沈卓言姑且也能算是这房子的半个主人吧…… 　　理清这一点后，林朝暮想也没想立刻坐过去，就在沈卓言身旁差不多两拳的位置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他认真地挑选烧烤，选完之前不曾抬起过头来。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其实沈卓言早已不与任何人聊手机短信，在他身边凝视了他半晌。 　　时间如同静止下来，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个停下来思考究竟要不要点眼前这一份食材，另一个目不斜视地看着那个正专注点着外卖的人。 　　沈卓言忽然觉得，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学习，没有工作，没有比赛，也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坐在一起，一个认真做事，另一个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那个人。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035章 　　将自己那几份点好，林朝暮转头看向沈卓言，顺势准备将手机递过去。 　　他这一转头来得太过突然，沈卓言仍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恰好与他相撞。 　　林朝暮手中动作猛地顿住，错愕地看向沈卓言。 　　沈卓言却远比他大方自然得多，没有惊得立刻将目光错开，依旧注视着林朝暮，连慌都没有慌乱一下。 　　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林朝暮不禁有些羞愧。 　　也就自己莫名其妙做贼心虚，不像沈卓言这样始终坦然淡定，还是要多跟他学学。 　　好在林朝暮也没愣怔多长时间，很快将手机递了过去，“那个……班长，我自己想吃的已经点好了，你也点一下吧。” 　　沈卓言接过手机，“好。” 　　“随便点，别客气。”林朝暮迅速补充一句，兀自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 　　其实他无事可做，索性就打开电视随便调了几个频道，结果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好看的电视剧或者电影。 　　哪怕综艺也行，但他就是找不到。 　　这也可能是心境的问题，一些事让他无法静下心来，看什么都烦躁。 　　沈卓言指尖在林朝暮的手机屏幕上缓缓滑动着。 　　他已有很长一阵子没有吃过烧烤，准确来说，成长到现在他吃过烧烤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所以哪怕那些图片清晰映入他眼中，他也回忆不起烧烤的味道。 　　今天属实难得，林朝暮的比赛获得了第四名，是个很好的日子，值得庆祝。 　　沈卓言的世界里永远只有前三，但他不会因别人拿不到冠军而瞧不起对方，也很为林朝暮而开心。 　　进不了前三，他知道林朝暮心里一定也堵着个小疙瘩，极少有人不渴求赢，况且那一晚林朝暮对他也很坦诚，说是想要赢。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林朝暮今天下午，一直到现在的那股喜悦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既然如此，沈卓言就恭喜他，并接受他的快乐与分享。 　　随便照着林朝暮点好的又点了几样东西，看着购物车里五花八门的肉类与素菜，他将手机递还，问了句，“你要邀请其他同学过来吗？” 　　林朝暮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用，我俩就可以了，邀请他们干嘛……跟他们可以另外再找个时间搓一顿，今天我们两个吃就行。” 　　即便林朝暮邀请，他们那帮人也可能因懒而不愿乘车过来。 　　更何况，目前知道林朝暮租房地址的也就只有叶朗一个人，林朝暮并不是一个多喜欢热闹的人，并不希望大家在自己家中闹腾。 　　“这么多，估计吃不完。”沈卓言又说。 　　林朝暮微愣一下，大概明白沈卓言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其实他这么说，根本就是对自己胃口的不信任。 　　“班长，你就放心，不会吃不完的，我的食量我自己心里有数，今晚保证吃得干干净净。”他拍拍自己胸脯，对沈卓言打起包票。 　　然而，就在他刚自信满满地将话说完之后，他脸上神情不见什么变化，心里却不禁迟疑了起来。 　　犹豫几秒，他没有立刻下单，又在购物车里翻看几番，删减掉几样肉类，想着这回应该差不多了，这才按下结算。 　　在软件上预定一个时间段送达，林朝暮起身先去做准备。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得先将茶几收拾出来，把他放在那上面的一些零食放入到靠墙处的零食箱中，再把其他琐碎物品都给清空，最后将一次性桌布往上一铺，这样就大功告成，可以安心等待烧烤的到来了。 　　沈卓言回了趟自己卧室，出来后看见林朝暮已将一切布置完成。 　　此时此刻，茶几上除了那一张被铺得平整的桌布之外再无其他，干净整洁得让他不自觉想夸林朝暮一句。 　　不过他想想还是算了，不能让沈卓言过分自满，反正啊，等到烧烤被送来了，这张桌上就不会再这样整洁了，兴许整齐变凌乱花费不过区区一秒的时间。 　　- 　　从外卖员手中接过那满满两袋子烧烤，林朝暮道谢关门。 　　袋子里的香味不断向外扩散蔓延至林朝暮鼻间，好在从大门口到客厅茶几前不过短短十几步之遥，林朝暮稍稍加快步伐，走到茶几旁立刻将两个袋子放下，开始解袋子上的结，边拆边往里喊着。 　　“班长，外卖来啦！” 　　“好香啊！再不出来我就吃光了！” 　　“来了。” 　　沈卓言从房里走出，在过道里应了一声，很快走到林朝暮身边来。 　　烧烤的味道直接快传到他房里去了，刚才他一开门，这股味道直接扑鼻而来。 　　香气四溢，确实光是闻着这味道，就能让人垂涎三尺。 　　沈卓言帮着林朝暮将另一个袋子解开，随即看了他一眼，见他仍在解那个结。 　　这个结就像与他作对一样，竟是怎么也无法解开。 　　“需要我帮你吗？”沈卓言注视林朝暮几秒，轻问。 　　“没事没事，我马上就好，坐吧班长，坐下吃。”林朝暮示意沈卓言坐到沙发上去。 　　下一秒他就听到沈卓言在自己耳边“嗯”了一声，而他一抬头，就看到沈卓言往沙发前走去。 　　他的背影是一如既往的挺拔，林朝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直至那人转过身来往沙发上一坐，他才立即移开目光，继续装作解结的模样，低垂着脑袋掩盖住轻咽唾沫的动作。 　　坐下后，沈卓言视线依旧放在林朝暮身上。 　　林朝暮好不容易解开了结，一抬头，再次与沈卓言对上目光。 　　怎么沈卓言又在看他，有那么好看吗…… 　　林朝暮腹诽着，将签子这侧朝向沈卓言，提议道：“班长，我们找部电影看吧？” 　　“好。” 　　“你想看什么？” 　　“看部喜剧片吧，挺衬今晚的氛围。” 　　“好啊，我找找有什么好看的喜剧电影。” 　　林朝暮边应着，边开始在手机中翻找着近期热门的喜剧片。 　　翻着翻着，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来，当即开口：“班长，你有多久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他这问题来得毫无预兆，但沈卓言大抵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想了想，他给了林朝暮一个摇头的答案。 　　老实说，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去过电影院，可能也是因为隔了太久，才会对上一次去影院没有任何印象。 　　“想不起来了？”林朝暮读懂了对方动作里的意思，虽无法判断对方究竟会不会拒绝，却还是大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要不这样，这个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 　　沈卓言早已知晓林朝暮会这么说，也就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淡淡地问了句，“如果我周末要去工作呢？” 　　既然林朝暮已将这件事说出口，沈卓言心里想的自然是不要让他失望。 　　况且，他确实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影院，也很久没有体验过在影院观影的氛围。 　　“简单啊，我们可以晚上去。”话一出口，林朝暮却突然有些后悔。 　　“会不会太累了……”不等沈卓言回应，林朝暮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其实他更多还是在担忧，说是跟沈卓言一起去看电影，但现在看来，怎么更像是他在让沈卓言陪着自己去看电影。 　　沈卓言极轻地摇了一下头，“不会，看电影本身就是放松，那就周六晚上吧，想看什么你定。” 　　“好，等明天比完赛我就看看最近有热映电影。”林朝暮应着，选中手机上其中一部高分喜剧电影，将它投屏到了电视机上。 　　“不紧张了？明天可是个人赛，没有人在你身边。”其实沈卓言心里早已有这个疑惑，正好林朝暮主动提起，他便顺势问了句。 　　“明天你会来吗？”林朝暮的嘴比他的脑子快了一步，问完后自己都不由瞪大了眸子。 　　他试图找补，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话能弥补他的口误，向沈卓言解释。 　　“不是班长，我的意思是……”林朝暮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什么？”沈卓言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但林朝暮总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要看自己的好戏。 　　“我的意思是——”林朝暮视线往茶几上方瞥了眼，迅速转移话题，“快吃烧烤吧班长，再不吃就凉了。” 　　说着他直接往沙发上一坐，将烧烤袋子拉过来，比沈卓言以更快的速度拿出一个烤串来吃，摆出一副“正在吃，请勿打扰”的姿态。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 　　绝对有的，但此刻沈卓言眼里只一个傻乎乎独一无二的林朝暮。 第036章 　　烧烤吃到半程，两小时的电影却才刚播放至半小时。 　　林朝暮倒是想慢吞吞去吃，刚好随着电影结束吃完，但烧烤毕竟不是火锅，不能将凉的放于一边，随时可以放入滚烫的中。 　　烧烤凉了就不好吃了，于是林朝暮尽可能大口大口去吃，吃得尽兴后发现一个问题。 　　好吧，他真的快吃不下了。 　　是他贪心，虽从购物车中删减掉几根烤串，点得却还是有点多。 　　偷偷瞥了眼身旁还正慢条斯理吃着烧烤的那个人，林朝暮极快转回视线，重新望向面前那几串还剩着吃不完的烤串。 　　此刻他肚子已经鼓鼓囊囊，最多只能再吃上几口。 　　其实这没有什么，吃不完可以缓一会儿再吃，但他点外卖时与沈卓言信誓旦旦说过的那些话此刻就在他耳边回荡着，不想承认都不行。 　　这到现在也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他相信沈卓言应该也还没有忘记。 　　林朝暮的左顾右盼引来沈卓言的注意，看着他身前茶几上那一堆东西，沈卓言大致了然，“吃不下了？” 　　这一下猛地戳在林朝暮心口上，直接问得他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连找借口的时间也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答：“没啊，吃得下，就是中场休息一下，歇会儿再战。” 　　无论如何，林朝暮都不可能在沈卓言面前承认自己吃不下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犟些什么，可能还是太要面子。 　　毕竟，今日他已在沈卓言面前发生过一些不太如人意的事情，接下来可不能再继续发生了。 　　“好。”沈卓言一如既往几乎没什么反应，起身后又缓缓将视线挪向林朝暮，“我吃好了，先去洗手，你慢慢休息吧。” 　　“行，去吧。”林朝暮草草应着，顺势看向沈卓言那一侧的桌上，干净得只剩下一堆竹签。 　　他无话可说，索性也起身，跟在沈卓言身后。 　　眼看着沈卓言头也不回地走入卫生间，林朝暮就在门外墙边上等他出来。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他听着水流汩汩声，听见沈卓言的洗手声，还听见……听见几声更响亮的水流声。 　　这声音他很熟悉，这是他自己每天都会听到几遍的声响。 　　这下他彻底明白过来，沈卓言此时正在上厕所。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至再次听到流水声。 　　几秒后沈卓言从卫生间走出，看到靠墙站立的林朝暮，目光审视着他，“你——” 　　“我也来洗个手。”不等沈卓言把话说完，林朝暮立刻抬起手抢先说道。 　　沈卓言目光落在林朝暮沾了些油渍的手上一秒，很快重新看回林朝暮的脸，依旧是一副审视模样。 　　他这样目不斜视地盯着林朝暮，让林朝暮只感觉自己双颊似乎隐隐又泛起了热意。 　　就当林朝暮以为沈卓言又有话说时，对方却只以一句“去吧”结束他们这段根本连聊天也称不上的对话。 　　林朝暮看了眼他的背影，飘飘悠悠吐出个“好”字。 　　站到镜子前，林朝暮迅速打开水龙头，抬头往镜中看去。 　　他第一时间就去看自己的脸，所幸并没有发生任何异样，刚才的烫意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仍因做贼心虚。 　　但其实，他不过就是站在门外听了会儿沈卓言上厕所的声音，仅此而已，又没进去偷看，心虚什么。 　　洗干净手，林朝暮重新回到客厅。 　　沈卓言吃剩下的那些已被他收拾出来，留下最后林朝暮吃不下去的那几份，仍被放在那里，等待着林朝暮继续去完成未完的“烧烤大业”。 　　林朝暮坐回去，对上沈卓言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尴尬笑笑，“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吃。” 　　沈卓言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急着要把话题往烧烤上扯，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能是什么。 　　沈卓言也随之浅浅一笑，笑林朝暮的不打自招，更是笑他别人没有的傻气。 　　“吃不下别硬撑。”他轻拍林朝暮大腿，低声提醒一句，“我不会说你浪费粮食，也不会说你浪费钱，我什么都不说。” 　　心思完全被沈卓言看穿，林朝暮表情讷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行。” 　　林朝暮并不是第一次与自己的室友一起吃烧烤，可这两次带给他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与前室友一同吃烧烤看电影时的氛围就只有轻松与愉快，与现在这位室友共同做这件事，他却一点儿也不轻松，自己给自己施加无端的压力。 　　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自己真的奇奇怪怪，想的东西做的事情全都莫名其妙。 　　- 　　电影看到尾声，林朝暮也已收拾好竹签与残渣，又一次回到沈卓言身边来。 　　准确来说，是回到沙发上坐着，依然坐在沈卓言旁边。 　　沈卓言没有走，不仅是因为电影还未播完，也因为林朝暮还在吃。 　　林朝暮像是一位孤军奋战的士兵，坚持吃完最后几根串，一路吃到了最后。 　　但与战士差异极大的是，他只是在做无端挣扎，作着根本没必要的死。 　　将最后一块鸡心吞入肚中，林朝暮把竹签随意往茶几上一扔，身子猛地向后靠去，重而结实地砸在沙发靠垫上。 　　他仰面朝向天花板，不断抚摸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 　　“不行了……真的吃不下了……一点儿都吃不下了……”林朝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沈卓言摆了摆手，随后任由手无力地垂下来，落在沙发上。 　　完全不痛，但他已无半分力气，恨不得就长在沙发上，与它融为一体，再也不用起来。 　　“说了不要硬撑……”沈卓言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眼里情绪复杂，既有嫌弃，其中也藏了几分担心。 　　他打量着早已闭起眼睛紧皱着眉头的林朝暮，无奈地咋舌，“遭罪了吧……” 　　林朝暮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早已是他们两个人任何一方都能料想到的。 　　偏偏林朝暮不信邪，继续一口口吃着，非要把自己吃撑了才可罢休。 　　现在好了，活该他难受成这样，一切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沈卓言这句话说得极轻，林朝暮大概率没有听清，因而也就没有回应。 　　更何况，即便他听见了，此刻也难受得无法回答。 　　“……”沈卓言继续打量林朝暮，无声沉默着。 　　林朝暮也依旧紧闭双眼，只余右手在自己肚子上不断缓慢抚摸。 　　吃撑了的感觉绝对不是他第一次体验，但本次却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丢脸地吃撑。 　　他大概能感觉到沈卓言现在一定正在打量着自己，并且对自己已经极度无语，但他连轻轻掀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愿再去想那么多，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随便班长怎么想，随便他吧。 　　长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林朝暮慢慢停下手中动作。 　　不是胃中的难受已得到缓和，而是他的力量这下真的已被消耗殆尽。 　　昏昏欲睡中，他恍惚间感觉有什么东西触碰到自己的手，触感温热。 　　虽有困惑，他却并没有睁开双眼。 　　而就在下一秒，那股温度便包裹住他的手背，他感觉到有股力量将自己的手带起移开又轻稳放于一边。 　　还不等他思考，他胃部上方就有暖温轻轻落上来。 　　温柔的触碰与轻柔的抚摸让他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不属于自己的一只手，在自己胃部轻抚着，力道恰到好处，显然是在试图帮自己缓解这阵胀感与不适感。 　　那是……沈卓言的手？ 　　在脑海中出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林朝暮愣了一下，旋即掀开眼皮，垂下头来。 　　想象中沈卓言那张放大的脸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林朝暮却看见了那只他所设想到的手。 　　满怀诧异沿着手腕与手臂一路往自己身侧转去视线，林朝暮对上了那双眼睛。 　　沈卓言的眼睛很漂亮，稍显狭长，眼尾微微上翘。 　　只不过，这双眼里很难看见什么情绪。 　　无需看脸，光是看着这双眼睛，林朝暮就足以确认这是沈卓言。 　　沈卓言的双眼就如这般独特，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此时此刻，沈卓言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坐姿，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与林朝暮阖眼前不同的是，沈卓言正脸转向他这侧，而他右手也轻轻放在他胃部。 　　林朝暮不自觉睁圆双眸，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现在的情形让他万分惊讶，他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情况，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反应过来的。 　　沈卓言依旧镇定自若，手上动作没有停下，对于林朝暮的震惊注视权当空气，视若无睹。 　　他的过于淡定与冷静，显得林朝暮大惊小怪。 　　清了清嗓子，林朝暮这个“哑巴”当的时间够长了，终于舍得开口：“班长，你……” 　　然而，他一开口，基本上已经代表了结束。 　　不过堪堪三个字出口，他便欲言又止，再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懊恼着，极其讨厌这样在沈卓言面前总是不会说话的自己。 　　可他始终没有去推开沈卓言的手，贪心地让它继续停留在自己身上。 　　沈卓言的掌心好像比他自己的更宽更大，这样的轻抚的确让他感到舒适。 　　知道林朝暮看到自己的行为会狠狠地愣怔，不过他说不下去的话，沈卓言也不准备主动替他问出，并给他解答。 　　告诉林朝暮自己是看他难受，又看他没有力气，所以发发好心替他揉肚子？ 　　对于沈卓言而言，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他不可能这样说。 　　于是他直接避开那个话题，语气尽可能保持平淡地说道：“上次的消食片还在，还不舒服的话，一会儿可以吃一颗。” 第037章 　　沈卓言一番话，说得林朝暮再度哑然。 　　他错愕地看着沈卓言，试图在脑中迅速去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沈卓言的话其实并不难理解，他却花了较长时间去解读。 　　然后他就明白了，沈卓言其实根本就是在关心自己。 　　偏偏某些人始终垮着他那张好看的脸，话说出来时也半点不见起伏，无论换作谁可能都无法理解他真正的意思。 　　外冷内热，形容的不就是沈卓言这种人吗…… 　　“可以了班长，我好多了。”强压下内心的局促，林朝暮尽可能让自己表现镇定。 　　等沈卓言当真顺从地将手从他身上拿开时，他虽松了口气，心中却又不由得涌起一阵失落。 　　这失落只有极小一丝，不痛，就是让人有些痒痒的。 　　“谢谢。”他不忘向沈卓言道一声谢，随即将头低了下去。 　　沈卓言最后看了他一眼，也很快收回视线，不再多看他一眼。 　　之后一段时间，二人皆是沉默无声，客厅内只余电视机中所放电影的背景音。 　　电影最初虽是林朝暮提议的，但此刻他心思早已不在这上面。 　　不比依旧气定神闲的沈卓言，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今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让人难以平静下来。 　　直至电影放至尾声时他才起身去收拾了那些残渣，此前撑得难受的肚子也早已无恙。 　　沈卓言之前买来的健胃消食片就被放在冰箱旁边的小柜子里，林朝暮之前查看过，盒子里的药片一颗都没有被动过，这也就意味着沈卓言买来之后自己也没吃过。 　　或许是他买来后还没来得及吃，胃部的不适就已得到缓解，又或许是买来备用。 　　不过现在看来，林朝暮暂时也用不上了。 　　- 　　电影结束，伴随着片尾曲的响起，演职员表开始滚动起来。 　　林朝暮只是草草看了几位主演的名字，余光里沈卓言有些模糊的身影便起了身。 　　他的视线下意识追随着对方的背影而去，眼看着沈卓言拐进卧室方向，视线完全被墙面所遮挡。 　　缓缓收回目光，他将电影关掉，亦关了投屏，漫不经心地看了会儿手机。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不禁感叹时间流逝的迅速。 　　明日他还有一场比赛，而这件事叶朗他们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他自己……以及沈卓言。 　　不过，对于明天的比赛，他并没有像昨晚那样的忐忑与紧张，好像今天比完了一场，信心就一下被加了不少。 　　他不再为明日的比赛而愁绪万千，看今晚这副状态就能知道对于明日的比赛，他整个人还算松弛，与昨晚形成强烈反差。 　　他自己当然也有这种感觉。 　　刚才沈卓言也问了他类似的问题，却因一些原因而不得不终止话题。 　　沈卓言很快回到了沙发上，继续坐在林朝暮身旁，不知在手机上与别人聊着什么。 　　林朝暮悄悄瞄了他一眼，又瞥了眼早已是一片黑的电视机，忽然有些后悔着急关电视。 　　此刻这间异常安静的客厅内只有他与沈卓言二人，两个人都不说话，就更显得这样的静谧有些诡异，尴尬的氛围让林朝暮越发不适。 　　他无声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尽量压抑着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人抢先一步开口。 　　其实他们二人之间，就只差那么零点一秒，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一起开口，结果沈卓言却突然反悔了一样。 　　“明天需要我去吗？” 　　“……” 　　沈卓言问了个听似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林朝暮却是秒懂。 　　只不过，秒懂归秒懂，这个问题他无法在第一秒就回答。 　　他需要沈卓言过去看他比赛吗？ 　　老实说，他并不是需要沈卓言去，而是希望他去。 　　“虽然我去也没什么用。”等了片刻不见林朝暮回应，沈卓言再度开口。 　　林朝暮一急，竟脱口而出一句，“有用！怎么没用！” 　　不仅是他自己，就连沈卓言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面前也不禁愣了一下。 　　林朝暮说话就说话，猝不及防抬高音调来这么一下，换作谁大概都会被吓一跳。 　　沈卓言花两秒时间调整好表情，剩下林朝暮一人凌乱且尴尬，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将脑袋垂了下去，却似乎忘了沈卓言仍能从他侧脸大致读懂他此刻的表情。 　　林朝暮会是现在这副反应，是他能预料到的。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其实他始终认为林朝暮是一个非常简单纯粹的人。 　　唇角极轻地翘起一下，沈卓言再一次打破这场僵局，淡声问：“为什么我去有用，他们呢？” 　　“没跟叶朗他们说我参加比赛的事情。”林朝暮回应着，却仍没有抬头去看沈卓言一眼。 　　“你是怕输了丢人？”沈卓言问得直接。 　　其实林朝暮也不知道沈卓言说得究竟对不对，自己似乎也不怕丢人，但也确实不准备跟叶朗他们说这件事。 　　想了想，他随便回了句，“差不多吧……” 　　沈卓言打量着他的侧脸，忽然又问：“丢人丢到我面前来，你就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班长你不会嘲笑我，也会给我真心的鼓励。”这倒也是林朝暮的真心话。 　　他清楚知道，自己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当把这句话说出来时，他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夸赞别人倒是没什么，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但当着沈卓言的面夸沈卓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过，对于林朝暮的真心话，沈卓言看起来有几分异议，“我怎么不会？我只是懒得嘲笑而已。” 　　他忽而轻笑，紧接着又把话继续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的嘲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你说的什么真心鼓励也不过就是客套话？” 　　“根本没想过，也不用想。”林朝暮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沈卓言，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仿佛只有他说的才是真理，别人的话都是胡扯，“班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虽然很多时候你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其实你心肠很软的。” 　　林朝暮的辩驳让沈卓言难得有些措手不及，那一瞬间他心头一热，薄唇轻轻掀了一下，很快却又闭合起来。 　　依旧是一抹笑容在他脸上绽开，这笑容却让林朝暮捉摸不透，“那只是你的想象，我心肠不软。” 　　那是什么样的笑，不是愉悦，不是开怀，林朝暮看不懂，但总觉得沈卓言更像是在笑话自己。 　　笑话自己什么，笑话自己天真无知？ 　　开什么玩笑，林朝暮不管沈卓言说了些什么，又否认了些什么，他只坚定认为自己亲眼所见的就是事实，他们班长沈卓言就是个软心肠的人。 　　此刻，林朝暮的眸子明亮得像是有星辰闪烁。 　　沈卓言原本只是不经意望进他的眸，却在与他四目相对之后，目光忽然无法移开了。 　　林朝暮眼中的星星似是攫住了他的眼，让沈卓言必须认真看着他。 　　“好了，不说这个。”沈卓言又笑了，这一次却笑得异常轻松，“明天我会去的。” 　　这样的笑容才好看嘛，沈卓言就该多这样笑笑。 　　林朝暮在心中嘀咕一句，这次心里的小算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相信沈卓言没有可能再看穿。 　　“嗯……”林朝暮轻轻颔首，将双唇抿了起来，乖巧点头。 　　见该吃的都已经吃完，该说的也都已经说完，沈卓言索性便起了身，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你可以再消化一下。” 　　“嗯。”林朝暮又一次乖乖点头，目送沈卓言离开。 　　客厅内很快又重新只剩下他一人。 　　他从最右侧扒拉了一只抱枕过来，双臂抱着向后靠回到靠垫上。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幕幕从他脑中闪过，像是一部开了倍速的电影。 　　一切虽都放映得极快，完全是一闪而过，但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尤为清楚的，无疑还是他们在楼前时沈卓言的那一下拉扯。 　　今天真是疯了，疯得不像话。 　　林朝暮忍不住想笑，笑自己有毛病。 　　已经过去的事情那就让它们过去吧，更何况当时也都是不小心才发生的，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沈卓言当然也不知道。 　　不过，林朝暮深知，沈卓言当时的好意绝对如假包换。 　　二十分钟后，沈卓言已经洗过澡，换林朝暮进浴室。 　　他比往常洗澡在浴室待的时间更长一些，让热乎乎的水替自己冲去疲惫与烦恼。 　　其实烦恼也不多，无非都是心理原因在作祟。 　　睡下之前，林朝暮特意计算了一下时间。 　　他抽签拿到的排位是在第十七号，作为选手他必须在比赛开始前就到场，但作为观众的沈卓言却并不需要如此，所以他在计算沈卓言大概在什么时间段来剧场可以确保看到自己的演出，却又不会浪费他更多时间。 　　计算好之后，他躺在床上给就在自己隔壁的沈卓言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一个数字与一个时间段，让他在这个时候来就行。 　　此时是十一点出头，林朝暮等了两分钟，并不见沈卓言给他回复消息。 　　这是……已经睡了？ 　　带着疑惑，林朝暮决定再给沈卓言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如果对方再不回复，那他就直接睡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三分钟时间过得异常快速，林朝暮就看了两则新闻，结果这三分钟就已经过去了。 　　他重新点进微信，仍不见沈卓言有任何回复，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 　　目视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他忍不住在想，为什么沈卓言睡得这么早，却还总是起不来床，需要自己每天去喊他……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睡，其实是正在熬夜专注地学习着？ 第038章 　　次日一早，林朝暮的生物钟让他早早醒来。 　　他还有点困，揉了一会儿太阳穴处才缓缓坐起身来。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他伸直手臂去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过来，看时间的同时也解锁屏幕直接点进微信。 　　微信加载的那几秒时间，让他内心更加急迫。 　　等到未读消息全部刷新出来的那一刻，他眼睛一亮，却又在顷刻间暗淡下来。 　　所有的没有点开的小红点全部来自于各种乱七八糟的公众号，什么火锅店的推送，什么奶茶店的推送，还有一些他自己也忘了从那里加上的个人公众号。 　　这其中却偏偏都没有他真正想要看到的那条消息。 　　昨晚的消息沈卓言并没有回复他，或许当时是真的已经睡下了。 　　林朝暮花几分钟的时间起床洗漱，之后去给自己与沈卓言做了早餐。 　　今天是烤吐司与蓝莓酱，以及一杯热牛奶搭配的组合，这组合此前他们也吃过，印象里沈卓言还算满意。 　　他自己也很满意，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现在应是已有第五六次左右。 　　不过仔细想想，他每一次精心准备的早餐，无论是什么，现在的面包吐司也好，此前的小笼烧麦、香肠手抓饼、馄饨水饺与白粥酸菜也罢，又或者是其他类型的早餐，沈卓言似乎从来都没有表示过不满意。 　　他好像什么都喜欢吃，没有一样是讨厌的，统统来者不拒。 　　又或者，他只是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 　　如果是后者，其实沈卓言真的很温柔，只不过他的温柔是那种无声的温柔，容易被忽视的温柔。 　　及时制止自己思维再继续发散下去，林朝暮将两盘吐司放到餐桌上，随即就往卧室方向走。 　　牛奶他暂时还没有替沈卓言放微波炉热起来，就怕现在热了，等沈卓言洗漱完再来吃饭时，牛奶早就凉下来了。 　　他现在已经能十分熟练地敲响沈卓言的房门，在门里的人应声之后打开门走进去，喊他一声“班长起床了”。 　　沈卓言什么都行，怎么就是早起这点不行？ 　　吃饭时，林朝暮在经过再三考虑之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他没忘记在问之前将那句“班长，你什么都行”说出口，先夸一句，再转折过来问一句。 　　“因为——”沈卓言将蓝莓酱一层层涂在被烤过不再那么软的土司上，瞥了林朝暮一眼，“人无完人，总有缺点。” 　　“……”林朝暮无言，实在不知如何反驳。 　　他说得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林朝暮知道既然他已这么回答，自己接下去再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信了他这句话，不再多问一句关于早起的问题，同时也将他想问的在宿舍时沈卓言是怎么起床的那个问题咽回肚中。 　　倘若这个答案是他室友喊他起床，那沈卓言可能不会坦然说出口的。 　　既然关于早起的话题结束了，那现在就让他们来谈谈早睡这个问题吧。 　　林朝暮紧跟而上，顺势问他自己昨晚发的消息收到了没有。 　　“消息？”沈卓言低念一声，语调轻轻上扬。 　　无需他再有任何表达，林朝暮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没事，你不用看，我现在跟你说。” 　　而后林朝暮就把自己昨晚所总结出来的情况告诉给沈卓言听，告诉他大概在几点时过来就行。 　　沈卓言认真听完，反应不大，平淡开口：“嗯，我知道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林朝暮好奇接话，“什么问题？” 　　沈卓言看他一眼，慢悠悠开口：“我不知道那么晚去还会不会有座位。” 　　尽管沈卓言的话噎得林朝暮无话可说，但他不得不承认，沈卓言这个想法确实挺有道理。 　　合唱大赛都这么火热，除被他们这些选手占去的位子之外，基本是座无虚席，又何况是热度更高的校园歌手大赛。 　　“那——”林朝暮并非故意要拖长这个音，只是实在没想好该如何回应，结果嘴比脑子快了一步，一个“那”字脱口而出。 　　沈卓言见他半天憋不出后面的话，也不再继续等他，直接转移话题，“今天真的不紧张？” 　　林朝暮愣了愣，随即答：“还好，比昨天好一点。” 　　沈卓言打量了林朝暮半晌，轻叹一口气，“真不懂你是怎么了，一会儿紧张一会儿不紧张的。” 　　紧张的时候还来房间敲他的门，试图从他这里寻求安慰，不紧张的时候又开始那么活跃，似乎真的半点都不紧张，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突然之间安抚了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我也搞不懂……”林朝暮嘟囔一句，“可能是心态变好了吧。” 　　不等沈卓言说些什么，他紧接着又往下说，神情忽然间也认真了起来，“比赛之前心里总想着赢，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比完赛发现厉害的人真的很多，其实我内心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但后来意识到也就那样。” 　　林朝暮咬了几口吐司，并未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继续说下去，“所以……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我就暂时把心态放平了吧。” 　　“不过还没完全放平，还是想得到一个好名次。”林朝暮没有说出口的内心os，沈卓言替他讲出了口，说完还问了句“对吗”，似乎当真是在求得林朝暮的确定或者否认。 　　但林朝暮怎么觉得，沈卓言现在说的就已经是肯定句了呢，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来回应些什么。 　　已是不知多少次被沈卓言看穿心思，林朝暮还以为自己能习惯，结果还是避无可避地慌了一下。 　　他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敷衍地应道：“对对对，班长你说什么都对。” 　　尽管他嘴上如此敷衍了事，但其实他心中清楚得很，沈卓言说的就是正确的，心态虽被放平了，但这一次，他仍想得到一个好名次，不多不少，刚好能进前十就行。 　　“班长，我想进前十，你觉得——”林朝暮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沈卓言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吧。”区区两个字，却俨然化作一盆冷水向林朝暮泼下来，直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但不给林朝暮打哆嗦的时间，沈卓言紧接着又给他递过来一条温暖毛毯，“但我觉得你的梦可以成真。” 　　林朝暮无言，目光灼灼盯紧沈卓言。 　　他敢打赌，这世上没有比沈卓言更不会说话的人了，沈卓言现在直接可以称王。 　　但其实不管怎么说，能听到沈卓言说这一句，他已感到满足。 　　沈卓言信他，他也信他自己，两个人的力量叠加到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即便进不去前十名，前二十名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 　　上午的时间过得极快，两大节林朝暮喜欢的专业课上完，他们就该去食堂吃顿饱饱的午饭，而后就将是林朝暮迎接比赛的时刻。 　　今天的叶朗与从前无异，依旧还是那么的轻松亢奋，比赛结束他显然也松了口气，殊不知坐在他对面正吃着大众菜的那人今天中午还无法像他那样完全松懈。 　　吃饭时，他还在与林朝暮商量着该如何庆祝合唱比赛的第四名。 　　“哎，小林子，那笔钱我们用来吃顿火锅怎么样？”叶朗已经想过了，总共一千，从中拿出几百，他们寝室四人每人再倒贴一点，就可以痛痛快快吃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了。 　　林朝暮懒得跟叶朗谈论这种话题，“这个你跟李闻商量吧，钱都在他那里。” 　　既然如此，叶朗也就不再多与林朝暮讨论，“行，那我一会儿回去了找他问问。” 　　看他那副模样，根本就是铁了心要吃这顿火锅。 　　林朝暮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那些钱确实不在他手上，还是需要争得李闻同意。 　　他也不是必须要李闻给自己分一半出来，他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份荣誉。 　　只不过，这份荣誉在前三名面前似乎也算微不足道，毕竟证书上也就只有前三名才会有标记，尽管他们第四到第三十名的奖金不同，证书上却全都只写了安慰奖。 　　午饭之后，林朝暮再次与叶朗分开，一个如常往宿舍方向走，另一个本该前往教室，他却并未往那里去。 　　相反的，他在目送叶朗的背影离去后，便偏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图书馆那个方向。 　　比赛的剧场就在图书馆顶楼，但他望向的并不是剧场方向。 　　而是坐落在图书馆旁边不远处的那家咖啡馆，那家他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去过的名为“云端”的咖啡馆。 　　此刻仍是饭点，他并不知道沈卓言是否已在那里帮忙。 　　不管怎样，他还是决定现在就慢悠悠走过去，若沈卓言不在，他就点杯咖啡悠哉地喝，度过这段等待比赛开始的时间，顺便也等等沈卓言。 　　之前他也想过要去一次，看看沈卓言在咖啡馆里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只是想法刚好被打断，今天其实正是一个好机会，他不准备再让机会又一次从自己眼前溜走。 第039章 　　沈卓言饭吃得快，吃饭时向来不爱与对面位子上的刘添泽多聊，吃完后更不可能在食堂多待。 　　原本他准备直接去咖啡馆，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一道人影。 　　林朝暮现在在哪里，他又在做着什么？ 　　他是不是还在吃午饭，还是已经回了教室，又或者已经提前去了比赛场所？ 　　沈卓言无法猜出林朝暮此刻所在，于是决定先去一趟教室。 　　同时他也找好了借口，若在教室碰上林朝暮问他来做什么，他就回一句来拿东西。 　　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沈卓言忽然缓下步伐。 　　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几幢高楼，那里正是他们与其他专业的教学楼，而他们那幢就矗立在其中。 　　他眸光恍惚了一下，忽而极轻地笑笑，脚步又回到正常速度。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刚才忽然想到，明明还没有见到林朝暮，明明林朝暮还什么都没问，他却难得地先把借口找好了。 　　正如他第一次去林朝暮家那日，也同样提前想好了对方问起时自己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要跟林朝暮一起合租呢，不是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也不是他住在外面就离兼职的那家便利店更近了。 　　那个原因目前只有他自己一人清楚，他暂时也不准备告诉林朝暮。 　　谁说他总忙于学习，没有任何其他娱乐活动？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会有一项娱乐活动，如果听歌算得上是娱乐活动的话。 　　站在后门处，沈卓言向里张望，并未在林朝暮的座位上看到那个他想见到的身影。 　　此刻教室内空无一人，异常安静。 　　可能林朝暮还在食堂吧……沈卓言想着，索性就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会儿书，等待林朝暮回来。 　　若林朝暮不回来也没关系，反正一会儿他也会去剧场。 　　坐下后没多久，他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一下。 　　沈卓言慢吞吞将手机拿出来，在看到消息发自于徐净鸣的那一刻，瞬间失去了往下看的欲望。 　　不过，他很快还是瞥了眼对方发来的内容。 　　盯着那条信息几秒之后，沈卓言将刚拿出还未来得及翻开的书重新放回抽屉，起身离开了座位。 　　- 　　这是林朝暮第一次走进学校咖啡馆。 　　站在吧台前，他向四周环视一圈，忽听耳边有人说话，问他想喝什么。 　　林朝暮就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于是只随便点了杯拿铁。 　　“小学弟，随便找个位子坐吧。”徐净鸣倒不是第一次见到像眼前这个男孩一般拘谨的顾客，早已见怪不怪，他笑笑，抬抬下巴示意林朝暮过去找位子坐，“咖啡一会儿就好。” 　　“好，谢谢。”林朝暮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找位子坐下。 　　大概他来得不是时候，这个时间点咖啡馆没什么人，只他跟店长二人。 　　沈卓言也不在。 　　沈卓言去了哪里，仍然还在食堂吃饭吗？ 　　还是回了宿舍，或者回了教室？ 　　林朝暮脑中跳出这两种可能性，但很快就被他从脑中驱散，毕竟现在再怎样猜测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就坐在最靠近吧台的那个位置，背对吧台而坐，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开始帮这位顾客制作咖啡之前，徐净鸣朝他那侧多瞄了两眼。 　　一般来咖啡馆的都是熟面孔，多半是新生，剩下也可能是以前没来过，现在被同学朋友推荐过来的，当然还有少数就是闲来无事，就到这里来喝杯咖啡的。 　　徐净鸣可以确定，自己此前确实从未见过这位小学弟。 　　看他模样撑死十八岁，应该就是刚开学没几个月的大一新生了。 　　一杯拿铁制作完毕，徐净鸣还给新来的这位小顾客拉了个很漂亮的花，这才将它端去给小同学。 　　“慢用。”他将这杯热腾腾的拿铁放下，并不着急离开，似是在等待着林朝暮喝一口咖啡后给自己一个评价。 　　林朝暮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咖啡，忽然开口：“学长。” 　　这个店长很显然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否则刚才不会喊他“小学弟”。 　　“嗯？”林朝暮的突然开口让徐净鸣有些惊讶，“什么事啊？” 　　林朝暮顿了顿，问：“学长，在你们这里兼职有什么要求吗？” 　　拿铁没上来之前，林朝暮就一直在思考着如何不那么直白地向店长询问沈卓言的情况，最终他决定从兼职这个问题开始入手。 　　但也正是因为他本意并不在“兼职”，却从这两个字开始进入与店长的话题讨论，他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而他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兼职？”徐净鸣倒是没想到竟真有同学主动想要求兼职，先是愣了半秒，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确实有个要求。首先，我们得先认识一下，然后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然后就可以考虑打工的事情了。” 　　“啊？”林朝暮惊呼，“什么？” 　　还不等林朝暮反应过来，徐净鸣直接往他对面一坐，像是被打开话匣子一般，话直接多了起来，“小学弟，既然你想兼职，这样吧，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 　　他一边问着林朝暮问题，一边偷偷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什么人发着消息。 　　- 　　沈卓言一走进咖啡馆，恰好看到朝他伸长手臂打招呼的徐净鸣。 　　顺着店长的目光望去，林朝暮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沈卓言亦看到了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难得一次林朝暮眼中的惊讶比沈卓言少。 　　沈卓言是一个还算会管理自己表情的人，哪怕对林朝暮的存在再如何感到惊讶，收起表情的速度也依旧极快。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就重新以平静代替了所有其他情绪，恍惚间林朝暮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哎，过来过来！”终于等来沈卓言，徐净鸣立刻将他喊了过来。 　　林朝暮讷讷地看着沈卓言走到自己身旁来，就站在桌边，先是打量自己一眼，再将目光移至店长身上。 　　此刻的场景让他万分疑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来我这，坐下说。”徐净鸣移了一个座，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座示意沈卓言坐下。 　　然而沈卓言并未搭理他，在他与林朝暮一小一大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沈卓言以眼神示意林朝暮往里坐。 　　林朝暮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乖乖照做。 　　当沈卓言猝不及防在那位小学弟身旁坐下后，只剩下徐净鸣一脸的无比震惊。 第040章 　　林朝暮亦感到有些惊奇，明明店长已经喊沈卓言过去坐了，结果现在他却坐到自己身旁来了。 　　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身旁原本的空位突然坐了个人，并且还是沈卓言，这反而还让他心中不自觉生出几丝温暖。 　　他收回刚才怔怔看向沈卓言的目光，重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店长。 　　在沈卓言没来之前，他与店长就已简单聊了几句。 　　他正想跟店长明说自己并不是真的为了兼职而问兼职，结果沈卓言就来了。 　　他现在就担心误会越闹越大，只想赶紧把情况说明，避免让沈卓言看自己笑话。 　　原本只是来看看沈卓言，顺便喝杯咖啡的，他怎么愚蠢到让情况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你微信上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正当林朝暮想要开口与店长说清楚之际，沈卓言却还是比他先一步开口。 　　林朝暮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先听沈卓言与店长的谈话。 　　从他俩的对话中，他捕捉到了“微信”这一关键词。 　　沈卓言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店长偷偷在微信上找他说过自己了？ 　　说自己什么？说自己想要兼职，然后需要沈卓言来当这个HR给自己面试？ 　　“对啊，就是这位小学弟。”徐净鸣的视线在对面二人身上来回扫荡，了然地轻挑一下眉心，“你俩认识是吧？” 　　“嗯，我同学。”沈卓言语气很淡，仍是徐净鸣认识的那个他。 　　“你同学？怎么看着比你年轻多了，我以为是大一新生。”徐净鸣毫不客气地说道。 　　被徐净鸣这样说，沈卓言倒是半点都不见生气，只面无表情地瞥了对面那人一眼，“你就当我长得老吧。” 　　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徐净鸣倒是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他倒是难得见一回沈卓言自损，今天确实有点奇怪。 　　对于徐净鸣眼中的疑惑，沈卓言根本没有看见，也并不在意。 　　他将全部视线都完完全全放在了林朝暮身上。 　　他不知道，不过一个午饭的时间没见，林朝暮怎么突然来了咖啡馆，还跟徐净鸣说起兼职的事情。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一下就能让人猜出所思所想，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让人开始捉摸不透了。 　　“哎，你们——” 　　“你要来这里兼职？”没有理会徐净鸣开口想说的话，沈卓言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朝暮身上，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林朝暮真是哭笑不得，赶紧解释，“不是啊，这当中有点误会，我没有要兼职的意思。” 　　“那小同学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徐净鸣紧接着问道，不给沈卓言询问的机会。 　　此时此刻，林朝暮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道，就不用那样的“开场白”来把店长引入话题了。 　　林朝暮看看店长，又将视线投向沈卓言，将头稍稍垂了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额前落下的碎发遮刚好挡住他的神色，让沈卓言看不真切。 　　可他距离林朝暮那么近，也能隐约感觉到眼前人周遭透出的淡淡阴郁。 　　林朝暮当然不可能知道，现在沈卓言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他真恨不得一把拎起眼前这只小猫，让他直视自己。 　　最终沈卓言并没有这么做，无奈叹了口气，开口：“想什么呢林朝暮，我又不是要指责你，你就说是怎么回事，不用搭理他。” 　　“说起来有点尴尬……”林朝暮缓缓将头抬起，正好对上沈卓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说说看，怎么尴尬了。”这当中发生的情况是沈卓言无法光靠想象猜测到的，还得从林朝暮口中知晓，“或许我可以陪你一起尴尬。” 　　听着沈卓言与那位小同学的谈话，徐净鸣深感自己是被冷落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完全将他当成了空气。 　　并且，现在的情况诡异到让他都快禁不住打一个寒颤。 　　沈卓言此人他很了解，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温柔过了，还有“我跟你一起”这种话，他有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真的都过于奇怪了。 　　沈卓言的反常让他无法不去深思其中的原因。 　　这位小同学，究竟跟沈卓言是什么关系，为何在面对他时，沈卓言的反应与面对任何人时都不太一样。 　　这才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点。 　　因为自身的尴尬早已将自己整副身躯由里到外包裹住，林朝暮的反应比徐净鸣迟钝了很多，并没有注意去听沈卓言这明显奇怪的话。 　　尽管丢人，他却还是将真实情况大致告知了沈卓言。 　　但其中一些小细节经由了他的润色，说出口时尽可能让它们显得没那么奇怪。 　　沈卓言专注地听完了林朝暮的讲述。 　　事实上，这尴尬到让林朝暮头皮发麻的情况，在沈卓言听来并不算什么，他自始至终保持安静，也保持纹丝不变的神色。 　　对面的徐净鸣倒是丝毫不掩饰他的情绪，完全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既然是来找沈卓言的，那就直接开口询问不就好了，非得层层铺垫下来，分明是多此一举且浪费时间。 　　不过，徐净鸣虽然觉得林朝暮这种做法十分愚蠢，兴致却又因此而被提了上来。 　　坦荡的人做坦荡事，林朝暮这很明显是心里有鬼的情况，至于这只“鬼”，徐净鸣大胆假设一下，多半就是沈卓言本身。 　　在“小同学心里有鬼”与“小同学心里有沈卓言”当中，十有八九是能被划上等号的。 　　想通之后，徐净鸣的目光又一次开始在沈卓言与林朝暮之间流转。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目光灼灼地来回打量着他们。 　　前两日沈卓言在他这里提了辞职，也不给出具体理由，只单纯说一句不想干了。 　　此事发生得毫无预兆，徐净鸣抓着他的肩膀追问，却还是什么都问不出。 　　沈卓言嘴很严实，就是不肯告诉他不想干的原因，永远只用一句“不想干了”来搪塞，让徐净鸣无话可说。 　　即便徐净鸣再如何想要挽留，也没有硬拉着他留下。 　　不过他说了，得先等他招到新的帮手，之后沈卓言才能离开。 　　知道徐净鸣若想要招到兼职并不困难，况且沈卓言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直接离开，自然也就同意了下来。 　　招聘广告是在今天早上贴到吧台那里的“便利贴栏”上的。 　　也有人看到了来问徐净鸣，大概是徐净鸣要求比较高，又或者给出的时薪不在他们的预期范围，那些人问完也就离开了。 　　这家咖啡馆倒不是只有沈卓言一个帮手。 　　自从沈卓言晚上不来之后，他就又招了一个，只不过那位学妹只能晚上来打工，所以他还得再招一个中午来帮忙的。 　　徐净鸣给出的时薪从来都是那样，不曾有过改变。 　　当初沈卓言并不计较钱多钱少，还不等他告知时薪情况，直接一口就答应下来。 　　后来在一次闲聊中他问起沈卓言，是不是无论给他多少他都愿意，哪怕时薪只有十块钱，甚至于是不给他钱他都愿意来帮忙？ 　　沈卓言只是淡淡回了句，“时薪是我应得的，你还是得按说好的给我。” 　　说好？说好什么了？当初可是沈卓言自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啊。 　　况且，徐净鸣想要表达的也不是这层意思，他只是觉得，沈卓言在乎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钱，而只是一种对生活的体验。 　　又或者，他可能就是单纯闲得无聊，于是顺便来这里帮帮小忙。 　　如果真想打工挣钱，根本就没必要待在这里。 　　至于现在，沈卓言的确是他喊来的。 　　他只是告诉沈卓言，有个小同学连便利贴栏那边的公告看都不看一眼，第一次来就主动求兼职，让他过来瞧瞧，说不定他今天就能辞职成功了。 　　- 　　沈卓言听明白了，无论林朝暮用了什么愚蠢又丢人的方法，刨去过程，其实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来找自己。 　　尽管他说的只是“顺路过来喝杯咖啡，也顺便看看沈卓言在不在”，而非特意。 　　可他越是这样强调，就越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谁又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更何况，又是谁有话不能直言，非得拐弯抹角地来。 　　不是心虚又能是什么。 　　此时正好有客人进屋来，哪怕徐净鸣再如何想听沈卓言与小同学接下来会聊些什么，也不得不离开早已被他坐得暖乎乎的座位忙活去了。 　　他总不能按下暂停键让这俩人先停在这里，等自己忙完再重新按下播放键吧。 　　店里每杯咖啡都是作为店长的他亲手制作的，那两位帮手的职责就只有招待客人与端茶倒水这一点，这也是时薪不高的原因，确实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徐净鸣离开，那个四人位上就只剩下林朝暮与沈卓言两个人。 　　二人相伴而坐，全都扭头看着对方。 　　林朝暮想让沈卓言坐到对面去，这样或许更方便，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因沈卓言的目光就像黏在他脸上一样，让他避无可避。 　　他总是把眼神里的情绪藏得那么深，就像深埋在海底那样，这一次仍让林朝暮无法看穿。 　　大多数时候林朝暮与沈卓言待在一起，气氛总是异常古怪。 　　林朝暮是当中感受最深的那个人，同时他也不相信沈卓言感觉不到。 第041章 　　“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片刻的静谧后，终于有一方先开了口。 　　林朝暮早已料到沈卓言可能会这样问，也已提前做好回应的准备，故作镇定地回应：“没有，我主要还是来喝咖啡的，看你是顺便。” 　　沈卓言目光来回在林朝暮脸上打量，即便目光再如何平静，也依旧让林朝暮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林朝暮紧接着又补充道：“毕竟进学校一年多了，我还没来过学校里的这块角落，所以今天来光顾一下。” 　　“你不是要去比赛了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这边喝咖啡？”沈卓言问着。 　　“我来杯咖啡壮壮胆。”林朝暮应得倒也顺口，险些连自己也信了这鬼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直接承认一些事实。 　　仿佛承认下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大事一样，可他又根本说不出来会发生大事。 　　如果丢了面子也算一种大事的话。 　　“壮壮胆？你昨晚不是挺有信心吗，怎么还需要咖啡来壮胆？”沈卓言又问。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给林朝暮回应的时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突然直言，“承认自己是特意来找我的，就这么难？” 　　他的语气起伏并不明显，听来依旧淡淡的，却在无形之中，给了林朝暮更强烈的压迫。 　　林朝暮呼吸莫名开始急促起来，愣愣地注视着沈卓言的双眸，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 　　十一点三刻，林朝暮前往图书馆的小剧场。 　　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在他身旁与他隔了约有两人宽的距离，还走着另一道身影。 　　两人都在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咖啡馆距离图书馆非常近，林朝暮还没觉得走了多少路，高耸的图书馆大楼就已经近在眼前。 　　在刷卡走进图书馆之前，他还是下意识看了身旁那人一眼。 　　不知是注意到了林朝暮的目光，还是沈卓言本就准备看向林朝暮，两个人的视线在那一瞬间交汇。 　　先错开目光是林朝暮。 　　他用力清了一下嗓子，本想故作无事模样，却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势。 　　沈卓言也不说话，知道自己说了反而让那只小傻猫更受惊吓，说不定一会儿直接就炸了毛。 　　不过在上至最后一层台阶时，沈卓言还是开口对他说了句“加油”。 　　林朝暮一愣，下意识看向他，低低地应了声。 　　其实他们后来在咖啡馆里也没发生什么，无非就是他尽可能快地将拿铁喝完，沈卓言也没有一直盯着他看，还是给他留出了空间。 　　在那之后时间逼近比赛开始，两个人就在与徐净鸣打过一声招呼后走出了咖啡馆。 　　徐净鸣喊他们有空再来，沈卓言无言沉默，只有他立刻应一声“知道了”。 　　进入小剧场，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左右，场内却几乎已是座无虚席。 　　参赛选手的座位都被留了出来，这点林朝暮无需担心，无论如何他都是有座的。 　　至于沈卓言，中央最好的那几排位子他肯定是坐不了了。 　　林朝暮一路都在帮他找寻着座位，最终在最侧边的位置上找到一个空座。 　　他问沈卓言就坐这里可以吗，沈卓言轻轻颔首，直接坐了下来。 　　至于林朝暮自己……就那么刚好，与沈卓言所坐的那个位子只隔了一个走道距离的另一侧，也空了个位子出来。 　　林朝暮立刻想去坐，却被空位旁边的人告知这个位子已经有人了。 　　无奈之下，他往后挪了一个位子，就坐在沈卓言右侧斜后方。 　　不过也好，虽无法与沈卓言同排坐着，至少现在这样也离得挺近，仍可以随时与沈卓言交流。 　　同时也可以更好地观察沈卓言的一举一动，而不易被他发现。 　　他看见沈卓言靠在椅背上，忽将脑袋低下去，拿着手机开始玩起来，指尖不断在屏幕上轻点，大概率是在跟什么人聊天。 　　于是林朝暮立刻就将目光收回来，不去看这么无聊的场景。 　　