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在大明养生百年》 第1章 八岁之期已到 大明,洪武十五年。 四月十六日,南京应天府。 朝阳初照,一只公鸡迫不及待地跳上石阶,兴奋地发出了清晨的第一声啼鸣。 “大伴,我的枸杞水泡好了吗?” 已经锻炼一个时辰的朱雄英缓缓收回太极老架抱桩,擦拭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对着身边的随身太监周宽问道。 早就站的两腿发麻的太监周宽连连点头,将一大罐温热枸杞水奉上:“小主,水尚温。” 年仅八岁的朱雄英接过枸杞水暖了暖手,小口啜饮,眯眼道:“初春万物生发,阳气充盈,劳烦大伴先去安排早膳吧,我再打半个时辰五禽戏。” 说着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开始练习五禽戏养生十八式。 “八岁之期已到,这一世我要打破桎梏,活下去……” 太监周宽和清晨起来打扫卫生的东宫老仆,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位年方“八岁”满口不离养生的皇长孙。 揉了揉酸麻的腿,周宽暗自苦恼道:“小主这般养生定能长命百岁,可怜老奴我这一身老骨头快撑不住咯。” 自从三年前朱雄英生了一场大病好了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 每天睡的比猪早,起的鸡早,按时吃饭,枸杞水常伴。 健身,吃药膳,喝枸杞水,睡觉,除了保健就是养生,连带着他身边的内侍太监都懂了许多养生之道。 看了眼认真练五禽戏的朱雄英,周宽升腾起异样的想法来:“不然我也跟着小主学学他那慢吞吞的画圈拳法和五禽戏?” 这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荒唐,旋即摇头。 小主朱雄英才八岁啊。 可是瞥了一眼面色红润眼冒精光的朱雄英,他内心还是忍不住疑问:“这真是八岁?” 朱雄英打的格外认真,用内息呼吸,每一个动作打出都吐出一口浊气。 是啊,我朱雄英今年年方八岁,但原时空我就是八岁挂的啊! 八岁之期已到…… 养生本就逆天而行。 好不容易穿越一场,我朱雄英拒绝英年早逝! 我年幼,尚未婚娶。 这大明大好河山,我还没机会游览一番便狗带?这简直是穿越者之耻。 稳健和苟才是王道。 苟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朱雄英本来就是个很稳健的人,所以三年前穿越前来后,他就定下了:“健身,养生,安生”三大策略。 健身,每日坚持打太极拳和五禽戏,拉筋骨。 养生,不时不食,每天严格按照药膳需求进食,并远离女眷。 安生,不问世事,只在宫里健身睡觉,吃饭拉屎不作死,从不乱跑。 还有就是稳健的养生标配,枸杞水。 加入红枣,桂圆,每日泡水喝。 除此之外,朱雄英还广泛问计与群贤,有什么更好的养生方式,我还能再养生一点吗? 我今天的养生,是否让我的寿命多了一点点? 不过,大明的群贤不那么靠谱,进献的养生方式多是修仙。 弄一堆乱七八糟的矿物质炼成仙丹吃,这不是养生,这特么是在超生。 前世有养生专家努力养生,成功活到五十一岁的,我要向他们学习! 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朱雄英又擦拭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叹道:“我朱雄英命苦哇,自幼体弱,命不久矣。” 今年是洪武十五年,原时空朱雄英死在这年,必有大劫啊。 我能否在这一世得证大道,苟活下去? 他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稚嫩的眉毛:“为了应对这场大劫,我每天都有锻炼的,太极拳和五禽戏各一百遍。” “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并且注重劳逸结合。” “每日都有喝枸杞水,让自己摄取充足的营养。” “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躲过此劫。” 朱雄英握着手中枸杞水小声嘀咕道。 好不容易穿越一场,他不想白来一遭啊。 前世对历史有些研究的他,很清楚原时空自己在今年嗝屁之后对大明的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朱元璋后大明的继承人,无法符合各方的利益,也压不住他们。 老朱家想江山万万岁。 淮西勋贵想要更多土地和封爵。 儒家文官想要一个温谦天子,尊师重道,不滥造杀戮。 天下万民,需要一个能给他们休养生息政策的皇帝,去填补被元末大战搞得千疮百孔的天下。 老爹朱标倒是挺符合好皇帝人选,但他因为压力太大,体虚的厉害,也就比自己多活了十年,洪武二十五年也挂了。 自己那个弟弟朱允炆得继大统后,和文臣瞎基波搞削藩,搞得四叔朱棣起兵靖难,最终丢了江山。 “爹,你要小心四叔,他不是什么好人。” “能不出远门千万别去,特别是北方,感染风寒很麻烦!” “二弟允炆他性格较纯,不适合当皇帝……” 想到这些大明的隐忧,朱雄英稚嫩脸颊上浮现出忧色,决定还是给朱标提个醒,免得自己今年真挺不住嗝屁,以后大明能少流点血。 “我朱雄英命苦哇,自幼体弱,命不久矣……” 朱雄英红润小脸上愁出了一个愁字,又灌了一大口枸杞水,朝着寝宫走去。 …… 吃过早饭,朱雄英照常休憩片刻后,一边溜达一边走往东宫正殿,给自己老爹朱标和继母吕氏请安。 他背着小手,严格按照养生标准走,不急不慢。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不过,这走路很讲究。 走快了,会胃下垂。 走慢了,起不到舒经活血促进肠胃蠕动的作用。 老养生人了。 等朱雄英老神在在地走到东宫正殿后,大明太子朱标,正与太子妃吕氏相对而坐。 只是,两人表情都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朱标已经有些发福,他袍服被撑的圆润宽广,小肚微微凸起,沉稳干练的国字脸蓄着胡须,虽说有黑眼圈略带疲惫,但自有一股威严气度。 他端着一碗酸枣叶茶,用茶碗盖轻轻抚着茶沫,有些失神地叹气道:“母后这病,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说着又古怪道:“之前我儿雄英让母后坚持艾草泡脚,每日喝枸杞水,寡人还准备收拾这逆子一顿,谁知今日太医说,正是母后坚持用雄英的养生法子,延缓了她的病情,不然母后怕是撑不过今年……” 太子妃吕氏惊讶地看向朱标:“母后的病情,竟然这般严重了?” 朱标点了点头,皱眉不欲多言。 这时,朱雄英走进了正殿。 见朱标和吕氏正在用膳,朱雄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称呼道:“儿雄英,拜见父亲母亲。” 朱标见他随身带着一个大罐子,装着满满的枸杞水,胖脸不由一愣,叹气道:“雄英啊,你小小年纪,怎么……怎么随身不离枸杞水啊。” 随后又道:“用膳了吗,没有的话与我们一同用膳,之后随寡人进宫,你皇爷爷要见你。” “顺便,去看看你皇奶奶……”. 朱标的语气透着沉重,朱雄英却心头一震,自己皇奶奶也就是马皇后,也是今年洪武十五年去世的,听父亲这语气,似乎马皇后的病情加重了? 想到这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和蔼老人,朱雄英的心沉了下去。 “父亲,那你们就快些用膳吧,我已经用过膳了。” 朱雄英心揪的厉害,也顾不得吃饭太快不够养生,小脸皱着眉头,思索着有什么特别的养生方式能帮助到马皇后。 ps:新书上传,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章 满嘴养生你想修仙 用过早膳。 朱标带着朱雄英,朝奉天殿走去。 “爹啊,走慢点,男人不能走太快,” “养生八条可还记得?饭前便后要洗手,不喝生水多运动……” 一边念叨着自己发明的养生八条,朱雄英一边数落朱标。 自己这便宜老爹朱标,对养生太不讲究了。 吃早餐吃太快不说,走路还低着头,这样对颈椎很不好的,而且走路也走太快,容易胃下垂。 这几年在朱雄英带领下,朱标也开始养生起来。 只是,他并不持久。 男人养生不持久,的确是有些问题。 因为政事繁忙,朱标只能保证食疗养生,酸枣叶茶,枸杞水这些倒是时常喝着,可是做五禽戏活动筋骨这类就很难得抽出时间了。 朱标宽润的国字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他伸手捋了捋胡须,苦笑道:“爹想着政事,一时之间忘了走路太快对胃不好……”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心中暗自感叹道:“当皇帝太不养生了,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尤其是朱元璋和朱标这种开国君主,琐事极多。 现在皇爷爷朱元璋只抓大事,小事基本放权给朱标办,所以朱标每天都忙于政事。 但是老朱家能力太强,皇爷爷朱元璋没事就放几个大,前两年炮制了胡惟庸案,连杀数万人,杀的大明官场震动,朱标从那之后就时常夜不能寐,盗汗惊梦,连带的身体也不太好了。 这些事,朱雄英都看在眼里…… 为此,他给老爹朱标制定了专属养生方案,让他每日泡酸枣叶茶,多食养神利眠的食物,补药补品时常备着,一得空就带老爹一起打拳。 养生本就逆天而行。 希望这样,自己老爹朱标能多活一点点。 八岁之期已到,爹啊,我也不知还能陪你多久…… 走了一会儿,朱标停下歇息,他用左手掌扶在腰间玉带,右手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后,黑亮眼眸看向朱雄英宽和笑道:“雄英,你可知今日皇爷爷为何要让你随寡人进宫?” 朱标拿着枸杞水灌了一口,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没兴趣。” “不关注。” 标准养生三答,朱雄英小手插在袖套里,像是个小老头,主要清晨有点倒春寒,为养生起见,要暖好手心脚心。 朱标沉稳面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逆子…… 朱雄英却老神在在地撇了撇嘴。 用脑子很不养生的好嘛。 再说我才八岁,用脑不利于健康成长。 朱标轻轻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朱雄英的脑袋,宽和笑道:“寡人十岁,便拜大儒宋濂为师,治诗书,你已八岁,当拜师习诗文了。” “皇爷爷,亲自给你选定了几位老师。” 朱雄英小脸上却愁出了一个愁字。 “我年芳八岁,就要上学了吗?” “读书很累的,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晚上很晚还需挑灯夜读,伤身费眼,我自幼体弱,养生调理身体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空读书呢!?” 朱标沉稳宽和的脸颊,顿时又是一愣,嘴唇微微张了张。 朱雄英却撇着嘴说道:“再说了,黄帝内经,抱朴子等养生经典,我都倒背如流的,我拒绝读书。” “爹啊,您给皇爷爷求求情吧,别让我读书好不好……” 朱雄英说完抱着朱标的大腿,抿着嘴,红润脸颊透着诚恳,精光湛湛的黑亮眼睛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望着朱标。 朱标满脸黑线,想我十岁治诗文,怎么生了个这般不学无术的逆子!? 满口养生,你想成仙啊!? 他屈指狠狠地弹了一下朱雄英的脑崩儿,然后揉着朱雄英的脑袋,嗔怒道:“竖子!你皇爷爷命你读书,岂是儿戏!?” 说着牵着朱雄英,一边走一边数落他,呵斥他必须听皇爷爷的吩咐,好好读书。 朱雄英眼泪汪汪,我朱雄英命苦哇,自幼体弱,命不久矣……养生本就逆天而行,如今还被强行读书。 这必坏我养生大计! 果然是因为八岁之期已到,大劫将至咩? 不能哭不能哭,大悲伤神,太不养生了。 呜呜呜…… 两人很快走到了奉天殿。 到了大殿前,数百名红盔明甲,手持刀杖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分侍在左右,面色肃穆。 一名身材消瘦,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高瘦黝黑男子,见到朱标和朱雄英父慈子孝模样,不由莞尔一笑,上前恭迎道:“太子,皇孙,圣上已经恭候多时了。” 朱标温文回礼。 朱雄英也跟着行了个礼,但是撇嘴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这个人。 这黑汉子他叫毛骧,乃是皇爷爷朱元璋手下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专门干缉拿搜查的勾当,手底下好几万谍子,他手里还有个诏狱,十分恐怖,狗进去审一遍能讲话。 这种大煞星是他朱雄英不花钱就能看的人吗? 能不看就不看,看了不利于养生。 洪武十三年,也就是两年前,大明朝爆发了胡惟庸案。 当时,皇爷爷朱元璋授意毛骧抓捕了好几万人,最后杀了三万多人,大明淮西勋贵损失惨重,牵扯的官员武将更是无数,搞得好多官员戴着枷锁办公。 自己老爹朱标也吓得夜不能寐,不那么持久了。 见到这位大煞星,朱雄英突然感觉有点尿意,早晨枸杞水喝的太猛,一直没得到释放。他弱弱地举起了手,对自己老爹朱标道:“爹,我,我内急……” 朱标圆润胖脸顿时无奈了。 他看了看毛骧,皱眉俯身小声道:“你这逆子,皇爷爷已经等咱们许久了,不能憋着吗?” 朱雄英撇着小嘴哀求道:“爹,憋尿对肾不好,我自幼体弱……” 毛骧却笑呵呵地说道:“太子,稍等片刻无妨的,净房就在旁边。”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子,朱雄英愉快地唱了个喏对毛骧表示感谢,便小跑着朝着净房跑去放起了水。 至于为什么要跑,而不是夹着腿走? 入养生大道后,自有养生大能为我辨经。 足足大片刻,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朱标,才看到朱雄英满脸畅快地从净房中走了出来,欢笑道:“爹,我好啦。” 朱标佯装嗔怒骂道:“你这逆子,怎么解个手去了这般久,让皇爷爷等急了,拿你是问!” 朱雄英红润小脸上露出委屈,撇嘴道:“爹,我因自幼体弱坚持养生,所以解手时间长了些,这也有错吗?” “解手频繁短小无力,时断时续,滴不尽,这都是肾虚的症状。” “我每天都有养生的,自然持久有力。” “你……”朱标胖脸顿时吃瘪,面色憋得发红,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 就连毛骧也是面色古怪地偷偷背过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子。 见毛骧面色古怪,朱雄英犹豫了片刻,凑上前对毛骧小声道:“毛大人,我略懂养生之道,见你眼眶发黑,面色发白,眼神晦涩,多半是长期熬夜导致肝脾两虚。” “气虚不畅,内腑受滞,则肾气衰微。” “我这里有枸杞酸枣茶一方,你按照此方抓枸杞酸枣等,日夜冲服,长饮强健脾胃,内气充盈。” 既然毛骧帮了自己一下,朱雄英决定赠他一场养生机缘。 朱雄英小手偷偷塞给毛骧一个纸条,随后被朱标拉着朝大殿内走去。 毛骧呆愣地站在原地,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枸杞二钱,酸枣一钱等等,有补气益血功效,一时间,竟然忘了感谢朱雄英。 他双眸扫了扫周围,那些大汉将军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犹如雕塑。 毛骧这才将这张枸杞酸枣茶方子小心翼翼贴身藏好,眼神看向渐渐走远的朱雄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疑问。 “皇嫡长孙他,真的只有八岁?” 第3章 还是皇爷爷坚挺 奉天殿内。 奉天殿大殿一般是大朝会,举行祭祀或者大型活动的场所。 朱元璋为了办事方便,就在奉天殿旁中一间偏殿内办公,此刻,朱元璋佩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案几上伏案批阅奏章。 批阅几张奏章之后,朱元璋就会沉思片刻,他习惯性地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边用抹布擦拭,边凝神皱眉。 这老花镜是他小皇孙朱雄英进献的,据说是苏州府磨制出的镜片,佩戴起来,观看奏疏十分清晰,甚得他心。 放下老花镜,他端起身旁的枸杞水饮了一口,问身旁内侍道:“太子朱标,进宫了吗?” 内侍太监正准备说话,外面已经有太监唱名:“太子,皇孙驾到!” 隔着老远,就听到一个愉悦的声音撒欢儿喊道:“爷爷!爷爷!” 朱雄英蹦蹦跳跳地冲了进来,冲到朱元璋跟前,笑着道:“爷爷,我来啦,您有坚持养生吗?” 此时的朱元璋已经五十五岁,长期的征战和治理大明,使得他健壮身材有些佝偻,头发已然花白,但眉目坚毅,眼眸时常有精芒闪烁。 见到这爱养生的皇长孙,朱元璋眼眸中的威严化作柔情,笑道:“有,朕每日都喝枸杞水,还用热水艾草泡脚,好大孙,你这养生的法子不错。” 朱雄英红润小脸透露着满足。 说实话,前世朱雄英是个孤儿。 他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从未体验过亲情的滋味,在十六岁因为下水救人穿越过来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家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是什么样。 朱雄英的一切知识和见解,大都来自于孤儿院那些书,各种各样的书,数学,历史,诗歌,儿歌…… 穿越而来之后,他在朱元璋和马皇后,还有老爹朱标等人身上感受到了真切的“家人”带来的温暖,所以,他格外的珍惜这一切,格外的惜命,格外的养生。 “虽说养生乃是逆天而行,但是我一定要坚持,活久一点……” 朱雄英仰起头看着朱元璋那花白的头发,抿着小嘴沉思道。 “父皇。” 太子朱标也对朱元璋行礼。 朱标自幼饱读诗书,恭顺谦良,而朱元璋也十分信任朱标,当年朱元璋在外征战,朱标就在朝中主持政务。 可以说和朱标比起来,老朱对其他儿子就像是后爹养的。 只是,再有感情的皇帝和太子,也会因为权利和政见不同产生隔阂。 太子朱标生性宽和,很像马皇后,他反对杀戮有功之臣,因此没少忤逆朱元璋,和朱元璋争吵。随着朱元璋杀戮日重,承国渐久,身上那种恩威兆惠万民的皇威深不可测,太子朱标平时见到朱元璋愈发小心翼翼的,父子之间的亲情逐渐淡漠。.. 也就是朱雄英在的时候,能和朱元璋短暂的回味一会儿爷孙父子之情。 大部分时候,朱元璋那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朱雄英心头被压的喘不过气。 朱元璋和朱雄英玩闹了一番,对着朱标点了点头。 “标儿,你也别站着。” 吩咐内侍端来板凳坐下,朱元璋将朱雄英揽在腿上,笑着说道:“朕的大孙子又长高咯。” 朱雄英却从朱元璋腿上滑下来,端起枸杞水,奉劝道:“爷爷,我看您嘴唇有点干皮,应该是肝火虚旺,枸杞水上火不宜此时饮用。” 说着转身对侍奉在外边儿的内侍喊道:“劳烦公公,给爷爷换金银花薄荷水来。” “金银花薄荷水,清肝明目,适合您现在喝。” 朱元璋眼眸含笑,点了点头。 外面的内侍见朱元璋点头,躬身进来将朱元璋的茶换下,去上金银花薄荷水了。 朱标则是胖脸古怪,自己这逆子,真是…… 满口养生,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这时,朱标才发现,父亲朱元璋给朱雄英安排的老师已在殿内恭候多时,正躬身行礼,他连忙对朱雄英道:“雄英,你可知这是何人!?” 在朱元璋怀里的朱雄英抬头望去,见偏殿角落里。站着一名青年文士。 他身穿儒服头戴儒冠,垂手而立,虽是白身却不卑不亢,一双黑亮眼眸炯炯有神,正严肃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 “没见过。” “不想知。” 朱雄英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读书什么的太可怕了,先养生三答再说。 朱标额头青筋突突,眉头挑了挑,怒道:“混账,这是你皇爷爷给你安排的老师,乃是恩师宋濂的高足,学识渊博,姓方名孝孺,今已赐东宫伴读之职,日后教你讲经,执礼拜之!” 朱雄英吐舌头,举手道:“爹您别激动,生气太不养生了,我马上拜见。” 说着很不情愿地站出去,嘟着嘴拍了拍袖子对方孝孺执礼相拜。 方孝孺也恭敬回礼。 朱雄英可怜兮兮地回头看向朱元璋:“爷爷,我这就要读书了嘛?我年幼又体弱,读书本就逆……” 朱标咬着牙,眼神慌张怒道::“你这竖子!” 朱雄英这才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撇着嘴跑去抱着朱元璋的胳膊可怜巴巴。 我朱雄英命苦哇,自幼体弱,命不久矣…… 想我五岁养生,六岁小有所成,七岁知天命,如今八岁之期已到……看模样今年这一道坎儿恐怕很难过去。 朱元璋咧嘴笑着看着朱雄英这可怜模样。 自己这大孙,什么都好,就是格外惜命,不喜烦恼。 他伸手抚了抚胡须,说道:“大孙呐,朕为你找了一位好伴读。” “这方孝孺,素有贤名,又深谙学理,伴你读书最适合。” “明日,你就与鲁王,蜀王,湘王,代王一道,往文华殿听经筵,习诗文。” 朱雄英听到这个噩耗,瞬间差点昏过去。 被强迫读书就算了,还是和一群小屁孩一起…… 鲁王朱檀,年方十二岁。 蜀王朱椿,年方十一岁。 湘王朱柏,年方十一岁。 代王朱桂,年方八岁。 八岁!? 真就八岁之期已到,欺我未壮? 我朱雄英哪点比他们差了?和他们一起读书就算了。 见面我还得叫一声,十叔,十一叔,十二叔,十三叔!? 夭寿啊! 前面几个比我大,也就忍了。 他代王朱桂,与我同为八岁,我朱雄英何德何能,竟要对他称叔做小!? 第4章 我少读书 从奉天殿出来,朱雄英小脸愁出了一个愁字。 双手插在衣袖,面带四十五度淡淡的忧伤,望着天空。 我不想读书啊…… 八岁之期已到,就不能等我九岁在读书吗? 小孩子读书太早不好,影响发育,很不养生的。 大明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没有书读。 我朱雄英生为朱明皇孙,理应与民同休。 奈何,朱标铁,皇爷爷硬。 “哎,天不生我朱雄英,大明万古如长夜……” 唏嘘地感叹一声,朱雄英伸手拿出枸杞水,小酌几口,罢了,如果这八岁之期过不去,那就是天命难违,与其怨天尤人,不如随遇而安。 他皱眉一想,怀揣小手慢慢朝着后宫走去,琢磨怎么才能帮到马皇后。 这才是大事。 读书再难,也难不过养生。 自己这个皇奶奶,性格宽和,十分贤明。 可是她平时不注重养生,年纪大了又舍不得吃穿,导致营养不良,身体抵抗力低,生病了也不爱吃药怕费钱,喜欢扛着。 这一抗,小病就变成大病了。 奶奶马秀英是皇爷爷朱元璋的好内助。 有她在,皇爷爷还能听人劝,对大明江山社稷十分有利,自己读书这事儿,兴许能请马皇后帮帮忙? 我并不反对读书,但是能否等八岁之期过去?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才舒展开来。 “皇孙何故叹气?” 方孝孺跟在朱雄英身后,这位大才子自幼便有才名,不仅恩师宋濂称赞有加,许多大儒都夸赞无比,如今年方二十五岁,浓眉大眼,相貌端正,眼眸灼灼有神。 刚才他就看出来了,这位皇太孙对读书没什么兴趣,甚至有些反感。 朱雄英歪着头看着他,正想说话,忽然想起。 靠,历史上这位可是被诛十族。 亲戚朋友学生,都惨遭自己四叔朱棣下手…… 朱雄英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也太不养生了,虽说他是被皇爷爷朱元璋称赞过的读书种子,但是诛十族? 华夏历史上,统共就他一位有这待遇。 我还想多活一点点呢…… 朱雄英担心和他多说几句话都会影响他养生气运。 养生本就逆天而行。 我要证养生大道,如今又是八岁之期,我要稳健! “那个,方伴读,你不用跟着我,我治黄老,对儒家不感兴趣。”M.. 朱雄英摆了摆小手。 方孝孺却正色道:“黄老之说,兼有儒风,孔子曾称老子师,皇孙好黄老,吾虽不才,也有言语教你。” “不过,丹方术士之说实乃邪谬,长生不老虚无缥缈,皇孙万不可亲信。”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 磕丹药不是净房打灯笼,我信才有鬼,想我五岁养生,需要你教? “嗯嗯,阿叭阿叭……” 随口应付两句,朱雄英迈步朝着前面走去。 方孝孺皱了皱眉。 他迟疑了一下,疑惑道:“呃,这阿叭阿叭,是何解?” 朱雄英瞥了他一眼:“阿叭阿叭。” 说着便不理他,朝后宫马皇后的居所走去。 饶是方孝孺饱读诗书,此刻也是一头雾水,还好内侍周宽跟在一边,对方孝孺解释道:“皇孙自幼养生,言说话费神,不想说话时,便以阿叭阿叭代替。” 方孝孺听到这奇怪的解释,一时也呆住。 “那我走?” “方伴读你放心,皇孙也曾说过丹方术士是邪门歪道,他的养生乃是锻炼身体,食疗食补,用药也都是补药居多,十分……十分健康。” 周宽用了一个朱雄英发明的词儿解释。 方孝孺哦了一声,本想好好劝诫一下朱雄英,阿叭阿叭什么的对话着实不雅,没有皇家威仪。 但一想,皇孙不过八岁,才八岁嘛! 还小,日后肯定要封为太孙,有自己伴读,诸位重臣讲经教学,早晚会改掉这个坏习惯的。 说太多话费神…… 他挠了挠头,忙跟上了朱雄英。 内侍周宽则是咧嘴一笑,默默跟在朱雄英身后,走的不缓不慢,不急不快。 老养生人了。 应天府城内有许多城中田,自朱元璋洪武元年夺得应天府后,因为军事需要,应天府一直留有大量城中田,以备战时耕种。 而应天府紫禁城皇宫内,也有大量皇田,马皇后率领一众后宫嫔妃亲自耕种,自给自足。 后宫御花园不远,一块块农田阡陌纵横,此刻正是菜花璀璨时,一簇簇杏黄菜花摇曳飘香,美不胜收。 这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块儿娴静的菜田中,有一位身穿洗的泛白衣裳,身形佝偻的老妇,正轻轻咳嗽着,在菜田中锄草。 她面容慈祥,头发灰白,眼神恬静,笑容和蔼,仿佛邻家老太。 周围的宫女,侍从,也都欢快地在菜田中劳作,有说有笑,惬意非常。 几只黄白黑犬,正在田间地头追逐嬉闹,有两只做着羞羞的事情,极不养生。 “皇孙驾到!” 有内侍唱名。 瞬间,菜田中的宫女侍从,看向朱雄英这边,纷纷行礼。 “奶奶!” 朱雄英对着那老妇人挥了挥手,欢乐地撒丫子跑了进去,一把冲进了她怀中。 “好孙儿。” 这老妇人正是马皇后,马秀英。 她俯身用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朱雄英的脑袋,眯着眼笑呵呵的:“大孙呐,你好像又长高了。” 朱雄英仰起头看向她,认真问道:“奶奶,您有坚持养生吗?” 马皇后微笑着说:“有。” 朱雄英却皱眉,小嘴嘟起愤怒道:“奶奶您撒谎,您没有吃我给您准备的鹿茸粉。” 朱雄英五岁养生,六岁踏入养生大道,七岁已熟练各种养生技能,如今已达养生化境,养生早已经融入他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他一眼就看出,马皇后没有吃自己准备的鹿茸粉和人参粉。 马皇后却微眯着眼,笑道:“现在天下还有许多老百姓吃不上饭的,奶奶如今有衣穿,有饭吃,已经很好了,再说,奶奶不喜欢吃鹿茸粉,将这鹿茸粉,给那些穷苦人家吧。” 她嘴上说着,却又忍不住轻轻地咳嗽起来。 朱雄英抿着嘴,眼神闪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洪武初年,大明发生了饥荒,饿殍遍野。 大战之后必有灾荒,这是古代社会的自然规律无法避免,当时大明各处都缺衣少粮,马皇后便带头吃素。 这一吃,就吃了许多年。 如今她身体渐渐衰老,却不肯吃荤补充营养,加上年轻时积累下的毛病,身体已经到了承受极限,再不好好养生,可能就真的…… 不远处,方孝孺看到这一幕,极为震撼。 虽说汉唐和两宋帝王在开春播种时也会亲自下地开耕,但那多是装装样子。 古往今来,纵览华夏史书,后宫的皇后,有几位能像是马皇后这样,亲事耕耘,富贵不移,贫贱不避? 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儒家门人,方孝孺甚至心头一热,只觉眼眶微湿。 第5章 让我为大明流血让我为大明流汗 方孝孺浑身颤抖,当即行大礼参拜。 朱雄英见状,不由撇嘴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太气盛。” 马皇后也看到了方孝孺。 她听说他是个读书人,忙上前请他起身,疑惑道:“雄英呐,这位是?” 朱雄英撇撇嘴。 “这是皇爷爷给我找的伴读,陪我读书。” 马皇后眼睛一亮。 朱元璋和马秀英,有一个共同特点,都很尊重读书人,在他们起兵之初,对于读书人都十分尊敬,李善长,刘伯温这些文人,也正是因此在朱元璋手下得到重用。 马皇后连忙搀扶方孝孺,请他起身。 “儒生方孝孺,拜见皇后!” 方孝孺激动无比,想想马秀英贵为大明皇后,亲事耕作,体贤下士,这是何等的贤德啊,纵观古今,有几位皇后能做到如此? 马皇后笑道:“不必多礼,您既是雄英的老师,应当我对您拜见才对。” 方孝孺连忙推辞,一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儒生不敢!” 马皇后和他寒暄两句,方孝孺激动的不行,被马皇后安慰了几句才稳定情绪,马皇后这才对朱雄英说道:“雄英呐,你要好好读书,跟方先生多学学问。” “日后每天读书,皇孙若是不服方先生管教,先生可执尺挞之。” “若他怠慢懒散,方先生可来后宫寻我!老身绝不护短,还望先生用心教授。” 马皇后拱手行礼对方孝孺说道。 “是!” 方孝孺义正言辞。 朱雄英却听的一脸悲戚。 他面带四十五度淡淡的忧伤,哀叹一声。 想我朱雄英,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前世都没怎么遭过读书的苦,如今在大明却要每天读书,这不是为难我吗? 要知道,大明可没有节假日周末这一说。 因为皇爷爷十分坚挺的缘故,大明的节假日很少。 捎带着,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也很少有休息,一个月从头到尾,从寒到暑,都在学习,不是在学习,那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这样上学,他能好好发育吗? 这不是读书,这是糟蹋他身子哇! 生产队的驴,它还有个休憩的时间呐。 还有天理嘛,还有王法嘛!? 恐怕以后每天,朱雄英就无法专心养生了,还需每日三省吾身:能不能不读书,能不能明天再读书,能不能让别人先读书? 大明还有千千万万的小学生没书读,我朱雄英何德何能,要比他们先读?皇爷爷和奶奶糊涂哇! “奶奶,我知道啦!” 朱雄英哀叹一声,将马皇后扶出皇田,自己先端来一根藤椅,让马皇后坐在树荫下,又跑前跑后,端来枸杞红枣水。 小小的一只他,还没有藤椅粗大,就像蚂蚁举着比自己体型大的物品似的,心疼的让人熟练。 “奶奶啊,您的身子骨更差啦。” 见马皇后走了一会儿,就气虚微喘,朱雄英顿时感觉不妙。 自己这个奶奶,比较固执,又不愿意吃药,节省惯了,她的身体其实主要是虚,还伴随有一些骨质疏松,缺乏维生素,倒不是有什么大病。 其实好好调理,完全可以治好。 想到这里,朱雄英撇嘴道:“奶奶,您不好好吃我给您配的药,您一点都不听话,我很生气。” 马皇后微笑道:“天下子民还在吃苦受难,奶奶我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咱的身体没事……咳咳,能撑得住。” 朱雄英一脸担忧地道:“奶奶,您这身子太虚弱,其实是营养不够,多吃鸡蛋牛乳等,再吃点温性的补品,循序渐进,身体能好起来。” “以您目前的状况,虚不受补,太医也不敢开重药,您若是不喜欢鹿茸粉和人参粉,吃点鸡蛋牛乳总可以吧?” 朱雄英说完,他歪着头,倔强地道:“您要是不答应我,孙儿就不读书了!” 马皇后闻言,怒道:“胡闹,读书乃是大事,尔安敢怠慢!” 朱雄英嘴硬:“养生更是大事,奶奶您呢?” 马皇后一愣,轻轻皱眉,又道:“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无吃无喝,奶奶是天下万民之母,衣食无忧……” 朱雄英小手一摆,打断马皇后的话:“奶奶,那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孩童没书读呢,我作为大明皇孙,衣食无忧,何必再奢求读书呢?”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 “奶奶您都不珍惜身体,这个书,不读也罢!” “让其他有需要的孩子去读吧。” 朱雄英撇着嘴,歪过头,故意不去看马皇后。 马皇后呆愣地看着朱雄英。 方孝孺则是重重皱眉,朱雄英这有忤逆之嫌,不符孝道。 他虽然心中稍微觉得,朱雄英这样是为了马皇后的身体好,可是顶撞自己奶奶,而且是大明皇后,这不是臣子和皇孙该做的事情。 “皇孙,慎言!” 方孝孺忍不住出口说道。 朱雄英瞪了他一眼,问:“是我皇奶奶的身体重要,还是我读书重要?” 方孝孺正想说话,忽然眼睛微睁。 这个问题是个坑儿啊,言左不行,言右也不行。 方孝孺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回答。 朱雄英这才看向皇奶奶,认真说道:“奶奶,您要是不好好吃我给您调配的养生餐,按时吃补药养身子,我就不读书,您是大明国母都不注重身体,我小小皇孙何足道哉?您要做天下千千万万子民的榜样,就应该认真保养身体,每日坚持养生,为大明百姓多谋福祉做榜样。” “您身体不好,却不愿意吃药,不愿意吃补品,那孙儿我从今天起也不吃饭了,我陪您节衣缩食,顿顿吃青菜吃素,等我以后身体不好了,我也不吃药。” 朱雄英嘟着嘴,双手抱胸生气道。 “糊涂!” 马皇后哭笑不得。 “孙儿你正在长身子,怎么能顿顿吃青菜吃素!” “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没饭吃,我作为大明皇孙,要为他们做榜样!” “吃素不错了,多少老百姓还没得吃呢!” 朱雄英理不直气也壮。.. “你……” 方孝孺忍不住气的脸颊通红,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朱雄英。 “你什么你,我不会读书的,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没有书读,我朱雄英为天下先!” “你出宫去吧,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我可是大明皇孙,天下的榜样,对吧奶奶?” 朱雄英对着方孝孺挥了挥手,然后看向马皇后,大眼瞪小眼。 马皇后一脸无奈,却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你这孩子,好,奶奶听你的,吃牛乳和鸡蛋,这样总成了吧?” “还有肉羹,骨头汤,鹿茸粉,人参粉……” “奶奶,您脾胃弱,前期多吃小米粥养脾胃。” “青菜,鸡蛋,牛乳,每日要定量摄取,中期可以食用鹿茸粉和人参粉,这两样上火,每天吃少量即可。” “调理好后,我再给您调配养生餐。” 马皇后道:“那你,需得每日用功读书,为天下的子民做榜样。” 朱雄英笑嘻嘻地抬起头。 “只要奶奶您认真养生,保养好身子,我肯定每天读书。” “另外,我要努力,让大明千千万万的子民,都能读书,都有饭吃!” 朱雄英捏着小拳头,眼睛闪烁着光芒道。 就让我为大明流血,让我为大明流汗! 第6章 养生还是得看我 陪着马皇后用过午膳,朱雄英才往回走。 双手插在袖笼里,每走一阵,就要饮一口枸杞水,补水益气。 他一张小脸面色红润,眼睛精光四射。 “喝了这么多枸杞水,今晚妥了……” 奉天的天气,初春时乍暖还寒,容易着凉,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朱雄英必须要保护好手心脚心。 虽说走起来看起来像是个小老头子,但是养生嘛,不寒碜。 方孝孺跟在朱雄英身后,见朱雄英一副小老头模样,觉得十分不妥当,毫无皇室威严,但也说不出为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主动开口,和朱雄英拉进距离。 “我方才观皇孙为皇后开养生膳食,识字颇多,皇孙平时喜好读书?” 朱雄英瞥了他一眼。 “读书?那是自然!” “养生如《黄帝内经》《淮南子》《抱朴子》等书,我都是倒背如流。” 方孝孺又是一时语塞,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皇孙年方八岁,竟已能把熟读《黄帝内经》和《抱朴子》等古籍,可是这些古籍,不是什么正经书。 “皇孙为何不读诗书雅文?”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诗书雅文能让我度过八岁大劫? “阿叭阿叭!” 他继续踱步向前走去,再也不想理方孝孺这个读书种子,端起枸杞水看了看,又灌了一大口。 方孝孺想要辩解,却一时捉急,不知从何处讲起。 这时,前面熙熙攘攘,传来嬉闹声,有一华服皇子,在侍从陪伴下,手中拎着一个超大的枸杞水木桶喝了一口,一边走,一边叫嚷:“怎么才这么点枸杞,你放这么点,别人还以为我们吃不起!”. “下回,直接给我放一桶枸杞!” “呃,是,鲁王殿下!” 那华服皇子,身材还是少年模样,但言谈举止,却故作老成,身后跟着四个内侍,全都抱着养生物件,接过他丢去的超大枸杞水桶,另外一个内侍则是捧着一紫檀木匣,盛放着一些金石丹药,还有一个内侍,手持一件玉盘,盘中以碧绿荷叶一张,盛仙露少许。 最后一个内侍,则是手中捧着一个硕大紫金灵芝,四个内侍的装扮也和普通内侍不尽相同,扮做仙童打扮。 “小主,是鲁王殿下!” 朱雄英的贴身内侍周宽,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躬身上前小声提醒。 朱雄英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鲁王朱檀,年方十二,朱雄英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十二叔,绝不是因为他只比自己大四岁,也不是因为他二,主要是因为他很轴,贼轴,好像和自己八字不合。 自己喜欢修仙,这个年方十二岁的十二叔,就非得跟自己比修仙,年纪轻轻,搞一堆金石丹药,灵芝宝参之类的嗑,这么下去吃枣药丸。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 因着队伍是在一条巷道里,两方离着也不远,此刻想要扭头离去,却也会暴露,早晚被这个大冤种十二叔看到。 朱雄英眉头一皱,退至方孝孺身后。 那一头,鲁王朱檀正得意洋洋地向前走,一边左摇右晃,一边满意地看了看硕大的灵芝,巨大的枸杞水桶,金光闪闪的仙丹妙药,波光粼粼的玉盘仙露,不由咧嘴笑道:“我这灵芝,比我那大侄子如何?” 内侍笑脸如花:“殿下,这可是绝世奇珍,皇长孙如何能有?” 朱檀点点头:“汝等观我这仙丹妙药如何?” 内侍表情夸张地闻了一口:“闻一闻身轻体健,嗅一嗅百病顿消,此丹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 朱檀又点点头,满意说道:“说的不错,等我盖过了我那大侄子的风头,我赏你两颗!” “我今天来东宫,只办三件事!” “第一,比过我大侄子!” “第二,比过我大侄子!” “第三,还是比过我大侄子!” 内侍谄媚笑脸顿时僵住,这玩意儿仙丹表面上看起来金光灿灿的,里面都是些金石铅汞,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重金属,之前鲁王赏赐内侍,已经吃死几个了,他可不想这么早登仙,瞬间脸都绿了。 “咦,大侄子?” 朱檀谈笑间,猛地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躲在方孝孺身后,准备偷偷溜走的朱雄英。 “大侄子!?” 朱檀顿时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伸手揽着衣摆,朝着朱雄英奔来。 听到这声“大侄子!”朱雄英身体顿时一颤,抬起头四十五度,淡淡地仰望天空,我朱雄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在大明受这苦啊…… 想躲也躲不过,朱雄英索性双手插在兜里,退至众人身后。 朱檀迈着螃蟹步,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双手叉腰摇头晃脑哼道:“别躲在后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大侄子,见到你十二叔,为何不拜!?” 朱檀的话犹如大锤,重重敲在了朱雄英心头,他悲愤地揉了揉鼻子,不甘不愿地行礼:“拜见十二叔!” 方孝孺与内侍周宽,也忙行礼拜见。 这鲁王朱檀,一向是性子欢脱,少年姿为,平日里朱元璋也常常斥责他荒嬉,但因为年幼,太子朱标向来维护这位性子荒唐的弟弟。 这也导致,鲁王朱檀变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平日里在宫中横行霸道,喜欢攀比,朱雄英也不知道自己那条八字儿和这位十二叔不合,这位只比自己大四岁的十二叔老爱和自己攀比养生。 见到朱雄英拜见,朱檀这才笑嘻嘻地指着自己带来的大灵芝,和那些金丹妙药:“大侄子,吾之灵芝雄壮否?” 朱雄英撇嘴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某观之,土鸡瓦狗尔。” 朱檀顿时吃瘪。 “你!” 他咬咬牙,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又指着自己的金丹妙药,说道:“我这灵丹妙药,可是专程从龙虎山请来的仙师所炼,服用后身轻体健,乃是仙丹中的上上品!” 朱雄英矮小的身子轻轻颤抖,略带悲伤地看了看朱檀这倒霉孩子,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居然沉迷嗑药,这药是你这年岁能嗑的嘛,年轻人要节制啊。 这会儿身子就不行了,到老了还能持久起来吗。 养生本就逆天而行。 这养生之道,最重要的便是持久。 借助外力药物,终究是落了下乘,年轻人,还是太气盛。 “某观之,插标卖首尔!” 朱雄英面带淡淡的忧伤,叹气说道。 第7章 你根本不懂养生 朱檀顿时大怒。 他上前两步,歪着头扬起下巴,斜着眼,抬头盯着朱雄英:“我此番专来打假,治你这种假养生专家的,你根本就不懂养生!” “我这千年大灵芝,乃是集天地之精化,日月之灵气于一体,采摘自上古仙山之中的极品,我花一千两买来的!” “我这仙丹妙药,乃是……” “哼,反正自从吃了这灵芝和仙丹之后,我迎风已能溺出一丈远,大侄子你可敢一战!?” “小小侄子,可笑可笑!” 自从两年半之前,有一次偶然在净房便溺,结果朱檀竟然输给了仅仅养生半年的朱雄英,他顿时引以为奇耻大辱! 三尺! 整整三尺! 他年长朱雄英四岁,早已不是八岁小儿,如今已经十二岁,居然会比他短小三尺! 三尺啊! 于是,他也开始疯狂养生!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短小于人!? 我朱檀誓与朱雄英一较长短! 谁知,养生两年半后,作为一个养生两年半的养生能手,朱檀不但没有追上朱雄英的长度,反而和他越落越远,差距越来越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檀这举动,让朱雄英十分无奈,他面带四十五度淡淡的怜悯,低头看了看朱檀,摇头道:“十二叔呀,你真的不懂养生!” 他背负双手,淡淡走了两步。.. “养生,本就逆天而行!” “养生,重在持久有力!” “故而要顺应天理。” “四时不同,四季不常,我自幼体弱,年少多病,需要养生健体,但养生多是以调理,温养为主,冬养温阳,夏养润阴,阴阳调济,身体才会强健,就比如你喝这枸杞水,这不是枸杞水,这是喝枸杞,你虽然看似喝的很多,实则过犹不及。” “水喝多了会腹胀,焉知枸杞吃多了不会有其他影响?” “又比如说这千年灵芝,你看似吃了,实则没吃。” “再比如我所说的养生真理,你看似听了,实则没听!” 朱雄英叹息道:“年轻人,还是太气盛呀……” 朱檀闻言呆了呆,旋即大怒。 “大侄子你过分了!”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若再对我无礼,小心我已十二叔的身份教训你!” 方孝孺却微微瞪大眼睛,这皇孙虽说言语是大白话,但是有些黄老无为的道理,他张张嘴本欲开口劝诫,旁边的内侍周宽却拉住了他衣摆,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朱雄英又是悲怜地瞥了朱檀一眼。 他背负双手,默默走到众人旁边,仰头望天。 “十二叔,你还小,养生不是打打杀杀,养生那是……” “你住嘴!” 朱檀大喝道:“别再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我一战!?这一次,我定要比你长,比你远!” 朱雄英无语道:“都这么多次了,十二叔你怎么还是不死心呢!?” 朱檀挽起袖子,怒声道:“若是我今日比不过你,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比便溺,若是你输了,就少在我面前张口闭口养生!” 朱雄英轻轻皱了皱眉。 哎,看来不彻底打破自己这十二叔的幻想,他是不会放弃的。 年轻人呐,我愚蠢的十二叔! 朱雄英拿过内侍周宽手中的枸杞水,淡淡地抿了一口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周宽,去拿两个虎子来!” 周宽领命去了。 少顷,周宽就拿来两个虎子,再和朱檀所带来的四个内侍,分别抓住一块儿幕布边角,遮挡在四周。 因着缺人,方孝孺也被拉去扯幕布。 四块儿幕布,将朱雄英和朱檀,围在正中,长约有三丈,宽约一丈,两个虎子,被放在中间。 “十二叔。” 朱雄英背负双手,面色沉凝。 他淡然说道:“你先吧,不然你会怪我没给你机会!” “少嚣张了!” 朱檀愤怒地掀起裤腿,拉起自己的腰带,怒道:“看我神威!” 言罢,朱檀一条水龙如蛟龙出海,肆意张狂,水龙长约一丈二尺,破虎口而入,少顷,虎子满溢。 “哼!” 片刻之后,朱檀满意地拉了拉自己的裤腰带,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却面色萧瑟,背手而立。 “十二叔,你可知何为九天之水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朱檀切了一声。 他拿过内侍递来的湿布,擦拭了一下手掌,底气也变得足了起来,微斜着脑袋,冷笑道:“大侄子,认命吧,两月前你我比试,你不过长约一丈,如今我已能一气出水一丈二,当世之内,谁能比过我!?” 朱雄英微微摇头,自己这十二叔朱檀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过,比起自己,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也罢!” “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何为九天之水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水来!” …… 足足过了大半刻。 一道七彩彩虹,宛若虹桥,横立在幕布之上熠熠发光。 几个内侍呆若木鸡。 方孝孺嘴巴长的很大,眼珠间或一转:“有那么大……” 而朱檀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微微啜泣起来:“我真傻,真的……” 朱雄英略带遗憾地用湿布擦着手掌。 “我这一气出水三丈,堪称当世陆地神仙!” 轻轻丢下湿布,朱雄英拿过周宽端着的枸杞水灌了一口,将手心装在袖笼里,迈着养生步子,寂寞萧索地朝着东宫走去。 “三丈之后无神仙,此下众生,此上无人!” “寂寞啊……” 空旷的宫墙巷内,只余下鲁王朱檀那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真傻,真的……” …… “有那么大!” “有那么大……” “有那么大啊!” 方孝孺跟在周宽身后,举起手比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睛瞪的楞圆,他身边的周宽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小主大的地方还多着呢。” 方孝孺呆住,呢喃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今日始知何为大,李太白诚不我欺……” 走在最前方的朱雄英,背负双手,缓缓走着。 每一步都尽量让自己不紧不慢,一步两步,是养生,是养生的步伐。 “可惜我八岁之期已到,纵然当世无敌又如何?” 朱雄英摇了摇脑袋。 老朱家啥都好,也尽出人才,琴棋诗画,木匠道士,每个领悟都有能拿得出手的杰出人才。 偏偏,大部分老朱家血脉,都比较短命。 眼神唏嘘地灌了一口枸杞水,朱雄英抬头看了看天色:“周大伴,该用午膳了,你去安排吧,今日水分失的多,中午给我多加几盅汤食。” “还有,午睡前为我备好养生补气汤,待我午睡起来后喝。” 不管如何,今年最重要的是贯彻我养生大计! 就让我走出一条养生大道,为老朱家后辈趟出一条养生之路。 ps:求推荐票~ 第8章 老朱家个个都是人才 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方孝孺仍旧处于震惊之中。 大,太大了! 怎么会这么大? 吾辈读书三十载,今日始知何为大。 他看向朱雄英的眼神,古怪中带着惊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部。 “皇孙何故,何故……” 在脑海中整理词汇,方孝孺不知道怎么和朱雄英开口,毕竟,他只是个八岁的孩童。 是啊,皇长孙年芳八岁。 那鲁王朱檀,也不过十二岁,正是少年心性,贪玩好胜的年纪。 只是,二人比试便溺,这个…… 方孝孺不由想起自己幼年时,也曾和同村的稚童比过迎风招展,彼时的方孝孺也曾意气风发过。 多年以后,方孝孺又回忆起了那个下午,那个春光灿烂的下午。 他和村里的稚童各持一枪,在一个蚂蚁堆上,任青春横流,任童趣肆意…… 可是,皇孙和鲁王的这个比试,明显有些不太一样。 “伴读想说,我这般行为颇为不雅,有辱皇家威仪?” 朱雄英瞥了他一眼。 方孝孺道:“然也,教有方,行有规,皇孙身为皇家子嗣,理应循规蹈矩,恪礼复己,有所为,有所不为。” 朱雄英瞥了撇嘴:“就不爱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絮絮叨叨教育个不停,皇爷爷曾说,我朱氏本淮右布衣出身,吃喝拉撒睡,乃是布衣孩童天性,难不成我拉屎撒尿还得符合儒礼?”. 方孝孺毫不迟疑道:“那是自然!” 朱雄英冷笑:“儒礼大,皇明大?” “那自然是……” 话没说出来方孝孺便紧紧地皱眉,皇孙虽然年幼,可是很喜欢诡辩,方孝孺有心和他争论,又自觉乃是伴读身份,于礼不合。 “好了,你不用说了,说太多话费神,太不养生了。” 不在理会方孝孺,朱雄英朝着寝宫走去。 一边走,他的表情却凝重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 “周大伴,知道是何人给鲁王殿下进献仙露金丹灵芝等物?” 朱雄英的话忽然冷了下来。 前世自己这位十二叔,就是因为荒诞不羁,吞食金石药物结果修仙把自己修没了,他人虽然讨厌一些,但朱雄英自然不会跟他计较,毕竟年轻人嘛…… 可是这么小的皇子,就开始服食丹药,就有些离谱了。 周宽摇头道:“回禀小主,奴不知。” 朱雄英眸子闪烁,背负双手,沉声道:“你拿我腰牌去拜访一下毛骧,我感觉有人在暗害朱檀,他年纪轻轻就开始服食丹药,他不懂事,身边的人还不懂事?我看那丹药和玉盘仙露,有些大明教的影子,搞不好,跟浙东那帮老家伙有关……” 大明承天十五年,可一直不太平。 就拿老朱家来说,朱元璋是红巾军明教出身,但是自大明立国第一年,就下诏将那些什么巫假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之事定为左道乱正之术,点名将白莲教,明尊教,弥勒教这些教派定为左道邪教,一律禁止。 根据大明律,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前元末年时,就有明王降世之说,且流传甚广,朱元璋深知这类秘密组织和谶言的用处,所以国号谓之“大明”。 可是直到如今,这些歪门邪道,还是屡禁不绝。 甚至就连朝中内部,某些达官贵人府上,也都藏有踪迹。 宫中也不那么干净…… 就比如说浙东等地流传的“大明教”,此教自从南宋年间便开始流传,近些年更是在浙东等地建造许多殿堂,民之无业者咸归之。 因为这个,朱元璋去年下令将宋元时期就存在的“明州”,被改名为“宁波”。 取“海定则波宁”之意。 很多官员,不思咸绝旁左,反而甘于为伍,并勾连成党,上欺朝廷,下刮民脂民膏。 自从胡惟庸案之后,这些旁门左道全都转为地下秘密活动,而且隐隐约约有许多朝中大员支持,皇爷爷重用毛骧,发展锦衣卫监管群臣,这些朝中大员就结为乡党抱团,并且在自己的家乡秘密发展势力,明面上就有浙东党,西北党,淮右乡党。 我大明苦哇。 我朱雄英苦哇。 朱雄英小脸,愁出了一个愁字。 身后的方孝孺,眼睛微微一张,震惊地看向朱雄英,他乃是儒学种子,读书种子,岂会不知皇孙言语厉害,略一思索,他惊讶的发现,这皇孙朱雄英,居然是在藏拙。 “皇孙果真聪慧过人。” “只是皇孙你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装作童稚天真模样么?” 方孝孺还是忍不住问。 朱雄英撇了撇嘴。 “我若是不童稚天真,可能活过十岁?” “如今我已八岁……” “江山信美,终非吾土……” “若我能渡过八岁大劫,方伴读……” 朱雄英背负双手,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可愿与我一道,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朱雄英最后一句,声音哪还有童稚,略带萧瑟。 方孝孺眼睛微张。 明制,亲王嫡长子年十岁,授金册宝,立为王世子,凡王世子必以嫡长子。 难不成,是太子妃吕氏? 方孝孺越想越心惊。 他当即正色,面色肃穆大礼参拜。 “微臣方孝孺,愿为皇孙赴汤蹈火!” …… 奉天殿。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间或皱眉。 毛骧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好似一尊雕像。 直到一个锦衣卫,将一封密折送至。 毛骧拱手接过那书信,恭敬地递给了朱元璋:“皇爷,乃是江西锦衣卫来信。” 朱元璋眉毛轻轻抖了抖,他伸手接过那密折,拆开火封,伸手端起朱雄英吩咐下人给他换的清肝火的茶汤,边看,边抿了一口。 “弥勒教在江西集党成祸,地方官吏不思整治,还进献财货,秘密入会。” 他将眼镜抚了抚,两道眉毛皱在了一起。 垂眸扫视片刻,朱元璋放下这密折,道:“西北小明王余孽如今什么情况?” 毛骧道:“那小明王余孽王金刚奴自称四天王,在河南陕西一代山林游蹿,其党田九成自称后明皇帝,仍以龙凤为年号,高福兴自称弥勒佛,率众撮香结社,攻破城寨截杀官兵。” “西北的官员,还是那般?” 毛骧轻轻点了点头。 “哼!” 朱元璋重重地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咱驱除鞑虏,恢复华夏,国祚已有十五年,这帮官儿还是元朝的尿性,当咱是那扎头木偶坐在神龛上不会动弹?吃了西北卫所的缺儿,吃了西北转运的钱粮,吃了西北百姓的血汗,连几个小明王的余孽都剿不清!” “若不是云南初平,国库空虚……” 他放下眼镜,负手而立看向窗外,双眸沉凝,面无表情。 “这帮狗官儿,是当咱的刀不利否!?” 第9章 智者愚人示之以弱 东宫之内。 “方伴读,你是大儒宋濂的门生?” 朱雄英拿起一个汤盅,轻轻吹着热气,这应天府皇宫是填湖所造,冬日里湿气太重,又潮,朱雄英时常炖几盅酸萝卜老鸭汤压压湿气。 方孝孺点头称是,眼睛却盯着朱雄英用勺子,在那老汤中娴熟的挑选出鸭肾,一口吞下。 “唔,伴读你……唔,要喝汤吗?” “这鸭肾乃大补之物,极为养生。” 方孝孺双手乱摆,眼神古怪地吞了口口水。 喝完老鸭汤,朱雄英才擦拭着手,认真看向方孝孺:“伴读你有言语教我?” 方孝孺抿了抿嘴,双眸闪烁,他却有言语想说与朱雄英,不过……眼神看向周围,还有几个小内侍在左近,言语极为不便。 “君不密,则失臣。” 他好心提醒。 朱雄英咧嘴笑了。 好你个方孝孺,看你浓眉大眼的,想不到也是…… “我这宫中内侍,尤其是贴身内侍,都是周李两家良家子出身,乃是从孝陵卫中挑选出的可信可靠之人,再说了,他们其中还有锦衣卫的探子,若是有人胆敢将你我之间话语流出去半个字儿,明日他们的尸首就会沉在湖里喂鱼,伴读有话,不妨直说……” 方孝孺闻言眸子一凝,微微吐出一口气。 “我听闻,智者愚人,常示之以弱,皇孙乃是智者,当能听懂我之言语。” 方孝孺踱步走了一步,曰:“吾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朱雄英又咧了咧嘴。 “何以利吾国?吾皇胄也,国即家,家即国。” 朱雄英答道。 方孝孺又是深吸一口气:“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 朱雄英点了点头。 方孝孺顿时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开始踱步,颤声道:“这,这不可能。” 朱雄英却有些无奈地叹气道。 “木非木,树非树,有樵夫持斧伐薪,木也?树也?” 我朱雄英命苦哇。 自幼体弱不说,每天在这宫中,还少不了明枪暗箭。 穿越过来之前,朱雄英一直觉得,内宫宫闱争斗,都是小说家之言。 来了之后发现…… 现实比这还残酷。 大明宫闱一直不那么安稳。 这其实跟皇爷爷朱元璋手下的几大势力分布有关,错综复杂,犬牙交错,就拿红巾军来说,其实分为西系红巾军和南系红巾军,这西系红巾军是韩山童的嫡系,在他战死后,奉小明王韩林儿为主。 另外一系,就是淮西乡党,这些红巾要么受过彭莹玉的教化,信奉明教,其中又夹杂着郭子兴的部属,天完和汉的降将。 而大明建国,又多仰赖浙东文党出谋划策,如李善长,刘伯温为主的儒生集团帮助,当初建国后,在一些权力倾轧的区域,文人集团和武人集团的矛盾冲突十分激烈。 大明建国之初,便将大明教弥勒教立为左派邪教,浙东文党出力不小。 当然,也是皇爷爷朱元璋顺势而为。 偏偏,大明的武人集团中,许多人都和明教,弥勒教这些秘密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爷爷朱元璋屡次大兴杀戮,对文官集团屡次打压,对武人集团也是常有惩戒,这直接导致,民间的什么明教余孽,弥勒教余孽屡剿不绝,甚至在有些文官集团的大本营,还愈加昌盛。 就比如,诚意伯刘伯温的老家温州…… 刘伯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浙东等地秘社成风,这其中的巧合,可就真的太巧合了。 在朝堂上的斗争,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后宫。 朱雄英很早就发现,自己这个继母妃吕氏,对自己怪怪的,不那么好,但是也不那么坏,最奇怪的就是,自己身边常常会被某些莫名其妙的势力,安插进来一些小内侍。 这些小内侍,自幼阉割,送入宫中,就是伴随朱雄英成长的。 捎带着,保护朱雄英的侍卫,也常有些陌生面孔,甚至自己老爹朱标都左右不了…… 想到这些,朱雄英就觉得头大,当皇帝辛苦,当太子辛苦,当皇长孙,也很辛苦。 因此他每天都要问问自己,今天我是否足够稳健? 我今天的养生,有没有让我的寿命更长一些? 今天我稳健了吗? 朱雄英都怀疑,这原时空的朱雄英八岁嗝屁,搞不好就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能不装傻充愣么,我搞不好就嗝屁了! 听到朱雄英一席话,方孝孺大眼又张了张。 他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说话,朱雄英却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好了,我今日说话过多,耗费了不少精气。” “先睡了,我每日都得睡足五个时辰,否则头昏脑热,伴读你请便吧。” 挥了挥衣袖,朱雄英直接走了。 留下方孝孺轻皱眉头,郑重地对着朱雄英的背影行了个礼。 …… 这边,朱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恶,他凭什么比我长,比我远,凭什么!” 鲁王朱檀极为受宠,封地也是较为富庶的鲁地,这一切跟他生母宁妃郭氏受宠离不开关系,宁妃极为受宠,使得朱檀也骄奢蛮横。 一个内侍跟在苦劝无果,眼睛转了转,和身边另外一名内侍对视一眼。 他俯下身,眼睛滴溜溜转,笑道:“殿下,我知道有位仙长,善于炼制仙丹,且擅房中之术,多有妙玄之术,殿下何不请那仙长为殿下出出主意?” 对面的内侍也谄媚笑道:“对对,那仙长还会各种仙术,似撒豆成兵,化符为火,神兵天降等,殿下心情不好,不如去拜访仙长,看看仙长的玄妙仙术,心情自然能好起来。”M.. 朱檀嘟着嘴皱眉,内侍忙将他的鼻涕擦掉,他瓮声瓮气问道:“这仙长真有这么神奇?” 内侍哎了一声:“那是,这位仙长啊,可是九天全真仙师,前元的达官贵人,那都将他奉为座上客以礼待之,他啊,尤其擅长这个,炼制各种仙丹,保管殿下有喜欢的……” 朱檀眼睛一亮,擦了擦鼻子,郁闷的心情一下就抵消了。 孩子就是这样,心情上一秒晴天,下一秒就出现彩虹。 中华大地,因为前元笃信佛教,在各地佛教十分昌隆,再加上成吉思汗册封全真仙师丘处机,使得各教在民间极为盛行。 似明教,弥勒教此等,在南宋和前元都有影子流传,又因前元各教昌隆,在民间早已根深蒂固,影响深远…… 就拿鲁王朱檀的封地,鲁地。 虽屡经战乱,但佛道混合白莲社等鱼龙混杂,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即便是朱明皇宫之中,也很难杜绝渗透…… 第10章 天威隆重 自空印案和胡惟庸案之后,锦衣卫势力滔天。 天下为官者,谁不惧锦衣? 各地锦衣卫之间,有传送情报的信鸽往来,鸽楼便在皇宫侧殿,而在大明建立之前,朱元璋便开始大量吸收蒙元降兵,并且学习蒙古人以鹰隼信鸽传信的方式,故而在皇宫左近还建起了一座鹰殿。 此刻,毛骧手持一张鹰信,面无表情。 朱雄英的贴身大伴周宽,则是躬身在他身后不远处,不急不缓地口述朱雄英交代的事情。 “皇孙有言,鲁王乃皇室贵胄,天家子嗣,还请毛指挥机警处置,调查一番。” 听到周宽说完后,饶是毛骧冰山似地冷脸,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难色,但是转瞬即逝,这一切都是因为……鲁王朱檀身边的那些内侍,恰恰是鲁王生母宁妃郭氏所安排的,这些锦衣卫早就调查清楚,甚至也知道那些内侍进献谗言,蛊惑鲁王服食金石丹药,有荼害皇子之嫌……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闭着眼睛感觉到的事情,和睁开眼看到的事情,其实是两回事。 大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锦衣卫的动静。 而锦衣卫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大明那些暗处的人。 谁先睁开眼睛,那是非黑白就要颠倒。 如今不过刚刚入夜,一阵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春风吹拂,惹得奉天柳絮飘飞,这小雨使得金陵也冷了几分,小雨夹杂着春风,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期期艾艾,不能自己。 “周公公,口信收到了,您请回吧。” 毛骧对着身后的周宽挥了挥手,周围的锦衣卫对周宽这位内侍也是客客气气,毕竟,这位周宽可不是普通人,乃是孝陵卫“经历司”中的百户出身,曾是跟随朱元璋濠州起兵的老红巾军,武艺高强,可开的强弓,也擅长火器。 骑射剑术也十分厉害,偏生低调无比。 对这种人,毛骧这种阎王爷,也是十分尊敬。 周宽也是客气行礼,弓着腰缓缓去了。 毛骧走后,一个络腮胡锦衣卫千户上前疑惑道:“指挥,您怎么对这个阉人这般客气?” 另外一名精瘦锦衣卫千户用胳膊碰了碰这同僚,翻白眼说道:“老哈,你不是咱红巾老营的弟兄,这位周公公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当年跟着圣上在濠州起家的老底子,负伤后去了孝陵卫,三年前,自愿阉割入宫,贴身护卫着皇嫡长孙,你说说他是谁?” 最先开口的络腮胡锦衣卫千户闻言,眼眸微微一缩。 这名为老哈的络腮胡锦衣卫,乃是蒙古色目人出身,自然不知道周宽底细,此刻闻言之后,连忙拍了自己一巴掌,垂头沉声道:“属下有罪,指挥莫怪。” 这些锦衣卫在朱元璋手下,历经空印案,胡惟庸案,还有许多大小案件,早已是滚刀肉剜心骨,阎王爷跟前打过地铺的主儿,何事没见过? 略一思索,就知道这周宽的来历。 他多半,是圣上亲自挑选,安插在皇嫡长孙身边的贴身护卫。 毛骧背负着双手,面色沉稳冷静,面无表情地盯着浓郁的黑夜…… …… 今日奉天府这雨来的奇怪。 往日若是落雨,也会有几声春雷,可是此刻这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断是没有一点先兆,这也使得街上少了许多居民,沿途的叫花子和贫民都裹紧了破衣,躲在庙沿或城墙根避雨,胆子大的就窝进城隍庙中,边吃城隍庙前的贡品边左看右看暗骂这天色难测。 一小队人路过了城隍庙,为首者坐在轿中,周围有几名身穿黑衣的持刀护卫,皆是身材高大魁梧面色沉凝,手持长刀,显然是武艺过人之辈。 他们手中的刀,更是大明锦衣卫才可以使用的绣春刀,由此可见轿中之人身份地位。 轿子路过城隍庙时,那庙中的乞丐随手一扬,一枚竹筒飞出,被轿旁一名黑衣护卫拿住,护卫不敢私看,从怀中随手丢下一把铜板给那乞丐后,将竹筒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轿中人。 “官人。” 轿中伸出一只青葱白玉似地嫩手,将那竹筒捏在手中,这玉手指甲嫣红如血。 轿队缓步继续前行,城隍庙中的乞丐则是嬉笑打闹,掀开蓬头垢面趴在地上在雨水中哄抢铜板,这些乞丐或是明日就会暴死街头,或是后日就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他们可能是谍子,也可能只是个乞丐,谁知道呢?两队人渐行渐远,竟是模糊不清,梦幻起来。 这官轿颇大,内有乾坤。 大明宣国公,太子太师,左丞相李善长,此刻正躺坐在轿上。 虽然两年前,也就是洪武十三年,因胡惟庸案,圣上解散了左右丞相,归六部于皇帝统辖,但是他却有意让权,吩咐太子主事。 太子朱标仁厚,六部大小事务,皆要请示李善长,故而李善长圣眷不减,仍旧与李文忠主持大都督府,御史中丞,中书省等…… 轿是软轿,铺着华贵的地毯和床褥,一个绝美女婢跪在李善长旁边,她身穿开襟薄衫短裙,露出洁白长颈,这绝美女婢身姿丰腴,皮肤纯白如玉,犹如凝脂,水嫩欲滴,用青葱白玉似地柔手为李善长揉捏膝盖。 另一名十来岁的稚嫩书童,则是敷粉持扇,斜靠在轿上,以怀做枕,让李善长靠在他身上。 李善长年约五旬,身躯精瘦,消瘦的瓜子脸留着小胡子,眉毛很淡,他眸子凹陷,眼睛却微眯着,似在沉思什么。 那丰腴美婢将竹筒拿出,扫了一眼,柔声道:“官人,有喜事。” 有喜事,兴许是谍子暗语,意思是有见血的谍报,而且十分重要。 李善长没有搭话,轿中,只有那丰腴女婢玉手轻轻揉捏李善长膝盖的声音。 “匿了吧,我已经知晓了。” 李善长低声问道。 他声音低沉,说话时眸子精芒外露,犹如一头白毛老狗,默不作声伺机袭人。 丰腴女婢眸子一闪,露出惊色,低下头将手中竹筒以双手揉捏,只听见嘎擦嘎擦几声,那竹筒竟被她纤嫩玉手捏成了粉末,而丰腴美婢面色红润,并无喘息,竟是一名顶尖高手。 李善长伸手拾起一卷书,低声道:“天威隆重,诡谲难测啊……” 丰腴美婢将手中粉末扬了出去,疑惑道:“官人,您都未看这竹信,怎么就知道了?” 李善长眯着眼,小声道:“宫里的事情,没有秘密。” “我观皇嫡长孙雄英,真乃圣上的好圣孙呐,就是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能否活到圣孙烹鹿鼎食的哪天……” “老咯。” 一声叹息,似是自嘲,又似是在嘲人。 第11章 这可不是一般的美人 “唔左边点……” “唔,再右边点……” 朱雄英端正坐着,面前是两名俊俏的宫女。 左边的俊俏宫女年约十六,一双俏眸水汪汪的,脸蛋犹如小荷才透,白嫩透红,发髻额间一处美人尖,更显动人。 她嫩手宛若白玉,轻摇纸扇,遮眉淡笑。 “前世听养生专家说,每天看美女一小时,可以延年益寿。” “我年纪小,每天不能多看,看半小时,总能养生一点点的吧。” 朱雄英心中嘀咕。 “小主,可是想要歇息了?” 这年约十六的俊俏宫女,性子活泼一些,大着胆子问道。 “嘘,别闹,养生呢……”朱雄英打断了她。 和这位年轻宫女不同,旁边另外一位女子三十五六年岁年纪,雍容大方,她皮肤白皙,脸颊微红,有一对小酒窝,眉目中带着慈祥。 这两位宫女,一个是十一岁便进宫伺候朱雄英的小宫女雨荷,也就是那个十六岁小姐姐。 至于这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其实是朱雄英的乳母,张氏。 是的,朱雄英虽说年方八岁,但自幼是由乳母喂养长大。 所说他记忆里,对这位乳母没有太多印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美女不是? 吞了口口水,朱雄英又是心中嘀咕:“小萝莉和成熟美妇人都有了,虽然集不齐环肥燕瘦,总归是对养生有好处的。” 心中想着,朱雄英又定定地盯着她们,看个不停。 灌了一口枸杞水,朱雄英感觉自己心中甜滋滋的。 “今晚妥了……” 他心中暗道。 这时,内侍周宽姗姗来迟。 他行步沉稳,面带微笑,躬身说道:“小主,奴已按照您的吩咐,将话带给了毛骧指挥。” 朱雄英嗯了一声。 周宽缓缓回过身来,见朱雄英吞着口水,盯着两位女子,不由莞尔一笑,打趣说道:“小主不是说,色乃刮骨刀,不利于养生吗?” 朱雄英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此色非彼色,我乃是在锻炼欣赏美的能力。” “而且,她们不是一般的美人,她们乃是李白诗中的美人。” “你没有听过,李白的赠别吗?”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还有清平调。”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周宽打趣道:“哦?奴却听过,红颜祸水一说。” 朱雄英双手抱胸,撇着嘴说道:“大伴此言差矣,待我阅尽人间春色,天下便再也没有美人能使我动心,我也不会为美色误国,我听闻春秋大族公子,在成年后都会遍阅美人,使得他们不会有褒姒之殃。” 听闻此言,周围的几个内侍,还有两位宫女,俱都眸子露出古怪神色。 看了眼端庄坐着,一脸严肃表情的朱雄英,他们不约而同心中冒出一个年头。 “这真的是八岁?” 周宽则是心中宽慰。 他不仅仅是孝陵卫的百户,更是朱元璋曾经的亲兵。 他也早已有了子嗣,在三年前朱雄英提出要换几个内侍时,朱元璋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应天府宫中不那么太平。 其实这和空印案,胡惟庸案,有莫大的关系。 文官集团,被朱元璋杀怕了。 元末时,贪腐成风,朱元璋在打下天下之后,不可避免的接收了许多前元的官,而且不得不用他们。 这一切只因,国家已有百多年未曾开科取士,朱元璋没有自己的官吏储备。 前元的官,死忠的都跑去北元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贪生怕死之徒,要么首尾两端,欺下枉上,贪赃枉法,对这些下层官吏而言,华夏大地的确是换了主人,但他们却不受影响。 发现朱元璋对贪污腐败深恶痛绝之后,地方的士绅和官员勾结起来,让一些在前元动荡时出现的秘教重新活跃起来,结党抱团,和朱元璋的政策做对抗。 这其中,又牵涉到了朱元璋手下几大集团的权力倾轧。 文人集团,若是不主动抱团,就会被各个击破,而武将集团也相同。 甚至后宫之中,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已经出现了一些不稳定因素,十分的猖獗,与其说是朱元璋对太子朱标格外信任放权给他,不如说,朱元璋喜欢让自己高屋建瓴,在高处做垂钓者。 大明如今初定,国内蒙元势力仍旧强大,内部官员腐败营党,纵然朱元璋对贪官用重刑,也于事无补,贪污者前赴后继。 在朱雄英穿越过来发现自己处境之后,他果断提出了换人。 朱元璋也极为重视,将朱雄英随身的心腹,都换成孝陵卫中挑选的,周李二姓良家子,侍卫也多是朱雄英外公蓝玉手下,或是朱元璋自己亲卫。 即便是这样,也不那么的安全…… 周宽眼见着朱雄英这三年的成长,心里十分高兴,这三年来他几乎是把朱雄英当孙儿在养,心中暗想,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孝陵卫大考,骑射未达标,未能继承自己爵位,因而选择了退出孝陵卫成婚,如今自己的孙儿应该也有四五岁了吧……M.. 这边,朱雄英默数着时间。 “戌时已到,该泡澡了!” 朱雄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 作为养生小能手,每天睡觉前泡澡是必须要做的大事,尤其是鲜花浴。 这时候已经有精油这一说,古人早就知道鲜花里可以提炼出有香气的汁液,但是并不会提纯。 在朱雄英来了之后,自己动手,以鲜花捣碎,然后用布帛筛选,留下芳香浓郁的汁液,泡澡之后,一身轻松。 其他几个内侍都离开出去。 唯有小侍女雨荷,和那乳母张氏,二人对视一眼。 