短短几秒之后，他放在兜中的手机没有预兆地振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向斜前方沈卓言所在的地方，第一感觉就是那个人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沈卓言已不在埋头看手机，林朝暮刚好与他来了个对视。 　　四目相对之际，沈卓言依旧泰然自若，林朝暮也尽可能保持镇定。 　　直至后者先低下头去查看消息。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受不了沈卓言的眼神才先对方一步低下去的头，可惜事实的确如此。 　　哪怕沈卓言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面平静的湖，不起任何波澜，他却仍觉得受不了，于是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刚好能以查看消息为借口。 　　消息果然是沈卓言发来的，还是刚才跟他说起过的那句话，祝他加油，好好表现。 　　话语是相似的，两次的表达方式却截然不同。 　　但值得林朝暮满足的是，沈卓言对他说了两遍加油。 　　- 　　比赛正式结束。 　　前十的尾巴林朝暮根本连摸都摸不到，可莫名的，他就是半点都不觉得失落与难过。 　　刚好卡在第十一名的排位上，他原以为自己会难过到心情郁闷到晚上，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今天真的尽力了，也几乎是超常发挥，自认表现得很不错，所以真的非常满意。 　　他不怪自己太弱，毕竟大家都很强。 　　这次他认真欣赏了从头至尾每一位选手的表演，真的由衷觉得大家都很厉害，好像就没有哪一位选手表现得不好，大家都在竭尽所能地去展示自己。 　　而他也同样竭尽所能，所以真的不留遗憾了。 　　主持人在台上报着“本次比赛正式结束”，林朝暮在台下热烈鼓着掌。 　　在掌声停下来之后，主持人提醒全场观众以及参赛选手有序离场。 　　看了一眼远处大门口密集的人流，林朝暮又将视线投向沈卓言。 　　沈卓言没有在自己演唱完就离开，整个人像是被粘在那个位子上，全程没有离开过座椅。 　　从林朝暮表演结束回到座位，再到想要此时此刻，他不知已经感叹与疑惑过多少次。 　　那么热爱学习的沈卓言，昨天那场比赛就急着要回去上课的沈卓言，林朝暮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竟也会为了看比赛而选择放弃上课。 　　林朝暮忽然觉得，看自己演出给自己鼓励加油可能就是一个幌子，沈卓言本意就是来看比赛的。 　　都是借口，其实看一场免费表演放放松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当心中存了这样的疑问后，林朝暮立刻就给沈卓言发了消息过去，问他怎么还不走。 　　而很快他就收到了这样一条回复：票是我的，座位也是我的，我想走的时候就会走，你这是准备充当主人赶客吗？ 　　林朝暮被这一句话哽得说不出话来。 　　尽管他觉得沈卓言说得很有道理，他实在无法反驳，可他内心终究带了些气。 　　沈卓言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话少归话少，但很多时候说出口的话总让林朝暮无语，可有时他又莫名让林朝暮感到温暖。 　　他既像夏日里扑面而来炎炎热风，吹得人心烦意乱，烦躁得厉害，又如春日里那阵轻拂过人脸颊的温柔清风，像是有两个人格。 　　但谁又能从来只有一面，林朝暮自己也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也有两面，一面对叶朗他们嘻嘻哈哈，开心了就一起乐，烦躁了就直接怼过去，无需留情，无需考虑其他，因为他们兄弟之间都是这样打打闹闹，互夸互损，永远不会相互记仇。 　　而他的另一面则对沈卓言…… 　　林朝暮无法描述他与沈卓言之间的关系，反正就是与在面对其他人时有着很明显的不同。 　　在面对沈卓言时，他用的心显然要比平时都多出不少。 　　可情绪的波动也会比平时要剧烈。 　　他会莫名其妙地喜悦，会莫名其妙觉得欣慰，会莫名其妙地烦躁，也会莫名其妙地去胡思乱想很多根本就没必要去想的东西，还会莫名其妙地……害羞。 　　疯了吧，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绝对是最近运道不好，被什么脏东西附体，然后着了魔怔。 　　即便林朝暮再拼命找什么理由去解释那些问题，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并没有疯魔，自己还是自己。 　　林朝暮起身，正准备去找沈卓言一同离场，一抬眼却见对方身旁站了名女生。 　　那女生他并不认识，但看两个人的站位，对方大概之前一直就坐在沈卓言身边？ 　　林朝暮眼看着沈卓言跟那女生聊了两句，随后他就像是注意到了林朝暮的视线般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林朝暮看到沈卓言轻轻掀唇，对自己不疾不徐地说了三个字。 　　“快走吧。” 　　林朝暮听到他这样说。 　　那名陌生女生已经离开了，林朝暮点点头，随着沈卓言一起跟在人群身后慢慢挪出了小剧场。 　　楼梯上是黑压压一片人，这架势看起来比昨日还要厉害一点，这种人挤人的感觉林朝暮是一点都不喜欢。 　　但他仍只能始终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卓言身旁，很快就被后边与旁边的人挤得直接与沈卓言挨在了一起。 第042章 　　终于走出图书馆，林朝暮步伐也总算得以加快了些，不再是几厘米几厘米地那样艰难挪动。 　　同时，他也终于从稍显昏暗的世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中。 　　图书馆外的世界如此明亮，就像从凌晨时分走到了白日，眼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一点点冒出。 　　身边是四散开的人群，学生们各有各的去处。 　　至于林朝暮与沈卓言，他们也正在直奔教室而去。 　　两个人周遭不再有人挤人的情况发生，氛围一下轻松了不少。 　　林朝暮悄悄瞥向沈卓言，有些事想要问他，譬如他到底为什么没离开，又譬如刚才那个女生是什么情况。 　　但他在问出口之前又认真想了想，这些自己好像都管不着，沈卓言完全有理由拒绝回答，所以可能问了也是白问。 　　“林朝暮。” 　　“啊？” 　　让林朝暮有些诧异的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去询问沈卓言，对方反而先于自己开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回应，抬眸再次望向沈卓言，“怎么了班长？” 　　“今天表现得很好，我请你吃饭吧。” 　　“嗯？”沈卓言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让林朝暮无比震惊。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与王哥他们一同吃火锅的那天。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这跟那日没什么关联，此情此景，更像是小孩考试得了不错的成绩，于是他父母为了奖励他而带他去吃想吃的儿童套餐。 　　沈卓言态度倒是很好，只是他脸上带着的那抹浅浅笑意，以及他说话时的神色，总让林朝暮觉得这个人分明就是在逗小孩。 　　林朝暮可不想做这个被沈卓言逗着玩的小孩，况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比沈卓言大上几个月。 　　如果他们之间要论兄弟，沈卓言理应喊他一声哥哥。 　　当然这种话林朝暮并没有勇气当着沈卓言的面说出口。 　　再怎么样沈卓言也是要面子的，丢面子的事沈卓言当然不可能做得出来。 　　就像林朝暮自己，要让他喊叶朗一声“哥”，他完全做不到，只会觉得特别别扭。 　　“班长，我今天什么奖都没得，这也叫表现得好吗？” 　　本是一句刻意的话，却被林朝暮说得十分自然，他就是故意不承认沈卓言所说的好，故意要杠他一下。 　　沈卓言敛眸注视着林朝暮，似是要从他脸上挖掘出除无辜外的其他情绪来，“那你觉得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还不错啊，挺好的。” 　　“……” 　　林朝暮坦然回应着，得来的是沈卓言一脸的无语。 　　而他保持不变的依旧是那一脸装出来的无辜。 　　沈卓言看出来了，全部比赛结束后的林朝暮整个人究竟有多放松。 　　可他当然不会忘记合唱比赛的前一天，林朝暮究竟紧张成了一副什么模样，当时他可是还特意来敲自己的房门，让自己帮他舒缓情绪。 　　尽管沈卓言自认到最后并没有帮上一丁半点的忙，不过，看林朝暮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忘了之前这一情况。 　　既然如此，沈卓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想吃就算了，我这人很开明，不会强求。”沈卓言最后瞥了林朝暮一眼，看似无所谓地说着，“原本我听说花园街在举办美食节，整条街都是小吃，据说只开十天，今天应该是第六天……” 　　林朝暮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自夸开明，沈卓言再一次刷新他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他这个人，就属于越深入了解越让林朝暮觉得新鲜的这一类的人。 　　不等沈卓言说完，林朝暮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花园街在哪呢班长？” 　　沈卓言就知道林朝暮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粗略估计了一下，“稍微有点远，从学校过去公交车得坐二十多分钟。” 　　在听到“远”这个字眼时，林朝暮原以为这什么美食节自己可能无缘去成了，却在听完沈卓言的话后立时又振作起精神，“也不算远，那就去呗。” 　　林朝暮看向沈卓言，沈卓言却并未应声。 　　这次他的话“啪叽”一下直接坠落到地上，迎接他的只有那一阵阵无形的微风。 　　沈卓言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扫了林朝暮几眼。 　　自己前后说过的话林朝暮当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忘记，他讪笑一声，“班长，不用你请我，换我请你吧。” 　　“你这人倒真是大方……”昨天请过一次，今天又准备自己掏钱请客，沈卓言就没见过这样的傻瓜，他也不知道该说林朝暮什么好。 　　- 　　放学之后，林朝暮跟着沈卓言往学校前门走。 　　从图书馆到教室的那段路他没有与沈卓言讲通，之后他就趁着课后闲余时间与沈卓言在微信上聊这件事，仍旧未果。 　　再然后，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此刻。 　　因为还没有讲通这件事，但他们即将乘上公交车离开学校，林朝暮自然得抓紧时间再与沈卓言好好说道说道。 　　沈卓言性子外冷内热，只需在他耳边再多磨几句，林朝暮坚信他会软下心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如此笃定，只是打从心底觉得沈卓言就是这样的人。 　　“班长，去吗？” 　　“不去。” 　　“真的不去吃点小吃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那就错过吧。” 　　“你真的确定？别到时候后悔。” 　　“确定。” 　　林朝暮与沈卓言一问一答，结果后者总是回得果决，让他几乎忍不住扶额。 　　“那我自己去吧。”试探着问了沈卓言一句，林朝暮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便又补充一句，“班长，等我回来会给你带点的。” 　　沈卓言仍未给出任何反应，林朝暮就当他是默认了。 　　低下头回味自己刚才与沈卓言的那番对话，林朝暮忽然有些奇怪，自己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了，怎么还要与沈卓言报备。 　　沈卓言爱去不去。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学校门口，凉风一阵阵拂过，俩人与周围其他学生一同等待车来。 　　周边吵吵嚷嚷，林朝暮有意无意向四周看去。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正贴耳说着什么悄悄话的一男一女，大概率是一对情侣。 　　等车的情侣并不止这一对，林朝暮环顾一圈，默默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今天的车不知道为什么来得有些晚，迟迟不见车影。 　　等车的过程中林朝暮下意识看了沈卓言一眼，仍见他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好像一直就没有动弹过半分。 　　对于林朝暮而言，这早已是常态，哪天沈卓言做了小动作才真是见了鬼。 　　林朝暮视线在沈卓言脸上扫了几下，正要移开时，却听沈卓言的声音在耳边倏地响起，“你现在就去，还是先回家？” 　　沈卓言这问题问得林朝暮猝不及防，他愣了一下，虽不明白对方问这有什么意义，却还是好好回答：“回家把书包放了再去，一身轻松地过去，不然多累。” 　　“好。”沈卓言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之后一路都没有再开过口。 　　林朝暮几次三番偷偷瞥向他，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站在公交车上，林朝暮沉默着，心里无端涌起淡淡失落。 　　最初分明是沈卓言提出的请客吃饭，结果最后他却不去了。 　　虽说自己也的确逗了他一番，但这个人说到做不到，总归是一点诚信也不讲。 　　不满地嘟囔一声，林朝暮将头埋得更深，看着自己脚上那双鞋发呆。 　　沈卓言就站在他身侧，光明正大地注视他许久，他却半天没有注意到沈卓言的视线。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见他将脑袋低下去更深，沈卓言不禁无声轻笑一声，缓缓将视线移开。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对林朝暮了解也算深，知道他此刻低垂着头，准时又在纠结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了。 　　方才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沈卓言心中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 　　林朝暮就是太喜欢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了，永远藏不住情绪。 　　但这也是他的性子，沈卓言喜欢他这样。 　　- 　　回到家中，林朝暮把背包放下，瘫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有意无意想要关注沈卓言的动向。 　　但对方进了屋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半晌不见动静，根本就没有出来过，林朝暮再怎么想观察他，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瘫在哪里，什么也不做，耷拉着眼眉，脑瓜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他在沙发上瘫了有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起身往卫生间走，视线却略过卫生间的门，直直望向沈卓言的房门口。 　　此刻沈卓言房门大开，但他所站的那个角度视野遮挡太多，最多只能看见沈卓言房间里的几样家具，根本看不清沈卓言在哪里做着什么。 　　只往里看了几秒，林朝暮就移开视线，径直往卫生间里走。 　　他关了门，上完厕所后还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微微前倾身子盯牢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状态还算不错，只是嘴角耷下，因此显得脸臭，像有谁欠了自己几百万一样。 　　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个念头，林朝暮直接被自己逗笑，唇角终于高高扬起，笑得灿烂。 　　直至笑完，他的表情又重新趋于平静，将唇抿成了一条薄线。 　　他现在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而一个人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拥有好心情，他多半总在自娱自乐。 　　长出一口气，林朝暮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随即开门走出了卫生间。 　　站在门口，他仍见沈卓言房门敞开着，房内异常安静，没有传出过任何声响。 　　犹豫几秒，林朝暮还是决定不去特意跟沈卓言当面打招呼了，一会儿自己出门后直接在微信上说一句就行。 　　回到客厅，林朝暮正准备往大门口走，余光却落进来一道身影。 　　疑惑转头，他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沈卓言竟已走出他自己的房间，此刻就坐在沙发上。 　　“走了？”不等林朝暮提出疑问，沈卓言先开口问了一句。 　　“对。”林朝暮讷讷地点了一下脑袋，“班长，你在这干嘛？” 　　“在等你。”沈卓言淡淡回着，随即起身，从沙发扶手上拿起外套朝林朝暮走来，“走吧。” 　　“走？去哪儿？”林朝暮还来不及反应过来。 　　沈卓言已走到门口，弯腰换鞋，顺口回道：“去吃饭。” 　　沈卓言的话让林朝暮更是摸不着头脑，越发困惑，“你不是说不去吗？” 　　“我改主意了。”沈卓言简短回了句。 　　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并没有让林朝暮就此平静下来，但为不耽误时间，他还是立刻紧走两步走到沈卓言身旁来，也低头换鞋，跟着沈卓言一起出了门。 　　下楼时，沈卓言走在前头，他在后头随着，目光始终直勾勾盯着前方那人的后背，似是要硬生生往他外套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的目光如此炙热，向一记记眼刀射在沈卓言背上，沈卓言却似丝毫没有察觉，一路平静地走下台阶。 　　直至开了防盗门走在平地上，他才终于回过头来。 　　注意到他手一直抓着门后，林朝暮迅速将视线移开，加快步伐从门口走了出去。 　　沈卓言顺势放手，门在他们身后“啪嗒”一声合上。 　　“谢谢。”林朝暮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钻入沈卓言耳中，沈卓言说了句“没事”，声音却比他还轻。 　　林朝暮没有听见，耳边只有浅浅的风声，沈卓言的回应恰好被它淹没。 　　二人并肩走着，如往常那样交流不多。 　　一想到原本该是自己一人走在这条路上，但现在自己身旁却多出一个人来，林朝暮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不住打量他侧脸，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再问一句。 　　他忽然发觉，自己有时候还挺爱沈卓言说一些生编乱造硬扯出来的话。 　　“班长。”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林朝暮终于决定问出口来。 　　“嗯？”沈卓言应着，轻瞥向林朝暮。 　　他大概知道对方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也知道刚才一段时间里对方就几乎没停下过打量自己。 　　他毕竟也不是瞎，林朝暮那么明显的近在身边的注视还是能看见的。 　　林朝暮：“你不是说不去的嘛，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我晚上不想做饭了，烦。”沈卓言十分顺口地说出了理由。 　　林朝暮比他还要顺嘴，“那可以点外卖，坐车出去难道不是更烦吗？” 　　沈卓言：“我乐意坐车，不乐意做饭。” 　　沈卓言的回答让林朝暮无话可说，自然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不过，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似无奈地回了句“好吧”，林朝暮再次将脑袋低了下去，原本有些无语的脸上却忽然泛起笑意。 　　他偷偷笑着，知道沈卓言这个人就是这样，嘴里总是没有一句“真心话”。 　　有时候他难得说一些会让林朝暮讶异的鼓励话，还不等林朝暮的心被他感动得“涕泗横流”，他总能将话锋一转，陡然一句金句让人郁闷。 　　沈卓言就是这样的人啊，可林朝暮知道，这个人其实就是口是心非罢了。 　　“林朝暮。” 　　林朝暮的心思还正胡乱飞在天际，耳边猝不及防传来沈卓言一声不轻不重，刚好打断他思绪的呼唤。 　　“啊？”林朝暮一惊，慌忙转头，不解地望向沈卓言。 　　“你准备去哪？”沈卓言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 　　“什么？” 　　林朝暮不解，等顺着沈卓言的视线看向后侧左方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已从公交站旁走过，并且仍在继续往前走着，距离他们将要乘车的车站越来越远。 　　乘过站的情况或许有不少人都做过，但现在这走过站的情况，他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这件事还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最后还是被沈卓言提醒才恍然初醒，确实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他脸上顿时蹿上一抹羞意，停下脚步低头转身往回走。 　　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黑白色帆布鞋上，林朝暮着急转动双眸，视线里忽然挤进来另一双鞋。 　　他轻怔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很显然，刚才并不止自己一人走过了站，沈卓言不是也走过了吗…… 　　林朝暮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个足以完美反驳的点，立即问道：“班长，你不也走过了吗，你又是准备去哪？” 　　“我准备看看你要去哪。”沈卓言从容回道。 　　林朝暮无言，随即小声嘟囔一句，“明明我一直都在跟着你的脚步，我是被你给带跑的。” 　　“你说什么？”沈卓言问。 　　“我什么都没说。”林朝暮尽量保持冷静，不让自己因为说了亏心话而紧张。 　　沈卓言偏过头去，没再多说一句，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原本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悄然浮现笑意，却当然不会被林朝暮轻易发觉。 第043章 　　上车之后，林朝暮一眼瞧见车厢后方刚好空出的一排双人位。 　　他轻拍沈卓言手臂，向他指了指那两个座位。 　　沈卓言没有多说什么，瞥了一眼他们前一秒刚路过的那两个空位，继续往后走。 　　在他们左后侧，刚好有两个一前一后的单人空座，但林朝暮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看见了当没看见，就是想和他一起坐。 　　沈卓言随着林朝暮坐下，习惯性靠向椅背微微埋头。 　　林朝暮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将头偏了过去，透过窗户看车外风景。 　　现在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外面仍是明亮一片。 　　虽然他视线落在外面，心思却并未放在那些不断从自己眼前迅速闪过的建筑物与绿植上。 　　不自觉回想起自己刚才与沈卓言之间的谈话，林朝暮渐渐垂下眼眸，额前落下的碎发藏匿他眼里的笑意。 　　一想起沈卓言那句“我乐意坐车，不乐意做饭”，他的唇角就止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知道，沈卓言虽这样说，但每天晚上做饭时也都还是没有任何怨言。 　　不过无论如何，林朝暮都做好打算，将自己学做饭的计划赶紧提上日程。 　　公交一路慢悠悠地向前开着。 　　林朝暮很喜欢这种坐车的感觉，这会让人觉得特别舒适。 　　一个人的时候，若是再戴上耳机听听音乐，这便无疑会是一个美好的午后时光。 　　“林朝暮。” 　　“啊？” 　　正当林朝暮几乎已经完全陷入放空状态中时，一声他自己的全名让他回过神来。 　　他心里很清楚，这已是他第无数次在放空或者走神时被沈卓言将魂儿给捞回来。 　　“你知道花园街在哪一站下车吗？”沈卓言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了一句。 　　“什么？等会儿！我……我来查查。”沈卓言这个问题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朝暮懊恼地喊了一声，立刻拿出手机点开地图，指尖在屏幕上点得匆忙。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万一他们又坐过了站，那不是摆明了给沈卓言机会让他再次嘲笑自己嘛。 　　林朝暮恨不得狠狠锤自己脑瓜一下，质问自己怎么连查地址这件事都忘了。 　　如果现在是他一个人，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但现在，正因为有沈卓言在自己身旁，他才会下意识将脑子都放在了家中，出门连脑子都不带。 　　因为仍不知道小吃街的确切位置，林朝暮只能就查花园街，最后查出来发现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还剩下三站。 　　这让林朝暮立刻松了一口气，刚才被沈卓言猛然揪起的心也安稳落下，“班长，还有三站。” 　　“好，知道了。”沈卓言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句，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林朝暮刚才的紧张。 　　他说完就将视线移开，向前方看去，好像刚才只是随意一问，现在知晓答案也就完事了，好像一切都仍旧十分平静。 　　但林朝暮就是有一种感觉——沈卓言就是故意的。 　　故意问自己时间，故意让自己紧张，故意想逗自己玩，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却装得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在林朝暮脑中越发强烈。 　　打从一开始，沈卓言就能准确说出花园街距离他们学校乘公交大概需要花上多少时间，这不就恰恰证明其实沈卓言什么都知道吗？ 　　“班长，你在耍我吗？”林朝暮轻拍一下沈卓言大腿，让他转头看向自己。 　　他出手较为急迫，结果拍完这一下，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与沈卓言发生肢体上的接触。 　　不对，还有一次。 　　一回想起那次的情况，林朝暮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都要炸开。 　　但那次是沈卓言主动与他接触，他可什么也没做。 　　不仅什么都没做，还险些在沈卓言面前将脸都给丢尽了。 　　垂眸瞥了眼林朝暮仍虚虚放在腿上的手，沈卓言又淡定地望向林朝暮。 　　注意到沈卓言的视线，林朝暮似是触电般立刻将手挪开。 　　“我怎么耍你了？”沈卓言问着，一如既往的从容。 　　林朝暮刚要回答，沈卓言开口的速度却比他更快，“我只是想让你稍微带点脑子，别以为身旁有个什么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走了，自己也要长脑。” 　　被沈卓言说得几乎没有还嘴之力，林朝暮怀着不满嘟哝一声，“我那是信任你……” 　　林朝暮声音虽轻，奈何沈卓言听力佳，这话最终还是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耳中，“谢谢你的信任。” 　　沈卓言这副坦然接受的态度让林朝暮无语，恨不得一脚狠狠踩在沈卓言脚上，给他来个猝不及防的重击。 　　不过这种事也只能单纯在脑内想想罢了，他可不敢真的这么做。 　　打沈卓言与骂沈卓言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但不再搭理沈卓言这件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发誓，为了不再自讨没趣，从现在开始直到吃完晚饭回家，这段时间里他不会再与沈卓言多说一个字。 　　之后三站，林朝暮如约做到没有再与沈卓言说话。 　　而沈卓言也没有再开过口。 　　下了车，林朝暮四处张望，找寻小吃街的踪影。 　　小吃街他没看见，倒是看见了挂在天边那个正在缓缓下落的火红的太阳。 　　那一块被火光染红的天际刚好近在他们面前，让林朝暮忍不住驻足停留，目光也完全被夕阳所吸引，一瞬不瞬观赏那道美景。 　　这一路过来的街景千篇一律，与他们上下学时别无二致，再如何也不及夕阳西落来得引人注目。 　　见林朝暮停下脚步欣赏夕阳，沈卓言也随他停下，一声不响地陪着他。 　　直至夕阳完全落下，天色由明到暗，街边路灯全都亮起来，林朝暮才终于缓缓收回目光，长长叹了口气。 　　“班长，刚才的落日你看到了没有，好美啊……”话说到这里，林朝暮倏地愣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动弹不了。 　　那个不久前才发过的誓，他竟在看完一场日落后完全抛之脑后，这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蠢。 　　好在此刻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便是他之前在车上没有蠢到将自己心里所想的这件事说出来，否则他现在无疑已在沈卓言面前打了自己的脸。 　　“看到了，是很美。”沈卓言并不知道林朝暮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只是如常回复他的问话。 　　在林朝暮重新将嘴闭起来后，沈卓言看了一眼时间，又将视线投向左侧那条街，开口道：“美食节晚上七点才开始，我们先慢慢逛过去吧。” 　　“好。”林朝暮没什么好说的，淡淡应了声，跟着沈卓言一起往前走。 　　- 　　走了一段路，林朝暮依旧不见小吃街的踪影。 　　不过毕竟时间还早，他也就并不着急。就这样安静闲适地逛着街也没什么不好。 　　沈卓言走得慢吞吞的，他就也随他慢慢地走。 　　天色全黑，散发着暗淡光芒的月亮已被挂上树梢，林朝暮抬头就能看到。 　　他深深看了眼身旁与自己并肩走着的沈卓言，恍惚中觉得他们现在一点都不像是去觅食，反而更像是刚刚吃完饭出来懒洋洋地散着步，悠闲自在。 　　“班长，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样很像我们的老年生活？等我们老了之后，可能就像现在这样，吃饱了饭就在马路边上慢悠悠地散步。” 　　林朝暮说完又觉得也不是很有道理，即便没有老去，也同样可以饭后散步，这跟年龄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这样觉得。”沈卓言极轻地摇摇头，随后将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意思是，几十年后，我们两个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步？” 　　“那不可能。”林朝暮语气坚定，“那时候我们早就分开了，各自去闯荡，为生活努力奔波，你可能早就从我家搬走了。” 　　沈卓言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丝起伏，听完林朝暮的话，他似是被噎了一下，“我好像住了连半年都不到吧，你这么着急就想赶我走了？” 　　林朝暮发现沈卓言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能杠呢，但他还是立刻解释，只不过语气中还是带了点怨气，“我说以后，等我们毕业了，我可能就不租这房子了，你要租就自己租着吧。” 　　他不是生气，他只是有点郁闷，居然让自己碰上沈卓言这样一个“小杠精”，也不知该说是倒霉还是幸运。 　　毕竟这样一个小杠精全班同学可能都没有见识过，现在却让他见到了。 　　“毕业是之后的事了，先珍惜当下吧，珍惜你的六级。” 　　毫无预兆一个“六级”钻入耳中，林朝暮的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儿中蹦出来。 　　这么好的一个日子，沈卓言提六级做什么，真是没有眼力见。 　　上学的时候你是班长，放了学你可就只是我一位普通室友了。 　　低声吐槽一句，林朝暮心怀怨念地大声嚷嚷道：“知道了班长！我会好好珍惜的！这次绝对一次过，不过我跟你姓！” 　　话虽这样说，林朝暮却忘了，无论上学或者放学时沈卓言的身份是什么，他总是始终如一地会喊沈卓言一声“班长”。 第044章 　　一路闲逛，林朝暮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那条小吃街。 　　小吃街左右两侧都是摊位，虽还没有放食客进去，但摊位上的老板都已开始做起小吃来，肉香一阵阵飘过来，乘着风钻入林朝暮鼻间，让他馋得厉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吃了。 　　门口聚了一堆人，显然都是在等待小吃街的开放。 　　“晚上只吃那些小吃的话，会吃不饱吗？” 　　沈卓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就暴露他从未参加过美食节的情况，倒也难得会有他不懂的事情，林朝暮在心里轻笑一声，随即给他解释道：“班长，你小瞧美食节了，那里东西很多的，吃到最后绝对撑死了，怎么可能会吃不饱。” 　　沈卓言了然地点点头，“好，那一会儿让我看看，你吃到最后到底是怎样一个撑死法。” 　　“……”林朝暮再一次带着深深怨念剜了沈卓言一眼，“要撑死也是我们一起撑死。” 　　沈卓言没再搭腔，林朝暮知道他并不是无法反驳，多半还是懒得搭理自己。 　　不过，既然对方不说话，他就权当沈卓言是默许了。 　　反正无论如何，两个人撑死总比一个人撑死好，毕竟这样其中任何一方就都不会觉得孤单。 　　等到今夜的美食节开始，林朝暮与沈卓言也跟着人群涌入其中。 　　林朝暮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此时香味更浓，让他恨不得一口吃了整个摊位，但见人挤人，也就不好着急，就慢慢地跟着。 　　此时的场景让他不由想起今天比赛结束后在图书馆楼梯上发生的情况。 　　不过来这里的人肯定是要比在图书馆里的学生少上很多，那会儿才真是人山人海了。 　　放眼望去，每个摊位似乎都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排队，尤其是刚进去的前几个摊位。 　　林朝暮也不着急，转头看向沈卓言。 　　沈卓言依旧平静如初，永远都是类似的神情。 　　林朝暮：“班长，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沈卓言：“随意吧，你吃什么多给我点一份就行。” 　　林朝暮：“那我要的可太多了，班长，你最好做好心里准备，万一一会儿吃不下，可就浪费了。” 　　听到“浪费”二字，沈卓言目光在林朝暮身上打量几眼，忽然无声笑了一下，“浪费不至于，打包带回去当夜宵吃吧，万一晚上饿了呢。” 　　“我也正有这个打算。”被沈卓言的眼神盯得发憷，林朝暮讪笑一声，“不过我今天尽可能量力而行吧……” 　　林朝暮也算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这个贪心的毛病，暗自想着今天一定要改正过来，不能再在沈卓言面前丢了脸。 　　既然这样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林朝暮当真就克制住自己，量力而买。 　　几样他喜欢吃的东西，羊肉串、臭豆腐、烤冷面……他都统统来了两份，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再买，与沈卓言一同停留在原地，慢慢吃着手里那几袋东西。 　　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好在他们并不着急回家，可以慢慢吃慢慢逛。 　　吃饱之后，林朝暮手中抱着一杯奶茶，跟着沈卓言原路返回去车站乘车。 　　这杯奶茶也是刚才在小吃街上买来的。 　　原本林朝暮也想给沈卓言买一杯，但考虑到沈卓言不爱喝奶茶，所以在买之前还是问了他一句。 　　他自己一个人喝两杯倒也不是不行，但今天已经吃得太撑，一杯就已较为勉强，何况是两杯。 　　果不其然，沈卓言依旧不喝奶茶，林朝暮就只给自己买了一个中杯，一路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因此喝得很慢。 　　路上二人一直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林朝暮悄悄打量沈卓言半天，有些憋在肚子里的话还是决定讲出口来。 　　“班长，今天谢谢你。”他确实想感谢沈卓言，感谢他陪着自己一起过来。 　　“谢我什么？”沈卓言忍不住想笑，明明钱都是林朝暮付的，他还没来得及谢林朝暮，结果反倒是林朝暮先来谢他了。 　　其实他大概知道林朝暮谢他什么。无非是谢他的陪伴。 　　但也正因如此，这让他不由觉得，最近林朝暮是越来越傻了。 　　明明一开始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林朝暮还好好的，还没有现在这么傻。 　　“谢谢你陪我。”林朝暮一脸的真诚。 　　听到自己已经提前知晓的那个答案，沈卓言也是无奈，他难得想要反驳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 　　对于林朝暮，有时他真的挺无话可说的。 　　大概自己对于林朝暮，也同样如此吧。 　　“傻不傻。” 　　林朝暮一直在等待沈卓言回应，结果半天过去，回应他的就只有这三个字。 　　愣了一下，林朝暮的语气十分坚定，“我不傻。” 　　“懒得跟你多说。”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让沈卓言实在无法把话再说下去。 　　不知是该说这个人是太善良，还是傻得要命，但无论如何，沈卓言都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 　　轻摇了摇头，他不再多说什么，逐渐加快步伐。 　　林朝暮眼睁睁看着沈卓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不止觉得一头雾水，还觉得沈卓言这个人真的有病。 　　他之所以会感谢沈卓言，不仅是因为对方陪自己走完这一条小吃街，更是因为他陪着自己参加比赛。 　　他纯粹就是感谢一下沈卓言罢了，结果沈卓言却说他傻。 　　我看你才傻吧，班长。 　　直勾勾盯着沈卓言的背影，林朝暮忍不住轻哼一声。 　　没关系，反正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先原谅你了。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林朝暮匆匆跟上沈卓言的脚步，“对了班长，下午散场的时候，跟你说话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沈卓言看向身边的人，眉心微微拧起。 　　他原本已经忘了这件事，谁知道林朝暮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不认识，上来就问我微信，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卓言说得轻描淡写，林朝暮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沈卓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其实那女孩就是对沈卓言有好感，想跟他认识一下。 　　也是，谁让沈卓言长了副好皮囊，不过林朝暮自认也不算太差。 　　“那你加她了吗？”林朝暮又问。 　　“加了。”沈卓言答得不假思索，林朝暮听不出真假。 　　林朝暮无语，但还是“好心祝福”沈卓言，“行吧，那就祝你们聊得愉快。” 　　两人乘车回到家时，林朝暮一杯奶茶也差不多见底。 　　他将空杯随手扔在楼前的垃圾桶中，回头时沈卓言已替他拉开大楼的防盗门，正站在那里等他。 　　他会意，立刻迈开大步匆匆往前走，快速走进楼内。 　　踏上几层台阶后他下意识回头，看到沈卓言已经慢悠悠跟了上来。 　　- 　　第三日是周六，林朝暮第一次醒来之后就没再继续闭眼。 　　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注视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无声盯着天花板又躺了片刻后，他才终于起身下床，准备去看看沈卓言离开了没有。 　　沈卓言的房门是敞开着的，林朝暮往里瞥了一眼，能看见床尾，也能看见被子的一端，却看不清床上是否有人。 　　被子盖得过于平整了，就仿佛其中没有人一样。 　　林朝暮也无法确定，不过一般来说他们两个人晚上睡觉时都会把房门关上，这会儿沈卓言没有关上，大概率是已经出门了。 　　轻敲了敲门，不见有人应声，林朝暮也就没有进去，转身直接离开。 　　他意识到沈卓言并不在其中，也是，这个时间点他肯定已经去做兼职了。 　　这点早已十分明确，他怎么还每次都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走到客厅，当看到沈卓言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时，林朝暮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你怎么在这？”揉揉双眼，当沙发上那人注意到他的靠近而转头望向他时，林朝暮几乎是脱口而出，一脸的诧异。 　　“那我应该在哪？”沈卓言反问。 　　“你不应该去做兼职了吗？” 　　“不想去了。”沈卓言淡淡地回应。 　　“……行。”林朝暮也没有问沈卓言到底是今天不想去，还是以后都不想去了，他转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又问，“早饭吃了吗，班长？” 　　“没有，在等外卖。” 　　“外卖？”一听这话，林朝暮顿时来了兴致，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些快餐店的早餐外卖，“有我的份吗班长？” 　　“没有。”沈卓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从齿缝间轻吐出这两个字。 　　“好吧，那我一会儿自己点。”尽管这个答案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林朝暮却还是感觉到了失望。 　　沈卓言一张脸上写满“随你”这两个字，林朝暮无心再与他搭话，直接转身离开，准备先去洗漱，之后再出来点份快餐外卖。 　　既然沈卓言没有帮自己点一份，那么一会儿自己就多点一些，自己让自己吃得满足。 　　几分钟后，当林朝暮从卫生间回到客厅时，他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那些东西。 　　他不禁感叹沈卓言的外卖来得好快，只不过，这样的分量，真不像是沈卓言一个人可以吃得完的。 　　林朝暮走到茶几前，细细打量着桌上那堆东西，眼神逐渐迷茫起来。 　　沈卓言不是说没给自己买吗，但他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买了两人份的早餐。 　　“班长，你这……”林朝暮怀着疑惑开口准备询问，却在只几个字出口后便戛然而止。 　　他只是突然觉得，刚才沈卓言已经明确说过，自己还像现在这样上赶着去问，是不是太死皮赖脸了些？ 　　沈卓言却没管他的欲言又止，明摆着明白他的心思，忽而极轻地笑了一下，连语气也跟着轻松了下来，“逗你玩呢，坐过来吃吧。” 　　林朝暮眼前一亮，目光在沈卓言脸上不断打量，似是在确定着什么。 　　沈卓言也不催促，任由他打量自己，始终保持淡淡笑意。 　　“谢谢班长。”林朝暮语调情不自禁地抬高，往沈卓言旁边剩余的空间坐过去，与他相隔一人宽的距离。 　　“不客气。”沈卓言轻声应着，目光仍旧停留在林朝暮身上。 　　刚才他所看到的林朝暮，可还是一副蔫蔫儿没有朝气的模样，只不过一句话的时间，他就立刻变了脸色，好像快乐于他而言就是这么简单，有一顿好吃的足矣。 　　但沈卓言不知道，其实林朝暮此时的愉悦不止来自于好吃的。 　　更是因为某些人嘴上骗了他，实际却还是有心替他一并买了早餐。 　　某些人，真的仅限于嘴硬。 　　林朝暮悄悄想着。 　　“林朝暮。” 　　一个汉堡已经入肚，林朝暮正喝着微甜的热豆浆，感受着暖流从喉间滑向胃部。 　　忽听耳边传来声响，他在第一时间就放下纸杯，看向那个喊他的人，“啊，怎么了？” 　　“来这座城市这么久了，除了学校周边，你还去过其他地方吗？” 　　看似只是沈卓言十分随意的一个问题，却引发了林朝暮的认真思考。 　　若不是对方突然之间问起，林朝暮或许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大二，也就意味着来到这座城市已有一年多，但在这一年多中，他的确没有走出过学校周边，距离学校最远的一段距离也只限于他们所住的这个小区。 　　霜城不是只有这些地方的，这里还有很多比较著名的风景区。 　　然而这些地方是通过地铁就可以抵达的，他却连出门都嫌烦，还从未去过。 　　那么现在，沈卓言突然问这个问题，是有什么打算吗？ 　　林朝暮紧紧注视着沈卓言，觉得他极有可能会在下一秒说出一句“如果没有去过，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在脑海里蹦出这样一个念头之后，林朝暮自己都不由愣了一下。 　　但随即，他希望自己这次想的都能灵验。 　　他忽然也很想去外面看看，但他不想独自一人。 　　“没去过。”林朝暮摇摇头，等待着沈卓言将要说出口的话。 　　林朝暮的目光太灼热，带着没有被隐藏起来的些许期待，沈卓言被他这副纯真的模样逗得几乎忍俊不禁，却并没有笑出来，“等下周考完试，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啊。”没有丝毫犹豫，林朝暮立刻点头答应。 　　“那你好好复习，别到时候考不好，不仅出去玩没心情，而且还要跟我姓。” 　　“好吧好吧，知道了。”林朝暮摆手敷衍。 　　他倒是没有想到，昨晚自己不过随口说的一句话，沈卓言竟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的意气用事了，当时就不该那么冲动，万一到时候真的打脸了怎么办…… 　　咂咂嘴，林朝暮立刻将这个想法收起来，再一次拿起面前纸杯，仰头将剩余的豆浆一饮而尽。 第045章 　　周六一整天的时间，沈卓言都与林朝暮一起待在家中。 　　这样的情况确实少见，不过两个人并没有待在一块。 　　沈卓言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安静待在卧室中，留林朝暮独自在客厅瘫着，双脚朝向阳台方向。 　　有两次沈卓言轻声从房内走出，在沙发一侧停下。 　　前后两次约莫隔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每一次他都看见林朝暮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不是举着手机，就是侧躺着手撑在一边在看动漫，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于是沈卓言也就没有去打扰。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来做什么的，明明没有任何目的，结果还是不自觉地来到了客厅。 　　大概是想看看林朝暮到底在做些什么吧，结果这个人每次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专注力全都放在了手机上。 　　第一次走出来时，沈卓言没在沙发边站立多久，大概也就站了十余秒的时间。 　　等到第二次他再出来时，他站了比第一次更长的时间，约有将近一分多钟。 　　林朝暮太专注了，即便只需要他仰个头就能看到沈卓言的身影，他的视线却始终直直盯牢手机屏幕，全然感知不到周身都发生了什么。 　　等到沈卓言再一次，也就是第三次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时，他终于看到一个坐立起来的林朝暮。 　　只不过，这一次的林朝暮基本也与前两次无异，哪怕他的姿势从躺转变为了坐，他的目光也仍似黏在了手机屏幕上。 　　沈卓言这次就站在他侧边，只需用余光他理应就能看到旁边站着的那道虚影，可林朝暮依旧没有察觉。 　　而这一次，沈卓言是不想打扰他都不行了。 　　“林朝暮。” 　　“啊？”耳边毫无预兆响起的声音让林朝暮一阵猝不及防，他猛地转过头去，眼中略带些诧异。 　　沈卓言是鬼魂吗，为什么会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自己身边？ 　　还有，他也想问，为什么沈卓言的每一次开口都能让自己吓一跳，这到底是沈卓言的毛病还是自己的问题。 　　沈卓言等着林朝暮平静下来，这才开口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晚饭……晚饭想吃……”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沈卓言的问题，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惊慌起来。 　　他拿起手机，暂停仍在播放着的动漫，退回到桌面看了眼时间，又往已有些昏暗的阳台外看了眼，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不仅是晚饭的问题，更是晚上那部电影的问题。 　　他买了今晚八点的电影票，选择一部国产喜剧准备与沈卓言一同观看，但他好像……差点忘了这件事。 　　林朝暮想了想，抬头说道：“班长，我们去外面吃吧。” 　　“又去外面吃？”大概是这个答案沈卓言早已预想到，他说话时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 　　林朝暮却还是下意识辩解道：“什么叫‘又’？我们昨天不是在家吃的吗？” 　　他在那一瞬间已经想好沈卓言会如何反驳自己，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反驳他，反倒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今天去外面吃。” 　　林朝暮细细打量着他，只能从他脸上看到认真，却完全找不出任何敷衍来。 　　“好！那就去外面吃！”林朝暮心中的顾虑都被打消，神色从疑惑再到愉悦轻松转变飞速，“我想吃兰州拉面！” 　　“都行，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看着快速放下手机一溜烟跑去屋里换衣服的林朝暮，沈卓言轻声应了一声，却不知道那个跑得飞快的人究竟有没有听见。 　　- 　　半小时后，林朝暮与沈卓言走进一家兰州面馆。 　　林朝暮点了份大份的牛肉刀削，沈卓言则点了最经典的牛肉面，他胃口没有林朝暮大，只点了小份。 　　林朝暮先报出大份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等到沈卓言点了小份后，他顿时睁圆了眼睛。 　　若沈卓言点中份也就算了，偏偏点了个小份，这就显得自己像是个大胃王一样。 　　林朝暮本想用“我还在长身体，所以要多吃点”为由为自己“狡辩”，但想想沈卓言还比自己小上几个月，就还是算了，不再纠结这个根本无意义的问题。 　　事实证明，林朝暮这个担忧是对的。 　　当两个人的面被同时端上来时，林朝暮只觉心中一阵无语。 　　大小碗的差距简直不是一丁两点…… 　　沈卓言却不知道林朝暮心中那些矫情不必要的想法，兀自先吃了起来。 　　林朝暮随后轻叹一口气，也尽情享用起来。 　　也就只他自己一人在这里胡思乱想，事实上沈卓言根本没有管他的胃口究竟大不大。 　　难道林朝暮这个人对于食物的贪心不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么。 　　- 　　吃过晚饭，距离电影开场也仍还有较长一段时间。 　　林朝暮与沈卓言去商场里逛，无论服装、鞋子、饰品、手机、文具还是潮玩店，几乎但凡是家店铺，两个人就都进去逛了逛。 　　准确来说，是林朝暮带着沈卓言挨家店铺逛下来的。 　　沈卓言看起来并不喜欢逛街，对于起初进去的那几家店铺都没有什么兴趣，视线在那些服装上每每都只是一扫而过，始终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思。 　　林朝暮并不是个自我的人，打从走进第一家店开始，他就时不时会瞟沈卓言几眼，观察他脸色。 　　他担心沈卓言会觉得无聊，但他神色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还好，至少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就让林朝暮还算放心。 　　在逛鞋店时也是如此，林朝暮完全不见他有任何购买欲。 　　倒是林朝暮自己，试了两双鞋，越看越喜欢，就买下了其中一双。 　　他还问沈卓言有没有看中的，他可以给沈卓言也买一双。 　　结果他再一次得来对方如看待傻子般的一记眼神。 　　“林朝暮，你真是有钱多到没处花。”走出鞋店，沈卓言靠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尽数打在林朝暮耳畔，带给林朝暮几分痒丝丝的感觉。 　　林朝暮耳根不争气地泛起点点粉意，可沈卓言说出的话却又像一桶冰水向他泼来。 　　“怎么了，我就乐意。”林朝暮不服气地怼回去，之后都没再搭理沈卓言。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管你逛街开心还是难过。 　　直至沈卓言跟着林朝暮走进一家饰品店，他才终于有了改变，目光在一个个货架上多停留了片刻。 　　而一直在注意着他的林朝暮，也清晰感知到他气场发生了略微变化，虽然算不上是喜欢，至少这种类型的店铺带给沈卓言的观感应该是不一样的。 　　看到沈卓言的神色有所松弛，林朝暮也不由将心放下几分，脸上不自觉洋溢起浅浅笑容。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笑容立刻僵在唇角。 　　他不禁懊恼，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说不再管沈卓言逛得开心与否，怎么这么快又打脸了…… 第046章 　　在意识到自己又打了脸之后，林朝暮刻意与沈卓言分开逛店。 　　他径直去了帽子专区，至于沈卓言去了哪里，这他管不着。 　　试了几顶渔夫帽与鸭舌帽，林朝暮又将试探的手伸向一旁的画家帽与贝雷帽，似是想要将每一顶都尝试一遍。 　　戴上一顶烟灰色的画家帽后，他站在一面高而窄的全身镜前，看着镜中戴着帽子的自己。 　　他还从未尝试过这样的风格，总感觉自己的年纪看起来好像又小了一点。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换一顶亮色的帽子会显得自己更有活力些。 　　正准备将帽子摘下，他眸光忽然一闪，在镜中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此时此刻，沈卓言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排货架前，微低着头背对着他，不知看到什么这么有兴致。 　　因为想要看得更清晰点，林朝暮随即转身。 　　就在他转身后，目光落在沈卓言背影上的那一瞬，沈卓言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般也突然转身，四目相对之际，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林朝暮张了张嘴，似是想对沈卓言说些什么，但也并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他不可能在这家店内大喊大叫，因而影响到别人。 　　不过，他也并没有要去找沈卓言的意思。 　　大家就各自看各自的，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到最后可以一起买单，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转回身，林朝暮重新望向那面镜子。 　　他看向镜中依然戴着那顶画家帽的自己，随即视线却又有意无意往旁边挪了挪。 　　映入他眼帘的，仍旧是沈卓言那张望向他这边的脸。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林朝暮在心中吐槽一句，决定不再搭理沈卓言，继续试戴帽子。 　　- 　　一分钟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沈卓言身旁不远处。 　　他循着沈卓言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货架上的一对小熊玩偶。 　　说是一对或许也不太准确，毕竟它们是分开售卖的，长得也不是特别像，只不过因为颜色一黑一白，林朝暮也就下意识将它们视为一对。 　　林朝暮没有出声，静静打量着沈卓言的面庞。 　　也不知道沈卓言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站了个人，他依旧看着面前这两只陶瓷玩偶发愣。 　　“班长，你喜欢这个？” 　　早已做好被沈卓言转头审视的准备，结果那人却半天没有看向自己，林朝暮也不由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开口问道。 　　出声之后，沈卓言终于看了他一眼，但眸中依旧是那片平静的湖面，“我是在想，我房间那张书桌上好像太空荡了，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平板之外，也就我平时写作业时会把书和本子放在上面。” 　　说着说着，沈卓言突然望向林朝暮，继续平淡地说着，“我想往上面放点装饰品。” 　　“好啊，那你看中那只熊？还是都要啊？”听沈卓言说是要装饰书桌，林朝暮一下来了精神，他将上半身俯下去更深，又认真观察起两只小熊的情况来。 　　黑色那只小熊面容严肃，戴着金丝边圆框眼镜，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这只小熊本就不大，因此他手中拿着的那本书也挺小的，不过还是做得挺精致，林朝暮微微歪了下脑袋，发现上面还刻了书名，写着英文的“傲慢与偏见”。 　　“这只小黑看起来很有文化啊，班长，我觉得它跟你好像。”林朝暮越看越觉得小黑熊严肃的面容与沈卓言有些相像，不由感叹一句。 　　他识趣地没有诚实说出这段内心想法，不过他说出口来的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沈卓言瞥了林朝暮一眼，看着他带着好奇与探索神情的侧脸，“那我还说这只小白跟你像，看起来都呆头呆脑的。” 　　林朝暮斜睨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警告沈卓言，让他把后半句话收回。 　　无奈沈卓言十分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林朝暮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紧接着将目光落回到小白熊身上，细致地观察。 　　还别说，不知是受了沈卓言的影响还是其他原因，林朝暮竟真觉得这小熊有点像自己。 　　尤其是他还戴着一顶帽子，跟自己刚才戴着的那顶很像，几乎可以说是袖珍版的他了。 　　林朝暮觉得这一切还挺凑巧的，也很神奇。 　　他继续观察小白熊身上的其他情况，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支笔尖沾了颜色的画笔，身前系一件沾了颜料的围裙。 　　它歪着脑袋，微微嘟着嘴，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或许是不知道该画些什么。 　　林朝暮的目光在它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它胸前那条围裙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林朝暮眼里忽然染上一层笑意。 　　“不对吧班长，我怎么觉得这只小白跟你也很像呢？”他开口，语气里亦是藏不住的笑意。 　　沈卓言看向他亮莹莹的眸子，疑惑道：“哪里像？” 　　他可是一点也没看出着白色小熊和自己究竟有哪一点相像了。 　　“系围裙的样子很像你。”林朝暮伸出手，指尖虚虚点了一下那件围裙，并未触碰到。 　　“你说得对，是挺像我。”知道林朝暮是什么意思，沈卓言难得极其细微地抽抽嘴角，将无语尽数写在了脸上。 　　看着沈卓言这副模样，林朝暮早已偷偷在心中笑开。 　　但他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倒是不怕沈卓言生气，只是单纯不想太把得意写在脸上。 　　之前他特意给沈卓言挑选了一款围裙，那是他逛了许久才精心挑选到的，他自己很喜欢。 　　围裙通体粉色，正中央印有一只小猪，这只小猪的眼睛很大，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林朝暮还从未见过如此浓眉大眼的小猪，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 　　这只小猪脑袋很大，四肢却很纤细，这便显得它的身材比例很不协调，别扭又搞怪。 　　在围裙上，它以双脚脚尖站立着，一手叉腰，另一手指向自己，满满的骄傲模样。 　　在小猪上方，还写个四个黑色大字——不愧是我。 　　林朝暮到现在仍旧记得自己将围裙拿出来给沈卓言看时他的模样。 　　他极其难得地怔了一下，与此同时，那张好似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极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嫌弃。 　　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是默默穿上了那件围裙，然后开始给林朝暮与他自己做晚饭吃。 　　林朝暮忍不住又在想，自己当时到底为什么不把那场景拍下来，让黑着脸的沈卓言永远住进自己的手机相册里。 　　当然，他虽有这份心，却也明白，沈卓言不可能会允许林朝暮把这样的黑历史流传出去，即便只是保存下来独自欣赏也绝不可能。 　　那张嫌弃的脸，林朝暮觉得自己大概要永生难忘了。 　　老实说，尽管沈卓言当时的脸色很难看，可仔细看，林朝暮竟从中看出了一丝可爱。 　　不过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沈卓言并没有换掉那件围裙，依旧穿着它每天做晚饭。 　　林朝暮兀自出了神，并未注意到到沈卓言不断在自己身上流转的目光。 　　清楚知道面前的人究竟陷入到怎样的回忆中，沈卓言适时打断他的思绪，“既然你说像我，那我就买这只白熊。” 　　“黑熊不考虑一下吗，它也跟你挺像的。”眼看着沈卓言拿起那只白熊，林朝暮急忙问道。 　　“不考虑。”沈卓言态度果决。 　　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林朝暮撇了撇嘴，再一次看向面前货架上仅剩的那只黑色小熊。 　　他轻抿着唇细细观察这只神态有着与沈卓言百分百重合度的黑熊，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它拿在了手里。 　　跟着沈卓言走到收银台付款，林朝暮将小黑熊放在柜台上。 　　沈卓言与收银员同时看到那只小熊，两个人立刻各自望向一个方向，前者看向林朝暮，而后者看向的则是站在一旁的沈卓言。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十几秒之前这位顾客似乎刚买下了一只小白熊吧，怎么紧跟着就又另一位男生买下一只与之相仿的黑熊。 　　沈卓言就站在自己侧边，距离自己那么近，林朝暮当然也不迟钝到注意不到他那抹灼热视线。 　　他转过头去，朝沈卓言挤出一抹笑容。 　　在沈卓言眼里，这抹假笑非常难看。 　　跟着沈卓言走到门口时，林朝暮看到他忽然停下脚步，视线看向旁边一处，不知是想做什么。 　　林朝暮也只好随他停下来，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入眼是那一排排一列列悬挂在墙面上的帽子。 　　这当中有几顶是他之前试戴过的，他不知道沈卓言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临走之前也想去试试帽子？ 　　带着这样的疑惑，林朝暮倏地听到沈卓言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林朝暮，其实你刚才戴着那顶烟灰色帽子还挺好看的。” 　　“啊？真的？那我要不去买下来吧，班长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林朝暮说着就要往帽子专区走去，却被沈卓言一把抓住手臂。 　　林朝暮困惑地看向沈卓言，微微扬起眉心，等待着他的回应。 　　有时沈卓言看向自己的眼神会很奇怪，不知为何每到这时林朝暮就会有些怯于与他四目相对。 　　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林朝暮的目光就开始有些躲闪。 　　“假的，不用买。”沈卓言低声告诉林朝暮，声音微沉。 　　原来沈卓言又是在耍自己玩，不过林朝暮也不觉得生气，正想说句“那行吧”催促对方快点走，沈卓言的嗓音却再次落入耳中，“你不用买，是因为我已经买了。” 　　林朝暮呼吸猛地一滞，被惊得直接睁圆了眼睛。 　　他视线下移落在沈卓言手中的那个袋子上，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明明才买了只小熊，却拎了个容量适中的纸袋。 　　他本就在猜想沈卓言肯定买了其他东西，却不可能猜到原来里面还有顶帽子，而且还是自己刚才戴过的那顶。 　　但林朝暮也因此更加不解，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沈卓言是觉得他自己戴着就好看？ 　　正当林朝暮脑子里被问号塞得鼓鼓囊囊等着沈卓言一一回答时，对方却又用一句让他更加震惊的话来为他做了解答，连同语气也轻柔下来，“不好看是因为你戴的方式有问题，一会儿我帮你戴。” 第047章 　　终于走出那家店，林朝暮的情绪却还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二人又去其他店逛了逛，但沈卓言始终没有向林朝暮问起有关于那只小黑熊摆件的问题，更没有再与他提过那顶帽子。 　　他这样不闻不问，反而让林朝暮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揪着他腰间的□□他开口。 　　但他当然不可能这样去做。 　　他哪有这个勇气，他深知班长与自己的关系还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现在也就只能忍忍了，反正刚才沈卓言说了，他会……他会帮自己正确戴好帽子。 　　挤了挤眉眼，林朝暮完全不知道沈卓言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随他去了，晚点就能知晓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快到电影开场，林朝暮与沈卓言直奔商城顶楼。 　　林朝暮在机器前排队取票，前面也就两个人，他很快拿到票转身，却猛地发现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卓言却不见踪影。 　　班长？ 　　林朝暮心中一惊，四处找寻他的身影。 　　什么情况，为什么几个眨眼的工夫沈卓言就消失了…… 　　正在林朝暮兀自迷茫之际，他余光忽而瞥见旁边一道黑影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当即转身，他恰好对上那道直直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是沈卓言，只不过…… 　　林朝暮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拎着的一个袋子上。 　　不是放帽子与桌面摆件的那个袋子，而是他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凭空出现的袋子。 　　袋子呈半透明，其上有黄黄绿绿的小花图案点缀，林朝暮可以清楚看到其中装着的东西。 　　是两杯奶茶。 　　在沈卓言走到他面前来的那两秒中，林朝暮的思绪百转千回，一下联想到对方在自己取票时无声离开，去旁边奶茶店买奶茶的场景。 　　将视线从沈卓言手中的袋子上移开，林朝暮并没有主动提起那两样东西，只朝沈卓言挥动两下自己手中的电影票，“班长，票拿到了，我们赶紧去检票吧。” 　　“嗯。”沈卓言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二人一前一后排在寥寥几人的队伍后方，很快检票入场。 　　进入三号厅，二人在自己的位置前坐下。 　　网上购票时中央的最佳观影位早已售罄，林朝暮只好选择稍微侧边一些的座位。 　　他自觉坐在更偏的位置上，将靠近中心的座位留给了走在他身后的沈卓言。 　　不过坐下后林朝暮才意识到，其实这两个视角应该都差不多，他观看大屏幕同样很清晰。 　　电影还有几分钟开场，大屏幕中正在连续不断播放着广告。 　　林朝暮对这些广告并没有任何兴趣，便将视线悄悄挪向一旁的那个人。 　　饰品店的纸袋被沈卓言放在脚边，没有再去理会，林朝暮眼看着他将另一个袋子里的东西拿出。 　　下一秒，有一样东西被递到他面前，他一怔，眼眸微动将视线移至那样东西上。 　　“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见林朝暮不接，沈卓言轻声开口。 　　听着他的话，林朝暮讷讷地将那杯奶茶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贴着的标签。 　　芝士奥利奥加珍珠，甜上加甜，确实是他喜欢的口味之一。 　　不过，没想到沈卓言从来不说什么，却将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谢谢。”将吸管接过来，向沈卓言道过谢后，林朝暮直接插|入吸管猛喝一口。 　　或许它真的甜死人不偿命，但林朝暮觉得这种甜腻恰到好处。 　　他将奶茶放入座椅扶手上的杯桶中，视线又落回到沈卓言身上。 　　沈卓言那杯与他这杯不同，纸杯模样虽都一样，出自于同一家店，但他那杯有塑料杯盖，打开小口就可以仰头喝起来。 　　他清楚记得沈卓言不爱喝奶茶，想来这次应该也不会破例，那这杯应该就是果汁一类的饮料了。 　　“班长，你不是不喝奶茶的吗？”林朝暮问。 　　“嗯。” 　　“那这杯是果茶？” 　　“是咖啡。”沈卓言将手中纸杯递到林朝暮面前，贴有标签的一面朝向他，让他能看得清楚。 　　林朝暮了然地点点头，却又立即产生一个新问题，“大晚上喝咖啡，不怕晚上睡不着吗？” 　　沈卓言不以为意地回道：“无所谓，反正明天是周日。” 　　林朝暮也不再多问，重新靠回椅背，脑中却浮现自己平日里喊沈卓言起床时的场景。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险些被自己忽略的另外一点——沈卓言今天不上班，明天也不用去吗？ 　　尽管心中好奇，他却并没有询问，想着或许问了也是白问，反正有沈卓言在家也挺好的，总比自己独自在家孤孤单单的好。 　　正想着，微沉的声音再次落至林朝暮耳畔，“我辞职了，以后的每个周末都可以闲下来。” 　　“什么？”这是句完全出乎林朝暮意料的话，让他有些诧异。 　　等几秒后平静下来，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沈卓言的脸，试图在这张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波澜。 　　只可惜，沈卓言仍旧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若只是辞去这一份兼职，林朝暮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不仅是这份兼职，他连同咖啡店的工作也一并辞去了，这让林朝暮很难不怀疑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并且，之前沈卓言还说要与他出去逛逛…… 　　当时他还没怎么往沈卓言身上多想，现在想起来莫名觉得突兀。 　　难道就是因为沈卓言心情不好，所以想要出去散散心吗？ 　　林朝暮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怎么了班长，最近心情不好吗？”思考一阵后，林朝暮小心翼翼地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来。 　　他只是担心，如果在沈卓言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自己是否会带起他那段不好的回忆，因而他显得格外谨慎，连声音都柔和低沉。 　　好在，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他多心了。 　　沈卓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仍只平静地注视着林朝暮，“没有，最近心情一直都很好，你不要误会，我辞职就是因为心情好，任性。” 　　愣愣听完沈卓言的话，林朝暮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从沈卓言口中听到“任性”二字，并且沈卓言这句任性说的还是他自己，这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不过，沈卓言的平淡语气无疑也在向他证明着，这的确还是那个他一直以来所认识的班长。 　　正当林朝暮终于酝酿出一句“好吧我知道了”准备敷衍过去时，他头顶的灯光倏地灭了下来，影厅内霎时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唯有眼前不远处那面大屏幕仍映射出暗淡光芒。 　　林朝暮看了眼似是始终在等待自己回应的沈卓言，最后只说了句“电影开始了，晚点再说”就草草结束了与对方的对话。 　　转头时，他听见沈卓言在他耳边轻轻“嗯”了一声。 　　- 　　一场电影将近两小时，林朝暮一直等到彩蛋放完才终于站起身来。 　　沈卓言给他买的那杯奶茶他已喝到底，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厕所。 　　进出口都得从沈卓言那侧走，当林朝暮起身之时，沈卓言并未赖着不动，也拿了东西站起，跟在人群身后往外走。 　　林朝暮低垂着脑袋，一路盯着沈卓言那件外套，以防自己与他被人群冲散。 　　被身旁与身后的人这样挤着，他甚至生出一种想要揪住沈卓言外套的念头，但他当然不可能这样做，并且他也深知这种做法不会得到沈卓言的允许。 　　其实冲散了也没什么，只要人还在这座商场里，只有还有手机在身，那么大的两个人就都不可能丢。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突然间冒出这样幼稚的想法来。 　　终于走出影厅，林朝暮松口气，四下张望找寻厕所方向。 　　“那边。”显然知道林朝暮在找什么，沈卓言给他指了个方位，“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朝暮看了他一眼，将手中一个大纸袋与一个很小的纸袋递给沈卓言，“班长，帮我拿一下。” 　　沈卓言顺势接过，抬头看向林朝暮已经远去的背影。 　　不知是憋急了还是不想让自己等久，林朝暮步伐匆匆，疾步向前走着，脑袋上翘起一缕呆毛，随着步履一晃一晃。 　　此刻沈卓言双手都拎满东西，他垂头看了眼那个最小的纸袋。 　　无需往里看，他就知道其中装的是林朝暮买的那只黑色小熊摆件，在那家店里，林朝暮就买了这一样东西。 　　当时林朝暮说小熊像他时的场景他仍历历在目，他也清楚记得，林朝暮说过小黑熊像自己，因为看起来有文化。 　　不过……恐怕林朝暮所说的小熊像他，跟有没有文化应该无关吧？ 　　他仔细观察了那两只小熊许久，白熊是呆头呆脑的可爱，黑熊则绷着张脸一副死板模样，林朝暮之所以第一眼就觉得黑熊像他，八成就是因为他与它一样总是板着张脸吧。 　　只是，他仍旧弄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林朝暮会买下这只长得像自己的黑熊，也是准备在书桌上摆点装饰物？ 第048章 　　沈卓言手中那杯咖啡还未喝完，一路边走边喝得缓慢，这让林朝暮不由想起昨夜的情景。 　　当时他二人也差不多是这样走在路上，自己跟在沈卓言身旁拿了杯奶茶慢悠悠地喝。 　　而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情况似乎置换了一下，拿着杯东西在喝的人成了沈卓言。 　　现在天凉了，沈卓言杯中的咖啡应该早已冷却。 　　林朝暮看着他又仰头喝下一口，目光有意无意下移几分，正好看到他突出的喉结上下轻动两下。 　　而他的心，竟也跟着这两下而不受控地震颤。 　　沈卓言颈部修长白皙，当他喉结微动时，就仿佛一只手攫住林朝暮的目光，让他无法移开。 　　直至沈卓言那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落在耳边，林朝暮才陡然回神，他一惊，立刻试图压制下这一阵心脏的狂跳。 　　“在看什么？”沈卓言问他，眼神像是要将他看穿。 　　所幸林朝暮反应也还算快，立刻故作镇定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杯咖啡是不是已经很凉了。” 　　沈卓言没有应声，依旧直勾勾盯着林朝暮，看起来更多是在审视。 　　林朝暮保持镇定，不断在心中暗示着自己，用一副“我心中没鬼”的架势来面对他的打量。 　　这样有些怪异的注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沈卓言很快开口回应：“嗯，很凉了，不过我也不想浪费。” 　　“那你看电影的时候怎么不快点喝掉？”林朝暮有些好奇，他几乎没怎么看到沈卓言在观影期间动这杯咖啡。 　　沈卓言：“电影看得太专注，就忘了要喝。” 　　果然。 　　林朝暮也是这么想的。 　　沈卓言实在太专注了，他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总是很专心。 　　观影期间他曾多次悄悄瞄向自己身边的人，每一次沈卓言都在专心致志地看电影，始终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 　　大屏幕投出的暗淡光芒映在他侧脸忽明忽灭，林朝暮几次失了神，不由多打量几眼，好在沈卓言每一次都没有发现他的目光。 　　思及此，林朝暮问道：“怎么样，电影还行吧？” 　　沈卓言：“挺好的，很有意思。” 　　他们去看的是一部国产喜剧，林朝暮自己是觉得拍得不错，包袱笑料一个接一个，他有很多次都笑得前仰后合，气都差点喘不过来。 　　每当这时，他也总会下意识望向沈卓言，观察他的表现。 　　他清楚自己笑点比较低，但沈卓言不是，自己笑的时候沈卓言肯定面无表情，所以只在剧情处于爆笑程度时才会转头，每次也都能看到沈卓言在笑。 　　他笑得很轻，仅仅只是勾勾嘴角，林朝暮却觉得自己赚了。 　　似乎只要看到沈卓言露出这样愉悦的心情，他心中也同时会感到满足。 　　- 　　晚些时候回了家，林朝暮把小熊摆件往自己书桌上随意一放，靠近它盯了半天，越看越觉得与他们班长相像。 　　如果笑容再多点就好了……林朝暮想着，不自觉伸出手，手指在小熊那条呈一条直线的嘴唇上轻轻滑动，停留在它嘴角处时指尖轻轻向上一勾，画了个嘴角扬起的透明弧度。 　　缩回手，他将双手手臂横搭于桌上，低下头下巴轻搁在上面。 　　小熊仍一动不动地被摆在他眼前，他又仔细观察了半天，才终于轻叹一口气，抓起小熊放在电脑旁。 　　相比沈卓言极简的桌面，他的桌面肯定是要更花哨些。 　　他在一旁摆了收纳盒，装了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桌面上还有几个早已开出来的盲盒摆件，以及一个插了绣球的花瓶。 　　小熊就被他摆在距离电脑最近，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做完这件事，他才终于起身走出房间，准备先去洗个澡。 　　时间已经不早，他昨日就已请好假，所以今天自然不会再播，明天倒是有时间可以多播一会儿。 　　- 　　时间一晃眼，又一个星期过去。 　　今天是周六，也是林朝暮参加六级考试的日子，同时这亦是难得一次周末沈卓言在家而他自己外出有事。 　　考试在下午，但他还是早早起了床。 　　等到洗漱清醒过后，他就一直待在卧室中埋头复习，没有去吃早餐，更没有去做早餐，一门心思都扑在下午的考试上。 　　直至不知过去多久，异常安静的房间内传来敲门声。 　　三声，不轻不响刚好钻进林朝暮耳中。 　　他抬眸，转头看向门口方向，“请进。” 　　他深知敲门的人只可能是沈卓言，只是不知道沈卓言这个时候敲门是来做什么的。 　　门开了，沈卓言站在门口。 　　他手中端了个盘子，林朝暮一眼就认为这是沈卓言给自己准备的早餐。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卓言就开了口：“吃早饭吗？” 　　“吃。”林朝暮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起身准备去迎。 　　沈卓言比他速度更快，已经早早走到他身旁来，将那盘早餐放在书桌空闲处。 　　这是两块烤土司，旁边还有一杯牛奶。 　　林朝暮将牛奶拿出来，指腹触碰到杯壁时，一股舒适温暖的感觉顺着他指尖往他心底流去。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牛奶，转头向沈卓言道谢。 　　“吃吧，有事喊我。” 　　“好。”林朝暮没有拒绝，只简单应了一声，目送沈卓言离去。 　　沈卓言替他关上门，之后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而除去站起身来的那一下，林朝暮屁股几乎全程粘在椅子上，就没怎么动过。 　　对于沈卓言此番贴心行为，他表示非常满意。 　　抽了张纸巾包裹住那两块吐司，林朝暮正准备将它往嘴里送，却又忽然停下了。 　　他将吐司翻开，看见吐司向内的这两面上涂抹均匀的草莓酱，可以看得出沈卓言在涂抹时的细致。 　　重新合上吐司，林朝暮将它们送入嘴中咬下一口。 　　齿尖与吐司的挤压下，草莓酱流入他口腔，独属于草莓酱的甜味在他舌尖蔓延开来。 　　林朝暮一直很喜欢吃这款的草莓酱，甜度适中，不至于甜到发腻。 　　只不过，原本草莓酱也仅仅是在口腔与胃里发散甜味，这一次它却兀自流往他的心间。 　　- 　　对于这次考试，林朝暮并没有百分百的信心，不过他尽可能还是带着信心往学校赶去，毕竟没通过他可是要跟沈卓言姓的，他可不想与沈卓言搭上任何亲情关系。 　　临出门前沈卓言还对他说了声加油，那么他也只能加油了。 　　林朝暮在下午六点多时回来，刚一开锁进门，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 　　他吸了吸鼻子，视线投向厨房位置。 　　厨房里，沈卓言背对着他，正在翻炒着什么，那条小猪围裙又一次被他系在身上。 　　他迅速换上拖鞋，脱下外套往餐椅靠背上一挂，直接往厨房走去。 　　他不知道沈卓言是否听见自己的开门关门声，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不过他还是刻意加重自己的脚步声，就怕沈卓言会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自己吓一跳。 　　直至他走到沈卓言身旁，沈卓言也依旧没有转身。 　　林朝暮看着他将锅里那份糖醋排骨倒入盘中，那股浓郁的香味离更近了，让他忍不住感叹一句“太香了”。 　　沈卓言望着他，原本想说一句“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但看到对方那抹无比真挚的眼神，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朝暮确实很傻，但他确实也很真诚，很纯粹，让沈卓言忽然下不去嘴吐槽或是反驳。 　　算了，那就饶他一次，这次就不跟他逗了。 　　看着林朝暮这副有些迫不及待想品尝的模样，沈卓言说道：“先洗手，还有一道菜，烧完了吃饭。” 　　“好嘞。”林朝暮也不多话，飞快走到一旁洗手池前，洗净手后开始帮忙盛饭端盘子。 　　等到沈卓言将最后一道酸辣土豆丝也做完出锅后，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不知是林朝暮太饿，还是沈卓言今天做的菜太合他的胃口，他竟一口口吃得停不下来。 　　沈卓言三番两次想开口，但见他吃得正欢，也就都没有开过口，让林朝暮安心地吃。 　　很快，林朝暮那满满一碗饭就已见了底。 　　看着他将空碗侧翻过来给自己看，沈卓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林朝暮真的是饿了……考个六级这么消耗精力吗？ 　　下一秒，沈卓言眼看着林朝暮站起身来，拿着空碗前往厨房，走到电饭锅前又给自己盛了点饭。 　　等他折返时沈卓言往他碗里瞥了一眼，“你今天疯了？” 　　“你才疯了呢！”林朝暮愣了一下，随即回道。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说实话，沈卓言对林朝暮今晚大胃口的原因确实有些好奇。 　　林朝暮并没有立刻回答，只将唇抿成一条薄线，微微低垂着脑袋，额前碎发遮挡视线，让沈卓言看不清他的神色。 　　几秒后，就在沈卓言微蹙眉心，心中的疑惑愈加浓烈之际，林朝暮终于抬起头来。 　　他朝沈卓言硬生生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爸爸做的饭菜那么好吃，当然要多吃一点喽。” 　　猝不及防被对面那人喊爸爸，即便是向来淡定的沈卓言也已完全懵了。 　　他身子一僵，错愕地盯着笑意早已消失，此刻正咬紧牙关，腮帮鼓起，似是对自己非常不服气的林朝暮。 第049章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尴尬，林朝暮与沈卓言两双大眼互相瞪着。 　　这种氛围转变得太过突然，明明几秒前两个人之间还很和谐，此刻却说变就变，而其中原因只在于林朝暮莫名其妙说出口的一句话。 　　如果沈卓言没有听错的话，林朝暮刚才那声“爸爸”，说的就是自己吧？ 　　“林朝暮，你今天疯了？”虽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才疯了。”林朝暮不满地回嘴。 　　似曾相识的对话再一次发生，尽管又一次被林朝暮否认，沈卓言却当然不会信他。 　　如果不是疯了，能说得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那你喊我爸爸做什么？”主动说出这种话，沈卓言自己都觉得羞|耻，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尤其是林朝暮。 　　好端端的喊爸爸，林朝暮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哪怕是沈卓言头脑里都忍不住冒出了古怪念头，在想林朝暮是不是回来时撞了摔了，直接把脑子都给磕坏了。 　　“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姓了。”知道沈卓言现在稀里糊涂的，林朝暮仍不愿做过多的解释，但还是不服气地提醒一句。 　　他这话无疑点醒了沈卓言，他目光灼灼注视着林朝暮，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林朝暮被他盯得心虚，眼里闪烁着不自然的光，“干嘛这样看着我……” 　　见林朝暮紧张，沈卓言却半点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向他投去的视线依旧灼热，“成绩还没出，你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林朝暮咽下一口唾沫，眸子瞟向面前自己的第二碗饭，刻意避开与沈卓言的对视，“对啊，我应该过不了，明年再战吧……” 　　“那也不用这么急着喊爸爸。” 　　林朝暮抬眸看向沈卓言，见他神情严肃地向自己纠正着，大概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无非就是想表达，现在别着急，等成绩出来发现自己没过就再喊也不迟。 　　林朝暮自以为是地想着，沮丧地又将脑袋垂了下去，不想再听已知的话语。 　　而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沈卓言的声音也同时落了下来，“喊哥哥就行。” 　　刚垂下去的脑袋猛然又再抬起，林朝暮瞪圆了双眸，死死盯着面前早已重归淡然的沈卓言。 　　此刻的沈卓言尽管面无表情，一双有些狭长的眸中亦如深邃平静的大海，看起来似乎挺无辜的，林朝暮却仍觉得只要穿透他那双眼睛，就能看到满肚子的黑墨水。 　　这种黑墨水并不是有文化的表现，而是一滩坏水。 　　喊爸爸已经足够勉强，但喊沈卓言哥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爸爸这个称呼，旁人听起来就知道是朋友之间的互相打趣，但喊哥哥就不同了，别人兴许真会觉得沈卓言是他哥。 　　若沈卓言比他岁数稍长一些也就罢了，偏偏对方比他还要小上几个月，明明是个弟弟，凭什么让他喊哥哥。 　　“不喊。”林朝暮态度坚决，“班长，喊你爸爸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我得寸进尺？”沈卓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喊哥哥比喊爸爸更得寸进尺，这难道不是还降了一个辈分，难道不是好事？ 　　沈卓言并不知道林朝暮内心的挣扎，后者却明白前者的讶异。 　　不过，此刻让林朝暮最感兴趣的，还是沈卓言的表现，他难道才会表现出这样的震惊来，林朝暮准备好好欣赏一会儿。 　　哪料沈卓言收敛情绪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上很多，上一秒还在脸上表现出的惊讶，这一秒全数烟消云散，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沈卓言将自己刚才心中所想告知林朝暮，林朝暮听完直接脱口而出一句“好事个鬼啊”。 　　沈卓言又有些懵，眉头微微拧起，“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不可能喊你哥哥，弟弟还差不多。”这一刻，林朝暮只觉得自己相当之勇猛，哪怕会惹得沈卓言生气，他也要这样说。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两个人周遭一片寂静，没有人再开口，沈卓言无言，林朝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林朝暮注意到，沈卓言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而他忽然有些后悔说出刚才那番话来，看起来，沈卓言这是受打击了？ 　　堂堂班长被他们班中的学生说“你只是个弟弟”，换作林朝暮是他心里也会很不舒服。 　　尽管林朝暮本意并非如此，但难保沈卓言会曲解他的意思。 　　为此，他开始暗自懊恼，为什么会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最开始他与沈卓言之间和睦得不得了，结果被他自己一句话完全把气氛给毁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之前与沈卓言承诺的只限于谁跟谁姓，无关他们之间是什么身份。 　　而他在饭桌上突然喊爸爸，更大一层原因还是想要逗逗沈卓言，谁知他自己说完却越发觉得不对劲，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觉得不划算。 　　就为了挑逗一回沈卓言，他竟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于是他咬紧牙关，自己与自己生着或许根本就没有必要的闷气。 　　见沈卓言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林朝暮压低喉咙清了清嗓子，将脑袋埋下去继续吃饭。 　　不过他可不敢去夹距离自己稍远些的菜，只能夹就被沈卓言放于自己面前的那盘酸辣土豆丝。 　　这道菜他很爱吃，但在沈卓言开口之前，土豆丝在他嘴里被他咀嚼着，已是味同嚼蜡。 　　“随你吧，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值得林朝暮松一口气的是，在嚼了几口菜后，沈卓言终于说话了。 　　他停下吞咽的动作，静静注视着沈卓言，轻轻点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沈卓言瞥了对面的人一眼，那些笼罩在脸上的黑雾统统消散，心情看起来比刚才愉悦了不少，“不过，你跟我姓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行，那我就叫沈朝暮。”林朝暮乖乖点头，没有做任何反驳，应得自然流畅。 　　他表面答应得毫不犹豫，实则同时在心里偷偷想着，反正他只在沈卓言那里与其同姓，其他时候仍是林朝暮。 　　那就暂时便宜一下沈卓言吧，反正也就近期是这样，等过段时间，他不信沈卓言还会记得这件事。 　　更何况沈卓言刚才也说了，自己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喊他弟弟都行，两个人也算打了个平手。 　　“知道了，赶紧吃饭吧，因为你这一出，饭菜都要凉了。”解决完这段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沈卓言扫了一圈桌上这几道菜，催促道。 　　“嗯嗯。”这次林朝暮将头点得更深，继续把土豆丝往自己碗里夹。 　　临了，他不往夹了块糖醋排骨到沈卓言除了白米饭外空空如也的碗中，好死不死地说道：“弟弟吃菜。” 　　下一秒，眼尖的他看见沈卓言的身子明显一僵。 　　“谢谢哥哥。”沈卓言一字一顿地回应着，眸光似冰锥般直直射|向林朝暮，林朝暮险些忍不住打一哆嗦。 　　想象中的咬牙切齿并未如愿映入林朝暮眼中，而那道寒光也转瞬即逝，似乎只单纯为了吓唬一下他，取而代之映现在沈卓言眼中的是几分无奈。 　　难得看到沈卓言吃瘪，林朝暮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得意。 　　他睁着一双澄澈干净的杏眸望着对面那人，看起来像只小狗般无辜。 　　面对他这副姿态，沈卓言哭笑不得，怎么现在做了错事的仿佛是自己一样。 　　“好了，赶紧吃饭。”他真想敲敲林朝暮的脑袋将对方敲醒，禁止对方再用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今晚早点休息。” 　　“知道了，我现在每天都睡得不晚。”林朝暮也给自己夹了块排骨，本想再说一句“都是拜你所赐”，却硬是被他咽了下去。 　　确实是拜沈卓言所赐。 　　如果不是为了早起给沈卓言做早饭，他到现在必然还是个万年不变的熬夜党。 　　不过，早睡早起，养成规律的作息无疑是个好事，他还没有那么无赖，找不到吐槽沈卓言的点就开始胡乱攻击。 　　并且，林朝暮也没有忘记他与沈卓言约定好的那件事情。 　　他们早已约好，明天两个人会去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地方逛一逛。 　　对此，林朝暮满怀期待。 　　- 　　许是养成了习惯，每当林朝暮熄灯往被窝里一钻，不出五分钟他总能立刻睡着。 　　只是，今天好像出了点意外。 　　哪怕林朝暮早已经乖顺地在床上躺好，但从躺下到现在已有近半个多小时过去，他也仍没有入睡的念头，满脑子都充斥着今天与沈卓言在饭桌上的一番对话。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容易多想，尤其是与沈卓言相关的事情。 　　但在以前他敢保证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他在复盘自己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吃了沈卓言做的美味晚餐，喊了沈卓言爸爸，喊了沈卓言弟弟，听沈卓言喊了自己哥哥。 　　想到这最后一点时，他忍不住“扑哧”一声在静谧黑暗的房间里笑出声来，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正因沈卓言的太过不情愿，这才显得他整个人有种反差萌。 　　还挺可爱的嘛。林朝暮不由感叹。 　　至于今天这次六级考试，他确实觉得自己考得一塌糊涂，铁定是过不了了，只能等待明年再战。 　　算了，先睡觉，睡饱了觉明天好好去玩。 　　提醒自己一句，林朝暮将被子拉至下巴处，裹紧身子，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开有暖气的卧室内沉沉熟睡。 第050章 　　翌日一早，林朝暮随沈卓言坐上开往古镇的地铁。 　　乘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出头的时间，二人终于在星海古镇站下车。 　　这一趟地铁乘得林朝暮累极了，多数时候这节车厢都是人挤人，林朝暮站在当中被挤得难受。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座城市乘地铁，没有预料到竟会挤成这样。 　　还剩下大概五站时，他面前位子上的人终于起身，林朝暮第一反应是去拉沈卓言的外套，示意他有位。 　　沈卓言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快去做”。 　　林朝暮不好犹豫，生怕这个好不容易空出的位子转瞬即丢，就在那位乘客离开时立刻坐过去。 　　坐下后，他当即抬头去看沈卓言。 　　他下意识又拉了一下对方的外套衣摆，让他往自己这边再靠过来几分。 　　沈卓言也没有抗拒，与林朝暮双腿抵在一起。 　　有东西与自己的小腿触碰，林朝暮自然知道是沈卓言。 　　这样仰视，沈卓言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林朝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脑袋，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身前人与自己相触的双膝。 　　他双手攥在一起搭于腿上，明显有些拘束。 　　林朝暮额前碎发遮挡了沈卓言的视线，因此他看不清林朝暮的神色，更看不见他的视线所在。 　　两个人就这样摇摇晃晃着又坐了几站，下车后林朝暮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林朝暮还没来得及吐完这口气，沈卓言似逗非逗的话就已先落至耳边，“还没逛，就已经累了吗？” 　　似是想到什么，林朝暮唇角忽然轻轻上扬。 　　他看向沈卓言，憋着那股想笑的冲动回道：“没有，你哥一点儿都不累。” 　　当沈卓言的身子猛地一僵，有几秒时间说不出话来，胸口起伏也明显开始加剧时，林朝暮就知道，这一轮是自己赢了。 　　看来，沈卓言做什么都很淡定，但就是听不得别人把他当弟弟。 　　若说林朝暮昨晚还有些小小的自责，此刻那些情绪便都不复存在，剩下的就只有窃喜与得意。 　　他仔细观察着沈卓言的脸色，想看它青一阵红一阵，却并未捕捉到类似的异色。 　　沈卓言脸色没什么改变，出卖他的只有他身体上一些不受他控制的行为。 　　不过有一点他还挺佩服沈卓言的，这个人收敛情绪的能力比他要强上太多。 　　忽然，沈卓言朝林朝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连同声音也一并软了下去，“行，那走吧哥。” 　　“好。”心虚地应了一声，林朝暮甚至忍不住在想，若是沈卓言脸皮再厚一点，指不定现在已经挽上了自己的手臂。 　　到时候，难受恐慌的就又会是自己。 　　只可惜沈卓言脸皮还是薄了点，至少比自己薄。 　　从三号口出去，地图显示距离古镇大概还得走上十分钟。 　　十二月的天很凉，一出地铁站冷风就扑面而来，狠狠甩在林朝暮脸上。 　　他下意识去护自己大概已经被风吹得凌乱不已的头发，指尖却忽然触碰到一件物品。 　　他瞬时想起，自己头上正戴着一顶烟灰色帽子。 　　而这顶帽子，是早上出门时沈卓言亲自为他戴上的。 　　一个多小时之前，临出门时，沈卓言忽然喊住已经做好准备要开门出去的林朝暮。 　　林朝暮疑惑地“啊”了一声，刚一转身，一道人影就毫无预兆地贴上来，他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门板上。 　　沈卓言并未贴上他的身体，也没有触碰到他，就站在他身前。 　　“干嘛？”林朝暮忍住没有瞪他，“吓我一跳。” 　　沈卓言打量着他有些错愕的面庞，缓缓启唇，“你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林朝暮迅速去掏外套口袋，双手摸索到手机、钥匙、交通卡以及一个四四方方一手即可握住带有数据线的小充电宝。 　　他心想这些东西不是都在自己口袋里了吗，也没缺什么啊，那到底是遗漏了什么。 　　紧接着他又往自己脸颊上摸了摸，他没有近视不戴眼镜，平时出门也不喜欢戴口罩，耳垂上亦没有打耳洞，平时不戴耳钉更不可能戴耳夹，所以脖子以上肯定也是不缺东西的。 　　他几乎把能摸的地方都给摸了一遍，结果得来的却是愈发浓重的困惑。 　　下一瞬，他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紧皱着眉心望向身前那个一脸淡定的人。 　　意识到沈卓言八成又是在耍自己玩，而后像个观众一样旁观自己这一出戏，林朝暮不禁暗自责怪起自己的迟钝来，怎么这么容易又信了沈卓言的鬼话。 　　在看到对方一顿乱摸，并且像是意识到什么目光直直射向自己之后，沈卓言终于开口：“别紧张，我没耍你，真的忘了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你说。”林朝暮在心里吐槽一句沈卓言鬼话连篇，下一秒却又注意到对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将手背在身后，很显然就是拿了样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林朝暮实在猜不到是什么，就只能眼巴巴看着。 　　看着沈卓言从身后拿出那顶他有些眼熟的帽子，正是他上周六在店里最后试戴过的那一顶。 　　当沈卓言将帽子拿到他眼前来时，他的记忆瞬间也被勾了起来。 　　他仍旧记得沈卓言之前说过的自己戴不来，要帮自己戴。 　　他很错愕，亦有些暗自期待，却始终没等来对方所说的一切。 　　过了一周，当他已经完全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沈卓言却又将帽子拿了出来。 　　与此同时，林朝暮在帽子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舒适好闻的味道。 　　这绝不会是帽子自带的味道，应是沈卓言后来把帽子洗了一遍，才会弥漫开这样的味道。 　　只是，沈卓言究竟是什么时候洗的，林朝暮竟一直不曾察觉到。 　　“你上次戴得不对，应该这样。” 　　还正思索着，沈卓言已将帽子稍稍拿起。 　　林朝暮站直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等着沈卓言将帽子替自己戴上，连脸上也不敢有任何表情。 　　与林朝暮之前直接往头上戴不同，他将帽子向后拉了拉，就戴在距离林朝暮发际线两三厘米的位置上，替他细心将小夹子别上，让帽子固定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 　　随后，他替林朝暮整理好刘海，让它们乖乖散落在他额前。 　　打量林朝暮几眼，沈卓言又伸手去拨他的刘海，将刘海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这样的戴法，无疑让林朝暮更显活力与可爱，尤其搭上他这张本就秀气的脸。 　　咖啡馆的老板徐净鸣在之后一次聊天里曾与他提起过林朝暮。 　　上次的乌龙确实很傻，却也让徐净鸣记住了这个小男生。 　　徐净鸣问了沈卓言一些与林朝暮有关的问题，沈卓言一个都没有回答，却也记住了对方用来形容林朝暮的一句话——可爱的十八岁小学弟。 　　林朝暮自然早已不是十八岁的年纪，奈何他长得显嫩。 　　其实已经替林朝暮整理好了头发，可沈卓言却蓦地心生一念，故意将他两缕发丝的尾端贴合在一起，中间镂空成一枚心形，就仿佛是林朝暮的发丝对他比了个心。 　　看着这样有些俏皮可爱，自己却又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林朝暮，沈卓言不由想笑。 　　他也并没有掩饰自己想笑的心情，朝着林朝暮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在这段时间里，林朝暮始终紧绷着身体与心弦，不敢与沈卓言有太多视线上的触碰，更多时候都微垂眼眸，长睫轻轻抖动。 　　但这抹笑容，还是被林朝暮恰好看见，他以为是沈卓言因满意他自己的设计而会心一笑，并未多想。 　　等沈卓言笑完，他重新整理好林朝暮的刘海，告诉他一声已经完工了。 　　林朝暮哦了一声，周边没有镜子，他就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的头顶看了又看。 　　这样的戴法看起来确实不错，以后他准备也按照沈卓言这种方式来。 　　林朝暮向沈卓言道谢，沈卓言却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说这顶帽子送他了。 　　出门时坐车去地铁站的路上林朝暮还记得自己头上难得戴了顶帽子，等一坐上地铁，就被挤得全然忘了这回事。 　　现在重新回想起来，林朝暮不自觉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沈卓言。 　　沈卓言的发丝被吹得凌乱，他站在那里，显然是注意到林朝暮的视线，也将头转了过来。 　　“风好大。”林朝暮下意识开口，却发现自己完全说的就是一句废话。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废话，沈卓言也依旧予以回应：“是啊，我们快走吧。” 　　“嗯。”林朝暮点点头，随沈卓言加快步伐，跟着地图导航一路往前走。 　　古镇入口很好找，两个人始终直走，在一座大桥前向右拐进，就到了大桥下方的入口。 　　这座古镇进出无需购买门票，只要他们有这份精力与时间，想从早逛到晚都无所谓，不过这当中有几个游乐项目还是需要自己出钱的，一个是坐船，剩下几个林朝暮没有注意。 　　他与沈卓言走进去，沿着眼前这条路一路向前，花一上午的时间将这座古镇基本逛完。 　　因是周日，来往游客很多，俨然又发生了人挤人的情况。不过林朝暮乐在其中，也就不觉得烦躁或是疲惫。 　　他们在古镇买了些当地特产，全都是林朝暮买下的，但由他与沈卓言各提两袋。 　　看着自己与沈卓言手中的那几袋东西，林朝暮感到异常满足。 　　至于午饭，刚好前方就有一家面馆，看见招牌的一瞬间，林朝暮当即看向沈卓言。 　　不用他多说，沈卓言也能清楚看到他眼中对于午饭的渴望。 　　“吃吗班长？我肚子已经很饿了。” 　　在食物面前，沈卓言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一个向他示弱的林朝暮。 　　就像此刻，或许林朝暮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沈卓言眼中的他绝对正在卖萌。 　　“那就走吧。”既然林朝暮已经明说自己饿了，沈卓言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让他东西他就会要死要活的，刚好林朝暮就是这样一类人。 　　在称呼与吃饭这两样东西上，沈卓言自认拿他没辙。 第051章 　　下午的时间里，林朝暮与沈卓言并不打算再在古镇待着。 　　前者在手机里查到这附近有家文物博物馆，只是走路过去得有二十分钟时间。 　　他询问沈卓言的意见，沈卓言没有任何意见，说是如果林朝暮想去，他当然也愿意，正好也可以消消食。 　　“那就这样定了，哥哥带你过去开开眼界。”说这话时林朝暮自己都觉得心虚。 　　“……知道了哥哥。”沈卓言倒是比他淡定很多，他却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稍纵即逝的那一下迟疑。 　　“好……我弟真乖。”他讪笑一声，尽管吃亏的不是自己，却仍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 　　或许有些人就不适合耍贫嘴，像他这种怂兮兮的人大概就不适合。 　　但他偏不，他就是宁愿自己尴尬死也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再尴尬也要带着沈卓言一起。 　　文物博物馆需要买票进入，当林朝暮还站在窗口询问时，沈卓言已在公众号上买好了两张票。 　　林朝暮问好情况，正准备买票，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手臂，一把将他带了回来。 　　他只觉一阵恍惚，眼前的人就从售票员转变为了沈卓言。 　　“什么情况？”林朝暮懵懵懂懂，困惑地问了一句。 　　沈卓言松开手，将自己的手机递到林朝暮面前，屏幕上赫然一个硕大的二维码，“没什么情况，我就是想告诉你，票我已经买好了，我们进去吧。” 　　林朝暮凑近屏幕去看，果真在左上角看到这家博物馆的名字。 　　他抬眸看向沈卓言，不由称赞，“班长，你下手真快。” 　　“还好，也就比你快一步。”沈卓言拍拍他的肩，“走，进去吧，带我见见所谓的世面。” 　　林朝暮斜睨他一眼，心想这人倒是把自己说的话记得还挺清楚。 　　沈卓言都这样挑衅了，他也不能虚，故作坦荡地说道：“知道了，你就等着看好了。” 　　- 　　这家博物馆很大，分为A区与B区，并且两个区还不相连，隔了三四百米的距离。 　　林朝暮与沈卓言首先逛了A区，从一楼开始一层层往上逛，走累了就在靠墙处的长凳上稍事休息。 　　每一次先走累的都是林朝暮自己，沈卓言自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声累。 　　而当林朝暮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时，他也总是不说什么，就陪着他一起坐下。 　　有时长凳上就只剩下一个空位，沈卓言就会站在林朝暮身旁，每到这时林朝暮也不会多看手机，坐个两三分钟就立刻起身，不让沈卓言多等。 　　他觉得自己宅家时间长了也不锻炼，体力确实有点问题，反观沈卓言就比他就好多了。 　　不过，他虽然隐隐生出锻炼的冲动，以他这惰性，估计回去了也依旧会躺着懒得动弹。 　　他还是有这份自知之明的。 　　从B区走出来时已是下午四点三刻，林朝暮终于跟沈卓言将整栋博物馆都逛完了，这也把前者累得够呛。 　　虽然没有做任何剧烈运动，但这一天下来他们几乎没停下来过走动，在古镇时是这样，到了博物馆内依旧如此。 　　林朝暮觉得，今晚回去之后他的微信步数没个两万都觉得是系统有问题。 　　至于他们在进馆前讨论的所谓世面，不仅是沈卓言一个人见，实际他自己才是最一无所知的那个人。 　　他对馆内的每一样物品都几乎没有什么了解，除了每样文物标签上的内容，有部分文物是由沈卓言给他做的更详尽的讲解。 　　他有好几次静静听着沈卓言讲话，不知不觉就入了迷，那些话他一概听不进去，只是眼神逐渐溢满了温柔与欣赏。 　　这是他从前并不曾见到过的有关于沈卓言的另一面，多知多懂。 　　尤其是他在讲述那些文物来历时的流畅与自信，这不禁让林朝暮感叹，这或许就是少年本该拥有的姿态，仿佛全身都被光芒笼罩着，好似一颗熠熠生光的星辰。 　　除了个别性格“缺陷”，沈卓言确实一直都很优秀，这种优秀是林朝暮不可否认的。 　　“林朝暮，你在听我讲吗？”中间有一次，沈卓言注意到林朝暮的走神，讲解的内容戛然而止，停下来问道。 　　“我……嗯！”林朝暮对沈卓言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他眼神倒是真诚，但还是瞒不过沈卓言。 　　沈卓言并未戳破他，却想不出林朝暮究竟因何而走神，而他在走神时直勾勾注视着自己，也不知是在盘算着什么。 　　从博物馆出来时天色已有些阴沉，气温也降下不少。 　　风呜呼乱刮，卷起落叶漫天飞舞，顺着风的方向从林朝暮眼前飞了过去。 　　林朝暮被风吹得不受控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裹紧外套，但仍有风顺着缝隙往他身上入侵。 　　他抬起头，看见头顶一片偌大的乌云飘动缓慢，心中暗觉不妙，“班长，我怎么感觉要下雨了？” 　　沈卓言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嗯，应该是，那我们快走吧。” 　　知道林朝暮的预感不会出错，这种情况就是要下雨了。 　　他们两个人出门时都没有带伞，现在如果再不去地铁站，一会儿大概率会淋成两只落汤鸡。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林朝暮身子骨一看就不硬朗，他只是比较担心他。 　　两个人都加快了步伐，同一时间沈卓言低着头在手机上打车。 　　这里距离地铁站较远，很大可能一会儿连一半路都没有走完，大雨就唰唰落了下来，所以还是打辆车最为保险。 　　所幸这里车很好叫，沈卓言下单没几秒，就有司机接单。 　　“看路！” 　　刚一抬头，林朝暮带着焦急的声音就钻入沈卓言耳中。 　　沈卓言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是不慎被脚下不知为何会凸出的砖块一角绊了一下，向前踉跄一步。 　　所幸有一只手及时挽住他手臂用力将他拉住，他才没有继续往前倾倒。 　　险些在林朝暮面前出了丑，沈卓言却并未得来想象中林朝暮的带着玩笑意味的笑，他在林朝暮眼中看到的更多还是那一缕担忧，“班长，你干嘛呢，这要是摔了，还不得摔个狗吃屎嘛……” 　　即便林朝暮的抱怨声少不了，甚至连狗吃屎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沈卓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他眼里只能看到对方对于自己满满的关心。 　　“谢谢。”没有辩解些什么，沈卓言只是轻柔笑笑，又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我叫了车。” 　　“嗯？”停下脚步的同时林朝暮不由将眉心一扬，终于恍悟过来沈卓言刚才走路一直低着头的原因，原来是在打车。 　　于是他像个乖小孩一般朝着沈卓言点点头，两个人一同站在原地等待车来。 　　车来得很快，沈卓言让林朝暮先上了车坐到后座，他自己则准备坐到副驾去。 　　替林朝暮关门时，又是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拉住了他。 　　沈卓言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恰好对上林朝暮一只真诚干净的大眼睛，“坐后面吧。” 　　没有过多的交流，沈卓言朝林朝暮一扬下巴，后者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往里侧坐了过去。 　　沈卓言随即也坐进去，关上车门后司机就驱车向前开去，一路驰向地铁站。 　　两个人坐在后排，各自沉默不发一言。 　　沈卓言没有特意询问林朝暮让自己坐后座的原因，关于这一点，他有自己的猜测。 　　而林朝暮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垂着眼眸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下意识伸手拉住沈卓言手臂的那一刻，他就是很想那么做。 　　他自己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他想让沈卓言陪着自己坐在后排，这样也好有个伴。 　　但“想有个伴”这种理由就很不贴林朝暮自己原本的性子，他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这样的。 　　这很矫情，矫情得不像他自己。 　　这样一辆出租车车厢内的空间又不大，即便沈卓言坐在副驾又如何，也距离坐在后排的他很近很近，伸手即可触及。 　　算了，不想了，我有病。 　　林朝暮暗自嗔怪一句，很多时候对自己也算无话可说，大抵是真的有毛病吧。 　　他只希望，自己刚才的矫情千万别被沈卓言捉住了当作笑柄。 　　不过，他知道沈卓言应该不会的。 　　沈卓言这个人是嘴硬心软，他不可能会笑话刚才的自己的。 　　况且，如果真要笑话，他应该也不会坐进来，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 　　想着想着，林朝暮竟有意无意跟着自己的思想将视线投至沈卓言脸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但就是突然很想看看沈卓言。 　　大概是想观察他当下的脸色吧，是无语是无奈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下一秒，当林朝暮还未看清沈卓言的神色时，亦有一道视线倏地向他扫来，两个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了一起。 　　林朝暮掀了掀唇，却并没有声音从他齿缝间被挤出来。 　　他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我做什么，我有这么好看吗？”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倒是沈卓言一脸淡定，一挑眉，带着暧|昧不明的一句话就一字不落地在林朝暮耳畔响彻。 第052章 　　原本正经的人说着不正经的话，沈卓言成功让林朝暮愣了几秒。 　　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刚想反驳一句“好看个鬼，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忽听身前身后都传来雨珠滴滴答答打在玻璃窗上的声响。 　　视线掠过沈卓言的肩膀望向他那侧紧闭着的窗子，林朝暮看到雨滴已经落满了整张窗户。 　　窗外天色暗得太快，方才他们上车前还有光亮，此刻已完全是晦暗一片，连同车厢内也一并暗了下来，带给林朝暮的感觉就像是他们正身处于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内。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间房间比一般房间都要小上太多，带给人的安全感也几乎为零。 　　林朝暮越往外看，越觉得车外的世界堪比世界末日来临。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这还比不上世界末日的千万分之一。 　　其实白天还好好的，只不过风大了些而已，太阳依旧高挂，这便给人一直不会发生什么的错觉，谁知到下午天色骤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雨珠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愈发响亮，偶有几道惊雷落下，每一声相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林朝暮并不惧怕打雷，更不可能惧怕下雨，只是如今身处这样封闭昏暗的房间内，他还是难免产生些不由自主的心慌来。 　　偏偏这时前方路段似乎堵起了车，他们所乘的车辆已经停下两三分钟，始终没有再继续往前。 　　林朝暮再一次往窗外望去，透过朦胧的窗子看到停靠在他们车旁的一辆黑色私家车。 　　他又往后窗看了一眼，发现也有很多车辆停驻着，车灯光点汇聚。 　　不知道这场堵车会持续多长时间，林朝暮下意识看向沈卓言，此刻后者也正望着他，却是自始至终的淡定。 　　从对方眼里透出的神色莫名带给林朝暮几分安稳，林朝暮没说话，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巨大的压抑感笼罩在这条街上每一辆车中，林朝暮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的流逝与一动不动的车辆不断在加重他的焦虑。 　　反观沈卓言，依旧气定神闲，仿佛这场暴雨这次堵车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林朝暮佩服他的淡定，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叹息声完全被淹没在了雨声之中。 　　“好像是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了。”司机在手机上翻看了些什么，抬眸看了后视镜一眼，对后排两位乘客说道。 　　他看到坐在左边那位更显年轻些的乘客轻轻点了几下头，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在处理了吗？” 　　摇了摇头，他又往手机上瞟去颤，边翻消息边说：“不太清楚，警察好像还没来。” 　　既然司机也不知道情况，林朝暮也就不再多问。 　　“今天不会回不去了吧？”林朝暮面露几分愁绪，开着玩笑问沈卓言。 　　原本盼着沈卓言能回以自己一句安慰，对方却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有可能。” 　　谁都知道他们今晚当然能回得去，只是会消耗更多原本并不需要花费的时间，不过这场暴雨来得确实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林朝暮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奈何沈卓言就是不让他如愿。 　　又堵了一段时间，林朝暮坐在车上什么也没有做，连玩手机的心情都没有，只是一直望向窗外，看着大雨倾盆而下，那种压抑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时间一长，林朝暮的焦虑也在不断扩大，原本他表现得并没有那么明显，现在也难免有些绷不住了，满心都觉得烦躁。 　　他自认本是个乐观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却无论如何都乐观不起来。 　　门窗紧闭的车厢里实在太闷，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并不好闻的味道，那是一般的士中都会有的味道。 　　林朝暮很讨厌这种气味，而且他本身也容易晕车，所以能不坐出租就不坐出租。 　　短距离倒是无碍，现在时间一长，胸闷恶心就已有些压制不住了。 　　他将身子偏向自己那一侧，面朝窗外，在自以为沈卓言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抬起手，轻轻按压在胸口位置。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不适，尤其是胸口与喉间这一块，抑制不住想吐的冲动。 　　好在他暂时还能将这种不适感强压下去，而为防止被身旁那个人察觉到异样，他很快就将手放下，继续装作无事人模样。 　　只不过，他视线虽仍望着窗外，注意力却并不在窗外的任何一样物体上。 　　此刻，他正在默默与那阵始终挥之不散的不适感对抗着。 　　从刚才到现在，一道目光始终落在他身后，注视了他许久。 　　哪怕林朝暮始终背对着那道目光，那目光的主人也依旧注意到了他那几个小动作。 　　那阵异样确实被林朝暮隐藏得很好，他还特意避开沈卓言的注视，却还是瞒不过沈卓言的眼睛。 　　沈卓言垂了垂眸，睫毛遮住双目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他很快又重抬眼，目光落在林朝暮那只搭于腿上微微攥拳的手上。 　　意识到林朝暮身体应是有些不舒服，他却什么也没说，却又不愿就这样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晓。 　　犹豫几秒之后，他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胸口的恶心感仍在翻涌，林朝暮已有好几次萌生出想要开窗吹风的念头，却都因暴雨而打消这个想法。 　　他尝试着向更远的地方望去，眼前却仍是黑压压朦朦胧胧的一片，偶有角度能看见车辆灯光，其他就什么都瞧不见了，更不可能知晓这堵车究竟何时能被解决。 　　下一秒，一股力量忽然爬上他的肩，极轻地拉了一下他。 　　他一惊，当即转头看去，第一眼就看见搂不知何时已经靠近自己，距离自己几乎不隔空隙的沈卓言。 　　那股力量还在将自己往对方怀中带，林朝暮下意识抗拒道：“班长，你干嘛……” 　　而相比于轻微的挣扎，他心中更多的还是震惊与疑惑。 　　沈卓言这是怎么了，他这么突然想做什么…… 　　沈卓言却不回应，揽过他的胳膊让他往自己肩上靠。 　　“怎么了？”林朝暮仍在轻轻抗拒着，目光落在沈卓言搂住自己肩膀指节修长的手上，心头的跳动愈发强烈。 　　这已不是晕车胸闷所导致的不适感了，这就是沈卓言带给他的悸动，原因全在于对方触碰到他的那只手。 　　林朝暮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双颊上逐渐开始上升的温度，以及慢慢开始加剧的呼吸节奏。 　　“不是不舒服吗，靠好了。” 　　被刻意压低了的嗓音落在林朝暮耳边，他肩膀陡然瑟缩一下，想说什么，却连半个字都无法从喉间发出。 　　他想动，却又没有动，身子僵硬如一块木板，老老实实地任由沈卓言将自己搂入他怀中。 　　老实说，沈卓言的怀抱很温暖，让他舍不得推开。 　　哪怕此刻他们两个人这样拥抱的姿势并不该存在，也过于奇怪，他就是舍不得推开。 　　只要他想，他当然是有力气能推得开沈卓言的，是他自己不愿意。 　　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对于沈卓言忽然之间的温柔搂抱，自己其实是享受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会被沈卓言察觉到。 　　从刚才开始，沈卓言一直在特意注意他的情况吗…… 　　林朝暮抿了抿唇，仍旧不敢乱动。 　　他身子单薄，沈卓言比他高大几分，肩膀也比他宽一些，他被沈卓言安稳搂于怀中，脑袋轻轻倚靠在对方肩膀处，只觉得安全感十足，同时也很温暖。 　　他始终没有说话，若没有大雨敲窗的巨大声响，这车厢内应会异常安静。 　　可即便是在这噼啪声近在耳畔的环境中，他也依旧能听到一阵异常的响动，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无法受他控制。 　　此刻，属于沈卓言的气息距他咫尺之近，他仿佛被这股气息包裹着。 　　许是因为注意力被完全转移，那阵胸闷气促的不适感被缓解不少，他自己渐渐感觉不到，只余下夹杂些暧|昧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乱了他的呼吸与心跳。 　　林朝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下的车，等一滴冰凉砸在他脸上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紧接着，又是第二、第三……无数滴凉意砸在了他身上，他骤然回神，发现自己正被沈卓言拉着手往一处地方跑去。 　　他虽处于走神的状态中，却仍下意识跟着沈卓言向前跑，并且还是在昏暗的大雨中奔跑。 　　等跑到一处淋不到雨的地方后，二人才终于停下脚步。 　　沈卓言倒没什么，林朝暮却忍不住喘起粗气来。 　　周边闹哄哄的，人来人往，沈卓言带着林朝暮又往旁边挪了几步，挪到角落处既不拦人去路，也不轻易被人撞到。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安静等待林朝暮将气喘匀。 　　林朝暮边平稳心跳边观察四周，这才注意到自己与沈卓言此刻所在之处。 　　不知不觉中，他们竟已来到地铁站的出入口，有不少人像他们一样淋着雨急匆匆狂奔过来，也有人撑着伞从容地往里走来，收起伞后往外甩了甩水渍。 　　林朝暮下意识看向沈卓言，见沈卓言全身几乎已经湿透。 　　那么自己呢……林朝暮往自己身上看去，也看到了衣服上沾染不少水渍。 　　这么大的雨，他们从路边停车处毫无遮蔽地跑过来，即便跑得再快，身上也不可能不沾一滴水。 　　帽子…… 　　脑中突然一个激灵，林朝暮立刻抬手去摸自己戴着的那顶帽子，触|手是一片湿润。 　　他立刻明白过来，作为替自己遮挡雨水冲刷的物品，帽子是不可能不湿的了。 　　他只是觉得可惜，尽管可以重新再洗一遍，但这可是沈卓言新洗过的，自己今天才戴了一次就把它弄湿弄脏了。 　　想到沈卓言，林朝暮当即抬眸去瞥他，却刚好与对方向自己投来的那道目光相撞。 第053章 　　打从一开始，沈卓言的视线就没从林朝暮身上离开过一秒。 　　因而，对方所有的神态与动作全部尽收他眼底，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很显然，一开始的林朝暮傻乎乎的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之后他似是若有所思，不清楚是想到了什么。 　　