俏皮宫女雨荷抿着嘴唇,低头轻声说道:“小主,您已许久不曾使唤过我们了,是否让我们陪您共浴?” “共,共浴?” 朱雄英愣住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瞬间脸颊羞红。 要知道前一世到这一世,两世朱雄英都是百分之百的纯情小男生啊。 那生有酒窝的乳母张氏也面露为难之色,她胸脯起伏惹人遐想连篇,眸子闪了闪道:“小主小时,都是我和雨荷伺候着沐浴的,小主已经三年不曾使唤过我们了,可是,可是嫌弃我们,要把我们逐出宫去?”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大木桶。 “这鲜花和热水,我们已经放好了……” 第12章 整个文华殿乱成了一锅粥 翌日。 清晨,天刚刚蒙蒙亮。 已经打拳一个多时辰的朱雄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大伴,我想学武。” 朱雄英端过枸杞水喝了一口,端着枸杞水眼神清亮,经过这三年的锻炼和食补,还有各种补药调理,如今朱雄英的身体不说比普通人好,但肯定是追上了普通人的健康程度。 但是他发现一个问题。 常规的类似于,慢跑,练习太极拳等方式。 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出汗了。 甚至于…… 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朱雄英有些忧心忡忡。 “如今我已学会了各种养生方式,仍旧身体羸弱,我听闻练武可以强身健体,是这样嘛?” 周宽笑道:“小主毅力过人,练武虽苦,但您肯定能坚持下来。” “只是不知道小主想要学习什么武术?这武术,有杀人技,有强身技,似江湖上的一些武术高手,都是自幼打熬力气,以草药熬敷身骨,三五年,筋骨便异于常人,如果有十年之功,就可以称之为高手了。” “这等高手,赤手空拳,寻常人七八个难以近身。” 朱雄英哦了一声,打量了一下周宽:“那大伴你属于什么类型的高手?” “我?” 周宽弯下腰恭顺无比,咧嘴苦笑。 “我算什么高手,我不过是个命好点的老卒罢了。” “奴本是山东人氏,五岁便给地主放牛,六岁时得蒙一道长救下,在山中传授武艺,加入明教,后来在濠州加入圣上麾下,一路刀山血海里杀出了出来,蒙荫百户之职,无非是运气好,在战场上打鞑子时多捡了几颗脑袋。” 朱雄英瞪大了眼睛,他之前知道周宽是百户出身,但是并不知道他居然还是皇爷爷朱元璋麾下的百战老卒。 其实周宽主动进宫,也和朱元璋不喜欢宦官有关。 他极为厌恶宦官,信不过宦官,但是朱雄英乃是皇嫡长孙,得有信得过的人贴身守护,故而周宽才主动进宫。 朱雄英皱眉认真问道:“大伴,这个人武艺在战场上有用么?” 周宽想了想,道:“小主问的话,奴便实话实说,就好似我们当年和鞑子干仗,蒙古人有回回炮,也用火药做炮的,人马脚力再快,也快不过火炮,就算有轻功也不顶用的。” “但火炮炮管不禁用,似蒙古人制的回回炮,轰个十来回便要炸膛,我们便用云梯登城,这时有武艺在身上,砍杀鞑子自然是力气大些,再比如行军赶路,有武艺在身上的走远了也不觉得累,奴小时在山里跟道长学艺采药,常常爬山上树,有些底子,否则也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周宽说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多,连忙躬身道:“小主莫怪,奴多嘴了。” 朱雄英却摆摆手,恭敬地对着周宽行了个礼:“不怪不怪,似你这等为天下开太平的百战老卒,我要替皇爷爷和天下子民给您磕头的。” 周宽又咧嘴笑道:“磕头可就折煞老奴了。” 朱雄英叹气道:“可是当今天下虽然平定了,老百姓还是没过上好日子,我听大伴你言语,你还是恨着蒙元那些贪官儿的?” 周宽眼中露出惊讶神色。 他可从没给朱雄英说过,自己一直很恨蒙元贪官儿。 “小主你是怎么……” “我听你言语,口中处处说着鞑子,想来是恨蒙元贪官儿的紧,家中可是有人被那些元朝贪官儿害死了?” 周宽脸上露出苦涩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朱雄英不愿意触碰周宽痛苦的回忆,岔开话题道:“听大伴这么一说,学好武艺还是有用的,至少没有火炮的时候,就算打仗打不过,跑路也比一般人跑的快些,都说智者不勇,武者不智,我反倒是觉得,智者可以武,武者可以智,从今日起,大伴你就教我练武吧。” “哦?” 周宽诧异地看向朱雄英。 “不知小主想学?” “我就学打熬筋骨的武艺,还有能延年益寿的武艺,大明还有千千万万个百姓,和大伴你一样,被那些贪官儿污吏盘剥压榨,我若是能多活一些年岁,也能多为大明的百姓做点事情。” 周宽眼中一热,他可不是什么纯粹武夫。 自幼在山中跟随道长学艺,他就识文断字,懂医会武,而且按他功劳,早该封千户,只是他深明当今圣上心性,不愿在朝中和那些人为伍,故而主动提出前去孝陵卫守陵。 孝陵卫每五年考核一次,不合格者剔除,里面有大量抽调的武艺高强,军事素质过硬的百战老卒,乃是一支很强的军事力量,就在皇陵边上,距离应天城也不过十来里,可以说对这些百战老卒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养老地。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好,好哇。” “太子圣明,皇孙聪颖,我大明江山有望,万代无疆!” 当下,周宽就给朱雄英讲了讲这练武的区别。 就比如说朱雄英要练武,首先要打熬力气和练习站桩,传武有一个固定套路,那就是打熬身子骨,身子骨硬朗,才有各种招式,这需要许多的粮食和各类草药。 寻常人家,根本没有多余口粮养武者。 所以自古,穷文富武。 就比如骑射,寻常老百姓,别说骑马儿,骑头骡子或者毛驴都是小富之家,牲畜耗粮,老百姓自己温饱都还没解决。 朱雄英想要让自己身子骨更强,就先从药浴开始,寻找一些强身健体的药材煎好,每日浸泡,不同年龄泡不同的药。 还有就是站桩扎马步,腰马合一。 这是为了练***力量。 至于耐力,周宽觉得就没必要了,朱雄英现在可以慢跑一个时辰,气都不带喘的,捎带着练武所需要的呼吸方式,朱雄英也早就学会了。 用过早膳,收拾停当,方孝孺也来到了宫中。 作为伴读,他需要陪着朱雄英去文华殿读书。 “拜见皇孙。” 一见到朱雄英,方孝孺就大礼参拜,昨日回家之后,方孝孺细细思索,发现皇嫡长孙朱雄英秀内华中,多智又藏拙,有汉景帝之资。 “嗯嗯,阿叭阿叭!” 朱雄英瞥了他一眼,不在理会他,他正在一步两步,走养生的步伐,调理呼吸,温养内腑。先前周宽给他讲了一下道家用来修炼内息的呼吸方式,朱雄英试了试,还真有用。 这种传武的呼吸方式,主要让人内息绵长,能够调理内脏的活动周期和循环,也能增加血液里的氧饱和度,的确有让人更加精神的作用。 皇子们念书,都在文华殿内,也就是东宫之中,旁边有一座藏书楼,名为文渊阁。 皇爷爷朱元璋选了许多博学大儒,亲自授课。.. 不过这会儿的文华殿,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文臣手拿戒尺,正在训诫几位皇子,他十分严厉,有个皇子被吓哭了,另外一个皇子则是在大声顶撞,还有几个皇子在伴读陪伴下,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热闹。 年方八岁的代王朱桂,这会儿正捂着肚子,呼喊自己伴读去找便桶来。 这热闹的场面,看的朱雄英有些无语,他默默退至众人身后,眼见着代王朱桂的内侍扯起幕布,让朱桂在一旁如厕,周围几个皇子纷纷捂着口鼻大呼臭极臭极,臭不可闻,随后四散而逃。 那讲课的文臣气得跌脚,满口之乎者也, 堪称是幼儿园本圆了。 饶是有着长达三年养生时长的朱雄英,也忍不住破防,不由心中调侃代王朱桂:“你是来拉屎的吧?” 第13章 养成版郑和 “大伴,这位大臣是?” 朱雄英见那位儒臣正痛心疾首,一副刚正不阿模样,不由得也是心里一怂。 要知道这时代,天地君亲师,除了天地父母至亲外,就老师最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做学生的不认真学习,老师是可以拿着戒尺狠狠打板子的。 周宽看了一眼,道:“似是李希贤,春坊庶子,乃江左名儒。” 朱雄英吐了吐舌头:“就是那位将蜀王额头打伤的李希贤?” 他眉头一皱,连忙退至众人身后。 这位李希贤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皇爷爷朱元璋安排他在文华殿授诸王经训,因为蜀王朱椿顽劣,竟然以笔管击之,将蜀王的头都打破了,鲜血直流。 皇爷爷朱元璋气得跌脚,准备收拾李希贤。 但是马皇后却劝告他,不应为子责师,而太子朱标也一起劝告,朱元璋虽然生气,最后却也没拿这位铁头先生怎么样。 方孝孺见李希贤有辱斯文,忙上前去见礼劝告。 朱雄英则是趁机退出了大殿,寻了一处偏僻小殿,准备练会儿功,等铁头先生李希贤训诫完发完火再进去。 文华殿平时不仅是东宫,也是太子办公的场所。 此刻,太子朱标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处理政务,因此常能遇见当朝重臣。 朱雄英溜达出来,寻了个有栏杆的地方,把栏杆拍遍,擦拭灰尘,准备压压腿,拉拉筋,这拉筋骨,对养生的好处很大,活血脉,通经络。 刚刚将腿放在栏杆上,却见一位身材魁梧,宽肩细腰,国字脸,面相端正的大臣,领着一个小太监,从东宫正殿殿缓缓步出,瞧见朱雄英,这大臣宽润一笑,喊道:“雄英……” 周宽则是连忙跪倒唱喏:“拜见曹国公。” 来者正是大明开国功臣,朱元璋的亲外侄,大明曹国公李文忠。 他是大明开国功臣中,较少的文武双全的统帅,自幼喜欢读书,且研习兵书,带兵作战极为勇猛,十九岁独自领军,论功封曹国公,统领大都督府,监管国子学。 在胡惟庸案之后,皇爷爷朱元璋罢免左右丞相,任李文忠掌管全国兵马,太子朱标执掌大部分政事,李善长从旁辅佐。 可以说,他就是当今天下,大明的兵马大元帅。 而且,大明的夜不收谍子,多在他麾下,北元虽远遁,但大明还残留有不少北元的谍子和暗桩,元朝时蒙古人的谍子遍布天下,主要以番僧,喇嘛,色目商人为主,还有很多亚行交行,茶马商队,都归属于元朝枢密院掌管。 当时忽必烈就说过,宋人擅用间。 间就是间谍,当时的西夏,大理,南宋,辽金,都有自己的间谍机构,元朝一统天下之后,表面上没有公开的间谍机构,其实通过善于经商和记账的色目商人,四处挂单的喇嘛番僧,编织起了一张遍布天下的间谍网,如今大明仍然有不少北元谍子存在,一部掌握在北元皇帝手里,还有一部分掌握在北元太师手中。. 在被朱元璋称为“天下奇男子”的王保保还活着时,北元大部分谍子听命于他,此人极擅分析情报和用兵,兼具胡儿的骁勇和汉人的精明,事无巨细过目不忘,曾经靠着谍报大败明军与漠北,一度让北元恢复了几分元气。 朱元璋还曾经七次写信招降王保保。 而李文忠,就是和天下奇男子王保保多次交手的当时顶级谍战大师之一。 可惜,俱往矣。 王保保病逝,李文忠如今也是旧疾缠身…… “拜见国公!” 朱雄英也上前拜见。 按照辈分来说,朱雄英和李文忠有亲戚关系,属于很近的表亲叔叔,而李文忠也十分喜欢朱雄英这个皇嫡长孙,他们从不见外。 “皇孙免礼。” 李文忠笑容和蔼,上前将朱雄英的小手拉住,轻轻抚了抚他头发,眼中唏嘘,感慨道:“雄英长高了……” 言罢,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顿时看的朱雄英眉头一皱:“叔,你的旧疾复发了?” 大明开国这群猛将,个个都很强,比如常遇春,每逢鏖战必登先冲锋。 还有徐达,农民子弟,臂力惊人,开的强弓。 还有个张定边,是陈友谅的大将,猛的一批,在鄱阳湖水战时,顶着枪林弹雨,差点将朱元璋的龙船攻下。 最猛的不是这个,是他后面活了九十多岁。 而且这样的猛将,现如今有一堆…… 傅友德,蓝玉,沐英……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当世之名将,可也正因为他们都是当世之名将,身上的创伤十分之多。 李文忠年轻时,就被元军的神箭手射中胸部,若非穿着重甲,当场就归西了。 后来大小数十战,又南征北讨,身上的暗伤一直没养好。 “叔,可有吃我给你配的养生药物?” 朱雄英抿着嘴,有些揪心,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很喜欢李文忠这个待人宽和,一向笑眯眯的表叔,不知为何,虽说李文忠乃是率领千军万马的统帅,却时常笑眯眯的,待人接物,也如沐春风,毫无杀气可言,皇爷爷朱元璋都评价他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临阵踔厉历风发,遇大敌益壮。 甚至他比起武将,更像是个读书人。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文忠才能将大明开国武将集团整合在一起,他多次以副将身份,和徐达常遇春一道北伐残元,统帅三军。后来皇爷爷朱元璋还命他主管和西番的茶马交易,为大明财政搞钱粮,是个既能打,又可以搞经济搞后勤搞谍战的全能型大才。 朱雄英不想他英年早逝。 原来那个时空里,李文忠因为身上伤病过多,在两年后就病逝了。 结果他儿子李景隆承袭了曹国公的爵位,在靖难的时候带着几十万人,打不过四叔朱棣的几万人…… 朱雄英也不知道,自己今年能否度过这八岁大劫。 他想尽可能多的留下一些后手,至少,就算自己没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朱允炆要是继承了大统,还能有些帮手。 李文忠笑的时候,喜欢眯起眼睛,很像是朱元璋,都说外甥像舅,李文忠的长相和朱元璋有七分相似,他俯下身说道:“雄英,叔的身子骨好着呢。” “这个小太监,是你沐英叔叔,在云南俘获的,知书达理,通晓文字。” “他叫做马保儿,和叔小时候的小名一样,叔觉得与他投缘,就将他送给你了。” 李文忠说罢招招手,那名为马保儿的小太监,缓步走上前来,不卑不亢地对着朱雄英行了个礼:“马保儿拜见皇长孙。” 第14章 此去西方九万九千九百里皆我大明故土 朱雄英盯着面前这个马保儿有些愣神。 马保儿?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 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朱雄英看过不少书,他没记错的话,有本叫做世界航海史的书里写过,郑和原名就叫马和,或者默罕,曾是元朝色目人贵族后裔,在傅友德和沐英蓝玉攻破云南后全家被俘,郑和被押解进京,阉割入宫。 不过,前世,郑和似乎是洪武十七年,也就是两年后才入宫。 李文忠见朱雄英发愣,淡笑道:“雄英,可是不喜这小内侍?” 朱雄英这才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自己脑袋,撇嘴苦涩道:“我为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 “若是以前,断不可能失神这么久!” “从今日起,戒酒!” 李文忠听得一愣。 他淡笑凝住,看了一眼周宽,语气有些严厉,问道:“雄英你为酒色所伤?你如此年幼,怎么会……” 朱雄英叹气道:“叔,您别怪罪周大伴,我昨日突发奇想想学武艺,故而请求大伴找来了打熬筋骨的药酒为我擦拭肌骨。” “总之,不是您想的那般。” “还有,叔您有没有按时养生啊?” 李文忠莞尔,他和朱标其实面貌有几分相似,都是小腹微微隆起,身材宽润,他又笑眯眯地眯起眼睛:“叔每日都有吃你给我调配的人参鹿茸粉,还有你所说的那个安宫牛黄丸,我遍寻天下名医调配,如今已有了些眉目。” 朱雄英长嘘一口气:“那就好。” “您还要注意休息,不能过度劳累。” “避免酒色等剧烈运动。” “养生八条,叔您可还记得?” 朱雄英背负双手,摆出一副老先生模样,比起屋子里的李希贤还像是个孔夫子。 “记得记得,叔最近一直有调养身体。” “可还记得往日,我一到早春倒寒,便咳嗽不止,如今用了你调配的川贝枇杷膏,咳嗽好了许多,阴天下雨常泡药浴,胸口也不那么疼痛了。” 李文忠笑呵呵地说道。 对这个大侄子,他是真心喜欢。 人又帅,长得又可爱,说话还好听的。 叔侄两人调笑一阵,这才看向马和。 和史书上不同,今年的马和,年仅十一岁,他自幼出生在官宦世家,家族中世代经商从政,在云南家世显赫,祖父辈还出过元朝的丞相。 他不仅自幼学习天方教文化,还精通蒙古八思巴文,对藏文也有研习,且身处汉回蒙彝苗等少数民族杂居之地,身受天方,华夏,藏传佛教等文化熏陶,是一位十分聪颖,眼界开阔机敏过人的少年。 此刻的他,也在打量着自己未来的主人,大明帝国的皇嫡长孙朱雄英。 而朱雄英也看向了他。 “叔,这个马保儿我很有眼缘,很喜欢。” “不过,马保儿这个名字不好听,我想给你改个名字,你可愿意?” 朱雄英盯着马和。 反正四叔后边儿也要给你改名,他改也是改,我改也是改,今晚就改了! 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是当今时代,具有世界性视野的一位好少年。 实际上,在朱雄英穿越而来之后,他发现华夏经过蒙元入主,民风变得更加朴实开放,包容天下,就比如说军事,此刻的大明开国猛将军团们,不仅知道华夏西边还有无数大国,也知道海路可通向西方,甚至知道西方天方诸国有奇淫巧技能匠,可铸造回回炮,投石机,也可锻造极为锋利的波斯弯刀,甚至有很多将领还会说多门语言。 别说这些开国猛将,大明的商贾,民众,皆知世界大国云集,此去西方十余万里,尚有色目大国,民风迥异。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阔民众视野的时代。 也是一个充满了机遇的时代,元朝的上层蒙古贵族,大量任用色目人和汉人算账,管家,带来了西方的算术,金融,物理,军事等许多相关知识。 很多贵族,家学渊源庞杂悠久,融冠中西。 就比如说阿拉伯数字,在元朝十分普及,甚至已经出现了以阿拉伯数字标注的九宫格“幻方”。 可别小看这块儿小小的幻方,这其实是将河图洛书,不以八卦标注,以阿拉伯数字标注,是很高等级的数学应用转换,制造者不仅要熟知河图洛书,伏羲八卦,又得精通算术,和阿拉伯数字…… “如果我能多活一些,如果皇爷爷和我爹能活久一些,那我大明就能走的更远一些,此去西方,九万九千九百里处,皆元朝故土,我大明继承元祚,这些故土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明疆域,定然是要收回的。” 朱雄英心里想到。 这边马和呆了呆,这小主子刚见面就给我赐名?虽说有些疑惑,却也行礼道:“但凭小主吩咐。” “好!” “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你就叫郑和吧。” 年方十一岁的郑和,深吸一口气,端正身形后,重重一礼:“奴郑和,拜见小主。” 李文忠笑容可掬,拍了拍朱雄英,又交代了郑和的来历,吩咐郑和好生侍奉朱雄英。 虽说郑和被俘后被阉割了,但是他的哥哥姐姐,还有父亲,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这一切只因皇明不仅大量继承元朝的官吏,对蒙古降将降臣也一视同仁,有许多蒙古人色目人,在皇明中做到高官,就连后宫之中,有曹贼之好的皇爷爷朱元璋,也接收了不少元顺帝的后宫妃嫔。 去年,傅友德和沐英,蓝玉率三十万大军,一举定云南,俘获了郑和。 因他聪明伶俐,谴他跟随报捷的使臣一道回了南京,被李文忠看上。 本来在原时空中,他应该被派去燕王府,侍奉燕王朱棣…… 郑和不仅懂多门语言,算术,还会蒙古跤术,天方古武术,为人机敏,最重要的是识时务,他父母哥姐,日后生计全都仰赖他表现,故而十分忠心。 朱雄英前世看书时,就觉得大明能够七下西洋,绝不仅仅是靠着国力厚就可以的,更多的是那时候人文科技也强大到了一定地步。 等李文忠走后,朱雄英看向郑和,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会多门语言,学过算术吗?” 郑和低头说道:“回小主,天方算术,天竺算术,河洛之数,和都能堪榷。”.. “会说蒙语,也懂藏语?” 朱雄英又问。 “家父曾前去极西之地,族中有西域之人,多习外语。” 郑和又回答道。 朱雄英龇着牙咧嘴笑了起来,是个好苗子,如果自己教他一些后世的数学和天文,航海学知识。 他肯定能学的很快。 这时代,大明的语言是个老大难问题。 官话自然是应天话,但不是放之四海皆准。 皇爷爷朱元璋就深感如今,汉蒙言语翻译困难,因为元朝素无文字,汉文蒙文回文藏文并行,十分困难,而且大明兼继正统,皇爷爷朱元璋也承认元朝皇帝曾是中国皇帝,便命人整理了一本书,以通天下之言。 注意,这本书所指的“天下”,是覆盖了元朝疆土的“天下。” 编纂这本书的人,是翰林院侍讲火原杰、编修马沙亦黑等,有意思的是这些主编有很多都是色目人,但儒学佛学道学乃至天方诸学,尽皆精通。 书以华言译蒙语回语,凡天文、地理、人事、物类、服食、器用,无不包括,并取《元秘史》来参考,用汉文注音,刊行天下。 从此以后,大明使臣往返朔漠,皆能通达其情,都无需翻译,直接拿本书照着念。 这就是大明版的“万事通”。 第15章 李善长的试探 奉天殿内。 太子朱标和韩国公李善长一道,正拜见朱元璋。 “此云南志初稿,乃是翰林院编修铁什哈,杨宣等编纂,汇集唐,宋,大理,元朝秘录,内容详尽,几无遗漏,自唐时南诏自今,祎四百载岁月,云贵故土终归我皇明。” “此志共六十一卷,地册,民风,山川风月咸收其中,还请陛下圣裁。” 李善长身穿朝服,头戴冠冕,面色恭敬肃穆,持着朝笏朗声说道。 朱元璋正坐在桌上随手翻阅,面露淡然笑意,不时轻轻点头。 “韩国公劳苦,云南之地,乃我华夏历来之土,如今云南布政使司已建,镇抚司也立,当在云南驻军镇守,朕已谴人去请曹国公前来,商议云南大事。” “看座。” 朱元璋说完,就安排内侍给李善长上座,而太子朱标,则也坐在了一旁。 李善长手持朝笏,躬身缓缓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了木椅之上,神色肃穆,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整个殿内,只有内侍奉上茶点,以及退出去时,沙沙的脚步声。 朱标宽润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看了看李善长,又看了看朱元璋,曾几何时,父皇和韩国公可抵足而眠,开怀畅笑无所不言,如今却…… 大明武功,开国六王功劳最重,但若是论文臣功劳,李善长当居首功。 打天下不难,难在于治。 治天下,需得用吏,收税,征兵,徭役,处处都要用到官吏。 朱元璋深恶元朝留下的官吏,却不得不用。 而若是论到善用官吏,李善长绝对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才,他能快速的将前元遗留的官吏整合起来,迅速稳定统治,收取粮赋,堪称是朱元璋的萧何。 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如今的李善长却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般活泛,无论是政事还是军事,商议讨论,大都像个提线木偶,一言不发。 自胡惟庸案始,李善长就这样了…… 坐在案几上的朱元璋翻了翻奏章,眼眸闪烁,他拿起金银花薄荷水抿了一口,面带笑意,用略显轻松地口吻说道:“太子,韩国公,可尝尝这山楂糕,此是太孙雄英所推,说吃了这山楂糕,对脾胃好,朕吃了几次之后,胃口的确好些,一顿饭能多吃一大碗,你等也尝尝。” “是,父皇。” 朱标也不客气,伸手捻起一块儿山楂糕,这山楂糕是朱雄英给出配方改良过的,添加过酸枣,有健脾胃的功效,吃起来生津止渴,健脾胃通肠胃,想来这逆子,应当在文渊阁上课了吧,不知是否有认真听讲? 而李善长则是微微眯眼看了眼这山楂糕,行礼道:“谢皇上。” 说着才伸手捻起一块儿,浅尝辄止。 朱元璋本来视线一直盯着桌上奏折和《云南志》初稿,忽然笑着瞥了李善长一眼:“韩国公一向爱吃酸甜点心,今日为何不吃?” 李善长手有些抖,显得颤颤巍巍的,竟将茶碗险些弄翻,他苦涩沙哑说道:“启禀圣上,臣老迈,如今胃口已不如年轻时啦。” 最后两句,言语中竟有些哽咽。 朱元璋闻言,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咱都老了。” 李善长连忙道:“陛下圣体康健,万寿无疆。” 朱元璋哈哈大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李善长,说道:“朕就知道韩国公会说话,只是如今皇明战事未平,国库无粮,还需要韩国公为国分忧,傅友德传来奏折,言云贵之地,少民众,汉民稀,百里之乡,不闻汉音,南疆自唐遗落,到今天已四百多载,民风迥异,韩国公有何良策?” 朱标只是默默的吃着山楂,闻言眸子闪了闪。 去年,傅友德和沐英,蓝玉,率领三十万大军,一举平定云南。 这是南疆明珠遗落四百余载之后,重归我华夏旧土。 大明虽国土不及唐,富庶不及宋,但是北伐复我燕云,南征收回云南,四百余载明珠蒙尘,被大明重拾旧椟。 元朝虽然统治云南,但是元朝也放任云南和其他地域交流,比如缅甸暹罗等地,民众自由来往,风俗杂居,驳杂混乱,天方文化,佛教文化,云南本土巫教,各种文化驳杂不堪,四方土司头人各自称主,民众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从何处去,宗族传承,混沌不明。 在击败了蒙元梁王之后,若是不尽快对云南移民,屯边,搞改土归流,稳定统治。 那么要不了多久,云南又会陷入极度的混乱,蒙古人和色目人的余党变成兵匪四处流窜,各种土司头人趁机抢占地盘……M.. 甚至有云南土民,面对大明天兵问出:“我云南素与中原无过,尔等为何率兵来讨!?” 朱元璋的回应也很霸气:“云南故土,乃我华夏旧地,我皇明此来,是为恢复中华!” 李善长心中其实早有计较,在傅友德等人传来捷报时,他就知道云南需要屯边移民,而且需要大量屯边移民,只是这般浩大的工程,钱粮后勤,乃是重中之重。 动辄数十万人移民,路途遥远,酷暑,寒瘴,都是巨大的困难。 大明如今有许多巨大的工程,修建孝陵,修建南京城,修建中都凤阳,修建朱元璋父母和爷爷的陵墓,九边重镇兵马钱粮,西番茶马贸易,辽东战事,朝鲜战事…… 仅是修建中都凤阳,便从南京和江浙等地迁徙十多万富户民众,又营建长城守边,抵御北元,大明的国库十分吃紧。 最重要的,是黄河固堤。 元末灾祸四起,起于黄河。 但是直到今天,黄河泛滥仍旧威胁着大明。 此刻的大明,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民众疲蔽,官僚腐败,朱元璋即便屡次大兴杀戮,也很难清整吏治,他还下令建造“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使得孤寡老人小孩由官府奉养,贫民死后官府统一安葬,还有免费的医院,为看不起病的穷人治病…… 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元璋疯狂盘剥“富户”,也就是原来的蒙元士绅地主阶级,还有大明这些新兴的公侯爵勋身上,就拿修建南京城城墙,大部分支出都是富户所献,修建者很多是蒙元俘虏。 而屡次充实九边,又多从开国功臣功勋中,贬罚流放过去。 这次镇守云南,无论是谁留下镇守,也无论是在何处移民,都要牵动大明朝堂,恐怕又要牵涉出一场权力斗争。 很简单,无论文武官员,皆有乡党宗族,若迁淮西,则淮西乡党失势,若迁浙东,应天,则是浙东文党受损,若非活不下去了,谁愿意离开故土呢? 当面临利益纠葛的时候,再牢固的政治同盟也会产生分歧。 李善长想了想,说道:“臣以为,应当如九边重镇,在云南建立卫所,筑城镇守,且云南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应谴得力大将,世代镇守!” 第16章 老太婆开染坊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文渊阁高约三丈,勾檐廊角极尽天工。 明初的建筑,兼具蒙元鲸吞天下的雄壮,又有华夏技巧繁复的雕琢,可以说集尽天下建筑之美。 大明天子朱元璋曾在皇觉寺出家,故而宫中也有不少释道中人,因大明禁左道,便将这些主动投奔官府有度牒,在朝中备案的正道僧人道士多有褒奖,赏赐丰厚。 这些释道中人也极为上道,四处游方挂单,必言大明天子恩德。 而且有度牒的僧人和尚,自觉与大明教,弥勒教等左道伪教有别,也对左道大加打压。 毕竟,异教还可以感化。 但是一教之中的异端,必得除之而后快。 我大明自有国情在此。 刚刚收下郑和,朱雄英便被先生叫进去点卯,这大明皇子教学,和私塾一样,皇子和太孙,到了时辰都需由先生点卯,授课的大都是翰林院的侍郎,讲皇明礼仪,诸侯规范,四书五经,也讲算术,天文,地理,兵法。 而郑和,却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和尚叫到了文渊阁楼上。 他长的很莫名其妙,说话也很莫名其妙。 身材魁梧,身披袈裟,一双眸子好似虎眼,炯炯有神,鼻子凹陷,看人时,双眸极为突出,仿若择人而噬的猛虎。 “大师,不知您叫我来所为何事?” 郑和也是一脸懵,自己刚刚和小主分别,就被这个大和尚叫到了文渊阁上。 大和尚咧嘴笑了笑,他双眸在笑的时候会变得更大,盯着郑和上下看了一遍,赞道:“小可你乃是有佛缘之人,贫僧擅长相面,我观你面相……” 郑和却打断了他。 “好教大师知晓,我只是个刚进宫的小内侍。” 郑和家学渊源流长,遍历诸教,本身对于神佛之事,不是那般笃信,他更相信人力可为,因为他家父家祖都是虔诚的天方教徒,日夜祷告,偌大家族却还是一朝破碎。 如今的他,不信那神鬼之说。 大和尚名为道衍,又叫姚广孝。 如果朱雄英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个面相似虎的大和尚。 道衍也不回答,看向远处,此刻是清晨,不知为何,天边的云朵极为妖艳,火烧云在空中张牙舞爪,好似是烈焰喷薄,一轮红日自火中缓缓升起,与此同时,无数道璨星摇摇欲坠,闪烁着点点星火,即将熄灭在白昼,骤然一颗妖星划破了天际,将天幕勾出一道伤疤来。 白日血云,且有妖星降世。 “看,天降异星。” “小可你尚且年幼,等你顿悟之时,便明白贫僧与你有莫大机缘,你我皆为俗世所困,机缘一到,顿悟成佛。” 道衍仰起头来,身上袍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郑和,而郑和也是礼貌地跟他告别,径直离去。 “真是个怪人……” 郑和小声嘀咕。 道衍看了他两眼,忽然像是心有灵犀,眸子却猛地看向了文渊阁中,坐在最后一排桌子上的朱雄英,只见这位皇孙身材明显比其他皇子高大,且面色红润双眸炯炯有神,精光四射。 更让道衍和尚吃惊的是,朱雄英虽然看似坐着,实则双腿悬空,扎着马步,腰杆子当家。 作为长年在外游历挂单的僧人,道衍也有武艺在身,自然不会眼拙。 道衍的虎眸瞪大,闪出异色,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又眨了眨眼睛,再看一遍,诧异不已。 扭头看了一遍天上那颗异星划过的火烧云,又看了看朱雄英,道衍张了张嘴,呢喃出声:“怎么会有如此命格……” 经过三年的养生,如今的朱雄英,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出他身材健硕,容貌雄伟非常人。 毕竟,哪个八岁孩童,能长到这么高,而且面色红润满嘴养生…… 朱雄英端坐在最后一排。 没办法,他长得太高了,坐下来太长,会挡住后面的人,索性只能坐在最后。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太长,而让别人很为难。 我太长也有错吗?谁叫他们太短小呢,哎。 “我长,怪我咯。” 朱雄英撇了撇嘴,点卯之后,先生便开始授课,先前的李希贤已经检查完了作业,如今讲课的,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他就不如李希贤霸气了,讲的唯唯诺诺,不敢对皇子太大声。 明初皇子教育,也会选取朝中重臣,如李善长,汤和,邓俞这种重臣,教授文韬武略。 但是这种大课,一般半月一次,在经筛时才会有,毕竟这类重臣要么年事已高,要么身体不好,要么政务繁忙。. “人老腿先老,我练好马步,以后腿硬邦邦的,肯定不会老。”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大腿,嗯,不错,很硬。 男人硬一点,总归是好的。 朱雄英认真的蹲着马步,这马步健身法,是他在前世看到一个明星这样坐过,坐板凳的时候,两腿看似坐下,实则悬空。 这需要极高的站桩功夫,对腰力,核心力量,腿部力量要求很高。 不过,这个养生方式,也有缺点。 长期练习,两腿会很粗,就像是癞蛤蟆…… “管他的,粗柳簸箕细柳斗,又长又粗横着走,粗有粗的好,长有长的好,要是我的腿以后又长又粗,就更好了。” 朱雄英认真地蹲着马步,心中忍不住想到。毕竟皇爷爷朱元璋身高一米七几,自己老爹朱标也有一米六几,他自然不可能太过短小。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股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他朝着这目光来源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嗯?” 朱雄英感觉有些奇怪。 而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鲁王朱檀,正坐在一边,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先前伺候朱檀的四个内侍已经不见了,换成了新的内侍而朱檀则是面色愤恨,对朱雄英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干的!” 朱雄英愣住,也小声回答道:“喂,十二叔,你可别张口就来,什么就是我干的,你哪条腿,不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干了?” 朱檀愤恨地说道:“先前我四个内侍鲁四儿他们,被锦衣卫捉了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肯定是你没能赢我,恼羞成怒,趁机给锦衣卫告状,好你个朱雄英,我跟你没完!” “哎哎哎,我说十二叔,你这话可就差矣,我可从来没害过人,我修黄老的,有好生之德,不争不抢,崇尚无为,要不是这样你之前非得被我揍几顿,要我看你那几个内侍不是啥好人,铁定是有人老太太开染坊,给了他们点颜色瞧瞧。” 第17章 长得丑活得久 “你们在说什么?” 年仅八岁的代王朱桂,今日早间吃了几个早熟的李子,谁料却吃坏了肚子,此刻已经如厕三次,仍旧腹痛难忍,捂着肚子面色苍白,被内侍搀扶着,坐在旁边。 朱雄英瞥了他一眼。 这代王朱桂的母亲郭惠妃,乃是滁阳郡王郭子兴之女,身份尊崇。. 但是郭惠妃对朱桂教导极为严格,不准他随意旷课迟到,若是换了往常,似这般拉肚子,内侍早已唤来太医为朱桂诊脉了。 而且,朱桂也是少有的,在朱允炆登基之后的削藩运动中得以善终的藩王之一。 是个聪明人。 “十三叔,你可是吃了什么冰寒之物?” 朱雄英一眼就看出,朱桂这拉肚子有问题。 朱桂呆了呆,点点头。 “十三叔,你年方八岁,肠胃疲弱,怎么能这般随意吃冰寒冷物,我看你发汗,面色虚白,体弱拉稀,多半是肠胃受了凉,不过你说话中气还足,想来只是肠胃着凉不甚严重,唤你内侍,取干姜,以暖炉烤热,外包布帛,放在肚脐上热敷,一刻便能治好腹泻。” “再去熬些南瓜粥来,记住,小米南瓜粥,温热便好,不可过于滚烫。” “似你这肠胃,若是南瓜粥过于滚烫,也伤脾胃,以后需得注意,太烫和太凉的食物,要少吃,或者选一选再吃,如果有不懂的来问我。” 朱雄英几句话,把朱桂说的一愣一愣的。 他对着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领命便要去,朱雄英拦住他,交代道:“对了,干姜,乃是中药,是炮制之后的姜,并非是晒干的生姜,你若是不知道什么是干姜,去太医院找个老头子问问。” 那内侍脑袋犹如小鸡啄米,连忙去了。 朱檀疑惑地看向朱雄英:“雄英,你也不过八岁而已,哪懂得这些道理?”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 想我五岁养生,六岁踏入养生大道,看过的养生书籍不知道有多少,这点小小生活常识我还不知道? “十叔你还小,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朱雄英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教训朱檀。 朱桂捂着肚子,面色萎靡,带着羡慕神色看向朱雄英道:“雄英,你长的好高啊,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我好羡慕你。” 朱檀冷哼一声。 不就是长的高点,这有什么可吹的? 等我再长几岁,我一定比朱雄英高!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道:“十三叔,这是因为我善于养生,你呀之所以身体羸弱,是缺乏运动,惠妃娘娘整日让你读书习文,修身养性,却不让你出去运动,身体的肠胃当然不好了,你看我,我每天都有运动的,还要及时补充水分,吃很多东西,所以身体才好。” 说话间,朱雄英拿起枸杞水,轻轻抿了一口。 “十三叔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养生八条,你认真研习,必有收获!” 朱桂眼睛一亮。 旁边的朱檀顿时不爽了,气愤地拿起了自己的枸杞桶,抓起一把枸杞狠狠塞入嘴中。 郭惠妃人如其名,既然称之为“惠妃”,的确也贤良淑德。 她是个很聪明的妃子,和马皇后关系很好,在后宫中谁也不得罪,而且和其他的妃嫔关系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她和如今的太子妃吕氏关系也不错。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朱桂在会在后来的削藩中,保得性命。 要知道,朱允炆对他那几个叔叔可没少下狠手…… 举家自焚的,服毒自杀的,贬为庶民的…… 朱雄英也有意和这个说话比较客气,没什么架子的代王朱桂传授传授养生知识,拉近点关系,如今大明不能说是千疮百孔,也只能说是一个烂摊子了,内忧外患,皇爷爷朱元璋压力十分大,既要收复故土,又要整治国内的吏治,还需要平衡朝中的派系。 而自己老爹朱标,也被各种压力压的喘不过气。 要说前一世朱标是因为去西安视察北方,准备迁都事宜,顺便训诫秦王朱慡的途中偶感风寒去世,不如说老爹是被活生生的累死的,自打朱雄英穿越以来,就没怎么见到过朱元璋和朱标休息。 而且,老爹朱标还要为了手底下那些愚蠢的欧弟弟操碎了心。 就比如说秦王朱慡,自己这位老叔坐镇西安,却多行恶事,荒唐无度,屡次被手底下的官儿告状,惹得皇爷爷朱元璋十分愤怒,几次想要把秦王朱慡给召回南京训诫。 但是事实真是这样嘛? 按照朱雄英看来,自己这个叔叔朱慡,年少聪慧,机敏懂礼仪,而且能文能武,上的马,能诗文,绝不是一个愚蠢荒唐的赛王。 而且,他的正妃,可是被朱元璋称之为天下奇男子的王保保的亲妹妹,观音奴。 次妃,是卫国公邓俞之女。 一个同时得到蒙元残余势力认可,并且得到淮西功勋集团认可的九边赛王,镇守西安,握有实权,且极为聪慧的王爷,突然一下就变了性子,变成了个多行恶事荒唐无度的王爷? 这只能说明,秦王朱慡在西安,怕是被手下人架空了,因为当年陕西中原等地,是韩山童等西系红巾军的主战场,根系庞大,且当地多有蒙元残余,而且那边的地方官吏,大部分都是投降的前元旧吏,盘剥百姓,上瞒下欺…… 朱元璋如何会不知道自己儿子艰难。 朱标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弟弟痛处。 秦王朱慡,上一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啊…… 朱雄英认真的给朱桂讲着如何调理身体,无他,如今的大明天下大部分基本盘是打下来了,但是还未能实现真正的全面治理,说句不好听的,出了京师六百里地,政令在那些官吏眼里就是个屁,反倒是这些九边赛王,乃是代天子牧边,能够起到监督和监管的作用,好歹能让大明的底层那帮贪官污吏有些忌惮,给老百姓点活路。 这些从前元一直留下来的官吏,说句难听的,杀九个没一个冤枉,杀十个,里边多的那个绝对是个大贪污贩子,死十次都不够,他们贪赃枉法,兼并贫农,脱避粮差,依附在功勋之家,和朝廷唱反调。 皇爷爷为了监视惩治这帮贪官污吏,已经在着手编纂《大诰》老百姓如果有了冤屈,可手持《大浩》进京告状,沿途官员不准阻拦。 可是,还是不够啊。 治乱世用重典,大明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朱雄英很认真的给朱桂讲着他身体的毛病,此时内侍拿来了烤热的干姜,朱桂敷在了肚脐,片刻之后,果然不再腹痛,也不再冒虚汗。 再服食一碗小米南瓜粥,朱桂又生龙活虎起来。 他连连称奇,夸赞起了朱雄英。 “切,雕虫小技,我就算不养生,也照样生龙活虎,冷饮热食,我想吃就吃!” 朱檀冷哼一声。 朱雄英却瞥了他一眼,道:“十叔啊,俗话说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的快,似你这般玉树临风容貌过人的奇男子,反倒更要注意养生。” “我说真的,不如我教你养生八条?” “你回去一试,若是不行,我不收学费!” 第18章 你爹不敢做的你做你爹不敢说的你说 奉天殿中。 曹国公李文忠也已端坐在侧,明初之时,因为受到蒙元影响,宫中也流行坐塌,而且大明宫中有许多元顺帝妃嫔和宫女,内侍,将一些草原风格的坐塌也带入了宫中。 朱元璋,朱标,李善长,李文忠,正盘腿坐在一张珍贵的波斯地毯上,地摊上摆放着一张南唐时宫中曾使用过的檀木案几,案几上有香薰,奶食,果子,茶品,茶汤。 明初,茶水还有很多种服食方法。 有冷泡法,碾磨法,冲泡法,还有各色流传自宋朝的拉花,调配工艺,有煮食茶叶法,还有与其他调理配合,加入香辛料的冲调法。 朱元璋深感喝茶方式繁复,亲自下旨,将茶叶的服食方式定为冲泡法。 宫中的果子果品风格,种类也十分丰富,前元征服了欧洲之后,从欧洲,中亚西亚带回来了大量的工匠,庖厨,还有西方宫廷的御厨,他们也将他们制作点心的方式带回了华夏。.. 比如如今桌上的茶品,就有西亚风格的茴香油饼,馓子,油香,也有南宋便存在的果品,碧涧豆儿糕,五香糕,酥琼叶、到口酥等。 几杯清茶,以羊脂白玉所盛,分别放在几人面前。 朱元璋眸子修长,品茶的时候,眼睑微垂,整张脸颊被茶雾缭绕,他轻品一口,淡笑道:“文忠啊,西番茶马贸易之事,今年获利几何?” 曹国公李文忠不仅抓军事,抓情报,也主管大明对西番的茶马贸易,这个茶马贸易其实不单单只是茶叶和马匹,还有丝绸,药物,粮食,最重要的是瓷器和盐。 江南自南宋起,富庶甲天下。 丝绸,茶叶,瓷器,乃是大明赋税重项,另外就是食盐,官家给与盐引,商人随着驻军将粮草带到大军驻扎之所,获得盐引。 这西番,也不仅仅只是海外诸国,还有如今的西藏云贵,还有包括一部分塞外蒙古部落,自洪武三年,邓俞徐达攻克凉州,和西藏青海等地的宗教领袖凉州会盟之后,后续陆续有青藏等地活佛领袖,前往南京朝觐朱元璋,被朱元璋册封,之后皇明和西番的贸易,十分紧密。 其一,青海藏地,高原缺衣少食,急缺盐巴和茶叶,而头人土司,宗教领袖,生活奢靡,喜爱皇明的丝绸和瓷器,活佛赐福,多要用到江南丝绸,可想而知丝绸茶叶珍贵。 而大明又急缺军马,甘肃河套等地又常常被北元骚扰,只有从青藏等地进军马,为此还专门设置了西宁卫。 不过,青藏等地,内部也十分复杂,部落和派系林立,分为大小数十个派系,有佛国四个,有的亲大明,有的亲北元,还有的两边都不得罪,从蒙元进马,卖给大明。 册封的活佛,也多是听宣不听调。 朱元璋早有收复青海河湟之意,要知道前宋之时,就连大奸臣蔡京主政都能将青海收复,且屯兵实控。皇明自然不会比宋还弱,更为紧迫的是,随着天下太平十五年后,整个大明的手工业品,丝绸,茶叶,瓷器,开始蓬勃发展起来,这些硬通货,需要打通销路,这条路就是丝绸之路。 北元占据了陆上丝绸之路,皇明只能通过西番茶马古道贸易。 听到朱元璋言语,李文忠转过身来,拱手道:“启禀圣上,如今那西番大小佛头,皆威服皇明天威,自云南平定后,川蜀安靖,今年仅军马,我大明可得万匹以上,绫罗绸缎,售出五十万匹以上,西番诸头人部落,皆以军马牛羊,黄金来付,概无拖欠。” 朱元璋眯了眯眼。 “青海河湟,历来为我华夏故土,而藏地喇嘛,多与北元沆瀣狼狈,若从云南,西宁卫两方进军,藏地可复否?” “不可!” 李文忠还没有开口,韩国公李善长就惊讶出声,他面色肃穆,双眸凝重,认真说道:“圣上,不可啊。” “青藏等地,路途遥远,名风不俗,通蒙元而疏华夏,近狄夷而远中国,若想征服,其一后勤辎重无以为继,其二高原冻寒,唐时名将薛仁贵尚难成功,如今我皇明百姓疲蔽,国库空虚,何以轻启战衅?” 朱标也皱眉道:“父皇,儿臣也认为不妥,如今战事频繁,百姓徭役沉重,多误农时,且云南初平,大战之后,必有灾荒啊,且西北匪患严重,北元残匪四处游蹿,出兵不易。” 朱元璋拿起羊脂玉的茶杯,眸子盯着扭动着茶杯,笑道:“朕非为此刻去攻,乃长久之计。” “似这羊脂白玉,乃是于阗国所进白玉,西番去进,只得水价,我皇明去购,则是酒价,若西番归我,则我自为之,百姓得益。” “西辽大石牙林,距今不过百多年,想来西域定有我汉家遗风,青藏等地,元时喇嘛多受北主册封,掠夺我汉家子民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天下与我,若得剑在手,朕必挥军西进,复我汉家儿郎还家!” …… 和朱桂聊了几句。 朱雄英发现,这个大明的初代代王,还真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 难怪,前世朱允炆和自己四叔朱棣都没拉下脸对他下手。 朱允炆削藩要找借口,代地的官员便各种搜罗罪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代王朱桂这个人“脾气暴躁。” 对,就是脾气暴躁的脾气暴躁。 要知道,当时朱允炆已经以谋反罪收拾了好几个叔叔了,安插的罪名,纣王看了都要流泪,所以对代王也也没必要太过客气。 可是,代地的官员们找了半天,也实在找不出罪名,而且这个人好的他们拉不下脸去编,最后朱允炆就以朱桂脾气暴躁为缘由,将他贬为庶人。 等到四叔朱棣靖难成功,又把朱桂恢复王爵,四叔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给天下做一个表率,我朱棣绝不是朱允炆那种刻薄寡恩,薄待兄弟的天子! 然后四叔朱棣眼睛看向了朱桂的儿子。 兄弟你儿子实在顽皮,我身为大明天子,必须得出手管教管教啊! 哟呵,小伙子玩的挺花啊,几十项大罪,你爹不敢做的你做,你爹不敢说的你说,为所欲为,王权特许,这就是藩王? 真是可怜了朱桂的倒霉儿子,躲过了朱允炆,遇到自己四叔朱棣,被朱棣往死里坑,上来就罗织了几十条罪名扣在朱桂儿子头上,最后谥号是“戾”。 “戾”这个谥号,堪称是古代谥号中最难听的谥号之一。 朱雄英又看了看鲁王朱檀,自己这个十叔正一脸不耐,愤愤不平,朱檀谥号“荒”,朱桂的儿子谥号“戾”,堪称是大明皇室中的卧龙凤雏了,都属于谥号中很恶心很难听那种。 我了个去,话说要是我渡不过这八岁大劫,我这么养生,后边的文官不会也给我搞个很恶心的谥号吧…… “当皇帝苦,当太子苦,当王爷也苦,我朱雄英命苦哇……” 朱雄英心中微微叹气,其实老朱家人才很多,尤其是初代大明的九边赛王,别看这会儿在文渊阁上课,几个皇子似乎不太上心,实际上朱元璋对子孙后代管教十分严厉,甚至说是苛刻,而且这些王爷基本上除了极个别的比如说鲁王朱檀这种奇葩荒诞些,其他的都很聪明。 但是这些少聪慧,有眼色的大明王爷们,只要去封地就藩,不出两年就会开始荒淫无道,暴虐残忍,然后被地方官员各种打小报告…… 是巧合吗? 不是,是因为地方官员不需要贤明的藩王啊。 你说你好好的贪财好色,那多好,地方官儿也可以把你当猪养在王府,你一来就要关心民间疾苦,四处走动,查看朝廷政策是否落实,这不正是荒淫无道的藩王吗,此等藩王,有不臣谋逆,窜立之心啊!人人诛之而后快! 锦衣卫欺负我们,我官吏认了。 你个外放藩王还要欺负我们!?好,那就一起整! 第19章 天不生我朱雄英大明万古如长夜啊 下午。 结束了一天课程的朱雄英扭动着胳膊,皇爷爷朱元璋龙精虎猛,捎带着自己这些小辈也遭殃,按道理来说,像是他们这样年岁的小孩子,一天上课不应该超过三个时辰。 实际上…… “够硬吗?” “好像,有一点软……” 朱雄英让朱桂戳了戳自己的腿,他感觉有些悲伤,我每天都有锻炼的,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各一百个。 就算是蹲马步,我也从没落下。 擦拭了一下额头上微微出现的汗水,朱雄英悲从中来,居然坚持不到四个时辰就软了,哎,我不行了。 男人怎么能这么快就软? 悲伤地抬起头来,朱雄英面带四十五度淡淡的忧伤,果然读书是最伤人的,我连四个时辰马步都坚持不了,还出了汗水,甚至大腿都已经有了微微的酸痛感,八岁大劫,八岁大劫呀。 朱桂则是疑惑地看着他,正欲说话,另外一个温润声音传来。 “十三弟,雄英,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乃是蜀王朱椿,年仅十一岁,比鲁王朱檀小一岁。 但是他和朱桂一样,都是郭惠妃所出,是郭惠妃所生的三个儿子中的长子,郭惠妃乃是滁阳王郭子兴的亲生女儿,而马皇后只是郭子兴的养女,可想而知他有多受宠。 不过他和朱桂一样,被郭惠妃教授的温文儒雅,喜好读书,从不打骂下人,对谁都很温和。 更难得的是,马皇后每次带领后宫之人在皇宫里的皇田劳作,朱椿有空必定去帮忙耕种,知五谷,四体勤,能耕读,在体会过耕作不易之后,朱椿年纪轻轻便写下了“忠孝为藩”四字自省,让自己时刻牢记藩王规束。 在前世朱雄英所在的那个时空,蜀王朱椿也是从朱允炆和四叔朱棣手下安然度过的藩王之一。 而且,他就藩后为蜀地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劝农扶耕,又因为他和王妃都信佛,就在王府附近修建慈济院,给蜀地的孤寡老人,没有小孩的亲人居所,时常恩施布粥,接济周围的穷苦百姓。 和朱檀的荒诞跋扈不同,也不同于朱桂的文弱,朱椿长得文质翩翩,他身材修长健硕,只比朱雄英矮亿点点,眉目俊秀,虽年少,已有书生之风,言谈举止,显得很是温和雅量。 “哥。” 朱桂笑着眯起了眼睛。 “十一叔。” 朱雄英则是拱手行礼,明初的皇宫之中,彼此礼数束缚并不是特别多,这是因为朱元璋发自布衣,还当过和尚出去讨过饭,马皇后也是起自底层,不喜繁文缛节。而且朱元璋管理孩子和后宫的方式有一种以前地主老财的风格,从他对元顺帝的后宫妃嫔照单全收就可以看出来,有的吃就行,毫不嫌弃。 这种风格自然而然的影响到了朱椿和朱代,还有朱雄英他们这些下一代。 因着朱椿曾经跟随朱元璋回中都凤阳祭过祖,在外面见识过百姓疾苦,所以他不管对谁都笑呵呵的,毫无架子,伸手抚了抚朱雄英肩膀,叹道:“雄英都已经比我高了。” 朱雄英却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唯一的一丢丢汗水,叹气道:“高有什么用,我都出汗了,哎,可怜我自幼体弱多病。” 端起枸杞水猛灌了一口,朱雄英表情萎靡。 这动作看的朱椿和朱代都是一愣。 因为朱雄英明明看着龙精虎猛的,面色红润,眼睛精光四射,而且哪有什么体弱多病的模样,个子比朱椿和朱檀都高,起码有一米五,再长一长肯定能蹿到一米八一米七,这是八岁? 正在一边练字的朱檀听到,很是鄙夷地瞥了朱雄英一眼:“假道学,伪君子,哼!” 朱椿稍微愣了下之后,淡淡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嘴角勾起,和郭惠妃有几分相似,眼眸清亮,说道:“我听说你用激将法劝母后服食补品?雄英你的法子虽有些无礼,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母后身子骨弱,我苦劝她休息,她也不听,哎……” 马皇后乃是后宫之主,所以其他妃嫔的子嗣都要叫马皇后母后,叫自己亲妈母妃,因为马皇后是郭子兴养女,和朱椿的生母郭惠妃自幼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所以朱椿十分关心马皇后的身体,他是个很孝顺的人,为了马皇后的身体也操碎了心。 想到马皇后,朱雄英刚刚松懈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哀叹一声,嘀咕道:“对,还有皇奶奶的身体,八岁之期已到,时不我待,得想办法把皇奶奶的身子骨调养好,让她多活几年,这样即便我走了,皇奶奶也能劝着皇爷爷……”“哎,天不生我朱雄英,大明万古如长夜啊!” “你在嘀咕什么?” 朱椿疑惑地问道。 “哦哦,没什么。” “糕来!” “十一叔,你和十三叔都饿了吧,来尝尝我带来的阿胶糕,这阿胶糕,补血益气,专治血虚萎黄,像是我这样体弱多病之人,就应该多吃,来尝尝。” 朱雄英对着身后的方孝孺挥了挥手。 方孝孺端着一个盒子,一脸黑线地将阿胶糕端了上来。 自从知道皇长孙是在藏拙之后,他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朱雄英苦心,如今大明朝局,尤其是在圣上对贪污腐败的官吏大开杀戒之后,和官吏还有功勋集团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朝局晦涩难明,朱雄英如果不藏拙,还真不一定活的到十岁。 此中之种种,十分晦涩又牵涉极广,细细思之,让人脊背发寒。 可是,可是吃这阿胶糕…… 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曾任山东济宁知府,在山东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阿胶很熟悉。这阿胶者以山东东阿阿胶最佳,善补妇人气血,自秦时便有流传。 不过,这玩意儿,这阿胶糕,是补妇人气血的啊…… 皇孙你…… 看了朱雄英一眼,他眼冒精光,拿着几块儿阿胶糕往嘴里塞去,朱雄英身材高大健硕,体型修长,面色红润又眼神发亮,怎么看都不像是缺气血的模样。 这阿胶糕,可是给女人月事之后,补气血用的呀,皇孙你这……这样好吗? 上了一天课,饶是极有教养的朱椿也感觉腹中饥饿。 虽说感觉阿胶糕好像跟母妃每次来月事时要吃的那个阿胶有些相似,但他被朱雄英的吃相给勾起了肚中馋虫,口水横流,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 而且,朱雄英自己安排调配的这阿胶糕,加入了许多其他的料子,似核桃,芝麻,闻起来十分香,香气四溢。 朱桂早已拿起两块儿,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的满嘴芝麻,满足的咯咯笑。 朱椿忍不住拿起一块儿,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 “嗯,此物尝着极为满腹,而且奇香无比,当中有何奥秘?” 朱雄英吃了几块儿之后,笑眯眯地端起盒子,道:“我在这里面加入了香油烹炸,使的是小磨香油,将芝麻慢慢榨出的油烧沸,再炸制阿胶糕,既能长存,又奇香无比。”. 他说完之后,将阿胶糕伸到了早已经偷偷吞了很多口口水的朱檀跟前。 “十叔,我看你也饿了,尝尝吧,这可是我亲手调配的阿胶糕。” 朱檀噘着嘴,歪着头,嘴硬说道:“哼,我就算是饿死,也不吃……” 说罢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下一秒,朱雄英直接拿起一块儿放进他的嘴里。 “唔,真香……” 第20章 百年大计民生为本 奉天殿。 满殿都是沉闷。 李善长,李文忠,朱标,俱都屏息凝神,没有言语。 朱元璋面如沉水,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封刚刚从江西传来的情报,这情报是锦衣卫江西的千户派五十余人跑死了十几匹军马,星夜不停歇的从江西送来的,方才刚刚放在了朱元璋的桌上。 尚有几分笑容的朱元璋,在看到这封军情之后,脸色顿时冷到了极点。 江西弥勒教又起叛乱。 而且声势浩大,连陷三座县城,杀官截粮。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士绅和官吏勾结盘剥,百姓居无定所,无有粮吃,老百姓的生存压力到了极点,自然会起来反抗。 若非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和官军搏命? 可是,弥勒教余孽,一直在江西兴风作浪…… 这才是朱元璋生气的地方。 贪官污吏,杀无可杀。 可是左道秘教和贪官污吏沆瀣一气,形成皇明的法外之国,这才是心腹之患。 其实在朱雄英来的那个时空,弥勒教,大明教,白莲社这些秘教从没停下过,比如弥勒教,在四叔朱棣登基之后的永乐朝,还掀起过十分浩大的起义,勾连十余个县城,最后被镇压。 至于白莲社,甚至绵延明清两朝都未能剿灭…… 这是封建社会的时代局限性,在生产力无法满足大部分老百姓填饱肚子的时候,在贪官污吏横行成风的时候,他们没得选……你不跟着去抢夺,去当流匪,那么你就是被抢夺的对象,被撕扯,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他们被时代的滚滚车轮携裹着,碾碎,成泥,又碾碎,然后再次生根发芽。 贪官,狗官,贼官,该杀! 朱元璋眸子扫了扫军情,便知这其中猫腻,官府中有贪官污吏勾结弥勒教首领,压榨贫民,侵吞良田,百姓交不起来税,纷纷加入弥勒教撮香自保,而官府也放任流民这般,因为一旦流民起事,便可以强势镇压,不杀的一批流民,何来空余的良田土地。 流民嘛,似那野草无根,杀一批又会出来一批。 弥勒教余孽借机做大,官府中的贪官污吏,则趁机问朝廷要兵要粮,顺便敲打敲打弥勒教,快要将他们打残时,再收些金银,打一打,放一放,毕竟,前元时,蒙元的官吏打击红巾军就是这样玩法。 赚钱嘛,不寒碜。 你赚也是赚,前元的蒙古老爷们可比我们狠多了,到地方镇压起义,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掠一把,若是反贼听话恭顺,献上金银财帛,还可以封个大元的官儿,放他一马。 似张士诚,甚至就连朱元璋自己,都曾接受过元朝的册封,虚与委蛇…… 大明天子都能做,我们有何做不得? 这帮继承自前元的官吏,不能说烂到了骨子里,只能说骨子里烂了个人。 深知江西这帮底层官吏什么德行的朱元璋,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军情,手掌捏的发白,牙齿紧紧咬着脸颊两边咬肌,他起自底层,最痛恨贪官,然而难过的是,当年那批随着他打天下的功臣良将们,很多都变成了前元那些贪官污吏的模样。 江西糜烂至此,如果江西的官员没有互相包庇,绝不可能压到现在…… 朝中也定有靠山。 我与你良田,与你高官,你仍旧不满足…… 屠龙者终成恶龙。 大明每次镇压地方声势浩大的起义,都要从应天府派兵,一来,地方官吏和反贼沆瀣一气,互相勾连,二来,地方的官兵有很多还是蒙元官兵收编,或者干脆就是曾经的反贼收编的,指望他们去打反贼,简直是提着灯笼找茅厕,粪坑里找屎。 三来,应天府的这些嫡系官兵,和地方官员官兵没有利益纠葛。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这话真不假。 若不派出中央军,就地方那批官兵,迟早要把江西搞得更加糜烂。 皇明建立之初,拥有最强战力的一批军队,要么是朱元璋从濠州带出来的老营,要么是红巾军老底子,要么是前元投降的元朝正规军,这帮人都有一个特点,战力极强,但是军纪也很涣散。 濠州老营,红巾军老营,都和蒙元贵族有血海深仇,起事之时就是流民窜匪,指望他们有军纪很难,好在,如今这批人大部分都分封去了各处,要么是在做官,要么是跟随傅友德蓝玉等人远征云南,要么是在辽东跟随宁王,或者是在燕京跟随朱棣。 朝中如今握着的新兵,却是朱元璋自己操练,从江南和淮西选出来的良家子。 这帮人对皇明忠心耿耿,且比较服从军纪,但是一来一去,终究耗费钱粮,而大明现在国库十分空虚,丝绸茶叶这些物品,陆上商路被北元阻断,西番首鼠两端,海上贸易现在十分衰微,在收复福建和广东时,朱元璋曾在泉州屠戮十余万色目商人,这帮色目人不尊王法,不交赋税,在泉州嫣然国中之国。 南宋末年,当地的蒲氏还背弃宋帝厚恩,所以朱元璋对这帮外来的做生意的色目人和番人没一点好感,再加上当时许多西番商人驾船逃跑,在海外流窜,成了海盗,四处劫掠。 所以朱元璋直接下令海禁。 禁止海上贸易。 终明一朝,为何赋税不如宋,甚至不如朱雄英来的那个时空中的清? 不正是因为商路未通么,陆上有北元,海上被海禁,就算是这样,万历年间也萌生了资本主义雏芽,大明的商品放在当世,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手工业产品……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放下奏章,捏起一串佛珠,他幼年曾经在皇觉寺出家,对佛道也极尊崇,手中的佛珠只是简单的菩提子,已被他盘出包浆来,他捏着佛珠默不作声地转动,殿中只有佛珠转动哗啦,哗啦地响声。 “父皇,这军情乃是三日前江西叛乱,我观之,地方官吏似有夸大之嫌,若是有其他军情,料来晚间也该到了,儿臣想来,是江西近日有水患,百姓因为水患无法耕种,故而聚众闹事,若是命官府开仓放粮,补齐粮种,补种秧苗,此乱或可平息。” 朱标见朱元璋表情凝重,忍不住说道。 朱元璋手捏住佛珠。. 他皱着眉将朱雄英所献的眼镜拿起戴上,一双锐利地眸子再次扫视了一番这军情,低声说道:“迁江西、江南流民,填云南。” 李善长闻言眸子一闪,迁“乱民”填云南不难,不过难就难在这个乱民的定义上了,毕竟,富户有时候也是乱民,而且这些乱民被迁走后,当地可又留下一大批土地宅屋,还有一批地方官吏,肯定也要被迁走的。 辛苦当官所为何? 自从应天府南京开始建城后,从全国各地迁徙了许多乱民流民来填,还有一些是张士诚旧人,陈友谅旧人,这些人是大明迁民填边的主力。 但是随着大明征讨各处,明军征讨到了云南,迁徙的“流民”“乱民”,就渐渐的不仅仅局限于真正的流民了。 毕竟,对地方官吏来说,你不是流民,我可以让乡绅霸占了你土地房屋,强行让你变成流民嘛…… 朱元璋犀利地眸子闪烁着灼灼怒火,他接着捏着佛珠沉声道。 “云南镇守,就依韩国公所奏,以西平侯沐英留滇镇守,命傅友德,蓝玉班师回朝。” “击钟鸣鼓,召百官议事!” …… 正在踱步往回走的朱雄英,忽然心里有灵犀,眯着眼朝身后奉天殿大殿看了看。 望着那屋檐廊角沉穆压抑,朱雄英忍不住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八岁之期已到,我也不知道能否度过这八岁大劫,既然如此,得早做打算……” 朱雄英默默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本书。 此书是朱雄英自己所著,结合他前世所看的历史书,结合一些后来走向。 书名为《皇明政纲百年大计》 粗略一翻,第一卷乃是皇明首个五年计划,赫然写着:百年大计,民生为本…… 第21章 皇明政纲百年大计 “皇爷爷,百年大计,民生为本。” 奉天殿,偏殿之内,朱雄英拿着自己所著的《皇明政纲百年大计》,对着朱元璋和朱标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召集百官还需要时间,朱元璋和朱标,一起在奉天殿休憩,朱雄英趁这个空挡,决心跟他们摊牌。 “八岁之期已到,摊牌了,我不装了!” 朱雄英面色肃穆,抿着嘴很是认真。 朱元璋凝重地眸子为之一松,嘴角难得勾起笑意。 而朱标宽润圆脸,也露出诧异神色,上下打量自己这之前满口养生的逆子。 “皇爷爷,父亲,孙儿不装了。” “其实,我是一个遗落凡尘的谪仙,本在天庭之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谁知那,暴元,它蛮横不讲理,欺我百姓夺民田,民怨恨无边!” “故而我从天而降,转世人间,不为成仙,只为解救万民水火间……” “要是皇爷爷和父亲有空的话,听孙儿我一言……” “啪!” “哎哟!” 话音未落,朱标一个重重地脑锛儿敲打在了朱雄英头上,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逆子,为何胡言乱语,好好说话!” “父皇,儿臣管教无方!” 朱标拉着朱雄英,连忙给朱元璋道歉。 朱雄英则是委屈地憋着嘴,捂着脑袋,哎,老爹你这下手也太黑了,我这不是在给自己突然的反常举动搞点法理性嘛。 如今这个时代,君权神授这套还是很吃得开的。 就连朱元璋自己都深信不疑。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朱元璋一样,开局一只碗,结局全天下,终结乱世,发家自布衣。 而且朱元璋,是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个,从南方征伐北方,并且取得成功的封建帝王,更别提他收回了遗落四百多年的燕云十六州,还有云贵等地。他堪称是数千年来,华夏民族少有的奇男子,若不是他终结乱世建立皇明,我华夏道统散落迭尽,数千年文明难以续袭。 胡无百年之运,胡无道,汉必昌! 朱元璋却没有生气。 他伸手翻着朱雄英献上来的书,坐在龙椅上,他微微闭了闭双眸,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愤懑全都吐出,含笑道:“雄英呐,你这些见识,从何学来?” 朱雄英撇着嘴,从朱标怀中挣脱,认真说道:“皇爷爷,这其实是我在梦中所学,实不相瞒,孙儿并非是一时起意去养生,而是因为,我梦中得知了许多天机,孙儿自知,若是我泄露了这些天机,必定有违天和,怕是命不久矣……” “古人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孙儿如此聪慧,又深情难谅,孙儿若不养生,怕是渡不过这八岁大劫……” “因为在梦中,我就是八岁这年登仙飞升,故而,孙儿要在飞升之前,给皇爷爷还有父亲,给大明多留下些有用的东西。” 朱元璋:…… 朱标:…… 朱雄英微微啜泣一下,正色道:“皇爷爷,其实在我梦中,这百年大计,是教育为本,开启民智,使民众富而国强,养民如羊,不如养民如狼……” “似大唐,灭突厥,征高丽,降百济,臣倭奴,民如虎狼,不建长城守边,唐刀扫处,皆为大唐!” “似强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元乃北狄,尚可臣服西域数十大国,自应天西去九万九千九百里,皆旧元故土,铁木真一代天骄,忽必烈一时雄主,得运便可统十万里疆域,我皇明继承元祚,乃华夏正统,如今尚有数十万里国土未复,孙儿何不心焦?” “今日,皇爷爷您和父亲当孙儿说梦话也好,当我说胡话也好,孙儿就把心里话,说个明白!” “还记得我皇明初建,皇爷爷您重复汉家衣裳,彼时华夏大地,披发左衽久矣,我大明众人,求取华夏衣裳旧制,需要派人前往安南取经,安南等人何以言说?” “我安南之人,乃华也,非夷,珍藏华服,咸俗汉绯,非为仰慕天国,乃因安南自古为华,中原沉沦,待将来圣人复起,必来取经,故我安南华服鼎盛,汉风不减!” 朱雄英所说的这件事,是大明建立之后,准备恢复华夏衣冠。 但是当时,中原大地经过蒙元统治,已经有将近百年没见过华夏服饰了,所以大明派遣了一些官员,前去安南交趾,倭国等地,寻找华夏衣冠旧制,当时安南的人就说,我们留存了华夏服饰很久,我们还保存着华夏衣冠,我们也是华夏正统,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知道将来华夏必出圣人,圣人复起,必定来我安南取经。 就连安南都有此雄心…… 朱雄英只觉得眼泪有些湿润,想起后世,安南,高丽,倭国等地都……希望自己的提醒,能让皇爷爷和老爹,时刻保持着国际视野,把目光放长远点,不要只在东亚内卷。. “彼西亚中亚诸国,譬如撒马尔罕国,金帐汗国,蒙元可去,我皇明一样可去得,且其国多劫掠我汉家子民为奴为婢,生不如死,又有塞外河套,出嘉峪关外,乃我大唐安西都护府旧址,岂不闻满城皆白发,独不忘大唐?安西五十载,断无一人降,我深信安西旧地,必有我汉家遗风!” “犹记长安门外石碑所载:此去安西九千九百里,皆我大唐国土!” “似安西,安南,塞外河套,经蒙元百年劫掠,汉民杂居,华夏子民迁徙被掠遗落者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皇爷爷您一定要牢记着,这些地方是我汉家故土,是一定要收回来的,还有高丽和倭国!” “此二国畏威而不怀德,当灭则灭!” “但是,要想收回故土,首要便是要发展民生!” “民为本,社稷次之,唐太宗曾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众水也,我大明承天十五载,各地依旧灾祸不断,百姓生计维艰,为何?皇爷爷,在孙儿看来,这是因为老百姓没有土地,土地都被咱们大明这些功臣勋贵占了,他们勾结起来,互相包庇,占了许许多多的地,老百姓只有一点点地,一遇到天灾人祸,就没得吃,老百姓如何会爱我大明?” “而且,咱们朱明皇家,就是天下最大的地主,我们都不做表率,跟着皇爷爷您打天下的那些功臣老将,就更不可能把吃到嘴里的吐出来。” “我写的这本《皇明政纲百年大计》,首先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让一部分老百姓肚子能吃饱,让他们成为自由耕种的良家子,成为我们皇明的忠实簇拥,将我们皇家的,勋贵的,还有官府能掌握到的土地,都按人均分配,分给老百姓种,一份交租子,剩下的大部分留给老百姓自己吃,此法其实皇爷爷您早就在做,只是做的不够彻底,土改需得和军功售爵挂钩,我这个法子名为土改,您只要按照我这个法子来做,五年可平辽东,十年可定北元,三五计划之后,这四海之内,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我大明国土!” ps:感谢书友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教主拜谢~ 第22章 对不起我的王霸之气压不住了 此言,振聋发聩。 此书,救济斯民。 朱元璋伸手捏着朱雄英所著的这本《皇明政纲百年大计》,即便沉稳如他,也不由得嘴唇嗡动,他轻轻抚了抚朱雄英的脑袋,咧嘴笑道:“咱皇明有后啊。” 冷厉地眸子扫了扫屋外的毛骧,毛骧立即会意,将偏殿周围所有内侍和侍卫全部撤离。 屋子里,只剩下了朱元璋,朱标,和朱雄英,爷孙三代。 朱元璋缓缓踱出几步,面带温和笑意坐在了椅子上,细长眼眸眯起,笑道:“雄英,这政领纲要,是你亲自所著?” 朱标上前去拿起那《皇明政纲百年大计》,随手翻阅了几下,顿时也被这本书里所记载的内容震撼,要知道朱雄英后世是站在二十一世纪这个时代巨人的肩膀上,他既能便捷的获取知识,又能结合中西方的前朝历史进行总结归纳,所以这份皇明政纲百年大计,堪称是一本奇书。 “此书断不可落入第三人之手!” 朱标宽润圆脸露出凝重表情。 朱雄英抿着嘴,眼神闪烁,自己既然已经戳破了天机,也就无所顾忌了,只要大明日后能少流血,大明能少流汗,我朱雄英纵然身死道消也无妨。 “时间不多了……” 朱雄英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呢喃道。 “嗯?” 在朱元璋和朱标两人呆愣眼神中,朱雄英继续说道:“皇爷爷,父亲,我常闻,万乘之国和万乘之国的比拼,乃是国力的比拼,北元远遁,虽说蒙古黄金家族势力大损,但要想短期内靖平大漠,绝非易事,我皇明若想平定大漠,需得搞好内政,皇明内政好一分,北元国运便衰一分,此消彼长,当有一日我皇明国运似巨龙腾空,必可以雷霆猛势直捣其穴。” “再者,大元乃是东西十万里,疆域数十万里之国,其势虽衰,其形犹在,似大漠种族,身居塞北苦寒之地,自幼以狩猎为戏,孩童三岁可骑马,五六岁便挽小弓猎鼠捕兔,而我汉家子民,朴实耕种,不事狩猎,然汉唐之时,一汉抵五胡,何也?” 朱雄英看向朱元璋和朱标。 其实朱元璋和朱标二人都有很多回答,之时他们一时为朱雄英这番言论镇住。 “皆因汉唐勤修内政,百姓富足,我汉唐儿郎,战必全甲,刀兵精良,前元为何一统四合?前宋虽偏安,然宋之神臂弩,重甲兵仍是当时一流,只因前元先征花剌子模等国,吸收中亚西亚工匠,锻造精良兵器铠甲,他们的回回炮最开始只是投石机,但是发现南宋的火炮犀利之后,又命色目匠人研习南宋火炮,将南宋火炮也学了去,再用改良后的回回炮和火炮来打南宋,又学习南宋之重甲步兵武装骑兵,是以横扫天下,打下了一个大大的疆域。” “这是因为他们的‘内政’已经走在了我们前面……铁木真都知道善待读书人,忽必烈重用旧辽耶律丞相,广收汉臣才智,而且他们保证了大部分的蒙元战士享受利益,我皇明就缺在这里。” “皇爷爷,我知道您一直想迁都,但是此事一定要慎重,先按照我这纲要里所著,第一个五年计划,让皇明大部分老百姓吃饱肚子。” “老百姓吃饱了肚子,才会拥戴皇明,爱护皇明!” “第二个五年计划,将周遭的北元余孽,辽东,高丽等国平定,收回我华夏旧土,普兴内政,十年之内,我大明的国力便可迈上一个新台阶。” “但是不管一五计划,还是二五计划,都有前提。” “人才!” “如今,我皇明的官身,大多是国子监出身,或是察举推荐,国子监学生,又多是浙东四贤弟子和江南士林儒生,久而久之,肯定形成党派,皇爷爷您想迁都,这浙东四贤的弟子如何看?江南士林如何看?” “北魏孝文帝迁都,都是假借南下狩猎将贵族们哄了过去,而且孝文帝事后早逝,皇爷爷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 朱雄英这句话,又是让朱元璋眸子一缩。 自古王朝迁都,绝非是一件小事,甚至会动摇一个国家的根本,北魏孝文帝移风易俗,全面汉化并且迁都,遭到了北魏贵族集团强烈反对,要知道,北魏最开始的国都,水质差,是咸的,风沙又大不适宜居住,而且人口越多城市问题越大,早已不堪重负,就是这样,那些北魏贵族仍然强烈反对迁都,而北魏孝文帝这位一代雄主,也很快死去…… 迁都,意味着权利中心的转移,会对固有派系的利益造成极大影响。 一旦利益受损,甚至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皇帝的意志又无法左右时,文人和武将集团可能会在某些战线短暂的达成一致…… 似北魏这种有胡人血统的国家,为了左右皇帝的意志,这种报复通常直白猛烈,皇帝暴毙,换一个…… 似大明这种汉主之国,文臣武将想要左右皇帝的意志,手段会更加阴损毒辣,譬如上一世,朱标在考察完西安准备迁都北方事宜,回到南京之后,很快就病逝。 朱元璋悲痛不已,亲自写祷文祈求上苍,从此再也没提过迁都。 要知道,这之前,朱元璋几次派遣朱标前去开封,洛阳,西安等地考察迁都。 而且朱标的身体一向还行,多次去北方,从没什么毛病。 取而代之的,是朱元璋对功臣老将的疯狂杀戮…… 主少而臣壮,难免会有臣子消东汉伊霍旧事,更难得是,大明建国才十五年,朝中的派系已经越来越茁壮,越来越明显…… 似如今大明,因为没有科举,所以大部分官员,来自于国子监,或者是官员的举荐。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是浙东四贤之一的宋濂,这位写下《送东阳马生序》的明初大儒,也举荐了不少自己的弟子,譬如说方孝孺…… 好在,方孝孺此人,既有南人文朴细腻的一面,又因为父亲在济南府当官,自幼在齐鲁大地长大,脾气性格也接近北人,还算是可教之才。 国子监在南京,江南又学风鼎盛,不可避免的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朋党…… 元朝这些读书人不能当官儿,他们就写杂曲,写风月,彼此之间结为诗社曲社,结党之风盛行,渐渐的,国子监这个大明官吏后备人才基地,就全都是江南人居多,里面又夹杂着各个地域派系。 朱元璋也深感朝中南党横行,而北地官吏,多不听宣调,阳奉阴违,长此以往,国家有分裂的风险。 “一五计划,我们要贯彻落实土改,抓好民生建设,首要就得解决吏治,需要人才!皇爷爷您早就在筹备科举,但是我提个建议,唯才是举,不拘一格。” “我洪武年间什么最重要?人才!” “就比如算吏,文办,虽说是科场小吏,但是职轻权重,他们可能考试考不过明经进士,但他们是专科人才,小小算吏,算盘子算着大明数百万石的军粮!” “算盘子儿虽小,可比知县老爷的脑袋还重!” “又比如说枪炮匠人,能铸造火炮的匠人,需得十余年水平才能出师,这种匠户身份低微世代延袭,匠户不可参加科举,一代两代还行,三代四代,万一这家人里出了个读书种子,却无法去读书当官,脑子一热,效黄巢旧事怎么办?” “唐有六镇子孙之祸,有六姓七望,门阀世家,宋有士大夫治天下,使得武人衰微,最后宋也亡于武功!” “一五计划,先抓民生土改,再抓人才科举,三抓军队建设!” “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抓好民生出良家子参军,抓好吏治人才促进民生,良家子生活好了,吃饱了,家里有土地种,他们就会在战场上为皇明效死命!” “好!” 朱元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眸闪烁着异彩,诧异地盯着朱雄英。 朱标则是眼睛瞪的老大,还掐了自己一下,猛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面前这个真的是自己儿子朱雄英。 朱雄英则是深吸一口气,抱起枸杞水猛灌了一大口,说道:“皇爷爷,父亲,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们上朝吧,我要去陪皇奶奶了,我说的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朱雄英萧瑟无比,不装了,八岁之期已到,我的王霸之气压不住了。 第23章 读书人的事你少打听 后宫。 后宫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做御花园,现在早已并入了皇田种菜,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两三天,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菜圃,但那时却是朱雄英的乐园。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朱雄英背负着双手,单脚横跨在田坎之上,意气风发做豪迈状。 “此时此景,我想吟诗一首哇!” 给皇爷爷朱元璋和老爹朱标交代了一些政事,朱雄英只觉得浑身轻松。 八岁之期已到又如何? 我朱雄英,为皇明流血流汗也无碍了。 自己留下的百年大计,基本上将皇明未来的发展路线归化了出来。 堪称是皇明未来的执政纲领。 纵死侠骨香…… 心情好,捎带着,这后宫皇田中的种种,看起来都显得那般可爱。 周宽,方孝孺,郑和三人,跟在朱雄英身后,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 “那个……” 周宽不开口,方孝孺欲言又止,郑和想了想,抿着嘴还是出了声。 “小主,你踩着狗屎了……” “啊?” 朱雄英低头一看,果真发现自己脚下田坎边上,踩着一坨狗屎,本来饱满的诗意,顿时降到了极点,一边嘀咕一边踩了踩脚。 同时,朱雄英眸子一闪,皱了皱眉。 如今这个时代,受限于农业的局限性,老百姓种地的收成,全靠老天爷赏脸。 土地的肥力,土地的产出量,种子,农作物的种植季节农时,都十分重要,现如今的农业生产力实在是有限,看一下皇宫里的皇田就知道,狗粑粑和大粪都是不能浪费的,全都得用在地里当肥料,皇宫中都不例外。 南京应天府的紫禁城,和他后世去过的北京紫禁城不同。 后世的紫禁城,地面上全部铺着金砖。 而且食物和水,都需要从外界运送,尤其是水。 南京紫禁城就没有这些忧虑,马皇后和朱元璋都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十分俭省,而且应天屡次遭遇大战,对战备非常重视。南京紫禁城里有水井,有皇田,就算城池被围了,也能自耕自种一段时间,保证不会被敌人封锁物资受困。 我是否能想办法,为我皇明的老百姓,留一些提高农作物的方式呢? 种子,肥料? 番薯! 朱雄英猛地拍了自己脑壳一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为酒色所伤,脑子竟如此混沌!” “看来,还得继续挑战我的软肋!” 番薯,多产,易种,而且就在南洋。 这个东西十分重要,后世的康乾盛世,有很大一部分,仰赖于红薯和玉米进入中国后老百姓能吃饱饭了。红薯便于种植,又随处可种,再到清朝引进了土豆,也就是洋芋之后,老百姓们就有了更多的食物选择,迎来了人口大爆发。 现在大明的百姓能吃点什么呢? 贫民只能啃点萝卜,青菜,五谷有,但是并不能敞开肚皮吃饱。 因为精粮难得。 朱雄英抬起头来,眸子闪烁:“回去就把番薯这东西的重要性写出来,交给皇爷爷,让他安排人去找,另外就是安南的稻种。” 元朝末年,大明之所以灾祸四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蒙元这些黄金家族后裔们,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觉得良田拿来种地着实是浪费,把土地全部荒废了,弄去养马,养牛,养羊,老百姓吃不饱,能不出事么? 他们甚至还建议把汉人都杀光,因为汉人占据了太多的地,放牛养马又不如蒙古老牧民娴熟,而且汉人的命贱,也不如牛马珍贵。要不是当时忽必烈是一世雄主,而且高度汉化的前辽耶律丞相深知农业的重要性,再加上蒙元后面几代的国主发现少了汉人种地,粮食不够吃,再加上色目人发现做生意人太少不好卖,可能还真被他们这么玩儿了…… 譬如江淮,此地宋时良田阡陌纵横,沃野成片。 到了元末…… 牛马成群,并怡然自乐。 大量的土地被圈禁去养马养牛,导致很多老百姓没有地种粮食,持续了几十年时间,稻谷,稻种也蜕变厉害,种植稻谷,需要一代一代的挑选良种培育,大明如今的稻种因为前元不重视农业,粮食产量并不高。 “我虽然没有袁爷爷的恒心和毅力,但是我可以给皇爷爷讲明白这个重要性。” 朱雄英又在自己小本本上记下了一桩要紧的事。 他左看右看,也看到了正在皇田中耕作的马皇后,她正带着一批宫女和几个妃嫔,在田间锄草,这个时代的菜圃,因为没有除草剂,田间时常会冒出杂草,需要勤加耕种,不然要不了几天,菜地中的菜就会和杂草混为一块。 而且每日勤加耕种,产量也并没有多少,在温饱线以下…… 皇宫中的皇田都如此,可想而知底层老百姓有多艰难。 朱雄英正准备过去喊叫皇奶奶,谁料却看到一团圆滚滚的小可爱,穿着华服,正在菜地边的田埂上追逐狗子,此子极为顽皮,将那狗子狗尾抓住,嬉笑拉扯,狗子露出颇为不耐地表情,却又不敢做甚。 三五子,狗都嫌。 “嗯?朱允炆?” 朱雄英皱了皱眉。 再一看去,果然,太子妃吕氏也正在马皇后身侧,还有郭惠妃等人都在劳作。尤其是太子妃吕氏,穿着朴素的衣衫,和马皇后一道在地里摘菜,丝毫没有一国太子妃的模样,若非是她皮肤白皙,和常年劳作的农妇有区别,真看不出来是太子妃。 后世在朱雄英和朱标都死后,为什么是老二朱允炆继承大统? 其实很简单,朱允炆被调教的很好,尊师重道,而且他极为好学,对读书人也几乎言听计从,国子监那帮江南文党,还有浙东四贤的弟子,都很喜欢这位“听话”的太孙。 没办法,皇爷爷朱元璋实在是太猛,杀的文武官员都怕了。 他们都不想新的接班人,是个喜怒无常,且城府深沉,动辄就制造大案打击朋党的君王。所以他们也尽力给朱元璋面前帮朱允炆造势,说他好话。 不过,老二呀,你是真不行呀。你上台之后的“建文新政”,简直是被文人忽悠瘸了,把皇爷爷的很多政策给改了,还学习弱宋,自废武功,撤了辽东和陕西许多卫所,收缩战线。 原因是,辽东卫所耗费钱粮,江南百姓疲敝难堪。 问题是,疲敝不堪的不是江南的百姓,江南的百姓哪儿有钱粮交税?税都出在这帮江南文党身上,你辽东打北元,关我们江南乡绅鸟事,我们凭什么多交税? 此等暴政,必须解除! 更搞笑的是,譬如黄子澄齐泰这两个卧龙凤雏,在靖难时,四叔朱棣快打到南京后,老二朱允炆叫他们去想办法募兵,这两货见大势已去,直接跑回自己老家躲起来了。 当然,执笔文人史书上说的是,老二密诏命他们出去募兵勤王…… 想到这里,朱雄英觉得,自己必须得给老二朱允炆一个教训。 “老二,过来!” 朱雄英上前几步,对着朱允炆喊道。 和后世电视上那些不同,朱允炆长得有些胖,此刻还有些婴儿肥,显得圆滚滚的很是可爱,虎头虎脑圆脸胖乎乎的,小手也胖乎乎的,年仅五岁的他正抓着狗子蹂躏,玩腻了狗子,捎带着又想要去追逐橘猫,见到朱雄英,顿时眼睛一亮。 “大哥!” 朱允炆咯咯娇笑着,迈着小短腿跑向了朱雄英。 朱雄英背负双手,走到了朱允炆面前,因为养生三年,此刻的朱雄英,比起朱允炆起码高了大半个身子,朱雄英微微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用手指头戳在朱允炆脑门上。 而朱允炆则是用五黑明亮的大眼睛呆愣地望着自己的大哥,嘴巴略微张开,很是呆萌可爱。 “老二,一袋米哟抗几楼!” “哦不对,感受痛苦吧……” 言罢,啪地一声,朱雄英直接给了朱允炆一个重重的脑锛儿。 “啊!” 朱雄英这一下下手很重,疼的朱允炆捂着脑袋大叫,他委屈巴巴地嘟着嘴看向朱雄英:“大哥,你为什么要弹我脑锛儿!” 朱雄英双手叉腰,略带唏嘘地说道:“愚蠢的老二啊,憎恶吧,憎恶我,你才能变强……我这是在告诉你,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读书人。” “老二,你记住,读书人,都可坏可坏了。” 虎头虎脑的朱允炆却不害怕疼痛,揉了揉额头后,上前来一把抱住朱雄英的大腿,抬起头可怜巴巴地道:“大哥,皇奶奶说大哥正在读书,允炆虽小,也想跟着大哥读书。”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 前世为何在朱雄英死后,朱允炆很受皇爷爷朱元璋的喜爱? 还不是因为这小屁孩十分聪慧,尤其喜欢读书,且出口成章,朱元璋深知在他之后,大明需要一个温和的天子于民休憩,也需要一位能缓和文臣官吏和大明天子矛盾的接班人,毕竟武将都杀的差不多了,但是读书人是要一直用的,收租子,收钱粮,徭役,处处都要用到文官官吏。 朱雄英耐不住他,叹气道:“老二,你可知何为九天之水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年仅五岁,虎头虎脑的朱允炆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这都不知道,还读书,读个屁,读书不要钱啊,一边儿跟狗玩去!” 朱雄英将朱允炆抱在了一边,最不喜欢和这种小屁孩玩了,狗都嫌。 说罢,扬长而去。 朱允炆委屈巴巴地想张口,却抿着嘴唇,捏着拳头看着朱雄英的背影,低声道:“大哥,允炆一定好好读书,让大哥不再生气。” 郑和跟在方孝孺身边,疑惑地皱眉问道:“方伴读,敢问何为九天之水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方孝孺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别问,读书人的事你少打听。” 第24章 我以红巾染青天我以青天还朗月 奉天殿大殿内。 诸多武将勋贵在左,文臣在右,泾渭分明。 大明以左为尊,李善长本是左丞相,但是此刻,文人却站在右边,大明开国猛将勋贵们站在左边…… 曹国公李文忠和韩国公李善长各持朝笏,分别站在武将和文臣之前,大明朝初期,武将地位极高,在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为了削减李善长等文党势力,命曹国公李文忠执掌大明王朝后备官员基地国子监。 这一方面是为了打压文党气焰,另外就是防止朝中文党做大。 同时,也有一份稳住朝中武将集团的心思。 随着大明江山稳固,朝堂中的权力倾轧越来越严重,主要在于线路和施政方针,文臣天生想要赋税稳固,没有战祸,让老百姓在家里种地耕田,收多多的租子,租子收不上来,再放更多的高利贷,这个问题在宋朝时表现的尤其明显,士大夫治天下,他们不喜欢武将发动战争,甚至为此不惜在某些关键战争的后勤上做文章,导致宋朝征伐西夏惨败,地方放高利贷太过严重导致民不聊生,最后朝廷下场,发明了青苗贷…… 文臣认为,好战必亡。 但武将天生追逐功名利禄,武将获赏的爵位和田地,是拿军功去搏出来的,每一次的战争都意味着有新的勋贵阶级出现,他们会获得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赏赐,更高的地位。 这天生和文臣集团冲突。 武人瞧不起这些躲在刀剑屁股后面捡现成的文人。 文人又觉得武人不可信,毕竟,观华夏历史,武人犯上作乱者众,文人挟武作恶的少之又少…… 宋时,东华门外走马观花好儿郎,如今依旧。 尤其是,元朝一百余年,读书人不能当官,只能给蒙元武人做管家,做伶人,上百年压抑,喷薄爆发,情绪之中潜藏的愁绪,其实更加歇斯底里,何况文武自古不两立? 李善长已不再年轻,他的双眸似闭未闭,好似是在假寐,自从胡惟庸案之后,除了面对朱标,李善长在政事上很少发表重大意见,也几乎不怎么冒头,他用沉默和迟缓向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表示,自己老迈不堪用,已经可以告老还乡了。 胡惟庸案爆发之后,李善长受到牵连,主动选择告老还乡。 但是朱元璋却一再挽留,还将公主嫁给他儿子,再赐予他厚禄,让他和李文忠各掌文武,圣眷更隆,还明知朱标会事事请教李善长,却大手放权太子朱标,摆出一副离不开李善长的样子。 李善长却更有危机感,岂不闻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而且圣上朱元璋,最喜欢把肥猪养肥了再宰,空印案,胡惟庸,哪件都是这样,尤其是胡惟庸,可以说是圣上一手放纵他做大,放纵他肆意张狂…… “启禀陛下,臣以为,江西之事,乃是吏部救灾不力,拖延瞒报所致!” 兵部的官员手持朝笏,向着朱元璋告吏部的状,都是吏部隐瞒不报,导致兵部未能及时掌握江西弥勒教起事的军情,反而是锦衣卫先报上来。 而吏部的侍郎也并非吃醋的,当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满脸正义地呵斥反驳…… 朝堂,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我大明,也自有国情在此,开国之初风气简爽,如今过了十五年,已经变味儿了。 李善长微微眯着的眼睛眼睑轻颤,他微微动了一下自己的脚,内心轻嘲:“老了……” …… 而曹国公李文忠则是剑眉紧皱,一边听着吏部和兵部的官员向朱元璋禀报江西之事,一边用朝笏挡着脸面,慢慢回头,以凝重眸光扫视了一番身后的大明武将。 在身后看见自己的儿子李景隆正一脸愤怒地盯着李善长,李文忠不由心头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但是城府尚浅。 大明朝廷如今的这些猛将二代天团们,论道城府修养,气度,全都不如上一代。皇子们中,要论为人气度,唯有一个老四朱棣李文忠能看得上眼,老十七宁王朱权也有些大将风度,但是剩下的这些勋贵子弟,个个都是沉不住气的主,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 不喜欢文臣,就直接怒目而视。 这城府,若是当年红巾之时,和其他几伙红巾聚义谈事,一言不合就要打杀起来,似当年圣上在郭子兴麾下,也被郭子兴的儿子夺权排挤,圣上是何等气度?谈笑自如! 他们这些跟着圣上打天下的猛将天团,也个个都沉得住气,没有这么喊打喊杀的。 他轻轻咳嗽一声,眼眸流露出几丝恍然,不由回忆起当年峥嵘岁月,南北转战数千里,统御兵马上百万,为大明打下偌大基业,可是如今的大明子民百姓,仍旧在被贪官污吏盘剥,而且说不定好些就是曾经跟着他转战四方的百战老卒……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胸口,这是当年跟随徐达征讨大都时,被北元神箭手射中,当时他被一箭射落马下,北元以精锐怯薛军千余人,具装铁甲浮屠马,佩重枪弯刀直捣中军,险些将自己中军冲垮,怯薛军精锐乃是北元征讨南北的精锐,一人抵得三五个明军,全都身披重甲,马具装的是前西夏和前金铁浮屠那种重甲,不惧重矢,那一战他身边的贴身老营军死了数百,全仰赖徐达长子徐辉祖领着两千大明铁骑拼死解围,不然哪有他李文忠命在? 他还记得有个老营军卒子,年岁只有十五的,唤作陈七九,七岁时讨饭到了濠州被他收下做孩儿军,随他南征北战七八年,大小负伤十余处,这次为了帮他挡住北元怯薛军冲击,硬生生被弯刀砍断了一只手臂…… 可是,可是在战场上这般勇武的陈七九,后边儿却成了个贪财好色,欺男霸女的恶人,仗着自己是世袭千户,吞兵饷,吃兵血,强抢民女,纵兵劫掠富户,私吞军粮!被锦衣卫告发后,被李文忠亲自问斩…… 李文忠皱了皱眉,眸子瞳孔渐渐凝重起来,他心有灵犀地和李善长对视一眼,二人皆是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 我以红巾染青天,我以青天还朗月。 坐在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只是轻轻皱着眉,右手随意地转动着手中佛珠,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得无聊,端起薄荷金银花水,轻轻地抿了一口,脑中忽然想起自己那聪慧的大孙儿,不由得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一丝玩味。 大孙说我皇明第一个五年计划搞民生。 我倒觉得,咱皇明第一个五年计划严打腐败,搞反腐倡廉…… 吏治清明,百姓自然活得下去。 朱元璋如何不知道兵部和吏部在互相扯皮,推诿责任。 他在等一个契机,等江西文党的人露出点马脚来,先让太子朱标去处理这件事,他才好操办后手,否则他一出面,这些个贪官儿狗官儿就躲在后边不吱声,只派些蟹兵蟹将来送死。而朱标也极为耐心,既没有驳斥吏部和兵部的官员,也没有对马上跳出来弹劾他们的御史台官员大声说话,还很有耐心地听御史台的官员说了一通弹劾之言,劝慰他要找到证据,不能随便弹劾…… 江西出了叛乱,需得平叛。 反对平叛的不一定是坏人。 赞成平叛的不一定是好人。 熙熙攘攘,当官何为?利字在前罢了。 官字两张口,宝盖在口前,无宝又无钱,口字不发言。 就似是前元末年,黄河一只眼,挑动天下反,蒙元朝廷要拨粮,拨款,征徭役去修建黄河堤坝。 前元当时的丞相强烈反对,因为他深知前元的吏治是什么模样,恐怕这些钱粮还没出大都,就被吃了一大半,送到黄河边上的只有一些泥沙,至于徭役更是要命,汉人一直被打压,土地被蒙元贵族抢占了去养牛养马,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不准用刀,几十户用一把刀,吃面用竹片削面,你还把几十万汉人征役到一起修黄河堤坝,而且征讨的这些人,多半是因为交不起钱,被地方官吏强行抓来的…… 但是不修也不行,黄河糜烂,冲垮了河南中原很多良田,这一片区域自古富庶,有很多良田,都是蒙元贵族王爷们的马场和自留田,你这丞相不修河堤,是奸臣佞贼,神奸巨憝的大贼!你死不死不要紧,修黄河的汉人死多少也不打紧,但是不能让黄河水冲了我们官老爷的良田…….. 这就跟现在江西叛乱事一样,江西文党并非是铁板一块。 弥勒教做大,总会影响某些文官的利益,也总有一些人受益…… 喝了一口薄荷金银花水,朱元璋只觉得淡然无味,他端起茶杯递给身旁内侍,吩咐道:“给我上枸杞红枣八宝茶来。” 那内侍低头躬身去了。 路过李善长时,似是无意一般瞟了李善长一眼。 朱元璋一直很讨厌内侍太监,对内侍太监用而不亲,还明令宦官不得干政,但是这些一直伺候着天子的身边人,长期跟着一个人,只要不是蠢笨,总能从天子的某些小习惯中揣测出他心思…… 朱元璋瞥眼看了那太监一眼,又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仿若神雕的韩国公李善长,嘴角略微勾了勾,露出一丝笑意。 第25章 我是要成为大明天子的男人 不同于朝堂之上的凝重。 马皇后这边是一片欢声笑语,众多妃嫔们忙着摘菜劳作,而孩子们则欢呼着雀跃着,在皇田之中玩耍,大黄在汪汪犬吠,几个孩子追着大黄乱跑。 数只高冷的狸花和大橘,则是趴在一旁院墙之上,晒着下午阳光的余晖,冷蔑地扫视着这些愚蠢的人类。 不知从何处蹿出来一只田鼠,在朱雄英和朱允炆这里乱蹿。 两人都扮做村童,戴着草帽,挽起裤腿,脱去鞋子光着脚板跑来跑去,四处是绿叶青荷,闻息是青泥淡香,十分惬意。 朱允炆蹑手蹑脚,想要捉住这只田鼠,他抿着嘴屏息凝神,向着这只田鼠尽力的扑去,那田鼠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可恶!” 朱允炆抿着嘴险些哭了出来,却没有叫出声,反而是自己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见到这一幕的朱雄英,也是心中一动。 我愚蠢的欧豆豆啊,虽说你这人有些心慈手软,上位之后被文臣忽悠瘸了,比如说,免了齐泰黄子澄这帮文臣老家的赋税,似江西,福建,还有江南很多地方的赋税,让文官集团疯狂给你舔臭脚,另外就是强烈打压武将勋贵失去了武将集团的支持,但是老二你倒也不失是个人才…… 八岁之期已到,这一世我不知能走多远。 若是我渡不过这八岁大劫,至少也得为大明留下个合格的接班人吧?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自己这个二弟朱允炆,对自己一直很尊敬,很爱戴。.. 看向朱允炆,朱雄英眸子闪烁,心中有了计较。 如果今年自己真的渡不过八岁大劫,父亲朱标也像是前世那样,在洪武二十五年走了的话……不能让那帮文人集团,把老二朱允炆教成一个乖乖种子,说什么听什么。那不是任君典范,那是提线木偶,君主若做到这个份上,就算四叔不靖难,也迟早被文官集团玩没。 “允炆,好样的,男儿汉摔倒不怕,自己站起来!” 朱雄英拍了拍朱允炆肩膀,蹲下身将他脸颊上的灰尘擦去,笑着看向周宽,吩咐道:“大伴,晚上二弟和我一道用晚膳,你吩咐多准备一道爆炒猪心,给二弟允炆补补。” 朱允炆乌黑眼眸闪烁,奇道:“大哥,为何要给我吃猪心?” 朱雄英伸出手挼了挼朱允炆的脑袋上的草帽,蹂躏了一番后咧嘴露出洁白牙齿笑道:“你傻呀,吃什么补什么,你小子很聪明,就是缺点心眼。” “另外记着,下回过来看到皇奶奶不吃我给她准备的人参鹿茸粉,你就趴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然后哇哇大哭,不见她将人参鹿茸粉吃了,决不罢休!” “撒泼打滚儿是何动作?” “要不说你该吃猪心补补呢。” 朱雄英指了指正在一旁正在嬉戏追逐的几条大黄大黑,其中一条大黄正趴在泥土中,来回打滚儿除虱子,朱雄英道:“瞧见了吗,那就是撒泼打滚儿。” 朱允炆乌黑眼睛瞪的楞圆。 “可是我为何要这般?”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大伴,再给二弟加两根大猪蹄纸。” 他撇着嘴很无奈地看向马皇后那边,脸色阴沉下来,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你皇奶奶不愿意吃贵重的人参鹿茸粉,结果都便宜了伺候她的侍女,我看她身边的侍女,吃补品吃的胡须都长出来了……周大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周宽一直不卑不亢地躬着身,闻言拱了拱手。 而郑和则是眼眸一闪,扭过头看了看跟在马皇后身边的那些侍女,说来也是奇怪,朱元璋收编了元顺帝的很多妃嫔,宫女,内侍,可是马皇后等人并不怎么使唤这些下人。 这种朴素的作风,在华夏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并不多见。 所以郑和亲眼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十分震惊,深深为大明皇后马皇后的人格魅力折服。 蒙元贵族,都是把下人当奴隶…… 就比如说是在这后宫里,大部分时间,是马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在田间劳作,而宫女和内侍在旁边看着,也帮忙做,但是他们不能做的太勤太多,毕竟,农活儿只有这些,你做完了妃嫔主子们怎么在马皇后面前表现…… 方孝孺也是皱了皱眉,他从朱雄英这里已经得知,马皇后的身体十分虚弱,长期吃素,让她身体很缺乏营养,缺钙,缺各种维生素,需要慢慢食补加补品补起来。 而方孝孺乃是浙东四贤之一宋濂的高足,在朝中有许多大臣是他同门,他也从同门口中得知当今皇后身体情况很严重,恐怕拖不得,想到这里,方孝孺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马皇后的贤德光铄千古,这帮侍女,竟然敢…… 朱允炆没有听出朱雄英话里有话,他顶着草帽抬头疑惑道:“大哥,我吃猪心,那你吃什么?” 胖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 朱雄英又挼了挼他脑袋上的草帽,笑道:“你哥我当然吃大腰纸,大伴,晚上给我准备羊宝猪宝各四只。” 朱允炆嘟着小嘴,小小的鼻子皱了起来:“大哥能吃,允炆为何不能吃,我也要吃大腰纸。” 朱雄英忍不住给了他一脑崩儿。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大伴,我看得给老二再加一颗猪脑袋,记住要带脑花儿的!” …… 回东宫路上,朱雄英还在认真交代朱允炆监督马皇后吃补品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马皇后似乎更喜欢朱允炆…… 也是奇了怪了。 朱雄英思前想后,觉得大概率是因为自己不怎么去皇田干活儿的缘故,想来前世朱元璋在朱雄英和朱标都死后,没有选择自己三弟朱允熥,而是选择了朱允炆为接班人,说不定就有这方面原因。 就算老二是个庸才。 继母太子妃吕氏,天天带着朱允炆在朱元璋面前露脸,也会越看越顺眼。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是你,你在做重要的事情时,也会下意识的选择一个天天刷脸面熟的人,而不是一个不怎么了解没见过几次的人。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老二朱允炆长得圆滚滚的很宽润,颇有老朱家几分神韵,又可爱。 可恶啊……不能因为我长的粗大,就认为我不可爱呀! 朱雄英牵着朱允炆,朱允炆草帽下乌黑眼睛充满了好奇,像是个矮冬瓜似的缀在朱雄英腿边,右手晃动着朱雄英的左手,一摆一摆的。 他光着脚底板走的慢,腿也短,所以尽力地一步一步往前跳,尽量追上朱雄英,他一边追,一边卖力地从草帽子抬起头,想要得到朱雄英的褒奖,草帽几次滑落,他就几次将草帽伸手拉起来,他抿着嘴仰起头,在草帽屋檐下用乌黑的眼睛期颐地看着朱雄英。 “大哥……” “允炆想读书。” “母妃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哥你常说读书辛苦,不愿读书,允炆想为你分忧。” 朱允炆撇着嘴说道。 朱雄英歪过头,恰好看到朱允炆在草帽下那乌黑明亮,又有些紧张的小眼神,好似是雨后林中小鹿。 他不由心中一暖。 还是四五岁的孩子可爱呀,听到自己说不想读书,想为自己读书分担忧愁…… 想起自己之前还有些忌惮朱允炆。 不由莞尔一笑,就算是她又如何,人和人能一样嘛? 弯下腰来,朱雄英摘下他头顶的草帽,伸手揉着朱允炆的脑袋,右手食指中指并列成剑,抵在朱允炆脑门,认真道:“允炆,哥哥现在说的话你一定要认真记着。” 夕阳将朱雄英和朱允炆的身影拉的很长。 朱雄英头戴草帽,俯身用剑指抵在朱允炆脑门,朱允炆则是抬起头,用乌黑明亮地大眼睛扑闪扑闪,呆呆地望着朱雄英。 “如果有一天哥哥忽然不见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要好好盯着奶奶吃补品,催着奶奶吃补品,奶奶的身体不好,如果不吃补品,你就使劲哭使劲哭,撒泼打滚儿的哭,因为奶奶如果不吃补品就会生病,生病……你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一定要记着这件事,一定一定!” 朱允炆小脑袋重重地点头,眼睛清亮。 “父亲肝气郁结,脾胃寒虚,你要督促他多喝热茶,认真养生,他血压高,没事儿要督促他运动减肥。” “皇爷爷捏佛珠的时候,就给他上薄荷金银花水,他不捏佛珠的时候,就给他上枸杞红枣茶,还有……” 朱雄英忽然站起。 八岁之期已到么…… 可恶,我只是个在上一世,从来没有体验过亲情是什么样子的孤儿啊。 眼中似乎有热泪流出。 “我哭了吗?” 朱雄英侧过头,瞪大眼睛看向周宽。 他的眼睛在草帽下,被草帽的帽檐遮挡,黑暗之中,有一颗灼泪闪光。 周宽皱眉轻轻地点了点。 朱雄英咧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分外灿烂。 那晶莹热泪滑落,在夕阳下闪烁。 他左手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咧着嘴,右手将自己头顶的草帽帽檐拉下,深深的,深深地遮住了自己的脸,使得自己的脸颊藏在阴影之中。 “可恶,我这该死的软肋……” “我不想走!” “我是要成为大明天子的男人!” “听着,允炆,记住哥哥的话,如果有一天哥哥不见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你要独立思考每一个问题,失败不可怕,自己站起来跨过去!” “从明天起,来跟哥哥一起读书吧,哥哥会教给你很多东西……” 朱雄英将头顶草帽摘下,咧嘴开怀地笑着,在淡淡的阳光中,在橘黄色的余晖下,将草帽戴在了朱允炆头上。 “真到了那一天,我的意志,由你来继承……” 第26章 坏了我开始多愁善感了 “大伴,一个人如果忽然变的多愁善感,会不会是……” 坐在寝宫的桌子上,朱雄英端着一盅九鞭汤正在啜饮,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坏了,我开始多愁善感了。 不会是人之将死,其言也…… 想我五岁养生,六岁入养生大道,七岁达养生化境,自以为能对抗天命…… 今天却忽然破防。 果真是天命不可违么?……恐怖如斯啊。 周宽,郑和还有坐在一边的方孝孺都是一愣。 朱允炆黑亮眼眸又露出迷茫表情,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猪脑壳,寻思似乎大哥比自己更需要食猪脑补补,要不怎么老说胡话…… 因为此刻还没到宵禁,朱雄英专门留下方孝孺一同用膳,明初的御膳房膳食极为丰富,不过朱雄英这张桌子上,大部分都是牛宝,羊宝,猪宝,鸭肾,兔腰等,辅以各类大补靓汤。 拿起筷子夹起几只鲜嫩兔腰,朱雄英一口塞进嘴里,满嘴流油地唏嘘道:“锄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今我大业未成,奈何八岁之期已到乎……” 说着又夹起几筷子鸭肾和羊宝,悲伤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眼神坚定,捏着拳头,眸光灼灼:“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就要把大事都交代好。” 朱允炆乌黑眼睛透露出疑惑,低声问道:“大哥,你常说八岁之期,这八岁之期到底是何意?” 方孝孺和周宽,郑和都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将朱允炆偷偷夹过去的一块儿牛宝捞了回来,呵斥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你小小年纪,怎能如此贪吃,这牛宝乃虎狼之物,你把握不住。” 一口将这块儿牛宝吞下,大口咀嚼着,朱雄英皱眉严肃认真道:“允炆,稍后等父亲下朝,我便去向他请示,带你读书,你等会回去,也要给母妃禀明此事。” 朱允炆连连点头。 朱雄英挼了挼他脑袋,看向方孝孺,说道:“方伴读,我常听闻,山有坏朽,虽大必亏,木有蠢虫,其荣易落,我年幼,不谙国事,不知道方伴读有何良策教我?”. 朱雄英是诚心请教。 因为前世他就是个十六岁少年,看了很多书的十六岁少年,空有满腹的知识,却没有政治经验,你让他再天才,也不可能玩得过李善长这类的官场狐狸精,浸营官场数十载,李善长可以说眼睫毛都是空的,朱雄英现在能做的,一方面把自己庞大的来自于后世的系统知识储备写出来,交给皇爷爷和老爹朱标,顺便让老二朱允炆开开眼,免得被文人忽悠瘸了。 再一个,也要培养一些政治敏锐性,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给朱元璋和朱标更好的建议。 朝堂上那帮人,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顶尖聪明人,和他们玩脑子很累,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朱雄英悲催的发现自己和现在这些文人在很多事情上的思维方式不同,所以必须要问问方孝孺,从方孝孺身上找到佐证。 方孝孺其实一直没怎么动筷子。 没办法,朱雄英吃的这些…… 牛鞭,羊鞭,驴鞭,牛宝,羊宝,驴宝,还有各种大腰子,这都是什么虎狼之物啊……就算是方孝孺一个成年男子都不敢一直吃的,因为会流鼻血,大补之物加大补之物再加大补之物,这吃了谁遭得住啊,哪个男人禁得住这种考验…… 可是看皇长孙朱雄英模样,这些虎狼之物,仿佛是吃菜喝水一般随意。 而且他一点没有流鼻血的征兆,还有些表情萎靡,似乎还不够补,这就离谱了呀,离了个大谱。 “难怪那么大……” 方孝孺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忙摇摇头让自己正本清源,拱手认真对道:“北朝颜氏曾言,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此朝事之艰难,我朝继承元祚,乡吏皆为前元乡吏旧人,彼前元蒙古人为主,底层乡吏皆为蒙元贵族鹰犬恶奴,专为盘剥百姓,是以我大明如今,重在开科举,举恩科,纳人才,吏治清明,底层百姓可得生活。” 朱雄英不由放下了正在啃着的一根牛鞭,瞥了方孝孺一眼,哎哟,不错哦。 方孝孺居然能看到如今大明这个国家的底层官吏问题,虽说他的回答有一些局限性,比如说,如今现在开科举,考出来的官老爷们,绝大部分都是南方人,而且这些南方人所在的地方大部分都很富庶,他们倒是不喜欢底层官吏盘剥百姓,毕竟那些百姓都要投奔他们官老爷的,官老爷又不用交税。 这个方法,只不过是换了一批新的官老爷,替代原先的蒙古贵族们,继续盘剥百姓,区别在于,这些饱读诗书的儒学门人,十分清楚如何让老百姓活下去,而且知道如何让老百姓似野草一般,一茬一茬的长出来,一茬一茬的被他们收割…… 前世自己飞升之后,老爹朱标多活了十年,等到老二允炆继承大统,当时南方文党已经在朝廷里形成了一股十分庞大,能量极强的政党,甚至因为南北科举不公平,还爆发过科举案,没办法,南方人耕读世家众多,要是不做出一些举措,北方士子是考不过南方士子的。 这帮文人忽悠老二免除了南方大部分地区赋税,江南,江西,福建…… 又忽悠老二削藩,顺便裁减北方的卫所,因为北方卫所耗费钱粮,当时北方经过多年大战,土地困顿,粮食产量不高,西北卫所钱粮都需要从南方转运,这帮南方文党自然十分不乐意。 没办法,我大明自有国情在此。 方孝孺的想法,其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个时代,大部分,普通小农地主阶级读书人的想法。 甚至很多南方士林文人也迫切的需要科举,来进入官场。 无他,再不开科举,大明的国子监,举荐的官员,就全被浙东文党,还有李善长那一派人掌握了,就算同是江南文党,其中也分为各个派系的。朝廷缺人才,士林学子想要打破浙东文党和李善长等人的垄断,所以科举几乎是各方推动的结果。 任何一件朝廷大事,能够办成,背后都有多种作用力的结果。 朱雄英眯着眼,寻思有些话是否能给方孝孺说,毕竟,方孝孺严格来说算是浙东文党一派,因为他恩师宋濂是浙东文党领袖,浙东四贤之一。 可是,他又不是一个纯粹的浙东文党。 自幼在济宁府长大,方孝孺和北方士林关系也很好,在北方士林中也是出了名的大才子。 瞥了方孝孺一眼,朱雄英还是开口道:“难胜莫如己私啊方伴读,并非人人都是道学圣人,你们儒家大儒朱熹都还扒灰呢,就算开了科举,这帮新考出来的官人,就一定能青天高悬,救济斯民?” “前元乡吏虽然可恶,更可恶的是我大明光复国朝后,知道前元乡吏作风,还放任他们继续盘剥的大明官老爷们,这些乡吏初奉新主,必定要邀功求赏,盘剥克扣说不定比前元时候更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不去制止的这帮官老爷们更可恶,更该死!” 方孝孺呆了呆,严肃道:“怎么可能呢,君子小人,如冰炭之不兼容,如薰莸之不相入,我辈儒臣,都是饱读圣贤之才,怎么可能……” “打住!” 朱雄英就知道方孝孺这个呆脑壳会跟自己硬掰起来。 朱雄英看向周宽:“下回给方伴读也预备两颗猪头,让他多补补。” 在他看来,方孝孺是读书读得多,但是在官场上经验还是太少,没见过太多黑暗,简单点来说没遭受过社会毒打,年少成名官二代,博学有儒风,父亲是官儿,恩师是当世大儒,不说锦衣玉食,也是四体不勤的,否则方孝孺看到马皇后亲自耕种也不会热泪盈眶,这种官二代哪有机会见识底层百姓艰难? “你别拿扒灰老祖的话来搪塞我,伴读你只知圣贤言语,但是少了几分地气,岂不闻苏坡仙之言?君子如嘉禾也,封殖之甚难,而去之甚易,小人如恶草也,不种而生,去之复蕃。” “苏坡仙屡遭贬罚,体民间疾苦,多有醒世之言,少读扒灰老祖的圣言,方伴读若是有心,不妨常读杜工部之《三吏》《三别》,也应时时自省。”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朱雄英念完后微微叹了口气,夹起几颗猪腰子放入嘴中,个中滋味只能自己咀嚼。如今受限于封建时代的局限性,吏治很难有多清明,吏治需要一场由下自上的翻天覆地的大变革,还需要一批具有时代情怀,拥有红色信仰的同志,这些他朱雄英都没有。 不过,若是自己坚持不懈的养生,渡过这八岁大劫,到时候随便活个一两百岁就行,肯定有机会锻炼出自己的队伍,到了那时,敢笑青天不欢颜!? 想到这里,朱雄英又将桌子上剩余的牛宝猪宝羊宝全都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任你大明朝局洪水滔天,我养我的生。 第27 我正经起来自己都怕 送走了方孝孺和朱允炆。 朱雄英灌了一大口十全大补汤,提着陶罐,他死死地抿着嘴唇,眼神悲愤,捏着拳头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反正都豁出去了。” “大伴,去将雨荷和张氏叫来……” 朱雄英放下陶罐,面目坚毅,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死士。 周宽身子一颤。 “小主,你又要……” 朱雄英义正言辞地说道:“对,但我可不是好色呀,正经人谁好色?下贱!” “我这是为了养生,只因我梦中有仙人告诉我,每日常看美女,可以延年益寿。” “如今我身体已经锻炼的差不多了,只有美色是我的软肋。” “我还是想挑战挑战我的软肋……” 他唏嘘地又灌了一口十全大补汤,叹道:“只要我活的足够久,大明才有希望,为了大明,受这点苦算什么呢?。” 说罢转过身来,背对着周宽,微微啜泣一声,对着他挥了挥手。 “去吧……” 等周宽走后,郑和疑惑地上前道:“小主,奴观你面色,身体康健,为何要忧心忡忡……” 朱雄英却拿起一面铜镜,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唏嘘道:“呜呼,你不懂,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的快,似我这般英俊潇洒又博学多才之人,上天都要嫉妒,故而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注意养生,生怕老天爷将我收了去……” “就算老天爷不收,我也怕歹人起了心思。” “世间岂有八岁之神童皇孙乎?” “有的人,血里带光,天生就是注定要发光的。” 这话说的郑和一愣一愣的。 将十全大补汤咕嘟咕嘟全部喝了下去,又吃掉了里面所有的大补之物,朱雄英才打着饱嗝双眼冒光,拍了拍自己肚皮,不错不错,吸收了充足的营养,今晚妥了。 看着铜镜中自己那氤氲的脸颊,朱雄英拍了拍自己的脸:“呼,我正经起来我自己都怕,还是这样不正经好些。” …… 自从洪武九年开始,徐达便很少参与政事。 他屡次称病不上朝,一来他儿子徐辉祖愈加受圣上朱元璋器重,徐达极为识趣,该退位让贤了。二来他浑身伤病,作为大明开国猛将中最猛之一,徐达绝非是一个单纯的猛将,他智勇双全,知兵书,有韬略,熟读兵书,而且作战勇猛常身先士卒。 和常遇春那种,经常单枪匹马一将出击不同,徐达和元军对垒,喜欢以精锐部队,尤其是装备大量精锐铁甲的优势重装骑兵冲击元军中军,或者是冲击元军与大明交战最焦灼的战场,屡建奇功常一举定乾坤。 后世有些人以为元军是那种身穿破烂皮甲,手持弯刀,骑着马呼啸冲来的模样,实则不然,蒙元最初便和拥有重甲的辽金对战,尤其是拥有铁浮屠的金人,金人的铁甲屡次重创南宋,岂是易于?他们充分吸收辽金甲胄的优点,精锐怯薛军都装备重甲,不惧箭矢。 在灭西夏时,西夏的背嵬军也是装备重甲,弓马娴熟的精锐小股特种部队,蒙元的怯薛军以骑兵对骑兵,在战场上正面将他们击溃,说明他们的重甲已经领先于当时的东亚。 到了灭南宋,缴获宋人的神臂弩,重装步兵甲,火炮,又将元军的装备拉上了一个新高度,再加上他们征讨中亚西亚,横扫万里,融合诸族战甲之长,故而元军精锐部队覆甲率其实十分高,是当时的世界之首。 看明初,孝陵等墓前的石像生便知道当时元军装甲的形制,因为明初继承元制。 此刻徐达穿着朴素,犹如一农家老农,正蜷腿坐在屋中庭院里,手持书卷,品茗读书。 他头发花白眼神淡然,穿着朴素的布衣,身材依旧雄魁,只是难免有些佝偻,常年的南征北战,让徐达患有风湿和胃疾,肩周炎,关节病,另外就是身上有许多暗疾,明初大明和北元的战事,神机营的火炮已经十分犀利了,而神机营的火炮许多也是缴获的元军辎重,他们这些常年带兵打仗的将领,两军对垒时是敌方火炮和神臂弩照顾的重点,不可避免的有各种内脏暗伤。 “咳咳。” 看一会儿书,徐达就要轻轻咳嗽一声。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徐达回头一看,李善长还穿着朝服,微微笑着,手中拎着一坛老酒,轻轻拍着手中老酒,笑道:“徐魏公,可还能饮故酒陈酿?” 徐达国字脸,也长得宽润和蔼,这些大明开国猛将天团,尤其是武人,一个个全都长的和蔼慈祥,反倒是他们的二代弟子,个个盛气凌人戾气十足。 “我思今日喜鸟叫的勤快必有贵人造访,原来是李韩公驾临,陋室迤泽,快快请坐。” 虽然笑着,徐达却又咳嗽了一声。 见到徐达这模样,李善长皱了皱眉,上前去将他搀扶着,两人一起在亭子中坐下,李善长放下老酒,凝重问道:“天德,你的身子骨愈发虚弱了啊。” 徐达咧嘴笑了笑,将书卷放在膝盖上,笑道:“你我都已经是知非之年,如今还苟活着,无非是贪图人间富贵不愿离去,人,总是有死的那一天嘛。” 李善长闻言,眸子闪烁,长吁一声不回答。 徐达为人十分谨慎,而且他是大明开国猛将天团里,最受太祖朱元璋赏识的人之一,无他,因为徐达很明白朱元璋的心思。 当时他和常遇春围困元顺帝在开平,徐达将包围圈放出一个口子,结果放走了元顺帝没抓住他,为此常遇春告御状,说徐达通敌故意放跑元顺帝。 徐达却笑着告诉常遇春:“敌酋久为北主,尝统万里之国,纵你我擒之,圣上如何处置?封为太平王侯?又或杀之?” 徐达认为元顺帝久为北主,而且统御过万里疆域,被抓住了,朱元璋既不会把他封为太平王侯圈养起来,也不会杀了他,与其如此,不如把他放跑。 一来,当时大明的北伐战线拉的太长了,后勤跟不上,无力继续追击,留下元主,如果他出了个三长两短,北元余孽必定疯狂反扑。 二来,韩林儿旧事历历在目,朱元璋也曾受过元主册封…… 更重要的是,徐达熟读兵韬武略,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抓住了元主,他们这些人功劳大的封无可封,那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而且徐达也深知蒙元游牧之民特性,北元在西北尚有万里疆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灭的了的,万乘之国对万乘之国的战争,永远打的是国力,再说这北主在逃出大都的时候,既没有纵火烧毁城池,也没有大肆杀戮劫掠,也不失为一个聪明人,北元少了一个元顺帝,还会有其他首领山上位,与其让其他凶狠善战的首领不断骚扰,这个只知道逃跑得温顺元顺帝无疑更好些。 事实也证明,元顺帝逃到了上都之后,并没有组织兵力南征和大明交战,而是大明一来他就跑,一来他就跑,让大明一直有战略主动权。 在朝中,徐达从不结交朋党,对于李善长,他就以武人鲁莽来对答,对于常遇春等武将,他则用文人睿语来规劝。 琢磨了一下徐达的话语,李善长唏嘘道:“今日下午,圣上召集大朝会,一来是迁江西,江南流民填云南,第二,就是定下了我皇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五年计划?” 徐达放下手中书卷,疑惑地看向李善长。 有下人将茶水奉上,李善长等下人走后,眼神闪烁,低声道:“圣上言语,想要用五年时间清整吏治,此策上好,但是有隐忧啊。” “文臣武将,受封者众,如今地方贪赃枉法者,多是前元旧吏,要么就是开国老卒,我忧心天下因此而乱啊……”. 李善长的隐忧,是不无道理的…… 当年大明北伐,攻下了元大都,但是并没有将北方那些地主老财,乡绅豪绅的坞堡给攻下,简单点来说,大中型城市都在大明掌握,但是乡镇之地,尤其是大量农村产粮区,都在乡下土皇帝的坞堡统治之中,他们多以宗族聚集,抗拒税吏,也不纳粮。 在北方,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有些地方大族,家里的族丁就有数百上千,而且装备精良,也有刀枪棍棒,还偷偷藏有甲胄,呼啸便来,官府兵少,不敢得罪。很多官府县太爷就是他们宗族之人,否则官儿做不稳当,这些人在北方盘踞多年,族党成风,似代地,秦地,燕地,多有宗族坞堡,好些建在易守难攻的地方,官府派兵来剿,他们就躲到山上去,除非派正规大军围剿否则很难攻下。 地方官吏,为了稳定政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善长是大明的总后勤部长,多年总理政务,对这些事情十分清楚,清整吏治没问题,但是大明如今处处都缺钱粮,要一直用这些官吏,一旦清整吏治太过,会影响税收和钱粮啊,重要的是,好些贪官污吏,是自己和徐达等人老部下…… 岂能寒了功臣之心? 徐达却淡笑着看着李善长,他和朱元璋搭配多年,很知晓圣上想法。 以朱元璋的性子,对底层那些小苍蝇,他想抓,也抓不过来。 朱元璋所说的五年清整吏治,怕是盯着这些朝中大员来的,并非是什么针对天下的官吏…… 尤其是李善长为首的文党,这帮人既当裁判又是运动员,他们是负责收税征粮,地方有灾祸,也是他们去开仓放粮……独守金山,难免眼热。徐达深知,这帮文官清廉者少,而且大家都中饱私囊,你若是不贪污,反倒是会被同僚排挤。 武将再跋扈,断了钱粮后勤就掐住了脖子,随着天下承平十五年,文党已经渐渐有压住武将的苗头了,很简单,钱粮后勤,治理天下,都是文党,这些年已经有不少文官截留运向西北的军粮军饷,充作地方官府自用的事情。 而地方文官的想法却是,你总不能既用我等文人,把我们当牛做马使,又不让我们贪污吧!? 这地主家的驴,它还有二两精粮吃呢! 毕竟,前元一百多年下来,官吏都是这么玩的,大明很快速的就平定了天下,也快速的接收容纳了很多前元旧吏,这帮人都是给蒙元主子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行家里手,传统都上百年了,整个天下稳定下来也才十余年,一两百年积弊下来的陈疾,绝非是靠着天子朱元璋屠刀滚滚,杀几个贪官污吏就能改变的。 似跗骨顽疾,入骨已深,这需要时间…… 恐怕,需要太子,或者到太孙朱雄英登基的时候,才能腾出手全面清整吏治…… “李韩公,我觉得你此言差矣。” 徐达眯眼深邃地看了李善长一眼。 “圣上乃天纵之才,岂不知你我所忧?” “圣上之忧,在于天下。”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此金主完颜亮之诗,我赠与李韩公。” 徐达端起一杯茶水,笑道:“我就不留李韩公用晚饭了,我归隐多年,不问朝事,如今所思者不过一日三餐,所听者晨钟暮鼓,无所忧,无所求,李韩公告辞!” 言罢,将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恭送李善长。 李善长苦涩笑了笑,也将茶水一饮而尽,拱手还礼,缓步而去。 徐达眸子却看向了桌上李善长提来的老酒,这是当年他们在濠州时自酿的陈酒,是李善长命人所酿,每逢有大战胜后论功行赏,有功者才能饮此酒,李善长提着这陈酿故酒来访,是请徐达不忘旧人,不忘旧事。 故剑情深,故酒醉人啊…… 徐达拿起这坛老酒,宽润脸颊上露出唏嘘,他看了看李善长缓步走着的背影,以手抚在这坛酒上,低声叹道:“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李韩公知我所好啊……” 将老酒放下,这位大明一代战神重重咳嗽几声,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但他仍旧面色淡然,只是紧紧咬着脸颊咬肌,让自己缓一缓。明初的重甲十分沉重,重约六七十斤,尤其是将领的重甲,多重防护,更加沉重,长期覆甲,身子难免风湿骨痛,且关节发炎,尤其是肩颈和膝盖,徐达淡笑着自嘲,兴许自己时日无多了吧。 他望了望渐渐走过来的儿子徐辉祖,又看了看李善长所赠的这坛陈酒,心中暗骂李善长这个老狐狸,知道自己是个念旧重情之人,要不说文人险恶。 他眼睑弯起露出笑意,徐辉祖身材魁梧健硕,颇有几分他年轻时的影子,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征战四方的模样。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啊,李韩公……” 徐达低叹一声,将那酒坛放下。 第28章 这腿搞不好比我的命都长 寝殿内。 已是深夜,太子朱标回来之后,忙于处理积压的政事,并没有时间和朱雄英交谈。 而朱雄英也没有去打扰自己父亲,正在寝殿内挥笔大战…… “《母猪产后护理》” “《赤脚医生手册》” “《种兔繁育与饲养》” “《鸭禽大规模养殖》” “这本《母猪产后护理》就交给允炆学吧,不过《赤脚医生手册》似乎也可以,他得治治脑子……” 朱雄英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将自己写好的四本书,放在了桌上,这四本书中的《赤脚医生手册》可是被称之为穿越者三大神书之一,不过很可惜的是朱雄英自己没看太全,他只能挑选着重点,把自己所记住的和这个时代结合,提出了一些培养医匠,在军中大规模配备医匠营,并且在民间广泛培养医匠的建议,再夹杂一些后世成熟的医疗从业者培养手段,如集中全国的医者,系统规模的建立医校,培养医生等。 另外几本书,是改善民生的。 受限于时代局限性,这些技术如今很难大规模普及,但是皇明宗室自己的皇庄,皇田可以开始应用。 让小部分人先吃饱,先吃好,先饱带动后饱。 母猪,种兔,鸭禽,算是这个时代比较适合饲养的肉类来源。 应天府这边,气候十分适合养鸭子,自古就有不少饲养方法,但是官方下场大规模普及和教学应用还是很少的,朱雄英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后世的方法是否比现在的饲养方法先进,但是趁着能记住,都写下来。 其余的,他也是想到哪里,就立马动笔写下。 至于种兔,兔子饲养方便,且生殖繁育能力极强,也是很好的肉食来源,在现在这个时代,兔子无疑很适合大规模养殖。 “呼,幸亏今晚吃了不少补物,不然这么费脑子,真顶不住!” 朱雄英揉了揉太阳穴,饶是他养生三年,将身体锻炼的十分健康,也顶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写作,手腕隐隐酸痛。 “手速不行了,以前能一直这般不停下……” 撇嘴苦涩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补品,朱雄英也不讲究冷热,直接咕嘟咕嘟的吞吃起来。 这一幕,却看的周宽和郑和十分心疼。 坐在对面,像是模特摆出坐姿美造型的侍女雨荷和乳母张氏,也是揪心不已,红唇轻抿,对视一眼很是心焦。先前朱雄英吩咐周宽将她们叫来,说是要挑战挑战自己的软肋,又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每天多看美女,有利于养生什么的,便叫她们在屋中坐着,颦笑如花。 而朱雄英,却看着她们自己开始写起书来。 写累了,便看她们几眼…… 间或,让她们唱唱小曲…… 吃完了一大盅补品之后,朱雄英还是觉得不太够:“我需要写出来的书太多了,太杂了,我肯定是遗漏了什么,对!是科举,大明如今刚刚准备开科举,必须要在开科举之初,就把规矩和方向定好,小吏也要给条路,还有就是皇爷爷定下的规矩是军户,驿户这些世袭罔替,不准参与科举,只有良家子能参与科举,这是不对的,得写出利弊来……” “是结合王安石变法写本科举考,还是综合后世经验?” 朱雄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揉了揉太阳穴,绕是养生如他,此刻也是太阳穴猛跳。 之前精光四射地眸子,此刻已经有些涣散无光。 就连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间或发愣,间或呆呆地自言自语。 前世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看书,再看书。 没办法,孤儿院有很多爱心人士捐赠的书籍,这些书杂七杂八的门类繁多,有医书,有科普类书籍,偶尔还有些少儿不宜的书,孤儿院的电视节目也很少,大部分时间,他喜欢看某农业频道,纪录片频道,学到了不少的农业知识和历史军事知识…… 因为没有玩具,没有家人,书曾是他的一切。 所以他读起书来更纯粹,对很多书记忆深刻,此时写出这些书对他而言,不过是把脑海中的记忆复述一遍。 周宽见状,无比心疼,很是难受地劝诫朱雄英,颤声道:“小主,不然歇一会儿吧?” 就这么两三个时辰,朱雄英已经默写了十几本书了。 《基础数学教育》《基础国防理论》《简化汉字》《基础拼音教学》《步兵操练手册》《南北两京轮戍可行性论》《海洋崛起论》…… 周宽是懂得一些文字的人,当年在军中多次帮助朱元璋传令,朱元璋便命令李善长等人教授自己的亲兵懂文字,否则也不会被专门选来贴身侍奉朱雄英。 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书都是惊世大论,随便拿出去一本都会惊动文坛,而朱雄英却随手写下,一写写了十几本,对脑力和精力耗费颇重。 成年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朱雄英一个八岁孩童? 朱雄英摆了摆手,毫不在乎地笑道:“养生千日,用在一时!” “我养生三年,身强体健,这点辛劳不算什么,皇爷爷和父亲都还在加班处理国事,我又有什么借口偷懒呢?” 周宽闻言,老脸皱在了一起,抿着嘴一言不发。 郑和则是呆愣地看着朱雄英。 小主真乃天纵之才啊。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就默写出了这么多本书,而且是下笔就有,落笔如有神。 别说一本,现在让郑和写半本出来他都做不到。 不过,如果他知道前世朱雄英在孤儿院十分无聊,为此把许多书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也就不会这么吃惊了。 郑和深吸一口气,朱雄英在写,他就在一边整理,郑和家学十分优秀,是受过这个时代顶级的贵族家学培养的,按照他眼光来看,朱雄英这随便写的每本书都堪称精专其艺,言出为论,下笔成章!这已经不是天才或者神童可以比喻朱雄英了,简直是神啊,是圣人…… 郑和本来在家道中落之后,再也不信神鬼之说。 此刻他却深深的怀疑起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么?因为眼前的皇长孙朱雄英,毫无疑问就是神,他所做所为,只有神能做到啊!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个黑衣大和尚的话语…… 郑和皱着眉,凝重规劝道:“小主,明日你还要去文渊阁听讲,不如今晚就歇着吧!” 朱雄英却呆呆地看着自己写好的书,呢喃自语:“不用,我善于养生,不怕熬夜……这几本书都是跟农业医疗相关的,还有《高产作物引进种植》《土地肥力改良方法》《海陆贸易与大明税收》等好几本书没写,我还不能歇息……” 抬起头来,看着眼中含泪,有些悲戚地望着自己的侍女雨荷,还有乳母张氏,朱雄英不由撇嘴搵怒道:“我养生了三年,辛苦辛苦怎么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 “嗯,不过,我好像已经免疫了她们的美色,提不起神了,有其他人嘛?” 朱雄英撇着嘴不满地看向周宽。 周宽还没回答,郑和却在一边疑惑地问道:“小主,你的意思是再叫一些宫女进来奏乐跳舞助兴?”.. 朱雄英顿时大怒:“什么叫再来十七八个小姐姐啊,你这厮着实可恶,我朱雄英岂是那种好涩之徒?” 郑和忙道:“那不叫人?” 朱雄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嗔怒道:“看腿?看大白腿!?我岂是那种俗人!你这厮瞧着浓眉大眼,却不当人子,这个提议不好,下回不准提了!” 周宽脸上苦涩,笑却笑不出来,对着外边的内侍挥了挥手。 郑和也是躬身埋头青涩苦笑,小主还能开得出玩笑,好哇,好哇。 片刻之后,朱雄英的寝殿内便多了十几名宫女,这些宫女全都是姿色上佳者,站成一排,手放在腰间,盈盈行礼,美眸顾盼,对于这些宫女来说,如果被皇长孙看上来做侍奉,待遇可是比起其他宫殿好很多,也更轻松,因此一个个全都笑不露齿,皓齿眸盈。 “一号晴月,来自江西。” “二号晴雪,来自杭州。” “三号蛮花儿,来自撒马尔罕。” “俗,俗不可耐!” …… 宫女中有两个是色目人,身段儿窈窕更为高挑,体型婀娜曲线分明,且大胆活泼,笑嘻嘻地看着朱雄英。 “不错不错,会一字马嘛?” 朱雄英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 只是清雅南音,奏乐翩翩起舞一曲,朱雄英的精神就恢复了七八分,双眸再次明亮起来。 “还是汉服小姐姐好看呀,谁不喜欢小龙女和神仙姐姐呢?” “唔,学习外语也很重要……” “这腿,啧啧啧,咳咳,郑和,你这厮看起来乖巧伶俐,却是个登徒浪奴,以后不准劝我听曲儿看舞,会带坏小孩子的,听到了吗?” 郑和面色古怪地研着墨,点了点头。 朱雄英这才满意地咧嘴笑了,拿过郑和沾满了墨汁的毛笔,又开始伏案认真书写起来。 “果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古人诚不我欺!” 写了半晌,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那轻盈跳跃,长腿婀娜的宫女小姐姐,苦着脸撇嘴暗骂道:“嘛的,这腿搞不好比我的命都长……” 第29章 此物后世当大兴 翌日。 天色还很暗淡,月亮和星星闪烁着淡淡光芒。 浅睡了一个时辰的朱雄英,已经起床慢跑了半个时辰,他缓缓地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纯粹的养生,慢跑就可以长寿练内腑,但是这还不够,我起码要给大明留下一个足够支撑大明强盛五百年的基础底子,数学,物理,火药,火枪……” “我华夏民族勤劳,勇敢,聪明向上,为何会在后世落后于西番?民智未开,为何民智未开?民生不富,为何民生不富?吏治屙疾,土地不足!如果能做到国土广阔,民众富足,未来必将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大放异彩……” 在脑海中盘算着自己昨晚写的书,还有许多他遗漏的地方。 大明如今有很多政策没有确定下来,这是最好的时机。 很多事,就是要在一开始便打好基础,譬如数学,如果科举中加入吏科,考数学,也考专业理论,那么起码能给各类专科型人才留下一个上升阶梯,医科也得十分关注,还有工科…… “启民智是把双刃剑,如今大明初定,而且北方吏治糜烂成这个样子,的确是件难搞的事情。” “现在的关键是保民生,用五年时间,让大部分皇明能掌握的老百姓都吃饱饭,才能考虑逐步启民智,否则就现在北方这个模样,浙江,江西,福建等地秘教横行,保不准闹出什么祸端。” 想到大明如今北方的局势,朱雄英不由重重地皱了皱眉。 燕云十六州,从石敬瑭割让给契丹开始,遗落了四百四十余载,实际上要严格算起来,从安史之乱,安禄山占据河北开始,北方就已经沉沦了,而且后来北方历经辽国,金国,蒙元统治,和南方的风俗文化已然有很大差异,四五百年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如今北方大地宗堡林立,乡吏如狼似虎,百姓宗族保甲自立,要想大治,非得数十上百年之功。 而且,这需要一个强大的,统一的,有极强政策执行力的大明。 既要有强横的武力手段,以理服人,也要有良好的物质后勤,尤其是粮食,有了粮,能让北方的老百姓吃饱饭,很多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南方文党,此刻的权力已经很大了,而且精于算计,如果开启民智,将一些后世的理论提前带过来,保不准南方这帮文党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皇爷爷朱元璋就曾经亲自下令,禁止苏州和松江人氏被做户部尚书,其原话是“户部胥吏,尽浙东巨奸,窟穴其间,挪移上下,尽出其手,且精于握算,视长官犹木偶!”,前世,这个政策是在朱允炆上台后被解除的,所以江浙沪等地的官员对朱允炆是疯狂捧臭脚。.. 与其说,靖难之役是大明朝廷的权力斗争,不如说,是一场事关权利分配,南北不平衡的战争。 如今朝堂之中,浙党,楚党,齐党,已经隐隐有雏形了。 楚党如今的大部分核心仰仗,还是陈友谅的汉国降臣降将,还未发显,反倒是北方的齐党,在朱元璋的有意扶持下,嫣然有了一些势力。 “小主,喝口水吧。” 朱雄英正在发愣,一旁的周宽递上来了一竹筒泡好的枸杞水。 朱雄英愕然。 他回头一看,不仅是周宽,郑和也醒了。 周宽还好些,郑和一双眼睛都熬成了黑眼圈,而之前贴身侍奉着自己的侍女雨荷,也是睡眼惺忪,但他们都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神清亮。 昨晚,他们可是陪着自己熬了一宿啊…… “小主,你写了一夜的书,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还是歇息一下吧。” 侍女雨荷轻声规劝道,抿着嘴。 “纵然是铁打铜锻的身子骨,也禁不住这么熬夜。” 朱雄英笑了笑,说道:“无妨,不碍事的。” 他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刚从鸡圈中钻出来兴奋地跃上台阶准备打鸣的大公鸡,心中暗道,其他暂且不说,没把大明的土改政策写完,没给大明留下足够启蒙工科底子的教材,他就还得继续努力。 “你们起来的刚好,郑和,这本书你拿去好生学习。” 朱雄英拿出一本书来,递给郑和。 《基础数学教育》。 郑和拿着那本书,翻看了一下,有些懵,这本书中的数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因这里面的数字乃是朱雄英所写的后世的阿拉伯数字,和现在的阿拉伯数字有较大差别,元朝时有大量的色目人在这里经商,带来了原始的阿拉伯数字,但是华夏的商人和数学家,还是喜欢用“苏州码子”和筹算,因为苏州码子和筹算在此时仍旧是十分先进的。 甚至到了如今洪武十五年和后世很久,苏州码子和筹算依旧是先进的数学符号,后世流行的阿拉伯数字,和现在流行的阿拉伯数字,有很明显的差别,其中经历过几代的演变,是中西方的商人和数学家在交流使用过程中的自我进化。 前世一直到清中后期,洋人开始掌控大清海关,阿拉伯数字才开始大量在民间普及。在此之前,主流的华夏的苏州码子和筹算在商业和数学,天文领域广泛应用。但其实阿拉伯数字在宋代就已经开始出现,到了元朝时,元朝的钦天监,色目商人大量使用,并未普及到民间。 此刻的大明的钦天监中,仍有很多的色目人担任职务,他们结合华夏的苏州码子,筹算加上阿拉伯数字进行修改,编纂出了许多新式的苏州码子,已经很接近后世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学符号随后又被各地经商的色目人,阿拉伯商人,通过海船带去世界各地…… 但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话一点也不假。 “此符号有些类似沙阿数字,和我大明的苏州码子不尽相同。” 郑和翻了翻说道。 “这些数字现在看着,似乎并不如苏州码子和筹算流行,但是等到后世,必将大兴,一来它应用简单,不需要和码子筹算那般需要换算,二来,此数字书写简便,三五岁稚童都能学会,还有配套口诀,我将它教给你,你要好生学习。” “算数是航海的根本,没有数学,航海很难,真不知道前世永乐七下西洋,是怎么解决远航航行中各种问题的?赤道黄道,角度偏差,经纬线,航海钟,桅杆的高度,帆布的角度,船舶的动力配置,后勤船只的配备补给分配,这都需要极高的数学造诣和天文物理学知识啊……”朱雄英小声嘀咕。 “小主,奴一定尽心学习!” 郑和将书本合上,看着这本昨晚朱雄英费尽心血写出来的书,认真说道。 …… 用过早膳,朱雄英前去跟太子朱标和继母吕氏请安。 郑和和周宽都跟在朱雄英身后,周宽躬着身子,小声说道:“小主,毛指挥谴人传了信来,鲁王朱檀那几个进献金石的内侍,背后却有些龌龊,怀疑,跟北边的谍子有关。” “北边的谍子?” 朱雄英皱了皱眉。 此刻的北元势力,依旧是很强大的。 别的不说,就说被刚刚被收复的云南,蒙元的残存势力,在被傅友德蓝玉沐英击溃了三十余万人的情况下,仍旧能在云南纠集起十余万部队,趁着大明需要把守要道,各地卫所分兵之际,猛攻昆明,如果不是沐英及时率兵回援,昆明就陷落了。 更别提北方大地,那就是在北元眼皮子底下…… 其中尤以甘肃,陕西等地受北元侵袭最重,这两个区域距离塞外漠北较近,而且战线极长,北元的谍子如同走马观花随意来去,渗透在大明的各行各业。 “知道了,此事我自有计较。” 迈步走进了大殿,父亲朱标和继母吕氏,正在吃饭,与上次不同的是,不仅朱允炆在,年仅三岁的朱雄英亲弟弟,老三朱允熥也坐在桌上。 “大哥!” 朱允炆正规规矩矩地吃着饭,见到朱雄英,眼睛一亮。 而朱允熥,也是朝着朱雄英咯咯笑了起来,对着他挥了挥手。 不过,朱允熥明显是有些大舌头,说话含糊不清,叫的几声哥哥,也不那么清晰。 第30章 人人可挑灯看剑人人可沙场吟诗 “儿臣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昨天夜里,朱标也辛劳了大半夜,此刻宽润脸上仍然有掩盖不住的疲惫。 “雄英,用膳了吗?” 作为大明的开国太子,朱标堪称是劳模第二,第一自然是朱元璋,他们两父子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而且朱标还时常需要代替朱元璋去军营点卯,自从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将胡惟庸定为叛党之后,他开始有意识的将权力下放给朱标。 这也使得,朱标日常十分忙碌,很少有休息时间。 “父亲,雄英已经用过膳了。” 朱雄英请安之后,不由看向了自己两个弟弟,一个是朱允炆,另外就是自己那呆头呆脑的亲弟弟朱允熥。 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已经三岁的朱允熥虽然会说话,但是说的很含糊,不那么清楚,他也长得胖乎乎的有些可爱,伸出小手掌,拉着朱雄英的手。 “允熥,可有认真吃饭?” 朱雄英挼了挼朱允熥的脑袋。 乌黑眼眸闪烁,朱允熥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露出稚嫩的童牙。 “大哥,允炆也有认真吃饭。” 朱允炆嘟着小嘴说道。 朱雄英笑了笑,将他们两个拉到了一起,两个人其实都有些像朱标,但是朱允炆无疑更像一些,朱允熥可能是身体不好的原因,显得有那么一丝呆涩。 见到朱允熥这模样,朱雄英心中的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 那就是外公常遇春家族,可能是有什么隐性的遗传病,或者是高血压,或者是血液病,要么就是心脑细管相关的家族遗传病,因为自己外公常遇春年近四十岁就英年早逝了,而母亲常氏,也是年纪轻轻,在生下朱允熥之后不到一个月便离去。 朱允熥更是在娘胎里,就受了影响,似乎患有脑疾,说话不利索。 朱雄英曾经亲自调查过军中医匠的记载,外公常遇春是死于“卸甲风”,古代所谓的“风”症,多半是外邪入表,突然爆发的那种。 这个时代的明军将领,盔甲十分沉重,动辄六七十斤,外公常遇春作为大明第一猛将,可是有着“常十万”之称,战必登先,勇猛无比,常常冲锋在前面,按道理来说,他的身体应该十分健康, 可是,一个“卸甲风”就要了外公常遇春的命? 朱雄英觉得大概率是因为,一来他常年征战本身伤病就多,要么就像是李文忠那样,肩颈,关节炎都有伤病,再遇到某些心脑血管疾病,才会突然暴毙。 这个病症,在母亲常氏身上也有体现,怀朱允熥时,母亲常氏的身子就很羸弱,生下朱允熥之后,更是一命呜呼。 现在看三弟朱允熥呆呆的说话不利索的模样,不由更确信了几分。 常氏家族有家族遗传病,这直接的影响到了自己和三弟朱允熥。 这可能也是前世皇爷爷朱元璋在自己和老爹朱标都死后,没有选择嫡庶子三弟朱允熥,而是选择了庶嫡子朱允炆的原因吧……前世朱雄英没记错的话,在四叔朱棣登基之后,将三弟朱允熥贬到了凤阳圈禁,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暴毙。 有很多史料捕风捉影,将朱允熥的死说成是因为卷入谋反案,因此被四叔朱棣害死的…… 朱雄英倒是觉得,恐怕不是那么回事儿。 因为四叔都篡了自己侄子的位,再多点黑料也无所谓,要杀朱允熥可以直接赐死,犯不着用让他突然暴毙这种手段,倒是四叔朱棣登基之后,尤其是对建文朝的那帮南方文党大开杀戒,杀了不少文人,因此前世的读书人没少给四叔朱棣抹黑。 而这帮读书人,是写史书的…… 就譬如说四叔朱棣杀了方孝孺十族,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大清文人编的明史,基本上把大明的皇帝黑了个遍,朱棣这种千古大帝,也没少加黑料。 前世三弟朱允熥三十多岁突然暴毙,可能和自己外公常遇春一样,因为某些遗传心血管疾病导致,这也和自己前世八岁暴毙相同,当然,也可能自己前世八岁暴毙,是因为继母吕氏身后的势力…… 朱雄英默不作声地瞥了继母吕氏一眼。 “雄英,我听内侍说,你昨日写书,辛劳了大半夜不睡?” 朱标宽润地脸颊露出一丝担忧,他认真盯着朱雄英:“你年幼,又身体不好,怎能熬夜?” “父亲,放心吧……”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 没谁比我更怕死。 不过,我也担心我如今的这具身体,有常氏家族的遗传病,就算我努力养生,但是没有查到病因之前,还是有很大的突然暴毙的风险,而且就在今年…… 为了大明,我苦上三两天又如何? 养生千日,用在一时。 “我梦中得到仙人点拨,因此需要将仙人所授的术法传下来……” “儿估计,再有个两三日,我就能将所有的仙术写出来,到了那时,儿也就能好好休息了。” “只是,儿不想去跟着那些大儒学诗文,儿想单独带着允炆,允熥,教他们一些仙人所授的术法,还请父亲恩准。” 朱雄英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朱标宽润地脸上露出欣慰表情,淡笑道:“雄英长大了……你等会,就跟本宫去见你皇爷爷吧,他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朱雄英眼眸一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是不太确定,问道:“皇爷爷看完了我所著的那本政纲?” 朱标点了点头。 “本宫也看完了,还有你昨夜写的那十余本书,此刻应该已经放在了你皇爷爷的案几上,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一并去见你皇爷爷吧。” 