再后来，他突然就摸向自己的帽子，眼里与脸上写满惊慌。 　　不过短短一分钟都可能不到的时间里，沈卓言如同看戏般看到了林朝暮的千姿百态。 　　这个人是个傻子吗……越是多去观察林朝暮，沈卓言越是这样认为。 　　还是说，他这是被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给吓傻了？ 　　不过，在林朝暮摸到早已被淋湿的帽子后，沈卓言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的懊恼与惋惜。 　　他因何而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就因为新帽子被淋湿了？ 　　正暗自思考着林朝暮此刻的内心活动，林朝暮也看向了他。 　　“班长。”林朝暮开口了，朝沈卓言讪讪地笑着。 　　沈卓言没应声，只是微扬眉头，示意林朝暮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林朝暮继续说：“不好意思，把你新洗的帽子给弄脏了。” 　　沈卓言眉心不受控地一挑，本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多说什么，但看林朝暮这副傻兮兮的诚恳模样，他还是决定多说一句，“这有什么，脏了就再洗，很简单的一件事。” 　　“对啊，确实没什么，不过本身就是新帽子，我才戴一次呢就这样了，总归有点……” 　　林朝暮没有再说下去，他感觉到沈卓言看向自己的神色有些奇怪，当即改口，“好啦我不废话了，我们赶紧回家，这乘回去还得一个多小时呢，这场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了……” 　　他话很多，沈卓言却也没有觉得不耐烦，每个字都认真听进了耳中。 　　然后他轻轻颔首，自己先走在了前边，“那就走吧。” 　　林朝暮立刻加快步伐跟上去，走在他身侧。 　　- 　　与来时不太一样，回程的路途地铁上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味道。 　　林朝暮随意环视一圈，发现也有人与他们一样淋了雨，更甚者直接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不说，头发更是像刚洗完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发梢还在不断往下滴水，后背上蔓延开大片水渍，脚后那块区域也逐渐汇聚一小片水洼。 　　而与来时相同的，无疑就是车上的人数。 　　相比早晨来时，晚上返程时的情况明显比那会儿还拥挤不少，两个人依旧没座，只得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相对而站。 　　在他们面前还站了几个人，但林朝暮仍会时不时穿过人群偷偷去看沈卓言一眼。 　　两个人站在车厢之间，摇摇晃晃着也就逐渐到了目的地。 　　下地铁后二人匆忙朝外走，在出口处看到已是深黑一片的天色。 　　雨势虽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人却仍不可能只身走出去，好在出口处有人在卖伞，卖的是那种白色透明的小伞。 　　沈卓言买了两把，将其中一把递给林朝暮。 　　林朝暮道谢接过，撑开伞走出去，准备过马路去对面车站，“班长，过吧。” 　　“好。”沈卓言跟在他身旁，随他一起小心翼翼地过了这条街。 　　车站的人三三两两，林朝暮与沈卓言就站在一侧。 　　前者往一侧探出脑袋张望，在细细密密的雨水中看到路口那里几道划破黑暗的光束。 　　他眯起眼睛使劲盯着那几辆车看，却仍看不出因红灯而暂时停在路口处的究竟是几路公交车。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先收回目光，等车靠近再继续分辨。 　　公交很快向车站驶来，看见正是自己与沈卓言在等的那辆车，林朝暮不由感叹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还没等上几分钟车就来了。 　　要知道，大多时候他们都需要等上很久才能把车盼来，就仿佛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 　　公交车上潮湿的气味比在地铁上要浓烈许多，但这种味道并不会让林朝暮产生任何不适。 　　尽管人挤人，湿衣服碰湿衣服，林朝暮心情仍还算不错。 　　而这种愉悦，其实只来源于他知道自己与沈卓言很快就要到家了。 　　无论如何，家才是于他而言最温暖的港湾。 　　哪怕那只是一个临时的住所，哪怕终有一日他将离开那日。 　　- 　　撑着沈卓言买的小伞一路走回他们所住的十五号楼，林朝暮在防盗门前收起伞，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习惯性转头看向沈卓言，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风仍在耳边呼啸着，楼前几棵树的叶子被狂风吹得肆意飞舞。 　　林朝暮仍记得这一路走过来时的场景，寒风肆虐，吹得他头发与外套衣摆翻飞，若不是帽子被沈卓言用夹子夹在他头发上，他觉得它早已该被大风刮跑，不知吹到哪里去。 　　那一阵阵的冷风不仅如锋锐的冰锥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划，更是无孔不入，伺机钻入他微敞开的领口中，冻得他浑身止不住地轻颤。 　　这一路走来真的艰难，于是在此刻即将走进楼里时林朝暮才觉异常欣慰。 　　尤其是在看到沈卓言那张几乎始终带着从容的脸庞后，他心中那方空间霎时就被安全感所溢满。 　　“还傻愣着做什么？”此刻沈卓言已经先他一步解除密码锁拉开防盗门，分明是想要提醒林朝暮先进，语气却故意表现得并不友好。 　　然而林朝暮深知他又是在嘴硬心软了，也就不跟他计较，迅速走入楼内。 　　在从沈卓言身前经过时，林朝暮不忘低声向他道了声谢。 　　沈卓言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但林朝暮知道他绝对听见了，并且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脚步声几乎响彻整栋楼。 　　大概是在地铁上站了太久，之后在公交车上同样也是，再加上他们又是一路走上的五楼，一进家门，林朝暮就有些受不住双腿一软。 　　他累得差点倒在门口地铁上，还是沈卓言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尽管让林朝暮直接往垫子上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并不会让沈卓言感到丢人，但当林朝暮往下软倒的那一瞬间，沈卓言就是出于本能地去扶他，下意识不想让对方摔倒。 　　扶着林朝暮在餐椅上休息，沈卓言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就径直先去了卫生间洗手洗脸。 　　林朝暮侧对他而坐，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往桌上趴去，嘴唇因搭在手臂上的力而微微撅起，更显得整个人丧气满满。 　　他此刻疲惫万分，但很快还是撑着起身往里走，今晚也不准备直播了，一会儿去微博请个假，洗个热水澡早早睡下。 　　- 　　夜晚不到十点，林朝暮已经收拾完一切，此刻就靠坐在床头，随意翻看微博评论。 　　请假的微博早在他洗澡之前就发送出去，现在陆陆续续也已积攒不少评论，正式睡下之前，他只是想再看看大家的评价。 　　随便翻了十几条，林朝暮也没什么精力每条都回复，索性一条未回。 　　很快他就乏了，正准备退出微博，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日子以来他发微博的频率尽管算不上有多频繁，但至少每周都会发上两三条。 　　他闲暇时经常会翻看评论，但最近几条似乎都少了些什么。 　　究竟少了什么呢……现在林朝暮忽然开了窍，知道少了的是属于那位“路人甲”的评论。 　　他不知道路人甲去哪了，是否对自己这位主播失去了兴趣，所以才有许久没来，之后也不会再来。 　　而没了这位老熟人的留言，林朝暮觉得自己心中似是缺了一块出来，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他的心脏还并未脆弱到什么地步，他深知，今天喜欢这位主播，明天就不喜欢了的这种情况十分常见，这些 　　他都能理解，并且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会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永远保持热情。 　　他只是觉得，说一声再见总好过不告而别。 　　放下手机时，林朝暮突然猛打了一个喷嚏，连带着他的手也不受控地抖动一下，手机直接砸在床柜上。 　　所幸它距离柜子本身也不远，也勉强算是个安稳落下，随即他又忍不住连打两个喷嚏，打到自己整个人的脑袋都有些晕沉沉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处，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于是赶紧麻溜地钻入被窝中，将自己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护住极易受凉的脖颈处，生怕这个部位受寒导致自己明天一不小心就感了冒。 　　他也有一阵子没有生过病了，也根本不想在本月最后两周里生出个什么毛病来。 　　谁不想安安心心跨过这个年，等来年也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随着12月份的流逝，下旬的到来，他们班长沈卓言的生日应该也快到来了。 　　既然刚好撞上对方的生日，他也想好了要给对方过这个生日。 　　眼皮很重，脑袋更是沉得厉害，阖上双眼后没过多久，林朝暮就在昏昏沉沉之际熟睡过去。 　　他虽中途并未醒来过，一觉睡到第二日早上，却还是避无可避地出了一点状况。 第054章 　　今天是周一，林朝暮如往常一样被闹钟惊醒。 　　他艰难半睁开眼眸，从被窝里缓缓伸出手来，却并未像此前那样去关闹铃，只往脸上一搭，横放于双目之上，遮盖住自己疲惫的眼。 　　耳边仍响动着闹钟尖锐响亮的铃声，林朝暮却只是皱紧眉头，没有去关。 　　光是皱眉就仿佛已用尽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他哪还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 　　直至闹钟响得差不多了自己停下，林朝暮才勉强移开手，极缓地睁开眼眸，再然后撑起身子坐起来。 　　他头晕乎乎的，四肢软绵无力，但还是强撑着翻开被子下了床，脚踩在地上像是踩进了云层里，往卧室门口走去的步伐有些虚浮。 　　但他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先去洗漱让自己清醒清醒，再是去厨房从冰箱里将包子与烧麦取出来蒸上，给自己与沈卓言做一顿早饭吃。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看到平常总是敞开着的门此刻竟然闭合着，林朝暮并没有多想，直接开门进去，拐个弯迷迷糊糊站在了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把凉水。 　　冰凉到有些刺骨的水顿时让他稍微提了点神，看着镜中双颊泛着微红的自己，林朝暮长呼出一口气，正欲完全放松下来时，他余光却陡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愣了一下，当即转头向旁边看去。 　　四目相对之际，他看到沈卓言一张本该平静的脸上再一次难得留出淡淡的讶异，他站在马桶前正面朝向林朝暮，身上还穿着睡衣，一头短发也有些凌乱，显然也才刚刚起床。 　　只不过……在愣了至少长达三秒钟的时间后，林朝暮终于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相比沈卓言，他脸上显露出的惊讶更为明显，“班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看到沈卓言直直僵站在那里后，他的脸似乎比刚才还要红。 　　让林朝暮纳闷的是，沈卓言今日起得比其他时候都早，通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被窝里才对。 　　不过若是刚好被尿憋醒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林朝暮此刻脑中一片混沌，脑子拐不过弯来，只剩充斥在其中满脑的疑问。 　　“这话难道不应该问你，我在上厕所，你进来做什么？”见林朝暮面颊呈现不自然的红，沈卓言无奈轻叹一口气。 　　他不太确定林朝暮的脸色是因为什么，是看见自己也在厕所里的羞窘，还是刚起床后的燥热，但从他血色尽褪的双唇上，沈卓言总觉得这与羞窘关联不大。 　　林朝暮更像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在短短的一瞬间，沈卓言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八成是昨日淋了点雨，之后又吹了风，所以受了点凉，只是现在，恐怕还要再验证一下。 　　“我……我进来……我进来洗漱啊……”大概是因为心虚，林朝暮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好吧好吧……是我的问题……我先出去……厕所你慢用……” 　　他还没来得及退出厕所，甚至于话也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人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沈卓言比他高出半个头，身材又比他宽厚一些，当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来时，他自然而然感觉到些许压迫感，更何况对方是那个总能轻而易举让自己慌神的沈卓言，而非他人。 　　“班长……你要干嘛……”面对靠近自己已是咫尺之近的沈卓言，林朝暮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不干嘛。”沈卓言却没有理会他，抬手蹭过林朝暮软趴趴耷拉着的刘海，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背触上林朝暮滚烫的额头。 　　林朝暮的额头火烧般的烫，刚才沈卓言还只是推测，现下他可以直接确认，林朝暮是有点发烧了。 　　沈卓言指背温度触碰上林朝暮的肌肤，竟让他感到几分舒适，只是他的头晕脑胀仍旧存在，并未因这份触碰而削减多少。 　　“班长，你干嘛……”对于沈卓言突然摸自己额头的行为，林朝暮感到无措，下意识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沈卓言直视着他的脸庞，目光灼热，盯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朝暮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轻微，“有点吧，但还好。” 　　四周静谧下来几秒的时间，本是一片懵然的林朝暮终于意识到了沈卓言的心思，立刻又补充一句，“班长我没事，你用厕所吧，我先出去了。” 　　他说完也并不给沈卓言再回应的机会，直接转身走出厕所，很快没了影。 　　凉水冲了把脸，再加上沈卓言的这一下“惊吓”，林朝暮相比刚起来时已经清醒很多。 　　趁着沈卓言洗漱的时间，他先去厨房把早饭蒸上，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替自己与沈卓言各自倒上，就放在桌上，准备一会儿热一下。 　　做完这些，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觉头胀的程度似又不知怎么加重了几分。 　　他无奈往椅子上一坐，手肘撑在桌上，不断搓揉额际。 　　反复数次后，也不见起到任何效果，他也就没有停下，仍保持着同样姿势。 　　脑中一片混沌，他紧闭双眼，连同眉心也一并蹙紧。 　　意识逐渐剥离出去，他一阵恍惚，连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余下的力气都在与黑暗做着对抗。 　　“林朝暮……” 　　背后有人喊他，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并未给那个喊他的声音半分回应。 　　身后的人应是着急了，几步匆忙上来，走到林朝暮跟前，又连名带姓喊了他几次，音量一次比一次响亮。 　　“林朝暮……” 　　除那阵环绕着驱之不散的嗡嗡耳鸣外，林朝暮耳边终于又能听到其他声响。 　　他缓缓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一张脸，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但他能听出那是沈卓言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试图将蒙在眼前的雾气赶走，奈何眼前仍是模糊一片。 　　“林朝暮，你这状态还是暂时别去学校了，我帮你请假。” 　　沈卓言将话说得较慢，每个字都尽量发音清晰，保证林朝暮能听得清楚，也能反应得过来。 　　看林朝暮这一副难受到小脸紧绷，额边冒冷汗下来的模样，他心里竟也并不好受，面如凝土，轻轻扶住林朝暮。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不碍事……”林朝暮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从椅子上起来时一下起得太猛，头晕目眩又加重。 　　他被沈卓言搀扶着站了会儿，控制不住轻轻摇晃着，仍等不来那阵黑雾散去，只好睁着眼勉强又说：“不用请假……我要去上课。” 　　沈卓言没有回应，无声沉默看着他。 　　他手上承担了林朝暮身上大部分重量，他知道若自己此刻放手，林朝暮大概率会撑不住身体往一旁栽倒。 　　就这样虚弱的身体，还要强撑着去学校上课，这无法让沈卓言不去质疑，课上的那些内容他真的能听得清楚吗？ 　　“真的要去学校吗？”这是沈卓言最后一遍问这个问题。 　　他早已知晓答案，却还是想给林朝暮一个机会，也给自己的一个理由，若他回心转意，安心待在家中休息那便最好，若他依旧执意要去学校，他也不会再继续拦着。 　　眼前的雾气终于随时间被驱散开大半，林朝暮眼前浮现一张还算清晰的人脸。 　　他很少能看到毫不遮掩愁容满面的沈卓言，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眼前还花着，看错了对方的表情。 　　“要去……”轻轻点了几下头，林朝暮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态度坚定。 　　而他自以为的坚定落入沈卓言眼中，实际只剩下软绵无力。 　　沈卓言无奈地轻叹口气，“先吃早饭吧。” 　　- 　　今日一整天林朝暮都不在状态，面色难看，整个人蔫蔫儿的没什么朝气。 　　叶朗不是瞎子，这一点他还能看得出来，只是他几次关心询问林朝暮，林朝暮都是直接回一句“没事儿，别管我”，他也不好再继续多问。 　　等到吃午饭时，叶朗极少见地看到林朝暮只点了份白粥，让阿姨往粥里加了点榨菜，其他什么料也没放。 　　这样明显有些无精打采与吃不下饭菜的人，半点不像是平常的林朝暮。 　　“小林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到底是不是生病了？”最后一次，叶朗直接抬手摸上林朝暮额头。 　　林朝暮下意识推开对方的手，连同抗拒对方的触碰，“可能有一点，但还好……别问了，吃你的饭吧……” 　　“哦……行吧，那我不问了，要真不舒服你就跟我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林朝暮懒得搭腔，自顾自埋下头去准备继续吃午饭，不再多发一言，也没有那份力气。 　　他一将脑袋低下去，那阵眩晕感便再度不由分说涌上来。 　　勉强吃了两口粥后，之后的粥都让他难以下咽，喉间干涩难忍，连同张口的力气也被消耗殆尽。 　　深长叹口气，林朝暮抬手轻捂额头与双眼，指尖按揉太阳穴，试图将身上的疲惫与难受揉开。 　　同一时间，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提起精神来，上午的课都已经顺利结束了，身上再如何不适，下午总该再坚持一阵，等放学回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无论躺在沙发上或是床上都不会有人来管他。 　　林朝暮，再稍微坚持一下吧。 第055章 　　遗憾的是，身体并不是主人说两句就当真能好起来的。 　　哪怕林朝暮再想坚持把课听完，他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他再继续这样做。 　　几乎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有几次老师点了他的名字，他都毫无察觉，还是叶朗替他说话，告诉老师他是生病了。 　　也有无数次，沈卓言在课上向他这边投来视线，看到的总是一个背朝他的乌黑脑袋。 　　他双臂搭在桌上，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总是无力耷拉在桌上，沈卓言几次看过去，它都没有任何动静。 　　伴随着今日最后一节大课结束，他们也放了学，老师没有拖堂，学生们该走的走，教室里从一阵喧闹到一片安静，这之间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深知沈卓言要去的方向与自己截然不同，刘添泽也已先离开，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最后三人。 　　林朝暮已经醒来，迷迷糊糊地收拾着东西，叶朗不放心他，特意没有提前离开，准备送他一程。 　　似是想起什么，他往一侧稍一转头，就看见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班长沈卓言。 　　沈卓言看人的表情永远那么平静冷淡，他本该习惯，但冷不丁对上那人的目光，怎么都让人觉得诡异。 　　叶朗并没有着急将视线移开，反倒是跟随起了沈卓言。 　　因他注意到，前一秒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沈卓言，这一秒突然往他们这边走来。 　　他知道准确来说，是朝小林子这边走来。 　　不用想也能明白，这俩人平日里一起上下学，即便今天林朝暮有些病恹恹的，也不会轻易改变这个事实。 　　“小林子，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不再去管沈卓言如何，叶朗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林朝暮身上，关心询问道。 　　“没事了……”林朝暮仍犯着迷糊，睡过一觉后脑袋反而更沉，开口仍费力气，他却还是强撑着回了一句。 　　叶朗觉得自己就多余问这个，无论是林朝暮此刻的模样，还是他说话时的语气与音调，这无一不在透露着他此刻的状态到底有多差。 　　下一刻，叶朗眼看着林朝暮收拾好了背包，从另一侧后方绕过来，正欲往教室后门走，却因余光注意到仍站在那里毫无动静的叶朗而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眼里传达出“怎么不走”的意思。 　　林朝暮脸色比中午时更差，叶朗立刻跟上，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道身影转眼已走到他们身旁，站于林朝暮身侧。 　　林朝暮艰难抬眼瞥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三人以较慢的速度走出一段路，在分岔路口即将分别时，叶朗终于按捺不住喊了声“班长”。 　　沈卓言看向他，“你说吧。” 　　叶朗看了身旁的林朝暮一眼，神色愈发焦急，“要不你让小林子去医务室看看吧，我看他路都走不稳，但我是真说不动他……” 　　“嗯，知道了，一会儿我联系你。” 　　叶朗所说也正是沈卓言所想，他没有一秒犹豫，直接给了叶朗回应。 　　自始至终被他俩夹在中间的林朝暮都一言不发，他想说一句“不去，直接回家休息就好”，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连这点力气也被身体上的难受尽数剥夺。 　　学校医务室有两间，一间在前门一间在后门。 　　此时他们距离前门已不算远，像平常放学时一样直接往大门口走即可。 　　与叶朗分别，沈卓言看向林朝暮的视线终于不加掩饰变得灼热起来。 　　他不由分说扣上林朝暮肩膀，带他加快步伐。 　　林朝暮几乎被他搂在怀中，先是懵了一瞬，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挣脱。 　　不仅是沈卓言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自己现在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的手脚早已绵软无力，虚虚顶了沈卓言两下，对方依旧站立不动，手也并未松开，紧搂着他以防他支撑不住倾倒。 　　“班长……放手……”林朝暮看向沈卓言，微微敛眸，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无助神色，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不放。” 　　林朝暮的命令沈卓言本不可能回应，却偏偏今天的林朝暮声音软绵绵的，语气中根本不存在命令，更像是在哀求，沈卓言听着心生不适，这才开了口。 　　“路都走不稳了，你还想怎么样？”不等林朝暮说些什么，沈卓言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他语速很快，也不管林朝暮听得清听不清，他只管将心底的那股怨气发泄出来。 　　可他明显又有克制，能听出些嗔责来，可语气归根究底算不得重，甚至还裹挟淡淡心疼。 　　林朝暮又试着挣扎了两下，仍未果，他只得不甘心地放弃了。 　　他将脑袋埋了下去，有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间传出，“我不想怎么样……” 　　正是放学时间，不时有其他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 　　大概是他们的模样太显亲密，总有人有意无意朝他们投来目光。 　　沈卓言自然注意到了，但他并不在乎。 　　林朝暮也注意到了，他固然在乎，却也无力在乎，他将头埋得很深，视线只落在自己脚尖，逐渐恍惚，视野里的一切出现了重影。 　　他像是走在了棉花上，每一脚踩下去都是软的，一路飘飘忽忽，无法感觉究竟是不是真的踩到了地面上。 　　若不是有沈卓言扶着，他大概就真的要往一侧倾倒了。 　　“不想怎么样，那就去医务室看看。”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声音从缥缈之地传来，林朝暮愣愣听完，大致还能听清沈卓言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无力回应，也不想回应，而就在下一秒，他又听见沈卓言的声音继续传入自己耳中，“你要是不愿意去医务室，那我就只能带你去医院了。” 　　林朝暮想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开不了口，便只能在心里嘟囔一句。 　　那还是去医务室吧，他可不想那么麻烦还特意去跑一趟医院，再说他也只是有点头晕乏力，这都是小毛小病，没什么大碍的，一会儿去医务室配点药就好。 　　- 　　不知不觉间，林朝暮已被沈卓言带到前门口处的医务室。 　　他陪着林朝暮问了诊，量过体温后配了退烧药。 　　从医务室出来后，二人继续往前走，直接出了校门来到他们一直以来等车的区域。 　　那里已站了不少学生，林朝暮依旧没什么力气，被沈卓言搂着轻轻靠在他身上。 　　也是担心沈卓言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在这种时候，他仍尽可能少地将身体重量压在沈卓言身上。 　　但他显然低估了沈卓言的力量，也高估了自己的体重。 　　对于沈卓言而言，他一点儿也不重，即便是将整副身躯的重量都压在沈卓言身上，沈卓言也必定会稳稳支撑住他。 　　“班长……” 　　怀里的人忽然发出沉闷的声音，轻呼沈卓言一声。 　　沈卓言微微垂眸看向他。 　　即便是再平静与冷漠的面色，在看到林朝暮那张布了层不知是因天气而被热出的汗，还是因生病而出了虚汗的苍白小脸时，他心底那面坚硬的冰湖不知被哪块石头撞击出一个小洞，冰块碎裂，水涌了上来。 　　“嗯？”沈卓言回应的语气蓦然柔和几分，对于此刻的林朝暮，他心中隐隐泛着些疼意。 　　他极少看到林朝暮如此单薄脆弱的模样，少了很多平日一贯的模样，也少了太多话。 　　这样的林朝暮纵然也有着另一种独特，譬如乖巧，可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站在自己面前。 　　林朝暮继续用那张雾气氤氲小鹿般的眼眸望着沈卓言，嘴唇一张一翕说着什么。 　　他说了什么，好像是一句“麻烦你了”，那一刹那，沈卓言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趁着沈卓言面露忧色有话难言的机会，林朝暮继续把内心想要表达的话补充完整，“今天麻烦你了……弟弟……” 　　“……”沈卓言瞬间无语。 　　他觉得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刚才他怎么会觉得现在的林朝暮乖巧呢，一个明明生着病却仍嘴贫要开这种玩笑的人，他究竟乖巧在什么地方。 　　“你记性倒是真好，还没忘记这一茬……”无奈吐槽着林朝暮，沈卓言无声轻叹一口气，应道，“知道了哥哥，没有什么麻烦的，这是弟弟应该做的。” 　　他内心有些不爽，却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以免被林朝暮看去后让他更加得意忘形。 　　可他到底还是顺着林朝暮的称呼往下回应了。 　　那句话里的其他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朝暮听到了“哥哥”二字。 　　他勉强挤出一抹得逞似的笑容，垂落身侧的手轻拍沈卓言大腿，声音轻到沈卓言几乎快要听不见，“车来了……” 　　“好，我知道了。”转头看向公交驶来的方向，沈卓言轻声应着。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怀中想要挣脱开的那股微弱力量。 　　这次他没有再继续束缚着林朝暮，任由他支撑起身子，在自己身侧站好。 　　公交缓缓在一众等车学生面前停下。 　　沈卓言与林朝暮本就是后来者，他们也不着急，排在众人身后上了公交。 　　车上人多，再也无法往里走，两个人就站在车子前侧。 　　林朝暮扶着栏杆，沈卓言站于他身侧，手臂从他背后穿过，几乎将他护在自己身前，不想他被旁人挤着碰着。 第056章 　　沈卓言与林朝暮在车上一路摇摇晃晃往目的地站行去。 　　中间站旧乘客下车后紧接着又有新乘客上来，他们二人不断被往后挤，慢慢就从公交最前端移到了后门靠近下车处。 　　后半程车上的乘客虽然一直在减少，却也始终不见有空位。 　　林朝暮换个地方总要继续不变地扶着栏杆，沈卓言亦是，他的手臂永远拦于林朝暮身后。 　　车子抵达倒数第三站时，他们前斜侧单人位上的乘客终于下了车。 　　沈卓言轻拉住林朝暮手腕，示意他坐过去。 　　原本就只剩下最后两站，林朝暮觉得这位子坐与不坐又有什么区别，却在感受到沈卓言那股不容挣脱的力度后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乖乖坐下，后背轻抵椅子靠背。 　　或许是沈卓言用了太大的力气，又或是林朝暮失了太多的力气，于是他便不想再耗费力气去做一些本就没什么必要的事。 　　既然如此，沈卓言说的事情他就乖乖照做吧，不做任何反驳。 　　座椅还没有来得及被坐热，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目的地南苑门口就已近在眼前。 　　其实林朝暮并不需要沈卓言的搀扶，但他并没有挣开对方的手，随对方一同下了车。 　　他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像是一个年迈孱弱的老者，做什么都需要沈卓言的帮忙。 　　今天他的脸，算是被这次的小感冒丢尽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有哪天不曾在沈卓言面前丢脸呢。 　　他只好安慰自己，习惯就好。 　　- 　　下午时就有些风，走在校园里吹得道路两旁树叶簌簌作响。 　　这些林朝暮与沈卓言都没怎么注意，直至在公交车上看到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这才意识到天气状况有些不妙，应是又要下一场雨了。 　　所有走在路上没带伞的行人都在暗自祈祷着这雨晚些再下，或者下得小一些，不要一来就是一场大雨倾泻而下。 　　“还撑得住吗？” 　　才刚走出一段路，沈卓言就皱着眉心低问一句。 　　林朝暮的状态还是老样子，须得他搀扶着慢慢往前走。 　　林朝暮有些忍不住想笑，沈卓言当他是生了多大的病，连这段路都走不过去了吗…… 　　他轻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沉，“放心吧班长……撑得住，我的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弱……” 　　沈卓言带着深深质疑的目光落在林朝暮脸上，后者起初还有些懵，之后越发不自在起来。 　　身旁那人虽什么也没说，但光是他的眼神，就早已说明一切。 　　风忽然又大了，蹭着林朝暮脸颊而过，吹乱他的发丝。 　　沈卓言抬头看了一眼越发暗淡的天空，眉心蹙得更紧，“快走吧，别像昨天一样又淋成个落汤鸡。” 　　你才落汤鸡。 　　林朝暮在心底狠狠吐槽沈卓言一句，尽量跟着他加快步伐。 　　时间就仿佛算好的一样，林朝暮与沈卓言踏进楼道的那一瞬间，他们身后传来雨珠划破空气狠狠砸在水泥路上的声音。 　　沈卓言并未回头，林朝暮却是忍不住好奇心慢慢回了头。 　　但他什么也没能看见，沈卓言刚好挡住他的视线，他能听见楼外的落雨声，却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形。 　　或许也正是楼外天色变暗的缘故，他眼前几乎是黑压压一片。 　　甚至有那么一个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这是因自己的头晕而导致的眼花眼黑。 　　“下雨了。”知道林朝暮真正想看的是什么，沈卓言却并没有让开，依旧站得笔挺，低声道，“上楼吧，慢点。” 　　林朝暮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被顷刻间淹没在这片有些嘈杂的楼道内。 　　他继续往上走，哪怕他想走得快一些，他也走不动，只能依照沈卓言所说，扶着栏杆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平时五楼就有些累人，今天这种情况更是让他走得艰难。 　　仿佛这是一座天梯，从地面向上，要走太多太多层台阶，似乎怎么也走不到终点，中途他几次稍稍停顿下来休息。 　　终于抵达五楼，眼前是那扇林朝暮所熟悉的房门。 　　他站在平台边缘，身体有些止不住地轻晃。 　　沈卓言一步跨了上来，毫无迟疑撑着他的身子，将他轻轻搂进怀中。 　　他右手里早已拿了钥匙，直接而迅速地将钥匙往门里一|插，向右扭动。 　　其余钥匙碰撞发出碎响，几秒后门被打开，林朝暮万分熟悉的景物近在眼前，朝他扑面而来。 　　当那股暖流蔓延裹上自己的身体时，林朝暮并未再有任何想要挣脱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走了太多层楼梯，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头晕目眩，身体各处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疼痛。 　　他已没有力气再做任何动作，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就连迈进家门对他而言都很困难。 　　“进去吧。”沈卓言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这次不太清晰。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回应，脚下却半点没有动静，仍旧一动不动地靠在沈卓言身上。 　　早已意识到什么的沈卓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微一弯腰不由分说将林朝暮打横抱起来，稍稍侧身带他进了屋子。 　　这样的触碰与这样的姿势都让林朝暮羞色难掩，他将头偏向外侧，默默闭上了眼。 　　沈卓言的怀抱很稳，林朝暮恍若躺在云端，在柔软的云层里轻轻摇晃着小憩。 　　将林朝暮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平躺着，沈卓言在他脑后垫了一个抱枕，又替他将从沙发前垂落的手摆好。 　　林朝暮脑袋无力偏向外侧，眼眸闭合，不知是因难受与疲惫而暂时先阖上了眼，还是当真已经睡着了。 　　沈卓言没有唤醒林朝暮，慢慢蹲下身去，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他，在距离林朝暮的脸约莫只余十厘米左右时停下前移动作，只静静注视着他。 　　不过短短几秒后，沈卓言已经可以确定，林朝暮应是真的睡了过去。 　　他很清楚，若林朝暮只是在闭目养神，那么此刻，在感受到自己的靠近时，他的睫毛早该不受控制地颤动了，可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林朝暮出了些薄汗，额前有几缕发丝被汗液濡湿，轻贴于他额上。 　　沈卓言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他的头发，却在指尖即将触摸到时倏然在半空停下，许是因为怕自己的动静会惊醒林朝暮，哪怕这动静将会极小，几不可察。 　　无声放下手，沈卓言微偏过头来，尽可能正朝林朝暮，认真端详他的面容。 　　窗外天色暗沉，屋内也没什么光线，微弱光芒落在林朝暮脸上，让沈卓言勉强看清他的五官。 　　林朝暮应该睡得并不踏实，眉心始终皱得很紧，不知睡梦里是不是也依旧感到难受。 　　不知多久之后，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的沈卓言终于收回目光起了身，拿起一旁薄毯替林朝暮盖上，动作始终轻柔。 　　随后他匆匆往厨房方向走去，往冰箱与储物柜中分别看了眼，先将那一卷挂面取出来放在灶台上，又往热水壶中灌了水，烧水的时候开始洗菜。 　　林朝暮买的围裙就被挂在一旁墙上，只是煮两碗素面而已，沈卓言没有特意去穿，却仍下意识瞥它一眼。 　　围裙皱在一起，上面的图案有些扭曲，但它色彩依旧醒目。 　　也就只有林朝暮这样的人才会买这么浮夸的围裙，真的太傻了。 　　再一次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傻的人的同时，沈卓言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小弧度。 　　他轻笑一声，继续埋头洗菜。 　　今天他没有时间买菜，倒是昨日还剩了些小青菜，再加上橱柜里正好有不知何时买回来的挂面，他便立刻做出决定，准备晚饭做两碗青菜面，还可以再加一个荷包蛋。 　　至于那壶水他自然是给林朝暮准备的，这个时期林朝暮需要多喝热水，等吃过晚饭再让他把医务室配的退烧药给吃了，好好睡上一觉。 　　当沈卓言在厨房里一阵忙活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昏暗，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尽黑，屋内照不进来一点光，沈卓言也并没有时间来打开客厅里的光。 　　更何况，即便他有这个时间，也不会去开灯惊醒林朝暮。 　　撑着沙发垫艰难坐起身来，林朝暮身前的薄毯滑落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触及那一片舒适的柔软。 　　感觉到自己此时应是正坐在沙发上，林朝暮转过身，试探着将双脚踩到了地面上。 　　尽管已踩实地面，林朝暮悬起的心却并未落下，在面对这空无一人的黑暗时，他内心不由得生出些恐慌来。 　　沈卓言……班长…… 　　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脸庞属于沈卓言，林朝暮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刚往前走了几步，前腿就直接撞上一个硬邦邦的物品。 　　所幸他走得慢，撞的力度也就不大，骨头不算疼，更多还是给了林朝暮一次不小的惊吓。 　　他继续一路摸索着，凭借记忆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摁下后客厅内瞬时明亮起来。 　　突然亮起的光芒有些刺眼，林朝暮下意识闭上双眼。 　　等到两三秒后睁眼时，他看见一道身影从厨房门口匆匆朝他走来。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林朝暮莫名感到心安，那颗高挂的心也终于被他轻轻放下。 第057章 　　身后不远处的客厅里骤然亮起夺目的灯光，沈卓言虽背对客厅，却仍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意识到是谁开的灯后，他立刻放下手头的活，从桌上拿过那杯热水转身向外走。 　　“林朝暮，感觉怎么样？”疾步走到呆呆愣在那里的林朝暮身前，沈卓言将水杯往茶几上一放，随即重新望回林朝暮，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担忧。 　　林朝暮轻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面色很差，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没事的人。 　　不过沈卓言并不与他争辩，悄悄扶住他的手臂，“先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晚饭很快就好。” 　　“嗯……”林朝暮似是点了头，却因幅度太小而容易被人忽略。 　　下一秒，他被沈卓言扶着坐回到沙发上，沈卓言替他将薄毯盖在腿上。 　　“先喝点热水。”从茶几上拿起刚才那只杯子，沈卓言递到林朝暮唇前，“我放着凉了会儿，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你先抿一口试试。” 　　不知是否林朝暮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卓言说话时的语气特别温柔。 　　但也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刚好生了点小毛病，沈卓言才会对他这么客气。 　　不过他没有那份精力再去多想这些问题，小心翼翼喝了口沈卓言递来的水，嘴唇触碰到的温度刚刚合适。 　　下颌下意识又向前凑，同时抬起手来。 　　沈卓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将玻璃杯微微抬高，杯中的热水顺着倾斜角度流入林朝暮口中。 　　林朝暮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一日滴水未沾的人，喉咙里早已干得冒了烟，不要命似的汲取着水分。 　　沈卓言看他仰着头，脖颈修长，精致的喉结随着吞咽而不住上下滚动，不经意间更是在诱/惑着谁。 　　几大口之后，一杯水也已见了底，林朝暮那双已被水润湿的嘴唇却仍在嚅动着，仍渴望水的滋养。 　　“我再去倒点水凉着，你先休息一下，马上准备吃晚饭了。”沈卓言将水杯拿开，却没立即离开，而是先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他不自觉拧着眉，脸上与眼神中都写满凝重，将林朝暮此刻的面色与状态尽收眼底。 　　直至在对方轻轻挑眉，眼里透出疑问时他才终于开口，眼里的色彩柔和了些许，“你先坐着休息，再等一下就行。” 　　林朝暮讷讷地点头。 　　现在他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应，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好像今天他什么忙都无法帮上沈卓言，帮了也可能是个拖后腿的。 　　- 　　没过几分钟，沈卓言先后端出两碗面到餐桌上，也没喊林朝暮过来，而是直接过去主动搀扶他，将他一路搀扶过来。 　　他越是这样，林朝暮越觉得丢脸，这种感觉就似乎自己是个年迈老者，须得年轻后辈小心搀扶着才能过这条马路。 　　而他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与沈卓言二人，不会被其他人瞧见与知晓。 　　所以丢脸就丢脸吧，反正现在也只有沈卓言知道此事，在他面前丢人不叫丢人，叫“日常”。 　　仍在每天都会坐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林朝暮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那碗面。 　　沈卓言面煮得不多，他们两个人都是那么点分量，看起来几口就能轻而易举解决。 　　林朝暮没有问他为什么给自己面煮得这么少，人家愿意煮面给自己吃，已是一件好心事，更何况他今天的确没什么胃口。 　　只不过，沈卓言晚饭的量也与自己相同，这一点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声音有些发虚，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活力，“班长，你吃这点面够吗？” 　　不知是因为林朝暮的声音还是其他，沈卓言忽然没来由地拧紧了眉，几秒后才缓缓松开，“够了，今天我陪你少吃点。你吃得少我吃得多，是不是对你就有点不公平了？” 　　林朝暮盯着他，闻言内心猛地一颤，唇角逐渐浮现浅浅笑意。 　　沈卓言这一番话，他也不知道是该说对方细心，还是想多了。 　　其实他并不在乎公不公平这种事，根本没什么不公平的，他更在意的是沈卓言能否吃饱，可别大半夜突然饿了偷偷起来从冰箱里拿面包吃。 　　意识到自己唇边的笑意正在不断肆意扩大，林朝暮收敛起笑容，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沈卓言先拦了下来，“少说点话，吃面吧，一会儿吃药。” 　　林朝暮乖乖点头，轻嗯一声，最后看了对面的沈卓言一眼，埋下头去吃起了面。 　　这碗面很素，只有一些小青菜，他却因那一个内芯金灿灿的荷包蛋而惊喜与满足。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晚饭，整个过程全都一言不发。 　　但他们或许可以说有些默契，各自总时不时悄悄抬头看向对方。 　　前几次是林朝暮先抬起头来，偷偷瞥沈卓言一眼，每一次沈卓言都能敏锐发觉，两个人的视线总是碰上，而后再各自移开。 　　但等到后几次沈卓言瞟向他时，他却毫无察觉，完全没有反应，于是沈卓言就多看了他几眼，最后再默默垂下了眼帘，直至两个人先后吃完了这一顿气氛明显与往日都不太相同的晚饭。 　　- 　　林朝暮今天胃口很小，即便沈卓言只给他盛了很少的面，他仍没能吃完。 　　将他的汤碗拿过来，沈卓言只是迅速瞥了眼，就拿起自己那个空碗，与之一同放到厨房的洗手池中。 　　他不准备先收拾锅碗，转头又去查看林朝暮的情况。 　　林朝暮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从刚才起便一动未动，只是静静看向他的方向。 　　今天的他不再像平时那样抢着洗碗，只是无力坐着，却也并不离开，见沈卓言将目光往自己这边投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颤了颤眼睫。 　　沈卓言走到他身旁，低头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尽管脑袋还有些晕沉，但林朝暮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比下午放学时确实好了些。 　　原本他整个人都是蔫蔫儿的，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而在吃过沈卓言煮的热汤面后，他像是回了血，精神不少。 　　沈卓言凝视了林朝暮几秒，抬头准备覆上他额头。 　　林朝暮身子下意识后倾想要躲开，却在明白过来他的意图后当即停下动作，任由对方摸向自己额头，试探自己的体温。 　　林朝暮的头很烫，状态却也还好，沈卓言放下手，正色道：“一会儿吃药，吃完了就直接休息吧。” 　　“那我先去洗澡。”林朝暮一双干净圆润的眼睛望着沈卓言，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与沈卓言报备，许是因为沈卓言今天帮了他许多，他不好一声不吭就去自顾自做其他事。 　　“嗯……”沈卓言有些犹豫，随后才轻轻颔首，并提醒道，“但你要注意一下，不要受凉了，尽可能洗得快一点，最好是就冲一下，我就怕你中途晕过去……” 　　“怎么可能会晕过去……班长你真的想多了，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明知道沈卓言所有的担心都源于他那一片好意，林朝暮却还是忍不住回一句嘴。 　　“你又……算了，你去洗吧，注意一点。”沈卓言欲言又止，本想吐槽林朝暮一句“你又精神了是吧”，想想却终是没有把话完整说完，林朝暮今天是个病人，他没有必要与一个病人一般见识。 　　大致能猜到戛然而止的后半句是什么，林朝暮不由会心一笑，“知道了……我去了。” 　　林朝暮撑着桌子起了身，沈卓言默默跟在他身后，目送他往里走，确认他一个人也能走稳后才终于移开视线，转身先去把自己的事做完。 　　水池后方就是窗子，他能听见雨珠敲击在玻璃上的细碎声响，时不时也有震天的雷声乍然响起。 　　若非有楼前亮起的路灯，外头整个世界都该是一片黑暗。 　　沈卓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快速将锅碗洗净后，看着空荡干净的柜台愣了片刻的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等回过神来之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旁边那只盛满了水的玻璃杯上。 　　那是林朝暮的杯子，上面印有字母印花，写着“SUNNY DAY”，与他那只印着“GOOD MORNING”的玻璃杯是配套的，都有可爱的卡通画做点缀。 　　这是他们平时在家用来喝牛奶与喝水的杯子，此刻林朝暮那只就孤零零立在台子上，盛了整只杯子三分之二的白开水。 　　这杯水是他在吃饭前倒上的，现在早已冷却下来，喝进去该是冰凉的。 　　沈卓言将杯子拿过来，往池子里倒了大部分的水，剩下底部一些，又重新放回原处。 　　随后他径直往浴室方向走去，静静站在门口，能听见室内传来的花洒落水声。 　　林朝暮虽没有进去多久，他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并且这种不安感还在逐渐扩散蔓延，不断扩大他心中的忐忑。 　　“咚咚咚——”再不犹豫，沈卓言往门上重重敲了三声，又大声询问里面的人洗好澡了没有。 　　“啊……班长，我还没呢！你千万别进来！” 　　当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透过身前那扇门传来时，沈卓言满是凝重的脸色终于浮现一丝缓和。 　　他暗暗责怪自己紧张过度，紧接着又高声往里回应：“知道了，我不进去，你快点。” 第058章 　　林朝暮是个每天都会洗头的人，但到了吹头这一环节便总是懒得出奇，每次都会任由头发自己干去，冬季也不例外。 　　夏天头发能干得快些，冬季有暖气，倒也不是不能，但暖气打起来也需一点时间。 　　换作其他时候，沈卓言绝不会多管，偏偏今天不行，林朝暮今日已经生了病，不能让他有任何会使得病情加重的可能。 　　当沈卓言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手拿着水杯与药走到林朝暮卧室门口时，林朝暮正坐在书桌前埋头玩手机，指尖不断触碰手机屏幕，看起来像是正在与什么人聊天。 　　他只穿了件不算多厚的睡衣，暖气没打起来，卧室门也没关。 　　沈卓言敲了敲门，进去时顺手将门关上，不给热气大肆跑出门去的机会。 　　“班长……”林朝暮与对面的人发完了消息，转头注视着沈卓言。 　　“你在干嘛，怎么还不去床上？”沈卓言把水杯与药放在书桌上。 　　林朝暮没有听出他语气里染上的薄怒，如实回道：“我……我在问叶朗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许是因为身体不适，又或是因为本身就觉得这件事不对，林朝暮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微抿着唇打量沈卓言。 　　沈卓言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怎么，你待会儿还准备写作业？” 　　“嗯……”对于沈卓言这个问题，林朝暮并不否认。 　　不与林朝暮争辩什么，沈卓言径自给电吹风插上电，举于他头边，指腹轻抵在按钮上，“先吹头发。” 　　他的态度分明不算有多严肃，林朝暮却仍感觉到了他话语间的不容反驳。 　　更何况，沈卓言都已经把吹风机拿过来了，他如果再拒绝那就太不识趣了，只不过看沈卓言这架势，他总觉得对方是准备上手替自己吹干头发。 　　他从来不习惯别人给自己吹头发，家里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沈卓言，于是他立刻抬手就要从沈卓言手中接过吹风机，“我自己来吧……” 　　沈卓言却没有理会他，不由分说打开开关，替他细心吹起了还湿润着的一缕缕发丝。 　　轰隆隆的声响在林朝暮耳边响动，林朝暮看到面前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中映出沈卓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沈卓言的动作很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自己的头发。 　　林朝暮没有反抗，静静坐着，任由耳边轰鸣声不断，他则轻轻阖上了眼。 　　“吃药。”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林朝暮又下意识睁开眼，从屏幕中瞥了沈卓言的影子一眼。 　　他落下目光，看到了桌上那杯不知为何竟被自己完全忽略的水，以及水杯旁边放着的两颗药。 　　在沈卓言为他吹头时，他一仰头就将那两颗药就着水吞进了肚中。 　　- 　　吃过药后没多久，沈卓言也帮林朝暮吹完了头，替他揉顺软趴趴的黑发。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林朝暮书桌上的那只小熊摆件上，不自觉忆起他与林朝暮那时在店里的情景。 　　突然的触摸让林朝暮猛然一惊，他下意识想要低头躲避，却又倏地停下动作，没有将脑袋低得太深，仍有意无意给了沈卓言揉他脑袋的机会。 　　沈卓言的触碰很温柔，像在安抚着一只小猫。 　　而这只小猫今日难得的乖巧，任由那只手替自己顺着毛。 　　很快，林朝暮还是听从沈卓言的安排乖乖上了床，起初他还有些犹豫，在沈卓言一记不容置疑的眼神中还是放下所有抗拒，放弃了写作业的念头。 　　手机就被他孤零零放在书桌上，并未带去床边，即便屏幕接连亮起几下，叶朗的消息被发过来，告诉他今天的作业有哪些，又同时问了他的情况，他也全都没有看见。 　　此时林朝暮已经躺下，被沈卓言帮着掖好被子，眼巴巴望着床边的那个人，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被窝里很暖很舒适，这是林朝暮一钻进被窝时便感受到的情况。 　　他的身子一早就触碰到了那样温暖的不算太硬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他自己冬日在家时一定会用到的热水袋。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是沈卓言在他洗澡时替他充好了电拿进来的。 　　相比身上的暖意，他心中亦流进一股暖流，浑身上下都很温暖。 　　“不用设闹钟了，明天我来喊你起床。”沈卓言微弯着腰，语气轻柔。 　　平日里都是林朝暮早起去喊沈卓言，突然调了个位置，林朝暮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觉得有些奇妙。 　　不过在停顿几秒后，他也没有再继续犹豫，很快答应了下来，“……也行。” 　　“好好休息，别一会儿自己偷偷爬起来，自己的身体要紧知道吗？”与林朝暮想象中该有的命令语气不同，沈卓言的温柔像是春日里的风，迎面而来拂过他脸庞，在这寒冷的冬日带给他无尽暖意。 　　他坚定地点点头，“放心……我不会的。” 　　环视一圈四周，确认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沈卓言也就不准备再继续逗留。 　　虽然时间尚早，却也该是床上这个人休息的时刻了，“嗯，那我走了，你好好睡觉。” 　　“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回应。 　　目送沈卓言替自己关上灯离开房间，林朝暮没有动，依旧平躺在床上。 　　被子被沈卓言紧抵在他下巴处，将他浑身完全包裹起来，只露出这一颗脑袋。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他原本就有些涣散的意识似是不断被这阵暗色侵袭、吞噬，他渐渐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目，沉入那片黑暗的海底。 　　- 　　从林朝暮房间出来之后，沈卓言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多待了一会儿。 　　他并不担心林朝暮会在自己离开后偷偷爬起来写作业，他知道林朝暮还不至于如此。 　　他只是想再听听屋里的动静，生怕林朝暮有事唤他，他却因去忙其他事而未能听见。 　　站了不知多长时间，大概是觉得林朝暮在这时应该已经睡着了，沈卓言才终于转身离去。 　　他将吹风机与水杯放回原处，先去快速洗了个澡，将自己换下的衣裤与林朝暮的各自洗净晾至阳台上。 　　做完这些事，他折返至林朝暮房间门口，本不想进去打扰他，犹豫几秒后却还是小心翼翼拧开把手推门进去。 　　他没有关门，让走廊上的灯光勉强照了些进来，一片幽黑的房间才终于有了一点暗淡的光芒。 　　无声走至林朝暮床边，他借着那一抹极其微弱的光静静凝视着林朝暮祥和的睡颜。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林朝暮房间看到他睡着时的模样。 　　以往很多次都是林朝暮来他房间喊他起床，林朝暮应该是将他当作是一只懒虫，但其实每一次林朝暮来时他都是醒着的。 　　在林朝暮床边默默站了一会儿，沈卓言的面庞自始至终隐在黑暗中。 　　房间里很安静，整个世界也仿佛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只剩下林朝暮均匀的轻微鼾声，以及沈卓言自己算不上平静的呼吸声。 　　- 　　沈卓言回到自己房间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他坐在书桌前，从包里拿了几本专业书，往桌上一放，却并没有立即翻开，而是先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他微信里有不少未读消息，他都并不在意，只是轻扫过一眼，没有回消息的意思，唯独点开了与叶朗的聊天框。 　　叶朗在好几个小时前就已给他发来过消息，还给他打了一通语音通话，可惜沈卓言并没有收到。 　　他也完全忘了之前说好的带林朝暮去医务室看完医生就给叶朗发消息的事。 　　他素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但凡是认真答应过别人的事都必定会做到，只是今天…… 　　他也不给自己找借口，忘了就是忘了，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做到。 　　趁着现在得空，他当即回复了叶朗的消息。 　　浊：很抱歉叶朗，我忘了给你发消息。 　　浊：林朝暮吃过药已经睡了。 　　叶朗：啊？？？ 　　叶朗：哦，行，我知道了…… 　　叶朗：班长，小林子还好吗？ 　　浊：现在还好，但还得再看明天的情况。 　　叶朗：那行……麻烦了班长。 　　浊：还有一件事。 　　叶朗：说吧班长，啥事啊。 　　浊：今天有哪些作业，你跟我说一下。 　　叶朗：…… 　　尽管有些无语，叶朗仍很快就把作业内容发给了沈卓言。 　　沈卓言向他道了声谢，放下手机后就将课本与笔记本电脑先后打开，开始复习今天学到的内容，以及上网查找一些明日需要用到的资料。 　　今天下午他几次三番遥遥察看林朝暮的情况，心中无疑也有担心，这也就导致他几乎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竟与林朝暮犯了同样的毛病——不清楚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自打上学以来第一次犯这样错，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发生这样的情况竟是源于这样的理由。 　　想想自己有些愚蠢的行为，沈卓言不禁无声一笑，笑容里夹杂些许无奈。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瞥一眼电脑旁自己买的那只小熊摆件，继续埋头认真起来。 第059章 　　一直以来，沈卓言的睡眠质量都还算不错。 　　除了学习，他几乎无欲无求，日子过得哪怕千篇一律，也不悲不喜，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只是今夜，他竟很难见地醒来了两次，睡得并不踏实。 　　而每一次睁眼，眼里落入黑暗时，他都并未立刻重新闭上双眼，而是直接翻身下床，穿了拖鞋往外走，临走时不忘拿上手机。 　　他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来到了林朝暮的房间，无声推开门，尽量不发出走路声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走廊上是一片黑暗，林朝暮的房间里亦是。 　　沈卓言开了最弱的那一档手机电筒，将光芒朝向别处，指腹特意遮了些光，不让这抹光显得太过刺眼，从而惊醒了林朝暮。 　　微弱的手电光下，沈卓言看到林朝暮一张仍旧熟睡安然的面庞。 　　这已是他第二次来林朝暮房间，手机显示现在时间是在凌晨四点半多。 　　若是在夏季，再过不了多久天就快要亮起来了。 　　没有靠近林朝暮的脸，沈卓言只是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上，如同前一次那样静静注视着他的睡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上一次是两点多，两次来林朝暮都睡得好好的，应该是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犹豫再三，沈卓言最终还是仔细撩开林朝暮额前碎发，将手背极其谨慎地贴上他额头，试探着他的体温。 　　他挺担心林朝暮会因为自己的触碰而倏然睁开眸，那双原本澄澈干净的睡眼迷迷糊糊看向自己，问自己在做什么。 　　所幸整个过程里躺在床上的人都是一动不动，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直至沈卓言将手拿开，步伐缓慢地又一次离开了他房间。 　　- 　　次日一早，林朝暮难得睡了个懒觉。 　　不过说是懒觉，也只是比其他时候晚起了十几分钟而已。 　　他起来时反应稍有些迟钝，盯着床头柜上那个小钟看了半天才意识到眼前昏暗模糊，什么也没能看清。 　　下意识想要摸索手机，触及之处却是空荡一片。 　　林朝暮愣了几秒，终于回忆起是怎么一回事。 　　貌似他昨晚入睡前将手机放在了书桌上，并没有拿到床头柜这边来。 　　想通这一点后，林朝暮竭力伸直手臂，打开了卧室里的灯。 　　房间内由暗至亮只需那一个瞬间，当眼前突然升起光亮时，林朝暮难免一时有些无法适应，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等适应完毕，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又是一个需要早起去学校的早晨。 　　手心与手背都摸了一遍自己的额头，林朝暮紧接着又快速眨动几下眼睛。 　　和昨天不太一样，今天的他明显已没有任何不适之状。 　　