朱雄英眼眸一闪,自己身边果然有很多朱元璋和朱标安插的谍子。 …… 朱元璋坐在案几上,手中持着那一份《皇明政纲百年大计》,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份政纲,其实只是高度浓缩和概括的政治纲领,只有两三千字。 字虽少,却将大明未来,百年大计,囊括其中。 又看了看朱雄英昨晚所写的那些辅助书籍,本本都和这本政纲相契合,百年大计,民生为本,让老百姓有屋住,有饭吃,看得起病,吃得起肉…… “大孙他昨晚写的最后一本书,就是它?” 朱元璋拿起一封书来,询问身后的毛骧。 “皇爷,昨日皇长孙朱雄英亥时起笔,共写书一十九本,其中民生十本,农科五本,医科五本,政论九本,寅时动笔写最后一本书,便是皇爷手上这本科举论述,但是尚未写完,只写了润语。” “哦?” 朱元璋眼眸中流露出暖意,他伸手翻阅起了这本书。 “愿吾后辈心诚学子,人人可挑灯看剑,人人可沙场吟诗!” “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第31章 我李善长无非是问天下多要了两分田 李善长脸颊消瘦,精瘦如老狗。 自胡惟庸案之后,其实李善长多半摸到了这位多疑天子的心性,天子并非想要对自己开刀,但伴君如伴虎,有时候实则是身不由己。 除了大朝会,其余时间各部官员都在各自衙门办理朝事,李善长端坐在自己官邸中,等着上朝的小轿,昨夜去拜访徐达,他其实是存了几分请徐达说情的心思,谁知徐达却送了他一首金主完颜亮的诗,何也? 无非是因为完颜亮残暴狂傲,更是做出弑君称帝之举…… 昨日回来,李善长就将自己儿子,兄弟,子侄辈的后辈交到书房中,悉心交代一番。 贪赃枉法之事,做不得。 其实上位对功臣犯法,放的较宽,但那也分人,如今他们这些淮西老人还能笑若自如,无非是因为前边儿还有降党和前元旧人,这些人贪赃枉法者众,圣上都没怎样,自然也不太会把滚滚屠刀杀到自己头上,毕竟我等淮西旧人,大都有免死金牌。 就像是胡惟庸,不过是个淮西小吏出身,靠着谄媚圣上获得高位,还害死了诚意伯刘基,对我等久随上位的老人下手,着实该死! 他的官轿已到,这官轿十分宽敞,在下人搀扶下进入轿中之后,先前那皮肤白皙,身材丰腴的女婢和小书童都已在轿中恭候。 李善长默不作声,在轿中坐下,他习惯性地将自己红紫官服掀起,又敲了敲老寒腿膝盖,眸子却不由得看向了一边放着的另一瓶老酒,此酒乃是濠州所酿,故酒沉香,昨日送徐达时,多拿出来了一坛。 李善长端起那酒,悻悻然掀开酒封,轻轻嗅了嗅,微微眯着的眼神露出精光,叹道:“吾不知酒……” 李善长从不饮酒。 这一切不是因为他的年纪,而是因为他是书生,还有一个,他怕自己饮了酒,会忘记某些事来。日月奄有中华天,我李善长自上位卑微时便在麾下,上位最落魄时,被郭子兴赶去和阳送死,是我李善长和徐达,率数十淮西乡党誓死追随,上位率军去攻元军,又是我李善长率和阳老弱独守孤城,力保和阳。上位开国,我李善长首言劝进…… 土地钱粮,吏治后勤,我李善长为皇明鞠躬尽瘁。 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 “我李善长,无非是问天下多要了两分田……” 他将那酒放在一边,眯眼长叹,萧何尚且自污,何况是他李善长? 他不由又想起这些年和圣上情谊,平张士诚,平福建陈友定,平广东何真,皆是我李善长在上位身侧,为他募兵,募粮…… 元朝以右为尊,但是因为上位曾被小明王封为左副元帅,大明建国后,为表尊崇,特意将李善长封为左丞相,且以左为尊,显示对李善长的尊崇。 如今淮西乡党已经尾大不掉,且势力越来越庞大,他李善长在淮西老将中声望隆重,就算他有意归隐,又岂是他李善长能归隐的了? 先不说李善长兄弟辈,子侄辈都已是侯爵满门,功勋授田良田几千顷,远方表亲在地方都是称王称霸,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为过,而且后辈子侄,远房表亲在地上却也多有贪赃枉法,他想管也管不了,何其悲哀。 终是难善了,岂不闻敌国破,谋臣亡。 就算是徐达,他能独善其身,子孙后辈焉能? 上位绝非是刻薄寡恩之人,但是有些事,由不得他李善长做,也由不得上位不做。 天下需要一颗好大头颅平民愤。 李善长微微眯着眼,将那老酒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皱眉苦笑:“尝不来。” 他放下酒坛,看向那丰腴美婢,问道:“昨日我拜访徐魏公后,他府上专为他看门做秘密差事的福寿,可曾出过门?” 李善长的话,让丰腴美婢和那书童都不敢喘气,俱都低下了头。 徐达曾经常在军中,手下有位专门负责联系外界的总管,名为福寿,此人是徐达的谍子大总管,专为徐达办一些隐秘活儿,胡惟庸当年就曾经多次贿赂福寿,想要通过福寿搭上徐达这条线。 如今朝中的几位国公,俱都有自己的秘密办差的人手,但这些人中或许已混入了上位的锦衣卫谍子,就连自己身边,多半也有了锦衣卫的坐桩暗谍? 李善长眯着眼,看了看那丰腴女婢,又看向那书童,问道:“那徐辉祖,可曾出门?” 丰腴女婢点了点头。 李善长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卷书来,当年跟随上位打天下的淮西二十四将,彼此之间互相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抱起团来,已经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武党。. 但是这武党之中,除却淮西二十四将,又夹杂着许多陈友谅部下,天完部下,北元降将,而陈友谅的旧汉降将也不那么安分,这帮人大部分是荆楚之人,渐渐的朝堂上形成了一帮楚党。 如勾结胡惟庸的永嘉侯朱亮祖,还有当年投来的韩政,曹良臣等人,有很多封侯封爵。 他们贪赃枉法欺男霸女,有的擅自乘坐驿马还霸占良女被削爵,有的霸占民田,被发往云南傅友德军前戴罪效力,有的被就放西北卫所赎罪,这样的还不是个例,已经俨然成风,区别只是有的功臣贪赃枉法之事没被揭出来。 如今大明的武将集团,分为新旧两党,新党乃是应天建国后,渡江来投的新贵,其次就是淮西旧党,新党之中,又有区别。若是李善长没猜错,这次江西事发,怕是跟镇守江西的某些旧汉降将有关,夹杂着楚党的影子,但不管怎么说,这笔账得算在他一个人身上,之前是胡惟庸,现在是他李善长…… 毕竟,无论天完北元,还是旧汉降将,皆是他李善长劝诫上位纳谏,收入麾下,又是他李善长知人善用,出谋划策,分而治之,治而弱化。 文党大部分是他李善长纳入大明六部,又分别教化,细心面授,武党皆尊他李善长善谋,人人服气,便是天完和北元,旧汉降将,也尊李善长为首的。 袍泽之谊,岂是三两句言语能说清?又岂是一杯薄酒能品其味? 大明的开国猛将天团们彼此之间派系林立,徐辉祖这些二代倒是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如今朝廷有个极大的隐忧,徐达等人率军北伐,麾下老卒大多在北方卫所,他徐达手中清白,徐辉祖,李景隆等人可不清白,徐达和李文忠的兵马打到了哪里,他们的后辈子侄就将良田占到了哪里,至于南方,能占的良田多在淮西功臣手中。 上位为了避免新党做大,便多次调集淮西老人前去荆楚,江西,广东等地卫所任职,新旧两党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也是倾轧的厉害。 人人都说他李善长位极人臣,又有谁知他高处寒意,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淮西功臣集团尾大不掉,且越来越庞大了,上位迟早要动手,不过,依上位性子,他不会一来就开刀,而是先从文武两党中的新党下手,再到旧元和旧汉降臣降将,最后再动淮西老底…… 无论他李善长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早晚都得轮到他的。 李善长精瘦的脸颊露出一丝无奈,他端起那酒坛来,苦笑一声,将酒拿起来重重地饮了一口,喝的胡须皆湿,侵染了朝服,他眸子落寞,畅意地将那酒坛放下,随意擦拭了一番嘴角湿糯,嗤笑道:“旧杯难酌热饮,呵……” 第32章 不过是些国破家亡的丧家之犬 奉天殿,偏殿内。 朱元璋笑呵呵地拉着朱雄英的手。朱标则是坐在对面,爷孙三人围坐在一个小塌几上,桌上摆放着朱雄英昨夜所写的书,虽说只有十九本,但这些书起码能够配套直到大明的六五计划完成,至少能保大明三十年强盛。 这三十年打下老底,可以让大明站在世界强国之巅很久。 端起枸杞水喝了一口,朱雄英又自个儿剥着核桃,一边丢着核桃仁往嘴里嚼,朱雄英一边道:“皇爷爷,这枸杞八宝茶,喝多了会上火,唔……” “可惜咱们大明现如今没有能航远海的大船,若是有,我就亲率舰队去美利坚洲帮您找来那边的山参,那边的山参是寒性,切片泡茶喝,也不上火。” 几口将核桃仁吞下,他像是只小猴子似地拿起了湖北所送的贡品猕猴桃,认真道:“皇爷爷,别看这猕猴桃虽然模样丑陋,此桃营养丰富,食之补充体力,您和父亲,还有皇奶奶都应该多吃。” 朱元璋笑呵呵地帮朱雄英剥着核桃,连连点头。 朱标则是拿开一枚猕猴桃,将猕猴桃是梦中仙人所授?” 朱雄英两颊鼓鼓,如同松鼠一般,一边吃一边道:“必须的!皇爷爷,爹,我刚才所说的最重要的事儿你们记住了嘛?” 朱标宽润圆脸露出无奈,叹道:“记住了,统一货币,金本位发行交子,你这句话都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咱和你皇爷爷怎会记不住。” 朱雄英拍了拍胸口,翻白眼道:“那就好,爹,你要知道话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说,交子自宋就有,前元滥发交子,导致货币混乱,金融危机,咱们大明要汲取前元的教训,踏踏实实的把货币政策做好。” 这件事可是很重要的。 前元的赋税,其实相较于明朝,是比较轻的。 无他,第一元朝的地主阶级大都是蒙元贵族,要么是和尚番僧,或者是商贾富豪,普通汉人百姓交不起赋税,猪狗不如。 而大明继承元制,主要做生意的陆上丝绸之路未通,海路如今不具备条件,导致国内的各种手工业商品难以销售,皇爷爷朱元璋又不善于搞经济,后边儿的四叔朱棣也是,滥发交子,搞得官员拿着交子当废纸,只能去贪污腐败,否则家都养不活。 经济不行,自然赋税就重了,老百姓负担也重。 这就更得注意货币政策。 前元出现货币金融危机,其实很正常。 蒙古人将他们的国家交给一帮重利的色目商人来打理,这帮色目商人又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先不说元朝通行五花八门的各种文字,就说货币,有八思巴文货币,有汉文货币,有色母文货币,彼此之间都可交通,然后又没有权威货币,元朝中央政府只能发交子来冲击金融泡沫。 简单点来说,老百姓需要的铜钱和金银需求量极高,但是元朝政府拿不出这么多金银铜钱,只好用交子来抵,但是交子这东西得和金银挂钩,也就是所谓的金本位。 交子印的多了,狗都嫌。 朱雄英端起枸杞水又喝了一口,说实话,明朝初期的各地起义,放在古代封建王朝里都属于很多的,不仅仅是北方,福建,广东,江西,浙江,这些南方区域的起义也很多,前世在四叔朱棣靖难之后,一直还持续了很多年。 这跟大明的税收政策有极大关系,税收收不起来,国家没钱,赋税就重,这是个死循环。 当初为了稳定天下大局,李善长建议朱元璋广收前元官吏,很多城池为什么投降?一来大明承诺投降后保护他们现有士绅阶级的利益,这帮人不仅仅是地主阶级和商人,还有很多和尚僧侣,大明还捏着鼻子承认他们放出去的高利贷租子,承认他们圈养的奴隶,否则大明无法这么迅速的平定天下。 初期症结不显,随着天下承平,国家的政策渐渐推行不动的时候,底层这些阻力就越来越严重。朱元璋深恨贪官污吏,对盘剥百姓的这帮人也没好感,当大明可以抽出手开始解决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就又开始抱团反抗。 这也是如今大明到处秘教横行,灾祸四起的原因。 底层的老百姓没得选,他们只是时代的尘埃,被乡绅阶级和佛头道主携裹着…… 朱标和朱元璋对视一眼,朱标又问道:“雄英,你之前常说,八岁之期已到,此话究竟是何意?咱和你皇爷爷深为你担忧啊。” “这个……” 朱雄英又丢了两颗核桃在嘴里,拍了拍手,唏嘘道:“父亲,皇爷爷,其实是因为外公常氏家族有遗传的风疾,此风疾十分隐秘,平常瞧不出来,但一旦爆发便要人性命,外公年仅四十英年早逝,母妃也是怀着允熥时便身体不好,都是因为常氏家族风疾厉害。” “我之前梦中得仙人点拨,今年就是我风疾发作之时,故而孩儿努力养生。” 朱标沉稳宽重,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和朱元璋对视一眼。 其实关于常氏家族有隐疾,在朱允熥出生之后,朱元璋和朱标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这隐疾来的这般迅猛,甚至威胁到了皇孙的性命。 朱雄英本来拿着一颗核桃准备丢进嘴里,忽然眼眸一闪,凝重地说道:“哦对了,皇爷爷,父亲,千万记着,科举十分重要,不仅要唯才是举,还要量才是举!如今这世道,读得起书的都是有钱人家,贫民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自然是参与不了科举。” “如果长此以往,朝堂上就全是些乡绅种子,他们只要多多的吞田种地,后辈早晚出大官儿,自然向着他们,这帮人贪污腐败,搜刮民脂民膏,想着法子不交税给朝廷,天生与我皇家冲突。” “这就需要咱们把土改落实到位,一来保证大部分良家子有地耕种,二来避免功勋贵戚贪吞良田,三来避免出现无法掌控的朝堂文党,将我们能掌握的良田全都划为皇庄皇田,给良家子地种,读得起书的来考文举,读不起书的考武举,偏科小吏也留个上升阶梯,保证大部分的良家子能看到上升的通道,国家就能稳定。” 抓好经济,再抓好人才,这两个基本盘握在手里,大明能走很远。 官吏和士绅不想交税变着法子偷税漏税,是如今的时代局限性,没办法,这大明江山是你朱家的,和我等官吏乡绅有何关系?天下你朱明皇家收了那么多租子,我等乡吏隐匿一点又无碍,谁吃不是吃呢? “这些暂且不说,你的风疾真有这么严重?咱马上叫御医来给你诊治!” 朱元璋眼中露出柔情,在外人面前,他是大明天子,威严无比,但是在朱雄英面前,他只是个关心孙子的老人。 朱雄英撇着嘴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皇爷爷,咱这风疾很是隐秘,平时不显,到了那会儿突然发作,御医是看不好的。” “不过……” 朱雄英忽然一改童稚,眼神隐秘地瞥了一眼外面。. “皇爷爷您要多多关注皇奶奶的身体,如今后宫以她为主,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宫失仪,定会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我听闻,鲁王朱檀身边,被北元谍子安插了几个内侍,此事非同小可啊皇爷爷,我皇明承天建国十五载,虽说南方大部安定,北地却暗潮涌动,像是二叔,四叔,还有后面要分封去北边鲁地代地的几位叔叔,怕也不是那么好过。” 朱元璋和朱标,都是重重地皱了皱眉。 朱雄英有一句话没说,如果皇奶奶挺不过今年,那么后宫的权利中心大概率要转移到自己继母吕氏这边,因为皇爷爷不可能再立皇后。 到了那时,继母吕氏无心,她背后的势力也会开始兴风作浪,继母吕氏家族世代耕读传家,历经唐宋元三朝,到如今仍是一方古族,虽没有唐时六姓七望那般庞大,但背后的能量和势力并不小。 后宫的安稳,一直是朝堂的晴雨表。 细思一番,前世的朱雄英之所以八岁早夭,如果并非是因为身患常氏家族遗传风疾忽然爆发的缘故,那么大概率,就是因为马皇后身体不好,后宫权力失衡,吕氏逐渐掌握了话语权,被某些有心人,或者就是吕氏自己,下了黑手…… 毕竟,朱允熥身体不好,言语不利索,自己又早夭,那得势的只能是朱允炆。 朱雄英抿着嘴眼神闪烁,是吕氏反倒心中松些,若不是吕氏下的手,而是背后的势力,这就更恐怖了。老爹朱标出了名的善于纳谏,且被宋濂教的知书达理,极尊儒臣,朱允炆年方五岁,但也能看出是个小读书苗子,日后被读书人一顿忽悠,妥妥的“仁君典范”,那背后黑手,有能力布局大明两代天子,阴招配着阳谋,这就太过恐怖了。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无须担忧,哪有什么北元谍子,不过是些国破家亡的丧家犬,狺狺狂吠罢了……” 第33章 朱重八也无非是个半百老卒罢了 在朱雄英面前,朱元璋难得惬意。 兴许是因为隔代亲,又或许是因为这逆子满嘴胡言乱语不着调,总之气氛温馨了许多,倒像是一家人聊天,而不是大明的天子和太子,皇孙在谈政事。 就连朱标也感觉自己父皇有了久违的几分慈爱,不再是那般凝重,朱标抿着嘴想了想,偷偷将一枚核桃敲开,剥出果仁来,垂着头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核桃仁递给了朱元璋。 “父,父皇……” 朱元璋瞥了一眼,正欲呵斥,话到嘴边却蓦地顿住,他抬眼瞧了朱标一眼,见朱标一张宽润威严的脸颊,此刻已憋得通红,仿若是犯错的稚童,手脚无地自处。 朱元璋自己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朱元璋张口闭口便是斥责为主,兴许是因为天威隆重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朱标性格温润的缘故,让杀伐果断的朱元璋对他极为不满。 朱重八也无非是个半百老卒罢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咧嘴笑了笑,自然地伸手接过那核桃仁,放进嘴里细细抿着,眯眼笑道:“咱也许久没吃过标儿剥的核桃啦……” “是,父皇。” 朱标宽润脸颊憋得紧张通红,等朱元璋吃了之后,他长吁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几粒核桃仁碎粒,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核桃仁碎粒捧起到嘴边,以嘴唇抿着一粒粒吞下。 两人这般小心谨慎,在皇权和亲情边缘羁绊拉扯之时,朱雄英手里却拿着一大块儿果品咬了一口,眼皮子打起战来,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卧在小塌上眼皮大战,索性将身子倚在了朱元璋怀里,双脚却从朱标的怀里伸出放他膝盖上,朱标难得没呵斥这逆子,而是将他揽住。 朱雄英斜靠着朱元璋,嘴角还挂着核桃碎粒,他已面带笑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揽着自己皇爷爷朱元璋的怀,脚枕在父亲朱标膝盖上,缓缓闭上眼低声道:“爹……我睡会儿……” 朱标和朱元璋再看时,朱雄英已略微发出鼾声。 朱元璋右手揽着朱雄英,仰着头将自己胡须小心翼翼地以左手捋住,又瞪着眼有些捉狭似地对着朱标眼神示意,朱标会意,忙拿过瓷枕来垫在朱雄英脑后。 “标儿,和你小时一模一样。” “嗯,是的。” “爹……” …… 下午。 后宫皇田。 暖阳氤氲,一只橘猫慵懒缭绕地趴在竹篱笆上,猫尾扑闪,逗的几只彩蝶翩翩。 “皇奶奶,您又没吃我给您准备的人参鹿茸粉!” 朱雄英好似是一只哈士奇,蹲在田坎边上,目光幽怨地盯着马皇后,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人也跟在他身边一排蹲下,均是学着朱雄英的模样,双手放在腿前,撇着嘴,一脸愤懑地望着马皇后。 朱允炆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大哥,我和允熥学的像吗?”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暗道你这厮着实没眼色,晚点我必须得给你补齐童年。 马皇后穿着朴素,正坐在藤椅上,给大明边军缝制衣裳,她头上插着一支锥子,左手拿着一件衣裳,右手挑着线角,花白发色在暖阳下白光晶莹,眸光慈祥,见到朱雄英模样,不由和煦一笑:“雄英,你这孩子,怎能顽皮,快带着允炆允熥起来。” 朱雄英双手抱胸,哼道:“您不吃补品,我就不起来。” “皇奶奶不吃大哥准备的补品,允炆和允熥就不起来。” 朱允炆也跟着朱雄英大喊道。 “胡闹!” 马皇后有些哭笑不得,她看向陪伴在一旁的方孝孺和周宽,郑和。 “方伴读,你要多教雄英礼数哇。” 马皇后无奈地说道。 方孝孺却对着亲自给大明将士缝制军衣的皇后行了大礼,深吸一口气,认真道:“皇后,圣上已经准许皇孙可以自由学习,且皇孙天资聪颖,若依儒生看来,纵管仲之才,比起皇孙尚需低眉。” 朱雄英扬起小脑袋,哈哈大笑道:“那是,没听过天下才子八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 朱允炆和朱允熥都是一脸崇拜地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笑完却略显寂寞地说道:“自五岁时读书起,我便自知才华绝顶天下,不过纵然我才华冠顶又如何,皇奶奶还是不会听我言语!” 忍一忍风平浪静,想一想我越想越气! 脸上怒出怒色,朱雄英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歪着头说道:“方伴读,周大伴,给我安排车马,今日小爷要出去勾栏听曲!” 马皇后和方孝孺都是大吃一惊:“勾栏听曲?” “对!” 朱雄英背负双手,便走便哼道:“反正皇奶奶你出尔反尔,答应我吃补品又不认真吃,我读不读书知不知礼,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春光正好,花香正浓,出去寻个勾栏听听小曲,否则定要被皇奶奶您这倔脾气气出病来。” 马皇后哭笑不得:“好好,奶奶马上就吃。” “这才对嘛!”朱雄英马上换成笑脸咧嘴笑出声来,上前去靠着马皇后,拉着她的手,作为天下国母,马皇后的手掌都磨出了老茧,尤其是手指头,因为长期使用针线,上面有不少针痕,戳的手指皮肤起欠皮。 朱雄英眼神古怪摩挲着马皇后的手指头,又看了看欢呼雀跃正在菜田里玩耍的朱允炆和朱允熥,对马皇后说道:“皇奶奶,雄英想搬来后宫,就在这菜园里搭个小亭子,陪着您。” “哦?可是东宫住不习惯?” “才不是呢。” 朱雄英撇嘴:“还不是您不好好养生让我担心,跟您住在一起,我既能盯着您食补,又能好好读书,顺便发明些小玩意儿,为大明老百姓造福。” “发明物件?” “是啊皇奶奶,前宋鼓励发明,技艺勃发,活字印刷,火药,指南针都是前宋大兴,又有文人著述譬如沈括之《梦溪笔谈》,天文方志医药地理机械无所不包,皇孙自幼好读书,故而深知许多奇淫巧技,搬过来孙儿就跟您住在一起,每日读书练武,又能监督您补养身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您看,就譬如这犁地的犁铧,孙儿有法子让这犁铧变得更块,耕地更省力气,又比如说皇奶奶您种的这南瓜,南瓜多产易种,孙儿就让这南瓜更多产,再譬如这萝卜,北地的很多老百姓冬日都是吃萝卜为主的,孙儿就想办法让这萝卜更粗更大,更长。” 朱允炆好奇道:“大哥,萝卜哪有又粗又大还长的啊,那样的萝卜能吃吗?” “还有,皇奶奶为什么要给别人缝制衣裳? 朱雄英俯下身来,挼了挼朱允炆的脑袋认真道:“因为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和你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却一直默默无闻的守护着你啊,允炆……” 不远处的继母吕氏,闻言从地垄中抬起头,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水。 ps:有币的书友可以来一波投资,肯定会上架的,顺便感谢书友们的月票和推荐票~ 第34章 有的人血里有光天生就是注定要发光的 和马皇后一道吃过晚饭。 方孝孺已经出宫。 朱雄英双手插在袖笼里,缓缓走着,眯眼盯着渐渐落下的夜色,如今看来,继母吕氏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他瞥了一眼周宽,低声问道:“大伴,我继母吕氏身边的体己人,可有查清来路?” 周宽躬着身,轻轻摇头。 朱雄英撇了撇嘴,对允炆好,不代表我不怀疑继母吕氏。 相反,越是对朱允炆好,吕氏对自己下手才会投鼠忌器一些,我也怕呀…… 前世朱元璋的几个儿子身边,尤其是握有实权的边王,身边大都不太平,全都有背后势力作祟。就譬如潭王朱梓,自己这位八叔民间传闻是陈友谅遗腹子,他被分封在长沙,被朝中的陈友谅旧党楚党视为翻身希望,一度怂恿他叛国作乱,最后和自己王妃自焚而死…… 周宽见朱雄英闷闷不乐,咧嘴笑道:“小主,今晚可还继续安排?” “安排?” 郑和忙抢着嘴说道:“小主,昨日您对宫中的舞乐不满意,郑和今日央求周公公,专门为您从教坊司找来了几位歌伶,保证您写书之时不会乏闷。” 朱雄英本来有些难过的小脸顿时换了副神色,转过身佯装怒道:“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郑和你这厮居然教唆我做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 郑和嘿嘿笑着说道:“小主,如今天已经黑了。” 朱雄英嘟着嘴上下打量了郑和一眼:“你这厮浓眉大眼的,没成想巧舌如簧善于诡辩,不过你说的也是,天黑听曲儿和大白天听曲儿,那的确是两回事儿,自古有白日宣银被批评的,未闻有夜伤风化之言,这是不对的!” “等会儿将那些歌伶叫来,我要好生批判批判!” 郑和连连点头,又笑道:“这几个歌伶有江南歌伶,也有沙阿歌伶和天竺歌伶,奴特意给教坊司的管事交代过,选的都是乖巧伶俐,通宵明言的,环肥燕瘦,各有姿色。” 朱雄英又是看了郑和一眼。 你是在不断挑战我的底线? 有的人天生就会来事搞关系,就譬如说郑和,他进宫不过几天,已经能在宫里各个太监和总管手下插科打诨,谈笑自若,有些事情自己不用吩咐,他自己就打点的妥妥帖帖。 就譬如说去教坊司唤来几个歌伶这事儿,一般的小内侍哪有胆子去找教坊司主管? 朱雄英奇道:“你怎知我想听舞曲?” 郑和不卑不亢地躬身,先恭维了一番周宽:“周公公先前听小主说想去勾栏听曲,应是心里有烦闷之事,便吩咐郑和去做了。”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 你这厮乖巧聪明,又知礼懂进退,难怪前世能七下西洋,做到宦官极致,更是中世纪华夏少有的名满天下的大航海家。 郑和长的眉清目秀,身材修长,若是成年,定也是个俊俏内侍。 可惜如今你小子已经被阉了,不然也能与我同乐,如今只能做些无稽之谈。 朱雄英端起枸杞水抿了一口,打趣儿郑和:“你倒像个懂风月的,还知道给我安排环肥燕瘦,哎,未进宫前可有相识的小娘?” 古人十四五岁成婚,按郑和这十一岁年纪,已经懂些男女之事。 且古人的贵族教育,在十岁就开始进行启蒙教育,譬如皇明的诸藩王,十岁封王时,便有一系列诸如此类教导,而且为了杜绝王侯过早沉溺女色,还有专人盯着他。 郑和苦笑道:“小主休要折煞郑和,奴已是净身的阉人,谈何相识的小娘?不过家父和哥哥以前在家中常有乐宴。” “哈哈哈,那就可惜了,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小娘的手,荷间儿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咳咳,似这等下俗俚语我等要大加批判,狠狠的批判!” 朱雄英眼神闪烁,双手插在袖笼里往前走着,低声叹道:“可有恨?” 郑和身子一颤,明白朱雄英话中所指,他抿着嘴,眼神苦涩低头道:“谈不上恨,奴已是一个六根不全的阉人,余生只望父母姐弟安康,奴在云南时,也觉前元该亡。” “自古未闻有百姓如猪狗而不亡的皇朝,前元虽幅员辽阔,但蒙古人不善治国,色目人重利重商,乡吏竟将税目编出一百多种,收到数十年后,百姓疲蔽不堪……国朝如此,即便没有皇明,也有其他国朝取而代之,若是谈起恨,被奴家族父辈奴役的那些奴隶何辜?奴亲眼见过家族中奴隶生不如死的场景,眼不见其杀,食不问其苦,此上人难恤之艰,奴被俘获后遍体底层辛苦,更觉这天下确实该换新主。” “看了小主所著诸书,奴收货颇多,前元之亡,亡在不恤百姓,当百姓如牛羊猪狗,百姓自然反抗不断,若是我皇明能如小主所著书中那般,让大部分老百姓吃饱饭,这天下定是另一番光景。” “奴不过是个已死之人,在小主此处重获新生,如今只剩感激。” 朱雄英望着淡淡的夜色,抿嘴笑道:“是啊,有的人在他八岁的时候就死了,余下的人生,他一直在模仿和重复八岁时的影子……” “只要我皇爷爷开始均田土改,大明朝局定然不太平。” “武将勋贵还好,尤其是文官们,呵……” “即便我没有风疾,也会有人对我有其他想法,天下何辜,苍生何辜?” “我朱雄英,又何辜?” 朱雄英的话让周宽眸子一闪。 朱雄英咧嘴笑道:“不过我也不慌,再有两日,待我写出那几本最重要的书来,到时我在与不在已无差别,只要皇爷爷和父亲稳步推进,只要我皇明后辈天子巩固国策,我皇明必有国富民强那一天。” “郑和,你可知人生而为何?” “奴不知……” 朱雄英背负着双手,站在周宽和郑和前面,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唏嘘道:“无非是仰望头顶的星空,探索脚下的大地……” “人生天地间,不过一蜉蝣,纵寿比彭祖,能拟皓月泽?” “你要好生学习我交给你的书,将来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不枉费来此滚滚红尘走一遭。” “我但觉人之一世,皆为天上星辰下凡,来此人间红尘炼心,故而要发光发热。” 朱雄英抿了抿嘴,眸子闪烁,低声道:“即便是死了,也曾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身后周宽欣慰,郑和则是身子一颤,眸中闪烁灼灼精光,他死死咬着脸颊咬肌,紧捏着拳头,心中暗道,放心吧小主,郑和此生,必定不负小主所托。 不过他抿着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小主……” “您真是八岁?” 第35章 茶凉了是难吃些 元末明初,若论到用间遣谍的权术,天子朱元璋绝对是个中翘楚,当年陈友谅四攻应天,六讨大明,都被朱元璋顶住,江东石桥大战,朱元璋以康茂才为间,假意诈降,写信诱骗陈友谅,而陈友谅曾对康茂才的管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康茂才的管家实际上也是陈友谅安插在朱元璋这边的谍子。 双方的暗谍坐探走马观花似地互探情报,尔虞我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最后终究是朱元璋更胜一筹,在江东石桥以诈降计引诱来陈友谅许多主力战舰龙船,并且一举歼灭,最后鄱阳湖才能在水战取得优势。 此天命也,非人祸。 否则以朱元璋大明水军实力,和主要发展水军战力的陈友谅难有一战之力。 要知道,陈友谅的龙船能乘坐上千人,高达十几二十米,长百余米,甚至能够跑马,他自己的座船号称“塞断江”,可横断江面,水军实力当之无愧的当时世界第一。 这诈降计看似简单,实则是在双方谍子互相欺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下,朱元璋执子布局最后胜天半子成就霸业。 哪有什么巧合,巧合和巧合在一起,就是刻意而为之。 更有甚者,当年陈友谅写信约张士诚一起夹攻朱元璋,也是朱元璋安插在张士诚身边的谍子传来讯息,得知张士诚不会攻打,方才能安坐采石矶静待陈友谅。 由此可见大明谍子实力,堪称当今天下独步无双。 此也可以看做国运气运之争,大明气运鼎盛,处处夺得天机。 到如今洪武十五年,大明的锦衣卫谍子,夜不收,检校,僧尼道人,乞丐,各类坐探暗探谍子遍布天下,足有数十万人之多。 而朱元璋之用间权术,天下无出其右(×)左(√)。 锦衣卫,天下之耳目也。 夜色已深,曹国公李文忠却没有回府,而是在奉天殿内和朱元璋,朱标交谈,三人坐在小塌几上,茶汤氤氲,彼此之间正拿着几封鹰信阅览。 朱标揉了揉坐的发酸的腿,将自己腿伸直,叹气道:“爹,雄英忽然性子大变如此聪慧,真是有神人授梦?” 朱元璋手中拿着一枚茶匙,闻言轻轻给了朱标额头一下,敲的朱标连忙躲闪,捂着脑袋宽润脸颊满是委屈,乌黑眼睛瞪大,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曹国公李文忠却看的一愣,表情怔了怔,似是想起了自己母亲,他端起茶杯,定定地看着茶杯中茶汤,嘴角略微扬起,化作幽幽一叹。 朱元璋用茶匙敲打了一下朱标之后,又拿起茶壶将新茶给李文忠倒满,边倒边说道:“雄英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身边除了几个体己人再无外人,这些年他私下遍览群书,若非是别人教他,那就是天生聪慧,咋地,咱老朱家就不能出个天生神童?” “想当年,俺老朱那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后生。” 朱标本来端着茶杯在喝茶,差点一口茶汤喷出,险些噎着,他和李文忠对视一眼,手脚僵硬地将茶杯放下,找来丝巾擦拭嘴角。 李文忠笑道:“舅父近日怎么转了性子。” 朱元璋将茶杯端起,以茶匙搅动,边搅边道:“咱心里高兴,我大明后继有人,我已经下令,凡我后辈天子,皆要以《皇明政纲百年大计》为施政纲领,不出三十年,天下可大定。” 他语气忽然又萧瑟起来。 “到了那时,我大明定是一番盛世光景……” 朱标和李文忠都听出话中有话,朱标连忙岔开话题道:“爹,咱不说这个,今日我们好不容易得空小聚,说军情重事。” 朱元璋修长眼眸眯起,他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这茶是朱雄英交代的酸枣叶茶,有降血压的功效,他抿了一口之后淡笑道:“雄英身边那几个暗谍,可调查清楚?” 朱标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白日里批阅不完的奏章,让朱标腰酸背疼,他揉捏了一番之后,看了一眼对面的李文忠,喊道:“曹国公先说?” 李文忠闻言,笑骂道:“标哥儿,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此事儿我麾下的夜不收谍子也未探明,从何说来?” 朱标宽润脸上这才带着笑意正了正色,他脸颊笑意缓缓凝重,眸子睥睨淡淡扫了远处的侍卫一眼,低声道:“雄英身边除了那个侍女雨荷,就属乳母张氏接触最多,咱认真探查了一番,她是前周吴王张士诚麾下旧人,南直隶省左丞张麒的家奴出身。” “哦?昆党?” 朱元璋又眯了眯眼,眼神露出一丝回忆:“张士诚倒也是条汉子,咱当年将他俘到应天,也没打算杀他,他自缢身亡,咱也以王侯礼葬之,这帮昆党旧人,还在打着什么算盘?” 朱标宽润脸上神色肃穆,眸子凝重道:“暂时不显,张麒此人,父亲您可还记得?” 朱元璋点点头。 “无俾锋镝毒吾民……” “倒也是一时英雄,他在咱大孙身边安插旧人,是因我对昆苏松江等地征收重税不满?” 朱元璋没有生气,反倒是轻轻摇了摇头,面带笑意拿起茶杯转动起来。 大明虽然对淞沪地区,昆地征收重税,但实际上主要针对的是地主和私盐贩子,大商人。 但是这些地主和私盐贩子巧立名目,又将税收转嫁给了底层平民百姓,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大鱼吃小鱼,小鱼吹虾米,封建社会永远是人吃人的社会。 李文忠说道:“舅父,张麒此人素爱乡民,也多受昆沪旧民爱戴,但他是个识时务者,否则当年大明天兵所至,他也不会直接开城归附,我看他安插体己人倒并非是为了害雄英,只是想让张氏日后给雄英说几番好话,我皇明户部禁止昆沪人士为胥吏,又对张士诚旧民征收重税,他有此等想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朱元璋眯着眼冷笑道:“和那帮人比起来,他手段的确体面些。” 朱元璋看向了朱标。 “标儿你方才欲言又止,还有话说?” 朱标轻轻地皱着眉,道:“爹,咱又查了张氏进宫的记录,此人乃是毛骧安排进宫的……” 说着又淡淡扫了扫宫外锦衣。 朱元璋和他对视一眼,父子皆是心知肚明。 李文忠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朱元璋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以眼瞧着茶杯中茶汤氤氲,轻笑道道:“咱早知道毛骧迈不过淮西老人旧情,毛骧啊,面冷心善,宽私狭公,此张氏必是胡惟庸安插,胡惟庸权势大时,毛骧也得卖他几分薄面,此事暂且放下……”. “咱再说说老十身边那几个谍子,真是北元谍子?” 朱标叹道:“不能确定,但当年北元败亡之时,在齐地布置了数个掌牌的腹心千户,专司谍子探案的勾当,据说是直属北元枢密院太师掌握,有数千谍子散落在齐地。老十身边那几个内侍,跟齐地的白莲教有些勾连,而齐鲁之地的北元谍子多通白莲余孽,故而咱怀疑那几个内侍兴许是北元的二道谍子。” “还有宁妃郭氏……” 朱标看了父亲朱元璋一眼,欲言又止。 他苦着脸道:“爹,这话咱不说,你自个儿心里应当明白。” 朱标和李文忠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神色。 朱元璋将茶匙丢在小塌几上那珍贵的小叶紫檀木茶盘上,端过熏香拧了拧熏香盘盖,淡笑着说道:“此事我知晓了,标儿,保儿,你两个难得陪咱说说话,去叫下边烫些酒水来。” 朱元璋狭长眼睛眯起。 他将那熏香自个儿挑了挑,嗤笑道:“李韩公今日出门时,在官轿内喝了几口濠州酿的陈酒,说是旧杯难酌热饮,又说他李善长无非是问天下要了两分田,到让咱也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朱元璋对着远处伸了伸手,早有内侍会意,前去温酒暖炉,置办酒筵。 “他弟弟和侄子,占了皇田数万顷,又暗通胡惟庸,你说李韩公聪明一世,为何在此等事上装糊涂?” “咱并非是刻薄寡恩的人,老李为咱出谋划策,对咱有功,标儿,咱亲口应承过李韩公,保他三世王爵富贵,你也要记在心上。” “咱朱重八,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说完盯着手中茶杯,茶汤已凉,朱元璋轻轻皱了皱眉,小声叹道:“茶凉了,是难吃些……” 第36章 武夫极致一人可抵十万军 这一夜,躺在床上的朱雄英久违的失眠了。 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着实是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低声道:“大伴,天下真有长寿不死的武学?” 朱雄英心中想到:“我皇明若想强盛千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做,少说得活到一百岁……” 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就要出炉,多半是有腥风血雨,很不凑巧,自己就在权力漩涡之中。 默默侍奉在外屋,坐在椅子上似睡未睡的周宽睁开眼,浅笑道:“皇孙,这世间的武学,浅显外人观之只觉武者是跑跳纵跃更勇猛些,但奴自幼随着道长习武,见过隐世的高手,寿七八十,精神矍铄在山涧来去自如,背上百斤木柴气息不岔,纵青壮男子也赶不及,武学有杀人技和养生技,小主若是学养生技,却有长寿之法。” 朱雄英坐起身来,疑惑道:“那杀人技也可养生?” 周宽从外屋现出身来,他和郑和都是贴身内侍,随时侍奉在朱雄英身边,虽然他和郑和从来没说,但朱雄英隐约猜到,他和郑和一个是皇爷爷朱元璋安插在身边贴身守护的死士谍子,一个是父亲朱标请曹国公李文忠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死士。 两人都有功夫在身,只是郑和的功夫多以蒙古跤术擒拿为主。 而周宽,则学的是战场杀人技。 “自然也是能的。” 朱雄英翻身起来,端来板凳,让周宽进屋坐下,说道:“想不到这战场杀人技练到了极致,也能养生,这倒是有些意思……” 周宽苦笑推脱不坐,道:“小主,礼不可废。” 他将朱雄英侍奉着坐下,又给郑和眼神,吩咐郑和去端来大补汤食,这才说道:“当世若是论到武夫杀人技的极致,莫过于前汉陈友谅旧将张定边,此人堪称当世第一猛将,当年鄱阳湖水战,他阵斩我大明三员战将,突入上位座船五十步,若不是开平王常将军一箭将他射落水下,那还真是……” 周宽眼神中闪过唏嘘,当年那场大战堪称惊天地动鬼神,双方数十万人在鄱阳湖大战,张定边有万夫不当之勇,率数十死随突杀上位龙船,险些让他攻下上位中军。.. 陈友谅旧汉与大明,二龙不可相见,双方皆是当时雄杰,乃争夺天命。 气运之说,妙不可言,玄之又玄,陈友谅筹算天机,终究是在用间上差了朱元璋一手,被朱元璋以诈降计算计,在江东石桥龙湾折损数百战舰,自此水军一蹶不振,气运跌落。 而大明则气运暴涨,蟒吞龙蛇,血铸金鳞,自此利龙在天,缥缈青天白云间,国力气运斗冲霄汉,天下再无敌手。 双方皆是猛将如云,互相之间屡次大战若说书演义,颇富传奇。 朱雄英倒也知道张定边这位猛人,不过只知道他活得久,不知道他居然还阵斩三员大将。 “他和我外公开平王谁更厉害?” 周宽唏嘘说道:“若论个人武勇,开平王号称‘常十万’,一人可抵十万军!盖因开平王陆战若是杀到兴起,死随效命,只带数百亲兵便可战北元上万怯薛军,我当年多次跟随开平王作战,亲眼见他率数百精锐死随直面元军,他亲兵营俱装重甲,一人三马,一马乏时元军尚能抵挡,二马乏时元军已散,待到开平王跨坐三马,元军精锐已哄然溃败,枪下无一合之敌,一喝之下,数千降卒。” “这么猛?” 朱雄英眼睛一亮,以前只觉个人勇武多有浮夸,此时听周宽这百战老卒讲起,不由神向往之。 “开平王之勇,勇冠大明!” “那张定边,倒是另一个路子,此人将武夫杀人技淬炼到了极致,若是小股部队遭遇战,他一气提起,可冲杀数百人不在话下,一来他手中长刀犀利,是当世绝少的神兵,二来他纵气养气已达化境,武夫杀人技最紧要的便是丹田一口气,掌握此气机玄妙,战场冲杀一气可斩杀半个时辰,强者如开平王,可数个时辰不觉疲惫。” “普通小卒,一场厮杀下来,已如落汤老狗。” “数个时辰?” 周宽眯眼点头。 “武者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武学之养生术法,重在淬内息炼气。杀人技法,则是外练霸道杀人技,内辅养气术,奴听老道曾说,最早之武技,就是为了杀人征战所创,后来渐渐简化,分门别类,才有了区别。” 郑和将大补汤食端来,朱雄英拿起大口啜饮,挑着几枚鸭肾咀嚼,他撇着嘴问道:“若是不炼气,上战场会有何影响?” 周宽淡笑一下,却将眼神看向郑和。 郑和会意,说道:“小主,若是普通人,未曾练过养气的法子,上了战场看见对面军马厮杀,血冲霄汉,定时就要手软脚趴,别说冲杀了,军马轰隆轰隆冲来时就已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如待宰羔羊,跑也跑不动的。” “见了血,那又有一番说法,因为两军厮杀,重就在那一气气机转换之间顶住对面厮杀,战机稍纵即逝,此消彼长,若是我军有练过战场杀人技的勇士,无需太多,只消有数十个,领着数千军,抵住那片息一刻厮杀,可屠杀对面数万普通人,此言绝非胡诌。” “那战场厮杀,真个儿刀枪拼砍之时,若是没练过养气术法,手脚重若千钧,刀剑都举不起,又说那长枪,长约一丈三尺,重十余斤,若厮杀一刻还能行,厮杀半个时辰,没有淬炼体魄和丹田一口气机,举也举不动的。”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周宽,道:“大伴,你还没说完,到底是我外公开平王猛一些,还是那张定边更勇猛?” 周宽苦笑。 他轻摇了摇头,咧嘴道:“小主非要问,奴也说实话。” 他沉吟一下,道:“若以成败论武勇,自然是开平王最勇猛,因为张定边斩我大明三员武将之后,被开平王一箭射落。” “但要轮到个人武勇,那张定边无疑更强些,此人堪称元末第一猛将。” “他之战场杀人技已臻化境,当年我大明三员百征战将前去阻拦他,其中两人被他一声大喝,心神俱碎,在他面前刀都举不起,手脚重逾千斤等死,另外一人被他气机所摄,刀剑砍出都变形无力,也被他一刀斩杀,那时上位的座船数百亲卫,似我也在其中的,都是百战老卒,却个个如软脚虾浑身绵软,刀剑也举不起,气都喘不太出的……” “说来惭愧……” 周宽眼神露出几丝异彩,似是想起当年峥嵘岁月,但言语中对张定边这位元末第一猛将多有敬畏。 朱雄英将那老鸭汤吞下,随手擦拭了一下嘴唇,叹道:“之前我怕为酒色所伤,一直不敢练武,前日大伴你用药酒为我淬炼皮肤后,我觉得有些疼痛难忍。” “如今听你言语,我再也不怕为酒色所伤。” “从今日起,酒色财气,做个俗人!” “我要好生练武,就练杀人技!” 周宽诧异地看向朱雄英,劝慰道:“小主,为何要习杀人技?其实小主您内蕴一口丹田气,已可养生,这杀人武技十分辛苦,不仅要用药酒打熬身骨,还需与人厮杀见血涨气,沙场见血越多,血勇胆气便重一分,似开平王常将军那等猛将,战马惊了,只消瞪一眼便能止住,便是因为他内蕴胆气化为杀气,已冲霄汉,可是,开平王也因此英年早逝,只因人之气血,似身体烘炉,熊熊燃烧,过耗易损……” “且开平王这种猛将,杀到兴起,双眸赤红,气机数个时辰无法散去,戾气深重影响心性,故而早年多有杀降之举……” “小主您无需练杀人技,只消温蕴丹田气,养生足矣。” 朱雄英摇了摇头淡笑,世人皆知常遇春喜欢坑杀降卒,却不提他每到一城,主要杀的都是当地的乡绅地主和北元降卒,这些人杀十个可能有九个是冤枉的,但杀十个北元降卒,尤其是老兵头子,多半没一个冤枉,北元士兵比起义军还如恶狼,打胜仗劫掠一番,打了败仗更要劫掠一番,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都说是他常遇春杀心太重,谁又知是他痛恨恶兵? 别说外公常遇春,换作是他朱雄英,也得把这些溃兵贼兵屠了! 郑和也附和道:“是啊小主,奴也觉得您无需练武。” 朱雄英却摇了摇头,他眼神闪烁,右手缓缓捏住了拳头:“我也不能全指望你们护着我,皇爷爷马上就要搞均田土改,到时必定暗潮涌动,多一分武力在身,我也多一分保命本领。” “就算学不到外公常十万,一人可抵十万军,也得做到三五人近不得身,有危险时跑也跑的快些,我也不想和别人真个厮杀搏命,主要是得练出一口气机,遇到杀卒高手以气机摄我,我不会手趴脚软,我只想专练保命功夫,似什么,轻功,还有跑跳纵跃更快的功夫,都统统教给我!” 周宽自知自己这位小主性子,是矢志不渝,说到做到的,不由苦笑劝道:“小主您何苦……练武是粗俗的把式,世间之高远,莫过于读书。” 朱雄英苦笑一声,撇着嘴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笑道: “你们不懂,读书,救不了大明……” “世间未闻有土改而不流血者!” 第37章 我大明天子善于溺水 朱雄英小声嘀咕。 “之前本来想不明白,仔细思索,为何前世我会英年早逝,恐怕大概率是文官们在背后捣鬼……” 现如今自己的身子骨基本已经练到了这个年纪的极致。 还记得前世在网上见过一些三四岁就开始健身的小孩,才五岁就浑身肌肉八块儿腹肌,一个是有科学的训练,第二个就是要有合理的膳食。 自己养生这三年,也基本上是按照这个路子。 只是,自己比起前世网上见到的那个健身小孩,更加粗大一些。 按道理,就算常氏家族有遗传风疾,自己养生三年也应该察觉出来。 可是,并没有。 八岁孩童,身体已经逐渐长成,且皇室子弟保养得当,前世自己八岁就飞升登仙,如今看来大概率是被人下了黑手…… “我现在也就只有美色这一点点软肋,保险起见,明天最好搬出去,一来能守着皇奶奶,二来离皇爷爷也近。” 小声嘀咕着,朱雄英拿过枸杞水,想了想,眼神古怪地抿了一口。 最重要的是,搬出去之后不用喝东宫里的水。 我大明天子善于溺水,自有国情在此。 朱雄英思前想后,自己吃的食物基本上不太可能被人下毒,那唯一有机会的就是水,在不清楚继母吕氏背后势力究竟有多强的时候,还是保险点好。 要知道前世大明的几个开国功勋可都是死于下毒,譬如曹国公李文忠,是被人下毒治死的,惹得皇爷爷朱元璋震怒,杀了数百人。还有二叔秦王朱慡,在王府内被人下毒害死,十叔鲁王朱檀,在王府内被人灌了太多金石丹药,二十二岁就死了,这真是巧合? 上一世洪武二十五年,父亲朱标前去西安考察迁都,中途皇爷爷突发敕令,让他注意自己身边防护,回来之后父亲朱标就突然生病,小小的风寒夺去性命? 虽说现如今医疗水平较低,但以皇室的医疗手段,断没到一个风寒都治不好的地步,当世顶尖的医者都在御医院,何况父亲朱标是马上太子,多年带兵身体很好。 在自己和父亲接连去世之后,被文党调教成谦谦君子的朱允炆进入皇爷爷视野,为了给他铺路,皇爷爷就必须铲除蓝玉一党,因为舅爷蓝玉他们这些淮西武党天生和朱允炆冲突,日后会有谋反的隐患…… 这既是阴招,也是阳谋。 不可小觑古人的智慧,尤其是当你身在这个帝国最顶尖的那批聪明人中间。 读书人天生追逐皇权,但是他们所受的儒家教育又让他们蔑视皇权。 如果均田土改一开,文臣必定搞脏活儿,对朱标下手还太过,对自己下手却可做些文章,三弟允熥患有脑疾,言语不利索没有威胁,然后文臣押宝朱允炆,再害死父亲朱标…… 皇爷爷朱元璋屠刀滚滚杀的文党畏畏缩缩,俨知他们没有背后谋算反击!? 大明初的这帮读书人,都是当世顶尖之人,个个都是人精。 越想,越觉得大明洪武初期,这潭水着实太浑。 文臣干脏活儿传统可是由来已久,且在大明朝延续数百年,留下了大明天子“善于溺水”的国情。 譬如后世那个正德皇帝朱厚照,一个能骑马率军,亲上战场,在战场上亲手斩杀敌人的马上皇帝,落水后偶感风寒,居然被太医活活治死,他中途发现不对劲想换个太医,却被首辅批评是皇帝肾虚,死于肾虚? 闹呢,无非是朱厚照抓住了军权,脱离了文臣集团的控制,而文臣集团有了危机感。 后世还有几个大明皇帝,不是下药就是溺水,年纪轻轻便死去,一旦发现天子不受文官集团掌控的迹象,皇权又开始威胁到文官们利益时,皇帝便会英年早逝。 到了崇祯末年,更是毫无底线出卖大明! 千万不可以用自己的道德认知去衡量文臣的底线,文臣的底线是没有底线! 皇明第一个五年计划一提出,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均田,这均的不是天下的田,均的是文臣武将的命啊! 朱雄英虽然前世只有十六岁,是个官场小雏儿,稍微想一想却也知道,即便皇爷爷是先在皇庄皇田里均田,也将引起激烈反抗,无他,开天下之先。 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大元与商贾武人治天下。 你大明,一拿我士大夫文人如猪狗苛待,二对商贾若乞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皇爷爷治下的大明,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极低,甚至不如工活儿的匠户。 但偏生,商人富有四海,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只要将均田制推广下去,使得大部分的老百姓有田种,那么那些已经成了大地主的文官武将还有商人个个都坐不住,这事儿就好比是建房子,文官商人们好不容易把房价抄到十几万一平米了,你忽然来个政策免费发房子,这不是在要我们的命嘛! 他们一是担心租地的农民跑了,二是担心皇帝会将均田推广到全国。 再说,好些皇田早被地方官吏偷偷侵吞了,视为自己的私田。 以往大明的赋税再重,也收不到他们读书人地主乡绅头上,一块儿良田,赋税两成,地主的租子是四五成,最后生下来的那两三成才是农民的。 一遇到天灾人祸,农民就要卖儿卖女,因为剩下的两三成还要留下谷种…… 在文官集团大地主阶级眼里,这两成赋税已是极高,简直是苛政了! 所以前世老二朱允炆上台,免了浙江福建江西等地的赋税,把那些文官集团高兴的跳脚,可不嘛,两成的赋税免了,一块儿良田我们收五成租子又能多收几石。 现如今,你居然要均田!? 这一均田,老百姓和佃户都去种皇田,不需要给我等地主交税,也不用问我们借高利贷了,这不是断了我们乡绅商贾的活路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朱雄英只感觉再想下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时自己肯定会被现在大明这帮读书人惦记,读书人杀人害人,和武人完全不一样,自己就算能练出张定边一般的勇猛武艺,达到武夫极致,也害怕被读书人惦记下阴刀子。 保险起见,尤其是在今年自己八岁这个敏感的时间,还是在土改均田的关键时期把自己置身事外最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可是朱雄英对继母吕氏的一些揣测,又不敢直接给老爹朱标说,他想了想,认真道:“大伴,明日帮我去给皇爷爷传个话,我想在御花园置办一间小院,陪着皇奶奶。” 第38章 大明二代群贤 翌日。 奉天殿,大殿之内。 今日不是大朝会,但也来了诸多大员。 朱元璋和朱标正坐在殿内,手持鹰信眉头紧锁。 这次不仅是曹国公李文忠,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也坐在下首,同时,卫国公邓俞,郑国公常茂也在一边,就连大明开国猛将二代集团,李景隆,徐辉祖等人也在。 “北元平章蛮子,率五万骑兵劫掠燕地,劫掠我边民十余万,牛马七万余头,如今燕王朱棣正率兵在古北口一代狙击,不过,粮草告急……” 李文忠凝重地说道。 朱元璋瞥了李文忠一眼,又皱着眉扫了扫众臣,站起身来,将手中佛珠放在背后,他沉声道:“燕地告急,就由天德亲自押运粮草,去燕京协助老四,北元余孽骑兵厉害,来去如风,平章蛮子也是咱的老对手了,朕此刻召唤诸公,非为平章蛮子劫掠我百姓,乃是因为燕地百姓通敌一事,这才是我皇明要紧之事。”. “百姓不思守国,反通北狄,诸公有何良策?” 李文忠闻言,不由拿起朝笏告了个罪。 他面色惭愧,此事他早已通过军中夜不收谍子知晓,但是还没给朱元璋细说。 朱元璋却一眼看出这鹰信中的蹊跷。 是的,燕地严格说起来,自安史之乱就被安禄山等胡人将领占据,又历经契丹,金人,蒙古人统治,将近五百载岁月,其风俗近北狄而远中华,百姓对大明认可度比较低,反倒是对蒙元更近,此次这平章蛮子与其说是进入大明燕地劫掠,不如说燕地百姓和北元势力勾结内乱,朱棣一个人如今独木难支。 只是,众人皆没有把这话说破,朱元璋直接说破了而已。 其实幽云十六州,在辽国时期就高度汉化,金国时期也是,他们也习汉文汉风汉俗。无论是宋辽还是宋金时期,实际上宋朝一直在对辽金进行文化和经济的软输出。 后世虽诟病宋朝不论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都送钱,但宋朝通过这种方式掌控了辽金的命脉,因为辽金自己铸造的货币质量不行,国内通行宋币,且辽金很多上层贵族附庸风雅,也极爱苏东坡的诗词歌赋,由此可见一斑。 辽国灭亡之后,逃去西域的耶律大石在西域建立西辽,就通行汉字汉文,且以汉人自居。 同理的还有西夏,虽说自有文字,但是上层被汉化的十分厉害。 也正因为这个,蒙古人将金国灭了之后,直接把北方诸人当汉人,将南方的汉人叫做“南人”,蒙古人一等,色目人二等,汉人是第三等,南方汉人是第四等。 这无意中也将大明南北双方的隔阂拉深,且北方汉人的习俗深受草原游牧文化侵袭,和南方风俗差别巨大,但是北方汉人觉得自己才是中原华夏正统,和南人不同。再加上燕地,代地老百姓笃信佛教,很容易被北元番僧喇嘛蛊惑,导致那边的百姓屡屡被北元余孽煽动作乱。 如今燕地的长城还未修建好,北元骑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朱棣就藩燕京,可以说三五日便有小战,七八日便有大战,急需大将坐镇。 李善长这时拿起朝笏拱手道:“圣上,燕地代地百姓,多受乡绅佛头蛊惑,不明正理,似江西,江南各地流民,也多是此故,臣建议,以燕代等地百姓内迁陕甘云川,以江西广东百姓内迁湖广,以湖广百姓内迁云贵四川,一来百姓远离故土,分散户居,不易被乡绅佛头蛊惑,多要仰赖我官府行事,二来可固土防边,三来云贵川多有土地,百姓可自耕良田,安居乐业。” “此策大善!” 朱元璋笑呵呵地看向李善长,其实朱元璋早已有了计较,但他一直没说出来,而是问策与李善长,在座诸公,也只有李善长能开口谏言。 君臣对视一眼,心犀相合,好不默契…… …… 有皇爷爷朱元璋开绿灯,朱雄英的请求很快得到回馈,在御花园后给他安置了一间小院,十分恬静,鸟语花香,菜圃果园,既能读书撸狗吸猫,又远离尘嚣,端是一块儿世外桃源。 朱雄英苟在小院之中,每日就盯着皇奶奶保养身体,其他时间著书养生,好不快活。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 又是一日清晨。 小院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大明皇室二代目天团齐聚于此。 朝阳初照,一只公鸡蔫兮兮地跳上台阶,发出了清晨的第一声鸡鸣。 朱雄英淡淡地喝了一口枸杞水,随后双手插在兜里,护着手心,犹如军训教头一般来回巡弋,他瞥了一眼,一脚踹在了马步扎的绵软无力的鲁王朱檀屁股上,呵斥道:“你等如此松散懈怠,怎能就藩!” “五息都坚持不了,算什么男人!” “生而短小,不是耻辱,坚挺有力,方为丈夫!” 足足搞出朱檀大半个身子的朱雄英,低头微微瞥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 “你……” 鲁王朱檀瞪大双眼,扭头见一边同样在努力扎着马步的蜀王朱椿,代王朱桂,湘王朱柏,都是满头大汗卖力坚持,也只得咬着牙愤愤地努力扎起了马步。 而这些人里,马步扎的最好的其实是远远在外围的郑和。 年方五岁的朱雄英十七叔,未来的宁王朱权,也在其中。 还有未来将会去甘肃统帅五卫明军,在陕甘立下赫赫战功的十四叔,肃王朱楧。 如今他年方六岁。 他本在洪武十一年被封汉王,后来逐渐展现出过人的军事素养,且身材魁梧,虽不喜读书,但继承了皇爷爷朱元璋勇猛善战,知兵事多谋略的特点,被改封为肃王,就藩甘肃,总督陕甘五卫兵务,多次率军出击北元,战功彪炳。 当时出了嘉峪关外,北元势力十分强大,他总督陕甘五卫军事,无数次抵御北元反扑,拱卫大明西疆。 而十七叔宁王朱权,则是就藩辽东,在辽东和蒙古人女真人高丽人征战,多有辉煌战绩。 靖难之役,朱棣之所以能安心讨伐南京,就是因为朱权和朱楧这两人一东一西拒北元于塞外。在正史中,都是少年俊才,善驭兵马,多有战功,是皇爷爷朱元璋二代群贤诸子里比较能打的两位。 和鲁王朱檀的连连叫苦不同,宁王朱权和肃王朱楧也不过稚童年岁,虽然瞧着稚嫩,可是面色坚毅,咬牙死死坚持着,已经显现出武者善于吃苦的特点。 “抢答题,我皇明土改,已经惠及多少百姓!?” 朱雄英问道。 他随即从背后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正确答案。 不过,这正确答案用的是改良后的简化汉字和阿拉伯数字,如今被命名为“皇明”数字。 抢答便可休息,鲁王朱檀满头大汗,连忙举手站了起来,兴奋地喊道:“我来,我来!” 他先得意地瞧了瞧周围几个弟兄,长吁一口气看向那纸上的答案,眼神却渐渐大眼瞪起了小眼,一双眼珠子瞪成了鹅蛋大,最后苦恼地抓了抓脸颊上汗水:“我,我不识字……” 第39章 九天十地菩萨怕怕摇头御剑术 鲁王朱檀恼怒地抓了抓脑袋,一脸气愤。 “葫芦岛吴奇龙这厮创造的这简化字,着实可恶,这次不算,你再问我个问题!” 朱雄英手上所写的正确答案,他只能懂得大概,却不能全部看懂。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大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所有皇子都要跟着朱雄英学习简化字,据说这简化字乃是朱氏宗族一位不世出的高人“葫芦岛吴奇龙”所编撰,具有教化众民的作用。 他乃是朱氏宗族的远亲,有超世之才,却因为厌世不出,化名“葫芦岛吴奇龙”,将一身所学传给了朱雄英。 朱雄英就是这位“葫芦岛吴奇龙”的亲传弟子,除了负责传授他们简化字等学识,还带着诸皇子一道锻炼身体习练武艺。 据说,这都是那位朱氏前辈“葫芦岛吴奇龙”要求。 而父皇朱元璋,还有太子朱标,竟对这位前辈言听计从! 于是,他们这段时间每日起的比鸡早,天不亮便要来这御花园跑步锻炼,刚开始他们个个不服气,但见朱雄英次次比他们起的早,且跑完十圈之后气不喘脸不红,就连汗都不出一丝,总算知道为何葫芦岛吴奇龙前辈会选择朱雄英当他入室弟子……再加上朱元璋和朱标偶尔也一起锻炼,他们诸皇子便老老实实加入了队伍。 朱雄英还未说话,一旁的蜀王朱椿却说道:“朱檀你此言差矣,这简化字看似简单,岂不闻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将文字化繁为简乃是惊天动地之事,开万世之先!此简化字学习方便极为简洁,日后必当大行于世,天下间很多老百姓会因此识字,不被地主乡绅欺骗,天下间也会多出许多读书种子,造出此字之人堪称当世仓颉。” “葫芦岛吴奇龙前辈,真乃我朱氏不世出的绝顶天才!” “那是自然!” 代王朱桂也道:“还有这皇明数字,此数字虽脱胎自沙阿数字,但书写简便,配合乘法口诀表,朗朗上口,日后算术商筹也更方便,真想不到我朱氏竟有如此大才!” 朱雄英本来准备斥责朱檀一番,此刻闻言不由眼神一闪,下巴扬起神采飞扬咧嘴笑道:“是啊,此人之才照耀万古,天不生此人,我大明万古如长夜!” 蜀王朱椿以手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水,笑着附和道:“这位朱氏前辈不唯有超世之才,亦有通天之志!” 朱雄英连连点头,下巴翘起带着唏嘘笑意。 远处的郑和,还有周宽,则是一脸古怪表情,小主你这…… 蜀王朱椿露出神往,张了张嘴却有些气恼地摇头惭愧道:“也不知此生是否有机会一窥此前辈真容,真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 朱雄英闻言唏嘘地摇了摇头。 他拿起枸杞水灌了一口,说道:“十一叔啊,不是我说你,就算你读书读成了陆地神仙,也见不到这葫芦岛吴奇龙前辈,你可知此前辈为何将简化字和数字,还有一身绝学传授与我?” 这些日子,朱雄英所写的《皇明政纲百年大计》和各项政策配套书籍,全都列为了大明绝密。 除了当时的朱元璋朱标等亲历者和朱雄英身边体己人,没人知道,简化汉字和皇明数字是他写出来的。 而朱雄英便在朱元璋亲自下旨的情况下成为诸皇子的教头,他化身那朱氏家族前辈高人“葫芦岛吴奇龙”的亲传弟子,代师传艺。 诸位皇子,包括主动前来要求一起锻炼的朱允炆,全都是满头大汗蹲着马步,扭过头,伸长脖子齐刷刷地看向朱雄英,显然十分期颐他说出原因。 没办法,朱氏家族的这位“葫芦岛吴奇龙”前辈,实在是太神秘了。 “大哥,那葫芦岛吴奇龙前辈为何收你为入室弟子呢?” 朱允炆乌黑眼睛明亮,认真问道。 朱雄英唏嘘道:“只因那前辈早有言语在先,读书救不了大明……” “你等藩王,不仅要读书文明精神,还需要习武强健体魄,这便是我们那朱氏家族老前辈吴奇龙原话。” “呃,可是父皇常说,咱朱氏本是淮右布衣,哪冒出来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远亲前辈?” 鲁王朱檀很不服气地问道。 年仅八岁的朱雄英仿若看智障一般扫了说话的鲁王朱檀一眼,摇摇头道:“我朱氏源远流长,你等孩童才吃了几年干饭,没见过我朱氏宗族前辈也属正常!” 众人心中全都不岔,你自己不也才八岁? 朱雄英踱出几步,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天,唏嘘道:“咱朱氏这位前辈,就是号称平生不见吴奇龙,便是英雄也枉然的朱氏远亲高人,葫芦岛吴奇龙!” 诸皇子还有朱允炆全都伸长脖子,瞪着黑亮眼睛看向朱雄英,期待他说出这高人来历。 朱雄英从腰间掏出一柄腰扇来,将腰扇扇面儿展开,他表情凝重严肃,将腰扇放在身前轻轻扇着,咳嗽一声说道:“他武艺高强,学识渊博,论武,他之武艺能‘杀人红尘中,脱身白烟里’!论文,那是‘天下才子八百万,见他也须尽低眉!’我也是因为天资聪慧又能吃苦,机缘巧合之下,有幸见过他半面!” 朱雄英将腰扇扇面儿遮住了自己半边脸。 “见过就见过,什么叫半面!” 鲁王朱檀很是不满地道。 谁知,其他诸皇子全都瞪着他,蜀王朱椿,宁王朱权,肃王朱楧,代王朱桂,湘王朱柏,还有朱允炆等,全都不满地说道:“别打岔别打岔!” 随后众人又伸长脖子,乌黑眼睛期颐地看向朱雄英,等他继续讲来。 朱雄英端起枸杞水抿了一口,摇头晃脑认真道:“他身长八尺,身宽也是八尺!” 鲁王朱檀奇道:“那岂不是方的?” 众人又瞪了他一眼。 朱雄英唏嘘地摆摆头,叹气道:“哎,年轻人你这就不懂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八角形的都有啊!”. “他之武学天下无双,就说剑术,号称‘九天十地菩萨怕怕摇头御剑术’!双手‘两袖青蛇滚龙壁’,两腿‘一剑仙人跪’,胯下更不得了,可‘一剑开天门’!就连吐口唾沫都能‘一气破甲两千六’!总而言之啊,浑身都是剑气!” “那岂不是剑人?” 鲁王朱檀这次不用等众人瞪他,自己就低下了头撇了撇嘴,但心里却也想听朱雄英继续讲下去,歪头盯着他。 朱雄英又唏嘘道:“他之文学,天文地理包罗万物,天下才子八百万,见他也须尽低眉!纵是孔圣在世也不如,他之情感,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有‘百年修得吴奇龙’之说,一见吴奇龙误终身!他之品德,那是……哎,反正就是十全十美之神人!” “只因他太过完美,对凡世间的情欲再也不想沾染半点,便自困辽东葫芦岛隐居,自号‘吴奇龙’,他创万世之绝学,不为成仙,只为寻找我等朱氏天赋绝顶的后人继承衣钵,呜呼,何其崇高!?” “我就是因为天赋过人又能文能武,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葫芦岛吴奇龙前辈青睐传授文武衣钵,你等想要见到葫芦岛吴奇龙前辈,至少文武得达到我的水平,这葫芦岛吴奇龙前辈才有可能赏脸见你们半面!” “总而言之,努力加油!” 众皇子和朱允炆等,全都眼睛露出小星星,捏起了拳头。 朱檀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见到他的呢?你又没去过辽东。” 朱雄英被他打岔,本来高涨的情绪顿时没了兴致,他用腰扇扇了扇遮住口鼻,很是无语地皱眉看向朱檀:“问得很好,下次不要问了。” “十叔加练一刻钟,其余人休息!” ps:休息间隙,顺便投个票哦~ 第40章 坐天下可不是做买卖 李善长之弟李存义官拜太仆寺丞,在应天府拥有宅邸数座,尤其时秦淮河的十里花船,当中多置优伶美人,广收乐工,常有勋贵大员前来宴乐。 此刻,其中一条花船上,有一间隐秘内室。 李善长和其弟李存义坐在其中,正手谈一局,李存义身材中等,不似李善长瘦弱如老狗,他则是略胖,圆脸,眼睛微眯,喜欢笑,瞧着似是个憨厚富家翁。胡惟庸当年有两条罪责是被判通倭通蒙,其实则不过是胡惟庸手下大员多用官船官马努运货物,似茶叶丝绸瓷器等,与倭人番人蒙古贸易,再从西番进胡椒,香料,宝石来卖,进价低贱卖价数十倍,获利颇多。 胡惟庸善于营党,功勋贵戚皆仰仗他赚钱,故而朝中为他说话之人颇多,以至于后来诸多朝事蒙蔽圣上,导致天子震怒。 李善长虽没插手此事,但他弟弟李存义和胡惟庸走得尤其近。 两人已走一百多子,李善长执黑子,稳中有细,李存义执白子,他虽然棋势汹汹如猛龙过江,此刻却是抓耳挠腮,恼怒道:“我的大龙呢?我大龙仍有三十余子,怎么……” 颓然地将手中白子一丢,李存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哎,不下了,我这辈子都下不过大哥。” 李善长却默不作声地将黑子放下,眯眼看了他一眼:“你本有三次可屠我大龙,却故意走偏。” 李存义嘿一声笑了出来,微眯着的眼睛闪过狡黠神色,若是他不笑,殊不知这位看起来如憨厚富家翁模样的李存义,谁知他才是两人之中智计更为卓绝之人。 世上人人知李善长善谋,乃是如今圣上朱元璋之萧何,又有谁知他李氏家族世代耕读从商,富有财货,当年上位在濠州起事,李善长家族中多资军货。 浙东四贤之首诚意伯刘伯温也是如此。 浙东自古在海贸获利颇多,尤其是对西番诸国,还有对倭贸易,每年在信风季节自明州(出发),携带丝绸,瓷器,漆器,自倭国带回青铜,白银,粮米,香料。 前元时,海贸已经十分频繁,大元四次海禁,为的就是官府垄断海贸,一来海贸获利颇多,二来民间走私猖獗,多有降低物价之举,似胡椒,官府进来抬价五十倍卖之,民间海商进货,只卖十余倍价格,破损官商利市,故而大元就多次海禁。. 如今大明继承元祚,也多施行海禁,主要是垄断海上贸易,主要以海外西番诸国朝贡为主。 西番海商朝贡的香料,宝石,国朝进价低廉,官铺卖出,得价获利是朝贡数十上百倍。 这等巨额利润下,似浙东党,福建党,无不偷偷组建航海商队与西番私通贸易,获取暴利。 胡惟庸以淮西党整死刘伯温,未尝没有眼热浙东党海商走私获利之嫌。 如今大明海禁多年,虽每年朝贡不断,实则淮西权贵和各路文党,早已勾结海商大员,私自发展海商贸易,陆上便以驼马走私茶叶丝绸,铁锅,盐巴等贩去蒙古诸部,海上则是和倭国,西番海国以各类香料宝石,甚至也带动了许多小民偷偷贩海为生。 只是如今倭国南朝大名征战不休,手下倭寇四处劫掠,使得商路阻断进货艰难,不过巧合的是,倭寇越猖狂,诸勋贵的海商贸易越赚钱,此中之奥妙也不足为外人道哉。 李存义将棋子放下,拿起旁边一本书来,此书叫做“简化字手册”,据说是朱氏家族中一位不世出高人,整理汉唐以降无数简化汉字,编撰修改而成,除了已有的简化汉字,还有许多新创简化字,上位朱元璋已经下令,日后所有奏折,都需要以简化汉字书写,并且不准长篇累牍泛泛空言。 “此字倒也有趣,简化字古已有之,但文人博儒多不用,天子为何用之?” 李善长精瘦脸颊上闪过一丝凝重,叹气道:“此上位之厉害。” 李存义笑道:“是啊,走卒小贩不通文字不懂文书,故而我辈读书人世受尊崇,像是天子这般简化汉字,日后莫不是贩夫走卒也可垂獬豸衙堂,金钉满朱户?” 李善长凝声道:“上位要重建太学,且科举不止开六科,命各部官员广进良策,为底层良家子谋官身开路。” 这下李存义也笑不出了。 他憨厚脸颊上闪出怒色,骂道:“上位是否也太心急刻薄了些,咱李家当年为他出生入死汗马之劳,他如今就急着培植新党懊糟我等?” “似胡惟庸,不就是上位养出来的一条狗!?” “什么东西,也敢动我等淮西老人的田地和海贸,上位早知他胡惟庸通倭通蒙,赚的盆满钵满,只是一直没对他动手,先让浙东党和我等淮西旧人内讧,殊不知大哥你才是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如今我家光是和倭人的海贸,今年便获利这个数……” 李存义举起三个手指头。 他唏嘘地笑道:“哎呀,胡惟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我们与他联姻,他死后那些海船商路可都归了我们。” 李善长皱了皱眉。 李存义见李善长脸色不对,忙赔笑继续说道:“大哥,你放心,咱虽不是什么文化人,也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咱低调着呢,不管是海贸还是北边儿和西番蒙古的买卖,都有功勋贵戚一份儿,别看上位手段犀利,他后宫不少娘娘本家也参咱家的生意,还有那几个驸马……上位要培植新党,就算出来几个读简化字的泥脚杆,就真能跟咱们抗衡?” 李善长压低声音斥责道:“慎言!” 李存义将手中棋子儿丢下,冷哼一声,不满道:“怕什么,你身边那几个上位安插的谍子,你把他们弄死不就得了,咱这么说,可不是害大哥,自从胡惟庸整死了诚意伯,浙东那帮老家伙可一直记着仇呢,浙东秘教横行,多拉乡民撮香入社,明州温州跟倭商做买卖的越来越多,背后是哪些人大哥你也清楚,这伙人多有财货,又在朝中有些势力,早巴不得整死咱!” “坊间都再传,说若不是大哥你点头,给他胡惟庸十个胆子也不敢害刘伯温。” 他往前靠了靠。 “这几个谍子可不一定就是上位安插的,大哥啊,你就该先下手为强……” 李善长默不作声地闭上眼,轻轻咬着牙不说话。 他这位弟弟和李善长一样,有勇有谋,且善于谋利,更重要的是他心狠手辣,如果李存义醉心官场,说不定能成就另一番事业,但是自己这弟弟虽说是太仆寺丞,但他却一心只想搞钱。 上位搞出来的这个简化字,还有后续马上新开太学,独立于国子监,再新开科举,科举不限于六科,这哪是简单的培植新党,这是要开万世之先,打破世家门阀的垄断,防止自己这些功勋贵戚做大,日后成了参天巨擘,效东汉伊霍旧事。 而且李善长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对传统文人,尤其是儒学文人有极大的威胁,可是自己这个弟弟,还有朝中那些老派儒党还忙着内斗,就算看到了这推行简化字,新开太学,广开科目兴科举背后的目的,也因为党争缘故,短视眼前利益。 若是自己出来反对,必遭其他文党围攻。 同理,如果有其他文党出来反对,也保管有别的党派落井下石,好分一杯羹。 “文人短视,商人短利,你真是养养占全了……” 李善长长叹一口气。 他眸子闪烁,还是吐出一句:“皇长孙有些古怪,不尊我儒家教诲,而且宫里有些传言,说这简化字和他有关,此事事关重大!” “若是皇长孙通习简化字,日后他必定亲通习简化字的新派文人,疏远我老派,登基之后,权柄自然落在了新派文人手里……” “我知晓后宫诸多娘娘本家都与你做买卖,你好好发动关系,查一查太孙最近古怪……有机会,插几个谍子进去最好。” 李善长很少说话这么直白。 李存义闻言也笑道:“大哥,你这算是找对人了,吕家和咱们有买卖,如今吕氏独坐东宫,皇后无心把权,后宫嫔妃每日都得去东宫给吕氏请安的,他们吕家可是吕文焕后人,在前元颇为显贵,吕本自个儿当了咱大明的官儿,宗族有位吕氏本家,和郑深皆是那元顺帝太子爱猷识理达蜡的老师……” “吕氏带入宫的老人给那皇二孙朱允炆讲课,竟教他前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蜡所做的新月诗,昨夜严陵失钓钩,何人移上碧云头。虽然未得团圆相,也有清光遍九州……有人着言附会,将这诗说成是朱允炆所写,谁又知是前元顺帝太子所著?大哥呀,你说这吕氏唐朝就是官儿,到了前宋也是大官儿,投了大元再得四世富贵,如今大明还能显贵,哎,咱们李家也不知能富贵多久……” 李善长眯着眼没吭声。 是啊,大儒宋濂,也就是太子朱标的老师,当年和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蜡的老师郑深关系也是极好的,郑深乃是浦江博儒,而宋濂迁居浦江时,多与他探究学问。 如今的太子妃吕氏,就是宋濂介绍…… 这其中,多有儒林关系。 这些顶流儒门,世代富贵,像是吕氏这种富贵十世的儒家古族,如今在朝中还不少,他们对于大明帝国的二代继承人,甚至三代继承人的影响,是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的。 李善长李氏家族如今虽然显贵,比起这些富贵十世的大族,还是欠缺底蕴…… 李存义唏嘘道:“大哥,我知你不喜我做买卖,但咱们可赶不上吕氏这等儒门古族,所以啊,我得趁着如今你还在位置上,多为咱们李家攒点良田家资,以后也能为咱李家攒个十世富贵,到时仍他皇帝是谁做,咱就像吕氏一般,多多的读书,多多的攒钱,富贵终究是咱的。” 李善长眼眸闪过精光,低声道:“坐天下可不是做买卖,你把天下似蒙元色目人那般当做买卖来筹算,终究会棋差一着。” 他低头看向棋盘。 “我早知你在藏拙,故意让子使你屠龙,大哥焉能不知你心思?” 第41章 我今年八岁没腹肌正常吗 小院儿不大也不小,门口的篱笆上挂着一块儿牌子,上书“内有猛猫恶犬,慎入!” 院子中,朱雄英怀抱一只小黄犬,左手逗弄着小犬,右手却掀起了自己的衣衫瞧了瞧肚皮,撇嘴忧心忡忡地道:“大伴,我今年八岁,没练出腹肌,这正常嘛?” 一边的周宽,方孝孺,还有郑和都是哭笑不得。 朱雄英放下衣袖,双手捧起小黄犬,问道:“方伴读,今日朝中有何大事?” 方孝孺想了想,如实说道:“这皇明五年计划出炉,圣上要天下百姓人人有其田,在朝中已引起轩然大波,说道今日朝中的大事,莫过于大理寺卿李仕鲁纠集十余名官员,请圣上对天界寺大加整饬,释放僧尼道人……” 他说着轻叹一口气。 朱雄英则是咧嘴笑了笑:“这帮读书人,果真是沉不住气了,辣鸡!” 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对方孝孺摆手道:“对不起,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读书不为民做主之人,还厚颜无耻坐在朝堂上的都是辣鸡!” 方孝孺面色古怪。 朱雄英又道:“方伴读你将今日之事,细细给我说来。” 方孝孺便将今日朝中大事,一一道来。 这一个月来,除了诸位皇子需跟着朱雄英每日晨练,朝廷上发生的另外一件大事,莫过于皇明第一个五年计划出炉,明确提出要对皇田官田进行均田土改。 使皇明百姓,人人有其田! 均田土改,这件大事可以说影响太过深远,已经让如今的大明朝堂不再流淌暗流,而是明潮狂涌。 文官集团开始集合起来抨击大明的其他国策,以此来纠集党争。 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抨击土改,而是在皇爷爷朱元璋的其他国策上做文章,比如说抨击朱元璋召集了天下僧尼道士数万人,聚集在天界寺接受皇家册封这件事…… 顾左而言它,政治一向如此。 天界寺位列五山之首,总辖天下僧尼,今日,大理寺卿李仕鲁就进言,朱元璋纠集僧尼道人此举是在舍圣学而崇异端! 此人用词十分险恶,他所谓的“圣学”便是朱子儒学,扒灰老祖之圣学。 注意,此处接受册封的僧尼道士,都是有正规度牒的道士,不是皇明打压的左派邪道。 一来僧尼道士势力庞大,尤其是遍布天下的寺庙和尚,这些人既有钱,又有田,是很庞大的地主阶级。他们又和左道弥勒教白莲社等同出一门,如果皇明朝廷不把他们争取过来掌握舆论高地,那么敌人就会去掌握他们。 朱元璋将这些僧尼道士聚集在一起接受朝廷册封,他们大部分都十分上道儿,各种鼓吹皇明好处,还自觉鄙视那些拿不到正规度牒的僧尼道士。 毕竟,和尚出去化缘和放长生贷,收租子,也得有朝廷度牒才好办事,就拿放长生贷来说,在官府有度牒的和尚,老百姓终归更认一些。 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将地契卖给和尚,也更认有官府度牒的和尚不是? 李仕鲁此人少好朱子之学,自诩清流儒党,刚开始皇爷爷朱元璋并未理会,他便纠集了一大批人上奏折,而且还给朱元璋放狠话,说:“陛下沉溺其教,无惑乎臣言之不如!”随后在奏折里将朱元璋说成是梁武帝那种崇信佛道的亡国之君,还要乞老还乡。 潜台词是,你朱元璋不尊圣学,崇信异端,不是圣主! 他直接在朝堂之上,说出清流慷慨赴死之言,将朝笏掷于地,高声纵呼。 这厮用心十分险恶,是在故意挑战朱元璋皇权的底线,如果朱元璋杀了李仕鲁或者将他贬罚,就说明朱元璋的确是真的崇信异端,舍“圣学”而崇异端。 他们不抨击朱元璋搞太学,独立于国子监,而是抨击朱元璋修建天界寺,收编僧尼道人的做法的确不符合“圣君”之道。 圣君,就应该远离僧尼道人,崇尚儒学。 圣君,就应该广修书院,推广儒学,任用儒生。 而且更进一步说,你崇尚儒学,怎么能搞均田呢? 要知道,孔圣人虽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这个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以“礼”治国! 此“礼”,针对的是诸子伯爵,针对的是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对诸侯和贵族们进行均田,放在如今,那就是诸士大夫文人和大地主阶级,可从来没针对底层屁民百姓。 就连孔子收徒都要收十条肉干的束脩,这其实就是筛选门槛,普通人哪儿搞得起十条肉干。 在儒家的学说里,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是没有资格“均田”的,这不符合“礼”。 若是你圣天子,将这些官田皇田,给我等士大夫文人均一均,分一分,每个地主多几百亩良田,那就真是大大的良政了。 哪怕是分给武将勋贵呢? 你居然分给底层老百姓! 李仕鲁今日在朝堂上的行为,其实就是高举着儒学法理,逼迫朱元璋让步。如果朱元璋不杀李仕鲁或者不贬官,那为了做出尊崇“圣学”的模样,也得将这些僧尼道士放还,或者减少册封僧尼道士的数量,或是对僧尼道士下重手解散天界寺。 但李仕鲁抨击朱元璋崇信佛道的用意,也并非针对和尚,而是在争权,话语权! 站在圣学“法理”的高地,逼着朱元璋低头。 一旦朱元璋退缩让步,那么马上下一步文官集团就会出新招,进一步压缩朱元璋的话语权,抡起道德和圣学大棒,让朱元璋放弃均田这等“暴政”。 复古守礼,乃我儒学正理! 朱子之学,有一个很重要的点,他号召存天理灭人欲,强化三纲五常的作用,前元和明朝洪武初年一直推崇朱子之学的哲学思想,有个重要的点是,他强调每个阶级在每个阶段该做的事,你如果不这么做,就是异端!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但是君为臣纲的前提条件,是你这个“君”恪守儒学。 你都不尊我儒学了,那岂不是暴君暴政! 朱元璋若是不遵从儒家圣学,他就是个崇拜异端的君主! 朱雄英越听越觉得这帮读书人心思险恶,而皇爷爷朱元璋也没惯着李仕鲁,直接在朝堂上命锦衣卫将他拖下去痛打一顿,当场打死在大殿石阶下。 朱雄英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前些年胡惟庸案牵连数万人,皇爷爷屠刀可都没手软,这帮狗官儿居然还敢派人来挑战皇爷爷,这只是让他们吐出侵吞的皇田官田,真要是均田土改到了他们头上……” 他看向方孝孺:“方伴读怎么看?” 政治是一块儿遮羞布,当它被盖在其中某个部位的时候,说明其他部位早就走光了。 方孝孺苦笑一声,叹气道:“一来我皇明很多皇田,官田,实际上早被某些文官和勋贵武将瓜分了个干净,我皇明的皇田官田大部分是收缴的前元政府留下来的官田,或者是贵族良田,而这些良田在建国前或建国初很多就已经被收编的前元文官,和驻守各地卫所的武将侵吞作为私用。” “我皇明继承元祚,他们又就地任用,早已将那些官田皇田是为自己私田。” “故而这均田土改,虽说是皇田和官田优先,依旧障碍重重……” 之前是卫所驻守武将和本地文官们互相争夺官田,如今你朝廷皇明亲自下场争夺,这岂不是在抢我们饭吃? 吃到嘴里的,哪有再吐出来的,还是吐出来给屁民! 哪怕是吐给儒家一条狗,甚至几个大头兵丘八也好受些。 土改改的不是皇明的皇田,改的是勋贵文官们的命啊…… 文党和武党,空前的一致,开始在某些事情上阳奉阴违,已经出现了不好的苗头。 就譬如卫所军屯田,很多卫所千户,是各国公侯爵的亲兵亲卫出身,他们散落在大明各地,这些公侯子爵一向将自己亲兵千户驻守的卫所当做自留田。军屯田地,看似是分给军户耕种,实则是军户在给千户当佃户,而千户又是各大公侯的亲卫禁脔,随意拿取,哪里是你皇明天子的官田? 很多官田表面上姓朱,实则歪歪扭扭写着一个私字儿。 北方因为战祸不断,这种情况稍好,南方平和稳定的府州这种情况十分猖獗,文官和武将们这十五年来可没闲着,基本上将整个大明江南江西广东福建等地的官田皇田,能吞则吞,不能吞的就瞒报隐田,中饱私囊。 洪武年间有许多地方知府因为赋税未能交齐坐刑,有个知府是钱穆王的后人,钱穆王的后人为了保住脑袋,拿出了当年在唐昭宗时期获得的免死金牌,朱元璋还亲自观察了一番这块儿金牌,确定是真的,又加上钱氏知府罪责不重,就免了他死刑,还吩咐钱氏后人好生保管这块儿金牌,一时传为佳话。 但是问题来了,就连传家八百载的钱氏后人都收不齐赋税,为何? 为何收不齐赋税? 不就是因为,很多官田皇田,都被大官儿勋贵们占完了,地方知府知县又得罪不起。 毕竟,这些隐匿的皇田报上去,那就是便宜你朱明皇家,与我等文官何干? 天下是朱明皇家的,又不是我的,但是这侵吞的皇田却实打实的是我的。 武将们的想法更简单,天下是老子打的,老子家丁亲兵当千户的卫所田,不就是老子的? 第42章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朱雄英挼着怀中小黄犬脑袋,将狗子举起:“我看他们还想抨击简化字吧?” 方孝孺苦笑着点点头。 “国子监的儒生们,纠集在一起想要敲登闻鼓来上访,江南士林不少大儒,都在各自书院公开讲课抵制简化字,言说简化字有辱斯文,乃废弃邪字,不应出现在世上。” “不过,他们都还是在聚集,并未行动。” “孝孺会尽力规劝的。” 方孝孺擦了一下额头汗,方才只是诉说,以他心性都想到了天下的儒教中人会做何解,不由得忧心忡忡,满头大汗。 朱雄英放下狗子,拍打着手掌道:“怕什么,几个犬儒,想试试我皇爷爷的刀锋利否?” 方孝孺看了朱雄英一眼,欲言又止。 那小黄犬在地上兴奋跑跳,嘤嘤叫唤,端是可爱,朱雄英端过枸杞水喝了一口,道:“如今我大明商路未开,百信疲蔽,乡绅地主们收的银钱也少了,自然不想土改,会动了他们钱袋子。” “至于勋贵们不愿意土改皇田官田,也是利益受损影响了钱袋子。” “我这几日一直在琢磨有什么好法子能将勋贵们和皇明捆在一条线上,眼睛不要去盯着那一亩三分地,而是将手中的银钱用来做其他的事,我这几日忽然想到一个好方法,一个是发行国债打仗,还有一个是奇淫巧技,发明值钱物件,皇庄垄断经营,且不是盐铁此类,因为盐铁已经有勋贵在做,需要是新的暴利赚钱行当。” 朱雄英拍了拍手,吩咐郑和拿来一块儿四四方方,不甚纯净,还有气泡的玻璃。 虽说上面有各种颗粒,也不是纯色,有些发黄,但这块儿玻璃在这个时代仍然是很珍贵的。 同时,还有一块儿四四方方,镜面有颗粒,能将人脸清晰照出来的镜面。 “方伴读你看,这一物名为玻璃,和琉璃不同,极为名贵,早已有之,但制作繁琐颇耗工时,这元时许多沙阿匠人来华,将此物制造方法传入,我有办法将这物体大量制造,造价便宜且便捷。” “此物名为镜子,也是极为珍惜之物,和华夏铜镜不同,乃是用水银做底,制造也很简洁,我准备让皇爷爷成立皇家琉璃厂,专为制造玻璃和镜子,拉拢勋贵和皇室宗亲专卖此物,一来赚钱,二来可以收拢资金,三来让勋贵皇亲们,少将眼睛放在一亩三分地上。” 方孝孺拿过朱雄英所制造的有气泡玻璃还有镜面,仔细地看了看,不由怔住。 说实话,朱雄英只记得玻璃和镜子的制造方法,但是实际做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只能先搞出两个小样品,然后把这个东西交给皇爷爷朱元璋,让他去推行。 另外就是,他准备给皇爷爷朱元璋说一说,多拉拢一些朱氏宗亲和勋贵,后戚入股,开设一些公司商铺,让他们跟着一块儿赚钱,把他们先捆成一个利益团体。 这件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没办法,现在看起来,皇爷爷朱元璋所设立的朱明宗室待遇,还是很好的,没有忧患。 但是根据前世的经验来看…… 只用了不到三代,到四叔朱棣靖难成功之后,皇明朱氏宗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富的富得流油,穷的流离失所端起饭碗做起了老朱家传统艺能,讨饭。 而且到了大明中后期,这些皇室贵胄,是一个极大的财政负担。 他们不能从政,也不能从事其他行业,只能被关在王府里当猪养,起名字要带金木水火土部首偏旁,前期还好,到了后期如果没有给朝中的太监塞钱,太监就随意给起个生僻古怪的名儿,甚至几十年不给起名儿,可怜后世堂堂朱明贵胄,有些活到成年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只能叫小名儿,什么狗蛋儿狗剩。 如今打铁趁热,趁着还没成定例,朱雄英得抓紧时间给皇明掌掌舵。 方孝孺看了看后,眯眼道:“这玻璃和镜面,一般人家买不起呀……” “皇孙您若想勋贵后戚不去侵占百姓良田,将手中银钱放在买卖上,需得鲸吞四海的大买卖才做的数,就譬如应天富商沈氏,族中世代以海商发家,海贸获利数十上百倍,而田地是年年可以收租子,仅靠这玻璃和镜面,尚且不够让勋贵和圣上站在一条线上……”.. 方孝孺已经算是说了实在话。 朱雄英撇嘴道:“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朱雄英还有一句话没说。 想要让大明的有钱人,勋贵阶层,将自己手中多余的银钱全拿出来,不要盯着一亩三分地去薅,除了大航海,海洋贸易,就属丝绸之路。 如今丝绸之路被北元阻隔,海贸份额不足,无论怎么说,都需要帮皇爷爷想一想有什么法子,可以缓和皇明与勋贵集团,文人集团的利益冲突。 否则,土改改的越深,大明就越有内乱的隐患。 天下才承平十五年啊…… “要是我能活个一两百岁就好了,到时帮大明初步建立工业体系……” 朱雄英心中唏嘘,端起枸杞水喝了一口:“至于现在,我只想搞钱……” …… 下午,诸皇子们又来接受朱雄英操练。 “赚钱?” “不赚钱……” “赚钱?” “不赚钱……” 朱雄英坐在一根青石小凳上,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每想到一个能帮大明搞钱的法子,便以右手捡起一块儿板砖往脑门上拍去,可惜想了一两百个法子,都不是短期内能让大明见效的良方,少说也得有个一二十年让老百姓富裕起来。这青石砖块儿好似是泥沙,在他额头上哗啦啦化为碎屑,直看的方孝孺和朱檀等人目瞪狗呆。 “皇孙真神人也!” 方孝孺心中暗道。 而朱檀则是举着看了看自己手中正在举着的石锁,又看了看朱雄英那随意拍打搬砖的模样,放下石锁拿起一块儿搬砖来,嘀咕说这砖是假的吧?尝试着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结果惨喝一声,眼冒金星差点把自己拍晕。 “哎,想了很久,除非我大明完成均田,让老百姓在五到十年左右口袋都富裕起来有钱消费,或者是直接开海贸捆绑勋贵文党,又或是打通陆上丝绸之路,否则以现在这个社会生产力,无论做什么买卖都比不过侵吞良田放高利贷来的稳当又快……” “我皇明土改均田,天生和勋贵文官们冲突……” “只要均田推进越深,自己就越危险,到时候铁定有人对自己下手,因为他们会想方设法换个不搞土改的皇帝!” “哎!” 正苦练铁头功的朱雄英嘴里嘀咕着,抬头正好瞧见朱檀以搬砖拍自己,不由皱眉无语道:“十叔,你脑子秀逗了,怎么自己拍自己啊?这横练十三太保铁头功,需得以药酒摩擦额头,再辅以内息功夫才可练习,你年方十二岁,不好好打熬身子骨练力气,瞎练什么铁头功!” “年纪轻轻的,人长得挺俊,脑子不好使!” 朱檀闻言晃了晃脑袋眼含怒色,张了张嘴准备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左看右看,一边正举着小石锁练气力的湘王朱柏,肃王(此时为汉王)朱楧,宁王朱权等,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不由长叹一口气:“这是什么世道啊,侄子训叔子!” 朱雄英见他犟嘴,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将一边的小黄犬捡起放在怀中,小黄犬十分呆萌,从朱雄英怀中露出一颗狗头,乌黑眼睛扑闪扑闪,吐着小狗舌头端是可爱。 朱雄英背负双手怀中藏狗走到朱檀面前,皱眉道:“我知道十叔你不服气,但是你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如何就藩拱卫大明!” “似你这等不思进取的藩王,日后在封地铁定被胥吏欺瞒调教,沦为废柴,英才如二叔,在西安都被手下胥吏养成了猪羊,圈养在王府哪儿都去不得,你这等藩王若不认真习武练文,日后必是我大明之哀,朱氏之痛!” “你!” 朱檀顿时大怒。 “你可敢与我比试!” 朱檀愤怒地道,朱雄英这位十叔其实性子不怀,但是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变不了,如今应天比他还大的藩王都去封地就藩了,比他还小的,他也瞧不上眼,唯独一个朱雄英…… 他一向自诩现在在应天是诸藩之长,却被自己这大侄子压了一头。 颜面之黯淡,内心之愤懑,无处可诉。 朱雄英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十叔你别不信,就说武艺,你连个马步都扎不好,连侄儿我一拳都承不住你信不信!?” “你扎好马步,只要你能承的住我一拳身子不动,侄儿我日后绝不管你,但你若是承不住,就专心练武习文,日后就藩才可与那些奸官儿贼吏斗,他们不讲道理,你就用拳头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讲道理,那你更要以理服人!” “贪官儿恶,贼吏奸,你就要比他们更恶更奸!” “如今扎个马步都承受不住,侄儿懊糟两句便恼羞成怒,以后那藩地官吏设局套你,你怕是把自己卖了还在帮他们数钱。” “难怪朱不败前辈厌世不出,我大明皇室有你,实属……哎!” 朱雄英举起自己拳头,捏着拳头晃了晃道:“砂锅大的拳头,我这一拳三年的功力,只要你承的住我一拳不动,侄儿我立马磕头给您认罪!” “当真!?” “当真!” 朱檀本来想说这有何难,眼睛却不由瞟了瞟朱雄英前面练习铁头功,拍打成碎屑的满地搬砖,他犹豫了一下,冷哼道:“我不跟你比武,我跟你比文!” “我是你十叔,年长你四岁,和你比武胜之不武!” 朱檀大言不惭地道。 随后,他得意地扬起下巴,说:“我大明土改,如今已惠及百姓二百一十五万人,皇田官田一百一十万顷!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你随便问来!” 朱檀极为得意,早先被朱雄英这道抢答题难到之后,他下了一番苦功,如今已经知晓大部分简化字读意了。 朱雄英把玩着小黄犬狗头,扫了朱檀一眼翻白眼道:“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那我问你,树上骑个猴儿,地上一个猴儿,一共几只猴儿?” “哼,这还不简单?八个!” 第43章 对不起我不识字 朱雄英瞥了朱檀一眼。 他略带唏嘘地背着手,叹气道:“十叔啊,树上骑只猴儿,地上七只猴儿,一共两只,两只……” 举起手来,朱雄英伸出两根手指头。 在朱檀面前晃了晃,两只,两只,两只! “哎,我朱氏皇门不幸,居然有你这种不学无术的藩王,日后怎能护我大明!” 朱檀挠着头,愤怒地道:“不可能,你耍赖!再来,你再问一个!” 朱雄英又摇了摇头,认真道:“好,那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树上七只猴儿,地上一只猴儿,一共……” “两只!” “两只两只两只!” 这次朱檀再次抢答。 他冷哼一声,双手叉腰愤怒道:“你就拿这个问题考验皇子?哪个皇子禁不起这样的考验!简直有辱我鲁王威风,你要问就问点……” “十叔啊……” 朱雄英忍不住打断了正在抖擞威风的朱檀,以关爱智障儿童似地眼神看着他道:“树上七只猴儿,地上一只猴儿,一共几只?” “那自然是……” 朱檀身子猛地一颤,往后退了两步,眼眸抖动,嘴唇嗡动,低声呢喃道:“八,八只!?” 他举起手来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树上七只,是七只,不是骑只,七加一……” 朱檀猛地后退几步,怒视朱雄英,一把揪住他的衣袖,道:“怎么可能,你耍赖,你以言语框我,骑和七岂能混为一谈?你可知骑字儿便有四种写法……” 朱雄英却将他的手拉开,一脸委屈,双手摊开撇着嘴满是无辜神色:“我不识字。” …… 中午。 陪着马皇后用过午膳,朱元璋难得能抽出一些时间,和朱标一道,到朱雄英的小院儿一坐。 “皇爷爷,您瞧,这个就是镜子和玻璃,您建立皇家琉璃厂之后,就广拉勋贵国戚入股,此物短期内寻常百姓用不起,但随着技术普及,早晚会大行于世。” 朱雄英边给朱元璋说,边拿出一本小册子来。 “此书已将如何筹股建厂,如何分红写的明白,而且还有保护环境之法,书中既有唐宋入股分红的方式,也有新式分红法,将玻璃和镜子造出后,不仅可以卖给勋贵大臣,还能卖给海外诸国,蒙古诸公。” “蒙古诸公?” 朱元璋疑惑地看向朱雄英。 “皇爷爷,您可别小瞧这些奢靡之物。” “您也知道,锦衣卫谍子早已探明,有不少我皇明勋贵偷偷组建马队和蒙古西番贸易,卖铁锅丝绸茶叶,获利颇多……似镜子玻璃这等奢靡高端之物,蒙古王公贵族必喜,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盘剥北元百姓,从我皇明购买各类奢靡之物,此消彼长,则奢靡之物尽去北元,而北元金银牛马皆入皇明,岂不闻‘种桑误国’?” 朱元璋狭长眸子眯起,吩咐周围侍从离远些,也端来一根木凳在朱雄英身边坐下,这小院中有颗桑树,他仰起头看了看这大桑树,笑道:“雄英,你给皇爷爷老实说,这些知识真是你梦中所学?” 朱雄英伸手挥了一下赶走乱飞的蚊蝇,满不在乎地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孙儿不过是个想要我大明远迈汉唐的汉家子罢了。” “好!” 朱元璋伸手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说道:“你编纂了简化字手册和基础数学手册,还建议重开太学培养胥吏专科人才,这些政策皇爷爷都已在推行,朝中已经不那么太平了……” 朱雄英笑道:“皇爷爷,孙儿知道,这几日已有三拨谍子来探我虚实,都被周大伴妥善解决,这还是发现的,暗处还不知有多少。” 朱雄英看了眼远处小院外,陪着马皇后的那些后宫嫔妃。 朱元璋眸子一闪。 朱雄英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儿石头,朝着远处扔去,砰地一声,他手中小石子犹如暗器,竟直接嵌入篱笆木桩中,看的朱元璋都是一愣。 朱雄英咧嘴笑道:“皇爷爷,您无非是担心孙儿安危,孙儿这不是从东宫搬出来了嘛,我这一个月可不是在这儿吃素的,孙儿除了每日坚持养生,还跟着周大伴学习武艺,现如今我的轻身功夫还有金钟罩功夫,暗器功夫都已算入门,三五人来抓不着我。” 朱元璋哭笑不得,自己这大孙儿倒是有趣。 “那你梦中,可还有八岁大劫?” 朱雄英愣住,他苦着脸坐下,低声道:“皇爷爷,您对文官和乡吏用重刑,他们都怕您,但是您也知道不能对他们太狠,否则我皇明收不起粮税,所以我爹用怀柔手段,您则菩萨金刚怒目施以雷霆手段,这样好是好的,但是您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这帮文官儿和胥吏,有好些是传家十世的儒学大族,只要咱们后辈朱明皇帝还是用儒生的,他们儒教中人早晚成为一个庞大的朋党,您和爹,他们把控不了,难免会将注意放在我身上,就譬如说方孝孺……” “孙儿这八岁大劫,实则是看我大明的治国之策,若是我皇明国策有利于他们,孙儿自然无病无灾,若是我皇明国策对他们不利……” 朱雄英没有将话说完,朱元璋抿着嘴咬着后槽牙,望着远处的毛骧等锦衣卫,道:“孙儿你放心,刀子在咱手中,只要咱能动弹,这帮狗官儿欺不到你们头上!” 方孝孺在去年被宋濂和宋濂门人举荐,在今年持信前来拜见朱元璋,作诗两首献给朱元璋。 本来在原时空,方孝孺的诗未被朱元璋看上,打发他回去了。 可是在这个时空里,方孝孺的老师宋濂亲自写信举荐他给太子朱标,请太子朱标为他谋个差事,朱标便将他推给朱元璋,交谈一番发现方孝孺倒是个读书种子,便让他先给皇长孙朱雄英做伴读。 其实若论到博学,方孝孺的才华并不算博儒,但他老师宋濂乃是浙东四贤,太子朱标的老师,这个金字招牌使得朱元璋也得重视一番。 普通的儒生,哪有资格给朱标写信? 这伴读,其实就是未来的六部尚书,左右丞相后备人才了。 朱雄英见朱元璋头发花白,心中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如今受制于时代局限性,乡吏欺瞒县官,县官欺瞒知府,知府欺瞒朝廷,而乡吏又和商人勾结起来,“官斗不过吏,吏受制于商”,甚至后世到了明中后期,商人已经成了很庞大的力量,山西的八大蝗商可以直接卖国且影响国运……如今大明朝廷真正能掌握的实际上是武将勋贵,大明开国功臣集团,对朱元璋有极高的忠诚度,靠着武力的威慑将整个天下维持着平衡,保证着皇权的尊严。 等到堡宗在土木堡做了一回,武将勋贵团灭之后,皇权就再也无法和文官集团抗衡了,因为文官已经将兵部牢牢的攥在了手里。 此时朱元璋有很多国策,在前世那个时空看来过于苛刻,比如说官员犯了事,戴着枷锁镣铐办公,官员俸禄极低……但是以他这个时代的眼界局限性,能让吏治清明的方法,实在有限。 而这些政策这时候欺压文官一时爽,到了后边儿都得朱明后辈天子去还…… “皇爷爷,咱们新开太学,要专门培养各类胥吏,日后也给他们授予官职,让底层小吏为我所用,多培养一些良家子,让朝堂上有新的势力能发声,再抓紧枪杆子,我皇明国朝才可稳固。” “治大国如烹小鲜,皇爷爷您也不用过于操劳,抓大放小,您应该将政策交代下去,具体实施毕竟是看文官乡吏,您和父亲应该抓好监管,多派检校锦衣卫,坐探暗谍,在各地巡视政策落实情况,提高一下认真做事的官吏待遇,抓一批打一批,监管到位了,您也能轻松些抽出点时间来陪皇奶奶……” 朱雄英低垂下眼睑,捏着衣角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脚尖:“我每日起的极早,常能看到皇奶奶早晨一个人在御花园中晨练,她常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园子里,偶尔会坐在前面那亭中,望着奉天殿的方向,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的,望着您……” 第44章 情字深时谁又能说清对错 西安,秦王府。 自北宋时长安沦落,迄今已逾百载岁月,关内百姓久居胡伦,而元朝攻下西安后,八百里秦川多数良田被蒙元王公霸占,汉民百姓沦为奴隶,为蒙元贵族养牛养马。 大明虽建国十五载,但对中原九州重新掌控,不过十年左右。 自洪武三年徐达攻入代地,又攻入陕甘,和卫国公邓俞在凉州击败当地北元余孽,和西番头人佛头会盟之后,西安才真正意义上迎来了和平。 此刻的陕甘宁卫所兵马,大部是徐达和冯胜、邓俞旧部。 秦王朱慡娶邓俞之女为妻,也主要是因为邓俞旧部在陕甘宁各地势力强大。 此刻,秦王府内凉亭中。 秦王朱慡此时年方二十六岁,他身材魁梧健硕,朗眉星眸,气息沉凝,正手持着一碟熟麦,正在喂养秦王府中锦鲤。 一名老奴随身跟在他身边。 “敏儿如何了……” 朱慡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熟麦丢在水中,几尾锦鲤上下争抢,水中水浪翻涌,激起滚滚浪花。 那老奴是跟着秦王朱慡多时的旧人。 而朱慡口中的敏儿,则是被朱元璋称为“天下奇男子”的王保保亲妹妹,观音奴王敏儿,她在大都被俘获,在侍郎陶敏建议下朱元璋让秦王朱慡迎娶了她,一来是为了招降王保保,二来是为了瓦解北元余部抵抗之心,三来显示大明继承元祚的法理性。 “王妃尚在别院,每日只练功写字,常坐在树下观天,其余,并无异常……” 老奴躬身说道。 朱慡轻轻地皱了皱眉。 “我派去给她送食物的宫女……” 那老奴苦笑一声,左右看了看,远处尚有几个次妃邓氏带来的老宫女和侍卫,都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朱慡和老奴,老奴叹息道:“只因那些宫女喊王妃并对她行礼,邓妃,便命人将那些宫女的口舌全都割下,还将她们手脚打断……” “妒妇!” 朱慡愤怒地捏紧了手中碟子,那碟子狂抖,使得熟麦刷拉拉落下,许多锦鲤被逗来,在朱慡脚下簇拥狂涌。 他眉目有几分像朱元璋。 眼眸狭长眯起,朱慡沉声道:“宁正将军还未回来?” 朱慡口中的宁正将军,乃是朱慡最大的依仗,河州卫指挥使宁正,也是大明开国猛将天团中的一员,只是此刻正在四川听从沐英指挥,和当地残元势力交战。也是朱元璋亲自安排给朱慡的心腹武将。 老奴摇了摇头。 朱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死咬着脸颊咬肌,他一双手缓缓松开,盯着池塘中争抢的锦鲤,低声喝道:“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我有错么?” 那老奴闻言露出苦涩。 情字深时,谁又能说清对错呢? …… 秦王妃王敏,单独住在一僻静小院儿,每日除了几个送饭菜的下人,很少有人前来。 此刻,一个身穿华服,容貌冷艳的女子却缓缓地踱步走进了门中。 秦王次妃邓氏。 卫国公邓俞之女。 西北各省府,除去徐达和冯胜旧部,就属卫国公邓俞家族势力最为庞大,他五个儿子皆为军中显贵,嫡长子邓镇承袭申国公,和李善长之弟李存义关系密切,在河南,中原等地广有良田和各类买卖。 而次妃邓氏的妹妹,又嫁给了河南护卫指挥周巗……可以说陕甘宁各地,无处不有邓俞旧部,又无处不有邓俞关系。 自洪武三年,九边九卫开始驻兵镇守,因为后勤粮草难以为继,朱元璋采取了李善长的建议,放开了食盐专卖,允许商人向边关输送粮草,以此来换取盐引,朝廷让利于民,使得边塞粮草问题大为缓解,而获利最多的便是陕西和河南商人。 其一是因为,陕西八百里秦川,自古是产粮大省,官仓中本就有许多存粮,民间也多有种粮。 其次是因为,前元时,这些地方的商人便和北元等草原各地多有商贾往来,路线娴熟。 但是要注意,这些大商人,汉商少,色目商人多……. 这无形中,让陕西各地官吏和武将勋贵发了一笔横财,获利最多的自然是邓俞,冯胜,徐达旧部,秦王娶邓俞之嫡女为妻,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这也导致,北方诸地和北元的联系千丝万缕,一来许多粮商大贾都是色目人,商人驼队走遍大漠草原中原,来回转卖,彼此之间互相安插谍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龙蛇混杂,早已是混沌不清了…… 经过十余年发展,现如今整个陕甘宁地区的商队驼马,卫所将官,都有邓俞家族的影子。 就连秦王朱慡,在府中大部分时间也只能做个睁眼木偶。 次妃邓氏容貌冷艳,坊间都传闻她刻薄善妒,这倒是有几分道理,其实她是掌控欲望过于强烈,且容不得别人瓜分她的爱,次妃邓氏自幼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且在邓俞家中多受五个哥哥宠爱,谁成想嫁给秦王朱慡,竟是个次妃…… 正妃,竟是那个北元余孽! 邓氏如何能忍? 她踱步冷冷地走进了别院,一名身材修长窈窕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她虽是侧影,但依稀能看出容颜绝美,不属于邓氏,她只是躺在椅子上,仰头静静地看着天。 “王妃好有兴致……” 邓氏冷笑着走进,这王敏椅子旁边放着笔墨纸砚,上面画着一些马儿,还有一轮弯月。 “哼……” 邓氏冷哼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你以金银收买秦王派来的侍女,请他们去给你北元潜伏在西安的谍子传信,想联系上你哥哥脱因帖木儿,还是你那个弟弟金刚奴?” “哦,忘了说了,那几个侍女被我割了舌头,你倒是有几分收买人心的手段,那几个侍女至死都没说出北元谍子在西安的档口……” 邓氏拿起毛笔,在马儿和弯月之下,画出一只飞鸟。 “不过你别以为真是你收买人心厉害,那是秦王给那几个侍女下了死令,不许她们出卖你。” 邓氏脸上现出怒色,她死死地咬着牙,眼眸喷火,青葱白玉似地手掌捏的发白,一字一句道:“我为了大明边卫废了多少心思,为了他秦王的位置安稳,做了多少恶事!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眼里只有你这个亡国的祸种,就不想想被你这蛇蝎心肠的北元毒妇携裹了去,会是什么下场么!?” 啪! 手中毛笔直接被掰断。 次妃邓氏的脸颊已经有些扭曲。 那侧影绝美的女子王敏,转过身来看了邓氏一眼,她眉目不似中原女子隽秀,也不似草原女子粗犷,眼眸乌黑秀发如缎,只是她已面无表情,她抬起头低声呢喃道:“我已回不去大漠了,你带一捧沙走吧……” 第45章 我皇明故土何在 下午。 小院儿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朱雄英面色严厉,正在对大明二代群贤们,进行严肃认真的培训。 “快问快答!” “有一天,宁静的村庄……” “忽然受到一群不明骑兵的攻击!” “快逃!” 朱允炆举起手来,抢答出了正确答案,乌黑眼眸满是期颐。 啪! 朱雄英毫不客气地给了朱允炆一脑锛儿,无语到:“遇事不决,脚底抹油?允炆你这是跟谁学的文人做派,似此等无鸡之谈,日后怎成大器!” 摇了摇头,朱雄英长叹一口气,这朱允炆的性子已经有些歪了,说话做事一股子老派文人作风,这样下去吃枣药丸啊! 就连三岁的朱允熥,都咿咿呀呀地举起手,作势欲打,意思是和这伙儿不明骑兵干起来! 朱允炆懊恼地抿着嘴,伸手揉了揉脑壳,乌黑眼眸闪过恼色,他看了看朱雄英,内心暗道:“大哥,允炆以后一定不让大哥失望的……” 朱雄英却指向十四叔肃王朱楧:“十四叔,你说!” 朱楧虽然年幼只有六岁,却也有些急智,当即回答道:“若是我大明受到小股骑兵攻击,应当先派出夜不收探马探查情况,再点燃烽火报信,想办法撤退乡民。” 朱雄英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十七叔朱权。 “十七叔,你觉得呢?”宁王朱权小脸抿着嘴,想了想道:“方才,雄英你只说是一群,并未说数量,若是小股北元骑兵,应当是北元的前军探子,我军收到消息时,北元大股骑兵应该已经临近,此时我军一要派出夜不收求援,二来需要……” 虽说只有五岁,但是朱权经过朱雄英一段时间的调教,已经渐渐展现出过人风度,在原时空的史书中,他就是个早慧且有智谋,善于军事的皇子,因此十余岁就被朱元璋委以重任,在辽东统帅数万兵马,军马一万多匹,是当时北方军事实力最强的藩王。 听他侃侃而谈一番,朱雄英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但是仍然不够!” 朱雄英左右看了看,正好看见鲁王朱檀正用眼睛期颐地偷偷盯着自己,却又装作很无所谓的模样,不由笑道:“十叔,你可有话说!?” 朱檀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扫了扫自己这些弟弟,对朱雄英道:“雄英呐,终于知道问你十叔我了,不过,此题太过简单呐……” “实在是体现不出我的水平!” “好教诸位知道,遇敌未虑胜先虑败,已知此村庄是‘宁静’的村庄,那么肯定不属于我大明九边,既然这样只能是我大明南方乡村,忽然受到一群不明骑兵的攻击,‘忽然’二字表明以前从未受过攻击!” 朱檀眼睛闪烁着得意神色。 朱雄英一惊,哎哟…… “那么此骑兵,要么是土匪响马,要么就是卫所贼兵,雄英所考题题目中有个‘兵’字,此骑兵多半是我皇明南方卫所官将,行贪赃枉法之事,率骑兵进入村庄耀武扬威,圈地占地!” 朱雄英眼睛一亮。 他忍不住给朱檀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啊十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才半日不见,你居然会这般分析问题了!” 朱檀得意地抬起下巴,伸手擦了擦自己鼻子,哼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我娘随便提点了我几句而已,我本就聪慧,回答出来此题有何难度!?” “你怎知是圈地占地?” “哦,这是因为母妃说很多卫所武将,就是这般占地方良田的。” 朱雄英无语地撇了撇嘴,你聪慧是聪慧,但是没用到正道儿上啊,而且你娘宁妃郭氏这个教学方式…… 大明初期,虽说太子朱标的位置十分稳固,但并非没有其他妃嫔有些想法。每个朝代建立之初,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暗流…… 宁妃郭氏,是营国公郭山甫之女,她两位兄长巩昌侯郭兴武定侯郭英都是侯爵,身份尊崇,且多年带兵军功赫赫,在后宫之中,朱元璋如今最为宠幸的便是她。 原时空里,在马皇后和李淑妃先后薨逝后,皇爷爷就命郭宁妃摄六宫事务,是当时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妃子。 现如今,马皇后性子与世无争,不怎么管理后宫事务,而李淑妃虽然也得宠,但她父亲广武卫指挥李杰在洪武初年北伐时战死于战场,朝中没有外援,故而十分低调。 所以如今后宫之中,实际上真正风头最劲,圣眷正隆且有实权的妃子实际上是郭宁妃。 她两位哥哥郭兴郭英战功愈显,她就愈得宠。 朱雄英不由脑壳疼,后宫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自己继母吕氏背后的势力,已经很厉害了,这个郭宁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世李淑妃在马皇后薨逝后成为掌六宫的妃子,但是很快就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是壮年死去,最后是郭宁妃执掌三宫六院…… 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儿子继承大统呢? 前世十叔吞食太多金石丹药被毒死了,就真的是他自愿修仙修死的? 他才二十二岁呀。 朱雄英随便想想,都觉得可怕,只希望郭宁妃和继母吕氏是一类人,两个人最好先斗起来。 “此题略过,再考一题!” 朱雄英背负双手,来回踱步,咳嗽一声道:“问,一戍堡立于边塞,问,是骑兵重要,还是步兵重要!?” “骑兵!” 朱权老气横秋地说道。 “我大明神机营厉害,敌酋不敢来攻,若有骑兵,我等便可主动出击!” 肃王朱楧却持相反态度,嘟嘴道:“老十七此言差矣,我大明九边戍堡,辎重粮草全靠商人运送,若养骑兵,徒耗钱粮,步兵无马,多储火炮火药,依靠戍堡足以抵挡大军来攻。” “骑兵好!” “步兵好,步兵无马!” “无马的都是辣鸡,好男儿自当打马横枪走四方!” 朱雄英端起枸杞水喝了一口,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半晌之后,才叹气道:“我皇明九边戍堡,骑兵重要,步兵也重要!” “骑兵需养马,一匹马,马夫,草料,豆料,马厩,兽医,拉饲料的牛和驴子,处处耗费钱粮,养一匹军马的耗费,可养十个步兵。” “但反过来,若是多养十个步兵,又需更多粮草辎重,还有火炮火药。” “火炮火药,努费也重!” “最好的方式是,若骑兵强,就学那北元蒙古人,以战养战,粮草辎重就食于敌,若步兵强,就扎硬寨打呆仗,步步为营!” 众藩王皇子,都是眸子闪烁,露出思索表情。 “今日,我就给你们讲讲,那朱不败前辈所传下的一门绝学,名为《要塞堡垒学》,此书融贯中西,对堡垒如何建设,配置,选址,精明简意,若是学好了,日后你们去九边就藩,只需数百人一堡垒,便可控扼方园千里,需得十倍骑兵来攻!” “不过,要想学好此学,首先要有数学和地理知识!” 朱允炆疑惑问道:“大哥,我等为何要学地理?” 朱雄英眯眼看了看天空,叹气道:“那是因为如今我皇明很多老百姓,没有天理……我等皇明宗室,才需要学好地理啊……” “我皇明故土何在?” “众所周知,应天西去九万九千九百里,皆我大明故土!” “善!” 第46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皇孙殿下,孝孺已将此书通读。” 方孝孺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朱雄英,这段时间朱雄英也没闲着,给方孝孺安排了几本书,让他熟读此书。 书名《太学建设考》。 朱雄英拿过书来,浅笑道:“已经快到宵禁,方教授为何不明日来还?” 皇明的太学已经在筹备建设,在朱雄英举荐下,方孝孺将去担任教授一职,因为太学是独立于国子监外的,所以朱雄英决定在太学里做做文章。 “只因有些问题向皇孙殿下请教!” 方孝孺诚恳地说道。 朱雄英请他做下,笑道:“方教授请说。” 方孝孺深吸一口气,说道:“其一,此书注重培养小吏,并不培养官员,此为何故?” 朱雄英让周宽端来两盅补嗓子的冰糖雪梨,轻方孝孺边喝边说,这段时间方孝孺已经习惯了这皇孙殿下不时就要食补水补的作风,谢过之后却并不动冰糖雪梨。 “体无纤微疾,安用问良医?” “此三国时,毋丘俭所言,我皇明如今不缺官儿,退一万步讲,当官儿谁不会?做官儿和做吏,是两回事,官儿只需高坐衙堂上,政策实施,靠的是师爷和乡吏,衙门里的衙役。” “这些小吏,才是我大明的体微之疾!” “抱朴子有言,百病不愈,安得长生?内疾不生,外患不入,我皇明如今的基层小吏,一来继承元祚,二来好些居然是世袭罔替,比那县官老爷坐的还稳当,老子是牢头,儿子是捕快,儿子做了捕快,孙子再做牢头,他几个无官无职的小吏,比起县太爷逍遥自在,岂不闻周勃之言‘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周勃因罪下狱,被小小狱卒百般折磨,最后给狱卒巨额贿赂,才捡的性命,使得大汉开国猛将周勃发出了我曾经统御百万兵,但是到今天才知道狱吏之贵! 方孝孺眸子闪烁,点了点头。 “是啊,不仅是狱卒,就说这税吏,许多税吏,是大商巨贾的本家之人,他去收税,平民百姓就百般刁难,自己本家却闭眼不闻,似齐地有牟刘王张四大名门,他们以学入仕,以仕保商,以商养学,一县之地,尽是他四家之言,四家之人,乡吏县官,咸为后辈,此等官吏,隐患颇深。” 朱雄英将冰糖雪梨酌饮几口,问道:“那若是方教授去做官,你能怎么办?” 方孝孺惭愧地笑了笑:“若是我,我也只能朋党营私,先拉咯宗族关系,底层乡吏为我所用,是我本族,我才能将皇明政略实施下去,收起租子粮食来,否则那乡吏和商贾勾结,就算我有通天之才,无人可用,也无用武之地。” “自古做官,都是这个道理,孝孺虽想为皇明做些政事,却也……” 朱雄英摆摆手。 他指了指正在和周宽对练,学习武艺的郑和。 “方教授你不必如此,如今我皇明新开太学,就是为了打破此等门阀,一家之言即一官之言,百姓只知现管不知我皇明,我们这太学,主要培养官场小吏,也给虚衔品阶,且表现优异一样给予官身,日后他们学成,在各地异地为官,初期看来小吏不多,等到后面这太学开遍大明,处处都有时,小吏就不是一家之传了!” “那时,再也不会出现老子当牢头,儿子当捕快,孙子做衙役这种情况,日后我大明无论乡吏衙役,都需从太学培训考取!” “这……” 方孝孺一惊。 他眸子皱着,思索一番,眼神闪出惊色:“可是这样一来,乡吏衙役俸禄从何处来?若是朝廷付拨,一年起码百万石,若是朝廷不拨,他们必定盘剥百姓啊!” 朱雄英撇着嘴苦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就算是朝廷拨了俸禄,禄米也会被侵吞,出了应天五百里,县太爷连朝廷命令禁止收的税都敢随意摊牌的,出事之后丢给小吏背锅,我怎会不知皇明那帮官吏作风?” “只要朝廷说户部出这笔俸禄,文官们肯定高兴,又可在税收时多加摊牌,如果说户部不出,地方官府自行征收,那他们更高兴,所以给乡吏俸禄,他们肯定愿意的。” “他们唯一不愿意的,就是乡吏也可做官,赐予官身……” 朱雄英拿起一块儿青石砖来,一记寸拳将这青石砖击碎,淡笑道:“我也没指望他们能愿意,因为传授我这些学识的朱不败前辈说过,读书,救不了大明……” “但水滴石穿,功到石断,你看一月之前,我连这青石砖打出个白印都不行,如今却能击碎如沙土,只要我太学开个口子,为小吏留个上升阶梯,持续百八十年,我皇明必有吏治清明那天。” 方孝孺重重地点了点头。 “皇孙殿下,孝孺必定尽心竭力,在太学为皇明培养人才!” “好,我请你去寻找一些天才孩童,带入太学由我亲自调教,此事可有名目?” 大明是个相信天才神童的时代,而且这里一直出各种天才,比如说后世那个十二岁成名的张居正,还有永乐朝的三杨,都是年少成名…… 改变大明的吏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但是可以在这时候,就给大明种下种子,未来的种子。 “哦,孝孺师门有一童生,乃齐鲁人氏,名为吴中,年方九岁,是诚意伯刘伯温入室弟子,少机敏,善计算,孝孺已经派人送去书信,不日就会来京,另外,孝孺准备启程前往各地,为太学招收各类优秀童生。” “吴中……他是那种远近闻名的天才神童?” 朱雄英撇嘴问道。 方孝孺点了点头。 朱雄英挠了挠头,眼神闪烁:“姓吴,还好……记住了,如果有那种远近闻名的天才神童,或者远近闻名的废柴,都要好生仔细考察一番,尤其是萧林叶石这四大姓氏之人!” 方孝孺愣了愣:“呃,孝孺明白。” “重点关注父母双亡家世悲惨,庶出被赶出家族的!” “对,还有因为家道中落惨遭退婚的,尤其要查清来历!” 方孝孺虽说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点了点头。 朱雄英撇着嘴想了想,捏着拳头道:“嘶,我好像遗忘了什么……” 他眼睛一亮,喊道:“对了,如果有神童或者废柴,年岁不大却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这类更要重点关注!” “哦对对对,还有姓唐的!” “另外,你去各地挑选童生,不符合以上条件,听你说完来太学上课管吃管处此等好处不为所动,却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的,无需多问,着锦衣卫绑了来应天!” 第47章 我反对我反对这门亲事 夜已深。 秦王朱慡手中持着一盏灯笼,光晕摇曳,闪烁的小院子似真似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仰起头望着天上星。 “敏儿……” “你为何不说话?” 秦王朱慡咧嘴挤出一丝笑意,侧过头看向身边那身材绝美的女子,被称为观音奴的王敏。 那女子却不言语。 “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朱慡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来,他的手顿了顿,这位酷似朱元璋的大明秦王,微微地张着嘴,他好似是在触摸一件绝世稀物,不忍玷污。 “我……” 手伸出,又停下,反复几次,秦王妃王敏却依旧没动。 朱慡眼眸闪烁着痛意,他咬的自己嘴唇生疼,将手掌放在了那冷艳女子肩上,触碰的刹那,朱慡仿若是触电一般,浑身轻颤,他痴痴地看向面前倩影。 “你应当知我心意,我是爱你的,我根本不爱那个妒妇!” 朱慡眼眸迤逦,大着胆子上前揽住了冷艳女子的肩膀,将她呵护在怀中,他却并无亵玩之意,而是满面心疼,就那样静静地抱着。 朱慡身材高大修长,而王敏则窈窕高瘦,两人犹如雕塑。 风儿沙沙作响。 朱慡只觉得心痛,敏儿的呼吸和心跳都是那般微弱…… “你娶我时,我外祖阿鲁台尸骨未寒……” 王敏的声音已经没有丝毫感情,她只是语气淡淡地讲出了这句话,当年朱元璋为了笼络王保保,特意命秦王朱慡娶了王敏,但是当时,王敏的外祖父元梁王阿鲁台才逝去不久,王敏并不愿意,整个婚礼可以说是强行进行。 但国破家亡,亡国之女,哪有自由可言? 朱慡却咬着自己的嘴唇,眸子闪烁,轻声道:“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把你重新迎娶回王府!” 王敏却笑了笑,轻轻挣开朱慡的怀抱,回过头,她黑亮的眼眸之前毫无神采,此刻确闪烁着熠熠神采,她笑时好美。 “我知道你想欺骗我的感情,你们汉人善于演戏。” “你对我好,无非是你父皇想要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传承千年,乃是这秦时始皇帝以和氏璧所制,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唐末李从珂都城被破流落民间,宋时被人献出,金国攻破开封,将宋徽宗等俘去五帝城,得到了传国玉玺,后来这块儿传国玉玺,落入了蒙元人手里。 忽必烈建国时,根据汉人学者建议,又遵术士五德学说,从易经中取“大哉乾元”中“大元”为国名,是为元朝国名由来。 而元顺帝深受汉化,无论如何出逃,始终将这块儿传国玉玺死死攥在手里,且北元皇帝仍以中原华夏皇帝自居。 传国玉玺,对大明和大元来说,都尤为重要…… 无传国玉玺,国祚正统方圆其名。 秦王朱慡眸子重重一缩,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为了从你这里骗取传国玉玺,我只是……” 王敏伸出青葱白玉似地玉指,放在了秦王朱慡嘴唇上,朱慡瞪大眼惊慌地望着王敏的手指,兀自摇头双手乱摆,身材高大修长的他像是个孩子:“我不是,我真不是为了传国玉玺。” 他吞了口口水,手足无措,眉头拧成一团瞪大眼看向王敏:“你,你要我怎么证明?” 王敏轻轻地笑了笑,她回过身,定定地站在院子里,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月色,小声道:“呵,这一无是处的真心……你是个骗人都不会的男人,倒有几分我草原男儿的愍气。” 朱慡身子僵住,痴痴地望着王敏背影,眼神迷离,脑中满是王敏方才那一笑,呢喃道:“我没有骗你……” 院外。 侧妃邓氏咬着嘴唇,眸子瞪大,一双脸气得铁青,在阴暗处盯着这一幕,咬的银牙吱吱作响,她从嘴缝中说出话语:“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她,你堂堂秦王,要在这个亡国贱女面前卑躬屈膝!” 她的指甲死死地刺入了手掌中,刺的鲜血淋漓,周围的奴婢目瞪口呆,捂着嘴眼神惊惧。 “别以为我不知道,根本不是为了那传国玉玺,你就是真的爱这个亡国祸钟!” 侧妃邓氏瞪大的眼眸中流出两行清泪,滴滴落下,她忽然身子颤抖,瞪着大眼睛笑了起来,她身子抖动的很厉害,笑的前俯后仰,脸上是笑,眼中却一直在流泪…… 情惻惻以摧心,泪愍愍而盈眼。 前世秦王朱慡被三老妇毒死,王妃王氏殉葬。 朱元璋亲选谥号“愍”。 江山可得,美人又如何再复呢? 王保保被朱元璋称为“天下奇男子”,焉知他亲妹妹不是天下奇女子? 可笑王朝霸业,抵不过真情龌龊…… …… 应天府。 虽说夜色已深,但朱元璋和太子朱标,依旧在偏殿内处理政务。 “皇爷爷,爹,这是我刚熬的闽菜七星肚,大补滋养,适合深夜打牙祭,先祭饱了五脏庙,咱们再继续。” 朱雄英带着郑和和周宽,端着三盅七星肚进来。 正背对大厅,望着朱雄英献上的皇明堪舆万国图久思的朱元璋,闻言不由回过头来。 而朱标也是在办理奏折,上前去端起一盅,说道:“雄英你一个人,竟能端起这么大的汤盅?” 朱雄英撇嘴道:“爹您这是什么话,我虽年幼,但五岁养生习武,这一个月更是跟着周宽大伴苦练武艺,如今虽然算不上三流高手,少说也是个入门武者。” “看我这筋骨骨架,又粗又大的!” 他说着有些苦恼地道:“不过话说回来,周大伴能教给我的武艺,对我已经没什么用处。” “而且据说练武长不高,我如今不到五尺,会不会以后不长个子了?哎,我年幼尚未婚娶,日后哪家小娘见了我,先看容貌倒有几分俊俏,再看我的个子,活脱脱一三寸钉谷树皮,到时定然吓跑各路小娘!” “呜呜呜,皇爷爷,孙儿我娶不到小娘了!” 朱雄英带着哭腔抱住了朱元璋的大腿,看的朱标一阵翻白眼,低喝逆子! 不过,他这一插科打诨,倒使得屋中气氛不再那般凝重,朱元璋回过头来,狭长眼眸眯起,伸手抚着朱雄英的脑袋:“好大孙,放心,日后皇爷爷遍选天下,为你选个最美的小娘,定让你满意!” 朱雄英却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反对,皇爷爷!” “我反对这门亲事!” “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龌龊,孙儿日后要自己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小娘,岂不闻‘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世间事,除了情字,事事都可将就,唯独情字不可将就!” 朱元璋伸手挼了挼朱雄英脑袋,笑道:“呵呵,好,咱老朱家竟出了你这么个情种。” 朱雄英撇嘴道:“皇爷爷,才不是呢……” 朱雄英眸子闪烁,嘟嘴小声道:“真情种,比这可怕多了……” 第48章 唯念兄与王敏情事 自北元平章蛮子入侵,到徐达亲率大军北上协助燕王朱棣,不过短短两月左右时间,大明在北方的战局就有了巨大改善,首先是徐达坐镇北平,燕王朱棣亲自率军反攻,北元骑兵虽来去自如,但劫掠了大批辎重无法快行,被朱棣衔尾追击,俘获两千余人,杀六百余人,并夺回辎重无数。 其次,晋王朱棡也亲率阳和卫,高山卫,天成卫三卫大军,逐北元军于集宁海子。 此地在雁门之外,地势险要,中间海子低洼,两边有较矮的丘陵,十分适合骑兵出击,但是北元骑兵却并不攻击,而是以小股部队不断骚扰,来之即走,追之即逃。 北元的蒙古骑兵,虽说经过将近百年的沉沦渐渐失去了血性,但是在元末义军轮番数百场大战中,又渐渐觉醒了游牧民族的本性,他们的刀剑和盔甲虽说赶不上明军犀利,他们也没有明军的火炮,但是他们仍然是当世一流的骑兵部队,来去迅捷,骑兵冲锋猛如雷火,箭矢纷纷如雨下。 明军虽也多有精良骑兵,仍难以追上。 很多时候,大明纠集大军出塞外寻找北元交战,双方大部分时间都在大漠上你追我藏…… 明军就像是一位强大的剑客,虽然已经练成了绝世剑术,可是他的对手却是一群善于突袭的蚊子。 此刻,中军大帐中。 大明皇帝朱元璋第三子,晋王朱棡长髯垂胸,左手持着一封鹰信,以右手抚髯轻轻捋须,眉眸连闪。 自幼学文于翰林学士宋濂,学书于录事杜还,他既有朱元璋多智谋的性格,又身材修长健硕能军事,眉眸却有几分马皇后的神韵。 史载:眉目修耸,美须髯,顾盼有威容,多智数。 若是论到仪容,他可以说是朱元璋诸子中仪容最端正的藩王。 “军中文书,俱用简化字,推行均田土改?” 朱棡望着鹰信中的内容,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他放下鹰信,皱眉沉思,若是说道面对北元压力最大的藩王,其实如今压力最大的是他晋王朱慡。 晋代等地,长城尚未修建完毕,关隘缺失,北元骑兵常来劫掠。 如今的北元骑兵不再和明军硬碰硬,他们开始用狼群的战术,寻找大明九边卫所的防守漏洞,不断的劫掠和骚扰,再加上晋代等地的地主和佛头多通北虏,使得晋王朱棡不仅要一手强硬抓军事,还得要勤修内政,抓好军民屯田。 这就导致,他如今手下吃兵血喝军户的军头,十分多。 晋地多战祸,各卫所指挥、千户权柄极重,故而贪赃枉法,侵吞民田蔚然成风,早已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这个时代的军头兵头本来就是喝兵血的恶狼,朱棡既然要用他们打仗,就不能过于苛求,更何况有好些军头兵头,又曾是北元降将出身,逼的过了,就地反叛。 晋代等地的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军头们侵占晋代各地地主乡绅的田,地主乡绅就去欺诈普通老百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有些地主乡绅,还有寺庙的和尚主持甚至直言,蒙古人在时,我等地主乡绅尚无忧虑,明军来了,侵我土地! 所以好些地主乡绅和和尚佛头索性携裹着家产金银细软,直接投了北元,要么偷偷通风报信。 纵然是朱棡也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封建军头性质,让他无法在军纪上过多维持,他捏着鹰信不由苦笑,说道:“爹啊,咱也想均田,可你得问问我手下那些军头是否答应?” 朱棡这苦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若是今日说均田,明日保不齐就有卫所指挥,买通庖厨在我饮食下毒……” 朱棡方来晋地就藩时,就发现这里的卫所指挥军纪糜烂,侵吞良田十分猖獗,而百姓不思大明,反通北元,地方上的军屯将领心黑手辣,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 他为此好生整治了一番,结果…… 结果是朱棡的饮食里,被人偷偷下了毒,差点被毒死。 朱棡为此大怒,将厨子打了一顿,这事儿惊动了朱元璋,朱元璋亲自给他写信,告诫他万分小心注意,朱元璋的原话是:“吾帅群英平祸乱,不为姑息。独膳夫徐兴祖,事吾二十三年未尝折辱。怨不在大,小子识之。” 这话的意思是,你爹我治军几十年,手下军头犯错绝不姑息,但唯独我的厨师徐兴祖,服侍我二十三年,我都从不敢折辱他,你不要因为小小的怨气叱怒身边人,小子你要识相点! 这是在告诫朱棡,你要对付手下贪赃枉法的兵头没问题,要注意方式方法,识时务,分清轻重缓急,而且怎么能叱责自己的厨师呢,你爹我都不敢叱责自己厨师,军头买通厨师对你下毒还可规避,但是你殴打自己厨师,厨师对你下毒你躲得了嘛? 这一个多月来,北方卫所的大明高级将领,藩王们,都深切感受到了朝廷有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是比较新奇又实用的,如朝廷给每个指挥级别的将领,都发了苏州府磨制的望远镜,此镜可看的很远,方便将领观察敌情,还有就是有一种新型的更便捷的“棉甲”开始配备,此甲只制作了几个样甲,只有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徐达这种级别将领能试穿,使用的是皇明在江南等地种植的棉花所制,外观请便,铁甲片在内衬里,还覆盖有轻盈又结实的陶瓷片。 这种棉甲不同于宋元质地那种动辄五六十斤的铁甲,轻便又能防护。 宋时,江南一代已有棉花,到了元朝时候,在江南一代大量种棉花,如今大明的棉布多出口倭国西番,大明江淮棉布制成的衣裳,被倭国人称为“吴服”。 还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不那么显眼,但确确实实是在发生。和北元通商的驼队,不仅有色目人和民间汉商,还有几只商队夹杂其中,旁人不知道,朱棡却知道这些商队是锦衣卫的谍子所扮,他们一是纠集有度牒的和尚喇嘛,去草原送医传佛,二就是专卖奢侈品,从大漠中探查了不少情报。 运送粮草的商队也多了起来,他们用上了更加宽敞,并且加装了轮轴的马车,更加适合北方的沟壑山路,还能多运粮草。 同时,一种两个轮子的手推车,专用在军中民夫运送粮草和辎重,还有一种独特的四轮推车,除了四个轮子之外,还安装着六个可以移动的轴承,装着六只小轮,推动火炮时,在沟壑山地上更为便捷省力…… 这都是以往没有的。 随着鹰信来的,还有几本书,其中一本书名为《要塞堡垒学》。 朱棡拿起这书来,随手翻了几页,眸子微微眯起,他看了一阵,凝重面色稍缓,连连点头,他沉思一番,从旁边拿起毛笔,开始给自己父亲朱元璋写信。 “均田土改,此制甚好,但九边重镇,军头林立,卫所将官侵吞严重,若均田到户,恐激民变,只因边塞军头多不服管,均田之事难免侵吞良民民田,故儿臣进言,直隶官田皇田可均,九边卫所军田不可轻易土改……” 他又拿起那鹰信,细读一番,露出凝重表情,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同病相怜的弟弟朱棣,燕王朱棣就藩的北平,因为曾经是北元大都,北元谍子众多,堪称是当世北元谍子大本营,朱棣在北平过得可不那么安稳,别说土改,光是收服在北平的北元旧人,应付不停骚扰的北元骑兵,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也想起了自己二哥秦王朱慡,也不知他如今和观音奴感情如何,是否打听出传国玉玺消息。 若是朱慡能拿下观音奴王敏儿,能极大得减轻秦晋燕三地压力,王保保曾是北元右丞相,兵马极多,如今王保保虽身陨,但他弟弟脱因帖木儿仍有十余万骑兵,而王保保另一个亲弟弟金刚奴,更是被父皇朱元璋收为义子…… 朱棡想了想,准备分别再写两封信,一封给秦王朱慡,一封给燕王朱棣。 “秦王吾兄,近日安好?弟甚优,唯念兄与王敏情事……” 第49章 系统爸爸你出来啊 翌日。 朝阳初照,朱允炆牵着朱允熥,兴奋地跑到了石阶上,对着紫金山发出了清晨的第一声呐喊。 “喂!” 虽说朱明皇室子孙,在十岁之后,大都要去中都凤阳体察民情,与民同住,知晓民间疾苦,但那对于朱允炆和朱允熥来说还太过遥远,朱允炆长大到如今五岁,出过皇城紫禁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紫金山虎踞龙盘,山势雄浑如卧龙。 朱元璋身穿锻炼身体的汗衫,和朱雄英一道正在拉筋骨,朱元璋笑容满面地望着几位皇子,年岁稍小的,如代王朱桂,宁王朱权,湘王朱柏,肃王朱楧等,学着朱允炆的模样在那石阶上上蹿下跳,哇呜哇呜喊叫,稚嫩声音在山谷回荡,不由呵呵笑了出声。 他扭过头,却见朱雄英正好奇地盯着周围的树。 “皇爷爷,这些树都是您下令种的嘛?”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 “雄英你看,这些桐树棕树漆树,岁收桐油、棕片、生漆用,既可修饰舟船,又能卖钱,咱还让老百姓种了许多槐树枣树柿树,凤阳也有不少。” 朱雄英很是敬佩地道:“皇爷爷您这项政策太好了,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日后这些树定能排上大用场!” 当年南方基本平定后,朱元璋念及安徽凤阳等地,十年九荒,百姓贫穷多灾,便劝各地百姓多种桑麻柿棉,还种核桃,全国卫所屯田士兵,每人需要种植百颗桑树做丝绵制衣,卫所周围多栽槐树,核桃,柿子树,枣树这类能补充粮食的果树。 为此还有句歌谣在民间广为流传:“老枝收柯伐去烧,重新接起新枝条。虽然未经风雨苦,自是先沾雨露浇。四五锹土牢护足,二三皮篾紧缠腰。奉君看顾回家后,吩咐儿孙莫去摇。” 伸手将汗衫拍了拍,朱元璋单手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狭长眼眸眯起笑道:“咱这些政策是为了老百姓灾年有吃食,荒年有柴烧,大孙你给的许多建议也很好,就譬如太学,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咱皇明朱氏是得抓紧枪杆子和官吏教育。” 说着他回身看了看自己那些皇子,皇孙。 嘴角勾起,朱元璋眸子闪烁,低声道:“你那句话很对,天下若有战事,文官可逃,武将可降,独朱明皇室,断不可走!” 朱雄英心中一动,低声问道:“皇爷爷,您同意啦?” 朱元璋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之前,朱雄英建议对朱明现在还在应天府的皇子皇孙,进行准军事化教育,简单点来说,就是后世军校教学的那一套。 将皇子皇孙,还有勋贵子弟,集中起来在一所学校中上课,这所学校就叫做皇家军事学院。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除勋贵皇室宗室,还选取各地忠烈子嗣入学,不仅教各类军事知识,也进行军事体能训练,学满五年后,派遣往九边随军历练。 朱明皇室所有皇室子孙,年满八岁后,都需要到大明皇家学院上学。 纯靠朱雄英自己教,他教不了多少。 而皇明对枪杆子的需求却越来越高,按照朱雄英的设想,我大明日后要强盛千年,除了底层良家子基本盘,勋贵宗室枪杆子也必不可少。 在皇家学院,主要给这帮大明未来勋贵阶层,灌输工科精神以及进取之道,让他们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求知欲和征服欲,一来不会被底层官吏蒙蔽,二来争取把这些勋贵和宗室二代捆绑在同一个理想战线上,播下革命的火种。 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同志才是信仰,同胞并不可靠。 大明什么最重要?人才! 一手抓人才,一手抓建设,才能让大明走的更远。 如今皇明的均田土改,已经开始轰轰烈烈的在皇田和官田中推广,并且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反抗。 譬如说,河南有卫所军屯的军户,聚集起来强烈反对均田土改,他们不要均田! 结果被卫所指挥定义为叛变,率军绞杀! 皇爷爷朱元璋派锦衣卫一调查,豁,卫所的指挥除了皇明官定的税,还另收一份儿租子,这均田均出去了,军屯的军户们反而还要给卫所指挥一份赎买钱,感情这军屯田变成卫所指挥自己的了…… 陕西有两个卫所更加过分,将均田令,直接均到了其他地主乡绅头上,那地主乡绅也不是吃素的,告御状告到了南京。 北方的卫所军屯田都是直接强吞手段粗暴,南方的卫所指挥则聪明许多,巧立名目想方设法多搞军户,将自己三姑六婆全都安插进去,本来军屯田不过百亩,十个人分都不够,结果硬是搞出四五十人来分,还要去均朝廷其他地方的官田…… 为了延缓屯田,江西,广东,福建等地,又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小股叛匪骚乱,卫所指挥为了平叛,也就没有余力再进行均田,毕竟,作战任务和均田没法同时推进,还能趁着平叛,将卫所中叫唤均田最凶的军户解决了,甚至有传递均田圣旨的驿卒,半夜被劫匪给劫了,圣旨不翼而飞…… 诸如此类,花样颇多。 为此,这一个月时间,皇爷爷朱元璋已经处理了好几名侯爵,千户百户许多。 朱雄英抿着嘴,认真说道:“皇爷爷,此法甚好,日后我大明定有国运鼎盛,远迈汉唐那天!” 说完之后,他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皇爷爷,这紫金山多蕈,寺庙的蕈油面也是极好吃,我从朱不败前辈那里得知了一些培植蘑菇,蕈类的方式,多产且方便,回头我将蘑菇培育方法这本书写出来,您先在军屯卫所中推行,再推广全国。” “民间菜少,尤其北方,老百姓和军屯士卒冬日只有萝卜白菜可吃,学会这蘑菇培育法,冬日好歹能吃点蘑菇。” 朱元璋这些日子脸上多了许多笑意,不再那般严肃,他挪逾道:“这朱不败前辈如今可还安在?咱倒想见见这位朱氏高人。” 朱雄英却嘟着嘴摇摇头,眼神唏嘘,双手背在背后叹气道:“皇爷爷,怕是没机会了。” “朱不败前辈因为泄露天机过多,晚年不详,浑身长满了红毛……” “哎……” 长叹一声,朱雄英轻轻摇头。 朱元璋却哈哈大笑笑的合不拢嘴,自己这大孙倒也有趣,他也不说破,反而是挥了挥手,招来一名身穿武服,身材高大魁梧,面色沉凝的汉子。 这汉子面带笑意,眸子带着柔情望着朱雄英,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你谁啊?” 朱雄英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 朱元璋眼眸中露出些许恍惚,似是这高大魁梧汉子让他想起了谁,他凝声说道:“雄英,此乃郑国公常茂,是你外祖开平王长子,快来拜见。” 那魁梧汉子先拜见朱雄英:“常茂拜见皇孙殿下。” 朱雄英也是有些惊喜地对着这魁梧汉子执礼拜见,行了公礼,这才叙亲戚之情,朱雄英惊喜地道:“那岂不是我大舅!?” 魁梧汉子常茂眼中含着热泪,他拱着手,微微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则是狭长眼眸眯起看着和常遇春极为酷似的的常茂,心中欣慰,当年常茂和冯胜一道领军,招降了纳哈出,结果纳哈出降而复叛,导致军营哗变。 常茂亲自率军,险些擒住纳哈出,打伤他后让纳哈出跑了。 此事,其实在洪武年间十分常见,北元叛军来回反复,九边重镇类似朵颜三卫这种,都是有奶便是娘,哪边强跟哪边,好生处置便是。 谁知他自己的岳丈冯胜,非但不帮助常茂,反而落井下石,弹劾常茂,惹得朱元璋大怒。 于是,朱元璋将冯胜兵权收回,又将常茂贬去了龙州卫。 这件事,其实是一场权力斗争,背后远不是为了纳哈出一个降将那么简单…… 经过这些年远离权力中心的沉淀,常茂沉稳了许多。 而朱雄英,五岁之前的记忆混沌不清,五岁穿越来之后,常茂已经被贬去龙州卫了,因此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亲舅舅。 “你昨日说,周宽已教不了你什么武艺,刚好常茂前来应天述职,我便命他前来,日后由他传授你常氏武学,你外祖开平王的武艺,非一般人体质能学,大孙你倒是个好苗子。” 朱元璋笑呵呵地说道。 “啥意思?” 朱雄英抓了抓脑袋。 “皇爷爷您的意思是,我外祖开平王的武艺,对体质有极高要求?” “孙儿就说我与众不同,我比别人粗大,比别人长,体力也十分坚挺持久,又很能吃虎狼之物,原来是因为我继承了外祖开平王的体质!?” 朱雄英一度觉得脑袋发晕,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吧。 养生三年,出山你告诉我我继承了大明第一猛将,开平王常遇春的体质? 他忍不住狐疑地在脑海中小声喊道:“系统?” “系统爸爸?” 沉默了片刻。 “系统爸爸,你出来啊……” 朱雄英声音中透露着急切。 寂静无声。 没有系统,竟然没有系统! 果真啊,既有金手指又有系统的穿越者,大约是无机之谈罢了。 虽说觉得朱雄英小声嘀咕有些古怪,但常茂还是忍不住激动,他眼眸闪烁,低声道:“错不了,你和父亲的体质一模一样,父亲也是这般,自幼就天生神力,体力惊人,且能吃能睡,父亲说,他这体质名为霸王体,乃是世间罕见的体质,十分适合练武。” “不过这种体质最怕一种风症,名为霸王卸甲……” “卸甲风?” 朱雄英皱眉问道。 常茂眼中噙着热泪点了点头,他捏着拳头低声道:“父亲因为就是患了卸甲风,英年早逝。” 他又说道:“你娘常秀,也是自幼习武,她之体质便异于常人了,可惜……” 朱雄英却眼眸一闪,我娘自幼习武?那怎么会生了朱允熥就病死了呢。 且不说生的是二胎。 就说三弟允熥这模样……朱雄英瞥了在和朱允炆玩耍的朱允熥一眼,朱允熥因为出生时可能娘胎中受到影响,三岁多了仍旧不会说话,只能傻乎乎的跟着朱允炆喊叫,不过,朱允熥的身材明显较为高大。 年仅三岁的朱允熥,身高个头反而比朱允炆高一点点。 此刻,朱允炆也没跟自己这弟弟客气,双手揽着他的胳膊,跨在他肩上,嘴里喊着:“骑马马,驾驾驾……” 两个小屁孩,咯咯大笑,十分开心地在台阶上窜来窜去。 朱雄英心中叹气,要是大明皇室的这些娘娘和妃嫔都能如此童真该多好? 第50章 我大明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 “无六年之蓄,曰急!” “国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 奉天殿内,朱雄英背着双手,满面忧伤,本来今日开开心心的和大舅常茂练着武,吃着肉,唱着歌,忽然就以懵了。 “淮安仓存粮九十五万石,太仓存粮一百一十万石,南京官仓存粮二百万石,陕甘加上北京开封全部官仓存粮加起来不过六百多万石……” 全国各地官仓存粮,若是遇到大灾大荒,不够军队一年半调用。 看了看手中写好的《蕈类蘑菇培植法》,本来信心满满的朱雄英小脸愁出了一个愁字。 我大明百姓苦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不同于某历史红文之中某唐王刘长的唐国。 如今我大明百姓,是真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虽说知道每个王朝建立之初,都需要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一段时间,大明也不例外,而且民间肯定还有存粮,但是仍然忍不住哀叹一声,何苦民生之多艰!? 除了粮草,备用倒还有养马的苜蓿,各地军屯卫散种的高粱,粟米,瓜果等这类备荒应急食物能吃,不至于出现大面积的饥荒。 但是粟米杂粮这东西,它不经吃,没有米面饱腹。 吃肉是奢望,大明老百姓普遍肚子里没多少油水,一个青壮明军,一个月少说需要吃二石粮,否则别说和北元作战,屯田耕种都够呛…… 若是论到养战马,那耗费更重。 豆料,苜蓿,干草草料,处处耗时耗力,我皇明朝廷财政收入中,粮秣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投入了军事支出里,这不是一个健康的国家经济状态。 没办法,大明如今的外部环境实在太差了,九边连年征战,而且北方特定的历史环境,让大明很难在北方筹措到足够的粮草,其一北方宗堡林立,乡绅和税吏都是同宗同族,其二就是北方因为连年战祸元气大伤,尤其是中原河南,河北一代,是元末起义军和元军的主战场,历经无数次大战一度千里无人烟,骸骨曝与野,现如今过了十几年都没缓过来。 大战之后,必有灾荒…… 这导致大明需要从南方不断的往北方输血,而南方的文党,士大夫大地主阶级,又不断的将租税压力转嫁给底层老百姓。 底层老百姓为了活命,只能问寺庙的和尚,还有地主借高利贷,每年种的粮食都不够吃,大部得还债,老天爷若是不赏脸,就要卖儿卖女…… 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朱雄英现在看来,这大概也是前世,靖难之役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南北发展不平衡,南方老百姓因为北方战事,被动承受了巨大赋税,他们的利益代言人南方文党,便极力扶持亲文党的朱允炆削藩和撤销卫所,当时九边诸王,有很多手中握有大军,长期需要朝廷调拨粮草,既能削藩又可减少军耗。 在当下时代背景下的文武站在双方各自立场下来说,都没错。 “皇爷爷,爹,咱皇明如今这经济构架,很像是前世勋宗时期的老大哥啊。” 朱雄英内心嘀咕,忧心忡忡。 苏实亡与勋宗矣! 前世老大哥在勋宗时期虽然全面超美,但国家经济收入的百分之七十收入都投入在了军事重工业里,严重的畸形,为后面老大哥解体埋下了祸根。 大明如今的外部形势,导致国家资源大部分往军事武将集团倾斜,这必然会导致赋税加重,文人大地主,耕读传家的小地主受到压力,就更加盘剥底层老百姓。 我等辛苦耕作,徒养武人? 北地征战,与我南人何益?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该怎么帮大明在经济构架上解决问题呢?” 