在知道自己完全没事之后，他立即翻身下床，心情不知怎么也异常不错，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走，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这家里另一个人的情况。 　　如果是往常时候，这个时间点沈卓言必然还在睡着，今天那只懒虫也还如之前一样吗？ 　　怀着这份疑惑，林朝暮走出房间，一眼瞧见对面沈卓言房间大敞着的门。 　　他轻手轻脚凑过去，只看见已被平整铺好被子空无一人的床铺。 　　房间里没人，这也就意味着沈卓言已经起来，林朝暮也不在门口多逗留，径直往卫生间走。 　　等他洗漱完来到客厅时，他看见了坐在餐桌前背对着他的一道身影。 　　“班长……”林朝暮停下脚步，喊了那人一声。 　　他的声音并不算响，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也足以惊动那个人。 　　听到林朝暮的声音，沈卓言立刻转头，随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匆忙朝他走来。 　　林朝暮被沈卓言不断审视打量着，总有种异样的别扭感，于是他偏过脸，视线越过沈卓言去看桌上他刚才正在吃着的早饭。 　　桌上摆放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一块吃了大半的面包，仅此而已，看起来十分单调。 　　并且，这桌上少了一样林朝暮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与喝进肚中的东西。 　　可能沈卓言是忘了从冰箱里拿出来，也可能是他懒得弄或是不想喝，但若是有林朝暮在，他绝对不可能会忘记这道环节，定然会替沈卓言将牛奶热好，放在他桌前。 　　“感觉怎么样，今天好点了吗？” 　　正准备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沈卓言已先打断了他的思绪。 　　“已经没事了……我早就说过了，就是小感冒，我哪有那么弱……”林朝暮的声音逐渐轻了下来，似乎说这话他自己也并不自信。 　　他并没有忘记昨天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还是去乘车的路上，抑或是在公交车上，他所有的表现都不想只是普通小感冒那么简单。 　　尽管现在起他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他，可惜昨日的记忆无法抹灭，他自己倒是可以装傻，沈卓言却终究不受他控制。 　　“嗯。”林朝暮似乎听到了从沈卓言鼻腔哼出的一声气息，极轻的一声，也不知究竟裹含了什么样的情绪，是无语还是不屑，又或者是其他情绪。 　　反正在林朝暮听来，沈卓言这声算不上客气。 　　“我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已经想好了沈卓言会如何反驳自己，让自己再无辩解的理由，沈卓言的回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这话有些耳熟，林朝暮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 　　你才是病人…… 　　林朝暮还是忍不住腹诽一句。 　　“吃早饭吗，还是继续去睡？我煮了粥。” 　　后面一句话让林朝暮不明白了，沈卓言心底究竟想让他来吃早饭还是去睡觉。 　　摇了摇头，林朝暮回道：“不睡了，我又没事，还是赶紧吃完早饭去学校吧，我们都不要迟到了。” 　　他边说边往厨房里走，去锅里盛沈卓言煮的粥。 　　这粥本就是沈卓言特意为林朝暮煮的，但他没想到林朝暮竟会醒得这么早。 　　他原本煮好了是准备放锅里继续热着，出门时给林朝暮留条短信，让他若是醒了可以自己盛来吃。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也就是林朝暮睡上一夜一日，等他下午回家来了林朝暮也依旧没有醒来。 　　关于这一点他也早已想好了办法。 　　等到中午他给林朝暮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如果林朝暮身体依旧虚弱，或是压根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他就准备直接打车回来一趟。 　　其实他心中根本无法放心将林朝暮一人丢在家中。 　　不过，现在确认过林朝暮已无大碍，沈卓言也就可以暂时先放心了。 　　- 　　十二月的每一日好像都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就要年底了。 　　三十号那天晚上林朝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心里想都是明晚的事。 　　明天是周四，他们会从一号周五开始放元旦三天假期。 　　假期太短，就像以往的普通假期那样，他就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当然这是他原本的想法，但如今有沈卓言在，他并不打算在家里赖着不动，总得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至少在跨年夜的晚上他们得出门逛逛，看看这一夜中外面世界的浪漫与璀璨。 　　这是他的想法，他无法猜透沈卓言的心思。 　　他是不希望沈卓言与自己一起待在家中，度过一个大概率会无聊到死的跨年夜，他心中还是想让沈卓言开心点，至于沈卓言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真的不知道。 　　看起来沈卓言似乎对热热闹闹的跨年夜没有任何兴趣，但他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哪怕真有兴趣，也绝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能把情绪轻易表现出来，那么这个人就不是沈卓言别人了。 　　极有可能这是林朝暮伪装成沈卓言的模样，但本质隐藏不住。 　　既然睡不着，林朝暮索性一把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捞了过来，在一堆软件中点开了那个橙色软件。 　　他有较长一段时间没再发过微博，没有其他正式理由，只单纯因为他忘了。 　　并且近期他也没怎么直播，往直播通知里挂上请假条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在那些听众眼里看来，他大概是人间蒸发了。 　　只有他的室友沈卓言清楚，林朝暮每天除了学习与吃饭，就是在家待着复习与看电影，再不然就是跟他在小区一条室外跑道上夜跑。 　　关于夜跑，这虽是沈卓言强制的内容，但最初还是林朝暮主动提起的。 　　林朝暮体质不算很好，这点他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了，就在微信上联系了沈卓言，向他咨询有关健身的问题。 　　沈卓言以前住宿时健身还算频繁，但如今次数少了，保持在一周一到两次左右。 　　而有趣的是，明明林朝暮联系沈卓言时他们两个人都在家中，只不过是客厅与沈卓言卧室这一段短短的距离，林朝暮依然躺在沙发上没有起来，直接给沈卓言发的微信。 　　他既是为了图方便，更是因为真的懒，懒得从舒适的沙发中起来。 　　沈卓言在当“老师”这方面比较严格，自那晚林朝暮提起后，第二日晚上他便带着林朝暮开始了夜跑之路。 　　他教林朝暮在跑前做好热身，起初林朝暮跑不了多少路，他就陪着林朝暮一路慢慢跑，一开始跑的路程少一些，跑完后再做些拉伸。 　　林朝暮以为自己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跑个两三天就要放弃，但正是因为有沈卓言的督促与陪伴，他竟每天都能坚持跑一会儿。 　　一连坚持一周下来，他才惊觉这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情况。 第060章 　　当他与沈卓言谈起这件事时，沈卓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说他做得很好，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就好。 　　他没有说过多鼓励或是称赞的话，语气与平日里一样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林朝暮也不是为了求得他的夸赞，只是为自己而惊喜。 　　在得到沈卓言的回应后，他并不觉得失落，反而更坚定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运动的事已经进行了一周，哪有从这里开始放弃的道理，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坚持下去。 　　于是他继续跟着沈卓言锻炼，也因此减少，甚至是取消了直播的时间。 　　每晚回到家后已经够累了，除了洗澡之外，他没有那个精力再去做其他事，更别说是唱歌。 　　时间一眨眼就来到了十二月底，同时也是年底。 　　林朝暮躺在床上随意刷了会儿微博，想了想还是发了条微博出去，问大家跨年夜有什么打算。 　　关于这个问题，他想在第一时间就得到答案，不想等到明天早上。 　　又去热搜榜上从第一个词条开始逐条往下翻看，每个词条林朝暮只淡淡瞥一眼，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最后一条，他终于从热搜榜上退了出来，直奔刚才最新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作为一个消失也有段时间的人，林朝暮毫无预兆的“诈尸”让他的粉丝猝不及防。 　　其中有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至数次刷新后她们才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就是她们的暮之发了微博。 　　这次刷新后林朝暮看到了二十多条评论，原本还有些无聊的他立刻精神起来，认真查看每一条评论。 　　有人抱怨他怎么才营业，有人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们之中，有一小部分选择留在家里做一顿或是点一顿丰盛的大餐，边吃边与家人看电视聊天，又或是边吃边看一部高评分电影。 　　也有一部分人选择出门，参与到热热闹闹的屋外世界，与家人、朋友或恋人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个一年只一次的零点。 　　这些女孩说得林朝暮越发心痒难耐。 　　他也知道，其实自己内心所想也属于后者，只不过他还需要看到更多做这种选择的同类人，以此来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忽然之间，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来。 　　那个人过去总会默默留言，可如今林朝暮已有许久没有再见到过他的评论，点进那人微博主页，也不见他发哪怕一条微博。 　　似乎他给自己取名为“路人甲”，就真的只在林朝暮的世界里成为了一名早已离他远去，再无法找寻踪迹的路人甲。 　　算了，不管他了，这世上的人来来散散不都是常事吗，更何况原本就只是隔着屏幕与网线的陌生人。 　　林朝暮从微博退出，直接点开微信。 　　在置顶栏中，他看到了沈卓言的头像以及他给沈卓言的备注。 　　他之所以点进微信，本就是为了发消息给这个人，可现在点进来了，他反倒又不想说了。 　　他很矛盾，既想当面与沈卓言讲，亲眼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又想趁早与他讲。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突然敲开沈卓言的门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也不清楚沈卓言究竟睡下了没有，可不能贸然打扰了他。 　　沈卓言的睡觉时间他直至现在也依旧拿捏不准，因此若想早点联系到对方，发微信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林朝暮一直都不是个扭捏性子，却在与沈卓言有关的事情面前总变得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 　　最终还是发了消息给沈卓言，林朝暮停留在他与对方的聊天界面上，静候对方回复。 　　沈卓言的消息回得比林朝暮想象中快很多，好像只是他一个走神的时间，对方的消息就已被发送过来。 　　可惜沈卓言不愧是沈卓言，他有千万种方法扫了林朝暮的兴。 　　林朝暮问他明晚有什么打算，他给他回了个“没什么打算”，仅此而已。 　　MZ：那行，我有个打算，不知班长是否愿意放只耳朵听听？ 　　沈卓言：好，那我这只右耳就先放你那了，你说吧。 　　…… 　　沈卓言的回应是林朝暮绝无可能联想到的，他一时语塞，指尖悬停于屏幕上方，几秒后竟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右耳”。 　　他当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就将关注点放在了这个“右耳”上，结果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也亏他敏捷，第一眼就立即点下撤回。 　　MZ：[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 　　沈卓言：嗯？ 　　MZ：没事！ 　　MZ：发错了，别理我！ 　　黑夜里，林朝暮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好像泛起了烫意。 　　他只能用两点来安慰自己，一是他脸红脸烫十有八九是被手机灯光给照的，二是反正沈卓言也看不到，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MZ：班长，我的打算是，我准备明晚出去嗨皮，听说中央广场有烟花可以看，步行街那里应该还有好吃的，我准备晚上留着点肚子过去吃好吃的。 　　沈卓言：好，那你去吧。 　　MZ：我还没说完呢！ 　　MZ：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这好歹是一年一度的跨年夜啊，不要老把自己闷家里了，跟我一起出去逛逛吧班长。 　　林朝暮的消息发出去后，对面至少静默了十秒之久，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屏幕上端也不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林朝暮不禁轻拧起眉头，心中隐隐担心会遭到沈卓言的拒绝。 　　若身旁没有朋友在，他独自一人又有什么乐趣。 　　沈卓言：叶朗他们呢，一起出去吗？ 　　MZ：啊？应该不吧，我都没问…… 　　MZ：而且跟他们出去玩也挺没意思的。 　　沈卓言：跟他们没意思，却来问我要不要一起，你想表达的是，跟我出去就有意思了？ 　　林朝暮知道自己有时说话不过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但很少会被人说得哑口无言，而这是沈卓言又一次让他瞬间失了语。 　　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下意识选择沈卓言而不是叶朗他们？ 　　沈卓言总能将话题带入冷库，与他有更多共同语言的人分明是叶朗才对，可他为什么…… 　　这个问题，林朝暮自己也一时寻不到答案。 　　MZ：对，有意思，所以班长，你要接受我的邀请吗？ 　　MZ：或者你也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我不介意这个。 　　沈卓言：好，既然你都这么诚恳了，我就给你一个小小的面子吧，具体安排明天再说，今天先早点睡吧。 　　什么小小的面子……我呸！ 　　林朝暮狠狠吐槽一声，却终是怂得没有发出去，只以“晚安”二字代替这段腹诽。 　　放下手机，林朝暮直接将被子蒙住头，整个人完全钻在被子里。 　　片刻过去，大概是因为头在被子里呼吸太累，林朝暮又乖乖钻出了被窝，在一片无声寂静中逐渐睡去。 　　- 　　次日下午放学之前，叶朗拿手肘怼了怼身旁坐着正在记笔记的林朝暮，问他今晚有什么安排。 　　林朝暮不答反问：“你先跟我说说你的安排，我参考一下。” 　　听完林朝暮的话，叶朗更像是听到了一个惊天消息，不知是真的被雷到了，还是故作吃惊，“啥玩意儿啊，你一个乖学生怎么也学会抄答案了？这不科学啊……” 　　“怎么不科学，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所谓的“存在即合理”，林朝暮并不认为这五个字完全合理，但他自认用在这里绝对正确。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算了。”见叶朗没有反应，林朝暮很快失去耐心，埋头就又要继续记笔记。 　　“得得得，反正告诉你你也抄不去。”叶朗神秘兮兮地一笑，“今晚我准备跟我们宿舍另外两位去ktv，唱他个通宵，直接嗨到天亮。” 　　若不是现在还在上课，叶朗只能压着声音，估计他这会儿早该气势昂扬，任谁也镇不住他了。 　　“哦……行吧，那祝你们唱得开心。”对于叶朗引以为豪的安排，林朝暮显然提不起任何兴趣，敷衍地应了声，随即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的反应让叶朗有些恼火，压低声音嗔怒道：“什么行吧，小林子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通宵唱歌？” 　　林朝暮淡淡回应一句，“不用了，你们玩吧，我没那么好的精力。” 　　林朝暮越是不说，叶朗心中越痒，他又凑得离林朝暮更近，仍是刚才那个问题，“那你到底有什么安排，不会真的待在家里看跨年演唱会吧？” 　　“是啊。”林朝暮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叶朗继续穷追不舍，“那班长呢？你俩一起看？” 　　沈卓言突然被叶朗点名，林朝暮终于有了细微反应，却仍故作不在意地回道：“你那么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嘛，而且他有什么安排，又关我们什么事。” 　　“行，那我现在就去问。小林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从你生病那天起，我跟班长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林朝暮就是料到叶朗不可能主动去与沈卓言联系，这才敢肆无忌惮地这样说，却因对方这副从容自信的模样而登时懵了。 第061章 　　对于叶朗所言，林朝暮心中存着十二万分的质疑。 　　叶朗与沈卓言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怎么可能！ 　　哪怕是他这位已与沈卓言同居有段时间的室友，也不敢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己是沈卓言的好朋友，他不相信叶朗这样与沈卓言根本就没什么接触的普通同学能与沈卓言成为朋友，并且还是好朋友。 　　但若真如叶朗说的，其实他心底大概会觉得很不服气吧。 　　他自知这股不服气源于何处，也知道这股气的存在完全没有必要，谁要跟叶朗争个“沈卓言好友”的身份啊，凭什么不是叶朗跟沈卓言来争“林朝暮好友”的身份。 　　“切，你就吹吧，有本事你就问吧，看他理不理你。”说这话时，林朝暮有意无意往斜前方沈卓言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见他正专心听课，对自己这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很清楚，上课时沈卓言一般不会碰手机，又如何回复叶朗的消息。 　　叶朗偷偷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随即得意地笑着，“放心，我已经发了，班长一般都不会太晚回复。” 　　林朝暮最后斜睨他一眼，没再理会。 　　他还是觉得沈卓言跟叶朗不太可能，这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怎么可能玩到一块儿去。 　　余下的短短一段时间，林朝暮认真将笔记做好，逐渐入了神，等到下课铃响起，老师在台上说了声下课，他才从专注中回过神来。 　　回想起课上叶朗与他说过的话，他再度将目光移向对方，等着对方告诉自己沈卓言究竟都与他聊了些什么。 　　他直勾勾盯着叶朗，叶朗却并不看他，似乎有些刻意地避开他的注视。 　　林朝暮看他这副异样，一秒就立即猜出是什么情况，一时笑弯了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沈卓言到底回你没啊，你这大牛皮还没有得圆呢？” 　　虽被林朝暮无情戳破有些窘迫的现状，叶朗却也不恼，嘿嘿笑着，“班长那是专心上课没看到我消息，一会儿就回了……你现在要回去了吗，还是跟我一起回宿舍玩玩？” 　　林朝暮并不认为叶朗他们宿舍有什么好玩的，便拒绝了他的邀请。 　　“真的不去吗？”知道林朝暮一定没明白，叶朗又补充一句，“我是指ktv那档子事，你也有段时间没跟我们一起出去嗨了吧。” 　　叶朗模样诚恳，显然是真心邀请林朝暮跟他们一起去玩，若林朝暮今晚没什么安排，只他自己一人的话大概也就真的答应下来了，但他早已与沈卓言有约在先，怎能失言。 　　“真的不去，你们好好玩吧，我要回家了。”林朝暮看了眼沈卓言的方向，两道目光恰好触碰在了一起。 　　叶朗两次邀请林朝暮出去都未果，他也不准备再说第三遍，只得无奈妥协，“行吧行吧，那你路上小心点。” 　　林朝暮背上包，“知道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叶朗木木地点头，“行，那也祝你看得开心，听得开心，我们明年见。” 　　这句“明年见”不禁逗乐了林朝暮，他“扑哧”轻笑出声，“那就明年见，走了。” 　　与叶朗道过别，林朝暮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教室，因刚才叶朗的话而心情愉悦。 　　从走廊前往楼梯的那段路，他一共也没走出几步路，便已迫不及待地回头张望，想看看某个人是否跟上自己。 　　可当他看到站在教室门口那两道身影时，他意识到沈卓言并未跟上自己。 　　没跟上来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料到，沈卓言究竟在与叶朗聊着些什么。 　　这两个人……难不成真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时候成了朋友？ 　　可是转念一想沈卓言的性子，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与别人敞开心扉。 　　本就是要与沈卓言一同去乘车的，此刻沈卓言并没有跟上，他索性站在那里不动了，等着沈卓言过来。 　　沈卓言也看见了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不由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听完了叶朗的话，轻轻颔首回应了些什么。 　　林朝暮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不过只靠猜他也能知道，那两个人八成在说今晚跨年夜的活动情况。 　　他不会忘记自己课上随口应了叶朗一声今晚待家看跨年演唱会，不知道这会儿会不会被沈卓言直接戳穿。 　　“林朝暮是怎么说的？” 　　“小林子说他要在家看跨年演唱会。”叶朗如实说道。 　　“嗯，我跟他一样。” 　　叶朗沉默两秒，无奈地说了声“好吧”，“……我知道了，那祝你们看得开心，班长，我们明年见。” 　　他将刚才与林朝暮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原本逗得林朝暮喜笑颜开的“明年见”在沈卓言身上丝毫不起作用，他仍是那副平淡面容，仿佛这世界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平静且冷漠。 　　“嗯，明年见。”说话的音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话音还未落下，沈卓言就已径自朝着林朝暮的方向走去。 　　- 　　在前往学校前门的路上，林朝暮与沈卓言又开始了时常会有的彼此沉默。 　　尽管两个人一直没有开过口，目光所处也并不一样，一个看着地上，另一个则看向前方，但两个人的步伐竟出奇的一致。 　　最后，还是林朝暮先打破了这段维持较久的沉默，问了沈卓言一个他走出教室前就憋在心里的问题。 　　这问题问出来很奇怪，但不问他心中总归莫名不踏实，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同样奇怪得很。 　　“班长，叶朗说你俩现在成了好朋友，真的假的？”林朝暮刻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出口，装得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似是没想到林朝暮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沈卓言的反应也很有趣，竟不自觉轻挑一下眉头，“你说什么？” 　　林朝暮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音量应该不算小，怎么沈卓言这会儿竟跟耳背了似的。 　　但他不想赌气说自己什么也没说，只得无奈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这一次，沈卓言应该彻底听清了，没有再让林朝暮复述一遍，“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卓言的反应很有意思，没有正面回答也就算了，反倒问起了林朝暮。 　　林朝暮蹙起眉，“叶朗说的，说你俩现在成为了好朋友。” 　　沈卓言依旧不问反答，“你很关心这个问题？”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但目光始终“刺”在林朝暮脸上，林朝暮也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不过他很快还是强压下那阵心虚，“还行，不是很关心，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合租的是我们，你却反倒跟一个明明没什么接触的人当起了朋友，难道是我的魅力还不够大吗？” 　　沈卓言往林朝暮脸上不断打量着，语气却平淡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桩既定事实，“确实，你的魅力是不大。” 　　亲耳听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坏话，林朝暮顿时停下脚步，不服气地问：“那你给我举个例子，叶朗有什么我比不上的地方？” 　　沈卓言跟着林朝暮站定，本不想与他在这方面浪费口舌，但瞧面前这个人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他也不由来了劲，内心产生想要逗他玩的冲动。 　　生活中他的乐趣不多，大概一只手也就能数得过来，而其中总是包括逗林朝暮这个小傻瓜。 　　每当看到林朝暮吃瘪还不上嘴来的模样，他都觉得异常有趣。 　　“还挺多的，至少他不像你那么笨，买个那么蠢的围裙……而且还是买给别人的，太没诚意。” 　　关于林朝暮犯傻的那些事，沈卓言并不需要深入去回忆，那些画面一直就被存在他的脑海中，随手就能捕捉到一件。 　　林朝暮万没有想到沈卓言竟又拿围裙出来说事，这么久过去他难道还没有适应吗，他怎么看沈卓言每次都围得挺果断的，也没有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样露出嫌弃表情啊…… 　　这么长时间还不能习惯这个尽管浮夸却也能勉强算得上可爱的围裙，他忽然觉得沈卓言还是太小气了。 　　“行，大不了我再重新买个好看点的，之前那个我用！”明显是仍无法服气，忿忿说罢后林朝暮又紧跟着腹诽一句，“一个围裙要那么好看来做什么，实用不就好了……” 　　沈卓言听到了他的嘟囔，却并没有戳破，接着又往下说，“他也不至于像你那样每次都贪心吃多，最后弄得自己肚子总是不舒服。” 　　林朝暮觉得离谱，“呦，这你都知道？你又没跟他一起吃过饭。” 　　沈卓言斜睨他一眼，终于继续往前走，“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节制？” 　　林朝暮立刻跟了上去，反驳道：“我看他打游戏就挺没节制的……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贪心，那又怎样，反正最后遭罪的不还是我嘛，你又没事……” 　　憋了几秒，沈卓言最终还是从齿缝中轻轻挤出几个字，“……那是你自找。” 　　林朝暮并没有看到沈卓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这一句吐槽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一轮谈话下来，他已被沈卓言气得不轻，嗓门骤然抬高，“今晚还去不去了！不去拉倒！” 　　撂下这句话，林朝暮脚下生风似的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将沈卓言甩在了身后。 　　沈卓言看一眼他离去的方向，默默跟上。 第062章 　　事实上，林朝暮并没有如何气恼。 　　他更恨自己总愚蠢到被沈卓言“玩弄于股掌之间”，总没有还击之力。 　　风倏然大了，掀起停车站周边马路上的落叶，将它们打着旋儿卷向远方。 　　后方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这声音让林朝暮越发烦躁。 　　他忍着躁动不安的心，没有转头去看沈卓言，不自觉微微撅起唇，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内侧的嫩|肉。 　　不过他还是收了力，不至于将自己咬疼咬伤，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凭什么因为沈卓言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而伤到了自己。 　　今天车来得很快，车上却也挤得可怕。 　　往常已是十分拥挤，今天更是挤得他们直接上不了车。 　　林朝暮能猜得到原因，倒是没什么怨言，那就继续等着吧，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公交缓缓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刚才排在他们身前满满当当的学生数量骤减，林朝暮与沈卓言的距离恍惚间似又被人潮拉进了几分。 　　没有人在自己身旁说说话其实也挺无聊的，林朝暮也试图放空自己，却总是心神不定。 　　在等下一班车来的过程中，他终是按捺不住转过头去，看向了刚才与自己闹别扭的那个人。 　　说是闹别扭，实际他自己也清楚这是单方面的，也就自己生了点闷气，那个人大概仍是一脸的无所谓吧，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吧。 　　视线穿过萧瑟的风落在沈卓言脸上，林朝暮蓦地顿了顿。 　　他没想到对方竟也正在注视着自己，两道目光相汇，他下意识又想斜开视线，装作刚才只是不经意间的眼神触碰。 　　但还没等他这样做，沈卓言已经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 　　也还没等林朝暮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沈卓言微沉的嗓音已在他耳畔落下，被风卷入他耳中，竟有些痒丝丝的感觉，“还在生气？” 　　“没有，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啊，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在无意间不断强调着“生气”二字，是什么意思早已昭然若揭。 　　沈卓言忽然笑笑，从鼻尖轻呼出一声轻微气音，语气也有意无意温柔了下来，“既然不生气了，那晚上我们还出门吗？” 　　林朝暮哼了一声，斜视沈卓言一眼，随即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出！干嘛不出，我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跨年夜一年一次，我才不会因为某些人而放弃 ，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我也觉得不值得。”沈卓言在旁附和一句，正又要开口，“刚才的事……” 　　就怕沈卓言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要说些道歉内容，林朝暮惊得立即打断他的话，“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心虚得厉害，竟不敢去看沈卓言，目光飘飘忽忽。 　　仔细回想刚才的事，他觉得沈卓言提起的那两个情况倒也都是事实，自己说不过他充其量也只能证明是自己没本事，怨不得他人。 　　不过……不过沈卓言实在太可恶了，有机会他还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尝尝。 　　沈卓言没有说话，似是有些惊讶于林朝暮的转变。 　　但林朝暮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又难免显得太刻意以及太笨拙，他难免忍不住想笑。 　　说林朝暮这人傻吧，很多时候他又挺机灵的，但要说他不傻，有些时候他又确实无意识地喜欢犯傻。 　　半天等不到沈卓言应声，林朝暮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就僵在了这里，是猎猎冬风也吹不散的尴尬。 　　他剜了沈卓言一眼，感觉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那股气又在心中慢慢上涌。 　　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冷静，观察起不知因何而忽然走神的这个人。 　　“你不是说晚上有很多美食？想吃什么到时候我请你吧。” 　　不等他从沈卓言脸上观察出什么，那人已先开口。 　　林朝暮愣了一下，旋即立刻答应下来，“行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吃什么你都请是吧？” 　　在那短短一个瞬间，他脑中已飞速运转，想好了一定要好好坑沈卓言一笔，任何美食全都来个三件五件，将沈卓言口袋里所有的钱全数吞入肚中。 　　虽然林朝暮没再深入说什么，光从他那张完全藏不住心情的脸上沈卓言就已觉察端倪。 　　他保持微笑，轻轻嗯了一声，而恰好驶来的公交嘈杂声掩盖了他那一声回应。 　　林朝暮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啊”了一声。 　　沈卓言给了他一抹眼神，示意他先上车。 　　- 　　第二班车依旧拥挤，成功将林朝暮与沈卓言堵在了前门口。 　　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被堵在这块区域，林朝暮记得上一回应该就在前几日。 　　他正背对着沈卓言，想要转过身去与身后的沈卓言交流，小心谨慎转身时手却还是碰到了一样东西。 　　低头看去，他发现那是沈卓言横于他身后的左臂，而他的手正紧握着一旁竖立的扶杆。 　　这样的动作其实再寻常不过，却由于两个人靠得太近，沈卓言手臂几乎贴上他的身子，因而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林朝暮垂了垂眸，脑海中不由慢慢浮现一幅此前曾发生过的画面。 　　当时也是在公交车上，也是在现在这样的位置上，他与沈卓言两个人也保持着同样的站位与姿势。 　　那日他因生了点小毛病而一整日几乎都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双脚似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也摇摇欲坠，似乎将要从云巅跌落，是沈卓言抓着栏杆将他护于身前，将他与身后的一切吵嚷拥挤阻隔开，很好地护他在前方。 　　林朝暮很难不承认，那一刻，无论那是沈卓言无意的行为，还是他真的心细又温柔，自己心中的感动与温暖都是真的。 　　擦着沈卓言的手臂转身正朝沈卓言，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林朝暮只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近很近，只要脑袋稍稍前倾一点，他的鼻尖就会碰到沈卓言的下巴。 　　为了不触碰沈卓言，他尽量后倾身子，微微抬头看向沈卓言。 　　还是太近了，林朝暮好像已经闻到了从沈卓言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在突突跳动着，心脏亦是，正在扑通扑通毫无规律可言地急促跳动着。 　　他身后就是一条横向栏杆，后背已经紧紧抵在上方，再无后退的可能，只能依靠自己来调整好呼吸，让自己赶紧平静下来从容淡定地面对沈卓言。 　　从刚才到此刻，林朝暮所有的行为都尽数落入沈卓言眼中。 　　等林朝暮不知为何突然以正面朝向他之后，对方脸上忽明忽灭的小表情也都被他捕捉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始终不曾言语，就仿佛是欣赏一张画作般静静观察着林朝暮。 　　他并不清楚，但他还挺好奇，正好看看这个小傻瓜究竟又想做出点什么傻事来。 　　“那个……刚才那个姿势不是很舒服，我换一下方位试试……” 　　林朝暮总觉得沈卓言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是在看动物园中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带着些……玩味。 　　或许真的是玩味……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间还看到了沈卓言唇边一抹微微上扬的弧度。 　　林朝暮很不喜欢这样的笑意，总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对了……”沈卓言透过前方那面巨大的车窗向外看了一眼，见识到了今天这条路段的堵。 　　分明还不到晚高峰，车辆却已被堵得行驶缓慢，每往前移动两米都是难事，并且窗外天色也在不断暗下来，他估计等他与林朝暮到家时这天就已经全黑了。 　　沈卓言缓缓转回头来，重新看向林朝暮，将话题继续往下，“刚才车站的事情我们还没说完。你刚才问我，那句话是不是我说的，的确是我说的，随便你吃什么，肚子撑炸了我也不管。” 　　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不提又不会影响你当班长，老揭我的丑很好玩吗…… 　　林朝暮哼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那晚上我就不客气了。” 　　我保证这次一定把你吃到破产，让你哭着喊着求着来跟我借钱。 　　林朝暮觉得自己还挺幼稚的，可谁让沈卓言先来招惹他。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实现，只是在腹诽的那一刻图个心里暗爽罢了。 　　没有半点实质，这样一瞬间的小小胜利也足以让林朝暮得意。 　　公交在一片冬风中缓慢前进，许是寒意侵袭，车上乘客基本全都保持安静，没有人开口，哪怕是堵车情况严重，也不见有人出声抱怨。 　　车外严寒，车内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气压极低。 　　整辆车唯一还在时不时会喊两声的，就只剩下售票员。 　　在与沈卓言聊完请客的话题后，林朝暮也没有再与沈卓言说过话。 　　随着不停有乘客下车上车，他们两个人终于被挤到了车厢中央偏后方的位置，距离后门一步之遥。 　　在这几番折腾之后，二人的目的地也已快要抵达。 　　车停之后，林朝暮与沈卓言几乎是被挤着下了车。 　　上半身一探出车厢，寒风便呼啸着而来，吹得林朝暮额前发丝胡乱飞舞。 　　双脚一沾地，他立刻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疾步往前走。 　　虽然穿着羽绒服，也已将拉链拉至最上端，但这无孔不入的风仍从他领口钻进他衣服里，冷得他几乎瑟瑟发抖。 　　直至回了家，家里虽比外面好很多，但也还是无法把外套脱下来。 　　沈卓言开了客厅的暖气，兀自先去做自己的事。 　　他与林朝暮约定好八点出门，现在距离八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林朝暮，他也去把书包放下，之后就赖在客厅里不动了，是到八点之前打死都不动的那一种，像只咸鱼直接瘫倒在了舒适的沙发上。 　　等沈卓言忙完出来时，看到的仍是瘫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林朝暮。 　　从他上一次来客厅再到现在，这中间大约隔了有二十分钟之间，他记得上一次自己进去时林朝暮是这个动作，此刻依然是这个动作，仿佛林朝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点了穴，也就只有他的手指与眼睛还在正常动着。 　　林朝暮正在刷微博，感觉到身旁沙发坐垫突然陷了下去，同时余光里落进一道黑影，当即转过头去看了已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看手机的沈卓言。 　　沈卓言倒是还挺悠哉，林朝暮在沙发上越瘫越懒，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也就没什么好与沈卓言聊的，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翻阅微博评论。 　　昨晚之后，他那条微博底下又多了不少回复，大部分人回的也都是出去嗨。 　　大家都生活在不同城市，跨年去玩的地方自然也各不相同，而唯一每个人都相同之处就在于出去玩的原因，都是为了快快乐乐地度过今年最后一个夜晚。 　　林朝暮也不例外。 　　差不多刷完了大家的全部评论，退出微博之前林朝暮又在通知里看到小红点提示，又有粉丝评论了他的微博。 　　他本也无事可做，想尽各种办法只为消磨时间，索性随手点了进去。 　　新增评论共有六条，翻到第二条时林朝暮整个人骤然僵了一下。 　　这名粉丝回复的内容寻常却又奇特，写明今晚要去看烟花，而且去的地方还是中央广场。 　　那一瞬间，这两个关键词就像粉丝所说的“烟花”那样在林朝暮脑中轰然炸开。 　　去中央广场看烟花，这不也是他自己今晚的安排吗？ 　　尽管每座城市都可能有一座中央广场，每座城市都可能会在跨年夜放烟花，但当林朝暮看清这位粉丝的网名时，他直接猛坐起来，上半身如一块板砖那样僵硬。 　　他这一下窜得太狠且毫无预兆，竟难得惊了身旁的人。 　　沈卓言抬眼，斜了他一眼，不清楚他突然之间发的什么疯。 　　林朝暮却没有注意到沈卓言的动静，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手机上。 　　他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又将那网名来回看了几遍，直至最终确认下来，才终于顺着对方的名字点开他的主页。 　　这主页他已是十分熟悉，对方的头像他亦不可能忘记，而在头像下方，网名那一栏上，赫然写着“失踪”已久的路人甲的名字。 第063章 　　林朝暮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今年最后一个晚上，盼来了路人甲的“诈尸”。 　　一时间，林朝暮自己也无法形容那种感受，有点激动，有点喜悦，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与好奇。 　　无论路人甲所说的中央广场与他在不在同一座城市，他都将这件事当作是上天赐予的一场缘分。 　　在同一座城市的同一地点看烟花，这绝对是最完美的缘分。 　　而在不同城市的中央广场做着同一件事，这则让林朝暮更觉得奇妙。 　　二话不说点开私信，林朝暮内心期盼着路人甲千万要在线，千万要收到自己的回复。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 　　“啊？”不断蔓延的愉悦被落在耳畔的一声疑问打断，林朝暮循着声音来源诧异地看向沈卓言，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眉心微蹙。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林朝暮讪讪一笑，“哦，没事，就是看到一条消息，还挺激动的。” 　　“什么消息能让一个已经瘫了一个多小时的人一下坐起来，是地震了，还是世界末日了？” 　　“你就不能盼着点好吗……”林朝暮吐槽一句，却还是老实将起因告知了沈卓言，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个眼熟的听众之前消失了一段时间，结果他刚才突然诈尸了。” 　　诈尸…… 　　在听到这两个词时，沈卓言有个非常明显的皱眉动作，林朝暮也看到了，但他并未在意，只当沈卓言是觉得这分明只是小事一件，自己却傻兮兮地激动不已。 　　大概在沈卓言眼中，他又做出了一个愚蠢的行为。 　　沈卓言没再应声，林朝暮也没再搭理他，重新靠回到沙发上继续找路人甲私聊。 　　唱歌的暮之：嗨！终于又看到你了，最近还好吗？ 　　平时直播时林朝暮更多都称呼大家为“小伙伴们”，这个时候让他叫路人甲一声“小伙伴”实在奇怪，而喊“甲哥”则比前面那个还要诡异，他索性放弃称呼，直奔主题。 　　他静静等待着路人甲的回复，期待又忐忑。 　　好在，路人甲没有让他等待太久，不到半分钟后对方的消息就在他眼前弹了出来。 　　林朝暮心中大喜，与对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越聊越亢奋。 　　路人甲罢辽：还不错，一切都挺顺利的。 　　唱歌的暮之：那就好！感觉有很多天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脱粉我了，哈哈哈。 　　唱歌的暮之：没事啊，我开玩笑的，脱粉就脱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尊重你的决定。 　　路人甲罢辽：最近有点忙，没时间上微博，而且我本身也不怎么会玩微博。 　　唱歌的暮之：噢噢，没事，什么时候上微博都是个人自由，我就是看你好长时间不在，有一点想念。 　　林朝暮很真诚，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不掺一丝虚言。 　　但他不是路人甲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他把他所有的听众当作朋友，却不可能知道听众们怎么看待他。 　　也把他当朋友吗，抑或只当他是万千普通主播里的其中之一，闲来无事就听听歌消遣一下，随时都有被替换的选择，腻了就再去听下一位主播的直播。 　　唱歌的暮之：对了，你说你今晚的安排是去中央广场看烟花啊？ 　　路人甲罢辽：对。 　　唱歌的暮之：绝对不骗你，其实我的其中一个安排也是这个，所以在我看到你评论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神奇，觉得我们两个人还挺有缘分的。 　　唱歌的暮之：虽然可能不是同一座城市的中央广场，但在不同城市做同一件事，也很有意思。 　　路人甲罢辽：是啊，不过，如果是在同一座城市做同一件事，那大概会更有意思。 　　唱歌的暮之：那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吗？ 　　路人甲罢辽：也许吧。 　　唱歌的暮之：好，不过无论如何我都相信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种缘分。 　　路人甲罢辽：嗯，我也是。 　　路人甲的意思林朝暮应该是看懂了，他似乎并没有要透露自己所在城市的意思，既然如此，林朝暮也不会再不识趣地多问下去。 　　最后与对方感叹一遍“缘分”的有趣，两个人结束了聊天。 　　往上翻了翻，林朝暮快速翻看一遍他与路人甲两个人的历史记录，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退出了微博。 　　从最初的喜悦与激动，再到现在的兴致缺缺，这让林朝暮忽然没来由地联想起某个人。 　　他觉得，这次跟路人甲的谈话与以往和那个人聊天时有些类似。 　　只不过或许路人甲技高一筹，他也算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也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时常怼得人哑口无言，却又能在这样平淡的情况下直接驱散林朝暮的愉悦心情。 　　思及此，林朝暮下意识看了眼仍在旁边坐着看起来颇为悠闲的沈卓言，随手把手机往边上一放，长而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完全可以无声或是低声叹气，却偏偏“唉”得大声，就像是刻意为之看，为的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沈卓言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林朝暮来了劲儿，又叹了一口气，没有上一次的深长，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刻意。 　　这一次，沈卓言终于给了反应，偏头淡淡问他，“又怎么了，跟你那位‘诈尸’的听众聊得不愉快？” 　　林朝暮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的情况竟这么轻易就被沈卓言戳穿。 　　“没有，挺愉快的……”林朝暮没有承认，转而移开话题，“班长，我现在有点无聊，你呢？” 　　沈卓言想也没想就给他一个回应，“我还好，不无聊。” 　　挂壁电视机上方挂了只圆钟，林朝暮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未到七点半，距离八点更是遥不可及。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元旦假期作业只多不少，只是他并没有那个心思去写，看沈卓言的样子显然也不准备今天写，而他们两个人也都已先后洗过热水澡，在这舒适暖和的环境中也已待多时，是时候做些不一样的事情了。 　　犹豫过后，林朝暮终于开了口，试探着问道：“班长，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出门吧？” 　　“不是约好了八点？”沈卓言反问着，平静的语气下很难不让林朝暮产生危机四伏的错觉，尽管只聊了两句，但他已强烈感知到沈卓言不会答应提前出门。 　　“我反悔了行不行……”见沈卓言是这副态度，林朝暮的语气一软再软，毕竟此刻也是他自己有求于人，无论如何都还是要保持良好态度。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卓言竟没有再与他迂回，答应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了太多，“行啊，那准备一下就出门吧。” 　　“啊？”林朝暮一愣，随即猛地起身，边说边往卧室方向匆匆走去，“好，我现在就去换衣！” 　　沈卓言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他将自己的手机往茶几上一放，也起身往里走。 　　- 　　前往中央步行街的路上，林朝暮仍在暗自琢磨着沈卓言这个人。 　　这个人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这种人的真实内心林朝暮有时会觉得自己也能隐隐捕捉到一丝，可惜更多时候他完全看不透。 　　刚才他们下了几乎足以把人挤成肉饼的公交，从那个站点开始往步行街散步般慢悠悠地走去。 　　这中间隔得不算太远，步行也就一刻钟距离，但像林朝暮与沈卓言这样走得如此缓慢，至少得走上双倍时间。 　　路走得远了，身子也就逐渐暖了起来。 　　林朝暮双手插兜，目视前方地上，看路灯投下的斑驳光影。 　　“班长，下学期你还住南苑吗？” 　　本是一片无声的二人之间，林朝暮不知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将问题抛出去的同时也看向沈卓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大概是没话找话吧。 　　又或者是潜意识里觉得再有不到一月寒假便将到来，到时他与沈卓言就要暂时分开了，所以想知道等寒假结束之后他们还有没有再合租的可能吧。 　　沈卓言没有问林朝暮提这件事的原因，只是将视线投向了前方远处。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空荡荡一片，半明半暗，即使是暖色路灯似乎也无法带去温度。 　　“不知道，可能不住了。”沈卓言没有给林朝暮一个明确的答案。 　　尽管早已想好了沈卓言百分之五十的答案便是如此，当这个答案亲口被沈卓言说出时，林朝暮仍克制不住地一阵失落，像是落进湖里，冰凉难耐，从四肢百骸一路凉进心底。 　　“好，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朝暮轻轻颔首，语气听来十分平淡，不想自己的失落被身旁的人有所察觉，免得又遭来对方的一顿吐槽。 　　将目光从远方移开，沈卓言望向林朝暮，发现他眼睛被落下的路灯光芒照映得亮晶晶的。 　　他无数次亲眼看到林朝暮从来藏不住的心思，幸运的是，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哪怕钻入耳中的声音再如何平静，那双清澈干净的双眼总是不会骗人。 　　“林朝暮，你想我继续住吗？”沈卓言忽然问道。 　　“我……我当然想啦。”林朝暮有些支吾，头脑快速转动，立即笑眯眯地补充，“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陪伴嘛，而且你要是不住了，我再招室友很麻烦的……班长，你知道的，我是个懒人。” 　　关于林朝暮究竟是不是懒人这一问题，沈卓言没法给出确切答案。 　　要说不懒，很多时候他确实喜欢瘫在沙发上看电影或是吃零食，要说懒，林朝暮也时常热衷于做家务，吸尘拖地、洗碗做早餐，还有他每一日的早睡与早起。 　　又听不见沈卓言的回应了，林朝暮默默垂下头去，有些遗憾地低声说：“只可惜，我还没学会做菜呢……” 　　低沉有些模糊的声音被冷风吹进了沈卓言耳中，沈卓言“嗯”了一声。 　　林朝暮抬起头，将自己原本定下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沈卓言，“本来想学好了就给你展现我的厨艺，以后我们轮流做晚饭，不要总是麻烦你，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没想到你还存在这样的心思。”沈卓言饶有兴致地点了两下头，似乎是真心夸赞林朝暮，“挺有心的。” 　　林朝暮却垂头丧气的，不信沈卓言的真心，“班长，都到这个时候你就别调侃我了，我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个想法被我的拖延症往后拖了太长时间，导致现在是真没时间了。” 　　在沈卓言眼中，林朝暮向来是个乐天派，这副蔫巴巴的模样确实少见。 　　不过他知道，那个乐观开朗的林朝暮是真实的，现在这个因遗憾而垂头耷脑的林朝暮也同样是真实的。 　　也正因如此，他决定给林朝暮做个小小提醒，“林朝暮，你也别丧气，还是有时间的。” 　　林朝暮懵了一瞬，看向沈卓言的眼中露出疑惑，心想沈卓言难道是想让他在这最后二十多天里抓紧时间学习烹饪，然后赶快能做出哪怕一道像样的菜给他尝吗？ 　　看出林朝暮仍傻兮兮的没有察觉出异样，沈卓言无奈向他解释，“我刚才只是说可能不住，又没说绝对不住，也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我会继续住下去，你不是要学吗，等下学期就可以好好学了，或者你寒假上来做一顿让我尝尝。”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朝暮就差没有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拍上一下，暗责自己的愚蠢。 　　隐隐感觉到一记向自己投来玩味十足的眼神，林朝暮不再说话，低头沉默不语。 　　“等一下……”又走出几步后，他猛地抬起头，微微敛眸审视着沈卓言，“我突然觉得你刚才就是故意在诈我，想把我暗戳戳的小计划都给诈出来……” 　　“班长，真有你的。”最后几个字，他几乎咬着牙说道，“亏我刚才还在为你要离开而失落……” 　　蓦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林朝暮赶紧闭嘴，说出口的话却已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了。 　　“你想多了，我哪知道你有什么小计划，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是可能，可能的意思你知道……” 　　“我知道了知道了！”林朝暮烦躁地打断沈卓言，使劲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低声嘟囔着“气死我了，怎么可以这么蠢”。 　　他烦的不是沈卓言诈他，而是他自己的迟钝与无脑。 　　沈卓言所说的“可能”他自然也听得很清楚，可不知为何心中就好像认定沈卓言不会再住下去一样，完全将失落与伤感的情绪表现了出来，还把自己原定的计划告知了对方，最后还是被对方主动提醒才反应过来只是“可能”，住不住都各有一半概率。 　　下午时沈卓言已说过他这个人挺笨的，当时的他还竭力反驳回去，结果还没几个小时过去，他就急着再一次在沈卓言面前展示自己的笨。 　　正是因为这件事，林朝暮怎么可能不气。 第064章 　　步行街上热闹繁华，中间一条宽阔走道，两旁开着一家家紧挨着的店铺，由室内向外透出光亮，在店前空地上投出一片光影。 　　街上人流如织，林朝暮走在其中，视线左右移动，早已是眼花缭乱。 　　除各大店铺外，整条街上还开设了不少摊位，无论小吃果饮，还是首饰潮玩都应有尽有。 　　当然最吸引林朝暮的无非还是前者，而他们的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正是吃吃喝喝。 　　除去那些烤肉类小吃，林朝暮还买了些糕点类的准备带回家元旦吃。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半，他提了好几个半透明袋子，左手一杯不断冒着气的热可可，右手是一根还未拆封的冰糖葫芦。 　　这是他刚才在一个两鬓灰白的老人家那里买来的。 　　他一共买了两根，另外一根被他给了沈卓言。 　　当他将那根在昏淡光线下呈暗红色的糖葫芦递到沈卓言面前时，他明显看到对方神色一僵。 　　知道沈卓言不怎么爱吃这种东西，林朝暮正欲开口让他给自己一个面子，他却忽然抬手将东西接了过去，低声说了声谢。 　　林朝暮哈哈一笑，盯着他手中的糖葫芦，“不客气班长，你今天请我吃很多东西了，这根算我请你的。” 　　沈卓言没有多言，只是轻嗯一声，将糖葫芦拿在手中也不拆。 　　林朝暮时不时看他一眼，再喝上一口热可可，颇有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在与林朝暮又走出一段距离后，林朝暮注意到沈卓言终于有了动静，开始慢慢拆封起包裹糖葫芦的包装纸袋。 　　见他应是要吃，林朝暮作势也准备拆开，却在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其他东西时蓦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毕竟是容易倾翻的饮料，林朝暮不方便随意摆弄，以免一会儿他还没把糖葫芦拆封就先将无辜的热可可洒一地。 　　到时候受害的可就是他才刚喝三分之一的饮料与面前这块地了，保不齐他的白鞋与裤腿也都要遭殃。 　　林朝暮眼巴巴看着沈卓言拆完包装，正想让他帮忙替自己拿一下饮料时，沈卓言直接从他手中抽走了那根尚未拆封的糖葫芦。 　　还不等林朝暮反应过来，沈卓言那根糖葫芦已被塞进他手中。 　　与此同时，沈卓言的声音也落在了他耳边，“是不是想吃了？吃吧。” 　　看着自己手中那根除一张白色半透明糖纸外几乎赤|裸的糖葫芦，林朝暮仍有些懵，几秒后才清了清嗓子，向沈卓言轻声说谢，自顾自咬下第一口。 　　先于嘴中融化的糖纸蔓延开极淡的甜味，随即山楂微酸的味道在口腔内充斥，林朝暮唾液不断分泌。 　　在他身旁，沈卓言拆了另一根糖葫芦，自己也悠哉吃上。 　　在眼看着沈卓言吃完第一颗山楂后，林朝暮立刻凑上去问：“班长，味道如何呀？” 　　沈卓言不假思索地答：“还可以。” 　　这个答案林朝暮还算满意，至少沈卓言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说不好。 　　其实他也可以在此见好就收，不再过多询问，以免沈卓言再一次语出惊人，可他没忍住非要深|入问上一句，“是真心的吗？” 　　他态度认真，沈卓言也不与他开玩笑，轻轻点头，“是，今年最后一晚，我不骗你，真的挺好吃的。” 　　身侧店铺里的暖光浅浅映在他身上，林朝暮凝神注视着他，总觉得他从刚才把糖葫芦递给自己开始，整个人就突然变得格外不同。 　　沈卓言此刻的神色太过认真，而他认真的模样又端正好看，以至于林朝暮望着他的脸发了许久的愣才终于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吃就行，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吃这个，还有很多水果味的感觉挺不错的。” 　　昏淡光线下，沈卓言的目光始终与林朝暮那双倒映着莹亮光芒的圆眸相视。 　　似乎在林朝暮眼中，沈卓言永远都可以看见那抹纯真。 　　这世上动人的眼睛有很多种，深情勾人的桃花眼是一种，清澈纯情的小鹿眼亦是一种，而林朝暮无疑属于后者。 　　沈卓言不得不再次惊叹于，今天自己分明已让林朝暮受了无数次气，可他好像永远也不记教训，永远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永远还能保持着这样灿烂的笑容与这样纯粹的眼神，就好像那个很多次将他气得半死的人并不是自己。 　　很多时候，沈卓言确实喜欢逗林朝暮玩，却也明白凡事都应该有个度。 　　林朝暮记不记仇是一码事，他之后如何去做又是另一码事，力度大了总归会伤人。 　　终于，在林朝暮耐心却也越发困惑的等待中，沈卓言终于轻启薄唇，“好，那下次一起吃。” 　　这句回应，延迟了至少有几十秒的时间，只不过神奇的是，林朝暮刚才在沈卓言眼中与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迟疑色彩，可他又猜不透沈卓言到底在想什么。 　　也正是在他完全摸不透沈卓言心思的时候，他听到了沈卓言的回应。 　　沈卓言的回应与上一次相同，依旧格外认真。 　　林朝暮猜不透，索性也不再胡猜乱猜，抓紧时机说：“行，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 　　“我不会反悔。” 　　沈卓言极轻地摇了摇头，低沉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能飘散于风中，却又清晰可闻地钻入到林朝暮耳中。 　　林朝暮继续推进，自以为想了个绝的，“反悔不仅是我弟，还是小狗子。” 　　也是这时他才猛地想起，其实他自己也有一个可以压制住沈卓言的“法宝”，为此他也越发庆幸于自己比沈卓言早出生几个月这件事。 　　这一次，沈卓言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反问：“如果我是小狗子，那你是什么？” 　　林朝暮来不及多想，直接自信满满地脱口而出，“我当然是小狗子的主人喽。” 　　他说得气势汹汹，又满载骄傲，好像真以为自己成功避开了陷阱，但此刻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他哪里是沈卓言的什么主人，要论主人，沈卓言才应该算是他的主人吧，毕竟每天晚上可都是沈卓言在给他投喂美味丰盛的食物。 　　这样想来，似乎他才是那只小狗…… 　　不对！ 　　林朝暮险些被自己绕过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 　　现在他与沈卓言之间可不管事实是什么样的，总而言之只要沈卓言反悔，那么沈卓言就是一只小狗，而他就是小狗的主人，可以好好命令使唤这只向来不爱听话的小狗，让他暂时乖巧一阵。 　　