朱雄英皱眉苦思。 “这样长期发展下去,文官集团和武将勋贵的矛盾会越来越深,现如今皇爷爷还春秋鼎盛,就怕文官们像是前世那样,趁着我和爹,还有皇爷爷他都不在了,扶持一个亲儒家文官的皇帝上来,裁撤北方的卫所,收缩战线,减少南方富庶地区的赋税,大明以攻代守的政策人亡政息。” “以文官集团的观点来看,这倒是没错,可是……” “我大明也就永远失去了远迈汉唐的机会,而且北方卫所军饷减少,补给减少,势必造成北方拥军的各大藩王势力不满,按照如今大明军力配置,北方长期实战的卫所兵明显战斗力更强,且军头林立,兵强马壮,骤然断了补给供养……南北迟早会有一战!” 朱雄英揉了揉脑门。 要不说做皇帝是个辛苦活儿。 要在维持朝中各个派系平衡的情况下,保证朝廷的资源调度,尽可能的公平的往最需要的地方去,还要掌好舵,行一步看十年,着眼未来,就连自己这个知道后世情况发展脉络的人都觉得很困难。 瞧了瞧皇爷爷朱元璋和父亲朱标,他们两人倒是不急不躁,一边处理奏折一边交谈,偶尔会在朱雄英绘制的“皇明堪舆万国图”上,对北方卫所指点江山。 “我老朱家还是猛的,皇爷爷和父亲是真能沉得住气。” “看来要想办法尽快把国债券和大明皇家银行搞出来了,先给皇明囤积一部分金银储存,减少市面上不值钱的大明宝钞,而且皇家银行的利息要比外面的钱庄高,把南方的地主勋贵手中多余的金银窖藏吸储吸过来,再拿着这笔钱,去推广各种民生工程,以工代赈,湖广移民,山西移民……” 如今江浙沪,还有福建两广的富商,都学精了。 这其实也是被前元滥发宝钞给害的。 大明宝钞,基本不怎么值钱,用来交税倒还可行,但购买实物,通货膨胀的厉害。 各地富商大地主,就用宝钞交税,获得的金银实物,全都窖藏囤起来。 皇爷爷又下令禁止金银交易,导致金银越来越少,大明宝钞愈加不值钱,这般循环下来,会堆积出巨大的金融危机,导致大明朝廷税收困难引发社会矛盾。 收的是宝钞,宝钞买不到东西,等于收了一堆废纸。 胡惟庸和陈宁下台,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两人对浙东党严打,对浙东地区征收重税,对昆党也是下重手,导致江浙沪很多巨商大贾对他们极为不满,买通官吏开始在政坛上搞事情…… “搞钱,只想搞钱!” 朱雄英背着手,开始在大殿内踱步。 侍奉在外面的郑和和周宽等人,都是奇怪地看着朱雄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来走去,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如今,皇家琉璃厂倒是开起来了,锦衣卫也开始大量的参与民间买卖,但是想在短期内储备够开银行钱庄的本钱还是不够的,主要是大明宝钞造成的影响太坏,要想搞金本位让大明宝钞值钱,使它坚挺起来持久有力,就需要海量的白银来填补窟窿……” “同时,还得防着投机取巧,利用兑率做文章,薅大明皇家银行羊毛的投机商人,我粗略估算,如果想在全国同时铺开,起码得有白银两千万两做本银,或者是先只做存取,异地兑取,给大明皇家银行广吸储户,但是这样有前提,大明宝钞得值钱,起码稍微值点钱,不然老百姓会存进来一堆不值钱的大明宝钞,拿走白花花的银子,哎……” 朱雄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笔账,顿时感觉自己更加以懵了。 前元和大明洪武初期的经济烂账,屙疾太深,元朝就发生过好几次大规模的金融危机,也是因为发行宝钞,交子导致的。 到了大明,但凡是大明宝钞值一点钱,也不至于一点钱都不值。 想到这里,朱雄英不由得端起枸杞水,轻轻啜饮一口。 “雄英,你可是在考虑皇家银行的事?” 朱元璋见朱雄英来回踱步,满面忧愁,不由笑着喊道。 “是啊皇爷爷!” 朱雄英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到朱标和朱雄英跟前,先从桌上捞起一块儿蜜饯放入口中抿了一口,过度用脑容易让人血糖低,吃点蜜饯缓一缓,他嘴里含着蜜饯,问道:“皇爷爷,咱皇家和那些名商大贾一起搞得‘皇私合营’商铺粮铺,您安排下去了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 他威严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咱按照你的法子吩咐下去,从南直隶开始,已有了数千家大明皇家和私商合作的买卖,咱才发现商贾获利之重,以前三十税一的税,的确是低了些……” 朱标露出疑惑:“爹,那咱们加税!?” 朱雄英却摆摆手:“皇爷爷,不对,经济越下行,就越要降税,最好,对商贾免税!” “哦?” 朱元璋和朱标,都看向了朱雄英。 “羊毛出在羊身上,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免了税,他们要给咱们的反而更多!” 朱标宽润脸颊闪过异色,抿着嘴小声问道:“你说的,莫非是直接抢?” 第51章 国安使大人晚年不详浑身长红毛 招来内侍,朱雄英吩咐内侍端上一个超级大的泡脚的木盆。 木盆中放着艾草等中药,水雾氤氲,一老一中一少,温馨地围坐在这硕大木盆边,一边闲聊一边泡脚。 三人都是一脸享受。 “爹,文化人的事,怎么能说是抢呢?” 朱雄英从旁边桌上拿起一颗核桃丢起,抛在空中落入嘴里,他拍了拍手,咀嚼了两口,侧头认真道:“如今我大明宝钞贬值厉害,物价上涨,金银贵而宝钞贱,所以咱们要放开工商业,鼓励经商,不收税甚至免税,一来经商需要大量现钱流通,二来,咱也能趁机推进大明皇家银行。” “咱们的‘皇私合营’商铺,要多多的发展,大大的鼓励经商赚钱,同时少发大明宝钞,多发铜钱和银钱,小钱用铜钱,中钱用银钱,大钱便用金钱和宝钞,工商业越发达,商人赚的钱越多,他们需要的宝钞就越多,如此一来,我大明宝钞便能逐步升值。” “铜钱银钱,拿取不便,宝钞存取方便,再加上有皇家银行做担保,宝钞必可大行于世。” “到那时,我们将驿站和银行挂钩,搞出大明皇家银行,既存银钱,又能通过官驿邮寄物品,各地商贾,移民,皆可凭借银行存票在大明各地驿站中的皇家银行支取银钱,皇家银行再收取存取保管费用,此钱一可以养活驿站驿卒增加财税,二能疏通商路,扩大内需。” “我皇明不需与民争利,民众自己会将银钱放在咱们兜里。” “秒啊!” 朱标眼睛一亮。 但是下一秒他就因为过于激动,导致脚深入了热水里,烫的哎哟哎哟狼狈叫唤,他伸手扶着两边,以脚踩着脚盆边缘,叹气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更忙了。” 言语中,倒有几分埋怨。 朱元璋白他一眼,咧嘴笑道:“咋的,标儿,可是埋怨咱?” 朱标侧过头道:“儿臣不敢,不过雄英说的有道理,咱虽然精力充沛,难免后世有不勤政的帝王,如今我大明虽名义上无丞相,实则是咱把丞相的活儿都做了,六部官员,也并未比之前高效。” “这话很对,孙儿认为,丞相还是有必要存在的。” “就譬如说这移民之事,广东广西,山西湖北各地移民,都在骂咱,但这事儿实际上是李韩公提议出来的,与咱皇家何干?” “皇爷爷,咱朱明皇氏,是白替他李韩公挨了天下人的骂!” 朱元璋哪还不明白朱雄英话中言语,狭长眼眸眯起,嘴角勾起笑道:“倒也有几分真理。” 朱标看向自己儿子,表情复杂,雄英此子,从何处学来这心思。 朱雄英趁势打铁:“皇爷爷您和爹,主要得抓大放小,多立耳目,让咱皇家的耳目遍布天下,就先从皇家银行开始,这大明皇家银行,必得用我朱明宗室人员,日后不管官吏俸禄还是朝廷拨款赈灾,都从大明皇家银行去支取,不出五年,各地经济命脉咸扼其手,咱只要牢牢抓着驿站银行,不怕地方官儿们不干活。” “回头商品流通放开,百姓流通,不需黄策路引,商人们自然会将粮食这些运送到最赚钱的地方,比如九边军屯,到那时候,咱们直接给卫所将官发宝钞银钱,自己去驿站银行支取,就地买粮,能省不少力。” “就说四叔在北平需要大量粮秣这事儿,咱只要将北平收购粮草的价格提高一些,商人算一笔账,海运淞沪出发,到北平有的赚,就不愁没有商贾去做,他们到了北平,咱结算给他们大明宝钞,任由他们在北方各地消费经商购买货物,一年少说能为大明皇家银行赚来上千万两银钱。” 朱标宽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因为如今大明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七八百万两白银,若说开钱庄银行能带来上千万两白银,朱标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他出生在太平商人陈迪府上,知晓商人多有银钱,略一思索,就觉得朱雄英说的很对,而且可能最后皇明能赚的钱比这还多。 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你所说的国债券之事?” 朱雄英伸了个懒腰,将两手放在板凳上,眯着眼道:“皇爷爷,爹,这驿站银行,和国债券,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咱开驿站银行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给大明增加收入,集中银钱办大事,国债券就是如此,咱皇明如今的有钱人,无外乎商贾,勋贵,耕读世家,还有寺庙佛头和尚。” “开银行,那需要的不是金山银山,需要的金河银水,每日里现金支取,似长江浪涌,似黄河奔腾,咱得想办法把商贾,勋贵,士绅和佛头们都团结起来,为我大明流汗流血的将士们做点小小贡献!” “这国债券,咱要给利息,譬如说第一期,咱放三年的短期国债,您先让勋贵们‘主动’购买,千万得以理服人,不可用强。” “另外,就是着锦衣卫拿着名册,专门找那些名商大贾,千年古刹佛头主持卖国债,还有这个各地的游商坐商什么的,都组织起来,既宣传皇家银行好处,又推销国债,一期国债可以分为北伐债和移民债两种,以大明皇家银行做担保,若是还不起,就抵押山林,盐场,铁矿开发权,商人逐利,只要不傻,都能看出这买卖稳赚不赔。” “跟商贾讲完了道理,就是各地放高利贷的乡绅,咱皇明也承认前元时地主乡绅放出去的利市,所以他们不得支持我皇明?它搞高利贷必有大量银钱,这类要让锦衣卫重点关注,好好讲道理,以理服人。” “我听周大伴说,北方陕甘和燕晋的商贾驼马队,许多是勋贵和南方文党资助,这帮人都富得流油,和胡惟庸一样,靠着和倭商西番贸易赚的盆满钵满,皇爷爷您就盯着这帮人下手,在北方和海上有买卖的必须得多买点,不买就好生讲道理,他若不讲道理,那咱们就耍流氓。” 朱标笑着问道:“如果他们也耍流氓呢?” 朱元璋和朱标都是当世顶尖的聪明人,朱雄英话语无需多说,他们早已明白。 朱雄英又伸了个懒腰,将小脚丫子愉快地在洗脚盆中翻滚:“他若耍流氓,咱们就跟他们讲道理,我皇明向来以理服人。”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朱雄英撇嘴道:“另外就是咱皇明的两京轮戍,皇爷爷您怎么看?” 方才还轻松的气氛顿时凝重几分,朱元璋狭长眼睛眯起,看了朱标一眼,道:“咱倒是觉得可行,但你爹心慈手软,对勋贵下不了重手,若此时推进两京轮戍,皇明恐有分裂之嫌,南方富庶,北方贫瘠,且我皇明官吏多为南人,若北京从开封移镇北平,天子和太子一人坐镇一京,对收复北方确是有利,但应天旧人肯定不满,若天子殡天,则权柄旁移,太子就十分危险,同理,扶持太子之人也会想方设法让天子释权……” “迁都之事,咱觉得少说得等我皇明三五计划完成,一五保民生,二五搞经济,三五抓军事,云贵川卫所稳固,北方对残元形成碾压之势,经济上将北元命脉遏控,且大明官将多为朱明宗室把握,此事方可斟酌。” 朱标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提的抓大放小,广立耳目一事,却也有用。” “咱准备按你提议,改夜不收为军情司,专由曹国公李文忠指挥抓军情谍报,锦衣卫新设国安司,专办诸官百民之事,若有空了,咱也去大明各处走走,看看咱大明大好河山,看看咱大明黎民百姓,看看咱大明那些百战老兵……” 朱雄英心中一动,咧嘴笑道:“皇爷爷,您和爹都如此辛苦,咱也想为皇明出份力,这国安司的鹰信,能否让孙儿我看看?” “别的不说,好歹在鱼鳞册上给咱大明的老卒留三分养老田……” …… 洪武十五年六月后,大明朝堂的改变尤为重大。 首先是天子朱元璋恢复丞相制,将李善长恢复为左丞相,总理大明中书省,主管文事,而曹国公李文忠主管大都督府,统领兵事。 一时间李善长声势更隆。 李善长家族更是满门升天,个个都得重用,生意买卖做的越来越大,囤的良田越来越多。 但这同样也带来了一些其他隐患。 人人都骂李善长,人人都恨李善长。 一是这盈田司的各地粮长,二是各地移民,三是均田土改的各地生员,四是被迫购买国债的大明商贾,是恨不得把李善长食其肉侵其骨,就连各地的寺庙佛头都暗骂李善长。 不过这一切和大明靖海侯吴忠,还有大明航海侯张赫无关,他二人近日被召集前来东宫,接受大明国安司国安使接见。 对于这个神秘的“国安使”,大明朝堂都是一头雾水。 只知他乃是朱明皇族之人,姓朱名不败,学究天人。 可惜他因为泄露天机,浑身长毛红毛,晚年不详。 如今他不已真面目示人,常使自己入室弟子,大明皇长孙朱雄英接见众臣。 此刻,大明靖海侯吴忠正端坐在小院儿内正襟危坐,他乃是大明初代靖海侯吴祯之子,承袭靖海侯,作为大明海军初代海军战神之一,他父亲靖海侯吴祯多次在琉球和福建广东迎击倭寇海盗,为大明护卫万里海疆,立下赫赫战功。 而他前面的航海侯张赫,则是和他父亲吴祯齐名的大明初代海军猛将,多次迎击倭寇,斩获无数,并且屡次押船运送辽东粮草。 吴忠额头上已经出了汗水,他才承袭爵位不久,而且当年胡惟庸势大时,他瞒着家父,跟胡惟庸做了不少海商买卖,赚了不少银钱,这段时间大明皇家银行发国债,没少往他家跑,他望着和东莞伯何真相谈甚欢的皇长孙朱雄英,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水,低声询问航海侯张赫:“世伯可知,敢问皇孙此次代表那国安使朱不败前辈唤我等过来,是为了何事?” 不同于吴忠的紧张,航海侯张赫倒是老神在在,他眼眸犀利,精光闪烁,虽然也已有白发,但腰杆笔直,常年在海上行船的他黑瘦精干,闻言眸子瞟了吴忠一眼,淡笑道:“靖海侯可是内急?” 吴忠苦着脸,带着哭腔低头小声道:“世伯勿要玩笑,小侄着实是紧张,您知道,我吴家世代在海上讨生活,小侄承袭爵位之前,着实做了几件混吝恶事,如今被国安使约谈,心中,着实慌张。” 张赫笑呵呵地抚了抚胡须,瞟了一眼那边的何真和朱雄英,问道:“可识得东莞伯何真?” 吴忠脑袋连点。 张赫轻轻摇头,道:“东莞伯素来廉政,且文武双全,有治国安民之才,与宋濂,还有皇孙殿下那伴读方孝孺多有文交,当年东莞伯独摄岭南,我皇明收福建江西时,有人劝他效赵佗行南帝故事,他却立斩劝者,何也?” 吴忠眸子一亮。 是啊,东莞伯何真当年可是两广岭南军阀,识大势有大才,如今虽老迈,但颇得圣眷,他儿子何贵随侍东宫,曾任北城兵马指挥,乃是太子朱标亲信。 皇明大军伐云南,东莞伯何真带着儿子何贵沿途筹措水军,置办粮草后勤,又立新功,是今年回来报捷的大臣之一,又立新功,他侄子何弼,何润,何敬,都赐百户军校,算是如今朝中最得宠的新贵军勋。 自己和航海侯张赫,还有东莞伯何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懂海战水军,善筹措粮草,可调集海军大船。 “您的意思是?” 张赫笑呵呵地又抚了抚胡须,眯眼道:“你以为圣上不知你吴家和胡惟庸那些龌龊?若是想收拾你,何须这国安司,只需锦衣卫几个千户,就可将你拿下抄家,你们吴家的金银财货,全都换成宝钞存进大明皇家银行了吧?” 吴忠抓了抓脑袋,苦涩道:“是啊,这国安使朱不败,真是神人也,他创出这驿站银行制度,使得咱家丁兵将,身家财货田契房本悉存其中,若是生了叛心,怕只能光溜溜的去船上吹西北风……”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连忙捂着嘴。 “是啊,此等天人,世所罕见。” “要不怎么晚年不详,浑身长红毛呢……” 第52章 我愿如此人人皆然 大明东莞伯何真,今年已六十一岁,他曾是岭南豪侠,自幼好文习武。 作为大明初代猛将天团其中一员,他既能马上领军,又可横槊赋诗,上马打仗下马治学,虽说已两次告老,却都被朱元璋请了回来,在朱元璋还没有收复福建时,他就已经将广东各地的军阀悉数击败,稳住了广东的局面,重视民生,多修水利,还兴建了许多义学。 大明击败陈友谅后建国,朱元璋登基,有人劝何真效仿秦末南越皇帝赵佗,登基称帝,割据岭南自立。 但是何真深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且朱元璋治军严厉,麾下兵强马壮,且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旧元官吏和各地豪强的利益,再者大明麾下文臣武将气候已成,已有统一天下的迹象,故而直接将劝他称帝的人斩杀。 在江西和福建被大明收复之后,何真便顺水推舟,投诚大明,并且亲自率领自己的子侄家族数十人从军,为大明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他儿子何贵,也被太子朱标极为器重,是朱标的军方亲信。。 如今虽已花甲之年,仍然身材笔挺,眉眸抖擞,他笑呵呵地看着面前的皇长孙朱雄英端起一盅靓汤,汤盅中皆为大补之物,不由笑道:“皇孙竟也知粤人好汤?” 朱雄英轻轻摇头,吩咐周宽和郑和给那边靖海侯吴忠,航海侯张赫一人端去一盅,这才拍了拍手,咧嘴笑道:“东莞伯见笑了,雄英非是什么吃主老饕,略懂略懂。” 东莞伯何真笑而不语,低头看去,却见这一盅靓汤乃是沙白茵陈汤。 “这是专程以水运,从闽粤运来的生猛大蚬,我还在里面加了东莞的粗砾海盐,可惜粤地井水不易运送,否则定让东莞伯尝一尝家乡旧味。” 东莞伯何真闻言身子一震。 他心中微触,看了笑容和煦真诚的朱雄英一眼,手微颤着低头拿过汤勺尝了尝,滋味儿果然是家乡旧味。 他不由眯起眼感慨良多,他中年起兵,南征北战平定岭南,后来又追随朱元璋东征西讨,为人正派的他在家乡广办义学扶持两粤子孙,为两粤做了不少实事,只是一晃离开家乡多年,不由得开始念家。 人都盼落叶归根。 这些年他年岁大了,而且身上伤病缠绕,思乡之情愈加深重。 见东莞伯何真喝着汤沉默不语,朱雄英笑道:“世伯,可是汤头时辰不够?” 何真嘴巴张了张,苦笑着以衣袖擦拭了一番眼睛,沙哑道:“不意今日竟在皇孙殿 朱雄英又端来几样小食,既有粤地果脯,又有专程从粤地运来的荔枝等水果。 何真表情虽淡定,但是眼神闪烁,一言不发。 “东莞伯快尝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些荔枝是贡品,为了招待东莞伯我专门从皇爷爷那儿求来的。” 何真忙告谢,伸手接过。 但他却并未直接吃,而是望着荔枝面带屾色,孩童时粤地山林多有野生荔枝,那时多自己爬树采摘荔枝来吃的…… 一晃甲子岁月已过。 不知为何,今日皇孙所呈物品,处处不见粤,处处有粤音,何真拿起那荔枝,手掌微颤,还未放到嘴中,竟是潸然泪下。 “世伯!” 朱雄英呆住,自己可不是故意这般布置,只是想让东莞伯何真尝尝家乡味道,怎么他忽然这般伤怀,但见他模样,就知道何真过半是年老疾病缠身,思想之怀被自己勾起了。 何真轻轻摇着头,说道:“老臣却是老了,人老了,离愁别绪多些,睹物思人,见物思乡,让皇孙殿下见笑了。” 朱雄英却摆摆手,认真道:“东莞伯何故自哀,今我皇明大业未复,世伯尚有黄忠之勇,无需感伤。” 何真沉默了一下。 “是啊,应天西去,九万九千九百里,皆我皇明故土……” 作为大明侯爵中,少有的善始善终,并且曾是割据一方的豪阀,何真也曾是有雄心壮志之人,再加上他祖上是宋朝迁居岭南的客家人,处处以客居岭南提醒子孙后辈,所以多以归复华夏旧土为念,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且身体多旧伤,他定然是要再为皇明开疆扩土的。 擦拭了一下眼泪,笑道:“皇孙殿下吩咐臣来,可是有事交代?” 朱雄英抓起旁边长大了一圈的小黄犬,挼着狗头低声道:“本是有要事交给东莞伯,如今见东莞伯思乡心切,雄英倒是不忍相告。” 何真立马表情严肃,严肃道:“国事岂可诿!” “何真虽不才,仍能提枪上马,我何氏麾下尚有三千粤东好儿郎!” “臣见皇孙此次召见,既有老臣,也有靖海侯,航海侯,可是因为闽粤移民之事?” 朱雄英心中感动,他就知道大明这些开国猛将个个都是人精,而且侯爵中很多能文能武,自己只是将这几个人叫到了一起,他们自己就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索性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东莞伯既然知道此事,应当明白岭南各地,宗族堡垒林立,以土堡结甲自守,我皇明一来赋税难收,二来移民困难,皇明移民,本是好事,岭南多山地林地,开垦困难,若无地的贫民,移民前往川蜀荆楚,可得活命,可是岭南土豪们抱起团来,抵御税吏,截杀官兵,使得粤地骚乱不断……” “这些土豪,多是东莞伯旧人。” “皇爷爷知道东莞伯思念家乡,特命东莞伯和何贵将军前往岭南平叛,监管移民之事,已封何贵将军为明威将军,镇南卫指挥,辅佐东莞伯。” 何真不由一惊,连忙遥拜道谢天恩。 “我叫靖海侯和航海侯来,既是拜托他们以海船帮助东莞伯走海路去粤,二是有要事拜托东莞伯和两位侯爷,你等三人都是惯和海商海盗打交道,见多识广。” “朱不败指挥告知,有一物,名为番薯,此物栽种之后,比较高产,可作备荒辅粮,还有一物,名为辣椒,乃是西番从极远大洋运来,另有一物,名为苞米,好种能吃,此三物十分重要,东莞伯去岭南后,多多关注两广番人海船,若是发现了,定要出重金买来!” 何真哦了一声,眼眸微微一闪,他曾经久摄岭南,和当地番商有过贸易往来,而且长期给大明筹备后勤粮秣,自知此三物重要,尤其是番薯和苞米这类好种的备用粮食。 何真点头道:“何真必不负皇孙殿下嘱托。” 朱雄英双手乱摆,笑道:“这都是我朱明皇氏前辈朱不败所言,我哪知道这些,东莞伯竟也听到我皇明尚有十万里故土未复一说?” 何真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眼神唏嘘,沉声道:“我何氏乃宋时南迁客居岭南,吾恨不得年少二十载,随我大明天兵,逐猎北塞,立不世之功。” “如今我皇明虽光复幽云,又收回云贵,然汉唐故土未复,臣未尽薄功,奈何老乎。” “臣之宗族,自宋皇北狩开封迁徙南下,先祖更曾亲历崖山国殇……国仇家恨,代代相传!吾后辈居岭南已有数百载,族中故旧,从未忘我中原故土,以客家人自居,臣自知,此去粤地招抚旧部,多半会故老旧土,再无复归中原旧土之机,难瞻圣上天颜矣……” “只愿我华夏,再无崖山之痛!” 朱雄英表情复杂地看着何真,原来这位东莞伯何真,祖上是北宋时从开封逃去岭南的世族后人,而且先祖还经历过崖山海战……难怪对华夏有这般深的情感,客家人因为久居岭南两粤这种蛮民杂居之所,对中原华夏旧地情感更深更纯,这些年何真年岁老了之后,见皇明蒸蒸日上,已有远迈汉唐之势,心中不由悲愤自己老迈无力。 此等赤情,何其壮哉。 “万里河山壮丽,军人当为家国天下之坚盾,我愿如此,人人皆然!” “万家灯火辉映,军人当为执剑守护之卫士,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东莞伯你放心吧,给我朱雄英三十年打基础,为我皇明创五百年强盛,绝不复崖山之殇!” 朱雄英捏着拳头,心中大声说道。 “郑和!” 朱雄英看向郑和,吩咐郑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面旌旗,朱雄英将那旗帜接过,并附书信一份。 又唤来靖海侯吴忠,航海侯张赫,一道帮忙打开旌旗。 只见此旗红面绿穗,迎风招展,上书“岭南雄师!”四字。 朱雄英笑道:“东莞伯万勿萎靡,我皇明如今国势蒸蒸日上,汉唐故土未复,仍需东莞伯发光发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此旗乃是我大明国安司国安使朱不败指挥赠予东莞伯!” “还望东莞伯与二位侯爷一道,好生经营岭南,广开商路,多扶海商,为我大明打开海上商路。” “至于此信,是朱不败指挥亲手所写。” 何真拿过那书信,只见上面写着大明东莞伯亲启,他施施然打开信来,信不过数百字,言简意骇,乃简化字所写,恳请何真在岭南推进土改均田,鼓励经商,广开义学传授简化字,并且多多收复客家旧部,号召他们移民荆楚和四川,为国奉献。 “……一旦皇明北方有任何风吹草动,东莞伯当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若有战,召必回!” 何真眸子一热,将那信捏在手里,默默地扫了眼为他祝贺的靖海侯吴忠,航海侯张赫,低下头将这信死死捏着,抿嘴轻声道:“皇孙放心……” “我辈汉家好儿郎,绝不忘汉唐故土之殇。” “若有战,召必回!” 第53章 要继续苟和稳健随便活个一两百岁就行 等东莞伯何真,靖海侯吴忠,航海侯张赫走后。 “小主,您为何对这些军侯如此尊敬?” 朱雄英背负双手,望着东莞伯何真的背影,低声道:“一个国家,若武人卑贱低微,文官就得跪着仰视他国,弱宋之耻历历在目啊。” 他蹲下身子来,将那小黄犬抱在怀里逗弄。 “这些日子前朝有何讯息?” “小主,如今我皇明亲自开商铺,做生意,在各地广开驿站银行,民间多有怨言,有些官员开始想为胡惟庸翻案,说我皇明做商队,开海商,与胡惟庸所做无异,自古未闻有天子与民争利的,朝堂上的大臣们,分为多股,都在言说此事,还有人开始弹劾李善长。” “弹劾李善长的是何人?” 郑和埋身低声道:“多为山东籍官员,山东等地的粮长,税吏,也纷纷请各府知县代言,说我皇明开的商铺,导致民间百姓营生艰难,难收粮税,不准在齐鲁等地搞‘皇私合营’,说提出此项政策的李善长,是邪佞奸臣,此误国之道!” “齐党?”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抓着狗子吸了吸,问:“那浙东那帮做海商的老家伙怎么说?” 郑和笑道:“小主,还真让您猜对了,浙东商贾和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开始合起股来,转而变成了皇私合营的皇商,他们正在和齐鲁等地的商贾,抢夺与倭国,高丽的商路航线,两边在海上打的不可开交,朝堂上自然也有些龌龊。” “倒是淞沪的巨商,渔翁得利,那应天沈氏,这段时间光是棉布就赚了不少,从倭国换回不少白银,据说沈万三府上的地库堆满了金银,小主您给皇后寻的百年老山参,也是他们沈氏家族的海船从高丽带回。” 朱雄英露出羡慕表情:“这帮人是真能搞钱啊,我大明皇家现在穷如狗,民间的名商大贾各个似财神。” “沈氏赚了钱,咱也不能忘记,你回头给毛骧毛指挥打声招呼,叫一队锦衣卫上门去找沈氏多买点国债券,顺便推销一下皇私合营股份合作,就说是李善长李大人安排的,再透点口风,回头代表我大明皇家和他们合作的商人,就是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 郑和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点了点头。 “现在朝中水太深,老家伙们还稳得住,咱帮他们放点水,不然没鱼多无聊。” 这段时间,朱雄英基本上已经写完了自己所知道的大部分知识,只要后世朱明帝王不人亡政息,按照《皇明政纲百年大计》稳步推行五年计划,只需要三十年,皇明就可初步让大部分能掌握的基本盘良家子有地种,有饭吃。 按照朱雄英设想,大明用五年搞经济促民生,用五年抓基层吏治建设,十年差不多能给大明攒够五到十年以上的存粮。到了那时候,就可以尝试培训一支完全脱产的职业化军人。 还有就是能够跨远洋作战的海军…… 而掌握军队的将官,也尽量以朱明宗室,勋贵二代子弟为主。 “小主,方教授在各地为您选拔良才,发现了不少可用之人。” 郑和又道。 “都有谁?” “有一个生员名为夏原吉,祖籍江西德兴人,移民湖南湘阴,少好学,有儒风,为人机敏能干,方教授说,此人极擅算术,在荆楚帮助当地官府接受江西移民安屯,颇有见树,故而推荐他前来太学。” “夏原吉?” 朱雄英抓了抓脑袋,总感觉这个人很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 “还有吗?” “另有两人,其一也是江西移民之后,名为杨士奇,少有才名,本江西泰和人氏,因父早丧,迁居湖广江夏耕读为生,机敏能言,好学刻苦,另一人,名为杨溥,湖广石首人,当地儒生多推他少年才学。” “三杨?” 朱雄英这下想起来了,这杨士奇和杨溥,不正是当年明初的三杨之二么。 郑和诧异道:“小主您怎知另一人也姓杨?” “哦,此朱不败前辈之言!” “他叫杨容,建宁府建安人氏?” 郑和眼眸闪烁异色,连连点头:“对对对,此人乃是夏原吉所荐,说是建宁府大儒杨达卿之孙,夏原吉于江西时,曾仰赖杨达卿举荐进入郡痒旁听,故而力荐此人,方教授也说,此子虽年幼,但才思敏捷,少有老成相,若能来东宫伴皇孙您做一伴读洗马,绰绰有余。” “这个夏原吉是个人才呀。” 朱雄英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我刚刚八岁的年级,不仅觉醒了外祖常遇春的霸王体,还拥有了三杨,这是迟早要…… 不对! 朱雄英的笑戛然而止。 这不会吃枣药丸吧! 似这种天才横溢的人,都是有大气运在身的。 自己可不能飘啊,万一和这三杨五行相克,过来自己八字不够硬压不住,真应验了八岁大劫怎么办…… “我今天养生了吗?” “今天的养生,有没有让我多活亿点点?” “稳健和苟才是王道!” 朱雄英在心头默念养生要诀。 皇明大业未成,我还不能过于嚣张。 年轻人,嚣张跋扈,没有好下场。 但是不嚣张能叫年轻人嘛! 这段时间,自己似乎好像的确是有些过于上蹿下跳了点。 本来想的是摆烂了,摊牌了,我不想内卷。 飞升吧,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 谁知越是摆烂摊牌,朱雄英内心越是慌张。 “我做了这么多工作,要是没见到我皇明远迈汉唐,收复十万里故土那天,岂不是死不瞑目,亏大了!” “不行,我必须得看到我皇明屹立于世界之林那天。” “要继续苟和稳健,随便活个一两百岁就行!” 朱雄英捏着拳头给自己暗暗打气。 可是,像我这么才华横溢的人,很容易遭天妒的…… 朱雄英忧心忡忡地看向郑和,捏着自己的脸颊,叹气道:“郑和啊,作为一个八岁的孩童,你说我的才华是否过于横溢了一点?” 捏了捏头发,发现并无秃顶迹象,朱雄英长嘘一口气。 “哎,我有时候真的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郑和表情虽有些古怪,但也习惯了朱雄英这般不正经。 他认真道:“皇孙您身体健硕,依郑和来看,只要您心境平和,勤加养生,必能活成人瑞。” 郑和这话可是发自内心。 没办法,郑和如今十一岁,朱雄英都快赶上他高了,要知道郑和可是色目人后裔,本来家族中的长辈都比较高,郑和的身高放在普通的十一岁孩童里已经算出类拔萃了。 朱雄英那更是出类拔萃中的出类拔萃。 过长,过粗,过大。 哎…… 听到郑和的话,朱雄英忙端起枸杞水喝了一口,忧心忡忡地道:“不够,还是不够,不亲眼见到我皇明打下盛世千年的老底子,我终归放不下心……” “若非一身才华,谁愿把自己弄的稳如老狗!” 郑和闻言,点了点头。 “确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奴倒觉得和您相比,朱不败前辈更厉害,可惜晚年不详,浑身长满红毛,还易溶于水……” 郑和本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说完之后,却见朱雄英眼神古怪瞪着他。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你可真是个机灵乖巧通人性的好内侍。” 朱雄英皮笑肉不笑。 “郑和呀,你知道为何拍马屁股马儿会给你一脚吗?” “呃,奴自幼骑马,这却不知……” “哦,不知道噶?” “去拿垫子来,本皇孙教你一招跤术中的顶尖绝学,日后你拍马屁股被马儿踹了,使出此招,必能见效!” “呃?这顶尖绝学叫?” “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猴子偷桃!” 第54章 哪个帝王禁得住这样的考验 烛光乱摆。 一道烛影,将秦王朱慡和侧妃邓氏紧紧纠缠的身子映射出来。 朱慡表情狰狞,死死地掐着邓氏脖颈,气息如牛喘:“你这妒妇!” 侧妃邓氏却眸子迤逦,腰肢一扭如蛇般扬起脸颊,两手指甲深深抓着秦王朱慡的胳膊,厉声道:“我到底哪点不如那个亡国祸种!” “你若是痴迷与她,早晚会被她害死!” “你知道西安有多少北元谍子想要把她救出去嘛,你知道她哥哥脱因帖木儿悬赏多少黄金买她消息!” 朱慡却猛地一把将侧妃邓氏的手死死压在身下,他咬着脸颊咬肌,眸喷炽火,怒喝道:“那是我的事,我今晚就斩了你这妒妇!” …… …… 北平。 一场战事稍歇。 燕王府内,大明天子朱元璋四子,燕王朱棣,手中拿着一封鹰信,皱眉不言。 和晋王朱棡美须髯不同。 朱棣脸颊宽润,眼眸狭长有威仪,胡须不长也不短,承托的他极有威严。 今年刚刚二十二岁的他,身材已经十分魁梧,宽肩细腰,骨架高大,身穿明制新式棉甲的他已有大将风度,自就藩之后,他不仅多次指挥明军作战,而且常常亲自率领明军精锐骑兵,挥舞着大刀冲击北元中军,一举击溃敌人。 放在整个华夏历史上,朱棣也算是比较能打的那种,武力值排在中上。 在他身边,徐达嫡长女,燕王妃徐仪华手掌烛灯,她眉目隽秀,身材窈窕,鹅蛋脸美皓目,黑亮眼眸看了眼朱棣,见他表情凝重,不由问道:“何故无言?” 朱棣这才笑了笑,转过头伸手抚了抚燕王妃徐仪华的手掌,狭长眼眸闪烁,道:“是三哥来信,言说均田土改一事,劝我和他一并上书,请父皇在九边暂缓土改。” “哦?” 作为徐达嫡长女,燕王妃徐仪华和朱棣自幼一起长大,而且朱棣还跟随徐达学过武艺,所以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当年燕王朱棣就藩之前,已经赐婚徐仪华,朱元璋派燕王朱棣去凤阳住了三年,而徐仪华便央求父亲让自己也去,两人一道在凤阳体察民情,遍尝民间疾苦,民间悉事无不知晓。 故而在此刻的大明皇室二代中,徐仪华是十分贤明懂民事的王妃,她略一思索,就叹气道:“晋王此意甚好,但恐怕会引起父皇叱责。” 朱棣摇了摇头。 “非也,父皇并非不知兵之人,我沉思不语,是为均田土改之事,岂不闻王莽为篡之时?此均田土改利于良民,不利于勋贵士绅,我担心均田扩大,会影响我皇明江山稳固啊……” 徐仪华眸子一闪,惊呼出声。 “汉初陵邑广迁豪强,是以地方无五百里阡陌土豪,然陵邑一废,豪强并起,世族林立,各地土豪纷纷兼并良田,化族而立,唐时六镇子弟也是如此,俨有六姓七望,均田乃是良策,但我觉得稍显急躁,若是等我灭了北元,再施均田也不迟。” 朱棣语气中有一丝落寞。 他少有才智,且老成持重,五六岁就跟着父亲朱元璋还有大哥朱标在军营中厮混,和徐达之子徐辉祖,李文忠之子李景隆等是撒尿和泥的交情,也常受当世一流智者,如李善长,刘伯温,宋濂等人教诲,言传身教,虽不事文治,却多有远见。 所以分封诸王,他被派到了面对北元战线最长,军事压力最大,就藩藩地北元势力最根深蒂固的北平,这里曾经是元朝大都,且不说北元谍子,如今北平都司有二十九万户人,其中九万户人是蒙古人和色目人,这些人既有平民,也有番僧喇嘛,色目商人,他们既可以是平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变成北元谍子。 身份的转变,就看朱棣在北平施行什么政策。 而若不是徐达亲自坐镇北平,帮朱棣减轻了大部分压力,他在前期还真不一定能将北平完全把控,一来如今北元在辽东仍然有极大的势力,而且高丽王国的上层贵族,全都被北元换血,和北元余孽沆瀣一气。 如今宁王朱权还没有就藩,和辽王朱植还都是小屁孩,正在接受太孙朱雄英的操练。 也就是说,燕王朱棣实际上一个人直面着北元在辽东和燕地的压力。 朝廷为了帮他稳住北平,多次派航海侯张赫押船运送粮草,走海运源源不断的帮助他囤积粮草,而且朱元璋也默许朱棣可以在北平自己筹措军需,于是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们就开始搞起海贸赚钱,在渤海黄海一代,和高丽人,倭人,甚至蒙古人坐起了买卖…… 打仗归打仗,买卖归买卖。 就连北元的蒙古黄金家族,虽说一面操起刀子和大明干仗,一面还要催促来往的大明商队多带点砖茶,因嫌北地塞外大漠盐巴味苦,打仗的时候偷偷拍色目人军需官伪装成商队到北平买盐,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 朱棣一方面提着刀打仗,一方面也逐渐发现海贸获利颇重,而且商路只要打开,北平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因此还多次上书请求梳理漕运,将大运河修通,以巩固北平。 “我虽知道这均田是好事,但我与咱爹手下这帮骄兵悍将,个个是吃兵血的军头,哪是那般易于之辈,若说是均田,怕是要了他们的命。” “是啊,还有哪些北元蒙古将官……”徐仪华也叹气道。 “错!” 朱棣摇了摇头。 “反倒是蒙古降臣和色目降兵,若是施行均田土改,更易说服。” “我汉家宗族观念根深蒂固,人人以宗族为主,家国在后。” “而蒙古,色目之人,尤其是蒙古之人,游牧狩猎习性未改,前元皇帝便喜欢大兴宴席,群臣共乐,彼草原部落,捕捉猎物,便施行均分制,老弱病残也有份,并无歧视贪吞,故而草原部落首领多受尊崇,部落上下拥护爱戴。” “反我汉人,其一人多地少,粮物有限,若不相互争夺,弱肉强食,则必定饿死,没有活路,故而争夺护食本性深种,此千百年积弊,朝夕之间难以改变。” “你观山东等地蒙古和色目后裔,但习儒学,皆崇拜更深虔诚无比,且多有蒙古色目儒臣,为国尽忠之举,此就是汉学之纯粹。” “我汉家中原等地,因良田众多,你抢我夺,人性贪婪激发更甚,反失汉学本质,蒙古色目之人人少,均田土改之后,人人有田,且草原部族天性如狼,饱餐一顿之后便可饥渴良久,今日有酒便喝,有钱便花,也无储蓄习俗,故而对他们均田,必定个个感恩戴德,起歌起舞……” “我汉民人多,均田之后,多者变少必有愤懑,少者有后贪念更多,定会生出变故……” 朱棣的眉头皱了起来。 徐仪华忙问道:“那怎么办呢?” 朱棣将桌子上放着的一张,才送过来不久的,由朱雄英亲自绘制的“皇明堪舆万国图”拿出,轻轻翻开卷轴,眸子闪烁着异样神采,沉声道:“我大明继承元祚,自当收复元朝疆域,若我皇明打下前元十万里疆域,广有良田,别说均皇田官田,大明子民人人均田都可得……” “你看此图,将前元疆域故土,何处产金银,何处多良田,何处多美女,一一标注,绘制此图之人,实乃是上天降下助我大明远迈汉唐的神子啊!” 徐仪华扭头看去,果不其然,这“皇明堪舆万国图”上写明了‘自古以来’的我华夏旧土,尤其是前元疆域,而且地图上将许多地方主要物产悉数标注,尤其是金银,良田,美人…… 哪个帝王禁得起这样的考验…… “朱不败……” 第55章 我也不想喝的可是它叫快乐水哎 小院儿内。 “哥……我怕!” 朱允炆抓着朱雄英的胳膊,很是紧张。 朱允熥抱着朱雄英的左腿,也是很惧怕的模样。 “哥,我,我也怕……” 代王朱桂则是抱着朱雄英的右腿,吞了口口水,跟着喊道。 “十三叔,你是我叔啊,叫我哥,不合适吧!” 朱雄英撇了撇嘴,叔,你这样叫我,我担心我会夭寿啊。 代王朱桂小手乱摆,咧嘴露出白牙笑道:“没事,我叫你哥,你叫我叔,咱各论各的。” 朱雄英抖了抖身子将他们全都扒拉下来,怒道:“你等胆小如鼠,日后怎能就藩!” “我大明,就靠你们这些虫豸巩固边藩!?” “不就是让你们帮我开个炉,你等竟然推诿阻塞,成何体统!” 这段时间,朱雄英一直在小院子鼓捣各种发明创造。 其一就是这烧制玻璃。 前世看各种书,将烧制玻璃说的十分简单,简直是有手就行,可是朱雄英自己上手之后,不知为何,烧制的玻璃老是炸膛不说,还总有气泡,而且颜色…… 翔色? 不可能,这绝不是翔的颜色。 随侍在一旁,脸庞都被炸得黝黑的郑和黑着脸,声音虚弱地道:“小主,不然还是郑和来开吧……” 朱雄英怒道:“你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朱明皇族,我等朱氏好男儿个个都是有胆色的汉子!” “允炆!” 朱允炆摇头。 “允熥!” 朱允熥抓紧了朱雄英的腿。 “十三叔!” 朱桂干脆双手紧环着朱雄英大腿,脑袋乱摆,乌黑大眼睛透露着惊恐神色,带着哭腔道:“哥,我叫你哥,你饶了十三叔一命吧!” 朱雄英顿时大怒,将他们三人一一搡开,随后自己走向那锻造炉,痛心疾首呵斥道:“开个锻造炉都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不是男人!” 说着将手伸向那锻造炉。 谁知,这时锻造炉中的煤块儿,发出嘎吱嘎吱响声。 烧制中的硼砂石灰砂发出砰砰响声。 朱雄英手一顿。 “嘶,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朱雄英严肃地看向朱允炆等人。 “开个锻造炉都畏首畏尾!” “下一句?” “胆小如鼠!” “再下一句?” “不是男人!” 朱雄英站起身来,表情严肃,说道:“我收回这句话,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确不是男人!” “快跑啊,要炸膛啦!” 说着朱雄英面色惊恐,一把抓起朱允炆和朱允熥,跑出两步又拽上朱桂,狂奔而出。 至于郑和早已有所准备,等众人跑出小院儿之后几秒,小院儿内那烧制玻璃的锻造炉发出轰一声闷响,几块儿半赤红半黑乎乎的丑陋玩意儿被炸裂出来,不仅完全没有烧制成纯色的玻璃,反而褐色发亮,夹杂着一坨坨黑乎乎的东西。 冷凝之后,也就成了翔色。 院墙外,几个孩童脑袋犹如葫芦瓢,依次排列冒出。 朱雄英脑袋只露出上半个,黑亮眼眸扫了扫,确定那锻造炉已经不再炸裂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向郑和:“郑和,你去看看炉子,别急着浇水,容易冷炸,用铁棍将炉子中的煤炭掏出来,先把火温降下,再把炉子里的石灰石弄散开。” 郑和站起身来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一步,回头抿着嘴,似是交代后事一般对朱雄英道:“小主,若是郑和去了,还劳烦小主照顾我姐弟亲人……” 说着咬了咬牙,一脸悲壮地走向锻造炉。 朱雄英大怒:“你这厮……” “哎,不能这样插进去!” “会射出来的!” 话音未落,那锻造炉又是砰地一声,吓得众人一个哆嗦,好在之后再也没有炸膛。 等到郑和收拾停当之后,朱雄英皱着眉,捏着下巴来回踱步:“奇了怪了,这玻璃烧制的步骤,我基本上是按照书本上的步骤来的,用料也没有偏差,怎么会炸膛呢?” 代王朱桂也好读书,对奇淫巧技有些兴趣,说道:“哥,是不是因为你漏了什么方法?宋时的《营造法式·窑作制度》记载有烧制琉璃之法,我在文渊阁中见过此书,我去将它取来……” “十三叔,不对。” “那宋时锻造烧制玻璃,用的是木炭,如今我等用的是煤炭,温度不同,火候不同,锻造手法自然没有太多借鉴意义,一定是哪里不对……” 代王朱桂眼睛一亮,说道:“我想起来了,鲁王朱檀之前府上多有道人,擅炼金石丹药,他也曾说过这烧制琉璃之法,兴许他知道。” “切。” 朱雄英背负双手摇了摇头,很是无语道:“并非我瞧不起十叔,他斗大的字儿不识一升,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儿,若说他能炼制玻璃,我是真不信。” “哎,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 朱雄英捡起本来用作吹火的吹火筒,拍打一番,叫来郑和道:“郑和,你收拾一番,将此物拿去前朝,交给我爹,就说此物名为喊话筒,用来朝堂之上喊话唱名,可以散播声音,使得声音传播更远更大声,着御用监多多制造,再谴人去民间推广。” 这也算是种瓜得豆了。 虽说没能发明出来透明玻璃,但好歹发明了喊话筒不是? “不然再考虑考虑电池和电报?” 朱雄英摸着下巴,其实原始的电池倒是不难制作,可是电线难得。 如今这个时代,大明也很稀缺贵重金属。 “御用监倒是有些不错的匠人,应天也有很多匠户能帮忙搞,只是大批量制作电池,非得培训出一批工科种子做帮手才行,我大明倒是有些勉强能用的这类人才,可是这帮人,我信不过……” 说来有些无语,大明如果许多理工科人才,以色目人后裔占大多数。 要么就是擅长炼丹的道士,不过道士们心思多没放在搞科技创造发明,而在炼制长生不死的仙丹,西汉时,刘安就搞了一堆道士鼓捣出《淮南子》,在炼制仙丹的时候捎带着发明了豆腐。 让道士搞科研,他们免不了会把方向放在长生不老上…… 至于火药,豆腐这类,都是研究长生不死药中捎带着的附加产品。 这其实跟华夏传统文化有关。 在中国传统的文化里,道法自然,佛法自渡,更多的讲究自我感悟,自我启发,在某些需要动手的地方,缺乏逻辑思维,全靠自己悟性,发散思维往仙丹妙药上想。 简单点来说,师傅领进门,传授给你,很多时候不喜欢把话讲的那么明白,那么细致。 譬如这造电池,如果自己找个道士来教,这道士为了让自己不失业,教徒弟便说话高深莫测,留一手,让徒弟自己“感悟”,让徒弟利用自己的悟性去自己摩挲。 反倒是西方人,师傅传授手艺给徒弟,比较纯粹和直接,步骤讲解更清晰,“逻辑”更加通顺。 “太学里,得专门开一科,教几个懂点物理学知识的,可靠的工科种子做电池,还需要专业的军户,类似前世的通讯营,帮忙铺设电话线……制作听话筒也需要懂点物理知识,还有一定动手能力的匠人,纯手工打造的话,须得十分细心才行……” “如今我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军驿开张,再等个三五年,银行业务深入民间后,电话就十分紧俏了,既能军用,又可民用,还能赚钱,太学……” 朱雄英小声嘀咕着,揉了揉自己的脑壳,伸手端过枸杞水灌了一口,这些事情都急不来,需要几年时间培养人才做谋划。 而且人才就位了,尚且需要十几二十年时间去各地铺设电话线。 前世,解放之后,那么强的人民动员能力,可是足足用了三四十年才将电话线铺设开来,此物耗费钱粮,对如今的大明益处不大,注定只能小范围的应用,如今看来,反倒是不如多发明几盏灯泡,在大明多修灯塔,用灯塔来传递暗语,联系南北各处。 砸吧砸吧嘴,朱雄英只觉得这枸杞水味道已经寡淡不少。 “这枸杞水喝多了,着实有些腻,而且似乎已经起不到养生的效果了……” “不如尝尝新鲜的?” 朱雄英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某肥宅快乐水的身影。 “不行,我要养生的!” “可是,制作方法很简单哎,碳酸水,酸橙,蜂蜜制成的焦糖,再加上酸橙皮,香菜碎,皇窖里的冰块儿,想一想都……” “可恶,快乐水都喝不到,养生有何用?” “我也不想喝的,可是它叫快乐水哎!” …… 国子监。 作为大明后备人才储备基地,在洪武初年,大明曾经开科取士。 为此,这里曾经聚集了不少儒生。 不过,随着大明后面又不再开科举,转而施行举荐制,渐渐的这里变成了南方文党的天下,许多南方儒林大儒,将自己的门生故旧纷纷举荐来国子监,互相之间称兄道弟,以同谊相叙,为的是将来排上官缺,能够有所照应。 官场就是如此,自古使然。 这国子监中,南方文党尤以江南文人最多,浙东各地因为文风较盛,才子无数,而北方的文人士子就比较少了,大部分是山东,河南等地的儒生生员。 其中许多,是因为收粮征税,帮助营田司筹备收粮任务做的出色,被举荐前来国子监旁听就学。 一群士子正在国子监门口的告示榜上,观看最新的告示。 “国子学诸生,皆应通行简化字,此字便捷,利于教化……” 几名江南儒生身穿儒服,手持羽扇,望着告示上的文字连连摇头。 “我等儒门中人,自当尊古崇儒,韩昌黎倡导复古文,行六朝古声律辞藻,唐宋才有文华灿烂,如今我朝重复燕云,又纳云贵,即将光复汉唐旧土,当倡导古文古辞才对,怎可废礼忘言,转而习简化字此等歪邪佞字!?” 一江南儒生头戴儒冠,望着告示深恶痛绝,大声纵喝。 明初,因为朱元璋比较尊重读书人,所以国子监的儒生,生员,大多都有机会参政议政,而因为元朝时候,大部分读书人没有机会做官,只能写词曲,所以憋屈了上百年,十分热情。 如今大明开国十五年之后,儒生们参政议政之风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因为科举未开,显得更加热烈。 他们经常聚集在书院,或者是酒楼,讨论国事。 此江南儒生开口之后,有许多江南儒林世家子纷纷点头。 附和的儒生,也并不都是单纯的反对简化字,因为这些儒学世族很多是宋时宋徽宗北狩五帝城,举家全族从北方迁徙过来的,甚至有些是南北朝时,衣冠南渡的古族之后。 他们十分尊崇道统和儒礼,尊崇古礼和儒家传统,是他们家传和道学延续的根基,也是他们世家强盛千年的原因之一。 就比如说南迁衢州的南孔一支,南孔本是孔子,衍圣公正统,当年元军攻占山东,他们留下旁支承祀儒学道统,自己南迁,在南宋灭亡之后曾经屡遭屠杀,崖山海战,南孔正统嫡出其实跟着一起跳了海…… 后来忽必烈找到了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剩余部分南孔后人,想册封他们,但是他们却果断拒绝,说真的衍生公后裔已绝。 儒礼昭昭! 忽必烈无法,便将衍圣公俸给了留在山东的旁支。 而江南儒林,各个都以古仁人古圣人之风气自持,他们的精神道统追崇的复古守礼,并非是完全的反对任何新鲜事物,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尊崇。 这也是江南儒林在元朝入侵百年后,仍旧保持着华夏儒学之风的重要核心精神。也是朱熹被尊称为朱子的缘故,他们倡导的思想,让各个阶层不停的追溯先祖先圣曾经的荣光,让他们不忘记自己一代代为何传承儒学,将儒学和礼,变成一个个‘纲常伦理’紧紧箍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往圣之绝学,断不可毁于我等手中! 受限于如今的时代局限性,并非是所有反对简化字的人,都是恶意,相反,他们其实是站在当前这个时代儒生们正确的价值观角度上,维护儒礼,维护华夏家国道统的正理,最适合封建王朝维护士大夫阶级的利益,维护国家的统治…… 而有反对简化字的,自然也有支持的。 一名穿着寒酸,面色沉凝的儒生,站在这帮南方儒生旁边,他身上的儒服甚至略有破损,但是目光坚毅,年岁不大,却不畏周遭嫌弃的目光。 “非也,诸位同学,此简化字言简意赅,行文方便,书写快捷,若用来收粮收税,几笔便可写完。” “此告示只说平时倡导我等使用简化字,为的是我等同谊日后外派各地,为粮长收粮,为县官断案,多行简化字使百姓易懂易学,非是反对我等复古守礼。” “此辩是白马非马论,还望同学勿言太过,无需将简化字视为邪祟佞字,我等做学问,便用繁体,收粮纳税文书,就用简体,二者并无冲突,好似是吃饭用筷子,喝汤用汤匙。” 那江南儒生见状,扫了扫这穷酸儒生,收回扇子切笑道:“你倒是有些歪论,我听闻太学即将开学,广收童生学员,皆以简化字教学,你若觉得简化字方便,何不放弃国子监监生,去那太学入学?” 穷酸儒生拱了拱手,平静说道:“好教同学知晓,儒生正有此意。” “太学多开吏科,专为培养实干人才,我皇明如今缺的是做实事小吏,并不缺做花团锦簇文章的博儒,各位同学若想为百姓做实事,不妨跟我一道同去报名!” 周围有几个儒生明显意动。 “你是何人?” 有江南儒生问道。 “邓州铁铉!” “哦,是他?听说此人在河南为盈田司做收粮文书,刚正不阿,被举荐来国子监……” “铁铉兄言之有理,我等也愿去太学学习。” “同去同去……” 有趣的是,愿意去太学学习简化字的,多半是出身寒门,家境中落,或者是非世族出身的儒生,他们并没有道统家学束缚,接受简化字接受度更高。 “哼,甘于堕落,有辱斯文,吾等羞与之为伍!” “简党!” 大明的读书人们,已经被一股风气开始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改变。 而这股风什么时候会刮起来,变成龙卷风,还是春风拂面,就不得而知了…… …… 小院儿内。 朱雄英拿过周宽递来的最新舆情,扫了扫,对周宽道:“大伴,方孝孺如今在外地为太学寻荐良才,让他别只盯着荆楚江南,荆楚自古多才子,江南也有儒风,但北地多年战祸,读书不易,如今还能在北地坚持读书的生员,学习环境比南方士子艰苦十倍,一旦来上学定然更加刻苦珍惜,你告诉他,要多在北方发掘读书良才,日后学成归去,建设家乡,报效皇明!” “另外,九边之地,贫苦多战祸,军户们的子弟读书困难,你去找我爹,让我二叔三叔四叔,多在九边发掘功臣烈士子女,有条件的送来应天读书,没有条件的,就在藩地修建义学,一并教授简化字,算术,地理,教材到时候和太学相同,此事尤为重要!” “是,小主!” 周宽欣慰地躬身点了点头,不由想起自己那小子,如今是否也有了儿子? 自己孙儿,也可上学读书了…… “对了大伴,孝陵卫中多是我皇明功勋老卒,他们就在孝陵离得近,千万别忘了他们,你帮我给爹传句话,就说当年老营老卒随皇爷爷打天下,如今我朱雄英陪老卒孙辈读书保大明!所有孝陵卫老卒子孙后辈,都可免试入我太学!” 周宽身子一颤,眸子闪烁着点点泪花:“我皇明有小主,定当迈汉唐!” 他心中小声说完,躬身朝前面走去,却猛地眸子一缩。 一个从未踏足过小院的人率大队随从,正站在小院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朱雄英的小院。 第56章 你说这瓜保熟么 太子妃吕氏年岁不大,颧骨微红。 她眉目端庄,眼睑狭长勾起,身穿宫袍莲步轻移,淡淡地打量着朱雄英的这座小院儿。 “倒也有趣……” 而朱允炆,则是委屈巴巴地用黑亮眼眸悄悄打量着她,缀在她脚下。 “拜见太子妃!” 周宽连忙施礼。 周围几名宫女,内侍纷纷鱼贯而入,将小院儿的篱笆门推开,站在左右。 “雄英呢?” 吕氏面色冷然轻声问道,她本是南宋末年著名降臣吕本焕之后,家族世代耕读传家,父亲吕本更曾是元朝显贵一族,投降大明之后,获得器重。 明初继承元祚,对太子妃嫔,王侯妃嫔很看重“根脚”(出身),当年王保保因为不是出生黄金家族,一度也没得到元顺帝重用,因此在宋濂的介绍下,朱标迎娶了出生名门的吕氏为妃嫔。 洪武七年,吕氏的父亲吕本因管理太常寺卿时功臣庙宇修缮款项被贪墨受罚,朱元璋惩罚他去功臣庙做役工,后来在朱标的求情下屡有升迁,没过多久转任两浙都转运盐使。 虽说父亲吕本在洪武十年因病去世,但吕氏并未失宠,反而颇受太子朱标宠幸,在洪武十年生下庶长子朱允炆后,升格为太子侧妃。洪武十二年太子妃常氏生朱允熥因病薨后,吕氏便被抬为太子正妃。 如今她已是东宫正主三年,平日里对马皇后恭敬有加,对朱雄英等皇孙也是尽量保持公允,尽力照抚。 “孩儿在!” 朱雄英已经迎了上来,看了看跟在众人旁边,有些怯懦呆愣地朱允熥,他皱了皱眉,上前牵住了朱允熥的手,这才对着吕氏行礼。 “孩儿拜见母亲。” 长妃为大,就算朱雄英不太喜欢自己这个继母吕氏,也只能行礼拜见她。 “雄英,免礼。” 吕氏踱步走上前来,左右看了看,挥挥手让周围侍从都散去,拉着朱允炆和朱雄英一道坐下,和朱雄英预想中的不同,吕氏反倒是淡淡笑着,和蔼可亲地伸手以自己的手绢擦拭了一下朱雄英脸上的灰尘,然后观察打量了一下小院,叹气道:“你这小院儿倒是大有乾坤,难怪允炆和允熥喜爱。” 朱允炆连连点头。 朱允熥则是傻愣愣地抬起头,对着朱雄英嘿嘿笑了起来:“喜欢,喜欢……” 朱雄英挼了挼朱允熥的脑袋,抿着嘴沉思片刻,以眼神瞟了吕氏一眼,自己这继母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怎么突然来自己这儿了。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 “母亲,您今日过来,所为何……” 吕氏淡淡笑了笑,她拍了拍手,早有内侍端上一些稀罕水果,有西瓜,香瓜,还有葡萄等,都是时令水果,还有自亲嫩莲蓬中剥出的莲子,清香脆嫩。 “允炆说,雄英你多爱吃水果,这西瓜和香瓜,非是南方瓜果,乃是宁夏卫所进贡的沙瓤瓜,香甜可口,我专程给你送来。” “多谢母亲!” 朱雄英笑容满面,咧着嘴嘿嘿大笑,十分开心。 吕氏也对着他微微点头,慈祥和蔼。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母慈子孝模样,若非知道跟脚之人,恐怕真会把他们当做亲生母子。 朱雄英拿起一个香瓜,嗅了嗅眼神露出喜悦:“好香,这瓜肯定香甜,多谢母亲,我这小院儿也种了一些槐莪,都是我亲手栽培,我马上摘一些,母亲您拿回去尝尝。” 说着站起身来,拿起一竹编簸箕,将自己培植在暗室中的蘑菇蕈类采摘了一些,他培植的蘑菇就是最常见的平菇,平菇相较于其他蘑菇种植起来更方便,南方人称之为“槐莪”,因为有鲜味儿,北方人称之为“荤菜”。 朱允炆见母亲没拒绝,便和朱允熥一道,跑着跳着跟了过去帮忙。 吕氏脸上本挂着笑,此刻却缓缓凝重,面无表情起来。 “三年北馔饱膻荤,佳蔬颇忆南洲味,地菜方为九夏珍,天花忽从五台玉”朱雄英将那平菇摘的很满,和朱允炆朱允熥欢欢喜喜都走了出来。 三人都是身上挂着泥,但十分开心。 尤其是朱允炆,笑的格外灿烂。 黑亮眼眸看着朱雄英,满是崇拜。 只是他越开心,吕氏脸色就越沉一分。 “母亲,您拿着这些槐莪回去尝尝,以猪油炒着吃,再放点韭黄,鸡蛋,做成韭黄槐莪炒鸡蛋,端是人间美味!” “好!” 回过头时,吕氏已是满脸慈笑。 “雄英,你平日带着允炆,也不能过于贪玩,学业不可废,你是我大明皇嫡长孙,将来要继承大明国祚,当晓得儒学重要。” 吕氏说道。 “母亲,孩儿晓得的!” 朱雄英笑着咧嘴,露出洁白牙齿。 吕氏又寒暄两句,劝慰朱雄英不能忘记儒学经义,这才带着朱允炆和朱允熥,缓缓离去。 朱雄英热情欢迎,依依不舍送别。 堪称是母慈子孝了…… 等她们走远后,朱雄英挥舞着手慢慢放下,笑着的脸颊则是变成了凝重。 他转过身来,看了看桌子上的西瓜和香瓜。 “大伴……” 朱雄英盯着那西瓜眼神严肃。 “你说这瓜保熟么?” 不等周宽回答,朱雄英就轻轻摇了摇头,咧嘴笑道:“不熟……” 将那瓜拿起,随手丢进了土里砸碎,用来喂鸡。 他猛地皱眉,忽然自言自语:“继母的父亲吕本吕大人,曾做过两浙都转运盐使,可知食盐获利几何?” …… 另一边,吕氏牵着朱允炆缓步走着。 朱允熥则是孤孤单单的落在后边,低垂着脑袋,甚至就连宫女都不甚关注他。 没办法,如今的东宫之主,是吕氏。 若是哪个宫女对朱允熥过于好,反而才要出事…… 一个吕氏老人,内侍出身,弓着身子说道:“娘娘,这槐莪如何处置?” 吕氏偏着头扫了一眼这吕氏老人,皱眉道:“你说雄英如此早慧,是否有人教他?” 吕氏老人皱眉摇头。 “皇长孙年少聪慧,但心思不纯,不诗儒学经义,非是正道啊,奇淫巧技,皆是下等人钻研,他怎能自甘堕落呢?” 吕氏眸子闪了闪。 朱允炆却抿着嘴,乌黑眼眸闪烁,说道:“娘,才不是呢,大哥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实干之物,实干兴邦,读死书才没用。” 那吕氏老人大惊失色。 “允炆殿下,您怎么能这般言语,我吕氏一门,世代诗书门第,耕读传家,若不学儒学,何来吕氏一族如今显贵,你可千万不能学那歪理邪说,一定要好好读书,读书方为正道!” 太子妃吕氏也眯起了眼,狭长眼眸勾起。 她瞥了眼朱雄英献给她的槐莪,道:“将此槐莪按朱雄英所献方式,以韭黄鸡蛋猪油炒制,献与太子殿下就食吧。” “是……” 第57章 此歌甚好当传世为我大明国歌 洪武十五年的六月,注定不平凡。 大明帝国北起辽东,西到甘肃,南至云贵,东抵安南,战场随处可见,曾经横跨亚欧的大元帝国,如今不过短短十余年时间,就分裂成了一个又一个各自为战互相吞噬的部落。 如果不是大明拯救乱世与水火,这场战祸恐怕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云南,昆明城。 “杀啊!” 硝烟弥漫,火箭如雨,无数蒙元士卒举着牛毛制成的毯子和盾牌,从四面八方冒着箭矢冲来,他们是北元土官杨苴散所纠集,趁着明军大部主力随着蓝玉傅友德撤军,昆明城城防空虚之时,从各地纠集了蒙古散户,色目人,还有土司头人奴隶,足有二十五万人来攻。 “给我顶住!” 昆明城守将,大明预左军都督佥事冯诚身披重甲,亲率兵丁驻守在城墙上,昆明主城门之前被明军攻打时,被明军以火药轰塌,如今仓促之间尚未完全修复,此刻是北元士卒攻击的重点区域。 虽说蓝玉傅友德撤军时,给他们留下了很多火铳,火药,还有一些火炮。 但是面对如潮海一般的蒙元士卒,且悍不畏死的冲击,昆明城的城防已经岌岌可危。 冯诚乃是冯胜的亲侄子,十余岁就跟着明军作战,军事经验十分丰富,虽然身边不时有流矢射来,但他并不慌张,而是依靠在城墙上,自箭垛处观望敌情。 “大人,我们的箭矢不够了!” 副将浑身是血,身上还挂着两根箭矢,喘着粗气跪倒在冯诚旁边大喝。 “沐将军到哪里了!?” 冯诚也万分焦急,大明攻下云南后,云南的土司头人,还有蒙古后裔初期投降,复而反叛,来此往复了好几次,尤其是城中的一些色目商人,偷偷给蒙古万户通风报信,趁着大批明军部队班师回朝,竟然出重金勾结土官,意图再次反叛! 幸亏冯诚发现的早,及时将昆明城中的骚乱控制住,连杀数十名不法色目商人,在城中的和尚,以及另外一批亲大明的色目商人帮助下,让昆明的老百姓们稳住了局面。 但昆明仍然有被攻破的危险。 守城将士,不过两万余人,很多还是老弱病残,精壮主力,都被沐英带去平定云西叛乱。 副将端起牛皮水囊狂饮一口,喝道:“一日前收到过沐将军的鹰信,之后再无消息!” 冯诚眸子闪烁,眼见城下的蒙古士卒们,用手举着抵挡火箭的牛皮摊子,保护着头部缓缓推进,而且后面还有四五个攻城车正在步兵的掩护下准备冲城,更远一些的地方,在明军箭矢无法攻击之处,一些牛被蒙住双眼,聚集在一起,尾部拴着炮仗…… “沐将军应该快到了!” 冯诚一拍城墙,喝道:“去,把所有的火铳手,还有火药都集中到正门,其他三门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吧,敌人真正的攻城主力就是这帮敢于顶着箭矢攻城的蒙古人和奴隶,只有顶住他们的攻击等到沐将军回援,才有一线生机!” “是!” 身边将官手持旗帜,打出旗语,并且敲鼓鸣金传讯,另外一人则是狂奔而去,调集火铳手。 “嘟嘟嘟……” 蒙元士卒们吹起了进攻的号角,数千名当年迁居云南的蒙古勇士后裔,举着弯刀,在盾牌和牛皮掩护下,举着云梯疯狂冲来。 而明军这边的滚石,滚木,沸油,金汁,箭矢,都已告急! “亲兵何在!” “在!” “天日昭昭,护我大明!” “杀!” …… 碧鸡关。 作为云贵茶马古道九关十八铺中的其中一关,此处地势险要,曾是大理段氏和周遭城池的重要上路古道,古人称为“五尺道”。 刚刚被封为黔国公的沐英,骑坐在一匹马上,身后大明精兵如狼似虎,眼眸喷火,手持火铳刀枪,从碧鸡关关隘中鱼贯而出。 “爹,这是昆明的鹰信!” 沐英之子沐春身披重甲,骑坐在一批黄骠马上冲上前来。 父子二人,皆是身材魁梧,修长健硕,且气息沉凝。 沐英正值壮年,面白少须,眸子修长,双眸精光闪烁,他本是流民子,后来加入红巾军孩儿军,因为作战勇猛不惧死,被朱元璋收为义子,之后一路以军功积累到征西大将军,如今获封黔国公,永镇云南。 为了保证云南和周遭国家,如缅甸,暹粒等国的茶马商路,沐英刚刚初步平定云贵战乱,不顾分出十余万兵力驻守各处关隘,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仍然马不停蹄直奔五尺道,想要打通九关十八铺,为大明打通南方商路,保证军粮军马和茶叶,盐巴供应。 尤其是军粮…… 大战之后,必有灾荒。 此灾荒既有天灾,也有人祸。 如今大明在云南很难征收到足够多的粮饷,地方上的土司头人,佛头,色目商贾,有自己的碉楼堡垒,建造在崇山峻岭上,易守难攻。 大明若是不保证足够多的粮饷,无需蒙元残存余孽反叛,自己就乱了。 谁知,昆明的色目商人,趁着大明分兵,昆明守军不足时又勾结蒙元残存势力反叛! 沐英伸手拿过那鹰信,他长子沐春有些沉不住气,急切道:“父亲,昆明只有老弱守军两万余人,缺少火铳火药,如何得守?我们是否加快行军!” 沐英却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军事岂可心乱!?” 沐春闻言一愣,咬着牙低垂下头。 自幼在朱元璋身边言传身教,沐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心性,入云南第一战,他在面对数倍于己的前元梁王大军,使计策隐忧元军上当,一举击溃三十万元军。 就在不久前,更是以不到两千人的精锐明军,面对土司头人思伦发调集的上百头大象的象军,沉稳冷静,以火铳三段击配合神射手火箭加上火炮,直接击溃思伦发以上百头大象配合的五千余人。 对,我华夏在大明建国之初,就已经有当世名将,沐英,以三段击形式击溃了号称可排山倒海的象兵部队! 沐英眸子扫了扫远处,沉声道:“将全军战马集合起来,一人三马,以千人为队,随我先行。” “你率后军,将辎重,缴获,重甲全部留在碧鸡,轻装步行来援!” 沐春一惊,忙道:“爹,您怎么能亲自出击,不然让我……” 沐英却又淡淡扫了他一眼。 将马上缰绳拉了拉,沐英道:“冯诚乃百战老将,昆明城中粮草辎重充足,若无色目人作祟,足以守城一月,咱们这一仗,要一击打破色目人和蒙古人的胆气,让他们百年不敢作乱!” “爹,你难道要?” 沐春心中一惊。 沐英眯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云南久离华夏,元朝对这里的统治又十分野蛮无序,放任土司头人各自为政,而且对于普通百姓盘剥很深,导致这里的老百姓反抗心理也很强。 但这里实则是块儿宝地。 先说商路,云贵川藏茶马古道,连接着中原和缅甸,暹粒,天竺等地,虽山路难行,实则多有名商大贾,就连收过路费的土司头人都多有金银财宝。 在一定程度上,云南的某些土司头人比中原地区的地主富的多,广修碉堡佛寺。 而普通的百姓和奴隶,不敢交税给明军,也不敢和明军接触。 大战之后要有大治。 而这个大战,一定要打破在云贵等地土司头人,色目商人,还有番僧佛头的胆气! 一战为云南打出数十年的和平,让他们不敢再生叛意! “是,爹!” 沐春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看了自己父亲沐英一眼,对着旁边一直跟随着父亲的弟弟沐晟使了个眼色…… …… 院子内。 清晨时分,日月同辉。 朱雄英背负双手,身躯笔直,盯着头顶日月同辉奇景,突然心血来潮。 “我皇明为了光复华夏,死伤烈士数百万,救济斯民水火中,岂能不祭文悼之?” “朱雄英不才,愿做‘大明歌’一首,为我大明国歌,为我大明军歌,为我大明军魂战魄!” “笔来!” 一声大喝,周宽和郑和连忙拿来毛笔。 朱雄英以毛笔沾满了墨水,笔走龙蛇,踏歌而行,歌声铿锵昂扬,赤红红颊! “天日昭昭我大明,疆域十万里!” “继承华夏超汉唐,国祚迈北元!” “山河奄有中华地,不忘吾故土!” “铁马同袍凝战甲,向前向前向前!” “复兴之责在吾辈,日月同明!” 书毕,朱雄英将毛笔丢在一边,眸子挂着淡淡水汽,哈哈朗声大笑,正声道:“此歌甚好,当传世为我大明国歌!” 第58章 但有红旗处皆唱大明歌 奉天殿。 朱标和朱元璋,朱雄英三人,加上刚刚到来的李文忠,正围坐在一起吃“熏锅”。 熏锅,火锅也,汉代就已经出现,又叫做“鼎食”。 宋代因为经济发达,酒楼茶肆极多,也推动了火锅等食物的发展,而元时忽必烈爱吃羊肉,有庖厨发明了涮羊肉,故而以铜锅涮肉的形式也开始广泛出现。 “爹啊,怎么样,好喝吗?” 朱雄英端着一杯自制的“快乐水”,笑眯眯地问对面的朱标。 朱标则是微微闭眼,细细品着手中加入冰块儿的“快乐水”,满足地点头。 谁能拒绝吃火锅的时候,来一杯冰镇快乐水呀! 要想完全做出可乐,现在根本不可能。 但是做出有可乐味道的甜水饮料,这并不难。 柠檬皮,蜂蜜做的焦糖,冰块儿,香菜根和碎末,如果没有柠檬,橘子皮也可代替,朱雄英还发现,用柚子皮也可调出味道来。 除了快乐水,还有凉茶,蜂蜜水等冷饮。 菜式极为丰富,鸡鸭鱼羊,各色肉片。 “可惜没有辣椒……” 吃着麻酱调料,朱雄英总觉得差点味道,没办法,这个时代能吃上这么一桌,那已经是梦里想过的事情了。 李文忠宽厚的脸颊上浮现出愧疚神色,对朱雄英道:“雄英呐,你所说的辣椒,叔让各地海商多加打探,还未从西番处打听到。” “无妨。” 朱元璋手中持着箸,夹起一筷子肉来放入嘴中,豪气地咀嚼着,说道:“既然此物在那美洲之地,待咱收复了大唐渤海都护府旧地,抽出手来,就从辽东以北派船去寻。” “西番没有此物,咱自己去取!” “还有安南,交趾重地,辖制南海,此处多有海商往来,且交趾多有良田,盛产稻谷,自古以来就是我汉家故土,需得收回才是。” “皇爷爷威武霸气!” 朱雄英哈哈大笑,对着他竖起了拇指。 不过他下一秒就忧心忡忡地道:“收复辽东交趾并不难,难的是实现长治久安,如今太学就要开了,大明皇家银行已经在各地展开业务,大明皇家学院也要开学,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来发展人才。” “皇爷爷,您和爹,都多一点点耐心,这五年咱们耐着性子打磨内政,勤修政务,多的不说,先将各地盐政推行开来,盐乃赋税根基,我大明每年发出的盐引价值六百万两银子,收回来的白银不过二三百万两,这盐税流失太过严重!” 朱标也眯了眯眼,他宽润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道:“江淮等地盐场,多被地主土豪霸占,盐场主人找工人晒盐打盐水,若是不偷卖私盐,难以维持,因为他们一要给官府交一份税,二还需被地主盘剥一份租子,这私盐泛滥,一是因为暴利,二是因为九边盐引之需,实则暴利之下,皆是我大明百姓的血汗。” 朱雄英拿起一根竹子做成的漏勺,将火锅里的鹌鹑蛋给捞出来,将鹌鹑蛋给朱元璋,朱标,李文忠一人捞了一个,这才坐下,叹气说道:“爹,何止是盐场,棉花也一样。” “江淮地主,种棉久,且多有土地,他们就抬高棉价,不准其他地方百姓种棉,其他地方,似河南中原等地,但凡有人培育棉种,就被江淮棉厂主人派人捣乱,或是采摘季节纵火,或是被人偷采,我掌管国安司不过个把月时间,从毛骧那得到的这种讯息就不下数十,这还是毛骧有意筛选过的。” “如今朝中政事,皇爷爷和爹做的很好,咱就得抓大放小,把握政策走向,执行,咱也抓不到,那就多设立监督监管耳目,盯着这帮官吏。” “似往常,别说咱们祖孙三代凑一块儿吃顿饭,我连爹的面都见不太着……” 朱雄英说的是实话,之前朱标实际上承担了丞相的重任,每天要处理几百件事,有时候多了要处理上千件大事。 就算是神,长期以往,也顶不住。 朱标却有些心疼地看着朱雄英道:“你这段时间可是写了不少书,身子能熬得住么?”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看了朱标一眼,清了清嗓子道:“爹,你放心,我身体健康,常茂舅舅还找来许多草药,每日给我打熬身子骨,他说我就算不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也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强人,我外祖开平王号称常十万,我起码是朱一千。” “我倒是不怕身体出毛病,我是担心有人对我下手……” 朱标,李文忠,皆是眉头一皱。 朱元璋淡笑道:“朝中已有大臣进言,说雄英不修儒学,有违圣孙之道。” 朱标冷哼一声。 他面慈心善,但也有菩萨雷霆手段,绝非是什么善男信女,之所以显得他宽厚,那是因为和皇爷爷朱元璋比起来,他的确善良许多。 “爹啊,这个暂且不说,你们放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今我皇明只要按照一五计划走完,不说多的,全国大部分老百姓都有地耕种,而且大明皇家银行,随着军驿开遍各地,也就能慢慢掌握全国的经济命脉。” “再以大明皇家银行发粮饷给各地卫所兵,掌握粮草后勤,抓住枪杆子,我大明就已经强大一半了。” “二五计划搞经济和三五计划抓军队,都需要专业人才,咱们如今在各地建立县学,府学,太学分校,不就是为了储备人才嘛,夏日种瓜,冬日得豆,如今瓜果都已经种下,结出来什么果子,那就看后来人施展。” “咱大明要保江山万代,需得有百年时间打下万世根基,我如今对外面的风风雨雨没甚么兴趣,在没有绝对的自保能力之前,绝不出宫。” 朱标和李文忠都是欣慰表情。 “雄英长大了……” 朱标感叹道。 “非也!” “咱不是长大了,咱是豁出去了,不怕了!” 朱元璋听得哈哈大笑,他亲自端来一些吃食放入火锅中,伸手敲了敲筷子,道:“雄英,太学开学你都不去,为了这太学,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朱雄英抿着嘴,咬牙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不去!” “孙儿非是怕死,而是孙儿想在太学教的知识过于颠覆传统。” “我皇明对于儒学,既要用,也要防。” “纵观各朝帝王,无外乎儒皮法骨,若是今年开科举成为定例,日后年年都有儒学门人入朝为官,初期不显,过二三十年,三五十年,天下的大仗小仗都打完了,自然是这帮读书人更受器重,难免形成庞大无比的朋党。” “他们以商养吏,靠吏赚钱,再以钱入学,循环反复,那时我朱明皇室,武将勋贵危矣。” “所以,在孙儿没有掌握自己的枪杆子,能以理服人,让那帮传统儒学老夫子们不敢指手画脚之前,孙儿是不会冒头的。” 朱元璋眯起了眼。 “此话咱记着了,可还有其他吩咐?” 朱雄英点了点头。 “其一是各地县学,府学,太学和国子监,初一十五,都要唱国歌升国旗,国歌便是我大明歌,国旗自然就是红旗!” “我大明乃是红巾义军起事,红旗飘处,便是大明!” “此事不仅要在学校推行,官府,军队,也要形成定例。” “但有红旗处,皆唱大明歌!” 朱元璋眸子闪烁,重重地点了点头。 “另外,大明皇家银行的金银,运钞车需得十分保险,这大明宝钞,要多费些心思,在上面印防伪暗花儿,再把皇爷爷您的头像印上去,还有这个,我大明各处名胜古迹,譬如说那捕鱼儿海,还有那北海,李太白出生地碎叶城等,不同面值的宝钞,印不同的头像风景。” “呵呵,好。” 朱元璋咧嘴大笑。 朱标又道:“雄英呐,你所说那会出声儿的银钱,咱已经让宝源局和宝泉局的匠人们着手制作,过一阵就有信。” 朱雄英眼睛一亮,拍桌子道:“对,爹,这个可是十分重要,银钱用银少,纯银耗银多,咱们大明的金银都被北元贵族卷跑了,海陆贸易商道不通,得悠着点。” 李文忠闻言,抿了抿嘴,忍不住插嘴道:“这倒无妨,北元王公贵族,多使管家色目人,以驼马来我大明,购买各类茶叶,丝绸,还有盐巴,他们北地盐巴味苦有沙,我大明盐纯白如雪,西番诸吐蕃部落也是如此。” 朱雄英道:“盐可是个好东西,茶叶也是……” “爹,我给您那本书,讲述海盐晒盐法的那本,您可有研习?” 朱标重重点头,他点头之后,却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闪烁凝重道:“如今短时间内,我皇明不能大规模普及海盐法,至少,一五计划完成之前不能。” “为何!?” 朱雄英奇了怪了。 晒盐法,尤其是海盐板晒法,得盐多,方便简单。 