光是看林朝暮那副明显心里有鬼的脸色，沈卓言大致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并不戳破，“好，我同意了，如果我反悔我就是小狗。” 　　紧接着，他十分笃定地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可能反悔。” 　　“行。我就欣赏班长你这么果断的人。” 　　只是，话千万别说得这么早，万一呢，万一呢你说是不是。 　　老实说，林朝暮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既想与沈卓言一同分享自己爱吃的东西，同时又想让他当一回小狗。 　　可惜这世上永远多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例子，相悖的“小吃”与“小狗”他同样无法全部拥有。 　　- 　　林朝暮眼看着沈卓言吃完了那根糖葫芦，心中蓦然欣喜。 　　他吃得比沈卓言快，很早就已将自己那根送入肚中，正在慢慢一口口啜着那杯热可可。 　　“是不是冻牙冻肚子？”刚好旁边就是一个垃圾桶，沈卓言将竹签折断放回一直被他攥在手心的那个纸袋中，刚往垃圾桶里扔，林朝暮便立刻凑上去问，“要不要跟我一样来杯热饮？” 　　“不用。” 　　“你确定吗，要不然直接喝一口我这个？” 　　“不用。” 　　“这可是你说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哦。”林朝暮说着仰头几口喝尽最后的热饮。 　　寒风依旧无情肆虐着，但这一杯热可可入肚，林朝暮胃里早已添了不少暖意。 　　这股任意蔓延至全身，任凭冬风侵袭，也还能抵御一阵严寒。 　　至于身旁的沈卓言，他仍会时不时有意无意瞥他一眼，看他在做什么，看他是什么表情。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二人又在步行街上逛了逛，从早些时候再到现在，他们身旁始终人来人往，不见人流退去分毫。 　　林朝暮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十二点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这就意味着，再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将从这一年来到第二年。 　　许久没这么晚睡过觉了，林朝暮却也并没有感受到困意。 　　比起更早些时候，街上似乎更加热闹了，美食的香味不断扑鼻而来，每个与林朝暮擦肩而过的人都依旧精神焕发，这在无形中也悄然影响着林朝暮，让他忘却了困倦。 　　其实原本林朝暮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在意识到今年的进度条所剩无几的那一刻，他心中猝然生出一丝莫名紧张感。 　　他好奇打量着沈卓言，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抹不同于之前的异样来。 　　然而他失败了，沈卓言的面色从始至终不曾发生过变化。 　　林朝暮实在忍不住，问了沈卓言一句，“班长，新的一年马上要来了，你心里就没有哪怕一丝波动吗，跨过去，今年就一下成了去年。” 　　沈卓言平静地回应着，“还好吧。” 　　“新一年到来就意味着我们又要长大一岁，距离大学毕业也更近一步，身上的责任也将越来越重，这些都不会让你觉得紧张或者忐忑吗？” 　　林朝暮问问题的态度非常认真，沈卓言也就不与他开玩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其实也会有一点，但新一年总要来临的，我早已经接受了，毕竟时间一直在往前走，过了零点，今天永远会成为昨天，新一年新一天，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林朝暮能明白沈卓言的意思，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着不同性子，对待事物的看法也都不一样。 　　就像他以前在跨年夜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仪式感，在家吃吃喝喝看看节目或者电影，最后再刷刷手机也就安安稳稳把这一天给过了，不会像昨晚那样，翻来覆去思考着该如何安排今夜这最后几个小时。 　　这样的情况换作以前是不可能存在的，是不同人走入他的世界中，让他自愿做出一些改变来。 　　可他从不曾想过，沈卓言是一个能走进自己世界中的人，明明他们有着太多的格格不入。 第065章 　　关于此时此刻心情如何这个问题，林朝暮没有再接着询问些什么，带着沈卓言稍稍加快步伐，往中央广场的方向去。 　　即将有一场盛世烟花在那里绽放，林朝暮已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烟花了，如果硬要算起来，电影里的，或是其他人朋友圈录的小视频，这些或许也能勉强算得上。 　　当然那些都不算亲眼见到，也永远不会产生在现场看时那样的惊艳与震撼，而时隔几年后重新又一次观看烟花盛放，他没想到竟会是与他们班的班长沈卓言一起。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浪漫与有趣。 　　除非沈卓言在看到烟花后能改改往日表情，笑得稍微接近于灿烂一点就好。 　　但林朝暮有这个自知之明，沈卓言拥有灿烂笑容的几率很小，倒还不如明年他自己先学会烹饪来得更实际更容易实现。 　　中央广场人不少，数不清有多少人已在广场上占了位置，这些人想必也都是来看烟花的。 　　甚至是在距离广场还有一两百米之处，人与人之间留出的空隙最多也只有一拳那么大，几乎就差人挤着人了。 　　林朝暮与沈卓言虽是后来者，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他们身后，也同样有着比他们晚来的人，将他们挤进人潮之中，难以脱身。 　　每隔几秒总要有人往这边走来，人群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担心自己与沈卓言在人堆里走散，林朝暮下意识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 　　只在一个刹那之间，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便已触碰到他的指尖。 　　林朝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只手已迅速握住了他的手。 　　他被这阵突如其来触及自己皮肤的冰凉刺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挣扎，对方却用了比他更大的力量，将他的手牢牢攥在手心。 　　“别动，我怕你丢。” 　　微沉的嗓音落在林朝暮耳边，他的心忽然安定许多。 　　他的手虽没有再乱动，却不忘回一句嘴，“我还怕你丢了呢。” 　　他忽然意识到，就在刚才那一刻，他与沈卓言同时想到的都是去握对方的手。 　　而他们之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选择与彼此碰触的地方。 　　他是不好意思主动去握住沈卓言的手，那样似乎显得太过于奇怪与别扭，沈卓言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于是他们两个人的手就顺理成章地握在了一起。 　　正当林朝暮以为沈卓言已没有什么可以回怼自己的余地时，沈卓言却又给他来了招“一语惊人”，“我想我应该丢不了，毕竟，狗好像能追寻主人的气味。” 　　林朝暮无语，又一次觉得沈卓言脑回路不太正常，哪有人自己上赶着想当一只狗，可他竟找不到足以回击的话来搪塞沈卓言。 　　本打算就这样回归于沉默，直至由烟花破空的声响打破他与沈卓言之间的这份寂静，这时脑中却忽有念头起，让林朝暮望向沈卓言的双眸也同时像星光一般亮了起来，“要不我们养只狗怎么样？” 　　只在两秒之后，他便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对，下学期你还不知道住不住这了，算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你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看着自说自话，什么都由自己说出来的林朝暮，沈卓言毫不留情。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也就罢了，偏偏还得来对方一句冷嘲热讽，林朝暮轻覆在沈卓言手背指节软骨上的指尖死死按了下去，“你管得着嘛！少管你哥的闲事！” 　　其实他本想直接用指甲掐下去，却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 　　不管怎么说，掐这种情况还是有点过分了，他没有这么蛮横不讲理。 　　“好，我不管。不过养狗这件事需要耗费不少精力，最重要的是，你有时间每天遛它吗？” 　　沈卓言忽将话题一转，让林朝暮猝不及防，他睁圆了眼睛，诧异于某些人的思维怎么可以这么跳脱，“当然有，我觉得我们放学回到家，一直到睡觉之前的这段时间够长了，随时都可以腾出时间……而且我们跑步的时候可以带着它一起。” 　　意识到自己又在不自觉中将沈卓言带入养狗的队伍里，林朝暮着急又补充，“就算你不在了，我也可以自己跑步的时候带着它一起。” 　　“我不在，你还能坚持跑步吗？”听沈卓言的语气，显然存了些质疑。 　　然而这个问题，林朝暮自己确实也无法确定，他根本无法保证，在没有沈卓言的情况下，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他在运动这件事上，一直都不存在“毅力”这种东西，因答得毫无信心，“我应该能吧。” 　　沈卓言又问：“那你能照顾好你的狗吗？” 　　“我能。”相比前一次，这一次林朝暮说话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在这方面，沈卓言自然会选择信任林朝暮。 　　虽然他的确难以坚持锻炼，但他的责任心无需遭人质疑，在养宠物这方面，沈卓言相信即便他起初没有任何经验，但在学习与适应后也会将宠物养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那就以后再说吧。”就在林朝暮暗自揣测沈卓言心思时，沈卓言却又把话题一转，“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林朝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在他们的闲聊中时间已不知不觉流逝大半，距离十二点只剩最后两分钟。 　　两分钟不过是短而仓促的一段时间，他也不准备再与沈卓言继续聊下去，就算聊也聊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好轻轻颔首，收拾好心情等待十二点整，“好，以后再说。” 　　- 　　两分钟，说长确实不长，但因为林朝暮提前做好了准备，不做任何事，只是静等时间的流逝与停留，这两分钟便因此变得十分缓慢，堪比龟类爬行。 　　在这两分钟之内，林朝暮能感觉到与自己始终相握的那只手温暖了不少，再也没有最初它碰上他手时的冰凉，看样子是已经被他完全捂暖了。 　　这样的温度握着刚刚好，宽大的手掌，柔软的舒适的，让他舍不得松开，就当作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在心中催眠着自己赶紧将注意力转移。 　　他抬头望天，泼墨般的夜空中他仿佛已经预见那一道道即将绽放的绚烂。 　　烟花马上就要来了，他心中也越发紧张与期待，整副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绷直僵硬了。 　　感觉到被自己包裹于掌心里的那只手猝然紧了几分，沈卓言偏头去瞥林朝暮，见他望向天空紧抿着唇，侧脸弧线因仰头的动作而更显清晰。 　　看他这副既万分期待又紧张不已的模样，沈卓言没有再强忍笑意，任凭笑容在自己脸颊、双眸以及唇边浮现。 　　他笑意温柔，夜色之下那双含着微微光芒的眼眸多出几分深情。 　　下一秒，忽听一道破空声乍响，耳畔被猛然沸腾的欢呼声包围，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凝视着身侧那人，捕捉对方每一帧的神情变化。 　　他在看林朝暮，林朝暮在看烟花。 　　彩色光点直升夜空，在合适的位置“嘭”一声炸开，化作无数光柱给单调的夜空点缀色彩。 　　一簇簇烟花盛开璀璨，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造型迷了他的眼，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至少起初五秒钟，他完全移不开视线，眼眶蓦地一热，竟生出一丝感动来。 　　第六秒时，他下意识转过头去，望向沈卓言。 　　几乎能乱人眼的烟花没能让他忘却自己身侧依旧站着的那个人，但他没有料到，当自己转头的那一瞬间，他与沈卓言两个人的目光竟会因此而相撞。 　　沈卓言竟然也正在看着他，看什么呢，是想看他的反应吗，看他是不是在见到烟花后开心成了一个傻子？ 　　林朝暮仍猜不出沈卓言的想法，但他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也大差不差，已经非常接近标准答案了。 　　其实他们两个人的目的是相同的，他也同样是为了看沈卓言的反应。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所想的应是比沈卓言要再多那么几个小细节。 　　他想知道，在烟花绽放时，沈卓言脸上是否由衷地露出了笑容，是否其实他内心也是喜欢烟花的，也会因烟花而喜悦。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确实看到了沈卓言脸上的淡淡笑意。 　　烟花每一次的绽放都能照亮沈卓言的面庞，那些绚丽光影浅浅落在沈卓言脸上与身上，让他的面庞得以更清晰地展现在林朝暮面前。 　　他那双狭长好看的眸子里也映入光点，林朝暮觉得此时他眼里的内容都是纯粹而动人的。 　　他可以确定下来了，沈卓言内心是喜欢烟花的。 　　毕竟他也是个少年，看到漂亮的东西时应该也还是会心动，只是他极少表达自己对于一样东西的喜欢，无论这份喜欢是浓是淡，淡都已不可能表达，浓就更别想让他开口。 　　但至少林朝暮现在知道了，沈卓言也喜欢看烟花，也会被烟花惊艳，也会在烟花之下露出这样明朗的笑容。 　　从林朝暮眉眼中，沈卓言看到了他的笃定。 　　只一眼，他大概就能明白林朝暮究竟在笃信些什么，他也明白，林朝暮理解错了。 　　他并不是因为烟花的绽放而愉悦，他只是因看到林朝暮的喜悦欣喜而愉悦。 第066章 　　这场烟花大会持续了约有十分钟的时间，林朝暮与沈卓言也一直在广场周边待到结束。 　　不是他们真的想看完这场烟花，而是被堵得实在走不出去，只好继续站在原地，等待人群散开。 　　夜空又恢复了往常的深沉黑色，原本热闹异常的广场上猝然安静下来，仿佛全世界都跟着静默，不发出哪怕一点声响。 　　几秒之后，人群中终于出现了一丝骚动，人流开始缓慢往前走。 　　林朝暮想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他只好与沈卓言一起跟着人群一路向前，慢慢挪出去。 　　已是很长时间过去，他与沈卓言的手依旧牢牢牵在一起，不知是忘了分开，还是彼此都不愿松开手。 　　走的时间一久，哪怕步伐迈得不算大，也好歹能走出去一段路程，更何况，走到后来这条步行街就越发畅通，两个人的步子也得以加快，保持正常速度往外走。 　　从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出来，马路上人一下少了很多，让林朝暮颇有种拨云见日的错觉。 　　这个时间点公交末班车早已停止接送，林朝暮与沈卓言商量好，两个人先继续往前走一段路，一会儿找个路边停车点骑共享单车回家。 　　街上没多少车，只偶尔有几辆飞速驰过，用几秒时间进入林朝暮视线，再从他视野里消失无踪，留下看不清的飞扬尘土。 　　路灯洒下暗淡光影，在他们脚下这条街道这条路，笼罩一片暗橙色的薄雾。 　　风又更大了，摇晃着树枝吹动着树叶，在这一整片静谧的街道上发出簌簌响声。 　　林朝暮与沈卓言握紧的手已经松开，此刻并肩而行，踩着水泥路面悠闲走着。 　　不多时，林朝暮忽然回头，看了眼归来时所走的路，心中忽然觉得格外放松。 　　这是一种很自由的感觉，林朝暮描述不上来，只是觉得很自在，哪怕让他现在在大街上公然跳起不知名的笨拙舞步，他也仍可以发自内心感到快乐，而不会觉得尴尬或羞耻。 　　周围人少自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高兴。 　　“班长。”林朝暮没来由地喊了沈卓言一声。 　　沈卓言偏头看他，眸光柔和，“嗯？” 　　“新的一年了，好歹我们也合租有一段时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公平起见，林朝暮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谁都不亏待谁，你看行吗？” 　　这是他脑中突然一个激灵想到的，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并且他自认这是一笔还挺划算的生意，但沈卓言的性子他也确实琢磨不透，对方答不答应的几率都是各掺一半，毕竟沈卓言不像他那样容易商量也好妥协。 　　“什么事？”果不其然，沈卓言问了一句。 　　林朝暮也不松口，“你先说答不答应。” 　　“行，答应，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还不等林朝暮喜出望外完，某人紧跟着又接了一句，“只限今年。” 　　不过没关系，无论从哪方面去细想，林朝暮都觉得自己是赚了，并且还是赚大发了。 　　刚才他只说让沈卓言答应自己一个要求，但现在听沈卓言的意思，自己好像可以在这一年三百多日当中提无限个要求了。 　　出于谨慎考虑，林朝暮并不打算告诉沈卓言他的话中有漏洞，就怕沈卓言一会儿也因意识到问题所在而突然反悔。 　　既然是已经说出口的话，那么他们双方作为无比正直的人，就一定要讲诚信，说一不二，说今年所有的事都答应，那就必须得答应。 　　既然如此，林朝暮也不再迟疑，直截了当开口：“班长，我希望，今年你能不在我面前提一个‘笨’字吗，‘傻’和‘蠢’更不行，还有什么‘呆’啊‘白痴’啊，诸如此类的近义词都不行，最好也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任何坏话，你看行吗？” 　　在一字一句认真听完林朝暮所说的要求后，沈卓言欲言又止，想笑又得忍着。 　　他分明已经郑重答应了林朝暮，林朝暮却仍与他有商有量的，还问他行不行。 　　当然是行的，难道他现在还有说不行的权利吗，更何况，林朝暮如此认真提出的诉求，他都真心答应。 　　“行，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说了。”没有再让林朝暮多等，沈卓言回答了他的问题，“至少今年不会再说，明年看你表现。” 　　林朝暮振作精神，颇有摩拳擦掌之势，“你等着看吧，明年的我会更成熟，绝对不会落下把柄让你有机可乘。” 　　就冲林朝暮现在这副中二热血的模样，沈卓言就觉得这姑且可以当作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只可惜应是希望渺茫。 　　不过，他轻轻一笑，还是给了林朝暮鼓励，“嗯，那我就期待着。” 　　- 　　正好前方不远并排锁了几辆共享单车，林朝暮下意识拍拍沈卓言手臂，语调略微上扬，“有车了。” 　　等兴冲冲走到车前准备扫码时，林朝暮却发现沈卓言不知在什么时候没了影儿。 　　他往两边张望几眼，入眼都是空荡一片。 　　什么情况，人呢？ 　　正纳闷着，林朝暮转头时在身后那家刚才没怎么注意到的咖啡店里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这家咖啡店他刚才真的没有看见，因终于看到共享单车而兴奋，满心注意力都扑在了这里，因而忽视了其他。 　　此刻，沈卓言就站在前台处，侧身对着他，似乎正在与营业员说着什么。 　　林朝暮心想沈卓言进入这家店，首先百分百不是为了避寒取暖，其次也不可能是为了问路，只可能是为了买咖啡。 　　思索几秒，林朝暮转头看了眼身前那辆他原本打算扫码使用的自行车，最终还是匆匆走进了咖啡店。 　　见又有顾客进来，营业员热情地与他打了声招呼。 　　也正因林朝暮深知自己不会买任何东西，只是进来等一个人，便在听到对方的招呼声后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在沈卓言身旁站定，压低声音问他，“班长，你干嘛呢。” 　　沈卓言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意思却也已经明了，“你要来一杯吗？” 　　“可别了，我还想睡觉呢。”林朝暮嫌弃地摇摇头，就近找了个位子，坐着等待沈卓言，顺便细细观察了一圈，欣赏店内的北欧风装修风格。 　　在这家咖啡店里，除了他与沈卓言两位顾客外，角落位置上还有另外一名顾客。 　　那是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电脑被放在他身前的小圆桌上，他正在键盘上专注敲击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工作。 　　林朝暮不免有些惊讶，心想这么晚竟还有人在为工作而忙碌着，这也太累了吧，更何况今天可是新一年的第一天啊。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存在了短短几秒，便被他放于一边，不再多想。 　　无论如何这都是别人的事，无需他来多操心，与此同时他将目光也一并移开，重新看向站在前台的沈卓言。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林朝暮待了会儿，渐渐就不再想动弹。 　　他甚至萌生一个念头，恨不得搬张床过来就在这里睡下得了。 　　- 　　“班长，你是不是觉得冷了，想喝口热的？” 　　从咖啡馆里出来时，看着手里拎着个小袋子的沈卓言，林朝暮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且不说沈卓言平日里咖啡喝得少，这大半夜的喝这个就一点都不用担心睡眠问题吗…… 　　“这叫——新年第一杯咖啡。”说着沈卓言拆开小口盖仰头喝了一口，静站在那里细细品味拿铁的香浓。 　　林朝暮咋舌，“哎呦呵，还新年第一杯，你怎么也学会这种说法了？这貌似不是你的风格吧……”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什么“入夏第一杯果茶”，还有什么“入秋第一杯奶茶”都是只存在于他朋友圈中的说法，突然间来一个人在他跟前说这种话，并且此人还是他最不可能联想到的沈卓言，他几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要被颠覆了。 　　不等沈卓言回答，林朝暮炮语连珠似的问道：“而且大半夜喝咖啡，班长你是真不怕一宿睡不着啊？还是说你原本就打算通宵，想来点咖啡助助兴？” 　　沈卓言解释着，“没有，我不通宵，只是有点口渴，虽然这也不怎么解渴，也聊胜于无吧。” 　　林朝暮想起沈卓言这一晚上都没喝过水，不口渴才真有些奇怪了。 　　不过，是谁让沈卓言在他买热可可时不顺便也买上一杯？ 　　当时他可没有逼着他不让他买。 　　“马上到家了，家里也能喝吧？” 　　“家里只有自来水和冰牛奶。” 　　“……那倒也是，那还是喝这个吧。” 　　共享单车仍在他们面前摆放着，林朝暮问了沈卓言的意见，是方便点直接骑车回去，还是继续再往前走一段路，让他再喝掉点咖啡。 　　刚才林朝暮要扫码时沈卓言就已见识到林朝暮对他们这唯一一种交通工具的渴望，为防路上颠簸将咖啡从小口缝隙中震出，沈卓言又喝了几口。 　　随后，他将袋口系紧，放在车前挂钩上，打开手机开始扫码取车。 　　林朝暮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他的选择，也立刻扫了另一辆车。 　　他手机始终停留在扫码界面，一解锁就直接扫上了码，比沈卓言还要快上一步，自顾自骑着车顺着弧度不大的斜坡上滑下，停在非机动车道上，单脚踩着地面回头等待沈卓言。 第067章 　　沈卓言并没有让林朝暮久等。 　　他觉得自己脚尖似乎才刚碰触地面区区几秒时间，沈卓言就已向他驶来，一转眼的工夫已从他身旁经过，一下掠了过去。 　　他嘿了一声，也立即踩上脚踏，加快速度追赶就在眼前的那道车影，很快与对方并排骑行。 　　两个人保持着适宜的距离与速度，一路往家的方向骑去。 　　在这片空荡安静的马路上，在这新年第一日的深夜里，林朝暮没有提前想过自己与沈卓言回家的方式竟会是现在这样。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一阵阵带着刺骨寒意的风扑打在他脸颊上，吹得他头皮发麻，发丝也跟着胡乱飞舞，暴露在外没有戴手套的手更是被冻得通红，可在这一时刻，他根本不会去在乎这些，甚至于连想都没有去想。 　　他只是觉得自在愉悦，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愉悦，比他在唱歌比赛拿奖了都要愉悦。 　　“班长！” 　　寂静的街道上，乍然响起林朝暮迎风高声呼喊沈卓言的声音，声音清晰到这周围百米之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卓言“诶”了一声，问他想说什么。 　　相比林朝暮的大喊声，沈卓言完全可以被称之为“轻声细语”，但又是刚好能让林朝暮清楚听见的程度。 　　“班长，谢谢你愿意陪我出来玩！” 　　这第二声，林朝暮仍没有放低声音，他要保证自己每一个字都清晰钻入沈卓言耳中。 　　沈卓言也还保持原本的音量，语气不咸不淡，“没事，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凑凑热闹也好。” 　　班长，其实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林朝暮很想戳破沈卓言的“谎言”，让他遵循自己的内心好好发言，但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沈卓言的心口不一，自己心里明明白白的就行。 　　“希望下学期我们还能有机会一起出来玩！” 　　林朝暮一字一顿地说着，真诚又纯真。 　　他说的不是“下一次”，而是具体到了“下学期”，其实也是因为心存期盼。 　　哪怕下学期沈卓言不跟他一起住了，他也希望他们两个人依旧能有联系，好不容易牵起的友情线不要就此断开。 　　纵然沈卓言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他，却也没有让他的话就此在风中飘散，破裂成千百块小碎片。 　　它从沈卓言耳中一路落进他心中，像颗种子那样在他心底牢牢扎根，而那棵即将破土而出的嫩芽就是他给林朝暮的回应。 　　一旦给出去了，小芽就会慢慢长大，在长成茁壮小树的时候，也正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刻。 　　“林朝暮。” 　　“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下学期还带你出来吃美食喝奶茶。 　　我也答应你，下学期还与你一起吃冰糖葫芦，那时候的糖葫芦应该早就不冻牙了。 　　林朝暮深知，除去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所喊的那几声“哥”，沈卓言从来只喊自己全名。 　　从与自己相识开始，他喊过很多次“林朝暮”，但每一次的含义都各有不同，平常的、戏谑的、挑逗的，也有正经的。 　　而这一次，在树木斑驳的光影之下，他看见了沈卓言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份毫不掩藏的那份温柔与坚定。 　　“沈卓言，我也答应你。”十分突然的，林朝暮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什么？”沈卓言眼中亮起一小束光，期待着林朝暮即将出口的话。 　　他知道林朝暮这个人有时候脑回路比较奇怪，不知会猛一下蹦出个什么奇形怪状的承诺来。 　　“答应你，下次有机会再带你来看烟花。” 　　“……”果然。 　　尽管如此，在听出林朝暮语气中带着的严肃诚恳后，沈卓言还是认真予以回应，“知道了，那我等着你。” 　　宽阔长街上，两道骑行的身影渐行渐远。 　　尽管听不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也听不见他们的聊天声，却也能从他们的背影轮廓中感受到他们之间难得一见的温暖与融洽。 　　一直等到回了南苑，他们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时，林朝暮才终于一拍脑袋，猛地想起一件方才全然被他抛在脑后的事。 　　沈卓言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淡定地问：“你怎么了？” 　　“班长，之前你已经答应了我的事，那你的呢，你有什么想对我提的要求？”他刚才正是忘了这件事，他承认，原因在于自己那会儿的得意忘形。 　　“先放着吧，下次我想到了再说。” 　　“也行。”林朝暮痛快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反正无论怎样都是自己占了大便宜，让让沈卓言又如何。 　　回到家中，沈卓言把余下还有大半的咖啡拿进了自己的卧室。 　　到底最后他是否喝完这杯咖啡，又是否不受影响安稳睡着，这两点林朝暮都无法猜到，而他自己倒是在飞快洗漱一番后毫不犹豫冲进了被窝。 　　尽管并不是很困，林朝暮仍还是乖乖躺了下来。 　　登上微博随便刷了会儿，在发出通知告诉大家明晚会直播以及祝大家跨年快乐后，他立刻放下手机闭眼睡觉，不再多耽搁一秒。 　　- 　　日子过得很快，在元旦过后的不到一个月内，林朝暮果然没再听到沈卓言说他一个“笨”或是“傻”字，甚至是任何狠狠噎人的话，他也没再从沈卓言口中听到过。 　　今年的沈卓言像是完全转变了性子，收起他身上不会伤到人，但扎人多了也会让人感觉到微微疼痛的刺。 　　那日之后直到现在沈卓言也仍未告诉林朝暮，叶朗究竟是如何与他成为好朋友的，又或者与他究竟是不是朋友关系。 　　林朝暮自己仔细想想也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为什么偏要去执着于这种事呢，于沈卓言于叶朗，难道这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叶朗交到了班长这样的朋友，而沈卓言也有了新朋友，叶朗那种性子应该足以给寡言沉闷的沈卓言带去欢笑，自己也该为沈卓言感到开心才对。 　　在一号晚上直播时想通这件事后，林朝暮也就释怀了。 　　至于他究竟为什么会在直播时琢磨起这件事来，大概是因为他在休息间隙时比较无聊，思绪因而胡乱发散至这个问题上。 　　他特意反思过自己的行为与心理，只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若当时他不犯蠢，就不会在回家的路上与沈卓言说那些根本没必要存在于这世上的废话，他真的后悔莫及，却也知道那件事与那些话都已成事实，无法挽回，索性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就让它们过去了吧。 　　元旦之后大部分学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临近月末，期末考试也即将来临。 　　林朝暮也在这个行列之中，他在元旦最后一日往直播间挂上通告，告诉大家他要停播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唱歌给大家听，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中去。 　　有些他还一知半解的东西，他先是在群里与叶朗他们聊了聊，在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便又接着独自思考。 　　在仍抓耳挠腮想破脑袋都得不到答案之后，他决定还是去找人求助。 　　拿起书、本子与笔这三件缺一不可的重要物品，林朝暮起身走出卧室，就此踏上寻求答案之路。 　　敲开沈卓言的房门，林朝暮笑得谄媚，假装热情地喊了房间的主人一声“沈老师”。 　　他这笑意竟让素来淡定的沈卓言都不免感觉到几丝毛骨悚然，可想而知究竟有多“虚伪”。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沈卓言的选择是将他“请”进了自己屋中，问明他的来意。 　　林朝暮心虚地笑了笑，将书往他桌旁一摆，指着自己不懂的地方想请他帮忙解答。 　　沈卓言看他一眼，低头查看他所指的那道题，耐心与他讲解。 　　讲解的人认真，林朝暮听得也尽可能认真，微弯着腰，“竖”起耳朵试图全神贯注凝视着沈卓言。 　　只不过，为更好听懂沈卓言的讲解，他与沈卓言之间离得很近，当沈卓言抬头说话时，他能感受到对方呼在自己脸上的热息。 　　不仅如此，林朝暮还总忍不住去观察沈卓言的脸，他的五官他的神情。 　　都说人在认真时的模样是最好看的，林朝暮也在沈卓言这里得到了验证，而这样的沈卓言，让他不受控制地方寸大乱。 　　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与耳尖都开始发起烫来，林朝暮无法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比刚才进来时更红了。 　　彼时的他，一边暗骂自己怂，一边期盼着沈卓言只将自己脸红的原因认定为是被暖气闷出来的，千万不要往其他方面去怀疑，千万不要。 　　第一次时的情况即是如此。 　　等到第三次之后，为图方便，两个人直接把餐桌当成了书桌，关了室内暖气，关紧房门，只开客厅内那一台。 　　这是沈卓言先提出来的，林朝暮觉得很合适，自然没有投反对票，即便已经历过三次，每每沈卓言靠那么近认真回答他的疑问时，他都无法适应下来，总不由自主地紧张。 　　现在沈卓言提出这样的建议，两个人就可以隔着一张饭桌交流，这就像他们在一起吃饭时那样，距离没有那么近了，也就可以让他放松下来了。 第068章 　　考试周转眼已至，如风如雨般飞快降落到林朝暮头上。 　　期末需连考三日，第一日考试的前一个晚上，林朝暮与沈卓言仍如往常那样在客厅里认真复习。 　　两个人每天晚上都在复习，其实到这一晚早已复习得差不多了，每门课程被老师划出的重点也都已记得接近于滚瓜烂熟。 　　因此即便明早就要开始考试，林朝暮与沈卓言也并没有像叶朗他们那样通宵复习，依旧按照以往的作息时间收好书本与笔，整理好明天要带去学校的东西，早早洗澡入睡。 　　不能说对明天的考试多有信心，但至少，当林朝暮躺在床上酝酿睡意时，因为有了绝对充分的准备，他内心十分平和安定。 　　他清楚记得，上学期的自己可没有像现在这样，那时的他无疑也是熬夜复习党中的一员。 　　回想这二十多天以来自己与沈卓言“并肩作战”的场景，一股暖流便止不住地在林朝暮心中汩汩流淌，从心脏往四肢百骸缓缓流去。 　　他无疑要感谢沈卓言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对方确实帮了自己很多。 　　他向沈卓言道了很多次谢，却自知没什么可以帮助到对方的，便与沈卓言承诺，等到第三日上午他们考完最后一门，他就请沈卓言吃饭，吃什么由沈卓言来定。 　　不知是有什么顾虑，沈卓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后面一天林朝暮又主动提起这件事，沈卓言依旧没有说一声好。 　　“怎么了嘛班长，我请你这么好的事你都不答应吗？” 　　“其实我很想答应，但我那天有事。”终于，在林朝暮提出请吃饭的第三个晚上，沈卓言终于道明了他的困扰。 　　也难怪沈卓言会有犹豫，只是让他犹豫的究竟会是什么事呢，这点林朝暮实在猜不出来，只好眼巴巴盯着沈卓言，等他下一刻的答案。 　　从刚才起，沈卓言的眉心便开始微微蹙起，自始至终不曾舒展开过。 　　他垂下眼帘，长睫挡住眼里的情绪，也掩起他那一闪而过的遗憾，“那天考完试我就回家了，中午我有一个家庭聚餐。” 　　家庭聚餐？ 　　林朝暮跟着轻念一遍这四个字，对于沈卓言去不成这件事，心中虽少不了稍许失落，但既然是家庭聚餐，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他完全赞成沈卓言推掉自己的邀约。 　　只不过，他心中突然又冒了个疑问出来，“班长，你家离学校很近吗？” 　　“在邻区，开车一个半小时左右。”沈卓言语气平淡，却回答得还算具体。 　　“那还行。”林朝暮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行，我知道了，这顿就先欠着，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 　　请客吃饭的事就此被搁置于一旁，之后很多天里，林朝暮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直至这一日的真正来临。 　　九点半考试结束，刚好就坐在最靠近后门那块区域的林朝暮独自从考场走出，默默在走廊边站定，朝教室里张望。 　　他的同学们陆续从教室里出来，有人安静离开，也有双人及双人以上并肩而行，聊着考试的情况，将考试时自己并不确定的题目讲出来与朋友对了对。 　　很快，林朝暮等待的那个人也从后门走出。 　　二人视线相触，林朝暮立刻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人身旁，与对方一起往楼道走。 　　“感觉怎么样？”沈卓言先开口问了句。 　　林朝暮颇有信心地笑了一下，“感觉良好。” 　　因为始终信任沈卓言的能力，他并未反问沈卓言的情况，而是直接将话题带到了此前他们曾经说过的“家庭聚餐”上，“班长，你现在要怎么回去？乘地铁吗？还是公交？” 　　再过可能十几分钟就要与沈卓言分开了，再见面就该是二月底的下一学期，这当中有一个月时间见不到面，他想把能说的能问的都快点与沈卓言说完。 　　而时间越是往前走，不知怎么他心中的局促不安也越发强烈。 　　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只是他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乘车，一会儿有人来接。” 　　“是谁啊？”林朝暮脱口而出一句，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有点多了。 　　沈卓言却没什么反应，顺着回了句，“我哥。” 　　林朝暮微讶，想起之前他曾让沈卓言喊自己哥，那时候倒是没想到他竟真有一个哥，只是还不清楚是不是他的亲哥。 　　“那是在前门那里等吗？”他又问。 　　早上他与沈卓言一起来学校时，他亲眼看着沈卓言将行李箱暂存于门卫室，即便沈卓言他哥不是在前门口等他，他也还是得去趟前门门卫室取行李箱。 　　沈卓言往远处看去，通往学校正门的这条宽阔大道上行人不多，只寥寥几个走在其间，应该都是刚考完试现在准备回家的人。 　　风很大，打在人脸上带起些微的刺痛。 　　他又重新看向沈卓言，眼中的情绪隐约在流动着，“对，我在那里等他。” 　　风吹得林朝暮头发乱糟糟的，翘起几根呆毛在风中摇摆。 　　沈卓言目光悄悄跟随着他随风晃动的发丝，又见林朝暮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毛发翘起时的呆萌模样，不禁隐隐想笑。 　　林朝暮并不知道沈卓言的想法，傻乎乎地跟了一句，“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去前门吧，我也去乘车。”只不过他乘的是公交。 　　今天他将难得一次独自一人坐公交回家，身旁没有沈卓言的陪伴。 　　沈卓言很想逗林朝暮一句，说难道他们现在不是正在一起往前走吗，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应一声“好”，随即没了声音。 　　两个人一路安安静静地往前走，校门口已近在眼前。 　　沈卓言去门卫室拿箱子，林朝暮就等在室外。 　　眼盯着沈卓言走出门来的那一刻，林朝暮忽然有些恍惚。 　　他将脑袋轻轻低了下去，迅速将方才没来由涌起的失落情绪压下去，默默又跟在了沈卓言身旁。 　　两个人还是老样子，一同等在公交站点。 　　他们都在各自等待着来接他们的车辆，等的却不再是同一辆车。 　　很快是林朝暮的公交先迎面开来。 　　林朝暮第一眼就看清那正是自己该上的车，但他犹豫着没有上车，最终目送公交远去。 　　“怎么没上车？”见林朝暮始终站在那里，车来了也没有移动过分毫，沈卓言心中已有了方向，却还是问了一句。 　　他猜，如果林朝暮不愿意承认他不上车的原因是想等自己，那么多半会用“这辆车有点挤，再等下一辆看看情况”这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 　　但其实，刚才那辆车并不怎么拥挤，这个时间点的公交车厢远比他们早晚放学时要宽敞与空荡许多。 　　林朝暮“啊”了一声，似是真的刚回过神来，“我刚有点走神了，没注意到车来……” 　　在得到这个答案后，沈卓言双眸明显有一个微微睁大的瞬间。 　　林朝暮的回答完全出乎他意料，也比他想象中要智慧一些。 　　他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现在把日子过得太安逸，以至于脑子慢慢变得迟钝，替林朝暮找的理由也无比笨拙。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忽略，刚才林朝暮是如何在第一时间看向的公交车，目光又在车上审视了多久，眼里有几分迟疑，最后又是如何目送公交离去的。 　　他明明盯紧了那辆车，注意力都在那辆车上，说他走神，这个理由也同样无法成立。 　　沈卓言紧接着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朝暮摇了摇头，答得自然，“我没想什么，就是放空了……” 　　沈卓言没有应声，只静静注视着林朝暮。 　　只不过他视线焦点并没有放在对方脸上，看起来他才是他们当中真正走神的那一个。 　　然而，不知为何林朝暮仍觉他的眼神太具威慑力，就像是硬生生要往自己脸上戳出一个洞来，直到把自己看得透透的方可罢休。 　　林朝暮有些心虚，突然将手机拿了出来，“没关系，那就再等下一辆吧，反正也不着急，我先看看午饭吃什么。” 　　说着他竟当真点开外卖软件开始逐家店翻看美食，也不知是认真的，抑或只是在做样子。 　　这一次，沈卓言的目光终于完全聚焦到了林朝暮身上，看着他在手机上不停滑动翻找，低着头模样说不出的有趣。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唇边忍不住悄然扬起一抹细微弧度。 　　刚才他在想，为什么自己如此执着于认定林朝暮的真正想法是想陪着自己。 　　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他也必须承认那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之所以他会认定这件事，无非因为这件事也同样是他所期盼能看到的。 　　他与林朝暮即将分开，再见面大概就是在下学期开学的前一日，他们各自带着行李回到这里，这中间隔了快有一个月时间，在分别之前，他想让林朝暮能再多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多一分钟都好。 　　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比以前自私了许多。 　　但他很清楚，那是自己以前那颗空荡荡的心里住进来了一个人，他比以前想得多了，要的也多了。 第069章 　　不到半分钟后，林朝暮收起手机，不知是已经点好了餐，还是突然对点餐这件事没了兴趣。 　　他轻轻抬头，问沈卓言，“班长，一会儿你车来了是往哪个方向走啊？” 　　“和我们家刚好相反的方向。” 　　他将这三个字说得无比自然，林朝暮显然也默认了这种说法，“好，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将手机揣回兜中。 　　这一次，沈卓逸的车来得比公交车快。 　　当他将车停在沈卓言与林朝暮面前时，林朝暮根本还来不及反应，沈卓言便已从容不迫地开门坐上了后座。 　　“林朝暮，送你一程。” 　　正还懵懵地想要与沈卓言道别时，下一刻，他看见对方摇下窗户，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 　　与此同时，沈卓言的声音也从车内传了出来。 　　林朝暮从没想过要让沈卓言送自己一程，听到沈卓言这样说，连眼眸都不自觉睁大了，赶紧摆手，“啊？不用不用，你回家吧，别管我了，我自己回去。” 　　“上来。”沈卓言神色依旧平静，但只这两个字，林朝暮恍惚间似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急切。 　　林朝暮左右张望，着急催促，“别别别，你们快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啦。” 　　这一次，沈卓言明显放轻了语气，语调柔和下来，眸中也浮现几分与着急相近的意思，“听话，林朝暮。” 　　林朝暮正想着到底该如何婉拒沈卓言，无意见瞥见左侧有公交过来，他看不见车前标志上写着几路，但还是以此来作为了借口，立刻开口：“班长，公交来了，我乘公交就行，你们快开走吧，回头见啊班长。” 　　他说完当即往旁边挪去，走到人群之后，准备一会儿排队上公交。 　　沈卓言坐在车里，只能眼看着林朝暮离自己远去。 　　他知道想要再让林朝暮上车是不可能的了，除非自己现在就下车扯着林朝暮的手臂强制让他上车，但没这个必要，既然林朝暮不愿意上车，他也不会去强迫他。 　　最后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的那道白色身影，沈卓言淡淡说了一句，“走吧，哥。” 　　随后他将车窗关上，却依旧靠在窗边向外望去，视线投向的始终是林朝暮的方向。 　　他双眸微动，像昏暗无光的大海深处忽然掀起一阵极轻的波澜，一秒后便重归无声无息，心思沉重，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卓逸一直在转头观察后座与门外发生的情况，刚才沈卓言与林朝暮的对话也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耳中。 　　他并非故意去听，本以为只是同学间的几句闲聊，他也已经想好了送那位小同学回去，只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两个人的对话竟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至少在他听来很奇怪。 　　奇怪的点不在小同学身上，而全都与沈卓言的话有关。 　　他极少来沈卓言的学校，那个叫“林朝暮”的小同学他从未见过，不熟悉也情有可原，然而，刚才那样的沈卓言他同样也不曾见过。 　　沈卓言与那位小同学不一样，他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他真的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沈卓言，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愣了。 　　等听到自己弟弟说了句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转了个方向开车载沈卓言离去。 　　路上他时不时从后视镜中悄悄观察沈卓言的情况，始终见他沉默不语。 　　坐在车上沉默寡言，总靠在窗边向外看去，这的确是沈卓言的常态，没什么异常之处，让沈卓逸心有疑惑的其实仍是刚才他弟弟与那位小同学之间的对话。 　　这么多年一同长起来，沈卓言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当哥的再清楚不过。 　　首先他就不是主动会邀请别人做什么的那类人，当然主动邀请了也没什么，说不定他在学校真的交到了与他关系密切的好朋友。 　　只不过再往后他的表现就显得特别奇怪了，既然人家小同学已经婉拒了他，依照他的性子就该彻底闭嘴，不再多说什么，他却偏偏还要说下去，一副就想让对方赶紧上车的模样。 　　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多焦急，但从他说第二遍上车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沈卓言了，至少不再是从前沈卓逸所认识的那个沈卓言。 　　更何况，还有那句“听话”，那句彻底让沈卓逸无法理解的“听话”。 　　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在这一个学期当中，沈卓言究竟经历了多少有趣的故事。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最不爱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事，从他嘴里，他多半什么也问不出。 　　- 　　目送沈卓言哥哥的车离去后，林朝暮不知为何仍没有松下那口气，他觉得自己心脏仍是收紧的一个状态。 　　回想起从前，他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个讲礼貌的人，刚才没上沈卓言的车也是因为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可现在他总归应该平复下心情来了才对，却仍感到局促不安，甚至于有股莫名的心慌与失落。 　　望着早已寻觅不到那辆车踪迹的远方，林朝暮忽然间好像明白自己当时那种局促不安源于何处，也好像明白自己当时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了。 　　他可以什么都不怕，却必然害怕分别，害怕与沈卓言分别。 　　尤其当沈卓言已经离去之后，这种害怕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不断牵扯着他的心，让它来回摇摆着，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公交已经来了，的确正是林朝暮想要乘坐的那一辆车，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上车回家，不用再独自站于冷风中等待。 　　这时的林朝暮脑海中蓦地冒了个念头出来，若是刚才自己先上了那第一辆车该多好，那么他与沈卓言的情况就可以得到置换，先离开的那个人成了他自己，而继续等在冷风中的人无疑便是沈卓言。 　　若他先走一步该多好，就让沈卓言一个人等去吧。 　　在脑补出沈卓言独自站在寒风里沉默看向远方的情景，林朝暮有些忍俊不禁。 　　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扬，而他又拼命想将它压下去，就像是生怕沈卓言下一秒会突然折返，看到他正在偷笑。 　　如此一来，他心情竟也神奇般好了不少，方才的沉重得到缓解，面颊终于染上浅淡却纯良自然的笑意。 　　大家一个接一个有序上车。 　　林朝暮排在最后，也跟着默默坐上车，找不到空位，就随便往靠近后门的那根栏杆旁一站，拿了耳机出来听歌。 　　他听舒缓的纯乐更多，这会儿却听起了轻快的流行乐。 　　歌词与旋律都像朝气蓬勃的夏天，活泼、精力无限，暂时能给人带来畅快与愉悦的心情。 　　但这阵情绪无疑还是短暂的。 　　抵达南苑站，林朝暮独自一人下了车，往小区里走去。 　　冬日的风吹得他面颊冰冷，耳朵也很快红了起来，他并没有加快步伐抓紧时间回家，依旧以往常的速度静静走在路边。 　　耳机里仍传来一阵阵欢快歌声，听的次数多了，却也已不能再带动林朝暮的情绪。 　　他面无表情地走着，机械性地迈着步伐。 　　回了家，林朝暮将放了文具与准考证的文件袋随手往茶几上一放，直接仰面躺倒在了沙发上。 　　家里空荡荡的，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更不可能听见林朝暮想要听见的那个人的声音。 　　以前到现在，林朝暮倏然发觉，自己的心境已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许多。 　　那时的他一个人可以吃吃喝喝，再找几部电影一看就是一整天，一天下来也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享受。 　　明明从今天起就放假了，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场，此刻的他心中却空空如也，没有吃喝的动力，也没有兴趣看一部电影，甚至于他连这样懒洋洋躺着都觉得烦躁。 　　仔细想想，若是他现在正与沈卓言一起在外面餐馆里吃饭，无论吃的什么，哪怕是他自己请客吃饭，想必他也会比现在这样要开心得多。 　　果然还是想找个人陪着…… 　　林朝暮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后背靠上柔软的靠垫，从根本懒得脱下的外套兜中拿出手机，直接点开微信。 　　他要赶紧给叶朗发个消息，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若叶朗也并不急着回家，那他就拉上他一起去外面大吃一顿，权当是为了庆祝他们放假过年。 　　MZ：朗，你在哪呢？ 　　林朝暮消息发出去之后，没过几秒便收到了叶朗的回复。 　　当那条消息弹入自己视野里时，他也不管叶朗回了什么，打从心底觉得叶朗真是自己的好哥们儿。 　　但等他看完对方的消息后，他明显写着高兴的脸当即耷拉下来。 　　叶朗你这只猪：小林子，你这声朗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知道不？ 　　MZ：[白眼][白眼][白眼] 　　MZ：关我什么事，我看你那是冷的吧。 　　叶朗你这只猪：得，不跟你一般见识，哥们儿现在正在被窝里舒舒服服躺着呢。 　　叶朗你这只猪：说吧，突然找哥们儿干什么，是不是寂寞了？ 　　MZ：去你的，你才寂寞了。 　　MZ：你吃过午饭了吗，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第070章 　　叶朗盯着林朝暮发来的消息逐字仔细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觉得林朝暮现在这个状态就像极了是有什么见不得的事要做。 　　叶朗你这只猪：咱先不说吃饭这件事，你就直接说你要干嘛吧。 　　说要请客吃饭的人没多想什么，另一人倒是想得有点多了。 　　但这也在林朝暮意料之中，若是叶朗突然发消息来说要请客吃饭，他肯定也会产生一些疑虑，毕竟叶朗素来抠门。 　　MZ：什么我要干嘛，我什么也不干，就是请你吃顿饭，本学期的最后一次聚餐。 　　叶朗你这只猪：小林子你到底想干嘛？你现在这样我有点怕，上来就是一声“朗”，平常你什么时候这样喊过我啊，太恐怖了…… 　　MZ：什么太恐怖了？？我真不想干嘛，就吃饭啊！！ 　　叶朗你这只猪：我不信你。 　　MZ：…… 　　MZ：叶朗你今天是有什么毛病嘛，别人白出钱请客吃饭你都不去。 　　MZ：得，我懒得跟你多说，爱去不去吧，不去拉倒。 　　林朝暮有些无语，很想撤销上面所有的内容，就当他找叶朗吃饭的这件事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们宿舍可还有另外两个人，找谁不好啊，偏要找叶朗这个得了便宜还要疑神疑鬼的，痛痛快快来一句去或者不去不就行了嘛，还跟他在这里扯不清地扯。 　　叶朗你这只猪：嘿！干嘛呢你，收收你这小脾气，我又没说我不去，我去还不行嘛！ 　　叶朗你这只猪：不过小林子，咱班班长嘞，你怎么不跟咱班长一起去吃呢。 　　MZ：呦，你不是沈卓言的好朋友嘛，怎么你不知道他已经回家了吗？ 　　叶朗你这只猪：班长这动作有点快啊……那行，就我俩去吃吧，咱宿舍另外俩人也回家了…… 　　MZ：他们动作也很快…… 　　半小时后，林朝暮与叶朗先后抵达中央步行街。 　　叶朗选了家烤肉店，在车站等车时把地址发了过去，彼时的林朝暮也已在南苑门口等车，就差叶朗一句消息，就能确定自己要乘哪辆车，是在这里上车还是要穿过马路去对面车站。 　　叶朗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很快发来消息，敲定中央步行街上的其中一家烤肉店。 　　步行街林朝暮并不熟，也就之前和沈卓言一起去过。 　　于是，当他在看到叶朗地址开头部分所写的这五个字时，一场烟花不受控制在他脑中盛放。 　　虽然已有将近一个月过去，他却仍忘不了那个夜晚的美景。 　　他当然不会与叶朗多说什么，只是回了句“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可能到现在为止叶朗还以为跨年那晚他与沈卓言都待在家中看跨年演唱会。 　　而那次之后，他也同样没有特意询问叶朗他们的情况。 　　与叶朗一同走进烤肉店，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还能顺便透过那巨大的窗户去看步行街上的人来人往。 　　白天与夜晚的步行街有着很大不同，若要林朝暮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晚上过来，晚上的夜灯美景是白日里所无法比拟的。 　　点好了餐，林朝暮靠在椅背上休息。 　　兜里的手机隐约振动了一下，他取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未读微信消息一条，就发于刚刚。 　　没来由的，林朝暮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卓言。 　　点开后，他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与头像。 　　沈卓言：到家了吗？ 　　林朝暮没有急着回消息，而是闲得慌地顺了一遍时间线。 　　他觉得沈卓言这消息发来的时间实在是晚了点，反射弧应是已经绕了地球一圈。 　　不过林朝暮也乐观，觉得沈卓言还能记得给他发消息，也算是心里有他，也算是相识一场的朋友了。 　　MZ：那个，我本来早就已经到家了，现在又出来了。 　　沈卓言：一个人？ 　　MZ：没，我跟叶朗约好在外面吃饭。 　　MZ：我现在在中央步行街呢，就把我们上次来过的那条街。 　　沈卓言：挺好的，你们吃了什么？ 　　MZ：烤肉，而且还是我请客，班长你没来真的便宜叶朗这小子了。 　　沈卓言：那下次我请你。 　　沈卓言的脑回路让林朝暮措手不及，他原以为沈卓言多半会回一句“下次让叶朗请回来”，没成想迎接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小惊喜。 　　既然沈卓言都这样说了，那么他也不客气，准备顺势答应下来，这样一来，他们就各欠彼此一顿饭。 　　“小林子，你请我过来吃饭，然后你自己在这玩手机？你是认真的吗？” 　　刚要打字回复，叶朗那边猝然响起的声音直接迫使林朝暮猛地抬头。 　　他打量一眼对面那人，视线落在他放在桌前的手机屏幕上，隐约看到画面在动，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叶朗在看些什么了。 　　“对，我很认真。”叶朗刚才的语气半开玩笑，林朝暮现在的态度理直气壮，“你不也在刷小视频吗？” 　　叶朗嘿嘿一笑，依旧平静地反驳着林朝暮，充分体现何为“有理不在声高”，“那不一样，刷短视频不妨碍我跟你聊天，但你跟别人聊微信绝对会妨碍到你跟我聊天。” 　　虽然觉得叶朗说得很有道理，林朝暮却还是立刻反驳道：“怎么，你还限制我聊微信呢？” 　　叶朗目光灼灼在林朝暮扫了一圈，挑挑眉，故作漫不经心，“那我当然限制不了喽，我其实也就是好奇你跟谁在聊天，嘴角翘得都快跟太阳肩并肩了你自己知道吗？” 　　林朝暮蓦地一惊，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仓皇。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唇角带笑的情况，现在被叶朗这样轻描带写地戳破，双颊竟逐渐烫了起来，却仍继续保持着理直气壮，“你管我开不开心，你管我跟谁聊，这些你都管得着嘛……” 　　“有没有一种可能……” 　　叶朗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故作神秘地笑着。 　　林朝暮直直瞪着叶朗，以眼神来向他示威。 　　但下一秒他突然有些后悔了，相比这样瞪着叶朗，或许对付他更好的方法还是保持镇定，淡定地玩玩手机、喝喝茶不就好了，非要像见到仇人那样怒视叶朗，心里没鬼才怪。 　　只是，当下再去做出改变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叶朗把话继续说了下去，“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谈恋爱了？” 　　像是早已提前猜到叶朗将会说些什么，林朝暮无比坦然地否认，“绝对没有。” 　　“真的吗？”林朝暮的回答难以让叶朗信服，他稍稍眯起眼来，表情里写满质疑，“我突然开始怀疑你搬出去住的真正原因了。” 　　最吓人的莫过于叶朗的自信，他仿佛洞穿一切般的自信险些让林朝暮也怀疑起自己来。 　　但这世上只有他与沈卓言最清楚，他搬出来的原因与谈恋爱无关，他也没有谈恋爱。 　　这个时候，林朝暮其实完全可以与叶朗说清楚，讲明自己是在与他们的共同好友沈卓言聊天。 　　然而，正是有叶朗所说的“嘴角翘上天”在前，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他一时半会儿竟些难以启齿。 　　他跟沈卓言聊天时嘴角能翘上天，所以他们这是在聊什么呢？即便直说聊的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请客吃饭，想必叶朗也能逮到机会一通胡言。 　　林朝暮想了想，索性什么也不再多说，自己根本没必要心虚，“你尽管怀疑，反正我清清白白，没谈恋爱就是没谈恋爱。” 　　正好服务员在这时将他们点的各种肉送了上来，站在桌边替他们帮忙烤肉，林朝暮以为叶朗多少会收敛点，哪料叶朗根本没顾得上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小林子，没谈恋爱你骄傲个什么劲儿，人家都是脱单了有资本得瑟，你呢，你个单身汉有什么资格。” 　　叶朗这一番话噎得林朝暮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但叶朗毕竟不是沈卓言，他在面对这个人时自然总会有呛回去的办法。 　　他与叶朗之间，在互怼方面是分不出个高下来的。 　　要论资格，叶朗这个同样也是单身汉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他们二人在这方面谁也捞不着谁的好处。 　　被叶朗带偏跟他说了这么久的废话，林朝暮终于有时间重新看回手机。 　　给沈卓言回了句“好”后，他反问沈卓言是否已经到家。 　　大概是他这条消息回过去的时间太晚，沈卓言那边已经没了动静。 　　他盯着他们的聊天界面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等来。 　　烤熟的冒着油光的肉已被服务员放进他碗中，对面叶朗早已配完调料回来，这会儿见他仍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看手机，便赶紧开口催促他过去。 　　林朝暮抬头看他一眼，视线重新落回到手机屏幕上，仍不见刚才的聊天进度有什么变化。 　　沈卓言定然是有其他事要去忙碌，他也不再等待，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去拿调料。 　　当他从叶朗身边走过时，叶朗顺势转头望向他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林朝暮不是一点奇怪，是非常奇怪。 　　他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比较了解自己这位好哥们儿，但今天的情况还真让他捉摸不透。 第071章 　　这一顿烤肉叶朗吃得异常舒畅与满足。 　　等到吃饱喝足时他肚中早已鼓鼓囊囊，撑得他几乎有些走不动道，还得由林朝暮小心搀扶着。 　　林朝暮都懒得搭理他，奈何身旁这人自己实在站不稳，他也只好去帮忙扶一把。 　　“你吃那么猛干嘛，饿死鬼投胎啊，服了……”尽管光是撑着叶朗的身子就已让他十分烦躁，林朝暮却仍少不了要吐槽叶朗一顿。 　　叶朗嘿嘿笑着，顺着林朝暮的话往下说：“是啊，上辈子咱就是饿死的，这辈子不得多往肚里多塞点东西嘛。” 　　“那你能别光塞肉吗，也塞点墨水呗。”林朝暮话也接得很顺，丝毫没有磕绊或犹豫，一些回怼的话自然而然就在脑海中产生。 　　“我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乌贼。” 　　“我看你不是乌贼也挺贼的。” 　　“谢谢夸奖，小林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叶朗不是说不过林朝暮，只是懒得跟他再互怼下去，立刻转移了话题。 　　“不客气。”林朝暮淡然地嗯了一声，嘴上却仍不饶人，“你还想去哪儿？您呢就回学校去好好待着吧。” 　　“不再逛逛啥的吗？” 　　“天太冷了，逛不动。” 　　“逛着逛着身子不就暖起来了吗？” 　　“身子都要冻僵了，完全动不了。” 　　