朱标苦笑:“一来我大明盐场,多以官盐为主,民间盐田,多是勋贵王公持股,或是地方土豪。” “如今大明九边,处处需要粮饷,处处需要军马,一旦放开海盐晒盐法,盐引之策便废,盐价下跌不值钱,那商人们就不愿运粮筹边换取盐引,他们之所以愿意千里迢迢运粮去换盐引,无非是盐价暴利,不愁销路。” “若真到了那天,我皇明的盐巴人人都吃的起了,地方军屯卫所之军粮辎重,就全都需要官府自筹马队运送,耗费颇多。” “得不偿失呀……” 朱标的话,让朱雄英内心一阵反省。 的确。 晒盐法的确是先进的制盐办法,如果能够普及推广开来,是利民的好事。 但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利国…… 一切只因,国家现在需要商人们去九边运粮换取盐引,必须得维持盐巴的高额暴利。 哎…… 朱雄英抿着嘴点了点头:“那此事略过,暂且不说,我们的皇庄官田放开均田之后,也要多搞一些国营农庄,多种棉花,咱至少要保证北方卫所的将官,普通兵丁,冬日里有件儿棉衣穿,这件事总不难吧?” “我在毛骧指挥那里得知,咱们淞沪的大商人,因为棉布卖去倭国获利更多,不愿意把棉布卖给官府,反而囤积棉布,转卖倭国高丽,甚至偷偷卖去辽东北元那边,此等祸国卖国的商人真个该死,但是咱也得反省反省,为什么商人能卖,咱们不能卖!?” “海禁现如今其实名存实亡,皇爷爷,商人囤钱,咱们囤枪!” “不如我们放开海贸,但是商人必须交税和保护费,咱们大明皇家海军,就在各处海上游弋,专门抓没有海商牌照的私船,抓住就重重罚款,顺便多搞几只商队去辽东做买卖,把辽东北元余孽和高丽的经济命脉抓住,把从他们那儿赚来的钱” 朱雄英想到了珍妮机。 其实宋代,纺织机技术就已经很成熟了,远超同时代的西方。 到了现在依旧是这样。 甚至不夸张的说,即便是前世那个被众多人诟病的大清中后期,江浙沪地区的手工丝织品,手工布帛,质量以及水平都十分上乘,打的大英帝国以珍妮机制作的纺织品很难卖进大清,连年贸易连年逆差。 列强们的手工业品在大清市场并无太多竞争力可言,中国人的勤劳智慧能吃苦,在很大程度上甚至赶超了纺织机器的优势,于是他们转而动起了歪心思,开始卖鸦片,导致白银外流,直到蒸汽机出现,各种机器开始出现,手工业制造的优势才开始逐步被打败。 “爹知道了。” 朱标点了点头。 朱雄英又看向李文忠:“对了叔,咱大明皇家学院,您是第一任副校长,皇爷爷和我爹都比较忙,您得好好认真抓仔细咯,多选各地皇明烈士子嗣,还有勋贵子弟入学,严加把控。” “教材之类,我都写出来了。” “至于怎么教,您和爹都是带兵之人,比我懂!” 大明皇家学院,也快开学了,在朱雄英建议下,山长改为“校长”,李文忠担任副校长,也是实际上的主管人。 实际上,大明开国之初,对于新鲜事物和新鲜名词的接受度十分高。 想一想也是,元朝时候,华夏大地随处可见色目人,金发碧眼不甚稀奇,各种稀奇古怪的语言,工具,数不胜数。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单独设一科为工科,九章算术,筹算,码子,皇明数字都得精通,还要会制图绘图,找几个老匠人,教他们好好学习火铳,按我估算,咱皇明有个五到十年打底子,应该就能造出更厉害的燧发火铳了,其余的手榴弹,火龙弹,炸药包,也别落下!” “这燧发火铳有何优势?” 朱标忍不住问道。 朱雄英咧嘴笑:“皇爷爷,您还记得沐英叔叔所奏战报?如今我皇明的火铳,射击速度慢,装填慢,一旦敌军骑兵战马到了跟前就是活靶子。” “但是有了燧发火铳,再排列起来,三段击之。” “那时,敌纵然千军万马来,也挡不住我枪林弹雨去!” “来,当浮一大白!” 朱雄英激动地举起杯子,朱元璋,朱标,李文忠都是笑意满满地碰了碰杯。 “皇爷爷,爹,叔,此情此景,我不由得诗兴大发,想吟诗一首啊!” 朱雄英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家长面前背诵诗歌的好孩子,大声朗读起朱元璋的诗来。 “鸡叫一声撅一撅,” “鸡叫两声撅两撅。” “三声四声天下白,” 最后一句,朱雄英看向朱标和李文忠,朱元璋,几人哈哈带下,张口附和,高声纵呼: “褪尽残星与晓月!” ps:感谢宝友“感知力”一直科普,给了很多方向,感谢宝友“网中游1”“听山河入梦吖”“清晨的琴音”打赏,感谢其他书友们的月票推荐票,求一拨儿免费的推荐票,教主拜谢~ 第59章 给我拖出去阉之 大明,洪武十五年。 七月初七。 七巧节,又名七夕节,宋时极为隆重,到如今,不仅大明,周遭高丽,倭国,安南,也过此节,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乃是为了情人相叙。 秦王府内。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 词是什么样的词? 宋时书情之虞美人。 人是什么样的人? 两个孤零零的可怜人…… 秦王朱慡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闭上眼以鼻翼深深嗅了嗅王妃王敏身上的香气,这才睁开眼来,吞了口口水捏着她手掌,在面前写下这首虞美人。 他极为紧张,似乎生怕王妃王敏从他怀中消失。 “敏儿……” 朱慡痴痴地看着王敏的侧颜。 人若是坠入情爱,总是没有脑子的。 王敏却悲怜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我弟弟金刚奴何在?” 朱慡缓缓回过神,他忌惮地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确认侧妃邓氏不在。 朱慡小声道:“他被父皇封为指挥使,镇守衢州。” 王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她笑道:“你父王还想要传国玉玺么?” 朱慡眸子一惊,忙道:“敏儿,你别误会,我不是……” 王敏却咧嘴凄厉地笑了笑,她很是悲凉地抬头望了望天空,道:“我小名观音奴,和我弟弟金刚奴,都是大元国师的弟子,我深信佛法。” “若是此生能再见我弟弟一面,我愿告诉你传国玉玺下落。” 王敏的话让朱慡眸子一亮,他激动起来,上前抓住了王敏的手掌,问道:“真的?” 王敏却笑了起来。 她修长眼眸眯起,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厉。 “真到了那天,就是我和弟弟身陨之时吧……” “怎么会!”朱慡着急起来。 王敏轻轻地摇头:“你不懂你父亲,就像你不懂我……” “呵,男人……” …… 这七月初七,对于普通大明老百姓来说,只不过是个寻常而又平凡的节日。 应天府的老百姓们,也纷纷游夏赏花,好不自在。 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单身狗的低吠…… 已经低调开学一个月的大明太学,此刻熙熙攘攘,今日休沐,学生可以出去游玩,大明的十来岁少年和其他地方十来岁少年没有任何区别,都爱慕俊俏小娘。 言谈举止,也多将小娘挂在嘴上。 似张郎指腹为婚的婚约,到李郎的媳妇是个童养,再到刘郎和自己书童不清不楚,疑似兔毫别雅,这类八卦也是少年们永恒的话题。 太学的开学十分低调。 这是朱元璋要求的,也是朱标刻意为之。 因为太学主要培养干吏,而国子监则是培养翰林等中枢儒学骨干,朱明皇室用对太学的冷落来表明,新开的太学学子,并非是一股新兴的政治势力,将来不会对儒学正统们造成威胁…… 实际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太学尤为重用。 甚至,这里将会左右未来大明的朝堂格局。 一来,太子朱标,曹国公李文忠,韩国公李善长都曾多次亲来讲课,就连天子朱元璋也时常前来,而且还将‘大明皇家学院’的勋贵子弟们,全都排入太学,让他们先学一年的预科,学习算术和各种文化知识…… 有识之士,都纷纷寻找门路,进入新开的太学。 一处宿舍内。 铁铉呆呆地坐着,手中捧着一枚银元。 此银元名为大明银币,一元等于一千枚铜钱,也就是整整一贯钱! 在有些地方,这一元钱甚至可以换一千二百枚铜钱。 虽说这银币出现之初,民间并不待见。 但随着大明官府强势推广,紧跟着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驿站开始运作,如今银元在大明南直隶的主要城市,已经是使用率最高的官定硬通货币,官定的兑换比是一元钱等于半两银子。 一边同宿舍的盛庸见状,笑道:“铁铉兄,你这般坐着作甚?” “就算你再看一个时辰,这一个银钱也不会变成两个!” 太学中的学子,年岁不大一样,有的十余岁,有的十岁左右,还有的二十多岁。 而盛庸,铁铉,平安,吴杰这四人,因为年岁比较近,就住在了一起。 盛庸,自言北人,前元贵胄出身。 铁铉,邓州生员,粮长文书举荐出身。 平安,天子朱元璋义子平定之子,勋贵之后。 吴杰,安陆侯吴复之子,勋贵之后。 因为朱元璋命令大明皇家学院的勋贵学子,必须来太学上一年预科学习基础知识这件事,在阴差阳错之下,四个本来出身属性并不完全相同的少年住在了同舍。 四人年岁接近,又都有股武人习气,这其中盛庸的年岁稍长一两岁,常以大哥自居,铁铉为人正直坚毅,平安好谋果决,吴杰也是能文能武。 若是朱雄英知道的话,肯定要怀疑背后有人操纵…… 又或是感叹,天意弄人。 这四人皆为前世四叔朱棣靖难之役的官军名臣,而且都是在许多逃官降官之中脱颖而出者,其中两位差点打的朱棣放弃靖难一度想自杀,因为燕军的百战老营险些被打光…… 在本时空,他们四个还是怀揣着一腔报国梦的少年。 铁铉还是呆呆地盯着手中银钱。 他缓缓地吸入一口气,这银元上有朱元璋的头像,背后是大明银元,洪武十五年铸,一元的字样。 咬了咬嘴唇,铁铉恭敬地面北而拜,朗声道:“拜谢皇明天恩!” 盛庸一愣。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铁铉:“你没事吧?” 盛庸心说铁铉莫不是魔怔了,今日不过是太学第一次发月钱,按照朱元璋所制定的规则,每个太学生,一个月可以领取到一枚银元的月钱用作生活费,一元而已,又不多。 这银元,就在今日,被朱标亲自发到了他们手上。 一个月一元钱,这是何等概念? 盛庸自己并不太清楚,但是铁铉十分清楚,在现在这个时代,有很多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不过两千枚铜钱,这银元一元钱,若是省着花,甚至可以花大半年…… 铁铉出身寒门,家道中落。 其实他家家道中落,和大明崛起也有关,因他本为色目人后裔…… 可是这一刻,铁铉却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只有对大明完全的忠诚和感激! 在大明洪武年间,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英雄不问出处,且一视同仁! 无论你是色目人,蒙古人,还是番人,有才能者都可得到重要…… 一个充满了朝气和希望的大明。 复兴之责在吾辈,日月同明! 他嘴唇嗡动,收回身形后,将那银元贴身放在心口,眸中竟然隐约有泪花。 盛庸,平安,还有吴杰都是显贵之后,对一枚银元并无太多感觉,因此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三人家中还有新出来的大明宝钞,新款的大明宝钞更硬,更长…… 五元,十元的都有,还有二十元和五十元,甚至还有一百元的大明宝钞,新出的大明宝钞上还有朱元璋的头像,稀奇古怪的风景,譬如什么李太白老家大唐旧碎叶城,北海这类的,他们已经见过不少,并不觉得一枚银元有多稀奇。 他们出身更好,不会因为一两银子奔波数月。 他们见过太子朱标许多次,也不会因为太子朱标亲自唱名,亲自将一块儿银元放入自己手中激动万分,更不会因为太子朱标勉励地拍了拍自己肩膀,而激动的几个时辰不敢动肩膀…… 但飘红旗处,皆唱大明歌啊…… …… 另外一处宿舍内。 太学教授方孝孺,端坐在太师椅上。 趁着休沐,他居然偷偷来这宿舍,给自己淘回来的几个读书种子开小灶。 其实这也是铁铉和平安等几个北人住在一个宿舍的原因…… 南方士子生员,喜欢抱团。 北方士子生员也一样…… 而同谊或者旧识,自然更容易住在一块儿。 夏原吉带着杨士奇,杨溥,杨容三人,加上方孝孺师门弟子吴中,正在宿舍内研读教材。 “方教授,为何我等不学经义?” 杨士奇举着手中的数学基础教育十分疑惑,他自幼学儒学,也是少有才名的小神童,这数学虽说难不倒他,但他总觉得没什么大用。 方孝孺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夏原吉,以眼神示意夏原吉回答。 这些人里,夏原吉年岁最大,是宿舍的舍长,负责三杨的学习,并照顾他们生活。 夏原吉弱冠之年,他身材清瘦,面色青白,似乎是有些营养不良,指着那书道:“只因我太学学子,考试不以经义为主,考三门课。” “分别是,策论,算术,选修课一门。” “先说策论,学分只占两成,故而并不重要,儒学经义虽说是策论根本,但不应耗费太多时间,主要以算术和选修课这八成学分为主。” “这选修课目前只有武术和物理两门,武术你等身材羸弱,怕是很难拿到学分,故而应多学物理!” 杨士奇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倒是年岁最小的吴中,举起了手。 “方教授,这基础物理学中所言,地球是圆的,和我儒学天圆地方不同,人之跑跳纵跃,乃是因为肉身使了力气,而落下,是因为地球有引力拉回,这岂不是说,世间并没有神仙?” “江河潮汐,皆是因为引力,月之阴晴圆缺,是因为地球和月亮互为球体,绕圈悬浮转动,这些言论着实匪夷所思!” 杨荣更机敏些,笑道:“我倒觉得有趣,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月亮是圆球,为何地球不能是?地球既然在转动你我此刻也在随着地球转动,那两球之间,必有引力交接处。” 方孝孺欣慰地点点头。 其实朱雄英编纂的这本基础物理学,都是比较简单,经过挑选的物理学简单知识。 但就算这样,也是颠覆这个时代传统认知的,所以就连太学也只能悄悄的教授,就譬如说枪炮能射出铁弹,是因为火药燃烧有冲力,盐会融与水,是因为二者密度不同,除了密度,还有硬度……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方孝孺伸手捋了捋短须,他胡须不长,但是眼神闪烁。 “愿汝等后辈,勤加学习,不复此生,勿忘我皇明太学校训!” 夏原吉,杨士奇,杨溥,杨荣,还有吴中四人都高声纵喝起来:“不敢忘!” “校训何也?” “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 小院儿内。 “哈哈哈哈,大侄子,可有话说?” 鲁王朱檀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将一块儿纯色的玻璃放在了朱雄英面前。 朱雄英看的发愣。 他将这块儿玻璃拿了起来,仔细一瞧。 不仅是纯色,而且还没有气泡。 朱雄英不由得撇了撇嘴,认真说道:“对不起十叔,刚才外面人多,侄儿给你道个歉。” “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鲁王朱檀切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本书来,随手丢给朱雄英,然后咳嗽一声,吊儿郎当毫不在意地模样说道:“此书中有玻璃制作方法,十分简单,似我这种天才横溢之人,着实是没有难度啊。” “我也就花了一日,便将之研发出来。” “想来我之才智,比你那师傅朱不败前辈,也是伯仲之间呀!” “不是十叔说你,对于前辈,要不耻下问,对于长辈,要礼数周全,你若是早来哀求于十叔我,这玻璃制作方法我随手就给你了,我听说你为了炼制玻璃,炸膛了十余次?” “哎,年轻人呐,大侄子,这烧玻璃不是打打杀杀,这烧玻璃是……”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 朱檀将之前朱雄英言语挤兑他的话语,全都反着说了一遍,越说朱雄英脸越黑,越难看。 朱檀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后手一挥,身后几名妙龄宫女上前来,端上软塌让朱檀坐下,有的为他摇扇扇风,有的为他捏肩,有的拿出葡萄剥皮,亲自喂在他嘴里。 朱雄英本来还想嘴硬几句,见到这一幕顿时一愣。 “这样不好吧,十叔你怎能沉溺女色!” 朱檀翻了个白眼:“此话何解?哦,我忘了,大侄儿你这小院儿可是一个宫女都没有,可是羡慕?” “哎,你若是开口,十叔倒是可以赏你几名侍女。” “年轻人,这下人不能打打杀杀,对下人要人情世故!”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呀……” “大侄子,你可知何为春至人间花弄色,温香软玉抱满怀?” 朱檀又笑嘻嘻得意地以言语挤兑,说着还得意地张开嘴,让那妙龄宫女将葡萄双手捧着送入嘴中。 什么呀! 十叔你又来!? 而且这嘴对嘴剥皮,跪地左右双凤捧月观音拈花投喂式是什么喂狗姿势呀!这是什么呀,不就是个七夕节嘛! 哼! 本皇孙作为一个未成年少男,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朱雄英心里愤愤不平,自己抓过旁边的十全大补牛鞭汤来,狠狠地灌了一口,擦拭了一下嘴巴,沉溺美色,早晚虚死你!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何,鲁王朱檀忽然对养生没什么兴趣了。 金石丹药,和朱雄英比,显示不出他的强度和长度。 没办法,朱雄英实在太强,太粗,太长了…… 于是他转而开始和朱雄英比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此时更是率先鼓捣出了玻璃,更离谱的是,他不再喜欢内侍,转而开始收集各类年轻貌美的妙龄侍女…… 没别的,因为朱雄英身边没有侍女。 朱檀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占了优势,更是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时常率貌美侍女前来挑衅! 那句朱雄英以前常说他的“年轻人”,更是时常挂在嘴边。 “当年纣王,活该被搞!”朱雄英越看,鲁王朱檀越得意。 更是开发了老汉挑担大圣摘桃式!? 双凤在天降龙十八式!? 你你你,本皇孙与赌毒不共戴天! 本皇孙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绝世猛将,岂可被美色所激! “大侄子,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何为春至人间花弄色,何为温香软玉抱满怀!” 朱雄英怒极!索性扭过头去不看。 谁知,扭过头的这边,却更不巧地正好看到大黄率领汪汪大队,正在逐只选妃,数只母犬和大黄嬉闹追逐,甚至大黄已毫不顾忌地开始做起了前后预备运动,还是一只挨着一只…… 就连空气中,都泛着酸狗的恋爱味! 太不养生了! 南京紫禁城的皇田和御花园挨着,养有不少狗子和御猫,捉鼠防盗。 平时倒是无事。 不意,今日竟遭此大劫! 朱雄英越想越气,怒道:“郑和!” “此黄犬不当狗子,竟敢秽乱后宫,成何体统!” “给我拖出去,阉之!” 第60章 师傅我有点怕 皇田之内。 朱雄英头戴草帽,穿着一件儿短衫,正在和马皇后一道浇花,这个时代的花朵比起后世娇贵数十倍,因为花卉需要很多肥料,就算是皇家,想要拾掇出一片完美的菜园也并非易事。 “奶奶,您看这朵花儿。” 朱雄英拿过一朵喇叭花来,小心翼翼地将这朵喇叭花儿摘下挂在了马皇后发髻上。 虽不施粉黛,但马皇后笑的犹如邻家老太。 “好大孙,奶奶很喜欢。” 马皇后说着却又轻轻咳嗽起来。 朱雄英眉头一皱。 其实马皇后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她长期吃素信佛,朱元璋,朱标,各地的藩王都想着办法为她求医问药,朱元璋还下旨让群臣献药方良策,但她自己看的很淡。 “奶奶喜欢就好。” 朱雄英看了她一眼,抿着嘴眼神闪烁,犹豫了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他想了想,道:“皇奶奶,孙儿在文渊阁发现一本书,是元朝司农司出的《农桑辑要》初本,这初本和市面上流行的版本,有极大不同,这是为何?” 朱雄英将话题放在了马皇后关心的农事上。 “哦?” 马皇后抬起头来,她其实也不过是个五十几岁的寻常老妇人,因为古代缺少保养皮肤和身体的保健品,再加上马皇后年轻时吃了太多苦,显得比起其他同年龄的老妇苍老许多。 女人如花朵,过了二三十岁的年纪,就会迅速衰老。 她眉头颦起,叹道:“许是前元的官吏,发错了版本吧。” “不对!” 朱雄英摇了摇头。 “皇奶奶,这是前元有意为之,这农桑辑要一书若是按照原版出了,非得出一些汉人富饶大地主,蒙古人和色目人不愿意我汉民老百姓富裕起来。” 他拍了拍手,随手在旁边河沟里舀起一捧水来洗了洗手,又从侍女那拿过来两个才烤出来的烙饼,就在田埂边上坐下,自己一个,递给马皇后一个。 马皇后也不嫌弃,拿出一个稻草垫子,递给朱雄英坐。 她自己搬过一个小马扎儿,洗过手后,一老一少坐在了田埂边,望着天边的淡淡残阳。 “就好似这花朵要美丽,需要许多肥料,还需要时常浇灌,咱大明天下的农田想要肥沃,也离不开肥料和泉水。” “奶奶,咱想集合历朝历代的农书,出一本能让所有老百姓富裕起来的百科农书,桑蚕,稻谷,粟米,豆谷,可是雄英不太懂农事,奶奶您能帮帮我么?” 马皇后本来有些微微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虚不受补的阶段,远不是食补和调养能养好的了…… 之所以目前还好,除了朱雄英没事儿就盯着她让她吃一些温性补品外,另就是她心中放不下朱元璋的皇子皇孙。 九边诸王,除了已经就藩的,都对马皇后极为尊敬,马皇后将他们当自己孩子养。 不止皇子皇孙,就连朱元璋的义子,马皇后都是当亲儿子疼,母仪天下四字,马皇后绝对当得。 如黔国公沐英这些朱元璋义子,很多都是被马皇后从小养大,还是孩儿军时就被马皇后当亲生儿子养。 前世沐英听说马皇后去世后,悲伤之下心脉悲极,吐了许多血,导致病逝…… 甚至还有朱元璋义子,还主动求死想去殉葬马皇后…… 朱雄英不想马皇后这么早就去了,至少多陪陪皇爷爷,多陪陪爹,多看看未来的大明。 “好哇,这农书若是编撰出来,可是天大的功德,需要奶奶怎么帮你?” 马皇后欣慰地笑道。 “您就帮我审定农书科目吧,似农桑辑要,就列举了许多科目,需得分门别类来写,孙儿愚钝,害怕记错了,我写一点,奶奶您就看一点如何?”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朱雄英伸出右手小拇指来,笑嘻嘻地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本书没写完,奶奶你得好好吃补品,把身体养好,不然孙儿这本书写出来,谁来帮我审呀,奶奶您说对不对?” “你这个小机灵……” …… 秦淮河畔,花船上。 李善长默不作声地站在船房边,眺望着远方,他弟弟李存义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 “哥,这上位是把咱老李家放在火炉上烤哇!” 如今朱元璋采取了朱雄英的建议,抓大放小,在朝廷当中广立耳目,将权力下放。 越是放权,李善长等权贵却越如履薄冰。 锦衣卫,国安司,军情司,这几个特务谍子机构疯狂扩充招人,朝中大小官员,地方能员干吏身边多了不少坐桩暗谍。 以南人监北官,以北人督南官,以皇室诸藩王监管地方群臣,又用地方官吏监督藩王。 彼此之间互无交集,归属于锦衣卫,国安司,军情司。 而朱元璋和朱标,则是主抓这三司谍报。 这直接导致这一段时间以来,京官和地方官人人自危,战战兢兢。 就算是谨慎如李善长,也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偷偷的出来见一面自己弟弟李存义通个气。 因为在李府上“隔墙有耳”。 李善长知道朱元璋在他身边安插着谍子,他有时也会故意透过身边人向上位传几句话,譬如说李善长故意说无非是问天下多要了两分田。 他敢不要么? 王翦伐楚之前,便多问秦始皇要良田,伐楚途中多次催问良田授与否,真是王翦贪图良田? 若是他李善长两袖清风,不贪财不好色,又不吞没良田,上位怕是马上就要睡不着了…… 如今,上位不仅恢复了李善长很多职务,还有意识的故意放权,就连太子朱标也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太学和国子监,还有即将开始的科举。 李善长一下子成了大明朝廷,台面上的最高行政长官。 和胡惟庸案发时,何其相似? 李善长眯起眼,精瘦脸颊更瘦了,瘦的颧骨露出,但是眼睛依旧清亮,他叹气道:“有些事,由不得上位不做呀……”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李存义咬着牙,他儿子,侄子,还有李善长的儿子,这段时间都得到高位,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有些黑色幽默,故意使李善长之子李祺为营田使,负责在一些淮西权贵扎堆的地方收粮税,又让李存义的儿子去负责江西,湖广等地移民分田授田。 这收粮税和分田授田,都是油水十足的差事。 新开张的大明皇家银行,也多用李家人管事,皇私合营的大商铺,掌柜东家全从李家出。 由于锦衣卫强行上门卖国债“名声在外”,加上以上一系列种种,导致天下许多人恨极了李家,个个骂李善长。 “那咱怎么办?” 李存义问道。 李善长望着远处,叹气说:“你这段时间不仅不能金盆洗手,反而要变本加厉的敛财,你敛财越多,上位越放心,但敛财之时,也要帮着皇家做事,如此我李家还能得几十年富贵,至少能富贵到我身死。” “若是你陡然清高廉洁起来,开始约束手下子侄辈,那我李家就距离家破人亡不远了。” 李善长侧过头深深地瞥了李存义一眼。 李存义心中一惊,随后苦涩笑道:“哥,咱也想清廉,现如今咱李家清廉的了吗?你就说这移民授田,江西许多良田,咱还没开始赶走原住民去湖广收回田来呢,淮西老人就拿着宝钞上门来了,直言要买,还将地方划好了,那都是当年提着脑袋一起砍蒙元蛮子的交情,咱能不收么?” “我若是不收,保证又有人来戳咱脊梁,说咱们老李家忘本,自个儿富贵了,也不提携淮西老人。” 李善长闻言,也是哈哈苦笑两声。 人情这碗饭,属实难吃。 …… 南直隶,江阴。 此地在元末,曾是吴王张士诚称霸之地。 他在此地不仅有广泛的人脉,还极受士绅阶级和百姓拥戴,一来张士诚乃私盐贩子出身,而且多有财货不屑于敛财,二来他对百姓秋毫无犯,也并不苟苛税赋。 所以到了如今洪武十五年,仍旧有不少张士诚旧人念其好处。 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有人立庙祭祀…… 江阴徐宅,乃是“辟田若干顷,藏书数万卷“的江南望族徐家祖宅,当代家主徐麟更曾是桂林中卫指挥使,当年他布衣出山辅佐朱元璋,以布衣之身招降四川西羌头人,胆气绝佳,被朱元璋所称赞,但因在桂林中了瘴气瘟病,他又使钱财买通上官称病归家。 若是朱雄英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命运是多么稀奇。 徐麒就是后世那个鼎鼎大名的徐霞客的祖宗。 而徐麒还有个后辈,叫做徐经,是徐霞客的高祖,就是那位害了唐伯虎唐寅的江阴举子,在那场科举舞弊案中,徐家因为太有钱,饱受质疑…… 其实,徐家除了有钱,一直诗书传家数百年,家中“万卷楼”藏书破万卷! 此时,徐府内,正在进行一场家宴。 似徐家这种世代耕读传家的世族,其实江南地区还不少,只是他们的后辈普遍对当官没有太多兴趣,就比如说徐麒,本来前途无量,可是因为见不惯大明那些喝兵血的军头做派,宁愿称病还家。 十余张桌子摆在门厅,主座之上,南直隶左丞相张麒端坐高位,他被朱元璋称为“大明第一功勋”,因为当年明军攻来,他为了江阴各地百姓,开门投降。 如今虽说年迈,且政事大部分被架空,却并不妨碍他饱受尊崇。 徐麒其实年岁不大,他此刻并没有对张麒太过热络,反而是对坐在身边的一位教书先生恭敬有加。 这先生身材高瘦,戴一副苏州府磨制的眼睛,瞧着斯斯文文,清瘦高冷。 “施先生,两位犬子就拜托先生教授了。” 徐麒端起一杯米酒,恭敬地对着这姓施,名耐庵的先生敬酒,这先生可不是普通人,曾任前元的钱塘县官儿,后来担任过吴王张士诚的谋士。 即便是当今大明天子朱元璋,对他也是毕恭毕敬,多次下诏请他去朝廷做官,他却丝毫不感兴趣。 他可并非凡人,乃是大明诚意伯刘伯温同榜的进士。 他们这一届科举,还是在元朝末年……要知道前元的科举,百年来只开了几次,每一届科举的含金量都极高,堪称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无论老少,都可报名参加,能榜上有名者无一不是个中良才。 施耐庵却对徐麒的话没什么兴趣,自顾自用筷子夹菜吃,冷冷地点了点头。 徐麒也不生气,转而举着酒杯去敬张麒:“多谢左丞大人引荐。” 两人笑呵呵地喝起了酒。 而那施耐庵感觉主桌无聊,唱了个喏,竟径直起身,去旁边和自己续室妻子还有门人罗贯中那一桌去了,随后也不顾繁琐,从书箱中拿起一些书稿来,他一边捏着眼镜口述文稿遗漏,一边门人罗贯中就动笔修书,来回精简。 徐麒看的乐呵,对自己两个儿子道:“景南,景州,汝二子不可怠慢学业,要尊师重道,勿忘我‘南州高士’祖风!” 他两个儿子连连点头。 徐家不仅诗书传家,而且广有良田,他们家中的藏书楼,号称“万卷楼”,乃是江阴地区藏书名楼,古今少有! 如果不是这样,还不一定请的动施耐庵来教。 因为施耐庵爱书如命,喜欢看书。 可惜施耐庵脾气古怪,张士诚死后,不仅对明朝极为抵触,还偷偷在江阴写反书…… 他所著述乃是一本讲水浒梁山好汉,反抗暴宋之书,书中多有隐喻如今大明朝廷。 张麒和徐麒都知道,但是却并不说破。 说起来也是可怜,前元灭亡之后,士大夫阶层无不怀念我大元…… 因为前元对士大夫和大地主阶级实行散养放养,除了不能当官,他们可以写词曲儿,写话剧,去酒楼狎妓同游轻松自在。 如今的生员,动不动就要被朝廷征召去查粮税,查各司亏空,政务繁忙不说,朱元璋对读书人的待遇也并不好,有些文官贪污后,刑罚极重动辄全家抄没发配充军,而且官妇不准文官碰,也不准文官随便去看教坊司官妓乐舞。 可是,功勋武将就可以! 就连纳个奴婢,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被告发。 这在我大元,压根不是事,元朝对有钱的地主阶级十分宽容,就算打死了贫民佃户,给蒙元官老爷多使钱财就没事。 到了大明,地主阶级却动不动就有家破人亡的风险…… 家奴贫民佃户受了冤屈,一旦被上官知晓,朱元璋铁定站在贫民百姓这一边…… 冤枉呀…… 放在大元,欺压贫民,贪污腐败压根就不是事儿。 毕竟,大元就是一个等级分明互相欺压的社会,如今洪武大明天反过来了! 张士诚现在之所以在江南地区还有声望,仍然有施耐庵这种老粉,主要就是因为张士诚不仅延续了元朝对士大夫的政策,还进一步放宽,让士大夫们自治,过自己当山霸王的土豪生活,士绅地主自然无比怀念。 反观大明建立之后,胡惟庸为了北伐战事,对南方张士诚旧地收税颇重,徭役不断,这强烈的激起了南方大地主阶级的不满。 张麒和徐麒就是其中的两个,张麒是自觉对不起张士诚留下的基业,投降之后,朱元璋对这里征收重税,愧对江南父老。 而徐麒则是不喜大明各地边关卫所军头作风,更不愿意和胡惟庸一流同朝…… 张麒文士模样打扮,他头发花白,端起一杯米酒笑道:“如今大明正在各处选拔良家子入太学读书,徐南州何不将二子送入太学?” 作为历经元朝,张士诚时期,洪武初年的官场老客,张麒眼睫毛都是空的,略微一打听,就知道太学重要。 此外,他也担心施耐庵将徐麒的两个儿子教成反贼…… 毕竟,施耐庵如今所著的那本“江湖豪客传”,当中多有隐喻当今的勾当,且刀刀见血,若是写出来了,多半会成为禁书。 而徐麒却哈哈大笑。 他指了指自家身后的藏书楼,笑道:“吾徐家乃南州儒门世家,岂能习那简化字有辱华风?” 他又说道:“非是我徐南州眼高,我大明如今颇得军头武人拥戴,但是文士不喜,百姓疲蔽,尚有极大隐忧啊……” 张麒不由想起了自己安插去大明皇宫里的那个本家女谍子,本是安插在大明皇长孙身边的,除了那个,还有几个,他这安插谍子的手法显得笨拙又可笑,其实是做给朱元璋看的。 朱元璋也并不会追究,因为他需要张麒的姿态,毕竟张麒乃是江南大儒之一,素有文名。 只要支持大明,些许不过分的小动作,都可忍。 是啊,其实大明得天下后,真正出山来帮助大明的大儒并不多。 要么隐退,要么逃亡北元。 似徐麒这种,出仕之后,又隐退的也不少。 甚至于,出来帮助大明建设天下的儒家士大夫,还不如南宋末年,元朝一统华夏之后出来的士大夫多……当时不少儒学门第纷纷出山,帮助元朝建立政权。 张麒叹道:“如今大明北面有战事,南面有战事,东面有战事,海上还常有倭寇,赋税疲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南州说话可别太过武断,我观那简化字和太学教材,有些门道,我大明当兴呀!” “若是徐南州你还想出山,我愿举荐你去朝廷,大明将要请整吏治,吴王旧人却在朝中连个鸣蝉都无,到时谁替我等江南百姓发声呢?” 徐麒一愣。 “张左丞您自己?” “我?我不过是那神龛上的土地公公罢了……” 一边桌上的施耐庵,将一段儿剧情讲完,对着自己门人罗贯中说道:“可记下了?” 罗贯中用毛笔笔杆子挠了挠自己头发,眼神有些古怪,施耐庵方才所说的这剧情,可是妥妥的反贼路数啊,说的是行至江边,问被人要滚刀肉还是…… 这等剧情,比那银词辉曲儿风险了大多了,是要掉脑袋的呀! 罗贯中苦着脸道:“师傅,我有点怕……” “不然我还是去写春闺梦本吧,徒儿有个好友,给我讲了个故事。” “这故事说的是一只持巨棒的天生石猴,误闯天宫蟠桃园,大战天宫七仙女……若是写将出来,保管江南的浪荡子们嗷嗷叫,不愁销路!” “书名就叫,就叫巨棒石猴和七个小仙女,如何!?” 第61章 马上短衣多楚客 夜色如墨。 应天府某处隐秘别院。 烛光闪烁,极为昏暗,一些面目影藏在黑暗中的人坐在一起。 “两河兵合尽红巾,岂有桃源可避秦?马上短衣多楚客,城中高髻半淮人……” 有人唏嘘地开口。 “如今淮人占据高位,我等终是难得重用啊……” 另一人也愤愤不平地道:“而且我等做官,稍有差池,便是枭首诛族,鞭答凌辱,屯田工役稍有差池便是大罪,谁敢做官!?” “那些淮西武人,纵然有错,不过鞭挞削爵,上位太过纵容武人!” “嘘!” 旁边有人示意他小声。 “这也是无法,前元的文官多不愿出来,旧吏盘剥成性,各地荐举的官身,富户奢民,税户人才,能当官为吏者,上位都想着办法拉来做官儿了,就说这税户人才,纳税多便可做官儿,上位岂不知道会乱套?” “无人可用罢了……” 又有个声音沙哑苍老,愤怒地道:“这新开的太学,不设祭酒,司业博士,助教学正,监丞全都不设,搞出些稀奇古怪的校长教授主任,还任用简化字,实乃歪风邪气!” “我等,得想办法为各自谋个出路呀。” 烛光扑腾闪烁,这些大明朝中官员开始小声密谋起来…… 东宫殿内。 朱标难得空闲,和朱雄英,朱允炆,朱允熥坐在一起游玩。 还有朱雄英的姐姐江都公主,妹妹宜伦郡主。 一家人其乐融融。 朱标宽润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将朱雄英拉到了一边,望着陪着儿女们玩耍的继妃吕氏,小声道:“雄英,你不尊儒学,朝中的大臣们意见很大,就连你继母都不甚高兴。” 朱标又看了看朱允炆。 “朝中倒是有几个儒臣,极为喜欢允炆,有自荐为笔洗者,有请俸为伴读者……” 朱雄英笑了笑,道:“此事甚好,父亲不妨顺水推舟,至于允炆,您说他信我的多些,还是听他母亲的多些?” 朱标眯了眯眼。 他将双手背在背后,面色沉凝,轻轻甩了甩袍袖:“若他年长几岁,定听他母亲,但他年岁尚幼,又多仰慕你这大哥,怕是要被你这大哥算计。” “爹,我这可不是算计!” 朱雄英撇着嘴,小声道:“我这也是为了允炆好,他这性子,做不得大位,至于继母,哎,你也知道,许多事并非她能做主,我看她带进宫里的那些吕氏老人们,尽是些幺蛾子……” 朱标闭了闭眼眸,复又睁开,略有一丝不忍:“为母亲者,终究是向着自己亲子些,此乃人性,父亲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 大明,广州。 此处海贸繁盛,在元代时,和泉州一时瑜亮。 元末,佛山南海人邵宗愚先起义兵,率兵马将近十万人攻打大元广东都元帅府佥事八撒刺不花,此人十分狡猾,且利用佛道之事蛊惑军心,攻下了广州。 可是他攻下广州之后,不思整治广州民事,反而纵兵劫掠。 甚至一定程度上,做的比元朝的蒙古兵更绝…… 于是,东莞伯何真率另外一支愤怒的两广乡族义兵将邵宗愚驱逐。 但繁华的广州城,就此破败衰落,甚至一度比起元朝初年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年,元朝攻打南宋,两广地区是主要战场,广州作为南宋当时最繁荣的海港之一,军民上下一心抵抗十分激烈,导致蒙古人在攻下广州城后,直接下令屠城…… 后来元朝建市舶司,因广州城残破不堪用,只得转而将市舶司设置在了福建泉州。 此时,主管广东战事的是南雄侯赵庸,正率领一队兵马,在广州城外迎接东莞伯何真的座船。 雄风烈烈,战旗招展。 赵庸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他身材修长健硕,宽肩细腰,剑眉隆鼻,眸子淡漠。 作为大明初代猛将天团的其中一员,他也是熟稔水军,既能打陆战也能在浅海作战的当世一流顶尖将才,早年和他哥哥赵仲中驻扎在巢湖水寨,后来投靠了朱元璋。 结果大明和陈友谅大战时,赵庸和哥哥赵仲中镇守安庆,遇到了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 此人堪称是元末时期神话般的人物,攻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境,顶着枪林弹雨硬生生攻下了安庆,将赵仲中吓破了胆,一股脑从安庆逃回了应天,被愤怒的朱元璋直接斩了祭旗。 赵庸做刑,本该问斩。 好在,后来朱元璋在鄱阳湖水战也遇到了张定边,而且自己的座船差点被张定边攻下…… 没办法,张定边着实太猛。 于是,朱元璋便将赵庸封为佥事,并提拔重用,南征北讨征战多年,在北伐时,是常遇春北伐军中的重要将领,军功赫赫。 此人素有智谋,又知军事,而且善于明哲保身…… 当年常遇春北伐途中在军中暴卒,赵庸吓了一跳,觉得有可能是朱元璋下的手…… 因为大明的初代猛将天团,有好几员猛将都是身材魁梧,血气逆天之辈,结果暴卒。 若是巧合,那也的确巧合。 于是他在接替常遇春的新任北伐军统帅李文忠手下处处小心,后来北伐途中攻应昌时十分卖力,效死命表现自己还有用处,谁成想用力过头,拿了首功。 若是论功欣赏,赵庸起码得封个国公…… 还要赐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此人平时并不好贪好财帛,也无贪墨良田之举,于是赵庸他一咬牙,决定自污,当时军中将校多纳妻妾,且军中有营妓,他却命手下检校告发自己在应昌私纳奴婢,违背了大明律法,向朱元璋哀告求罪。 朱元璋见他识趣,便没封他国公,而是降罪封侯,南雄侯。 身边检校前来拱手道:“侯爷,东莞伯座船还有一刻便到。” 赵庸轻轻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身上那便捷贴身的棉甲甲胄。 这棉甲承托的他十分威武,但广州炎热,穿着气闷,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自从他被封为南雄侯,来到两广地区之后,这里叛乱不断,也严重波及了江西和福建,导致赋税难收,赵庸着实是有苦说不出,南宋末年,这几个地区就因为山多路难,宗族堡垒林立反抗元军十分激烈,到了如今也是一样…… 此地久居的大族,要么是魏晋时期衣冠南渡的汉人,要么是北宋时期,南宋时期迁来的汉人,彼此之间以客居他乡自称,修建各种碉堡土楼,堡垒和堡垒之间结保甲互守,易守难攻。 不仅收税困难,移民困难,捎带着老百姓的反抗心理也很强。 元朝武力巅峰时期,打下十万里疆域,却根本无法让这里的土族世族臣服。 即便是如今,大明喊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帜进来,他们仍旧有很强的戒心。 赵庸在广东四处平乱,屡次建功,却恼于匪患杀之不尽…… “赵中官,可知何真此来所为何事?” 赵庸言语间,手中几十锭大明宝钞送上。 他所称呼的赵中官,乃是如今大明泉州市舶司,专门处理琉球,安南,等国朝贡的内侍首领,是朱元璋派遣过来给琉球国中山王传令的太监,之前也是很得朱元璋信任。 他这中官姓赵,和赵庸是本家,因此相交频繁。 见了银钱,赵中官笑呵呵地捏了捏那大明宝钞,笑道:“南雄侯勿恼,咱家觉得,您多半要高升脱困啦,您瞧瞧送东莞伯来的是谁?” 赵庸仔细看去,发现那海船挂的竟然是航海侯张赫的旗帜。 他刚想说点什么,却猛地看到一物,不由眸子一缩…… 第62章 大明五爪红龙旗 东莞伯何真站在船舱上,身后除了航海侯张赫的张字旗,还有何氏的何字旗,飘得最高的,是一面五爪红龙旗! 这也是赵庸眼眸微缩的缘故。 其实大明建立以来,虽说朱元璋手下功勋武将集团对他极为拥戴,实际上各王爵侯爷,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军头,手下兵丁,只对给自己发粮饷的将军效命,城头多挂将军旗,并不似这般悬挂着大明的“国旗”。 大明是通过给这些军头将领们赐予田地,封为王侯来笼络,同时利用文官来收税收租子收粮供养武将军头。 何真淡笑着对航海侯张赫拱了拱手:“侯爷,是否先放小舟过去,通知南雄侯列整兵马,准备升国旗唱国歌?” 何真所说的“升国旗唱国歌”这套流程,乃是朱元璋钦定,如今根据礼部安排的最新军队迎接方法,但凡各地军侯卫所士兵交接,都要升国旗奏国歌,向国旗敬礼。 航海侯张赫自然也省的此事重要,对于南雄侯赵庸,张赫也是老相识,他曾多次率军在福建两广等地剿杀倭寇,还亲率战队打到琉球岛,将勾结倭寇的琉球中山王擒拿,为大明纳一朝贡国。 这个时期大明海禁十分严厉,但是对周边国家的朝贡却十分宽松,很多周边海洋岛国来朝贡,大明市舶司从他们那里购买各种如香料胡椒这类的商品,施行垄断高价卖出。 张赫大笑道:“哈哈,东莞伯说的是,传令兵何在?” “速放小舟前去岸边交涉,再排练仪仗,准备升国旗奏国歌,国安司那位朱不败指挥有所交代,我等在应天培训过的军队,要将此礼仪传播开来,给各地边军立一个标杆,你等一个个都给我精神点,腰杆子挺直,唱歌的时候嗓子眼儿都张开!” 有传令士卒,手持旗帜挥舞起来,明代的旗语通讯已经很成熟,而且有锣鼓等作为辅助,如今还加入了一些类似于喇叭的传话筒来传声。 很快,船只驶入海港。 这边赵庸等人看去…… 航海侯张赫以及东莞伯何真的士卒,都穿着统一的新式军服,多是棉布制作,更加轻便,颜色也贴合环境,淡黑色,墨绿色为主。 百户,千户,检校的军装,上面会多一些内衬铁甲和陶瓷片,用来防箭矢和火铳弹丸。 因为军官们需要的铁甲所用铁片少了,如今甚至一些军官亲卫士卒的军装内,在胸口和腹部这些地方竟也加装了铁片和陶瓷片。 瓷片并不珍贵,可以大规模广泛烧制。 而且陶瓷片的防护其实并不低,如今这个时代的火铳弹丸,射速和威力并不强,多层陶瓷片不仅能防护火铳,蒙古弓的箭矢也能防护。 军帽也不同于以往的蒙古式大盔,或者是头巾,而是一些大锅盖似的军帽,虽说重了点,但防护性能其实极大的增加了,材质有两种,军官的是铁帽,普通士卒的是陶瓷烧制。 这些军帽头盔,不仅材质变了,外观也更美观。 士卒们戴的陶瓷片军盔,是用藤条麻绳,裹着一块儿一块儿的鳞甲状瓷片编制,外观瞧着威风又漂亮。 军盔顶部,还插着一根雉羽。 既有汉唐风度,又有大明威武。 可惜的是,这陶瓷片扎成的军帽有个缺点是戴着头热难耐,不少士卒也顾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直接将脑袋剃成了短发,军官们也默许这种行为。 明初,老百姓们并没有被一些俗制束缚,这个年代正处在一种移风易俗转变回汉唐旧制的阶段,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对新风俗的接受度都很高。 如今大明虽然已建国十五年,在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仍然有老百姓保留着蒙元习俗,鞭发椎髻胡服,故而军方的这些改变,在部队中并未引起太多抵触。 士卒们唯一不喜欢的,就是青楼的娘们认为他们这打扮是番僧和尚…… 随着海船停靠在了海港边上,航海侯张赫和东莞伯何真的亲兵士兵们排列整齐,齐刷刷地从站船上走下,盔甲鲜明,雉羽抖擞,这些士卒的军容军貌,和南雄侯赵庸的亲卫截然不同。 赵庸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亲卫。 在这个时代,给大部分的士兵列装军装,仍然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即便赵庸是南雄侯,广东福建地区的大明最高军事长官,他也只能保证两三千的亲随能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而且还新旧不一…… 盔甲甲胄也是有元制有明制,一些检校还穿着纸盔甲,还有一些福建的藤牌兵,穿着藤甲。 瞥了眼航海侯张赫以及东莞伯何真那些亲随的新式军装,赵庸不由得也升腾起一股酸意。 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京师过来的兵,是要比咱这流落岭南的边侯受宠些。 “南雄侯,别来无恙否!?” 航海侯张赫一马当先,拱手行礼打招呼,他多次来往福建广东运送粮草,将这些粮草走海路运去北平,故而和南雄侯赵庸关系密切,两人稍加寒暄,东莞伯何真,何真之子何贵,也前来问候。 又见过本地官吏,市舶司的中官等,张赫和何真却并不急着去赵庸安排的接风洗尘宴,而是站在原地,望向身后。 一名身穿黑袍的大和尚,在几名锦衣卫检校陪同下,笑容和煦地走出来。 他不持佛礼,反而以俗礼和众人相拜,随后身后锦衣卫检校用香案捧着一封圣旨出来,这黑袍大和尚虎脸一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南雄侯赵庸接旨!” 赵庸连忙下跪接旨。 黑袍大和尚拿起圣旨,朗声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雄侯赵庸镇南有功,赏白金五百两,宝钞千锭,宅邸……今东南事以招抚为主,广东富户土豪,奢民,孝悌力田,税务人才,能用尽用,着东莞伯何真,镇南卫指挥何贵,广东,福建各地有司倾力协助,钦此。” 等赵庸将圣旨拿过之后,黑袍大和尚笑呵呵地见礼道:“南雄侯有礼了,贫僧乃是大明国安司广东卫指挥姚广孝,此番随航海侯与东莞伯同来,一是为南雄侯运送新式军装武器,另就是协助迁徙土豪事宜,还请南雄侯多多关照。” 赵庸本来面无表情地将那圣旨恭敬地递给身旁亲随,嘱咐他们好生收下,听说姚广孝是来送武器装备,顿时面上换成了喜悦, 他哈哈大笑道:“我说今日喜鸟叫的勤,原来是天使驾临带来了圣上恩赐,姚指挥,本侯已经备下酒宴,还请就宴。” “哎,南雄侯不急,我等先升国旗,奏国歌。” 姚广孝示意身后的锦衣卫小校,和早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锦衣卫之人,将一面大明的五爪红龙旗捧起,又有人拿过一根装有滑轮的竹竿,高足有三四丈,几个人将那竹竿立在码头最高处,拾掇国旗绳索,准备升旗。 又有航海侯张赫和东莞伯何真的亲卫,开始帮忙列队。 赵庸也急忙让自己手下亲卫列队。 “升国旗,奏国歌!” 有锦衣卫小校,拿着喊话筒大声喊叫,在几个锦衣卫带头下,在航海侯张赫以及东莞伯何真的亲卫带动下,上万名大明军士,排列在海港边,望着那升起来的,并不高的大明五爪红龙旗,唱起了国歌。 “天日昭昭我大明,疆域十万里!” “继承华夏超汉唐,国祚迈北元!” “山河奄有中华地,不忘吾故土!” “铁马同袍凝战衣,向前向前向前!” “复兴之责在吾辈,日月同明!” 很多士卒们并不明白国歌的意思是什么,甚至也都不会唱,只能跟着叫嚷,略显嘈杂。 那国旗的旗杆,也并不高大,升国旗的锦衣卫小校,还有些手忙脚乱,国旗好不容易升上去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大明五爪红龙旗雄风招展,呼呼作响。 武人们望着这国旗,心中都有几丝感触,这是咱大明的百战老卒,拿鲜血浇筑的啊。 就连跟着唱歌的赵庸,心中都升腾起一丝情愫。 是啊,我大明如今尚有数十万里故土未复…… 关于更新 接到编辑通知,书要上架了,pk没过。 时间大概是下周二,这几天要努力存稿。 能投资的宝友抓紧时间,上架了能赚一些书币。 教主有工作,写作是业余抽空,但是基本能保证日更6k,上架后争取日万。 更新一般固定凌晨一章,其他的中午和晚上。 本来成绩不错,找了很多老友,飞天鱼,子夜,婉君,海底,还有家父汉高祖的作者历史系之狼要了章推。 收藏是同期第二,上过历史新书榜第一,投资的书友也有四百多,现在收藏也破万了,居然pk第四轮没过,教主也很诧异。 更诧异的是,有同期书收藏差我四五千,追读居然是我两倍? 那可能就是教主写的有问题,没办法,众口难调,哎…… 首先说一个书友一直在争论的问题,就是朱元璋还活着,吕氏不可能被册封为太子妃这事儿。 这话题说了十几遍,着实累。 以下为明史列传原文: “皇太后吕氏,寿州人。父本,累官太常卿。惠帝即位,尊为皇太后。燕兵至金川门,迓太后至军中,述不得已起兵之故。太后还,未至,宫中已火。既而随其子允熙居懿文陵。永乐元年复称皇嫂懿文太子妃。初,太祖册常妃,继册吕妃。常氏薨,吕氏始独居东宫。” 注意关键词“懿文太子妃”和“继册吕妃”。 朱雄英母亲常氏在洪武十一年生朱允熥死后,“太祖”就继册吕氏为太子妃,就连朱棣篡位建文帝,将建文帝黑的体无完肤,也从没有在建文帝的出身上做过文章,永乐元年将建文帝的母亲继续册封为“懿文太子妃”。 这说明好几个问题,第一朱标和朱元璋活着的时候,吕氏就是太子妃了,而且诸藩王都认可并且知晓,没有疑问呀! 可是有人有说,那应该是朱雄英死了才册封的太子妃。 可是朱雄英的弟弟朱允熥还活着的呀,那岂不是对朱允熥更不利?朱允熥也该死? 这不是在硬掰扯嘛,然而总有嗷卵犟要拿这个来争,说以朱元璋多疑和护短,绝不可能册封吕氏,言之凿凿,逐段儿分析。 为此教主解释了无数遍,说的实在心累,干脆单独开一个单章。 另外就是喷子嘴下留情,在喷这个之前,打开百度去搜一下建文帝生母的百科,真不难,别张口就来了。 另有一个小黑子,说朱元璋还活着,朱雄英不可能叫吕氏母亲,为此换了俩号来黑我。 封建礼教社会,继母是不是母亲? 古代讲孝道的,继母叫一声母亲就是毒点了?我着实get不到哪里有毒点,我也谢谢您孜孜不倦继续黑呀真是。 另外就是,这是历史同人文,同人文同人文! 并非是考究型历史文,不是搞历史研究,总不能处处还原吧? 而且拿现代的剑来斩明朝的官儿? 这个逻辑何在呢? 这书真的是小白文,并非古早老白历史文。 其实说实话,老白历史文教主也写过,但是读者不爱看,数据很差,事实证明,即便是考据型的老白文风,处处还原,也很难做到尽善尽美,扑的概率十分大。 于是转变风格,没想到还是被骂…… 还有就是有读者说,主角比较幼稚,我也解释了,主角是一个没有政治经验和人事关系的少年穿越,的确比较幼稚,这是设定硬伤没法改了,您不爱看我也没办法。 主角体力无限,一天一百遍太极拳什么的这个,这其实是个梗,一拳超人的梗,不玩梗,就难免要写苦大仇深型老套路,数据很难起来,玩梗写套路,又被读者骂烂梗,教主也是左右为难,本来很多想法,其实都没写出来。 而且主角后面肯定要去得军功,征战沙场的。 写梗应景,比起纯粹写小白历史爽文难很多,您要不信,自个儿找几个段子几个梗写一写就知道。 现在想开了,骂就骂吧,众口难调。 还有宝友说,这里把阴谋诡计写的太多,搞得跟王朝末期一样,显得朱元璋开国皇帝在世,后宫被捅成窟窿,还不如崇祯这事儿。 教主想说,其实王朝开国之初,和王朝末期,区别真不大。 就说剿匪,以我朝建国军力动员能力,都花了十几年彻底剿清,六几年云贵川一代还有拦路打劫的,七八十年代深山里还有自立为皇帝的,以封建王朝对周边区域的掌控能力,军力投送辐射能力,皇帝并非是万能的。 明朝初年,士大夫文人支持前元的比支持明朝的更多,譬如施耐庵。 水浒传这本书,一开始就是本反书,借古讽今的。 “文章和为时而著,诗歌和为事而作。” 主要原因就是朱元璋对士大夫文官太苛刻,导致文官很抵触他。 明史记载就有很多次,朱元璋清理后宫的功勋妃嫔,因为她们和外朝的勋贵勾结,多次下屠刀,朱棣上位之后,也对后宫大开屠刀,杀了许多人。 而且,朱元璋广收后宫,陈友谅的妃子,张士诚的妃子,元顺帝的妃子,还有宫女内侍,高丽国进贡给元顺帝的太监朴不花什么的,这类的他基本上照单全收。 明初的后宫,是很复杂的,斗争形势一直不简单。 但是您硬要说,这显得朱元璋很无能,那我也没话说。 只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历史千人千面。 最后,下周二书要上架了,能投资的宝友可以投资一拨儿,教主至少能保证日更六千,现在投资,上架就能赚一拨儿币,这波儿不亏的。 感谢今天宝友“大道满霞光”的打赏,感谢宝友“感知力”一直科普,感谢宝友“管甚兴废”盟主……还有许多,教主跪谢各位老爷! 顺便求个票,祝诸位周末愉快~ 第63章 十叔糊涂呀 几枚莲蓬被剥出来。 莲子清香,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朱雄英扎着马步,一边享受着侍女雨荷以青葱白玉似地手指拈着那莲子,放入朱雄英嘴中。 温香软玉,莲子满盈。 朱雄英撇着嘴,感叹道:“哎,也不能全怪纣王……” 身边侍奉的侍女雨荷垂泪欲滴,紧张地抿嘴道:“小主,可是雨荷没做好?您可不能把我赶出宫去啊。” “雨荷你别紧张,等会若是鲁王殿下过来显摆他那几个侍女,你就在我旁边给我撑着场面,勿要害怕,我不会把你赶走的。” 朱雄英咧着嘴笑了笑,收回一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寸步收回站好。 “打完收工!” 轻轻拍了拍手掌,又拿过一边的枸杞水喝了起来,朱雄英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雨荷姓名,不由问道:“雨荷呀,你姓什么?” “奴婢姓刘,福建人氏,洪武七年入宫。” “哦,不姓夏呀……” “民间似你这年岁的小娘,应该都成婚了吧?家中可还有长辈在?” 朱雄英问道。 雨荷抿着嘴轻声道:“奴本是个弃婴,被前元的色目商人捡去做伶人,得蒙官家光复福建,随着前元贵胄命妇入得宫来。” “奴也不知家世,兴许是命中有侍奉小主的贵运保佑,菩萨怜我未让我被豺狼叼去,否则哪有命在此侍奉小主。” 朱雄英面色一冷。 到了现在,福建,江西,甚至浙江,还有北方陕西,河南等地许多地方,仍然有弃婴的习俗,又叫“不举子”…… 若是生了女婴,因为养不活,就用麻布包着丢在路边。 任由豺狼虎豹叼去,或是被人捡走。 虽然朱元璋明令禁止,还在各地广修养济院,收养孤寡老人,遗弃婴儿,仍然鞭长莫及,且有些养济院官吏阳奉阴违,官府为了减少弃婴习俗,还联合许多和尚道士,修建了一些弃婴塔…… 此风俗别说现如今的大明,在经济最发达的宋朝,也是蔚然成风。 朱雄英揉了揉手腕,沉声道:“我先前还说雨荷你是色目后裔,原来是被色目商人收养,收养你那善人可还在?” 雨荷点了点头。 “日后你有机会出宫,能找到他就报答一番。” 说完之后,朱雄英盯着小院儿内的各种植物,暗暗咬牙发誓:“我朱雄英发誓,有生之年内,要让我大明红旗飘扬处,婴幼皆有养,老孤笃有居!” “若我朱明皇家做不到此举,就叫我十叔金尽人亡而死!” 似乎是害怕发的誓言不管用,朱雄英犹豫了一下,举起手来。 “举头三尺有神明,地过三尺鬼不同,还是正式一点好!” 举起手来对着天空,朱雄英认真发誓。 “愿用我十叔朱檀十年寿命,换我华夏子民十年富裕!” “如有违此誓,叫我十叔金尽人亡,不得好死!” 说完之后,朱雄英吐出一口浊气,开始紧张地观察着小院儿门口。 这段时间,这十叔朱檀,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廷中传来他就要去就藩的风声还是怎么地,他来朱雄英这里显摆的更加频繁了。 不得不说,老朱家个个都是人才。 因为自己的阴差阳错。 这鲁王朱檀将兴趣从金石丹药上变成搞各种发明创造之后,还真让他搞出许多花样来。 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朱雄英对改造火铳很上心。 于是,就开始给朱雄英科普起了如何改造火铳。 其实明代初期,火药火铳火炮的应用,已经十分广泛了,已经有什么三眼铳,四眼铳,甚至还有一种类似于后世火箭炮的“神焰飞鸦”,也就是原始的火箭。 前世在四叔朱棣和建文帝靖难之役中,双方都广泛使用火器,这种火箭发挥了巨大作用。 另外就是鱼雷,水雷。 得益于陈友谅前汉,对于水战水军的重点发展,明军中已经有“水底雷”“龙王炮”“混江龙”这种水下使用的水雷。 这段时间,朱檀也不知道脑子哪儿不对劲,变着花样的开始给朱雄英秀各种操作。 从拐子铳这类比较常见的,到他鼓捣出了五眼铳。 这倒是不稀奇,作死的是自己这个十叔,开始把眼光瞄向了火药和弹丸,还有朱雄英自己改良的“防弹甲胄”。 如今大明的新式棉甲甲胄,里面有大块儿的瓷片,铁片作为防护。 这是朱雄英提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哪些“有心人”,将这些发明创造都是朱雄英搞出来的消息传播到了外朝,朝堂上那些文官儒臣,为此吵翻了天。 说朱雄英是在不务正业。 朱雄英心说,我这爱好还好吧,再说本皇孙还只是个孩子呀…… 但是转念一想,就没这帮文官不喷的。 后世永乐盛世后,朱瞻基打造了仁宣之治,他励精图治,为大明兢兢业业。 就是因为喜欢玩个蛐蛐儿,硬是被文官们给了个“蛐蛐儿皇帝”的绰号,各种上奏折狂喷,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哎……” 朱雄英双手抱胸,自己都躲到御花园旁白皇田跟前的小院子里了,身边也很谨慎,还是没被这帮文官放下。 看来我还是不够苟。 另外就是身边的保密工作堪忧啊…… 这么一想,他不由撇了撇嘴。 “郑和。” 朱雄英侧脸看向郑和,抿着嘴。 “小主,郑和在。” 这段时间郑和经过朱雄英在情报方面的培养,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代表朱元璋和毛骧,李景隆,李文忠等对接军情要事时一点都不怯场,朱雄英还让他跟着常茂一道,没事儿就去太学里给那些太学中的读书种子讲课,替自己观察大明未来改革的新军们,对于自己潜移默化植入的那些思想接受度如何。 他也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你说鲁王殿下是哪敢儿筋不对,玩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玩女人,玩了女人还要去玩枪,玩了枪,还喜欢用枪打女人……” 朱雄英想了想,都打了个寒颤。 “一根火铳枪,已经很可怕了。” “他居然还鼓捣出三眼铳,四眼铳,五眼铳……” “我听说,他今天鼓捣出了十眼铳,要来跟我显摆比比高低?” 郑和苦笑着点了点头。 朱雄英也撇着嘴。 “这也太可怕了,十眼铳啊,一下子可以射出十枚弹丸,威力大是大,问题是他居然让身边的宫女,穿着他自己研制的防弹盔甲甲胄试枪……” “这样很容易,擦枪走火的。” “而且一下子射出去那么多,把侍女们伤到了怎么办?” “十叔糊涂呀,纵然他年少多金,也不该这般挥霍!” 第64章 让我大明荒王金尽人亡 这人要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的。 朱雄英苦着脸望着洋洋得意,率领一大群侍女,身上扛着一杆“十眼铳”前来的鲁王朱檀,不由得长叹一声,老天爷呀,我前世是造了什么孽…… 招惹了鲁荒王朱檀这种二愣子。 我愿用朱檀十年寿命,换大明十年富强! 实在不行,二十年也可以的! “哎……” 朱雄英长叹一声,刚才还在担忧朱檀今天来显摆,他果然准时出现。 朱檀这段时间总算是在朱雄英身上找到了优越感,其实他十分聪慧,而且继承了老朱家一个特别的优点,那就是对某些事物上心之后,就会很专一。 这是老朱家血统优秀的地方。 就说初代大明皇子,前世出过鲁荒王朱檀这种嗑金石丹药,年仅二十二岁就荣膺一代药王飞升的奇才。 还出过好几个能文能武,十分能打的将才,如宁王朱权,肃王朱楧等。 燕王朱棣更不用说,战场上可以挎着大刀亲自上阵追砍北元余孽。 又有植物学家,医学家,出书立著的周王朱橚。 后世还出过淑女控,道士,木匠,大将军,动物园园长,留学生。 还有潜水运动员…… 如果朱檀把心思放在某些正事儿上,绝对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可惜……偏偏爱上了对女孩子打枪! “大侄子,瞧瞧,十叔亲自绘制的图纸,专门从临清请来的匠人打制的十眼铳,一次可以打出十枚铁弹,威力巨大!” 朱檀将那巨大的十眼铁铳抗在肩上,得意洋洋地来回走了一圈,似乎是生怕朱雄英看不见。 “确实能射很多。” “就是太耗费金子。” 朱雄英摇摇头。 朱檀得意哼道:“不仅如此,我还根据匠人建议,研制出了快枪!” “哦?” 朱雄英看向鲁王朱檀,微微张了张嘴:“十叔你居然还是个快枪手?” “哼,怎样,我这快枪,能射很快的!” “专打有马的骑兵!” “有多快?” “呵呵,只要敌人打马出现,就能立即发射!” “我所发明的快枪,比三眼铳,飞枪筒快数倍,且造价只需要半块儿银元,合银子不到半两,这快枪虽然只能发一弹,但发射迅速,前段是长矛!” “子弹可以打马。” “射击之后,手持枪身变为长矛,用来刺杀无马的步兵。” “若是十眼铳和快枪配合,必能使我大明官兵战力大增!” 朱檀得意洋洋地诉说自己的发明。 其实所谓的“快枪”是明代的一种火铳,这种枪最开始比较普遍,是先在火铳里装填好火药弹丸,在对阵蒙古骑兵时,先放枪,然后变成烧火棍长矛作战。 到了后世,戚继光曾经对这种枪进行过改装。 到了射速快又准的鸟铳出现,便被逐步淘汰了,后来辽东李成梁的辽东铁骑多用这种改造过的快枪,又能射击,又能轮起来当烧火棍,还能当长矛刺杀。 朱雄英撇了撇嘴,不由说道:“十叔啊,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战术的?” 朱檀双手叉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学着朱雄英的模样,微微摇头叹气,撇着嘴叹道:“哎,天不生我朱檀,大明如长夜啊。” “我之才华,比你那师傅朱不败前辈如何?” “可惜这朱不败长了红毛不敢见人,又害怕溺水,否则我定要请他来见识见识我的发明,说不定心情好,可以收他为徒哇!” 朱雄英张了张嘴。 算了,我认怂! 若是和自己这十叔杠上,他必定会再找些由头来和自己掰扯。 “对,十叔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此言一出,朱檀更加高兴了。 “哈哈哈哈哈……” “大侄子呀,你还是太年轻呀。” “好好干,等你到十叔我这年岁,也能有十叔我的成就了,哎,寂寞啊……” “天下才子八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呀。” “嗯嗯嗯,阿叭阿叭……”朱雄英撇着嘴,脸上带着苦笑。 “十叔……虽说侄儿知道你年少多金,但也不能这般挥霍呀。” “岂不闻,年少不知金子贵,老来无金空流泪。” 打枪很简单,修枪才花钱。 朱雄英见朱檀肩挎着那十眼铳,嚣张跋扈左右转动的模样,又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另外,不能随便把枪对着人的,尤其是对着女孩子,而且你这样晃动剧烈,很容易一下子就射出来。” “这样枪口对着别人晃来晃去,很不礼貌的。” “侄儿我承认,十叔你改造发明的火铳,确实威力巨大,比侄儿我发明改造的厉害十倍,这样总行了吧?” 朱雄英决定主动认输,我怂了,你随意。 我也不想认怂的。 可是他拿着一把又粗又大的火枪,对着别人哎。 朱雄英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那些无辜的美貌侍女,被朱檀拿着十眼铳射。 朱檀闻言又是狂笑不止,拿起那十眼铳放在肩上,张狂地耸动肩膀,枪口对着几位绝美侍女扫来扫去,吓得那容颜俊俏的侍女们是花容失色。 咬着牙,朱雄英眼神闪烁,决定还是提醒一番十叔,要怜花惜玉啊十叔,你怎能如此辣手摧花。 而且你若是这般打侍女,后面她们受不了了,晚上偷偷用绳子捆你脖子怎么办? “十叔呀,我都认怂了,你就别用火枪打侍女了。” “这样很容易射出人命的!” “而且,火药和弹丸都很金贵,耗费较多。” “你虽年少多金,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样一直射啊!” “年轻人,要节制……” 朱雄英本来是好心提醒,谁料这却再次引起了朱檀的愤怒,他将那十眼铳一横,怒道:“你可是瞧不起我发明的防弹盔甲!?” “哦,难怪夸我改造的火铳枪厉害,却不夸我防弹衣厉害。” 哼!朱檀左右看了看,斜着眼皱眉怒喝道:“来人呀,穿上本王新发明的陶瓷铁棉甲,本王要为皇孙演示演示我防弹衣强度!” “别说用枪射,就算是用炮打,本王设计的防弹衣也能防住!” 几名侍女闻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娇躯乱颤。 被枪射就算了,居然还要被炮打!? 还有天理嘛,还有王法嘛。 这生产队的驴,它都没这么惨啊。 这段时间,她们没少被朱檀拿来试枪,用各种火铳,三眼铳,四眼铳,五眼铳,还有拐子铳试射。 好在,都是穿戴了防弹盔甲。 可虽说有三层防护,任然会被打的皮肉青肿,重一点肋骨都会被打断。 有时候子弹不仅打在胸口肋骨,还会射在肚皮上…… 而且子弹击打在铁片陶瓷上,常常会跳蛋。 容易一枪两命。 更别提,瓷片和铁片有薄弱的地方,一旦火药太多,打的太猛,射穿防弹盔甲打入进去…… 早晚会射出人命来。 “呼……” 深吸一口气,朱雄英半哀求地将朱檀拉了过去,拉进了里屋中,陪笑道:“十叔,咱承认不如你,这防弹衣你也不用试了,我会好生验证一番,若是有用,我帮你推给皇爷爷还有爹,让他们在军中配备。” “刚才外面人多,侄给你跪下了!” 朱雄英半虚跪,一只手抓着朱檀并未跪下,倚靠着他哀求道:“只是求求十叔您千万不能玩炮!” “火炮威力巨大,稍有不慎就会炸膛。” “你还年轻,那么粗大的火炮管,你把握不住……” “而且火炮一尊,耗费数百块银元,一发炮弹就是一两块银元,就算你再多金,也打不了几炮。” “打的多了,徒耗金银不说,我怕你性命不保!” “另外,我担心你用侍女来试炮,怎么能对女孩子做这种事呢……你尚且如此年轻,就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来。” 朱檀将朱雄英一推,双手抱胸洋洋得意冷哼道:“哦,怕了?” “雄英呐,你如此懈怠,怎能继位!” “生而胆小,不是耻辱,敢打敢冲,方为丈夫!” “似你这虫豸一般的鼠胆,日后怎能护我大明,等你继位,连大炮都不敢打,胆小如鼠,而且你就对十叔我的防弹衣这般没信心?” “你不让我研制大炮,本王我偏要试试,本王决心为我大明研究出一款能防住火炮弹丸的防弹衣来,就用我侍女来试验。” “你不敢射的我来射,你不敢打的我来打!” “不就是打一炮么,怕什么,哼!” “本王不缺金银,别说打一炮,咱可以一天打一百炮,不仅要打,而且要天天打炮!若眨一下眼睛,本鲁王自堕坠狱!” “叔,叔!” 朱雄英连忙拉着鲁王朱檀,诚恳无比地哀求道:“叔,我知道错了,您快收了神通吧,咱们换个方向比,别再打枪打炮的了,打多了对身体不好,徒耗金银,而且容易把自己打死!” “侄儿正在研究一种铁船,能够在水面上漂浮,那倭国有一处银山叫做石见银山,多产金银,咱们大明水师厉害,但不耐远海奔波,若是你能研制出能在海上漂浮的铁甲船,侄儿愿用我大明荒王十年寿命祭天,再请朱不败前辈赐字,让皇爷爷亲自封您‘天下第一王’的招牌!” “天下第一王!?” 朱檀眼睛一亮。 他掏出腰间腰扇来,轻轻扇动,他这个年级的孩子,最是虚荣心旺盛和争强好胜,而且精力也十分旺盛。 没办法,青春期,叛逆期,赶一块儿了。 “这等虚名,本王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你说的这个铁甲船,能在海上漂浮,是什么意思?” 朱雄英连忙趁着他来了兴趣,将铁甲战舰的运作方式讲了讲,反正在欧洲的三桅四桅风帆传过来之前,在没有蒸汽机的情况下,铁甲战舰按照现阶段大明的军工实力不可能造的出,后世法国在蒸汽机出现后,设计了许多当世一流的战列舰构图,但是都没有实现。 结果那些战列舰最后被英国人拿去一看,十分不错。 于是英国人造出来后,统治了世界海域数百年。 至于现在,不怕朱檀感兴趣,就怕他不感兴趣,这战列舰设计,不学个十七八年,入不了门,门槛在门里边。 朱檀越听越高兴。 他本来听得摇头晃脑,用腰扇扇风扇的蛮高兴,忽然一顿,嘶了一声问道:“不对啊,你说的这个大明荒王是谁?” 朱雄英尴尬笑道:“咳咳,这个呀,肯定不可能是我们这一代的大明王侯,自然是我们的后辈王爵了,十叔你等藩王个个英明神武,怎么可能叫荒王的,绝对不可能!”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是十叔您发明出这铁甲战舰,我大明打下倭国拥有了金山银山,纵然要了我朱明后辈这荒王十年寿命又如何?要这种歪佞荒王二十年寿命,换我大明国富民强,也是值得的!” “这倒也是。” 朱檀点了点头。 他咧嘴哈哈笑道:“怎么会有‘荒’王这种封号的呀,此人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纨绔,荒诞不羁,似此等不争气的大明藩王,就不该活在世上浪费米粟。” “十叔您说的对!” “若是十叔您研究出了铁甲战舰,就让我大明荒王,金尽人亡!” 朱雄英咬牙切齿地发誓道。 第65章 天下的读书人哪有不喜欢当官的 江阴徐府。 万卷楼楼高三层,纯木结构,楼中藏有汉唐以来各类古籍珍本,尤以宋元杂书最多,当年大明修官家史书,似元史此类,都曾来万卷楼调阅秘籍堪对。 施耐庵坐在藤椅上,一手拿书细细啃书,一手拎着一根戒尺。 徐麒的两个儿子,徐景南,徐景州,则是端坐在桌上,满头大汗地背书。 这江阴夏日炎热,施耐庵却不准二子休息。 一边,施耐庵的弟子罗贯中,正在跟徐麒府上给徐氏兄弟二人安排的伴读聊天。 除了伴读书童,还有一侍女在侧。 那侍女十来岁年纪,活泼可爱,生一对小酒窝,还有兔牙,机敏乖巧。 罗贯中一边拿着笔抄录施耐庵所著的《江湖豪客传》,一边笑道:“徐小娘,你可曾去过白驹场?那可是个好地方,百里盐场,处处都是雪盐,晒盐时,盐娘戴着斗笠,挽起裙裤露着洁白的小腿,双白映月,啧啧,端是人间美景。” 名为徐小娘的侍女翻了个白眼,嘟嘴道:“你们写书的,是否都这般下流。” 伴读书童也连连点头。 罗贯中顿时急了,说道:“写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下流!” “此风流也!” “风流非吾愿,但愿花常在,汝等年岁尚小,不解风趣,不解风情。” 元末明初,国民风气十分开放,这时候远没有被朱子理学所束缚,民间百姓收元朝风气影响,对于男女之防并没有后世那么重,所以各种玩笑也还开得。 侍女徐小娘又鄙夷道:“你都这般老了,还如此好色,不是好人。” 罗贯中又急了。 他怒道:“胡说,我辈读书人,写话本杂曲儿,那不知让多少茶楼酒肆说书唱曲儿的伶人有了生计,让多少看客听主消遣娱乐,这是造福万民的好事,怎么不是好人呢。” “我又不事劳作,每日恬静享受生活,和你等聊天乃摄取素材。” “写书很养生的,尤其是写浪荡子们喜欢的春闺梦本,似鱼蒲团,西厢记,越写越精神!” “你看我,快三十岁了,还是这般年轻!” 罗贯中甩了甩自己花白的头发,露出浓重的黑眼圈,干瘪的脸颊露出,一双晦涩枯萎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虚弱。 侍女和书童都露出怀疑表情。 那边,施耐庵等徐景南和徐景州儿子背完书后,便挥了挥手,让他们下课去歇息,转而看向了罗贯中。 小侍女和书童,跟着徐家两位公子走了,而罗贯中老老实实地到了施耐庵身边。 “师傅,今日有几个锦衣卫国安司的小校,上门来请,说想请您去应天府,为大明编撰什么,报纸,说是他们国安司的指挥亲自下令,您是不是去看看?” 施耐庵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随后,他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又开始口述剧情,由罗贯中著述。 越说,罗贯中越是苦…… 师傅施耐庵新著述的这段儿故事,将那水泊梁山的反贼头子宋江,换了层皮,说成是招安派,和朝廷虚与委蛇,硬生生气走了身边的功臣兄弟,这说的不就是前大周的吴王张士诚嘛…… 张士诚当年手下有十八员大将,弟弟张士信,张士德也都具有才干,可惜他这人盐枭气息太浓,他占据的地方是产量大区,又有鱼盐之利,本来就十分富裕,起势做大时候,来回反叛,每一次反叛势力和官职都会做大,元朝因为对地方失去掌控,不得不招抚绥靖为主,这也让张士诚趁机做大。 可惜,他这来回反叛,还运送粮草去大都,为元朝输血,寒了手底下许多兄弟的心,自己师傅施耐庵就是其中之一,施耐庵曾在张士诚手下当过幕僚,他深恨元朝吏治纲常崩坏,百姓难以生活,所以屡次劝谏张士诚不要向元朝称臣,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如今虽然吴王张九四已逝,但不妨碍施耐庵将张士诚的故事套在这江湖豪客传里,里面的一百单八将,也差不多就是张士诚十八员大将的缩影。 他等盐枭做大之后,手下兄弟个个富贵,金银田地,美女宝珠,大秤分金小称分银,即便是犯了错,张士诚也不忍心下狠手,最后被自己兄弟出卖。 罗贯中越写,脸色越难看,他不想写反书啊…… “咳咳,师傅,敢问这打虎的好汉武松,还有托塔天王晁盖,可说的是卞元亨将军?玉麒麟卢俊义,也有几分卞将军的影子……” “那吴王,可是武大郎?” “这般说起,潘金莲和西门庆,不就是……” 罗贯中越说越害怕,忙捂住了嘴巴。 施耐庵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吱声。 其实施耐庵所著的“江湖豪客传”里面大部分是以张士诚手下将领为原型,尤其是他好友卞元亨,此人膂力过人,能举千斤,而且能做诗文,自幼好学,曾经徒手打死一只老虎。 当年因为张士诚投降元朝,让施耐庵和卞元亨等一干追随深感痛心,于是辞官不就,朱元璋来攻打时,张士诚曾经请卞元亨出山当元帅统军,他没有去。 张士诚落败之后,他曾经的那十八员大将,投降的投降,隐退的隐退,被架空的架空。 卞元亨这等猛将,朱元璋征召他为大明效力,他作诗嘲讽:“恐使田横客笑人“,触怒了朱元璋,将他发配充军辽东,在辽东和蒙古鞑子还有高丽人女真人作战。 