叶朗看看他们自己脚下，虽走得不算很快，至少也正处于移动中，也就林朝暮这人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林子你牛的，有本事你别出这家店的门。” 　　林朝暮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餐厅大门，轻描淡写来了一句，“没这本事。” 　　“那我们就去逛逛吧，这条街我来得也少，让我长长见识。”叶朗摸不透林朝暮的心思，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是会答应还是再次拒绝。 　　自从他们班长住进林朝暮家之后，他总觉得林朝暮的心思与情绪也是越来越难猜了。 　　“好吧，那就走走吧。”所幸这一次，林朝暮没有再拒绝。 　　叶朗毕竟是他好哥们儿，好哥们儿一连说了几次一起去逛逛，他也就没好意思再拒绝。 　　更何况，他下午确实没什么事，与其在家里瘫着，倒不如与叶朗再逛逛，也能多个人说话，不至于会觉得寂寞。 　　随后，他与叶朗二人就一起沿着顺下的路段在步行街上逛了逛。 　　叶朗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逛街，但他喜欢说话，于是这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剩下旁边林朝暮左耳进右耳出，基本上叶朗说一百个字，林朝暮能听进去的顶多也就十来个字。 　　林朝暮在下午三点多时回了家，果真如他所想，他一进屋就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像只趴在地上的虫。 　　他有些疲倦，就闭上双目，身体与四肢完全放松，彻底瘫软下来，一动不动，恍惚间逐渐进入了梦乡。 　　- 　　林朝暮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阳台几乎已无天光照进，客厅里一片昏暗。 　　他脑袋有些胀，坐起后低垂着头缓了片刻，这才起身去开灯。 　　客厅亮起冷白色调的灯光，林朝暮缓缓环视四周一圈，慢慢将视线移回，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客厅里只他一人，他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等片刻后回神时才终于想到要去拿手机。 　　头脑比方才清醒了不少，他回忆起自己午饭时与沈卓言未完的对话，立刻又点开了微信。 　　从回来到现在，他的微信未读消息多达十余条，来自于父母的，来自于同学的，剩下其中两条来自于沈卓言。 　　林朝暮父母知道他已经考完了试，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来。 　　回家的火车票林朝暮早已提前订好，就定在后天一早，他和自己父母讲明了回程时间，不见他们任何一方再在群里冒泡，也就没有再等下去。 　　叶朗发来的内容最多，问他到家没，问他晚饭要吃什么，要不要再约出去吃一顿。 　　林朝暮快速浏览完，敷衍回应几句后直接点开与沈卓言的聊天界面。 　　沈卓言的消息发于一小时之前，彼时的林朝暮正在呼呼大睡，对这世界在这一个多小时当中发生过什么一概不知。 　　沈卓言告诉林朝暮，他那会儿也已经到家了，忙于去做别的事，一直等到与家人聚完餐才有时间看手机。 　　读着沈卓言的回复，林朝暮心中不禁疑惑，他这是在特意向自己解释为什么那么迟才回消息的原因吗，这还是沈卓言本人吗…… 　　不过下一秒林朝暮就直接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沈卓言只是在与自己分享他那边的情况，可不是在特意解释些什么。 　　也就只有自己脑回路不正常，思路总要拐去不知何处。 　　对于沈卓言的回复，林朝暮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味。 　　踌躇半晌，林朝暮只回了个“好”字过去。 　　两个人的聊天似乎就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那边沈卓言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不知是人又在忙碌，还是默认了这样的结束方式。 　　其实林朝暮也可以退出去浏览浏览其他界面，但不知为何，他内心并不愿意这么做，似乎心中始终在期待着界面中能再跳出一条消息来。 　　这种想法太奇怪了，林朝暮很想将它压下去，却适得其反，被这种想法所束缚。 　　等了不知多久，在始终没有收到沈卓言的回复后，林朝暮终于放弃等待，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界面。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又有什么可期待的呢，是希望有个人能跟他聊聊天，给他解解闷嘛，可那个人为什么一定得是沈卓言，就不能是叶朗吗？ 　　林朝暮心里清楚，能是能的，只是叶朗毕竟不是沈卓言。 　　从看到左上角多出的数字时，林朝暮就已知道多半是叶朗给他发来的消息，但当时他并没有那个心思去看。 　　现在他已经退出去，也就继续正常与叶朗聊上了天。 　　- 　　八点已至，林朝暮提前开了直播。 　　他今晚没什么胃口，也就没有吃晚饭，早早洗过澡就上了床，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平躺几分钟后，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猛地翻身下床，几步跑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实在没什么精力，但他相信唱歌有这个能力让他精神起来，毕竟这是他的爱好。 　　于是他在完全没有与大家发过预告的情况下开了播。 　　不过，即便没有与大家提前打过招呼，多数粉丝也能收到他的开播提醒，从而即刻点进他的直播间，听一听这久违的嗓音。 　　直播间的人数在持续增加，林朝暮等了大家十分钟。 　　在这段时间内，他没有急着唱歌给大家听，而是先与大家分享了他这段时间的情况，讲讲他的心情。 　　关于室友帮了他很多这件事，他也毫不吝啬地与听众粉丝分享。 　　许久不见，林朝暮的声音也就温柔清亮，对于那些喜欢他的听众而言，即使不听林朝暮唱歌，就这样听听他说话，也无疑是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难得从林朝暮口中听到他室友的事，大家的兴致也都被提起来，弹幕快速刷了起来。 　　【暮暮，下学期室友还跟你一起住吗？】 　　【之之的室友现在也在家里吗？】 　　【什么时候能让室友也吱个声，想听听看室友的声音，期待。】 　　【暮暮的室友一定是个大学霸吧，我也好想有个学霸室友能给我辅导功课啊！】 　　【在小暮暮眼中，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几乎每条弹幕的内容林朝暮都看清楚了，那些他认为可以回应的弹幕他也都一一给了答复。 　　问他下学期室友是否还跟他一起住，他回答不一定，下学期再看，问沈卓言现在是否也在家中，他回答不在，对方已经回家了。 　　问到他沈卓言什么时候能在直播间这个问题时，林朝暮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非常认真的思考。 　　他深深认为，要让沈卓言吱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哪怕天塌下来了沈卓言也不可能出声。 　　再说了，林朝暮在沈卓言那里隐藏了快有一个学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直播间网址交出去，要让沈卓言看到这个直播间里有那么多喊自己老婆的弹幕，那他这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此前他也曾对大家说过不要喊他老婆，可惜这作用只起到两三次，之后大家显然还是控制不住喊他“老婆”。 　　哪怕直播间里喊他老公的人绝对要比喊老婆的多得多，当他不慎看到那两个字时，心中仍总会涌起一阵麻麻的异样感，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怎么都不舒服。 　　最后一个与沈卓言有关的问题——沈卓言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朝暮在这个问题上有所犹豫，愣了足足十五秒钟没有说话，盯着电脑屏幕一侧，黑色的瞳眸里倒映出不断上滚的弹幕。 　　沈卓言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或许他之前还能回答一句对方是个看上去高冷话少，但其实内心也有那一面小小温柔的人，他依旧可以这样回答，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忽然觉得，沈卓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定性的。 第072章 　　林朝暮最终还是略过了这个问题。 　　他实在无法回答，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也因此而直接结束了与沈卓言相关的讨论。 　　将视线从公屏上收回，林朝暮目光无意瞟到电脑旁那只小黑熊摆件上。 　　他不由怔了一下，随即鬼使神差地抬起手，食指指尖往小熊脑门上戳了戳。 　　他的力度很轻，小熊没什么反应，他自己神色却不断在发生细微变化，目光紧盯着这个小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他想看到的人。 　　几秒后，林朝暮回过神来，看一眼时间，再看了一眼仍在不断滚动的弹幕。 　　时间差不多了，人数也已增加至两千多，林朝暮便开口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嘛，我看人数好像差不多了，你们有什么想听的歌可以告诉我，我会唱的都可以尽量安排。”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开始刷起想让林朝暮演唱的歌曲来。 　　林朝暮安静等了会儿，从中暂时先选出几首他还算熟悉的歌，用小字按顺序打在直播间一侧，让大家都能一目了然。 　　今天时间充足，若他还有力气，他完全可以多唱几首。 　　最近他都没时间练歌，有些听众发了几首歌曲名字，他完全没有听到过，问大家那几首都是什么歌，大家弹幕回复说是最近很火的新歌。 　　林朝暮应了声，告诉大家新歌就不用发了，他不会唱，但默默记下，想着有时间去听一听，等下次练好了再唱给大家听。 　　不到九点，林朝暮开始了演唱。 　　他还是老样子，唱一段时间后中间会小小休息几分钟，喝口水润润喉咙，然后接着唱。 　　就这样一直唱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林朝暮终于抵不住有些困倦。 　　他在屏幕外无声打着哈欠，视线始终放在弹幕上没挪开。 　　大伙儿不知是精力旺盛还是为了陪他，没有人问他什么时候下播，都依旧热情地刷着弹幕。 　　这个时间已经挺晚的了，林朝暮也不打算再继续播下去，一是他自己确实已经累了，唱多了嗓子也有些不适，二是他想让大家也赶紧去休息。 　　他知道这些听众当中不乏原本该去早睡，却为了听他唱歌而迟迟没有睡去的。 　　下播后，林朝暮关上电脑，几步走回床边懒懒躺下。 　　手机一直被他放在床头柜上，他伸直手臂将它拿了过来，只是想睡前最后再看一眼微信有没有人找他。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微信列表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人在这三个小时里找过他。 　　沈卓言也没有。 　　林朝暮退出去，正准备放下手机睡个安稳觉，手机却在他指尖刚触及到他床头柜时突然振动，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林朝暮看到了屏幕上的那条微信通知。 　　愣了半秒，他重新又将手机拿起来，从通知点了进去。 　　消息竟是沈卓言发来的，问他睡了没有。 　　沈卓言应是知晓他睡眠时间的，平常这个时间点他早已睡下，沈卓言却偏偏在这个他极有可能已经睡着的时间点发来消息。 　　这是怎么了，觉得他今天会因为结束考试而兴奋得睡不着觉吗？ 　　林朝暮很快还是老老实实给沈卓言发了条没睡的消息过去，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这个时间点沈卓言突然给他发消息过来，必定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应该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沈卓言：今天直播了？ 　　MZ：？？？你怎么知道的？ 　　一上来就直接猜中他刚才做了什么，林朝暮的惊讶程度不小。 　　MZ：你是在我房间装了监控吗？？ 　　沈卓言：你就当我是装了吧，我现在能看见你的一举一动。 　　MZ：我不信，那你说我现在在干嘛？ 　　将消息发出去之前的那三秒钟里，林朝暮直接坐起身来，这才安心按下发送。 　　他觉得沈卓言多半要猜他正躺着，但他绝不会让沈卓言得逞。 　　沈卓言：躺着。 　　果然。 　　MZ：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没在我房间装监控了。 　　沈卓言：那你现在是？ 　　MZ：原本我躺着的，在你回答的几秒之前我坐起来了。 　　林朝暮暂时先在这里停了一下，匆匆躺回了床上，又给沈卓言发去消息。 　　MZ：现在我又躺下了。 　　那边沈卓言忽然没了动静。 　　林朝暮无需深入去想就能知道对方多半是被他整无语了。 　　但他同样也深知，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沈卓言，无论如何沈卓言尴尬都好过他自己尴尬。 　　沈卓言：你的性格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MZ：还行吧，主要是被班长你给练出来了。 　　沈卓言：不客气。 　　MZ：…… 　　MZ：班长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是躺着还是坐着？ 　　沈卓言：我也躺着。 　　林朝暮还想与沈卓言再聊一会儿，谈谈今天直播间里大家提到的那几个与他相关的话题，沈卓言却在林朝暮打字的时候发来消息，告诉他他准备睡了。 　　看着那条突然弹出的消息，林朝暮只得将打完的字全数删去，只回了一句好。 　　沈卓言：你也早点休息，放假了也可以继续保持住你的好习惯。 　　MZ：放心吧班长，我会的。 　　沈卓言：还有一点。 　　MZ：要继续锻炼对不对？ 　　沈卓言：保持运动习惯。 　　沈卓言：嗯。 　　林朝暮难得猜中沈卓言的心思并且打字也比他快了一步，一时间他有些窃喜。 　　想到反正今天家中也只他一人，沈卓言又看不见，他干脆也没隐藏自己的情绪。 　　MZ：知道了教练，我尽量保持吧，你也是，你可不能偷懒了，最好弄个运动打卡什么的。 　　沈卓言：你的意思是，我每次运动完还要跟你报备？ 　　MZ：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沈卓言：那你呢？ 　　MZ：公平起见，只要你打卡我肯定也会打卡的，你看行吗？ 　　其实林朝暮压根也不指望沈卓言会答应下来，认知里沈卓言不会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过他心中仍存了几分期待，等着对方的消息跳出来。 　　沈卓言：好，这是你说的。 　　沈卓言的回应出乎林朝暮意料，只是看见那一个“好”字，林朝暮就已大吃一惊。 　　他微微皱眉顿了两秒，为担心沈卓言食言迅速开始打字。 　　MZ：我说的，等我下个运动软件，下次就给你发我的打卡图。 　　沈卓言：好，那就希望我们彼此都能说到做到。 　　MZ：放心吧，谁做不到谁就是小狗子。 　　沈卓言：又来了……我发现你是真喜欢狗。 　　MZ：那要不我换一个？谁做不到谁就是小兔崽子？ 　　沈卓言：不用换了，就小狗。 　　MZ：那就一言为定，时限从明天开始到寒假结束，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两个人每人的打卡次数都不准少于十次。 　　沈卓言：好，知道了。 　　沈卓言：睡了。 　　MZ：好，晚安。 　　确认过那边不会再发消息过来，林朝暮也终于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他本该现在就入睡，却不自觉回想起自己与沈卓言刚才的聊天，因而困意渐淡，睁眼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脑中充斥着刚才他们两个人的聊天内容。 　　他又一次悄悄在心中询问着自己，沈卓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放假的日子挺无趣的。 　　至少对于林朝暮而言是如此，相比上学时期，现在这样实在没劲。 　　与沈卓言约定打卡的第二日，他几乎将家中所有的地方都统统整理打扫了一遍，沈卓言房间的地方他也认真拖过。 　　中午他点了份兰州拉面独自坐在餐桌前吃，下午休息一会儿后开始直播，整整播了四个小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直播上他究竟唱了多少首歌，又与大伙儿聊了多长时间的天，唱到最后他嗓子都有些哑了，这才停下来，与他的听众们道了别。 　　至于晚上，他肯定是不会播了。 　　一方面是嗓子不太舒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早有安排。 　　晚上他准备振作精神，认真看完一部长达三个小时的电影。 　　一整天的安排都差不多有了，那么他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没有划进安排表里。 　　去小区跑步……这件事，他本该也同样放进行程计划，却禁不住犹豫了起来。 　　彼时是下午接近六点，林朝暮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一会儿点开微信，一会儿点开新闻，一会儿又点开外卖软件，却始终无法在一件事上静下心来。 　　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会压制不住的有些烦躁。 　　他没有忘记之前与沈卓言信誓旦旦说过的那些话，说即便沈卓言不在，他也能做到自觉去锻炼。 　　然而他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当真准备要去做时，才发现这件事竟如此困难。 　　对于跑步，准确来说是对于运动这件事，他心中无疑是抗拒的，抗拒到已在沙发上坐了二十分钟，但就是不愿换衣换鞋出门。 　　其实这无非就是他一咬牙就可以起身去做准备的事，无奈他就是咬不下去这牙。 　　就在他从外卖软件中退出，准备再点开新闻随便刷刷的那一刻，一条消息恰合时宜地弹了出来。 　　林朝暮点进去，一眼看见沈卓言发来的那张跑步打卡图片。 　　MZ：？？？ 　　沈卓言这条消息来得林朝暮防不胜防，一连三个问号直接被他下意识着急发了出去。 　　MZ：可以…… 　　沈卓言：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MZ：我也要开始了，刚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去跑你消息就发过来了。 　　沈卓言：好，那你去跑吧。 　　MZ：嗯嗯，我出发了。 　　与沈卓言简短聊了几句，林朝暮又重新点开仔细看了一遍沈卓言那张打卡图。 　　图上不仅显示沈卓言的跑步路程数与时间，还显示了他跑步时的路线，这种笔直的只是偶尔转一次弯的路线，林朝暮猜测他多半是跑到了马路上。 　　偏偏具体位置被沈卓言隐藏了去，他想看看沈卓言大致在什么方位也不行。 　　眼看着沈卓言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打卡，而自己连迈出去这一步都难，林朝暮心中也有些急了。 　　况且他刚才还大言不惭地告诉沈卓言自己已换好衣物准备出门，这会儿是再不想去也得去了。 　　收好手机，林朝暮迅速去将睡衣换下，抓紧时间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他不想再继续耽误下去，已没有充足时间再让他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前往小区跑道。 　　抵达起始线后，他将随身带过来的蓝牙耳机戴上，在手机上选了刚才路上随便收藏的“跑步歌单”，点了随机播放。 　　他并不知道这歌单里都有些什么歌，总之只要能嗨起来就都无所谓。 　　之前他跑步时并不会听歌，身旁有个沈卓言哪还有无聊可言。 　　散步回去时他们也会简单聊上几句，就更不可能会用到耳机。 　　但今日与往常每一次都有所不同。 　　耳边充斥着躁动的鼓点，歌单里的歌一首接一首播完，林朝暮咬牙跑了三公里，终于慢慢停下了脚步。 　　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成绩，他在计时处按下停止，边走边将打卡记录发给了沈卓言。 　　他在这寒冬里热出一身汗，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之后就在开有暖气的客厅里舒舒服服地看一部电影，其他任何事情他都不想管不想在乎，管什么打卡管什么沈卓言。 　　然而，当沈卓言消息发来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与对方聊了起来，低着头看着手机，放缓步伐在寒风里小心翼翼地走。 第073章 　　将自己与沈卓言的打卡图分别做了对比，林朝暮越发觉得对面那个人一点儿都不讲义气。 　　不过玩笑归玩笑，他很清楚沈卓言隐去真实位置是他的权利与自由。 　　而林朝暮自己隐不隐去都无所谓，他能去夜跑的场所也就小区跑道这一个，这个地方他与沈卓言都是最熟悉的。 　　发出打卡图之后，林朝暮故意没有向沈卓言嘚瑟，故作高冷地只发一张图过去，什么话也不说。 　　等到沈卓言回了消息过来，他才彻底打开话匣子，如泄洪般挡也挡不住。 　　沈卓言：你还真的跑了。 　　MZ：那当然啊，我还能骗你吗，我一直都是个说到就做到的人。 　　沈卓言：我信了。 　　MZ：你信不信我都是这种人，这点毋庸置疑。 　　沈卓言：那下次继续，再接再厉。 　　MZ：没问题，你就好好看着吧，没有你我也可以很好完成这件事。 　　沈卓言：嗯，我看着，希望你别让我失望了。 　　- 　　就是沈卓言这样一句连语气都听不出来的“别让我失望”，让林朝暮咬牙一再坚持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沈卓言那些打卡图的激励。 　　沈卓言的打卡图几乎没有断过，每天都准时在同一时间发给林朝暮。 　　起初，每当林朝暮看到当日的那张图片时，他的心总会不自觉收紧。 　　无论当时他在做什么，可能正躺着，可能正在看电视，可能正在卫生间里，他心中都会立刻产生一种压迫感，觉得今天的打卡又被沈卓言领先了。 　　这种情绪伴随了他差不多有三天左右，后来他开始逐渐适应。 　　除了到家的那两日他没有去跑步，第三日他就去物色了一个适合跑步的好场所，继续锻炼。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与沈卓言约定的是最少十次打卡，但他们每个人至少也打了二十次卡。 　　约定开始之前，他凭借的是一腔不服输的气势，约定结束之后，他早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刺激或是激励，哪怕没有沈卓言的打卡他也能自觉去做一件事。 　　在这一个月中，沈卓言也曾有过连续两日的“未打卡”，但那两日林朝暮并没有抱着“你不跑那我也休息一天吧”的念头，信念完全不受动摇地换了衣服换了鞋出门去跑步，然后再将打卡图发给沈卓言。 　　他也不再有任何得意与嘚瑟的情绪，将运动当作是自己生活里的一个日常，一件如吃饭喝水般必须要做，且做起来十分顺手自然的事。 　　尽管每一次运动结束他都累得不行，可每一次他也是快乐的。 　　差不多是在打卡十次之后，林朝暮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看似没什么，但真正做起来却让他感到异常奇怪的想法。 　　那次之前，他就已将运动安排调整到与沈卓言相同的时间。 　　两个人不在同一座城市，却仍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而就是在产生这个想法之后，林朝暮立刻去找了沈卓言，问他能不能在跑步时一起连语音。 　　沈卓言：为什么？ 　　沈卓言：你准备监视我，看我是不是真的跑了步？ 　　MZ：当然不是，我监视你干嘛，我当然无条件相信你啊，班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的。 　　MZ：哪怕天塌下来，我知道只要是你承诺过的事情，就也都会去做到的。 　　MZ：其实吧，我就是突然之间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是想，我们连个麦，这样就好像跑步的时候身边都能有个陪伴，不至于很寂寞。 　　沈卓言：你很寂寞吗？ 　　MZ：没没没，不寂寞，我一般都戴耳机听歌的，特别嗨。 　　MZ：但今天我就是想试试看，连麦的话会不会比听歌效果还好。 　　MZ：当然班长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就是能拒绝得稍微委婉点吗？ 　　沈卓言：委婉点是吧，好。 　　沈卓言：那今天就连麦吧。 　　MZ：嗯？？？ 　　MZ：？？？？？ 　　MZ：行！那就先一言为定！今天我们一起！ 　　沈卓言：好。 　　回看自己与沈卓言的聊天内容，林朝暮险些忍不住扶额。 　　聊天时他没有想太多，内心怎么想就如何去表达，等到回看时才发现自己说出的话竟然这么蠢。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发誓绝对不会再这么傻兮兮地去表达自己的激动。 　　但此时再如何后悔都已没有半点用处，他也就不再纠结。 　　就这样吧，反正沈卓言再怎么想吐槽也只能憋着。 　　憋死他！ 　　- 　　窗外天光逐渐暗了下来，周芸下楼时看到一道高挺的身影站在大门口换鞋。 　　这些天下来，她也已经见怪不怪，但与自己儿子的这声招呼还是要打的。 　　“小言，又去跑步啊？”周芸边说边朝那道身影所在的位置走去。 　　身后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已经换好跑鞋的沈卓言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回头看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芸笑着拍了拍沈卓言的肩，“我宝贝就是优秀，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沈卓言转身开了一侧的门，却刚好与站在门外那个穿着蓝灰色西装的人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皆是始料未及，都不由怔了一下。 　　沈卓言反应更快，侧过身让站在外面的沈卓逸进屋。 　　沈卓逸上下打量沈卓言一眼，走进屋中，“又去跑步啊？” 　　“嗯。” 　　沈卓言正欲出门离开，胳膊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拽住，“你等我会儿，今天我跟你一起去。” 　　“好。”沈卓逸的话出乎周芸意料，只有沈卓言仍旧平静，简单应了一声。 　　“那你们路上都小心点。” 　　“放心吧妈，我弟跑步的那个路段基本没什么车经过。” 　　“那也要小心点知道吗，做好热身，尤其是你啊卓逸，小言天天锻炼，身子骨硬朗，但你不是，你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适度知道吗，好好热身，跑不动了就不跑，不用逞能。” 　　自己母亲这话听来实在不太顺耳，尤其是当中几个关键词，沈卓逸哈哈一笑，“知道了妈。” 　　“那你快去换衣服吧，别让你弟弟等太久。”周芸催促着沈卓逸。 　　“好嘞，我马上就去。”沈卓逸答应着，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沈卓言，“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陪妈聊聊天，等哥五分钟。” 　　沈卓言没动，依旧站在门口，似乎就想这样在这里站上五分钟。 　　周芸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挽上他的手臂，稍一用力，将他往沙发那边带。 　　沈卓言没有反抗，也没有任由周芸牵着自己带自己走，而是自主跟她去了沙发那儿。 　　母子俩往沙发上一坐，沈卓言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这么多年来，周芸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自己的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性子可沉稳可活泼，小的这个却永远寡言少语，总不喜欢表达自己。 　　但她知道，小言这孩子嘴上什么都不肯说，心中却也是深爱着他们一家人的。 　　周芸望着沈卓言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笑得温柔，“小言啊，在学校里交到新朋友了吗？” 　　她知道沈卓言在学校里一直都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好像那也是他在大一期间唯一的朋友，同时她也知道沈卓言闲暇时在外面打工的事情。 　　这些她都不会多去过问，无论沈卓言做什么，怎么做，只要是他愿意的就好，她统统不会去干涉。 　　但不干涉并不代表不会去询问，孩子在学习里的情况，她还是会想稍微了解一些。 　　毕竟她如今与沈卓言能聊的也就只有这种话题。 　　好在，沈卓言每次也都愿意和她聊，从不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可惜却也不会主动多说点内容。 　　沈卓言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几秒，脑海中浮现一张五官清晰的脸。 　　那张脸面容清秀，双眼是清亮干净的小鹿眸，鼻子挺直小巧，嘴唇微有些厚，看起来软软的。 　　他也有很多天没有再亲眼看到过那张脸，若说不想念，那便是他在自欺欺人。 　　沈卓言忽然没了动静，眼帘微垂望向一处，像是陷入了沉思。 　　五六分钟的时间一晃就会过去，她的小言很快就要出门去运动，但周芸也不急着催促，安静等待儿子再次开口。 　　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她清楚得很，他向来磊落，是什么就是什么，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现在这副走神的模样明显就有异常。 　　她觉得这个答案极有可能是“有”，只是他与他的新朋友之间有些什么异样。 　　会是什么呢，是产生隔阂，以至于小言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吗？ 　　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沈卓言极轻地点了点头，收起刚才不自觉流露的情绪，“嗯，交了，交了一个新朋友。” 　　“真的啊，那个小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跟妈妈说说吗？” 　　能听到这样的答案，周芸心中也挺高兴的，可能真是她刚才多想了。 　　知道这孩子在学校里不太喜欢交朋友，但一旦交上，必定都是真心相处得好的朋友。 　　“他是个……”沈卓言顿了顿，在脑海中搜索着可以被用来形容那个人的词。 　　他是个傻得可爱，纯粹真诚的人，是只善良纯情的小兔子。 　　所有在心里想到的可以形容林朝暮的词都被沈卓言深藏起来，出口时他这样来形容林朝暮，“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说话时他认真注视着周芸，想着自己这个回答在自己母亲听来答了大概也等于没答，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与周芸多说与林朝暮有关的情况。 　　当初周芸问他刘添泽的事，他也同样没有深入去讲，那是因为他懒得多说。 　　这次林朝暮却并不一样，他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与周芸谈起自己退了宿辞了职搬去林朝暮家与他成为同居室友这几件事。 　　其实他完全可以十分坦然地讲明，毕竟他向来都是个坦坦荡荡的人，此刻却有些无法启齿。 　　他自己大致清楚是什么原因，也承认林朝暮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周芸没有忘记去年自己儿子提到他朋友小刘时的“嫌弃”，用来形容小刘的词也多为“烦人”、“多事”这一类。 　　而现在他形容这位新朋友却冒了个好词“不错”出来，并且还在这个词之前加了个用以强调的“很”字。 　　一时间周芸好奇心骤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林朝暮讲讲他与那位小同学的事，“要不给妈讲讲你们的故事？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恰逢身后传来有人从楼梯上下来的脚步声，沈卓言知道是沈卓逸换好装备下来了。 　　来得倒也凑巧，他的确还未想好该如何正式回答自己母亲的问题。 　　“妈，你跟我弟聊得怎么样了？” 　　沈卓逸的声音在两个人背后响起，周芸这才转过身，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楼来的沈卓逸。 　　周芸起身，“这么快啊卓逸，我这都还没来得及跟你弟讲几句话。” 　　“妈，晚饭时再跟我弟聊吧，现在我们兄弟俩要出门了，我晚上还得去公司加班，现在该是我们兄弟俩独处的时间了吧？”沈卓逸走近沙发后，朝沈卓言使了记眼色。 　　沈卓言随即也站起来。 　　“怎么又要加班啊，都加了多少天班了……”看着沈卓逸日渐消瘦的面庞，周芸眼里满是心疼与无奈，“行行行，妈不说了，你们快去吧。” 　　“妈，我们走了。”与周芸道过别后，沈卓言跟在沈卓逸身后与他一同出了门。 　　周芸目送他们走远，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房拐角处。 第074章 　　沈卓逸跟着沈卓言走到那条行人与车辆都极少的木棉街，站在沈卓言常用来跑前热身的街边做起了热身运动。 　　沈卓言知道沈卓逸虽然比不上自己运动的频率高，但也并不是这方面的新手，至少比林朝暮那个小白要了解得多。 　　他无需教沈卓逸什么，沈卓逸自己就知道热身时要做些什么，这也省得他再多说什么。 　　热身结束，沈卓言点开微信，不见任何人给他发来消息。 　　就连那个本该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的人，也同样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手机屏幕，沈卓言不自觉蹙起眉心，他手轻触界面，拇指轻轻蹭过。 　　“干嘛呢？” 　　这时沈卓逸也已做完热身运动，见沈卓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手机，不由凑上去问了一句。 　　“没什么。”沈卓言将手机黑屏，看了他一眼，“你好了？” 　　“好了，我们跑起来吧。”沈卓逸做出一副准备起跑的姿势，等待沈卓言的一声令下。 　　沈卓逸这架势很显然早已准备妥当，但沈卓言还没准备完毕，他也不可能让沈卓逸再继续等着自己，“你先跑吧，我一会儿追上你。” 　　“行，那我先走了，等你。”沈卓逸也不磨蹭，直接开跑。 　　抬眸瞥了眼沈卓逸逐渐远去的方向，沈卓言立刻从裤袋中取出蓝牙耳机戴上，播放起音乐。 　　开始跑步之前，他最后看了眼微信，仍不见有消息被发送过来，也不再等待，把手机放回兜中直接跑了起来。 　　- 　　林朝暮一觉睡醒，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一阵阵地发胀。 　　他抬手轻抚上额际，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处。 　　等到彻底清醒过后，他才开了灯，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还没什么反应，等到下一秒看清屏幕上显示着的时间时，他险些从床上跳起来，全身血液都直冲上颅顶。 　　要死了。 　　这是那一瞬间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真的要死了，这个时间已经不对了，他原本约定好今天和沈卓言一起跑步，谁料他这只猪竟睡过了头，完美错过那个时间，现在估计沈卓言也快跑完了。 　　飞速点开微信，林朝暮正要点开置顶上与沈卓言的聊天框，一道声音穿透他的房门传入他的耳中。 　　——是他母亲在喊他去吃饭。 　　林朝暮大声应了一句“马上来”，随后立刻点开聊天界面，给屏幕那端的人发了消息过去。 　　此刻他只恨不能拿只锤子狠狠砸自己一下，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一起跑步这件事是他先与沈卓言提起来的，结果现在食言的却也是他，为此他感到无地自容。 　　但消息还是要厚着脸皮给沈卓言发出去的，是什么原因要与对方讲明，道歉的话也要同对方说。 　　林朝暮消息发出去之后，并没有很快收到沈卓言的回复，他也不想让自己家人久等，只得暂时先收起手机，匆匆出门去客厅吃饭。 　　吃饭时他与父母聊了会儿天，聊得挺开心的，但心中总有这样一个疙瘩堵着。 　　吃过饭后，他替他父亲将碗筷盘子拿回厨房，原本想要帮忙洗碗，却被他父亲“赶”了出去，让他忙活自己的事去，别在这里给他添乱。 　　同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前几次他也想帮父母洗菜刷锅，结局与现在是一样的。 　　回了房间，林朝暮第一时间去拿手机看消息。 　　他心中忍不住去想，自己这一次去了二十多分钟，沈卓言应该也已经跑完，并且看到他的消息了吧？ 　　MZ：班长，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小心睡过头了，起来的时候看那个时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班长，你跑完了吗，要不我们明天再一起跑吧？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了，是我食言了，我明天绝对按时！不按时我是孙子！ 　　打开微信，期盼中的回复并没有出现在林朝暮眼中，他仍只看到自己那条近半小时之前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林朝暮又把那段话认真读了一遍，查看哪里还需要补充。 　　看完一遍，依旧不见沈卓言的消息回复过来，就连以往都在这个时间段发来的打卡图今天也不见踪影。 　　林朝暮不知道在沈卓言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自觉发散思维，去想那个原因。 　　难不成，今天的沈卓言因为有事也没有去跑步吗？ 　　正在林朝暮胡思乱想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正确答案之际，他眼前的屏幕突然来了个猝不及防的跳动，一条消息弹出来，进入他的视线中。 　　他眼眸立时聚焦，凝神看向那条回复。 　　沈卓言：我先吃饭，晚点回你。 　　虽与林朝暮想象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沈卓言这一条回复也的确让他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立刻回过去一句“知道，等你”。 　　放下手机，林朝暮坐在书桌前，有意无意地摆弄起了就放在他正对面的那只小黑熊摆件。 　　这只小黑熊正是他与沈卓言一起在潮玩店里买的那一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特意带回家来，大概是怕它独自一熊待在南苑那个小房间里会觉得孤独。 　　摆弄了一会儿小熊，林朝暮又去刷了会儿手机，无聊在微博上随便逛逛。 　　他没有把设备带回家，也不准备在宅家期间直播，但近期他微博“营业”的频率明显比以往增加了不少，一来也是因为休闲时间多了，二来则是他想将自己家乡的美景趣事都与大家分享。 　　一圈下来，主页动态差不多都刷完了，林朝暮再一次点进微信，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他咋了咋舌，轻叹一口气，又将手机放下。 　　因为一场午觉，林朝暮今天的跑步计划被完全打乱。 　　但他不准备就让今天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晚上的时间同样可以利用起来，反正之前他在南苑与沈卓言一同运动时也是夜跑，只是因为放假得空才将时间提早。 　　又休息一小时后，林朝暮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换他那一身运动装备。 　　运动衣运动裤运动鞋，还有他运动时总会戴上的黑色发带，同时必不可少的还有毛巾与蓝牙耳机。 　　他现在都去家附近一家高中的操场跑步，放假期间那里人很少，到了晚上也会有其他附近居民进来锻炼。 　　他也在其中。 　　从家中出发，林朝暮沿路走进了那所高中，从教学楼旁边经过，踩着路灯光影走到了宽阔的操场上。 　　戴上耳机，他最后看了眼手机，随后依照沈卓言之前教他的那套动作做起了热身操。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跟做这套操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手脚笨拙，动作有气无力。 　　可能就是因为太蠢，让少话的沈卓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断纠正他的问题，在他耳边说了一堆话。 　　难得能听到沈卓言在短时间内一次性讲这么多话，林朝暮自然洗耳恭听。 　　其实他不知道，沈卓言并不是嫌弃他笨，只是不想他将热身做得太过潦草敷衍，不想他因此在运动过程中不慎受伤。 　　热身完毕，林朝暮又没忍住看了眼微信，结果可想而知，他再一次满怀失望地退了出去。 　　不是说好的吃好饭就给他回消息嘛，沈卓言到底去哪儿了，自己食言了一次，难道他也要跟着食言吗…… 　　不过沈卓言的确也有这个权利，谁让自己先放了他的鸽子呢。 　　将手机收起来，林朝暮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昏暗的跑道，深吸一口凉气又再缓缓吐出，终于开始了他这五公里的慢跑。 　　全程没停下过步伐，即使跑到最后一圈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林朝暮也咬牙在坚持着。 　　一直到耳机里传来五公里结束的提示声，他才将慢跑逐渐转为走路。 　　绕着操场散步似的走完一圈，过程中林朝暮曾抬头寻找星辰，月色已是极浅，星子更是找不出一颗来，夜空几乎黯淡无光。 　　冷风还在呜呜吹着，林朝暮绕完这一圈就离开了学校，踩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耳机里仍在播放着歌曲，欢快的旋律会伴他走完这一路。 　　林朝暮特意关了手机的静音模式，就为了有消息通知时自己能听得清。 　　街边冷清，寒风呼啸，林朝暮裹紧外套，发丝却依旧被风吹乱，面颊也被风吹得通红，只是在这样的光照下看不出来而已。 　　那几次与沈卓言一同走在路边的画面如放映无声电影般在他眼前重现着，他发现自己竟有些莫名怀念。 　　可能是因为那时身旁还有个伴，而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因而有些寂寞吧。 　　只是为什么他身边的那个人会是沈卓言而不是别人呢，为什么不是他以前的那位室友，又为什么不是与他一起玩得更多的叶朗呢？ 　　林朝暮告诉自己，大概是因为与沈卓言一起时的时间线更接近于现在吧。 　　走出一段路后，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声叮铃响。 　　林朝暮身子一顿，抓着手机慢慢从口袋里伸出手来，低头淡淡看了一眼。 　　他已在心中认定这就是个普通广告通知，可他本可以不去理会，却还是特意瞄了一眼。 第075章 　　这顿晚饭，沈卓言与家人一起吃了很长一段时间。 　　准确来说，是他们在饭桌上聊了很久。 　　沈卓逸先吃完他那份，因为还有工作要忙，也就没有等其他人，直接起身离开了餐桌。 　　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沈卓逸在他父亲的沈氏集团工作已有五年，在这五年里，他加班的次数是数不过来的。 　　在他刚工作的前几年，沈卓海还在公司，会教他一些有用的东西。 　　约莫半年以前，沈卓海到了退休的年纪，便将公司全权交给他来管理。 　　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周芸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儿子比以前要忙碌更多了。 　　即便是周末，也总难以见到他的身影。 　　她怨沈卓海把儿子逼得太紧，沈卓海也只能安慰她，说卓逸已经长大成人了，也有自己应尽的责任。 　　但他还说了，以后就让他这个做丈夫的多陪陪她，以前都是她陪着他，她等他回家吃饭，以后她做什么，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沈卓逸离开之后，餐桌上就只剩下沈卓言与他父母三人。 　　他话少，一般都只负责听他父母说，而他自己默默吃菜，但今天与往日不太相同，沈卓海一直在试图让他多开口。 　　大概是从周芸那里听到自己儿子在新学期交到新朋友的事，这顿饭吃到最后，他也与沈卓言主动谈起这件事。 　　对此，沈卓言不由轻皱眉头，忍不住问了一句，“爸，我是混得有多惨，交个朋友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实际沈卓海面上的反应并不大，但他问题多，一个接着一个，先问沈卓言的新朋友是不是与他同班，再问那位新朋友是男是女，又问新朋友叫什么名字。 　　总而言之，关于自己小儿子的这位新朋友，他恨不得将能想到的问题全都提出来。 　　而在沈卓言看来，这确实有些少见多怪的意思，就仿佛自己交了新朋友是件天大的事情。 　　这听来不奇怪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问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有没有交朋友，那个朋友又是怎样怎样的。 　　若早知如此，沈卓言大概会对朋友这个话题只字不提吧，但现在显然也为时过晚。 　　况且，对于沈卓海的追问，其实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反感。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沈卓海是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的。 　　他也能理解，之所以会得来父母这样的追问，也是有原因的。 　　从小到大他的性子都很孤僻。 　　小学之前的情况没什么印象了，但从小学到高中，毫不夸张地说，他没有交过任何朋友，普通朋友已是没有一个，更别谈真心朋友。 　　等上大学住了宿，也就刘添泽这个人死皮赖脸地缠上他，否则他多半会与从前一致，直至大学毕业都不会交到朋友。 　　刘添泽这个人虽然有点麻烦，好在他为人真诚，有这样一位朋友对沈卓言来说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至于林朝暮……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沈卓海：“小言，你那位朋友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沈卓言：“是的。” 　　沈卓海：“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周芸：“哎呦你问的什么问题啊，那肯定是男同学啊，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过咱家小言交过女朋友了……” 　　沈卓言越听越无语，刚要提醒周芸一句，却是沈卓海与周芸对起话来了，“我们家小言这么大了，也是该谈谈女朋友了。” 　　沈卓言眉心皱得更紧，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说点什么，自己父母大概要在这个话题上一去不复返了。 　　他对这个话题有些反感，开口道：“爸，你不是想知道我那位新朋友的事吗，他是男生，其他问题还问不问了，不问我回房了。” 　　沈卓海：“问问问，那你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沈卓言：“林朝暮。” 　　沈卓海：“那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半天过去终于问到正题上，周芸赞赏地看了沈卓海一眼。 　　沈卓海朝她点点头，随后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自己儿子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卓言并没有注意到这对夫妻俩的小动作与小眼神，在沈卓海提出那个问题时，他就已经没了动静，似是陷入到沉思中。 　　可能是在回忆他与林朝暮认识的过程，也可能是在想其他事。 　　“怎么了儿子，怎么不说话了？”等了半天，仍不见沈卓言开口，周芸有些着急，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知道自己儿子即便抗拒回答，也必定会与他们说清楚，但此刻的情况确实有些反常，或许会出现在沈卓逸身上，却绝不太可能会出现在沈卓言身上。 　　沈卓言看了他父母一眼，忽然正色道：“爸、妈，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 　　沈卓言猝然转变的态度让周芸有些措手不及，她也不由认真了起来，“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啊，小言你说吧，爸爸妈妈会好好听着的。” 　　- 　　又是一阵风起，林朝暮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指背蹭蹭自己早已被冻红的鼻子。 　　很快他便移开手，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在经历这件事后，他终于领悟了一个道理，有些事，越是期待着它的到来，往往并不会遂人心愿，但它也可能会在不经意之间带给人惊喜。 　　就像现在这样。 　　原本他已不抱希望，沈卓言不回就不回吧，就算明天回复也没什么毛病。 　　然而，他现在收到的正是对方的回复。 　　林朝暮觉得自己现如今真的有些奇怪，明明就是个聊天消息，不知为何竟如此重视。 　　而他每次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想着大概是因为自己做了不对的事情，心中难安，所以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吧，越快越好。 　　关于一直没有回复这件事，林朝暮并不指望沈卓言能给自己一个解释，他总觉得主动问起会显得自己特别小家子气。 　　嘴上不问归不问，但这并不代表林朝暮心中也不存在痒丝丝的异样感，好在沈卓言主动将原因告诉了他，解了缠绕于他心头的那股困惑。 　　迟迟没有回复的原因很简单，没有别的，只单纯因为沈卓言这顿饭吃了太长时间。 　　回想起那日沈卓言所说的家庭聚餐，林朝暮忽然觉得他们家里的饭吃得久一点也完全可以理解。 　　家里人一多，无论吃饭还是聊天肯定都会花上更长时间。 　　MZ：没事班长，你不用跟我解释，是我先放了你的鸽子，你想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MZ：关于那件事，真的很对不起，我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睡过头…… 　　MZ：简直了，我必须得承认，我就是一只猪。 　　沈卓言：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沈卓言：那你后来跑步了吗？ 　　光是文字，林朝暮无法想象沈卓言的态度，但他试着联想了一下，大概是轻描淡写的一副态度吧。 　　他知道沈卓言应该不会怎么生气，也不会怎么在意，但他自己不可能不去在意。 　　MZ：班长，这没办法不去在意，毕竟这次真是我的问题，我得跟你解释清楚，不解释清楚我自己心里也难受。 　　MZ：就像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明天我保证不放你鸽子。 　　MZ：跑了的，我刚才跑了五公里，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MZ：[图片] 　　林朝暮顺势将打卡图发了出去。 　　这次他没有隐藏自己的位置，直接给自己定位在了那所高中里。 　　沈卓言果然注意到了这个定位：你最近都在学校里跑步？ 　　MZ：对啊，当我在跑道上挥洒汗水的时候，我感觉我自己都年轻了。 　　沈卓言：现在也不大吧？ 　　MZ：是不大，但比你大，你别忘了你还得喊我一声哥。 　　沈卓言一语道破：现在倒是挺横，刚才跟我道歉的时候怎么怂怂的。 　　林朝暮气他不给自己一个小小的面子，打字时却不自禁扬起几分笑意：这不是一件事，要分开论，在当你哥这件事上，我有的是底气，因为这就是不争的事实，天注定我是你哥。 　　他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也确实得感谢老天的安排，安排他们班班长，他的这位好室友比他晚了几个月出生。 　　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沈卓言是无法反驳自己的。 　　沈卓言：我头一次见这么幼稚不稳重的哥，看起来还挺稀奇的。 　　林朝暮没有料到沈卓言竟还能从这方面入手，却也不急，停下脚步顿在那里，尽可能让被寒风吹得有些发钝的脑子快速运转。 　　MZ：恭喜你运气那么好，现在你应该见到了吧，有没有觉得特别荣幸？ 　　从与沈卓言的相处中，林朝暮觉得自己逐渐学会了厚脸皮。 　　但他这张脸也很奇特，属于半厚半薄，左脸厚右脸薄，时而以左脸朝向沈卓言，又时而会转成右脸，有点不受他自己控制。 　　沈卓言：荣幸，真的挺荣幸的。 　　沈卓言：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缘分让我遇见了你。 　　觉得自己应该是胜了沈卓言一筹，林朝暮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打字。 　　MZ：也不是不可以啊。 　　他这句话发出去之后，刚才一直秒回的沈卓言忽然没了动静，不知是被他呛得没了声，还是又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对于这两个答案，他自然更倾向于前者：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说得噎住了说不出话来啦？ 　　他故意挑衅，其实内心又怂又抱有期待，很想看看沈卓言能说出些什么来回怼自己。 　　然而就在他怀着期待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的时候，他手机突然闪了一下屏，紧接着从他与沈卓言的聊天跳转到其他界面，同时耳边响起响铃提示声，旋律不断在他耳边响动着。 　　第一眼，林朝暮以为是沈卓言与自己发起了语音通话，他心虚两秒，正准备按下接听，却猛然发觉这并不是语音，而是视频。 　　也正因为这一下，林朝暮整张脸不自觉抽动了一下，指尖僵在接听按钮上方。 　　怎么办，要接吗？ 　　他深知自己也就敢在屏幕后作威作福，一旦与沈卓言面对面相处，他必定秒怂。 　　可倘若不接，不就代表他现在已经向沈卓言示弱了吗，沈卓言很可怕吗？ 　　即便再如何可怕，他终究也是一个弟弟。 　　在想到这一点后，林朝暮终于不再犹豫不决，迅速往接听键按去。 　　然而，他到底是按了个空。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绿色按钮的那一瞬间，眼前画面倏地跳转，转回他与沈卓言的聊天界面。 　　林朝暮愣了一下，还不等脑子转过弯来，屏幕又再次跳转。 　　又是沈卓言的通话邀请，只不过，这次从视频换成了语音。 　　林朝暮依旧怔怔的，他怎么感觉沈卓言这就是在耍着自己玩？ 　　虽心中有这份疑惑，但这次的他十分果断，直接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林朝暮。” 　　耳机里传来沈卓言略微低沉的嗓音。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林朝暮一阵恍惚，总觉得有些久违。 　　“诶班长，我在。” 　　“……” 　　林朝暮大胆回应，沈卓言那边却没了声音。 　　他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就只能听见自己这边风呼呼吹过的声响。 　　“班长？” 　　“嗯……”林朝暮听见那边沈卓言极轻地应了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刚才噎得没话说了吗？” 　　林朝暮壮着胆子开了句玩笑，沈卓言却没理会他，反问道：“你现在在哪？” 　　这个问题林朝暮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一遍，也不知道沈卓言究竟是记性差还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过，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又重复一遍，“我在往家走的路上。” 　　“那所高中离你家近吗？” 　　“还行，蛮近的。” 　　“好，那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你也是，跑步的时候小心点，我看你那个笔直笔直的路线，感觉应该是在马路上跑。” 　　“嗯，是在马路上，但还好，车不多，” 　　“那就好……嗯……那个，班长，你今天的打卡图好像还没发给我吧？再不发今天就要过去了……” 　　“好，一会儿发给你。” 　　“嗯……那……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挂吧。” 　　“哦，好。” 　　听到对方要挂，林朝暮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他想另外寻找可以与沈卓言共同聊下去的话题，脑中却只余一团浆糊，只能淡淡地应下那一声好。 　　他等着沈卓言挂断，等他一秒、两秒、五秒，却迟迟没有听见挂断后的那一声“嘟”。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界面竟仍停留在他与对方的通话界面上。 　　“班长？”他试探性地轻唤沈卓言一声。 　　“嗯？” 　　他问：“怎么还不挂？” 　　沈卓言反问：“不是让你挂吗？” 　　回想起沈卓言刚才所说的，林朝暮对“挂吧”这两个字的确有点印象，可他并不能从中听出沈卓言是在让他来挂断。 　　“行，那我挂。”林朝暮说着，又一次准备按下屏幕上的那个按钮。 　　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按钮由绿色转为了红色。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很多复杂情绪，其中一种是对挂断电话的抗拒。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就仿佛这次挂断之后，他与沈卓言的联系也会因此而被切断。 　　尽管他深知并不会如此，只可惜情绪并不受自己控制。 　　“林朝暮。” 　　“啊？” 　　“怎么不挂？” 　　“挂了挂了，马上，刚把手机还有我的手从兜里掏出来，天气太冷，实在是伸不出来。” 　　“好。” 　　某些人一本正经地扯着蹩脚的理由，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可心里始终抗拒着。 　　而沈卓言的反应始终平淡，林朝暮几乎已经竖起耳朵去听，却听不出他那个“好”字里的情绪。 　　相比他的“有点想念”，沈卓言似乎仍保留着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班长再见。” 　　“嗯。” 　　颇有礼貌地与沈卓言道了别，林朝暮挂断了通话，心里蓦地又是一阵空荡。 　　知道沈卓言不会再发消息过来，他将手机锁了屏，揣回兜中。 　　已在路上浪费太长时间，林朝暮不准备在这天寒地冻里继续耽搁，稍稍加快步伐，疾步往家里走去。 　　那个晚上，沈卓言的打卡图姗姗来迟。 　　可当林朝暮点开时，他惊奇地发现图里竟破天荒地没有隐藏定位，那条街附近有哪些建筑物，都清晰地标注在一旁。 　　林朝暮问他怎么舍得把位置开出来了，沈卓言回答说：你都那么实在地放出来了，我再藏着掖着好像就有点不厚道了。 　　MZ：班长，恐怕这都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吧，你就是单纯想让我知道你家在哪，让我以后有机会去找你玩。 　　沈卓言：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沈卓言：那你呢，你把位置显示出来也是想让我去找你？ 　　MZ：这不没显示我家嘛，我在学校里跑的步，这附近那么多小区，鬼知道我住哪里。 　　沈卓言：我在大街上跑的步。 　　MZ：…… 　　到最后，林朝暮又把自己给绕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讲不过沈卓言，也就不再纠结，最后与对方承诺一遍明天肯定会和他一起去跑步之后，两个人就互道晚安结束了聊天。 　　睡下时，林朝暮心情还算愉悦。 　　今天虽然发生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所幸在最后都能有个不错的收尾。 　　缓缓阖上眼，林朝暮眼前浮现一张五官精致俊朗的面庞。 　　他并不讨厌那张脸，反而嘴角噙起一抹细微上翘的弧度，就暂且先让这张脸在他脑海与眼前存在着吧。 　　- 　　次日，林朝暮当真没有再食言，在沈卓言准备出门的十分钟前提前给他发了消息。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各自运动的场所，又在同一时间做起了热身。 　　从热身开始起他们就已连了语音，沈卓言沉默着做完这套热身，林朝暮担心妨碍他，也一同保持沉默，直至热身结束才主动开口与他说话。 　　“班长，我准备好了。” 　　“我也，那现在跑起来吧。” 　　“好嘞，走起！” 　　林朝暮充满活力的语气在沈卓言耳边响起，沈卓言不由无声轻笑，慢慢跑了起来。 　　风只从耳边穿过，而真正钻入他耳中的是耳机里林朝暮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两个人各自集中精力向前跑着，一步步踩过脚下的水泥地面与塑胶跑道。 　　沈卓言可以始终如一控制好自己的呼吸，林朝暮却不能。 　　开始的三公里，他倒还算精神十足，从最后两公里开始，沈卓言能明显听出对面的呼吸乱了，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每一声都重重落在他耳畔。 　　明明就是因为疲惫而气|喘，数次三番落入沈卓言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沈卓言心一紧，脚步忽也乱了一瞬。 　　他自认无论什么事情落在自己头上都会从容应对，哪怕天塌下来都可以绝对做到面不改色，却偏在这时乱了阵脚，面上略过一抹仓皇，被冷风砸得有些泛红的脸颊似乎更加红了，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并不只是运动到一定程度后产生的情况，而是因为…… 　　那一腔热血，正是因为自己体|内的欲|望被激起而猛烈燃烧起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愈燃愈烈，拂过他身体的每一寸位置。 　　他能确定林朝暮定是不自知的，否则那一声声喘|息早已被林朝暮压抑了下去，不会任由它们不断传至他耳边，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暧|mei，不断被放大，不断翻|涌肆|虐。 　　那一瞬间，沈卓言才终于认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那张冷淡的面皮之下，其实藏着满身欲|望，偷偷藏匿起来，在某个时刻被某个人触发激起。 　　正如此刻，他脱离也抵挡不了俗世的欲。 　　“林朝暮……你累了吗？要休息一会儿吗？”喉头一动，突起的喉结上下翻滚，沈卓言也微喘着气问了一句。 　　“不累……没事班长……我还能继续跑……不用管我……”林朝暮说话时几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硬撑着说完了这段话。 　　林朝暮已经这么累了，沈卓言也不准备再让他继续开口说话，“累了就自己休息。不用回答我。” 　　林朝暮并未乖乖听话，仍然重重“嗯”了一声。 　　- 　　剩下两公里终于艰难跑完，林朝暮已经累得粗气连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昨天那样继续绕着操场慢走，调整急促的呼吸。 　　那边沈卓言已经许久没有声音，他想开口问一句，却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张嘴只用来呼吸。 　　半圈下来，林朝暮心率已慢慢降了下来，呼吸也已调整好，不再如刚才那样直喘粗气，累得半死。 　　缓下来后，他立刻开口，问沈卓言还在吗。 　　沈卓言当然还在，他只是没有说话，静静陪着林朝暮缓过劲儿来。 　　这会儿听到林朝暮问他，他顿了一下，声音闷沉，“我还在。” 　　刚才沈卓言不说话时，林朝暮还盼着他说话，现在他说话了，林朝暮却反倒沉默。 　　他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没什么可以和沈卓言聊的。 　　四周一片静悄悄，偶尔传来操场上其他人的聊天声。 　　林朝暮环顾四周一圈，默默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鞋尖，一步步往前走得极慢。 　　“林朝暮。” 　　“啊？” 　　“没事……” 　　“就是看你不说话，喊你一声。” 　　“哦……好。” 　　“对了班长，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吧？” 　　意识到此刻的气氛过于沉闷，林朝暮觉得自己必须得带个头说点什么了，否则他与沈卓言很有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沉默到彼此家门口。 　　“哪件事？” 　　“你忘了吗，就是互相请客的那件事。” 　　“我没忘。” 　　“那还有一件事，是我答应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 　　对于沈卓言这个人足够烂的记性，林朝暮恨不得给他跪下，求他长长记性，为什么那种捞便宜的事都能忘记，他到底是有多不在意这种事。 　　“那我小小提醒一下，时间是跨年那天晚上。” 　　那边传来沈卓言语气淡淡的声音，“好像有点印象了。” 　　“就只有一点印象吗，要不你再想想？”还不等沈卓言开口，下一秒林朝暮又将话锋一转，“算了，我直接说吧，之前我答应过你，会满足你一个要求，你还记得吗？” 　　“记得。” 　　林朝暮提醒道：“你想到提什么要求了吗，今年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哦，再不提就要吃亏了。” 　　“我还没想好。” 　　沈卓言的答案完全在林朝暮的意料之中，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沈卓言的回应会是这个，“班长，其实你是压根还没想吧，你忘都忘记这件事了……” 　　沈卓言没有承认林朝暮所说的事，“我没忘，我还在想，等想到了就会告诉你。” 　　“好吧，那我等着你。”好端端的一个话题又在这份尴尬中被强行终结，林朝暮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与沈卓言说些什么。 　　那就这样吧，也不知道沈卓言这种性子到底怎么得来的。 　　话题终结者形容的就是他这一类人。 　　腹诽归腹诽，林朝暮仍在脑内尽力找寻话题，不想他们两个人当真尬在这个地方。 　　他还在暗自努力着，那边沈卓言终于先开了口：“林朝暮，问你个问题吧。” 　　林朝暮眉心一挑，“问吧班长。”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林朝暮顿住了，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那几个可以被用来形容沈卓言的词，脑子却好死不死地在这时完全卡住，到最后他只能尽可能装作不敷衍地敷衍一句，“很好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心虚吗？” 　　林朝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心虚啊，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在我心里你真的很好。” 　　“那你具体说说吧。”担心林朝暮开不了这个口，沈卓言又补充一句，“等你说完，我也可以说说我眼里的你，这样是不是就公平很多？” 　　真的公平吗？ 　　林朝暮心怀质疑，沈卓言眼里的他不就是一个傻子，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也不需要沈卓言再来强调。 　　尽管如此，林朝暮还是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沈卓言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已不是他第一次思考，毕竟越是与沈卓言相处得久，他对于沈卓言的印象便会与之前多有一分不同。 　　这个人有很多面，高冷的、强|硬的、认真的、温柔的、有趣的、奇怪的、复杂的、让人摸不透的…… 　　这些都是他眼里的沈卓言，那么他该如何将这些面总结起来讲与沈卓言听呢？ 第076章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春节已过，寒假也已过。 　　开学的前两日，林朝暮从家乡回到了南苑，他把行李都拿出来，一点点收拾起了房间。 　　在沈卓言到来之前，他又将他们家两室一厅的地给拖了两遍，热出一身汗后仰面倒在客厅沙发上。 　　刚躺上去，一股亲切感就扑面而来。 　　他只是稍稍休息了几分钟，起身后又开始忙活，把沙发套、坐垫套这些东西全部拆下来，拿到洗衣机里去洗。 　　洗衣机转动起来，无需他动手。 　　但他依旧没停下忙碌，又去查看还有哪里需要收拾与清洗。 　　今天的他完全可以配得上“勤奋”二字。 　　他是下午两点回来的南苑，等到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时太阳早已下山，窗外天色尽黑。 　　这个时间点该吃晚饭了，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橱柜里也只有些挂面，林朝暮不想吃素面，就坐在餐桌前翻起了外卖。 　　这一下午忙下来，他本就没怎么吃午饭的胃已是空空如也，恨不得能吞下一头大象。 　　为节省时间，他也没有纠结要吃什么，直接从历史订单里选择了第一个，一模一样的餐又来了一份，直接点击下单。 　　随后，他就继续坐在椅子上刷手机打发时间。 　　从家中出发前往车站之前，林朝暮特意与沈卓言打了声招呼。 　　前几天两个人就已聊过何时回城的事情，沈卓言是提前一天，林朝暮肯定要在他之前先回家，把家里收拾干净，让自己这位室友回来时能拥有一个好环境。 　　环境好了，他相信沈卓言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沈卓言心情一好，他觉得自己多半也会因此而开心，尽管他也找不出其中的联系。 　　MZ：班长，你明天大概几点到家？ 　　因为无聊，林朝暮给沈卓言发了条消息过去。 　　他也不指望沈卓言能及时给他回复，反正也只是在消磨时间，没有人聊天他便再去刷刷其他软件。 　　不过，结果比他所想的好了不少，沈卓言大概也和他一样闲着，消息发出去没多少秒他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沈卓言：明天早上回去，九点之前会到。 　　MZ：你怎么回来，坐车还是地铁？ 　　沈卓言：地铁，再乘公交。 　　MZ：行啊，那我去小区门口接你呗，反正那个时候我也已经醒了，那你是回来吃早饭还是在你家吃完过来？回来吃的话我给你准备早餐。 　　沈卓言：那你帮我准备早餐吧。 　　沈卓言：我有点想念你我每天给我热好的牛奶，不知道我明天早上能喝到吗？ 　　或许这只是沈卓言随手发来的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林朝暮眉心却蓦地一跳，心也跟着慌了一瞬，一种异样的悸动在他心间跳跃起来。 　　沈卓言说他想念自己每天早上给他热好的牛奶，这是否意味着，不仅是牛奶，他们之前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他也同样怀念？ 　　林朝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看起来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 　　可能还是因为无聊吧。 　　MZ：行啊，当然能喝到。我一会儿就买，保证班长你明天能喝到热腾腾的牛奶。 　　MZ：明天早饭你想吃什么，我跟牛奶一起买。 　　MZ：如果想吃快餐，那就明早再点单。 　　沈卓言：我看是你想吃快餐吧？ 　　MZ：哈哈哈哈……对……班长，你其实也不用这么直白的…… 　　MZ：这不是在家不允许吃垃圾食品嘛…… 　　沈卓言：那我们明早就一起吃快餐吧，先解你的馋。 　　MZ：班长……你真是个大好人，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嘿嘿。 　　MZ：不过我一会儿还是会把东西买好的，什么面包糕点手抓饼馄饨水饺之类的有什么我就买什么，每样来一点，留着明天开始吃。 　　沈卓言：知道了，晚饭吃了吗？ 　　MZ：还没，在等外卖。 　　沈卓言：好。 　　- 　　林朝暮的外卖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他还在生鲜软件里点单，敲门声已咚咚响起。 　　他看了一眼门口，暂时先停下手头事情去开门，把自己那份兰州拉面给拿了进来。 　　下单之时他特意备注让老板放醋放辣，尤其是辣要多放点，透过盒壁他已能看到深红一片，打开盒盖后更是扑面而来一股香味，香得本就已经很饿很馋的人更是连连直咽口水。 　　林朝暮喝了口汤，正准备开动，却又忽然顿住，拿来手机给自己这份晚餐拍了个照，打开微信时停了两秒，最后还是把照片发给了沈卓言。 　　沈卓言：这是……拉面？ 　　MZ：错，这是放了醋，还有很多辣的拉面。 　　沈卓言：那你小心点。 　　MZ：小心什么？ 　　沈卓言：小心吃坏肚子。 　　MZ：不带这么咒我的，我好端端的你让我拉肚子…… 　　MZ：但是放心吧班长，我不会的，我的肠胃还没有那么脆弱。 　　沈卓言：行，那你吃吧。 　　MZ：好，我马上开动。 　　MZ：今天是寒假最后一顿外卖，明天你来了晚饭我来负责。 　　沈卓言：负责什么，负责请我吃外卖？ 　　MZ：负责做晚饭！ 　　MZ：我不能透露太多，反正明晚肯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MZ：班长我先吃饭了，明天见！ 　　林朝暮一连发过去几条消息，丝毫不想给沈卓言插话进来的机会。 　　等到说完自己那段话，他又直接主动结束了话题，也不管屏幕对面的那个人是什么态度。 　　等了几秒，看到沈卓言给自己发来一条“好，那就明天见”的回复，林朝暮也就心满意足地吃起了那份拉面。 　　- 　　次日早上八点半，微弱的阳光照入林朝暮家的客厅，在瓷砖地面上投下一片碎片式的光影。 　　阳台的晾衣杆上挂了很多东西，几乎占满整个阳台上方的空间。 　　家里有两套沙发套，昨天拆下旧的那套去清洗后，林朝暮就换上了另一套。 　　此时此刻，他就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部国外动画电影，林朝暮早上无聊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还觉得挺有意思，便继续看了下去，一直看到现在电影内容已过去三分之二。 　　他早上起得早，一直没有进过食，就只是喝了一杯热水，现在肚子难免有些饿了，却只能继续忍着。 　　忍不住了，就去拿了块小份的面包暂时垫垫肚子，几口入肚，感觉肚子里舒服多了，但也仍旧可以装得下其他很多东西。 　　他一直忍着不吃早餐，其实只是为了待会儿和自己的室友一起吃。 　　然而他等啊等啊，始终没有等来沈卓言的消息。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挺有耐心的人，但那边一个上午都没有任何消息，他自然也会着急。 　　哪怕没有按照说好的时间回来，晚个一两小时也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对方人没事，不要出了什么意外。 　　八点三刻，林朝暮终于按捺不住主动给沈卓言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到哪里了。 　　他紧张兮兮地盼了几秒，沈卓言很快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在公交车上，就快到南苑门口了。 　　林朝暮下意识站起身来，他着急打字回复。 　　MZ：班长你什么情况，不是说好快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的吗？ 　　MZ：你这都快到了，但我连衣服都还没换呢。 　　林朝暮攥着手机往卧室里走，匆忙换了裤子，睡衣不准备换，直接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走到客厅门口时，他手里突然一振，立刻低头翻看手机。 　　沈卓言：那我快到了，你出来吧。 　　MZ：！！！什么鬼！ 　　MZ：那你等着我，我马上出来！！！ 　　沈卓言：不着急，你慢慢走出来就行。 　　林朝暮没有听沈卓言的话慢慢往小区门口走，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疾走着往门口而去。 　　明明昨晚说好的他去接沈卓言，结果现在沈卓言都要到家了，他连门都险些没出成。 　　但他并不着急责怪自己，只将气全部撒在沈卓言身上。 　　谁让沈卓言不跟他说一声的，害得他马上要迟到了。 　　都怪沈卓言，一会儿见了面他要好好说说他。 　　这座城市的二月底寒风依旧冷冽。 　　林朝暮出来时没围围巾，外套领子也不够高，风不断打在他脖颈上，还时不时有风顺着他脖子与睡衣领口的缝隙钻入他身子里。 　　林朝暮裹紧外套，深深觉得自己出来时没多加一件衣服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裹紧外套以及加快步伐，试图让自己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今年他老家没有下雪，这点他倒是已经习惯了。 　　不过他看了天气预报，知道霜城这边在本月上旬下了两日的大雪，很多住在霜城的人都在网上发了下雪视频，彼时林朝暮早已回家，自是完美错过了这几场雪。 　　他已有好几年没再看过雪，知道今年是不可能再看到了，他只能期盼着明年他家那边也能下下雪，让他能亲眼看一场雪景，已圆他心头的一个梦。 　　距离南苑门口越来越近，林朝暮隐隐看到远处一道酷似沈卓言的身影。 　　因为距离不近，他只能看见对方推着个行李，黑色行李箱很像他之前看到过的沈卓言那一款。 　　他基本可以确定下来那人就是沈卓言，但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只好眯起眼睛努力去瞧，脚下步伐不停，逐渐与那人会合。 　　“班长！”在差不多与那人还剩五六十米远时，林朝暮大喊一声，伸长手臂朝对面来人招了招手。 　　可能源于兴奋，他的嗓门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响亮，险些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面上保持着淡定，强压下心头的尴尬。 　　虽然沈卓言没有回应他，但林朝暮能看得出来，对方也正在不断加快步伐，一步步向自己这边靠近。 　　直至两个人在某一个点上相遇，面对面站定。 　　此刻两个人相距不过一人宽，林朝暮还得稍稍仰头才能看见沈卓言的五官。 　　可当他看清那张与一个多月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熟悉面庞时，他的心脏竟是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那声音大到仿佛真在耳边响动，不断震着他的耳膜。 　　眼眸轻颤两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林朝暮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明明刚才还没见着沈卓言时他的情绪还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儿…… 　　林朝暮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在抖，却不知道沈卓言是不是也看得清晰。 　　他只能祈祷着千万不要，而后轻眨一下眼睛，开口时的声音也带着些不太明显的颤意，“呃那个……班长，欢迎回来。” 　　怎么回事，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现在又不是重要考试，更不是与沈卓言在这里面试，到底紧张什么啊，自己是有什么大病吗…… 　　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林朝暮内心狠狠地指责着自己。 　　“谢谢。”默默打量林朝暮有几分异常抽动的脸，沈卓言轻轻应了声。 　　一个眨眼的瞬间，林朝暮似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可惜那抹笑意转瞬即逝，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呃……那就走吧……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吗？”林朝暮说着就要伸手去碰沈卓言的行李箱。 　　沈卓言伸手轻轻抓住他外套袖子，“不用了，快走吧。” 　　“哦好……那我来点个外卖吧，想吃什么套餐？”想起他们的早餐还没订，林朝暮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同时问道。 　　他与沈卓言之前也点过快餐，他每次都是盯着一种套餐吃，沈卓言却不一样，每次都会换一种套餐，换一种口味。 　　如果他与林朝暮有着相同习惯，那么他就可以直接点餐下单，无需再多问。 　　沈卓言的回答倒是简单，“你吃什么，也给我点份相同的就行。” 　　“行，那我要吃巨无霸。”林朝暮故意与沈卓言开起玩笑，故意吓吓他，说话时光明正大盯着他的侧脸，注意着他的反应。 　　与他想象中的不太相同，沈卓言只是淡淡应了声“好”，随即没了反应。 　　沈卓言真是个无趣的人啊。腹诽一句，正当林朝暮准备移开视线的那一刻，他耳边又响起沈卓言低稳的声音，“早餐好像没有这个吧？” 　　不经意之间，四目相对之际，反而是林朝暮有些发愣。 　　原本想好的“台词”差点就忘了个精光，也亏他反应还不算太慢，“是没有，我吃巨无霸，把中间那些全部去掉，换成荷包蛋跟培根。” 　　沈卓言认真听他说完，虽没有被他的话逗笑，却也接了他的话顺势与他开起了玩笑，“可以，挺好的，那我也来份改良版巨无霸。” 　　林朝暮怔怔地看着他，下一秒突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沈卓言这副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模样，才真真儿是有趣。 　　笑过之后，林朝暮觉得自己本就不错的心情又顺畅了许多，现在可以用“非常愉悦”来形容。 　　“知道了，这就给你点。”他应着，低下头去继续翻阅外卖菜单，点了两份沈卓言所说的“改良版巨无霸”，又看了看其他可以点的小吃。 　　- 　　外卖来得很快，那边沈卓言还在屋里收拾东西，这边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林朝暮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待外卖，从“重播”里点进去，将出门前剩下最后一点内容的那部电影补完。 　　正看着，外卖就来了，他立刻起身去开门，将他与沈卓言的“改良版巨无霸套餐”迎了进来，冲里喊了声，告诉沈卓言外卖来了。 　　沈卓言出来的时候林朝暮人并不在客厅里，他去了厨房，刚好把牛奶放进微波炉中去热。 　　客厅茶几上还放着那一袋没来得及被拆开的外卖，沈卓言将它们拆开，拿出那两份一模一样的套餐，一一拆开放在茶几上。 　　三分钟后，林朝暮拿着两杯热牛奶回到客厅，其中一杯放在沈卓言面前，“班长，你点的热牛奶也好了。” 　　沈卓言扫了那两只牛奶杯一眼，对林朝暮说了声谢。 　　林朝暮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沈卓言侧边，看着面前那块汉堡与美味小吃，眼睛都快瞪直了。 　　他也不跟沈卓言打声招呼，一把抓起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饿狼扑食一般吃着自己的早饭。 　　沈卓言没有动，看了狼吞虎咽的林朝暮几眼，这才移开视线，也慢悠悠吃起自己那份来。 　　两个人吃早饭时都不出声，客厅里安静异常，电视机画面还停留在那部电影上，沈卓言几次抬头都只能看到那一个被暂停的画面。 　　“继续放吧。” 　　“好。”看到沈卓言朝电视方向轻抬下巴，林朝暮秒懂他是什么意思，当即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 　　电影已放至尾声阶段，林朝暮担心沈卓言看不懂，便问：“班长，要我从头开始放吗？” 　　“不用，就这样，我能看懂。” 　　林朝暮看向只有风景的画面，惊讶道：“这你都能看懂剧情吗，这么牛的吗？” 　　见林朝暮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沈卓言与他解释，“单纯这样看我当然看不懂，只是这部电影我刚好看过。” 　　林朝暮觉得自己白浪费口水了。 　　他乖乖闭嘴不再说话，继续安静吃着改良版巨无霸。 　　期间他悄悄瞥了沈卓言几眼，对方电影看得认真，就没往他这里瞅过。 　　- 　　早餐吃得晚，林朝暮与沈卓言午饭也吃得晚了些，并且也吃得随便，由沈卓言煮了两碗素面。 　　好在林朝暮有先见之明，昨晚顺道从生鲜超市中买了点酱，吃面时正好往里放，一碗素面马上就有了味道。 　　沈卓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放完酱，搅拌完准备吃了才问了一句，“怎么回趟家口味就变重了？” 　　林朝暮也没否认，“家里吃得都比较清淡，现在我一个人了不得放纵起来嘛。” 　　说完他还看了沈卓言一眼，把酱推到他面前，“班长，要来点吗？” 　　他以为沈卓言百分百会拒绝，结果这人又妥妥地给他来了份惊喜，没有犹豫直接拿过去挖了两勺到碗里。 　　回想起从早上沈卓言回来再到现在，此人已经说不清究竟给了林朝暮多少次“惊喜”。 　　“对了班长，你早上快到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发消息？”早上那个问题，林朝暮依旧执着地问出了口。 　　沈卓言搅拌着面，轻描淡写地回道：“天那么冷出来做什么，没必要走那么一段路特意出来。” 　　“啊？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沈卓言的态度很平淡，但在听到这样的答案后，林朝暮仍莫名有些动容。 　　“嗯，某人之间不是有一次淋雨感冒了吗，我不想他这次又因为吹风而感冒，折腾起来太麻烦。” 　　“……” 　　正处于感动之际，林朝暮却又听沈卓言来了这么一句，瞬间破坏这温暖的氛围。 　　一瞬间，林朝暮的笑容在脸颊上僵硬，嘴角逐渐耷拉下来，只差没有狠狠瞪沈卓言一眼。 　　求你别再破坏氛围了好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朝暮咬牙在心中吐槽一句，但吐槽过后心里的温度又有回升迹象。 　　他告诉自己，沈卓言后半句话自己完全可以无视，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前半句即可。 　　- 　　当天晚上，沈卓言并没有忘记林朝暮在前一日与他说起过的所谓惊喜。 　　但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默默等到了晚上。 　　下午他一直在房里收拾，虽然房门大敞，却始终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朝暮下午并没有直播，至于具体在做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等到他整理完毕走出房门后，他站在林朝暮房门口敲了敲门，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往里探了探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林朝暮不在他房里待着，那就只可能是在客厅看电影。 　　沈卓言紧接着又往外走，经过客厅沙发旁，却也同样没有看到林朝暮的身影，倒是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有一只小老鼠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是哪只小老鼠在偷吃？ 　　沈卓言心里已有一个答案，他走过去，站在门外观望，看林朝暮背对着他在洗手池前手忙脚乱。 　　林朝暮穿了那条滑稽的围裙似乎正在杀鱼，但看他那副架势与桌上那一片狼藉，总让沈卓言觉得现在是那条鱼在对付与玩|弄林朝暮。 　　他在门外站了约莫有十余秒时间，厨房里的人始终专心致志，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沈卓言也不想他被自己毫无预兆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于是在开口之前特意敲了三下门。 　　“这就是你准备给我的惊喜？” 　　听到敲门声后林朝暮当即转头，就在沈卓言那张脸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对方的声音也同时落在他耳畔。 　　“啊……对啊……班长你怎么出来了，这样我的惊喜就不是惊喜了啊……”林朝暮有些慌乱，不仅是因为惊喜被沈卓言提前发现，更因为自己刚才的囧样极有可能都被沈卓言看到。 　　“我看你这不是惊喜，而是给我的惊吓吧？” 　　沈卓言毫不留情地来了一句，却还是走进厨房，走到林朝暮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刀，语气轻柔了几分，“你退后，我就帮你这一下，其他你来。” 　　“……行。”林朝暮乖乖后退几步，但仍一步不离，默默等着看着，随时准备给沈卓言提供帮助。 　　那天的晚饭，林朝暮原本准备一个人全包，结果还是事与愿违，免不了忙中出错，还得靠沈卓言来帮忙替他解决，杀鱼炖了鱼汤。 　　好在一道酸辣土豆丝跟一道糖醋小排是他自己做的，这也让他的内心平衡了不少。 　　尽管土豆切丝也同样是沈卓言帮的忙，至少第一次做晚饭给沈卓言跟自己吃这件事，他自己认为还是成功了有一半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077章 　　寒假彻底结束了，林朝暮与沈卓言又重新进入到上学状态，收收心开始新一学期的学习。 　　日子照常进行着，每日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没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地方，林朝暮觉得是自己与沈卓言之间的相处。 　　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比从前更加……亲密了点。 　　是亲密吗？能这么用吗？林朝暮自己对这个词也存着些许质疑。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两个人的关系相比去年确实好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沈卓言的好朋友，但朋友或许可以称得上。 　　至少在他心里，他将沈卓言视为自己的好朋友。 　　春天之后，日子如箭般穿梭飞快。 　　三月、四月……时间转眼已来到五月。 　　这两月以来，林朝暮的厨艺每每都有长进。 　　最初是寒假时他在自己家里跟父母学的，父母问他怎么突然转|性想学做菜了，他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讲明原因。 　　再后来沈卓言也会教他，基本上每晚都是他们一起待在厨房里捣鼓晚饭。 　　林朝暮的厨艺在变好，沈卓言的厨艺则一直都那么好。 　　除此之外，他们每天也会一起去小区里跑步。 　　从热身到五公里跑再到最后的拉伸，沈卓言自始至终陪在林朝暮身边。 　　林朝暮知道，以沈卓言的能力，他跑这五公里的用时比自己短很多，但他还是陪着自己慢慢跑着，一直与他相隔一人距离，与他跑在同一条直线上。 　　这样一天天下来，一切似乎早已成习惯。 　　以前是沈卓言带着林朝暮去跑步，如今一到时间点，沈卓言还没准备好，就已能看到林朝暮穿戴好乖乖站在门口的身影。 　　他不说话，也不催促沈卓言。 　　因为他知道，只要沈卓言一看到自己站在那里，也会二话不说去把衣服换了，无需他等多久，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出门。 　　有时候跑着跑着，林朝暮脑中还会莫名冒出一种浪漫的感觉。 　　他觉得这很离谱，怎么跟沈卓言一起跑步挥洒汗水累得半死不活在自己眼中竟成了件浪漫事，一定是自己太不懂浪漫，才会觉得这就是浪漫。 　　浪漫哪是这样的啊…… 　　林朝暮的直播也照常进行着，按计划隔天直播，每次都准时开播与下播。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与听众聊天，大家也都会积极回应他。 　　三月底的一个晚上，那天刚好是周六，林朝暮买的摄像头也已被送到家来。 　　这是他在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后终于下定决心买来的，在直播这么久后，他终于决定露脸给大家唱歌。 　　在他决定买摄像头之前，他还曾与沈卓言有过一段简短的交流。 　　那会儿正是晚餐时间，他与沈卓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露脸直播这个问题上。 　　现在他与沈卓言几乎是无话不谈，一些很小的事，他也会乐于分享给沈卓言听。 　　而沈卓言也总会很有耐心地认真听着，只偶尔冒出几句噎得林朝暮语塞的话，这时林朝暮就会以一声“哼”结尾，阴阳怪气地回一句“班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的全都是真理，你真棒”。 　　每当这时，沈卓言总会看着他轻笑。 　　那笑容还有那眼神，林朝暮越看越瘆得慌，总觉得沈卓言仿佛是在睥睨一切，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林朝暮自己便会先无比心虚。 　　好几次以类似的结局收尾，林朝暮却仍不知“悔改”，在怼人与保持淡定方面也没有丝毫长进。 　　但其实他自己偷偷地乐在其中。 　　那天他问沈卓言，以他这个形象露脸直播会被骂吗。 　　沈卓言原本情绪不大，听完他这句话后忽然皱起眉头，并且越蹙越深，视线在对面那人脸上不断扫荡，盯得林朝暮浑身愈发不自在。 　　“班长，你干嘛……”林朝暮不由嗔怒一句。 　　沈卓言不答反问：“你对自己的脸这么不自信吗？” 　　林朝暮立刻解释：“我这不是不自信，我是谦虚。” 　　沈卓言收回视线，慢悠悠又去吃碗里的菜，缓缓吐出一句，“那你可能过度谦虚了。” 　　沈卓言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他长得还行？ 　　林朝暮心中一喜，尽管沈卓言没有正面谈论这个问题，但他的答案应该肯定的。 　　林朝暮默不作声低下头去，将菜往口中塞时有些心不在焉。 　　沈卓言看他半天，“还在想露脸的事情？” 　　“嗯。”林朝暮下意识地应声，随即又摇了摇头，“没，不想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这样吧，等你开摄像头的时候，我给你刷礼物。” 　　沈卓言忽然冒出这样一句，惊得林朝暮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沈卓言，“真的吗？就冲你这句话，我更得露了。” 　　自那晚起，林朝暮便做好了露脸的准备。 　　而他与沈卓言之间的对话其实都是玩笑话，他根本没有告诉沈卓言自己的直播网址，也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他可不想让沈卓言偷偷进来看着自己的脸听着自己唱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第一次露脸直播的时候，他原本的忠实听众进直播间来都“疯”了，不断刷屏说他可爱。 　　也有人刷他帅，但林朝暮并没有见到多少，几乎都是一摞的可爱。 　　这让林朝暮对自己的颜值产生了质疑。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会与“丑”这个字挨边，但现在大家一溜烟说他可爱，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不是大家真的没词夸了，又不想昧着良心夸他帅，所以才只能选择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 　　但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任由弹幕不停地刷，看弹幕一口一个可爱，一口一个老婆。 　　不过，有缘的是，他露脸开播那天沈卓言虽然没有来，却来了一个他许久没有见过的人。 　　路人甲罢了。 　　那个昵称为“路人甲罢了”的用户在林朝暮开播不知多久后进入直播间，一来就给他刷了一个大礼。 　　“谢谢路人甲罢了的……” 　　道谢时，林朝暮念出那位用户的名字，却在念完时蓦地愣住了。 　　摄像头里，原本就笑意满满的林朝暮笑得更灿烂了，是大家肉眼可见的开心，“是你啊……好久不见，谢谢礼物！” 　　路人甲罢了：不客气。 　　路人甲罢了：暮之很帅，可以自信点多露露脸。 　　“啊，谢谢谢谢谢谢！” 　　这不是第一个说林朝暮帅的听众，却是第一个因夸他帅而让他如此激动，激动到连道三声谢的听众。 　　这是今天这场直播里，路人甲送给他最大的惊喜。 　　- 　　四月的某个周六林朝暮又去考了一次六级。 　　那天沈卓言在家，不止送他出了小区，还陪着他去了学校。 　　林朝暮问他干嘛去，却遭来他的反问：“我还能干嘛去。” 　　所以是干嘛去？林朝暮想不明白，难道真的只是单纯陪着自己去学校吗，应该不至于吧？ 　　彼时两个人就坐在公交后排的双人位上，林朝暮坐在靠窗那侧，沈卓言坐于外侧。 　　看着林朝暮神色乱变一副捉摸不透事的模样，沈卓言有些无奈，也不再让他乱猜，直接告诉他，“我想陪你去学校，有问题吗？” 　　得来沈卓言如此直白的回答，林朝暮蓦地愣住了，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的，“没、没有。” 　　他当然也希望如此，可他心里却有觉得不太可能，考试的时间又不短，来回乘车所花的时间也挺久的，待在家里多舒服，出门多烦。 　　所以他觉得沈卓言陪他的这种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是他有事要去趟学校。 　　现在，当沈卓言神情如此认真地告诉他，他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陪他，林朝暮只感觉既紧张又温暖。 　　林朝暮在考场认真考试的这段时间，沈卓言就待在图书馆里看书。 　　收到林朝暮发来的消息时他这本书也已看了快有一半，索性借回去接着看。 　　于是，当林朝暮与沈卓言会合时，他明晃晃看到对方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多了一本书。 　　他当然知道沈卓言是去了图书馆，但手里突然多出一本书这件事，他怎么想都觉得就像是沈卓言给自己变了个有趣的魔术。 　　他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扬起的唇角却赤|裸|裸地出卖了他，完全被沈卓言收入眼底。 　　刚才他注意到林朝暮是在看到自己手里的书时才忍不住笑的，也因此大致猜到了他笑的原因，只是他什么也没说，悄然跟着林朝暮无声轻笑了一下。 　　有林朝暮在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无端地愉悦起来。 　　哪怕他与林朝暮什么话都不说，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只要是与对方站在一起，那种情绪自然而然就会在心中滋生蔓延。 　　回去的路上沈卓言没问林朝暮考得怎么样，但看他那总是藏不住的心情和他的状态，多半是发挥不错。 　　林朝暮也没有主动与他提起考试的情况，却突然来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沈卓言反问。 　　林朝暮疯狂向沈卓言暗示，“想吃点好吃的。” 　　沈卓言哪能看不懂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想不想吃火锅？” 　　林朝暮眼前一亮，就差欢呼出声来，“想！” 　　“那我们就去吃火锅，我请客。” 　　“好啊，那我请你喝奶茶。”林朝暮没有客气，反正他与沈卓言都是互相请来请去，谁都不会小气，谁都不会亏着谁。 　　又是奶茶……在与林朝暮相处的这段时光里，沈卓言已经听了太多遍“奶茶”这两个字。 　　终于他忍不住说了句，“男生里我头一次碰见你这么爱喝奶茶的。” 　　这并不是吐槽，只纯粹是一声感叹。 　　林朝暮本想回一句“那可能是你见过的同性还太少”，脑子猝然一个转弯，想到了另一种说法。 　　他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得意洋洋地开了口，“那必须的，毕竟我是独一无二的。” 　　他正暗自赞叹着自己越发了得的口才，并没有听见身旁沈卓言极轻地说了句什么。 　　他说：是啊，你确实独一无二，独一无二的傻。可我就喜欢你这傻乎乎的劲儿。 　　他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半句时早已没了声音。 　　那话被春风吹散，缓缓飘向远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078章 　　这还是林朝暮第一次与沈卓言一起出来吃火锅，只他们两个人。 　　他仍记得他上一次与沈卓言一同去吃火锅的场景，当时有他跟沈卓言，还有沈卓言打工那地方的一位同事，以及那位同事的朋友。 　　他记得当时沈卓言就已经把他当朋友了，所以才会喊他过去。 　　尽管在那顿火锅之后，他与沈卓言表现得越发不像一对能够和谐相处的朋友。 　　不过，现在的他们，应该能真真切切称得上是一对好友了吧。 　　吃完火锅，林朝暮与沈卓言出来随便逛逛，不知不觉竟又逛到了中央步行街。 　　林朝暮本在走神，心里想的是自己与沈卓言之间的事，想到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想到很多个他与沈卓言在一起的美好瞬间。 　　那些画面不经他控制在他脑中浮现，很快把他自己感动了。 　　他不知道那些画面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并且重放，可能是他在火锅店里喝了点小酒，以至于自己整个人头脑有些不清醒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意外发现街两边的店铺与景物都有些莫名熟悉，再仔细一辨认，便发现这是几个月前他曾与沈卓言一同走过的地方。 　　“我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林朝暮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沈卓言看他一脸懵的状态，又不知将魂儿丢到哪里去了，“想不想吃点夜宵？” 　　“吃吃吃！必须吃！”听到“夜宵”这个词，林朝暮一下就被提起兴致，“那我们一起逛逛吧，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 　　看着这么容易就被美食俘获的林朝暮，沈卓言轻轻一笑，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一路往前走，林朝暮时不时左右看看，不知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至他终于在一侧看到一家摊位后，他有些迷茫的眸才蓦地亮了起来。 　　“班长，吃糖葫芦吗？”林朝暮碰了一下沈卓言的手臂，在他微微错愕的注视下抓紧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保证不冻牙。” 　　正当他以为沈卓言会再犹豫一会儿的时候，他却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果决，“好，吃。” 　　分明是最为简单的几个字，却又带着如此重的分量落在林朝暮耳边。 　　他嘴角又咧开几个度，高高兴兴地去买糖葫芦。 　　沈卓言望着他一路远去的身影，只觉得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傻小孩。 　　沈卓言跟了上去，忽见那人转过身来，朝他这边问：“班长，凉皮要吃吗？” 　　他没有听清林朝暮问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去回应：“吃。” 　　那天晚上，林朝暮与沈卓言把凉皮打包回去吃，路上他们边吃糖葫芦边聊天。 　　林朝暮手里还拿了杯冷奶茶，右手把糖葫芦往嘴里送，左手拿着奶茶时不时喝上几口。 　　此情此景，与跨年夜那晚竟是如此相像。 　　区别只在于他们周边没有那么多人，没有烟花盛典，也并不热闹，反而有些冷清。 　　然而四周氛围虽然单调，对于林朝暮与沈卓言两个人却是丝毫没有影响。 　　只他们二人，就足以单独构建出一个温暖的小世界。 　　“班长，喝吗？”林朝暮把奶茶递到沈卓言面前。 　　沈卓言没动，“我不渴。” 　　“你确定？我怎么感觉你待会儿非常有可能又要去买咖啡喝呢。”林朝暮斜睨着沈卓言，戏谑地说道。 　　林朝暮突然提起的事情着实让沈卓言措手不及，他倒是没想到林朝暮记性还挺好，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小事林朝暮竟也同样记得。 　　沈卓言看向林朝暮，语气一如平常，“我确定。” 　　林朝暮看了眼仍被自己举于沈卓言面前的奶茶，掩去眼中的失落，慢慢收回手，自己又喝了一大口，装作无事发生。 　　奶茶林朝暮选的三分甜，本就不算很甜，现在他再喝，不知怎么味道就更淡了。 　　“班长，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 　　“……” 　　真就贵人多忘事，问他什么从来不记得。 　　有时候林朝暮会怀疑他是否故意装傻，但想想觉得沈卓言表现得那么自然，倒也不像是明知故问，更何况，他似乎也没有那个装傻的理由啊，难道逗自己玩很有意思吗？ 　　林朝暮无奈，详细解释道：“你还记得寒假的时候你问我，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但你没回答我，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卓言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又被林朝暮一句话堵了回去，“不准说与傻有关的形容词。” 　　“你紧张什么。”沈卓言想笑，也不知林朝暮总纠结个什么劲儿，“我不是答应过你吗？” 　　“一不小心给忘了……”林朝暮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笑意称不得好看，“你说吧班长，我认真听着，保证不再插嘴。” 　　沈卓言深深地看了林朝暮一眼，轻吸一口气，忽然问了林朝暮一句，“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会说你傻吗？” 　　“不是说不提这个字的吗……”林朝暮瞪了沈卓言一眼，却还是乖乖回答这个问题，试探性地小声问道，“因为……我脑子不好使？” 　　就知道林朝暮会这样说，沈卓言也不再与他开任何玩笑，表情严肃了起来，“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妄自菲薄的。” 　　沈卓言突然之间的认真让林朝暮有些无措，他心中冒出一种古怪的念头，总觉得沈卓言接下来会说出一些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话，“那你说为什么，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明明接下来说话的将会是沈卓言，更紧张的那个人却反倒是林朝暮。 　　“林朝暮，你知道自己有多单纯吗？” 　　“单纯得像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虽然被逼急了也会呛人，但好像很少能呛过我。” 　　“我一直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傻得可爱的人，除了你以外，我没见过第二个。” 　　“你喜欢唱歌，最喜欢流行乐和民谣，喜欢吃快餐甜品喜欢喝奶茶，喜欢看电影，电影最喜欢看动作片与喜剧片，不喜欢运动，但现在好像被我逼成了习惯。” 　　“你有时很有斗志，可以坚持做一件事，有时候又三分钟热度，你很容易害羞，害羞的时候脸会变得红红的，耳朵也是。” 　　说这些干嘛……尤其是最后一句，说它干嘛，还嫌他不够丢人嘛…… 　　林朝暮腹诽着，默默将头低了下去，试图掩盖此刻悸动的心情，但他始终悄悄“竖”着耳朵，还想再听沈卓言继续讲下去。 　　“其实你说得没错，你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我心中是这样。” 　　沈卓言的话到此全部结束，周遭又重归那一片静谧，只偶尔听得路上车辆从他们身侧驰过的呼声。 　　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如同着了魔怔般将那些心里话都讲了出来，不过讲出来后，他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说话时几乎没有看过林朝暮一眼，他也从始至终没有停下过脚步。 　　可事实上，他的余光总在偷偷观察着身旁那道身影的一举一动。 　　迎面拂来一阵暖风，不知为何竟在林朝暮双颊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红，心脏跳动得厉害，砰砰声似是响雷震在耳边。 　　他猛喝一口奶茶，将头埋下去更深，连糖葫芦都不再多吃一口。 　　不止是他的脸，他耳根也胀起一丝红意，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两只耳朵红得更加厉害。 　　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天色昏暗，路灯灯光亦是昏沉一片，沈卓言应该并没有注意他绯红的脸颊与耳尖。 　　- 　　那晚之后，林朝暮与沈卓言之间的氛围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还是照常一起回家，一起去菜场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吃饭。 　　可有些东西，确实与以前有了细微的不同，他慢慢可以确定下来，那正是所谓的“亲密”。 　　五月一来，林朝暮的生日也近了。 　　他刚好是五月二十的生日，这个日子在网络上很有名，是个网络情人节。 　　原本他很喜欢这个日子，随着后来过这个节日的情侣越来越多，他也就慢慢厌倦了这一日，平常也会提前给自己过生日。 　　但本月二十号的前几日，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找其中一天给自己庆祝生日。 　　因为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有件事他要等到二十号的这一天去做。 　　而且这件事他非做不可，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决心。 　　若真有这么一个人，那这个人也只能是那个人。 　　他完全可以一个人过生日，不需要朋友的陪伴。 　　可是，今年会有人陪他一起过“520”这个节日吗？ 　　他不知道。 　　但他希望能有一个。 　　他也希望，这所谓的“一个”就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沈卓言，以前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我跟别人相处时那么自然，却在与你相处时就变得奇奇怪怪的，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好像以前，我一直都在为自己那种莫名的情绪找借口，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不得不该面对现实，大胆去承认一些一直都存在着的事实。 　　沈卓言，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 　　林朝暮不清楚沈卓言是否知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而他此前也从未提起过，所以应该是不可能知道的吧。 　　他也不指望沈卓言能知道他的生日，并且送他一个礼物或是给他买一块蛋糕。 　　这些他都不指望，都不奢求，这些也都不是重点。 　　二十号来得很快，只是一转眼的事。 　　林朝暮以为自己应该准备好了，但真来到这一天时，他又突然紧张与忐忑得厉害。 　　老天爷对他唯一的眷顾大概是把他的生日安排在了周六，这样也方便他做更多的准备。 　　上午的时间他与沈卓言照常度过，下午他不与沈卓言打一声招呼，独自出门去买菜，挑的全是沈卓言喜欢吃的。 　　其实沈卓言完全不会挑食，什么都吃，但林朝暮也曾注意过，但凡可能是他喜欢的，他夹菜的次数明显会比其他时候多不少。 　　虽然沈卓言从不会多说一字，林朝暮却也正是由此来认定沈卓言更喜欢吃什么菜。 　　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去菜场买菜，但也乐在其中，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喜悦事。 　　回来时他甚至忍不住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当自己打开家门的那一刻，那个人就站在门前等着自己回来。 　　但他又希望沈卓言没有发现自己偷偷出了门，这是他特意给他准备的惊喜。 　　尽管这些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事情看起来似乎完全称不上是惊喜。 　　尽可能小声地拿钥匙开门后，林朝暮并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他很庆幸，心中却又止不住地涌起淡淡失落。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拿着手里几袋东西走进厨房，系上那条粉色围裙开始凝神鼓捣了起来。 　　晚饭做到一半，林朝暮忽然疑惑于香味分明早该飘向卧室，沈卓言却没有出来过一趟。 　　若换作平常这个时候，沈卓言早该出来帮忙了…… 　　难道他不在家里吗，他出去了？ 　　正想着，厨房门口猝然响起敲门声。 　　林朝暮被强迫着回了神，转头看向身后。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沈卓言竟在此时过来帮了他的忙。 　　对于自己特意买的那几道菜，林朝暮内心盼着沈卓言能说点什么。 　　然而沈卓言始终不发一言，只默默帮他的忙。 　　今天的氛围，让林朝暮无法不感到奇怪，可他什么也没问，问了就好像显得自己有多心虚似的。 　　一顿晚餐几乎全部搞定，现在只剩饭还没煮好，但也快了。 　　林朝暮正准备把他与沈卓言那两只碗从橱里拿出，忽听沈卓言在他身后开了口，“林朝暮，我出去一趟。” 　　林朝暮一惊，没有料到沈卓言出口竟会是这样一句，他立刻问道：“啊，你要去哪里啊？” 　　沈卓言语气淡淡，“约会。” 　　“……” 　　那一瞬间，“约会”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刀猛戳入他心间，刺得他猛一激灵。 　　林朝暮了解沈卓言，清楚知道他从不会说这种话，但若说了，那就是真的要和什么人去约会了。 　　“那个约会对象……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沈卓言不会明白，此刻他究竟有多希望能听到那一句“不是，就是个普通朋友”。 　　然而天不遂人愿，沈卓言也的确不懂他的心，没有任何犹豫便脱口而出一声“是啊”。 　　林朝暮不断审视着沈卓言的神色，并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任何玩笑的意思。 　　他知道沈卓言这个人最会隐藏情绪了，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得不信。 　　沈卓言再怎么喜欢开玩笑，应该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 　　“那晚饭吃吗？”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林朝暮佯装平静地问道。 　　沈卓言：“吃的，帮我留一点吧。” 　　林朝暮：“哦、好，那你去吧，玩得开心。” 　　送沈卓言出了门，林朝暮目光呆滞，仍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至不知多久以后，他才终于恍然初醒，意识到沈卓言早已离开，偌大的客厅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 　　－ 　　半小时之后，林朝暮在没有做出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开了播。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特意留出十分钟时间等人来得多一些，而是直接抱着麦克风唱了起来。 　　观众们都能看到他脸颊上那片不自然的绯红，不像是被闷出来的或是因为露脸而害羞。 　　已经露脸这么多天，从一开始的明显害羞，到如今林朝暮早已可以厚着脸皮与大家一同谈笑风生。 　　一上来林朝暮就开始唱歌，那些即便一收到他开播通知的人就立刻点进来的观众，对于自己刚进来就已听到他在唱歌而惊讶，还以为是自己来晚了。 　　大家匆匆发一句“暮暮好”、“暮暮今天好早啊”，之后就纷纷开始讨论起他的脸来。 　　所有进来的老观众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林朝暮的脸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红。 　　但即便她们问得再多，林朝暮也没有开过口。 　　他更像是在自嗨，也不管大家想听什么歌，他只管自己唱自己的苦情歌，唱得并不完整，断断续续地唱一段停几个字，唱一段再停几个字。 　　间歇时，大家在直播中看到林朝暮突然伸手拿来一瓶什么东西。 　　在他头一仰把那瓶东西往自己嘴里拼命灌去时，大家才终于看清那是什么。 　　一时间，那些在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人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眼里满是惊愕。 　　【卧槽！！！暮暮你怎么了？？！！】 　　【有人知道暮暮怎么了吗？？？暮暮你在干嘛？？？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暮暮暮暮！你看看我们啊，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暮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讲出来吧，我们大家都在，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你不要这样好吗？？？不要一个人闷声不吭的好吗！！！】 　　【救命，有没有人管管暮暮啊，室友呢，呼叫室友！！！！暮暮别喝了好吗！！！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们啊！！！】 　　弹幕一条条从林朝暮眼前迅速划过。 　　许是注意到了“室友”这两个字眼，林朝暮双目蓦然一红，他终于开口说话，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哭腔，无法完整说完一段话。 　　“室友……沈卓言出去约会了……不会回来了……” 　　“沈卓言……可是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还没谈恋爱就先失恋……我是不是很失败……” 　　“我原本以为……以为……以为他也是对我有感觉的……看来是我太自大了……其实人家根本就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沈卓言……我喜欢你……” 　　林朝暮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把酒瓶往旁边一放，继续唱他的苦情歌，苦得自己直掉眼泪。 　　他也不去擦拭泪水，任由它们珠子似的一滴滴往下掉。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直播间里这么做，可脑子早已不听使唤，只顾着含糊不清地唱，只顾苦涩地掉泪。 　　- 　　“咚咚咚——” 　　“咚咚咚——”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背后毫无预兆响起三声敲门声。 　　第一次时林朝暮并没有听见，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直至第二次明显加大力度的敲门声响起，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机械地回头看了一眼，林朝暮迷迷糊糊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林朝暮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到的是手里拿着一枝玫瑰的沈卓言。 　　沈卓言、玫瑰……这是什么情况？ 　　正当林朝暮迷茫之际，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沈卓言另一只手上。 　　对方手中拿着手机，屏幕上好像正在播放着…… 　　林朝暮眯起眼睛奋力去瞧，越发觉得沈卓言屏幕上的内容像极了自己的直播间界面。 　　可他心思并不在那上面，磕磕绊绊地询问：“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约会吗？” 　　沈卓言走到林朝暮身前，将仍停留在林朝暮直播间的手机与那枝鲜红艳丽的玫瑰一同放在林朝暮桌上。 　　视线从玫瑰上离开时，他无意瞥了林朝暮放在电脑旁的那只小黑熊一眼。 　　俯下身，在距离林朝暮咫尺之近的距离时停下动作，沈卓言仔细观察对方脸上的红。 　　他知道，那并不是在看到自己后才刚出现的红，而是被林朝暮这个小傻瓜喝酒喝出来的，“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况且，如果我再不回来阻止你，你这个小傻子准备把自己喝成什么样？怎么，我不在，就一个人喝闷酒？还嫌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够丢人？” 　　“我……要你管！”林朝暮没什么力气，狠狠反驳的话说出口就像是在撒娇。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过于接近，林朝暮红着眼，霎时有些慌了神。 　　沈卓言轻笑一声，抬手替他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晚饭还有吗？” 　　醉酒后的林朝暮反应有些迟钝，等他意识到沈卓言在做些什么后，对方的手早已离开，他木木地回应着，“有……都有……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吧。” 　　林朝暮迷迷糊糊地就要起身，却被沈卓言摁回椅子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抹带些凉意的吻已浅浅落在他的唇上。 　　林朝暮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一个劲儿地往颅顶冲，脑中似是支撑不住轰地一下炸开。 　　他已经完全僵住了，瞪着圆圆的眼眸不知所措，甚至于也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直播，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摄像头记录下来，直播间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几秒后，在林朝暮的错愕中，沈卓言缓缓离开他的唇，视线扫过他已经完全熟透了的脸颊。 　　即便无法分辨，但他们谁都知道，那不仅是喝过酒后的绯红，现在又增添羞涩。 　　“不要说话，听我说。”沈卓言嗓音低沉磁性。 　　林朝暮乖乖照做，不仅是因为听话，也是因为他如今已经完全懵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听沈卓言继续说下去。 　　“小傻瓜，你在直播间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说的约会，其实与任何人都无关，只和你有关。”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蛋糕在外面，晚点我们一起吃。” 　　“生日快乐，林朝暮。” 　　沈卓言轻附在林朝暮耳边，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只让他一个人听见。 　　从说到“小傻瓜”这三个字开始他已用上了气音，温热暧|昧的吐息随着低沉声线钻入林朝暮耳中，林朝暮耳尖倏地红了起来，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烫得几欲滴血。 　　他早已无心去管沈卓言究竟是如何进的自己直播间，一心只想赶紧推开沈卓言，手脚却不知怎么软得没了力气，这无疑也给了沈卓言一个可乘之机。 　　下一秒，他又一次轻轻吻住了林朝暮柔｜软的唇，不管他口中浓重的酒气，一点点慢慢加深力度。 　　林朝暮愣了至少有十秒的时间，等到他猛然回神时，他的呼吸开始不受自己控制急促起来，眼睫似蝶翼般轻颤，心乱如麻。 　　眼前是沈卓言那张被放大的脸，尾端狭长的眼睛微微敛着。 　　他也同样在注视着林朝暮。 　　林朝暮看他眼里有浅浅的光轻晃着，像一层层轻柔的涟漪在湖面上漾开，似有吸力般让他晕眩，将他整个人不断往里吸。 　　终是没有抵挡住内心的欲念，林朝暮抬手搂上身前人的颈项，用力回应着他的吻。 　　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去在意，世间万事也都与他无关，他只全心全意接受与享受此刻的缱|绻|与温|存。 　　在他们身后的电脑屏幕上，弹幕疯了似的刷着屏。 　　大家好像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全都在“啊啊啊”地乱叫，屏幕上弹出连续不断的这一个字，仿佛全世界都在此刻狂欢着。 　　还有人刷起礼物，让绚烂烟花一簇簇升起，在两人亲吻的画面中绽开最绚丽的色彩。 　　可这烟花，远不及画面中这二人夺目与浪漫。 　　[2022.6.3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感谢大家。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