卞元亨后来活了九十多岁,著书立传,还有诗集传世,和武松倒是有些相似…… 罗贯中见施耐庵不说话,咬着牙道:“师傅,我知道您不愿做大明的官儿,但是我看如今大明这几个政策不错,就说这均官田。” “这不就是您这江湖豪客传里,有田同耕么,咱大明如今这位皇帝,是真真实实做到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如今蒙元鞑子被逐去漠北,天子又下令让蒙古色目人,通中华者皆习汉俗,许汉蒙通婚,又立大明律,颁布法典,如今修学校,分田地,建银行,我华夏子民,是愈加有盼头了,我看,光复汉唐旧土,指日可待。” 施耐庵瞧了瞧他。 “你可是想去应召,做大明的官儿?” 罗贯中咧嘴嘿嘿笑。 施耐庵轻叹一口气,道:“你不懂朱明天子的心性,这位上位后就对明教红巾旧人搞起清算,又暗害了韩林儿,师傅我虽有些名望,不过是他朱明天子邀去给天下儒林做榜的木偶,就似张麒,当年朱明天子还称他是‘大明第一功勋’,如今呢?” “海岱初云扰,荆蛮遂土崩,王公甘久辱,奴仆尽升同……” 前元以吏治国,将各地税收包给税吏,这税吏既可以是色目商人,也可以是缴税大户,大明翻过身来之后,曾经收税的那些地主阶级没少被欺压。 施耐庵能够和刘伯温同榜科举,自然也并非是普通出身,家中耕读传家。 大明如今还没有对读书人施行免差徭二丁,府州县学的生员都供给禀膳,也就是每个月有月钱生活费,可以说极大的笼络了读书人,倒饶是这样,似施耐庵这样的大儒仍旧不愿意出仕。 一来文人好其名。 觉得掉价儿,刘伯温都是诚意伯,他施耐庵过去当个小卒子? 二来这帮遗老遗少,还放不下,心中有心结。 更何况,朱元璋发现昆苏淞沪等地的人,过于精明,善于敛财赚钱,导致户部出现了许多中饱私囊的事儿,而且还善于搞官商勾结赚钱,于是曾下令,不许淞江人氏在户部担任胥吏。 这个政策在前世,直到朱允炆上台,才在文官们的强烈抗议下取消。 而且朱允炆还对昆苏淞沪地区大手一挥免税,让他们感恩戴德。 如今,因为朱雄英来到本时空的缘故,又因为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的驿站广泛开展业务的缘故,各地都紧缺大量精明能干善于筹算的人才,这项禁令自然也就放开了,而且朝廷现在十分重视昆苏淞沪地区的生员学子。 因为他们这一片地区自古学风浓厚,学子们学习算术物理和简单的金融知识十分快,只不过短短几个月,就有大量的昆苏淞沪学子得到重要。 这些消息,让施耐庵等这些张士诚旧人,心中有了触动,不再那般抵触大明了。 若非是朱雄英带来的影响,让这些旧人们有了上升希望,大明洪武初期各地的骚乱还会更多。 开国之初,和王朝末期,在某些方面没有区别。 别说张士诚,如今大明朝廷各处秘教最横行的浙东等地,曾是元末群雄中方国珍的老巢,他在浙东经营二十余年,势力根深蒂固,明州更是他大本营,朱元璋给明州改名宁波,也是因为方国珍残余势力仍旧在兴风作浪。 朱元璋曾经对浙东的地主富户强行迁徙,让他们搬去山东,荆楚,四川。 同样的还有曾割据福建的陈友定,福建多山区,且客家人宗族堡垒林立,陈友定被剿灭后,他残余部属就在山区打游击,来回逃窜,大明官兵剿灭尚需时日。 还有那陈友谅大汉旧部,明玉珍大夏旧部,他们虽然投降了,但并非是完全归心。 而朱元璋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维持荆楚,川蜀等地的统治,仍然需要笼络和使用他们。 如今大明建国,也才十五年而已,这帮遗老遗少仍旧在世。 大明洪武天子屡次大兴诏狱,也是在一定程度上清洗这帮遗老遗少。 陈友谅之子陈理,明玉珍之子明昇,都被朱元璋流放去了高丽国,陈理被高丽王封为“陈王”,而明昇被高丽王封为“华蜀君”,高丽人对他们各种盘剥勒索生活困顿,两人在异国他乡,也无时无刻没放弃过光复大业,想重归华夏。 施耐庵深知,如今大明天子朱元璋,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无有三十年之太平,很难将大明境内这些各种错综复杂的派系平衡。 他的文人清高,和对于张士诚的旧情,让他不愿被朱元璋所用,但是自己的子侄后辈,在朝廷里谋个官身为江南张士诚旧民谋福利,施耐庵并不反对。 “你若是想去应召大明的官儿也并非不行,待为师写完这部‘江湖豪客传’……” 施耐庵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眼镜。 “为师目疾,难以持笔修书,你之才华,若是去做一翰林编修,绰绰有余,至于你所说的,国安司请你去做报纸一事,此事也可应承下。” “真的!?” 罗贯中一个机灵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嗯……” 施耐庵眯着眼,面容枯涩地看向远处,叹道:“张麒说的对啊,这北伐大业,乃是华夏千古大业,我江南鱼米之乡,因为北伐税课繁重,百姓困顿,朝堂上真正为我姑苏昆沪之人发声的少,地方主官,要么是淮人,要么是浙人,谁来替我江南百姓敲登闻鼓呢。” “除了你,我也要劝徐麒出官,他两个儿子,你到时候一并带去应天太学求学。” 罗贯中惊讶的大叫起来,疑惑道:“师傅您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施耐庵低声道:“大明洪武天子,去了不许昆沪等地人士为户部胥吏的禁令,广招昆沪才子生员入学,此是好事啊,若是我等不早去,他人也会去,淮人先随洪武皇帝,故而先居高位,排挤后来渡江之人,这太学也是一样,如今朝廷各科新开取吏,户部也是,各地银行,官府文书算吏定有大缺,先去者先居高位,后去者就只能像你师傅我这样,在乡下无人处地方狺狺艾艾。” “天下的读书人,哪个不喜欢当官儿呢?”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第66章 朱允炆姓朱 应天孝陵卫就在南京紫禁城边上,位于紫金山中。 出北安门外,有一处小湖,名为琵琶湖,和御林左卫将官所极近,今日朱雄英难得说动朱元璋,让自己出宫走一走,距离也仅仅局限于紫禁城边的官兵卫所。 一切只因太学的学生们,似吴中,铁铉,盛庸,还有杨士奇,杨溥,杨荣等,都被拉来军训。 朱雄英身穿常服,跟在常茂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太学的学子们接受锦衣卫御林军的操练,这帮少年有的二十岁左右,有的十几岁,有的十岁出头,高矮不一。 作为明初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大明紫禁城的御林军,与紫金山上的孝陵卫老兵,很多是当年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百战老卒,自有一套训练士卒的方法,不过几日下来,学生兵们行伍呐喊,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大伴,孝陵卫也时常演训吗?” 朱雄英问身边的周宽道。 周宽躬身道:“孝陵卫中常有演训,且火铳火炮,俱都装备。” 朱雄英又笑道:“舅舅,咱外祖开平王,是怎样练兵的?” 郑国公常茂身材魁梧修长,面貌和常遇春有五分相似。 作为大明第一猛将之子,常茂也是武将中十分能打那种,在后世的话本小说《明英烈传》里,将他描述成比父亲常遇春还厉害的武将。 这多少有些夸张,但实际上,他不仅跟着父亲常遇春参与了每一场大战,而且在常遇春暴卒之后,跟着李文忠又继续北伐,大明光复中华的大小之战,常茂都有参与,并且立下赫赫战功。 他这郑国公的功劳,有沾了父亲常遇春的光,但自身武力值也很彪悍。 前几年因为和自己老丈人冯胜闹矛盾,导致被遍去龙州卫,常茂的心思深沉了许多,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将军,他平时来帮朱雄英以草药打熬筋骨,教他常氏家传武学,基本上很少说话,只是偶尔会开心地盯着朱雄英。 可能真是常氏家族有家族遗传病的缘故,常茂到如今也无子嗣。 而弟弟常升,前世更是到了建文帝后期才生了个独苗常继祖。 如今常氏家族血脉,可以说几代单传,自常遇春开始,身上还留着他常氏血脉的男丁,也就朱雄英和朱允熥两个孩子了。 常茂和自己正妻冯氏多年无子嗣,在当年和冯胜反目,兴许也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常茂柔声道:“父王练兵,重在沙场实战。” “似他身边的亲卫,都是百战老卒,每逢大战,从老兵中挑选出来,随他征战,因为父王每战必先登,身上的伤也多。” “也就是说,外祖父他基本上不练兵,只选胆儿打敢冲敢打的,跟着他上去就是干?” 朱雄英换了个解释。 常茂点了点头。 朱雄英顿时无语了,挠了挠脑袋,自己这外祖父常遇春这打仗方式怎么有点像是土匪,哦不对,他的确是土匪出身…… 元末明初是一个仍然还有冷兵器时代个人武将魅力的时代,既有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这种猛人,也有一生百余站未尝一败,号称“常十万”的大明第一猛将,甚至就连自己四叔朱棣也是个能抡着大刀砍人的主儿。 这个时代过去之后不久,到了明朝中后期,个人勇武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时冷兵器逐渐衰落,鸟铳,西方的佛朗机炮等开始兴起,就开始考验兵员的个人素质和武器装备代差。 “舅舅,咱外祖真能提起一口气几个时辰,浑然不觉得累吗?” 朱雄英又问。 常茂点了点头。 “父王的武学,主要就是淬炼肉身的力量和内腑呼吸方式,他有时候受了伤也浑然不觉得疼,有还记得当年攻应天时,在采石矶,元军以长枪布下枪阵,犹如刺猬一般,父王手持一杆两丈长枪,身着重甲独自杀了上去,当时他身上就中了十几箭……” 朱雄英听得眼眸微微一张。 “那蒙古人的箭矢很准吗?” 常茂和周宽都是凝重地皱眉,说道:“在南方,蒙古人骑兵威力不显,北方他们骑射堪称是举世无双,尤其是北元军中的怯薛军精锐,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卒,只是四五百精骑,身披重甲,可以冲破我们万人军阵。” “这么强?” 朱雄英咂舌,在内心暗道,在没有绝对保命的手段之前,我绝不看蒙古骑兵一眼,也绝不会上战场! 常茂又唏嘘道:“不过那些怯薛军人数不多,似王保保的精骑,都是他万户本家,自小养着的家丁奴隶,这类也称为怯薛军,其余的蒙古骑兵,又以漠北和塞外的老户蒙古人最强,因为漠北和塞外环境恶劣,那些老户蒙古人常年在塞外游猎征战,习惯了打仗。” “中原和南方的很多蒙古官兵,都养成了牛羊,并无血性,冲杀起来见了血,跑的比马还快,倒是广西龙州,四川云贵的西羌蛮民,多腰间佩刀,一言不合便拔刀决斗,民风十分彪悍。” “是啊,再勇猛的战士,在温柔乡里也会被腐化。” 朱雄英轻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那些在军训的太学学子,说道:“舅舅,我给你说的那些事你都记住了嘛?” 常茂这段时间,已经被朱雄英请求朱元璋安排给了他,作为大明锦衣卫国安司的一员指挥使,帮助朱元璋对接外面的一些锦衣卫谍子。 “那姚广孝,我已安排他前往广东,协助赵庸,何真,在两广多建商船商队去探索南海诸岛国,我在广西龙州卫时,那边已有西番的海船了,似乎是天竺以北的波斯商人,他们主要卖香料,在缅甸,暹罗收宝石,良木。” “等咱们大明一五计划完成,似旧港,缅甸这些地方,都要设几个宣慰司,再把交趾收回来,安南那边气候适宜种稻谷,能给咱大明搞个粮仓。” “对了,高丽那边有何消息?” 常茂笑道:“皇孙殿下你安排后,我立马着手,从天界寺选出僧人做谍子,去高丽打探了一番,陈友谅之子陈理,被高丽恭愍王安置在寺庙中,赐了他九匹苎布羞辱他。” 苎布是麻布,是给平民百姓穿的,而陈理在陈友谅死后,短暂的当过“大汉”皇帝,这自然是极大的羞辱。 “呃……” 朱雄英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眼神闪烁,低声道:“当年皇爷爷劝降张定边和张必先时候,对他们两个承诺过,陈理如果投降,保他富贵。” “如今陈友谅那帮旧人得知陈理这模样,肯定坐不住吧?” 常茂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哼道:“张定边倒是老实做了和尚,那陈友谅的大汉丞相张必先,如今不知所踪,有谍子传来消息,说他可能去了高丽。” “哦?” 朱雄英眯了眯眼。 “至于陈友谅的另外一个结拜弟兄邹普胜,谍子探明,他化名何野云,目前在广东福建一代传教,我已命姚广孝勤加打探。” “那明玉珍之子明昇呢?” 常茂道:“明昇少有才学,而且有些资产,如今娶了高丽总郎尹熙王之女为妻。” 朱雄英点了点头。 这陈友谅之子陈理,还有明玉珍之子明昇,两人堪称是卧龙凤雏。 都是亡国之后,被皇爷爷朱元璋俘虏了关在应天,不好好的此间乐,偏偏没事儿喜欢发牢骚,有一次两人碰面,居然聊起了如何复国…… 于是皇爷爷朱元璋也没可气,当初对陈友谅和明玉珍的降臣承诺不杀他们,保证他们富贵。 于是就把他们送到高丽国,去当天龙人。 高丽人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而且上层都是蒙古人的种,元顺帝的二皇后奇皇后还是高丽人,本来蒙古黄金家族极其看重血统“根脚”,皇帝的皇后一般都是弘吉剌部的女子,元顺帝因为极其疼爱奇皇后,曾经不顾劝阻想要将她立为皇后,好几次激起政变。 后来虽说没成功,奇氏只当了二皇后,但是也能看出高丽上层和北元贵族关系紧密。 想了想,朱雄英问道:“对了,允炆最近怎么不来我小院儿找我玩了?” 周宽和常茂对视一眼。 常茂捉狭道:“皇孙殿下,此事,怕是跟太子妃吕氏带入宫中的吕氏老人有关,这些时间,那吕氏老人们正在教导朱允炆儒经礼仪。” “哦。” 朱雄英笑了笑:“这是好事,何必紧张?” 他拍了拍手掌,慢慢往宫里走去,道:“如果吕氏那帮进宫的老人不这么做才奇怪,既然允炆来不了,大伴,你没事儿就把允熥带来玩耍。” “吕氏老人终究是忘了一件事……” 常茂疑惑道:“什么事?” 朱雄英眯着眼,双手插在兜里,一步步缓缓走着,望着皇宫道:“这紫禁城,终归是我朱明皇室的天下。” “朱允炆,姓朱啊……” 他弟弟常升则更文弱一些,瞧着像是一员文官,自从得知朱雄英继承了开平王常遇春的体质之后,常茂,常升两兄弟倒是时常前来朱雄英这里,为他以草药打熬筋骨。 今日难得朱雄英出宫,在紫金山孝陵卫卫所校场,跟着常茂学习骑射。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上架啦。 首先感谢宝友管甚兴废,老友虎牙君大人的盟主打赏,还有书友感知力的科普,以及其他许多书友的打赏,月票,推荐票,如果不是你们的支持也写不到现在。 这里给各位看个老爷磕一个! 再磕一个! 再磕一个! 感谢编辑青舟的鼓励和支持。 这本书开头放在硬盘快八个月,编辑青舟一直催我发书,我担心工作太忙会断更,但是青舟说不发书怎么知道会不会断更,于是就写起来,结果居然,似乎,好像,能做到日万…… 明天应该有一万字以上,教主争取做到后续每天日万,让大家看个爽。 上架内容剧透片段: 片段一: 周宽嘴中血沫汩汩冒出。 他眼神微微涣散,轻轻握着朱雄英的手:“小,小主……” “宽去了……” 他握着朱雄英的手掌仍旧虚悬,并未实握。 似是怕捏伤了朱雄英…… “郑和!” 朱雄英眸子隐藏在阴影中,他低垂着头,声音沙哑。 郑和死死抿着嘴,眸中喷火捏着手中刀,压抑答道:“在!” 朱雄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他要圣旨,给他写一张!” “唤五百锦衣卫来……” “今日,我要这x府尽悬绣春刀!” 片段二: 朱允炆擦了擦脸颊上血痂,焦急道:“大哥,我来断后,你伺机逃吧!” 朱雄英哈哈大笑,在郑和的搀扶下上了马儿,咬着牙骂娘俯身将自己摔断的右腿以索袋捆扎在马腹上,他索性摘掉了肩膀肩甲,望着不远处已经冲来的撒马尔罕骑兵,动了动胳膊淡笑道:“允炆,还记得我当初教给你的嘛,文官可逃,武将可降,独朱明皇室,断不可走!” 朱允炆顿时急哭了,眼中流泪抓着他的马脖子:“大哥,你可是我大明皇长孙,万一你……” 朱允熥也焦急不已。 朱雄英打断了他。 他将头盔取下,摘掉发簪,甩了甩如瀑长发,将那杆外祖父常遇春曾经用过的丈八长枪持在手中,战马嘶鸣,马蹄狂踏,敌人的铁骑已经距离不到三百米。 “今日我并非皇孙,乃是大明一小卒!” “国家养兵数十载,沙场扬名,建功立业,正在今日!” “我大明皇家学院军官团,愿死者,随我赴死!” 身后,上百大明勋贵军官种子,无一人退缩,人人面露死志! “愿随皇孙赴死!” ps:我等大明勋贵,愿献祭十只萝莉,只求各位粑粑订阅~ 第67章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子嗣,既有能文能武的将才,有医学家,有道士,也有其他方面的人才…… 譬如潜水运动员。 譬如说潭王朱梓。 他是朱元璋第八子,因已十三岁,如今居住在皇城,并不在宫内。 母亲乃是达定妃,陈友谅侍妾。 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人开始盛传他是陈友谅的遗腹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达定妃从陈友谅皇宫带出来的一些老人也侍奉在朱梓身边,时不时说些古怪话,作为一个青春叛逆期的皇子,这导致他性格暴戾,阴晴不定,此刻被束缚在皇城里的他内心的积怨越来越深。 尤其是他在洪武十三年就被封为潭王,可是父皇一直不放他去湘潭长沙就藩。 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他内心的愤怒和不满,愈加滋生,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我真不是父皇亲生的?他不愿我去长沙就藩,不就是因为荆楚等地,有很多陈友谅大汉旧人么…… 皇家是没有亲情的。 朱元璋共有二十六个皇子,比较重视的只有那几个,其他的皇子,他并不放在心上,见面的少,大部分时间,是太子朱标这个皇长子来关照自己这些弟弟们。 而且,朱元璋对皇子们的态度,也与妃嫔们外朝的依仗有关,就比如鲁王朱檀的母亲,郭宁妃,两位侯爷郭兴郭英战功越彪炳,她就越受宠,鲁王朱檀也就越受器重。 这也是为何,朱檀只比朱梓小一岁,却任然可以住在宫里,而不用搬出来住在皇城中,朱檀也可以肆意妄为,而朱梓却时常被训斥…… 其实他根本不可能是陈友谅的遗腹子。 因为皇八子朱梓还有个同母哥哥,齐王朱榑。 即便是陈友谅的遗腹子,那也是他哥哥齐王朱榑,而不是潭王朱梓。 只是,他的身材样貌,的确和朱元璋不太相似。 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眉目之间有一丝阴冷,朱梓长的很像他母亲达定妃,而不像朱元璋,若不是他性格暴戾时常虐待宫中老妇,倒也不失为一个俊美少年。 此刻,朱梓坐在自己府内的椅子上,眼神阴冷,脸颊上还挂着一丝血迹,他眸子闪烁,舔了舔嘴唇显得很是兴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切只因,他面前那个老宫妇被他打的大小便失禁,浑身抽搐。 “你告诉我,我哥,究竟是不是父皇亲生的!?” 那老宫妇连连点头,哭泣道:“是的,是的王爷,您饶了我吧!” “你撒谎!” 朱梓哈哈大笑,他俊美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狰狞,坐起身来,走到了那老宫妇跟前,死死咬着脸颊咬肌,眼眸瞪大,用鞭子狠狠抽打起来。 “啪!” “啪!” “啪!” 鞭子的抽打声越来越密集,而那老宫妇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周围的宫女和内侍吓得闭上眼不敢看。 自幼长于深宫妇人内侍之手,缺少父爱和母爱的皇子,鲜少有性格能正常的,即便朱梓曾经去中都凤阳体察过民间疾苦,即便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是陈友谅遗腹子,但他仍然深恨父皇,父皇根本就不爱他……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不爱我,我朱梓哪点比别认差! 潭王朱梓恨恨地咬着牙。 若是爱他,怎么会不放他去就藩!? 他不由想起自己招来做诗会的那些儒臣,也旁敲侧击暗示自己母亲出身,不由得对自己并非是朱元璋亲生子的传闻更信了几分…… 一双眼睛凶狠暴戾,朱梓死死咬着脸颊咬肌,面容狰狞无比。 “你骗我,骗我!!!” “如果你没骗我,为什么不让我就藩!” 他一把手掐住那宫女的脖颈,自己的脖子也兴奋的青筋乍起,他满脸通红眼珠凸出,哈哈狂笑起来。 …… 大明各皇子,自朱标入主东宫之后,皇子封为藩王,前去封地就藩之前,都要去东宫文华殿听儒臣讲经。 诸位皇子来听课的时间并不固定,多是在重臣讲筵时前来听讲。 而朱元璋将大部分的权力下方给了太子朱标。 这也使得,在东宫文华殿的儒臣十分之多,且常有当世大儒出没,日日都有。 翰林院编修,侍讲,太子洗马,东宫的伴读,无一不是当世学问一流的大儒。 谁都想在未来天子面前多刷脸,混个面熟。 朱标也十分尊崇大儒文臣。 这一日,文华殿内儒才济济。 一大群侍郎,尚书,翰林院的编修,太子洗马等,正聚集在一起,给诸位皇子讲课,说儒经要义。 皇长孙朱雄英并不在列。 而令人吃惊的是,皇庶孙朱允炆却坐在诸皇子后头,面色肃穆地听诸大儒讲经。 一个吕氏老人侍奉在侧,等大儒讲完,高兴地上前来笑道:“皇孙殿下,今日可有收获?” 朱允炆面色古板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自当刻苦学习。” 那吕氏老妇人欣慰地点点头。 朱允炆却捏着拳头,黑亮眼神坚定内心道:“大哥,允炆一直记着,要为我大明之崛起而读书,允炆绝不让你失望……” 不远处。 太子朱标正在和儒臣相谈,见到这一幕,不由得重重皱了皱眉。 文华殿本就在东宫。 且太子妃吕氏如今是东宫之主,将皇孙安排前来听讲,并无太大不妥。 毕竟,又没有明文律法规定不可。 但问题是,皇长孙朱雄英并未前来听讲,而朱允炆,只是个庶出嫡孙。 当年,在朱雄英生母常氏薨后,朱元璋仅过了一年左右便将吕氏扶正,册封为继妃。 这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宫不可一日无主。 而且吕氏和宋濂等儒学世家,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当时为了笼络拉拢儒学世家的投诚认可,朱标便同意了此事。 因为,天下读书人不喜朱明洪武皇帝的太多了。 看看施耐庵,徐麒之流便可得知。 谁知,如今看来…… 吕氏坐镇东宫,难免势大,且就算吕氏无心,她带入宫来的那些陪嫁的吕氏宫女,内侍,老人,还是会偏心,在某些方面挟制朱雄英,却偏向于朱允炆。 这与礼不符,会有隐忧! 朱标挥挥衣袖,让身边儒臣推下,宽润脸颊严肃起来,往外面看了看,长期跟在他身边,专为太子朱标办隐秘差事的锦衣卫千户蒋瓛,正恭敬地站在门外。 蒋瓛年岁不大,精明能干,善于揣摩上意,而且他武艺高强。 不同于毛骧的黑脸精瘦干练,蒋瓛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甚至没有胡须,如果不看锦衣卫的装扮和那把绣春刀,倒像是个儒生公子哥儿。 实际上,他比起毛骧更可怕。 毛骧这人,对外严,对内松,面对胡惟庸和李善长等淮西旧人,始终留着几分情面下不去手,而蒋瓛却毫无这些顾忌。 在朱雄英来的那个前世,蒋瓛是接替毛骧的锦衣卫第二任指挥使。 许多人以为他是朱元璋的亲信,实则,他一直是太子朱标的亲信,专为太子朱标办各种秘密差事勾当,也是朱元璋给太子朱标安插的鹰犬。 甚至严格点来说,洪武四大案,三大案都是太子朱标经手参与,而蒋瓛在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为太子朱标所器重。 如今的锦衣卫,除了毛骧,就属他蒋瓛权势最大,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千户,却权柄极重,生杀予夺皆能操控,许多官员称呼他为“二阎王”,意思是毛骧是阎王,他是二阎王。 由此可见蒋瓛之威名。 朱标坐在椅子上,将自己衣袖招展挥了挥拉回,遮住身前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诸多儒臣,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边,虽说朱标并未对着蒋瓛点头,他却拱了拱手,恭敬地举起了手中绣春刀。 躬着身,蒋瓛举刀缓步退出,白皙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兴奋地笑意…… …… 御花园。 马皇后身体稍好些,就闲不住,而且她这个年岁的老妇睡眠很少,清晨起的极早,常起来之后,呆呆坐在亭子里。 诸儒臣们口若悬河地在文华殿内讲经。 御花园旁边的皇田里,朱雄英却戴着草帽,赤脚,好似是个农家孩子,正在拾掇一块儿花田,和一板一眼穿戴严肃的朱允炆等皇子皇孙相比,朱雄英更像是个山间田野的野孩子。 但他这样反而更受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喜欢。 就连后宫的妃嫔,宫女,内侍,都对这位特别的皇长孙十分爱戴。 因为朱雄英从不摆架子,且事事亲力亲为,能自己做绝不让下人动手。 而且下人犯了错,也没跟他们红过脸。 有妈的孩子像块儿宝,没妈的孩子好不了。 幸亏,朱雄英还有个一直疼爱自己的皇奶奶马皇后。 此刻,马皇后正眯着眼恬静笑着,听着朱雄英和高丽籍太监金丽渊聊农事。 “金左监,你们高丽国的老农所种的耐寒稻谷,一年收成如何?” 朱雄英咧嘴笑着问道。 被称为金左监的高丽籍太监名叫金丽渊,他其实是元顺帝时候,元顺帝二皇后奇皇后的贴身太监朴不花带入元朝宫中的。 当时因为奇皇后受宠,但是在后宫很受排挤,朴不花便从高丽找了许多内侍,宫女,让后宫的高丽人有话语权。 这个朴不花也称得上是个痴情种。 他与奇皇后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是最终奇皇后被送入大元宫中。 于是,朴不花自愿阉割入大元后宫,常伴奇皇后,为了让奇皇后地位稳固,还一度在大元后宫里玩起了甄嬛传,抓权夺权,拉拢权贵,几度掀起政变。 大明收复大都北平之后,还是小太监的金丽渊就被俘获,一并收入应天府南京,在洪武二年,皇爷爷朱元璋派遣此人,将高丽和元朝的官宦驻节无关人等,共一百六十余人送回高丽。 而之后几次辽东交涉,也让这个金丽渊前去沟通。 无他,别的太监言语不通。 虽然皇爷爷朱元璋亲自告诫不准太监干政,实际上他一直在用太监出使海外诸国,或者去帮助李文忠监管西番贸易,又或者去泉州市舶司等监管朝贡,武人跋扈,文官结党,宦官天生是阉人缺失根基,其实更为可靠。 在元朝时期,元朝皇宫纳贡了许多周边国家进贡的内侍,似安南,日本,高丽,暹罗,缅甸等,出使这些国家时,大明用这些前朝留下来的懂外语内侍出使,就解决了语言问题。 金丽渊十几岁就被高丽进贡给元朝,如今三十余岁,他眼睛很小,和前世高丽国那块儿的人长得很像,面白无须,善于阿谀奉承,逗弄上位开心。 听到朱雄英询问,金丽渊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高丽国的耐寒水稻产量,种植方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高丽国的贵族,被称为“两班”。 受到北元蒙古人的影响,高丽人也十分看重“根脚”,也就是出身,就连选来天朝上国做太监的,都得是出身贵族,金丽渊居然也是两班出身。 他虽然不事生产,但知道一些高丽农事。 在他的讲述中,朱雄英渐渐听明白了如今辽东和朝鲜那边的情况。 如今的辽东,还不是前世那种黑土地。 冬日苦寒极冷。 许多地方是平原冻土,还有平原半冻土,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泥丘沼泽。 夏日天气热时,冰块儿融化,几百上千年的腐质层变成了蚊虫的乐园,也是各种野生动物,鱼类的天堂。 老林子里,不仅有东北虎,还有各种小山般大的野猪,黄皮子,长蛇。 上千年落下的腐叶,堆积起来有两人高,曾有高丽的采参人一脚踩下去直接被腐叶吞没,自然环境十分原始恶劣…… 其实在前世过了二百多年,到了大明末期,崇祯年代小冰河时期,那时候的辽东环境更加艰苦。 别说大明,再过四五百年到了前世那个大清,辽东仍然是塞外苦寒之地,大清有很多年,辽东宁古塔都是流放犯人过去受罪的地儿。 到了一战前夕,列强崛起,闯关东开始的时候,辽东已经没那么冷了。 蒸汽机,工业革命,促进了地球温度上升,半冻土纷纷融化变成了黑土地,稍微规整一下沟渠水利,把地里的积水放出去就能种。 而且那种积攒了上千年的腐质层沃土极肥沃,根本不需要肥料。 当时,苞米,红薯,土豆,都已传入中国,开始被广泛种植。 在当时的东亚,堪称是上天赐予的良田。 “我知道了,金左监,高丽国可有专门从事农业的衙门?” 金丽渊呆了呆,苦笑着摇头道:“我等以前,炒菜也不会的,因为没有铁锅和油,两班贵族,也多用陶锅,如今那高丽国王,喜欢胡食,似火篦烤肉,以银筷食用,高丽王族,皆北元胡种,他等只喜养马养羊,对农业不甚重视。” “奴记得是有司农衙门,但多是各地君侯,主管自家土地,并不受国王辖制。” 朱雄英眸子一闪,哦…… 感情如今高丽的国王,对手底下的贵族两班们,也没什么掌控力,其实这也能够理解,高丽被元朝击败俯首称臣后,元朝对高丽进行换血统治,不仅对上层进行胡化,而且扶持了一批新的贵族,譬如说给元朝蒙古人做翻译的,给蒙古人看病的医匠,在高丽做生意的色目人…… 高丽如果能掌握这些两班贵族,才有鬼了,高丽之人善于内斗,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后世居然分为东人党、西人党,南人党、北人党等乱七八糟十几个政党,彼此之间脑浆子都能争出来。 难怪后面被李氏代替…… 这一世我朱雄英来了,就没你李成桂什么事儿了。 耐寒稻谷是个好东西,稻种最好杂交用来提升优良品质,为以后去金帐汗国,北元上都等地军屯做好准备,如今的金帐汗国,北元上都那边,只能种点高粱,粟米,不知道能否种植黑麦。 黑麦耐寒性能很强,而且好种,如今大明还没有种子,也得想办法弄过来。 日后打到金帐汗国去,多搞要塞堡垒,将前世老毛子用来对付大清的十七世纪的要塞堡垒随便修个百八十座,让斯拉夫大毛子乖乖锯木头种地,让二毛子哥萨克踏踏实实在乌克兰大平原的第聂伯河畔搂野兔栽玉米。 我大明绝不会出康麻子那种打赢了还割地的皇主。 想到这里,朱雄英对金丽渊道:“明白了,金左监你去吧,回头国安司有要事拜托你,具体何事,你等候旨意。” 金丽渊连忙点头称是离去。 马皇后等金丽渊走了,问道:“雄英,你要编撰农书,可是为了高丽的耐寒稻谷谷种?” 朱雄英点了点头。 “是的皇奶奶,我想请皇爷爷许金丽渊出使高丽,为我大明带回耐寒谷种,顺便带一些会种植耐寒水稻的老农过来,宁夏卫所和北平再往北,有些地方冬日极冷,甘肃有些地方也是,那里长期没有我汉家子民耕种,田地荒芜的厉害。” “国安司的谍子传来信息,说那边还留有许多汉唐时期水利工程的底子,稍加修缮就能使用,孙儿在琢磨,若是能搞出一些耐寒的水稻,还有麦谷这类,让北方苦寒之地的卫所军士耕屯,咱南方的赋税就能少收点,南方的百姓也可松口气。” “这是好事呀,咳咳……” 马皇后高兴地点头,却又咳嗽了起来。 “奶奶。” 朱雄英连忙给她拍打后背顺气儿,然后命人端上他亲自熬的山药粥。 他抿着嘴。 要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端过山药粥,朱雄英给马皇后喂了起来:“奶奶,咱在这山药粥里加了蜂蜜,奶奶您尝尝,可甜了。” 谁知这时,一双大手却端过那山药粥,笑呵呵地道:“来,咱亲自喂。” 朱雄英看向那人,一脸惊喜。 ( 第68章 大争之世刚刚开始 枯藤。 老树。 昏鸦。 大明,珉州卫。 一只猎鹰飞翔在空中,它肆意的升高,为的是躲避下方蒙古骑兵的箭矢,而下方那个戍堡和周围小砦,已经被吐蕃军,蒙古军密密麻麻地包围了起来。 足有四五千北元军,在一些番僧喇嘛佛头煽动下,和一群撒马尔罕来的回回商队,居然勾结起来开始围攻大明的边军卫所。 吐蕃军多装备着圆顶铁盔,军官穿着短甲,手持着枪矛,他们的士卒有的披头散发,穿着牛皮甲胄,呼啸狂喊,哇啦啦叫着冲向卫所投掷石块儿和回回商队提供的火雷。 好在,明军的卫所十分坚固。 珉州卫指挥使司守御官马烨正在小砦的烽火台上观察敌情,他身材魁梧,还穿着旧式的明制铁甲,面貌看起来明显不同于中土人士。 但实际上,他比这里许多中原人士笃信汉学。 他虽是色目人,但自幼习儒学经典,出生于河南,本是前元大将李思齐部下,李思齐投降后,被提为珉州卫指挥使。 如今他之部下,也所属从杂,有本地良家子,从吐蕃解救过来的汉民奴隶,有吐蕃佛头座下逃出来的藏奴,绝大部分是他本部蒙古官兵。 广威将军指挥曹政手中持着一柄望远镜,瞧了瞧那些围攻卫所的吐蕃兵丁正拿着大明官兵卫所才有的火雷炸毁城墙,不由得破口大骂:“这帮背信弃义的回回商人,若是抓到他们,我非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大明的一些粮饷和军需,也并不全都是官军运送,有时候在押运粮草时,军官会偷偷包给商人谋利,这就导致有机可乘,使得大明官兵才能用的火雷,被回回商人得到。 而且元末,回商也组织了许多民团家兵,帮助大元平叛,多有火药火铳。 指挥使马烨闻言一脸愠色,其实他本来也是撒马尔罕以西的色目人后裔,严格来说也是回回,但是回民之间也有不同,马烨家族世代信奉景教。 撒马尔罕,安国,石国等地,唐代时是昭武九姓九国,其人多从商经商,信奉景教者众。 到了大元建立,后期成吉思汗的几个子孙为了争夺地盘,纷纷利用宗教进行势力扩充,钦察汗国就利用东正教,成功入主金帐汗国,而合赞汗更是让自己麾下十几万帐蒙古人全部皈依天方教,得到天方诸国大力支持。 到了元成宗时期,安西王阿难答为了争夺大位,也皈依天方教,他利用天方各国和商人的财货武装部队,并且对军民进行强制皈依,不服从者悉数剿灭,在和元武宗争夺大位时,一度占据了上风。 若非元武宗有儒臣和藏地佛头喇嘛支持,且蒙古人和色目人中很大一部分信仰他教的也支持元武宗,可能在那时,大元就被阿难答天方化了。 色目人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有些色目商贾信奉景教,有些信奉佛教,靠近钦察汗国的则信基督教,还有一些人乃儒学大家,另外一些信奉金钱至上。 譬如曾经帮助过成吉思汗的畏兀儿大商人,田镇海。 他本信奉景教,后来为了和天方诸国行商方便,便改信天方教,到了大元时候,在华夏经商赚钱,发觉大元皇帝笃信佛教,尤其和藏地番僧喇嘛走的近,封了许多番僧国师,为了简在帝心,便改汉名姓田名镇海,和密宗喇嘛也打成一片。 诸如此类的色目人十分多。 蒙古人也一样,有信奉长生天祖宗的,信佛教的,信天方教的…… 这也导致如今蒙古人自相攻伐不断。 似马烨,则是一个坚定的儒学门人,家族又世代从军,视保家卫国为天职。 他低声道:“此次这些北元兵马来的蹊跷,吐蕃佛头和回部商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除了经商鲜少一起行动,为何会沆瀣来攻?” 周围的几个珉州卫将官们也露出思索表情。 令史康孝德道:“这批回部商人,与以往不同,以往回商多行贿买路,沿途上下打点,很少有这般张狂的,我看外面这些贼兵攻势,显然是回部商人出钱,吐蕃佛头出人出力,而且看似攻的狠,实则都是虚攻,背后怕是有人在指点。” 众人全都看去。 果不其然。 其实攻打卫所最卖力的实际上是吐蕃佛头座下的奴隶,他们悍不畏死,十分彪悍。 而回部商人的雇佣兵和护卫,却缀在远处不上,只是摇旗呐喊。 马烨道:“我看多半与城中的大明皇家银行有关,半月前刚运来五百块银元,白银七百两,大明宝钞五千元……” 众人都是眸子一缩。 是的,随着如今大明皇家银行的普及和开展业务,各处军屯卫所,逐渐开始使用新出炉的大明货币,尤其是参照后世袁大头成分制作的大明银元,尤其以宝清局出产的最佳,因为一元的银币上面有朱元璋的头像,许多士卒私下称呼这种银钱叫做“皇大头”。 这和应天府某些富户被强制迁徙产生不满,攻讦马皇后“淮西好大脚”一样,有些半开玩笑八卦性质。 戍边极苦,在西北边寨还好,如今在云贵川的建昌卫,乌撒卫将官极惨,那边的苗民夷民悍不畏死,民风狂野动辄拔刀相向,土司头人又不服管教,常有战乱。 而北方的边寨,是平时鲜少有战斗,一旦有战必是大战。 他们常聊些时兴的事儿,打发时间,宣泄不满。 但这新出炉的大明银元,其实很受边关将卒欢迎,尤其喜爱将银元吹一口气,放在耳边听个响儿,普通的士卒,按照如今的俸禄,一年可以得银元十二块。 一个月一块银元…… 虽说苦了点,但是这皇大头是真香啊! 这银元虽说不是纯银,当中加了锡,但使用方便又高档,大头兵们都不舍得花用。 如今大明皇家银行刚刚将粮饷运来不久,就有回部商人勾结吐蕃作乱,这巧合实在是…… 登仕郎窦义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我等以银元去吐蕃部买粮买羊,收购羊皮,吐蕃头人多有不满,不认我大明银元,说是假钱,我等曾与吐蕃头人有过争执。” “后来,回部商贾见我银钱犀利,拿将出来,与他们从撒马尔罕带来的沙阿钱币对比,却多有夸赞,说这大明银币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钱,还想问我锻造成分,我见那回部商人可疑,便没有多说。” “那回商拿了大明银币,转头又去和吐蕃头人做买卖,言谈甚欢!”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指挥使马烨连忙问道。 “就是半月前,运钞车将我等卫所粮饷运来时。” 马烨眉头一皱,看向外面,道:“此回部商人从撒马尔罕而来,沙阿金币稀罕,他却言语我大明银币锻造精巧,定然不是凡人,我曾经听其他回部商人说过,撒马尔罕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大汗,一统诸蒙古汗国,国土疆域不亚于大元……” “这外头怂恿吐蕃头人带奴隶来攻的回部商人,定然是沙阿大汗的谍子!” 众人全都一惊,旋即大怒。 广威将军指挥曹政眯眼沉声道:“此谍子有胆有谋,那吐蕃头人本就对我明军多怨,收到新钱尚未适应,这回部谍子便巧令颜色,说我等卫所私自铸钱欺骗头人,再多给他们财货,那头人必定上当来攻,因为以前便有边军卫所私吞周遭番民牛羊之事,上峰并不怪罪番民。” 能在这九边边寨驻军多年的将官,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且熟稔本地敌情者,此刻听曹政分析下来,众人心中都信了几分。 此时,战事已经接近了尾声。 明军的戍堡绝非摆设,易守难攻,而且明军也多有火铳火炮,火雷炮仗更加先进,那吐蕃头人麾下的奴隶虽然悍不畏死,奈何火药以理服人,被炸得残肢断骸遍地都是,死伤惨重。 丢下数百具尸体后,这一轮攻势被抵住。 吐蕃人不顾回部商人在后面拿着刀子和火铳威逼,强行撤了回去。 马烨忧心忡忡地道:“仅一个商人谍子,便有如此胆魄,西方撒马尔罕必出了不世出的雄主,骄兵悍将,主强臣骄,我大明未来之敌,除了北元,又多了个西方雄主啊……” …… 秦王朱慡痴痴地望着王敏。 他伸出手又收回,最后还是忍不住在秦王妃王敏的肩膀上触碰了一下,她皮肤白皙,犹如羊脂白玉,指间传来的触感,让他痴了。 他眸子中一滴泪水掉落。 “敏儿,我真的爱你……” 秦王妃王敏面无表情地站着,她如缎黑发披散,身上只着薄衫,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娇娇弱弱的嘛?” “还没到正戏呢,就哭的梨花带雨的……” “叫我好生心疼啊!” 王敏鄙夷地冷笑,故意以言语嘲讽,倒像是她在占朱慡的便宜似的,她扬起下巴张开双手,做出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身上那寸寸缕缕的青衫被风吹的扑闪,看的秦王朱慡如痴如醉,他缓缓地走了上去,伸手揽住了王敏香肩…… “我已经帮你将那封信送了出去……” “说吧,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做到!” 温柔乡中温柔冢,温柔冢中梦里人。 …… 大明,建昌卫。 一场暴雨过后,接下来是延绵细雨。 嘎吱嘎吱…… 车轴在泥泞的山地中翻滚的声音在回荡,军夫用手中的长鞭抽打着拉车的牛和马,远处,一些大明夜不收探子正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大明护送粮饷的车队正在崎岖的山路中蜿蜒,此地自古就多夷族蛮族,其族民风彪悍,善登山爬树,腰间佩刀,蒙元时期,蒙古人也只是对这里拉拢上层,并未完全统治这里的夷族。 卫所在邛都,面前便是邛海,若不是山路难行,夷民凶悍,倒的确是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车队越有上百辆牛车驴车,车上押送着粮草,辎重。 在车队正中间,是数辆铁制的运送银两宝钞的运钞车,车辆沉重,直接将那拉车的马压的呼哧呼哧狂喘。 几个明军士卒,因为被雨淋的扫兴,靠在运钞车旁边窃窃私语,这些普通明军士卒,大多是当年明玉珍的“大夏”降军,要么是陈友谅大汉降军,多是南人。 只所以这样,是因云贵等地夏日炎热,酷暑难耐,北人来了多受不了南方的瘴气和酷暑,瘟病颇多。 一个老卒贼眉鼠眼地伸手摸了摸那运钞车铁皮,左右看了看,耸拉着肩膀骂道:“他龟儿子的,老子们提着脑壳翻山越岭,走了数百里从重庆府过来,一个铜板儿都见不着,全便宜建昌卫的蒙古鞑子了!” 大明不仅收留了许多割据豪强的部队,还大量接收了北元的蒙古降兵,朱元璋便将这些蒙古降兵安置在云南,贵州,四川等地的卫所。 他们拖儿带女,拖家带口,为大明驻守云贵川的山川险要之地。 另外一个士卒贪婪地眯着眼看了看那运钞车中间的缝隙,似乎看到了里边儿的银元,吞了口口水道:“哎,你们说这里头到底有好多银子?” 那老卒冷哼一声,说道:“有再多银子也跟你没关系,你个灾贼,莫乱摸,等会遭佥事看到,把你手杆砍断!” 那年轻士卒还想要嘴硬,骂道:“怕个鸟!” “胆大骑龙骑虎,胆小骑尼玛个抱鸡母!” “二天老子升了官儿,当了百户千户,老子带你们做大做强……” “你就做什么!?” 这年轻士卒话还没说完,就见身后一个高大身影,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影冷冷地显现出来,那年轻士卒一惊,手中武器都落在地上,就地跪倒连忙求饶。 来人面色凶悍,脸上还有刀疤,络腮胡。 他一双眼眸精光四射,不同于面貌的粗犷,却透露着一丝狡黠。 俞通渊,大明虢国公俞通海,大明南安侯俞通源之弟,大明河间郡公俞廷玉之子。 早年前,曾经和哥哥俞通源一道,追随在廖永忠帐下南征北战,尤其是在征讨四川时立下大功,曾驻扎贵州龙场,在龙场屯田分兵,修建卫所。 后来因为和廖永忠走的太近,在廖永忠做罪赐死后,屡遭告诫。 自知若是在天子眼前,早晚会丢了性命的他,就选择了跟着傅友德等人来征西大军之中继续征战立功。 此刻,俞通渊正奉命押送金银粮饷,给建昌卫送补给。 这次的补给是大明银元和宝钞,粮饷,因为要在建昌卫建立大明皇家银行,运送了较多银元,用来撑起银行的金库。 事关重大,俞通渊亲自出马。 “掌嘴二十!” 俞通渊冷哼道,那年轻士卒不敢吱声,狠狠地扇起了自己巴掌,扇的啪啪作响,声音极大,下手机极重,只因他若是不自己下狠手,就会有别人帮他。 他们俞家也算是满门公侯,不过因为廖永忠的事情,他自己受到了极大牵连。 廖永忠本是楚国公廖永安之弟,素有才智,且文武双全,多次为大明立下不世战功,当年朱元璋曾经亲自给他写了一块儿牌匾“功超群将,智迈雄师”悬于家门外,声威无双,一度做到了右丞相。 他最出名的一件事,自然是去滁州接韩林儿时,韩林儿的船“凑巧”翻船,为朱元璋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可是廖永忠并不收敛,反而处处仗着自己做了这件事有功,不仅和杨宪勾结,还越级使用元朝皇帝才能用的龙床等缴获的赃物,最后被人告发赐死。 其实,大明的公侯们,各个家里都有些前元皇帝宫里的宝贝…… 从那时起,俞通渊和哥哥俞通源便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做人,一直不敢太过猖狂。 这并非玩笑,如今他们这些大明公侯身边,都有洪武皇帝安插的谍子,搞不好那天就暴卒,此事俞通渊心知肚明。 如今他对建功立业毫无兴趣,只想为子孙后代攒下点良田和金银。 他瞧了瞧周围,见山林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伏军,而且前方的夜不收探马已经吹响了口中鸣镝,俞通渊不由眸子一皱,喝道:“鸣金整队,有埋伏!” 这次来是建立大明皇家银行的,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大明士卒们并未大惊失色,只是有些许慌乱,几个老卒甚至有些兴奋,这些士卒经过元末和明初二十多年战斗,早已身经百战,老卒带新兵,有条不紊地将粮车结成车阵,以火铳对准外面,准备迎敌。 周遭山林中准备抢劫粮车的夷民见已暴露,嗷呜嗷呜呼喊着,手持大刀,还有的手持着竹枪,从周遭站起身来,他们也有弓箭,但制作不如蒙古弓射程不远,较为落后,也射不穿明军的甲胄。 埋伏的蛮民人数足有两千多人,彼此嗷呜呐喊,呼啦啦狂啸着从周围冲了过来。 明军小校连忙指挥火铳兵检查火铳,可是,因为下雨,火铳受潮,并不能打响。 大明的西南卫所,多年来一直保守火药受潮的影响,火铳常常不能打出弹丸。 但俞通渊并不慌张,明军除了火铳,还有连弩,弓箭,经过多年互相融合学习,如今明军中的神箭手也不少,蒙古弓堪称是当世顶级弓箭,而大明将蒙古人的犀利弓箭和战术也学了过来。 俞通渊自己就是一名神箭手,他拿出马背上的长弓,瞄准当先一名夷民头人,一箭射去,嗖地一声,那蛮民直接被射倒,随后明军中的弓箭手纷纷拔箭射击起来…… 似这帮场景,在大明各处随时可见。 但大明的明军们,却因为朱雄英的缘故,和以前有了一些不同。 嗖! 一支夷民的箭矢射在了先前那想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明军小卒胸口,他大喊一声,本以为死定了。 谁知他摸了摸胸口。 只,只是衣衫破了? 这些云贵川的明军,因为这个时代的交通缘故,还没能享受到新式明军军装。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自己改造。 俞通渊手下的一百多名亲卫,都换装了新式军装,以陶瓷片和铁甲做内衬,防护性能强,也美观好看。 而这位川军小卒,因为不岔,便自己搞了块儿陶瓷片,缝补在自己胸口,咱当不成亲兵,但是可以自己搞身甲来穿! 没成想真有用,陶瓷片即便是碎了,还有很强的防护能力。 “老子没死,这个陶片真的有用!” 明军小卒哈哈大笑,兴奋地喊道。 他身边那之前贼眉鼠眼的川军老卒,则是持着一把蒙古弓,瞄准冲来劫粮饷的夷民,一箭射穿一个手持大刀的蛮子,骂道:“你个哈宝儿,莫扯火闪了,这些蛮子来劫粮饷,简直是茅司坎头找屎,送上门来的军功,手脚快点,要想换身撑展甲胄,就看这些蛮子咯!” 正说间,周围的蛮民已经被明军的箭矢射的死伤惨重,顶不住开始疯狂逃窜起来。 正规军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正规军的心理素质更强,不会因为一时的战场得失心态崩溃,而夷民虽然悍勇,面对这么高的战损比也吓破了胆。 大明建国之初,士卒的战斗素养十分高,他们历经元末大战,群雄割据混战,尤其是底层的老兵油子,见蛮民败退,俞通渊大喝外围步兵追敌,建昌卫周围因为山路难行,没有大批元军,也不怕被大股元军埋伏,因为蛮民们和明军的正规军野战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明军的外围步兵们手持刀枪,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割首级抢功,还有的准备去抓活的,因功劳更大。 那个川军小卒跑得慢了,气的跌脚,忙跟了上去。 俞通渊却带着本部数百亲卫,仍旧周密地拱卫在粮饷车旁,他眯了眯眼,看向远处,这次来袭击粮饷的绝非巧合,怕是有人想要对大明的皇家银行打主意,因为建昌卫将会建立一座周围最大的大明皇家银行,周遭许多军屯驿站的粮饷都在此处支取。 只是,俞通渊并不清楚,这帮夷民,是不认大明的银元,想要打击大明的银元货币政策,还是单纯的想要抢劫一把…… 如果是前者,那这就很可怕了。 俞通渊更倾向于后者。 如今建昌卫等这些卫所十分受到重视,兵部传来消息,还要从江南选派一些生员,国子监监生,来这里候补官身,帮助建昌卫建立银行和屯田丈量土地做黄策鱼鳞册。 另外就是大明从江西和广东的许多移民,要迁徙过来,分田地,修官道。 大明各地,都在改变。 大争之世,刚刚开始…… ( 第69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朱元璋这些日子来后宫的次数明显变多。 望着亲自端着山药蜂蜜粥给马皇后喂粥的朱元璋,朱雄英也是打心里的喜悦。 虽说有些不理解,为何当年在自己母亲常氏死后不到一年,皇爷爷就把太子侧妃吕氏册封为继妃,但是此时想来,他毕竟是个出生农家的老人,而且是个创一代…… 兴许在他的观点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一个农家老者,见自己儿子死了媳妇,自然会为他操心着急。 但是皇爷爷啊,您这把继母吕氏册封成正妃,可有点害我啊,而且您这后宫佳丽三千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外边儿被您杀怕了的文臣勋贵们咬牙切齿…… 为啥要做这种动摇国本的事儿呢? 这其实是初代开国帝王或者绝世猛帝的通病,就像是汉武帝和李世民等,以及宋太祖赵匡胤。 这类开国君主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并不太将手下的某些小阴谋小动作放在眼里。 宋太祖赵匡胤知道自己弟弟赵光义一直有小动作,却并不放在心上,留下斧光烛影,高粱河自此有了驴车漂移…… 汉武帝放纵江充,故意使其做大,以致有了巫蛊之祸,卫子夫,太子自杀,导致汉武帝差点绝后。 这并非是汉武帝不知道宠幸江充会导致朝政紊乱,而是他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 就和皇爷爷朱元璋当年册封吕氏为太子妃一样,其实会动摇国本,不利于朱雄英…… 但皇爷爷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来朱雄英是马皇后亲自带,二来朱元璋自觉春秋鼎盛,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坏事,但实际上……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后世还在不断发生。 初代创业打天下,二代守成扩地盘,三代给长工打工,四代被长工当猪养,中途还被送出国留学学外语。 五代六代之后就更离谱了,皇帝该死的时候就上太医,上宫女,要么让他们去学游泳。 哎…… 朱允熥这段时间倒是时常能来朱雄英这边玩,他这几日在朱雄英教授下,说话有了进步,已经会一些连串的话语,不过有一些词汇发音不太准。 他无忧无虑地蹲在一边,正在用棍子戳泥巴玩,捎带着捉蚂蚁,抓蝴蝶,无忧无虑。 见朱雄英叹气,朱允熥疑惑地歪着脑袋:“大,大多,你为何叹气?” 朱允炆瞥了他一眼,伸手挼了挼他的脑袋,笑道:“我要是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 朱允熥又伸手戳了戳地上的蚂蚁洞,嘟嘴奇怪道:“大多,皇爷爷这么喜欢奶奶,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的老婆?” 朱雄英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 “但是水平不高。” 他翻了个白眼,这话他也想问问皇爷爷朱元璋。 因为皇爷爷朱元璋不仅每日操劳政务,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而且很多都是人妻,大部分是他对手的妻妾……历史上,曹操也很喜欢这么玩,还修建了铜雀台,将击败的对手妻妾安置在铜雀台中。 铜雀春深锁二乔? 虽然很心动,但这是什么古怪的爱好啊…… 皇爷爷朱元璋不仅每天处理几百上千件政务,还忙里偷闲给自己生了一堆皇叔和皇姑。 哪能日日这样操劳啊。 这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呀…… 我老朱家的身子骨如此坚挺持久,恐怖如斯! 朱雄英语重心长地摸了摸朱允熥的脑袋,道:“你还小,你不懂。” “日后你就知道了。” 朱允熥摇了摇头,乌黑眼眸中,还是透露着疑惑。 朱雄英叹了口气,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你一辈子娶一个婆姨,你受不了……” “皇爷爷只不过是犯了一个任何皇帝都会犯的……错误。” 伸出手指头,朱雄英一边掰扯一边收回手指头:“你看,皇爷爷和皇奶奶,宁妃娘娘,定妃娘娘,惠妃娘娘,淑妃娘娘,我们生活在一块儿,其乐融融,非常地和谐,十分的舒服。” “就这,皇爷爷偶尔还要在民间选一些秀女。” “一切都是因为,咱老朱家,能力强!” 朱允熥圆滚滚的脑袋透露着懵逼,他抓了抓脑袋嘟嘴问道:“大多,啥能力啊?” 朱雄英叹气道:“你现在还太小。” “等日后你自会明白。” “如今跟你做这种无稽之谈,你把握不住。” “哦……”朱允熥嘟着嘴,他虎头虎脑的,说话还有些大舌头:“大多,允熥想跟你……学污。” 他说着嘿哈几下,摆了几个朱雄英所学的招式。 “学武?” 朱雄英问道。 朱允熥乌黑眼眸透着渴望,连连点头。 其实所谓的常氏家传武学,主要是常氏的家传枪法,根据舅舅常茂还有常升所说,这常氏以前可能是北宋禁军出身,有枪棒的家学,后来代代相传。 因着大宋的禁军有上山落草为寇的传统,外祖父常遇春当年也曾去当过山匪。 那时候占山为王的匪头都有武艺在身,他和许多当世的枪术高手交流过,再加上不停战斗,逐渐演变创造出了常氏的家传枪法。 “我教你也行,但是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十叔,拿着枪乱捅人。” 朱允熥又点点小脑瓜。 “尤其是不能用枪捅女孩子,会捅出人命的。” “十叔还拿着枪打侍女,浪费了好多金子,迟早金尽人亡!” “知道了,大多。” 朱雄英捡起一根木棒来,拿给朱允熥:“喏,你就先用这把无头枪练起,大哥先教你刺撩钻捅四式。” 朱允熥却噘着嘴,有些不满地拿着那根木棍,含糊不清道:“没有枪头,捅不似敌银。” 朱雄英却摇摇头道:“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咱外祖常家霸王枪,可是大明兵器谱第一名!” “但是大哥有言在先,你学了枪法,不能持枪凌弱。” “你的枪,只能用来捅人,不能捅其他地方!” “日后,你惹了祸,不把师傅说出来,就行了。” 朱允熥连忙双手乱摆,脑袋摇动道:“大多,我肯定不会做坏事。” 他捏着拳头,抿着嘴眼神闪烁道:“我要是做坏事了,就让我像十叔一样,也金尽人亡好了。” 朱雄英眼神古怪,无语道:“有点良心,但不多。” “有点理想,但不高。” 招招手,朱雄英呼唤朱允熥走过来。 将食指和中指并起,抵在朱允熥脑袋上,朱允炆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牢记我朱明皇家子嗣,与赌毒不共戴天,还有不可沉溺……” 朱雄英手指头还未弹出,朱允熥那略显呆愣地眼眸却闪过一丝狡黠,在朱雄英的手指弹过来前,往后躲去。 他又弹,朱允熥又躲。 朱雄英一愣。 “允熥,你怎么知道大哥要弹你脑锛儿?” 朱允熥嘿嘿笑道:“大多你每次都用这招弹允炆哥哥。” 朱雄英双手抱胸撇着嘴。 见朱允熥面似憨厚,实则粗中有细,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自己这个三弟朱允熥,是看似笨拙,实则精明。 有些郁闷地伸手抓向脚边来回摇头摆尾,低眉顺眼的大黄犬,谁料那大黄犬见朱雄英面色不爽,竟然在朱雄英手中一扭,躲闪了过去,就在一边来回跳跃,摇头摆尾咧嘴笑,却并不近身。 “嗯?” 朱雄英又是一愣。 “这狗子,反诈意识很强啊!” 他顺手又伸手挼向一边的朱允熥,谁料到朱允熥又躲过他手掌,嘴中埋怨道:“大多,你不能摸我脑袋,乳母说,老摸允熥脑袋,允熥会变成小傻瓜,还会变成秃子。” 朱雄英顿时大怒。 “说,你和这条狗子加起来七百九十九个心眼子是从何处学来!” …… 应天东城有座酒楼,唤作春凤楼。 这春凤楼临近玄武湖,距离中山门也不远,有一些贫民搭建的棚户,集市时常有农民将农作物和鸡鸭鱼肉等物拿来买卖,渐渐形成一个鱼龙混杂之所,唤作东门菜市口。 而春凤楼高有三层,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显得十分气派。 春凤楼左右有许多勾栏青楼,一些闲散泼汉短打装扮,露出毛发浓密的胸膛,蹲坐在春凤楼门口左顾右盼,这帮人是这东门菜市口的青皮无赖,平日里在这东门菜市口收取摊位费和保护费,还搞些牙行脚行买卖,菜市场的肉档菜铺,还有这春凤楼都是这伙人打点。 其实这春凤楼,乃是淮西大商人所建,楼中菜食也以淮西菜为主,平日里,多有淮西勋贵来此相聚。 门口那些青皮无赖,也大都是大明军中退下来的老卒。 如今他们不再操刀子砍人,而是在这里开肉档卖肉,卖菜。 这也是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淮西勋贵老人们,少有的几个可以公开聚一聚的地方。 此刻,春凤楼中。 一群淮西乡党,正聚在楼中饮酒作乐,听曲儿谈天。 他们并非去不得高档酒楼,来此作乐,主要是因为这家春凤楼的东主之一,乃是吉安侯陆仲亨。 洪武十三年,他因为和胡惟庸之案做罪当诛,但是因为法官求情,且朱元璋念在陆仲亨当年多有战功,为大明出生入死,免他死罪,只叫他交出和胡惟庸党经商贪墨的钱财宅邸,将他贬为闲职。 十四年末,为了给蜀王朱椿将来就藩做准备,上位命他用一年时间,召集工匠,医匠,军户万人,前往成都坐镇。 如今,万事俱备,他即将率领万人,前往蜀中成都。 “恭喜吉安侯!” “哈哈哈,吉安侯此去西蜀,必能建功!” 一代勋贵们都在里间饮酒作乐相谈甚欢,其他的勋贵二代则在外间闲谈饮茶。 一名满脸胡须的壮汉正坐在二楼雅间,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仆跪坐在地,一左一右给他敲背按脚,这两个女仆左边的娇柔嫩弱,肤色白皙,玉手宛若无骨,我见犹怜,而左边那女仆则是饱满圆润,丰腴不可方物,媚眼如狐,正一边按着胡须壮汉的大腿,一边跟他眉来眼去。 而胡须壮汉也猥琐笑着,伸手抓着那左边圆润女仆揉捏。 此人是宁河王邓愈之子,申国公邓镇。 他身材魁梧健硕,虽说没有邓愈勇力,外貌却继承了邓愈高大威猛。 在这些二代军侯中,因为他妻子是李善长外孙女,所以邓镇可以算是李善长外孙女婿,如今随着李善长越来越受到圣上器重,邓镇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甚至于,如今手握大权的李景隆,徐辉祖等人,他都不甚放在眼里。 当年邓愈随军北征,一路打到极西之地,大明西南边军卫所将官,多是邓家老卒。 洪武十年,因为吐蕃劫掠乌斯藏来进贡的喇嘛和尚,导致朱元璋大怒。 朱元璋命邓愈和副将沐英一道率领精兵前去征讨吐蕃诸部,他和沐英分兵三路,从川藏进军,一路杀的吐蕃诸部人仰马翻,追杀敌人到昆仑山下,俘虏斩首数万人,缴获牛羊猪马数十万匹。 此战是华夏历史上,少有的汉人将领率军,从平原打入川藏高原的战役。 他们一路横扫各吐蕃头人部落,打的吐蕃各番部丢盔弃甲俯首称臣,当时川藏高原上最强大的三个家族连忙一同谴使求和,保证定时朝贡,并且为天兵提供粮草军马。 捎带着,还和察合台汗国的骑兵也交了交手。 诸佛头寺庙更是派出无数奴隶,沿途为明军提供军粮辎重。 此战开辟疆土数千里! 这一战,更是打出数十年的国威军威,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后来吐蕃诸部虽然偶有劫掠小打小闹,却多是一些不怕死的小部落头人擅自妄为,因为吐蕃底层百姓奴隶悍不畏死,并不惧怕死亡。 最强的三个大家族和大寺佛头连年朝贡,进献军马。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在前世那个时空,也只有几百年之后乾隆时期的名将,福康安率军攻入尼泊尔首都能比,但那时的清朝火器更加犀利,且棉甲普遍,福康安率领的更是全部脱产的职业化军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朱元璋见到捷报大喜,赐予邓愈王侯才能使用的红蟒蟒袍一件,玉带一围。 可惜邓愈也因为在高原受寒患了高原病,回来之后不久就病逝了。 因他此件大功,朱元璋认为彪炳史册,远迈汉唐武功,纵薛仁贵郭子仪也难建此奇功,便将邓愈追封为宁河王。 从此邓家全都得富贵,邓镇四个兄弟个个都是掌军指挥,两个妹妹,一个嫁给秦王朱慡为秦王侧妃,一个嫁给河南护卫指挥周巗。 除了李景隆徐辉祖那些领兵有实权的二代勋贵,申国公邓镇如今在诸二代王侯中隐隐坐着头一把交椅。 此刻,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江国公吴良之子吴高,东丘郡侯花云之子花炜,都围绕在邓镇身边,每个人身边也都有女婢伺候,温香软玉,好不熟络。 “哥,你得给我做主啊!” 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焦心地对着邓镇说道,他在一边坐立不安,对绝美女婢也无甚兴趣。 “我在江西买了些良田,如今,如今上位搞均田屯田,我家数百顷良田都被分给军户佃户了,如今租子都收不上来,小弟快活不下去了。” 华中焦急不已。 这段时间,大明朝廷的均田,不仅仅涉及皇田,官田,军屯田也涉及了。 哪个勋贵手下,还没点良田打底。 毕竟,老子当年打仗牺牲流血,做儿子的囤点田地收收租子,这不是应该的嘛。 邓镇彪悍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和粗犷不符的狡黠,冷笑道:“怕什么。” “谁均你的田,你就跟谁拼命!” 华中大惊。 他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主持均田土改军屯田的,乃是曹国公啊……” 申国公邓镇又瞬间变成笑脸,哈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咱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真想去跟曹国公拼命吧,傻小子!” “咱们那些商铺和买卖,都被搞成了皇私合营,朝廷参合了一脚分了不少钱不说,咱各地的良田,收的税,放的驴打滚儿利息,也少了太多。” 江国公吴良之子吴高也是一脸气愤地说道:“佃户们如今腰杆子硬了,不从咱们的当铺借利息,都去大明皇家银行借钱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自己身边服侍他的女婢玉手搡开,满脸不岔。 申国公邓镇见他们有要紧话说,将那几个女婢全部赶走,临走时还在自己那丰腴女婢饱满上拍了一把,感受着手掌上的弹性,邓镇涩米米的带着荡笑目送几个女婢走远,脸上笑容停了下来,看了吴高一眼,道:“好了,如今没外人了,吴高,你小子有话不妨直说。”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但是吴高和他爹江国公吴良作风完全相反。 江国公吴良,作为大明靖海侯吴祯的兄长,不仅军功赫赫,为人也十分高风亮节,从不贪慕钱财,在军中时,和士兵同甘共苦,朱元璋给他的赏赐,他全都拿来分给士卒。 他坐镇江阴十余年,帮助朱元璋抵抗元军和张士诚,为大明建立立下赫赫功勋。 朱元璋更是亲口夸赞吴良,是“大明之吴起!” 历史上,吴起作为一代军神,和士卒同吃同住,士卒屁股上长了毒疮,更是跪地亲自为士卒吸脓水,其人之高风亮节,昭烈史册,可见江国公吴良为人。 吴良和吴祯,一个生前封江阴侯,死后被封为江国公,一个生前封靖海侯,死后被封为海国公,堪称是大明开国猛将中的双壁。 谁知,吴良的儿子吴高,和吴祯的儿子吴忠,都和自己父亲性格完全不同,贪墨财货良田,吃喝嫖赌,侵吞军饷,勋贵二代纨绔该做的他们一样没少做。 胡惟庸当年做案有个重罪是通倭,通番,通蒙,其实主要是他和陈宁等人,利用朝廷关系赚些钱财,顺便给淮西权贵们开开绿灯。 胡惟庸没想到,这帮淮西老人赚钱的法子实在太多,开了个口子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给淮西老人开商路,胡惟庸对浙东党领袖诚意伯刘基下手,还打压其他派系,也成为他下台的导火索,其实一定程度上,胡惟庸为淮西权贵们背了口大锅。 故而到现在,皇家亲自下场“与民争利”后,权贵们纷纷怀念起胡惟庸。 想为胡惟庸翻案的呼声,不绝于耳。 勋贵和文官们,当年在胡惟庸开绿灯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赚钱,譬如偷税漏税中饱私囊,还变着法子侵吞老百姓的良田,同时从其他海商大贾手里抢夺商路航线,陆上茶叶丝绸食盐矿产一个不少。 和浙东党斗争,主要也是因为和倭国,西番的海贸利益。 毕竟海贸利润实在太大,似沈万三这种富豪,沈氏家族世代海贸为业,当年张士诚起家,沈氏家族便多有资货,为此张士诚还给沈万三立了碑。 其实“沈万三”并非一个人,是沈氏家族族长沈秀的三个嫡子,他三人个个都是身家亿万的名商巨贾,全都有万贯家资,故而号称“沈万三”。 朱元璋修建南京城时,因为曾经是张士诚的金主,朱元璋有意敲打沈氏家族,沈氏家族三个儿子连忙献上财货,他们靠着海贸赚来的钱,居然资助了半个南京城城墙的建设。 督造官吏见沈家有钱财,说兵士修建城墙辛苦,要沈荣给点钱犒劳犒劳,并且威逼了一番。 沈荣因为害怕身死,忙说可以再出钱犒劳南京兵士。 督造官吏大惊,当时南京的兵士足有十余万人…… 此话传到朱元璋耳里,就成了沈万三要犒劳大明的士兵,可想而知他家中财货良多。 如今,勋贵们都合起伙来做买卖,之前靠着胡惟庸,如今靠着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将海贸和陆上的茶叶,丝绸,瓷器,各地的铜矿铁矿盐矿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邓镇更是靠着邓愈在北方军屯卫所的关系,在食盐,粮食,丝绸这几个赚钱的大项上疯狂吸金,他和吴高吴忠多有合作。 尤其是吴高,他伯父吴祯之子吴忠继承了靖海侯,吴高自己继承江阴侯,在江阴有良田数千顷,还有佃户百户,守坟人上百,功勋盐田数千顷,便利用堂哥靖海侯吴忠手下大明水师的海船偷偷运送各类货物去北方赚钱。 “我没啥话说,就是觉得这大明皇家与民争利,着实不妥。” 吴高说完之后,邓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哼道:“你这般贪图眼前小利,怎能成就大事。” “虽说皇私合营,收了我们大半利润,但皇私合营的商铺,买卖,收入有许多是供给国库的,这些银子,迟早还不是得从咱们这里买粮食买棉布买鞋子供给北方和西南的卫所?” 为了让朝廷上的文武官员对推广大明皇家银行和皇私合营的商铺多上心,朱元璋将一大半的银行收入和皇私合营的商铺收入,补贴给官府。 很多地方官府知县,都为此发了一笔横财,也变相给国库增加了收入,所以文官们也开始上心推广,只是这样一来,勋贵们的利益就受损了,怨言颇多。 “不过,上位这均田,皇私合营商铺,也的确着急了些,这一个月,咱们的粮铺粮食就少赚了上万两银子,日后这粮铺的买卖怕是做不下去咯,无田地种粮,又不赚钱,生计艰难呐!” 邓镇说完之后,正端着茶水的吴高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由眼神一闪,他看了看旁边的淮安侯华中,咳嗽一声,故意叹气道:“我看呐,这件事怨不得上位,上位一直疼爱咱们,断不会让咱们吃不起饭。” “咱觉得这事儿,是曹国公做的欠妥当……” 邓镇彪悍脸颊上带着一丝笑意,眼睛闪了闪,和吴高对视一眼。 他笑道:“哦?吴高,咱都是撒尿和泥的交情,有话你不妨直说,不必这么拐弯儿抹角的,曹国公也是看着咱长大的叔,咱说他两句,不会砍头。” 华中闻言,顿时更加悲愤。 他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曹国公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咱不说别的,在座的各位勋贵侯爵,哪个家里没收点土地,就靠着咱父辈留下的功勋赐田,饭都吃不饱,几百顷,能干嘛?” 花云之子花炜皱了皱眉。 他父亲花云当年镇守太平府,被陈友谅俘获后破口大骂被斩,母亲投井自尽,他是被侍女拼死带出去的,流落民间多时险些饿死,侍女将他抱给朱元璋看时,朱元璋泪流满面,亲自赐他“炜”这个名字,意思是花云英雄之子,光鲜亮丽,不负父威。 他和别的功勋二代不同,知道些民间疾苦,低声道:“华中哥,你家中有数百顷土地还不够?那多的军屯田,分给其他军户不是挺好吗。” 华中瞪了他一眼,气得咬牙切齿,捏着拳头眼神闪烁:“你知道什么,我家大业大,开销支出,族中上百口人,处处都需要银钱,奈何曹国公咄咄逼人,愣是不给我活路,可惜我爹死的早,否则这均田哪能均的到我头上!” “爹,你死的冤屈啊!” 华中悲伤地哀嚎一声。 华中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李文忠主抓均田土改,但是北方九边卫所军头林立,贸然不敢均田,而且晋王朱棡,燕王朱棣都来信,言北方卫所军屯田均田有风险,需要缓一缓。 于是,就只能先在南方和平地区先均田土改,可是这些承平已久的地区,大部分都被勋贵们将军田霸占分割了…… 这就给了淮西勋贵们一个感觉,曹国公李文忠,是偏袒在北方有田的勋贵,而针对南方有田的勋贵……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使然。 吴高却眼眸闪烁,切了一声道:“傻小子,这均田虽说是曹国公主抓,各地监管却大多在李景隆手上,你只要去跟李景隆好好说说,使些好处,那良田不就不会被均了吗?” 华中抿着嘴,点点头。 邓镇却又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傻小子,谁要你命,你也要谁命啊,这曹国公要均你的田,大不了你跟他拼命,你看他还敢不敢!” 华中和周围的吴高,花炜,都是大吃一惊。 前世在朱雄英那个时空,曹国公李文忠就是因为遵照朱元璋的命令,利用生员和国子监诸生,太学诸生勘定各地土地,丈量良田,制作黄策鱼鳞图,为大明勘定了官田量亩。 可是他还未完全勘定完,就生病了,在病情大有好转时,突然被人下毒病逝…… 即便同是大明勋贵,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利益面前无兄弟。 邓镇又是哈哈一笑,这次是爽朗笑声,他低着头凑过来道:“李韩公念旧,若是他负责均军屯田,定然愿意网开一面,至于曹国公,他铁面无私,我等着实难办啊。” “我也是开个玩笑,但话说回来,若谁真敢动我的良田商货,而又偏袒北人,针对南人,我真敢跟他搏命!” 邓镇前半段儿说的轻松,后半段儿忽然杀气四溢。 这也是如今大明朝廷弊病的地方,北方长期征战,需要粮饷和各类辎重,就要不停从南方吸血,北方卫所要稳定,注定不敢过于苛待北方卫所的将官,只能先从南方开刀,无形之中,南北双方的矛盾就转变成了对政策实施者的矛盾。 华中想了想,咬着牙,等人少了之后,拉着邓镇到了僻静处,左右瞧着没人,他低下头小声道:“邓大哥,你老实说,若是曹国公……出事了,这丈量均田,土改事宜,是不是就全都是李善长李韩公主管了?” 邓镇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十分惊讶,他低喝道:“不是吧,你小子想做什么!?” 华中咬着嘴唇,眸子中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明日就去求求李景隆,使些银钱美婢给他,求他网开一面,勿要分我攒下的田地,你也知道,咱们淮西旧人,哪个家里没收几千顷良田,我们华家因为我爹死的早,还算是少的。” “若是李景隆不愿意,我再去求曹国公。” “若是曹国公还不同意……” 他看向邓镇,忽然狰狞狠笑:“咱就按你说的,跟他们拼命,无毒不丈夫,谁叫他不给咱活路,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死一起死……” ( 第70章 倦鸟归栖有始有终 皇城。 鹰楼。 此处是锦衣卫收发各地鹰信的地方,和对面的鸽楼近在咫尺。 一只猎鹰在空中疯狂地追逐,捕杀一只信鸽,那信鸽跌跌撞撞地扑闪翅膀,竟然落在了鹰楼之中,扑腾闪躲。 锦衣卫指挥毛骧,面色沉凝,背负双手站在楼前。 在他身边不远处,太子朱标手下锦衣卫千户蒋瓛,正恭敬地站着,望着那猎鹰在远处盘旋,准备下来捕捉信鸽。 “蒋瓛,你说,圣上为何要将鸽楼和鹰楼建在一起?” 猎鹰是吃信鸽的。 肉食者鄙。 怎么能和吃素的信鸽混养? 蒋瓛恭敬道:“指挥,圣上自然有圣上的考虑。” 毛骧苦涩地笑了笑,他黝黑面庞露出一丝不忍,因为那猎鹰已经捉住了信鸽,居然将信鸽活着拔毛,开始撕扯起来…… 他将手伸出,扶着面前栏杆,望着远处威严的紫禁城,沉声道:“太子殿下让你做这件事,你去做就行,无需向我报告的。” 蒋瓛却又道:“指挥,您才是锦衣卫的指挥啊。” 毛骧又是苦涩地咧了咧嘴。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原先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作为大明朝廷的阎王和二阎王,他们两个人掌握着大明绝大多数的秘密,此刻却在这里打起了机锋,尤其是毛骧,这些时日他敏锐的感觉到,因为当年和胡惟庸过往甚密,现如今圣上已经有些猜忌他了。 这些时日,圣上命他开始调查宫里的谍子,秘密处理了一批人。 尤其是之前如张麒等张士诚旧人送进宫里来的炊妇,乳母,老嬷子,还有一些内侍。 还有许多外朝的勋贵文臣们安插进来的人……或多或少,和他毛骧有些关系。 他低声道:“蒋瓛,我知道你一门心思想替代我的位置,但你应该知道,我这锦衣卫指挥的位置不过是个虎子,文官和勋贵,这些日子因为卖国债券和收股份搞皇私合营的事儿,对我恨之入骨。” “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 “我其实是只鸽子,奈何被圣上安在了鹰楼。” “文官和勋贵之所以不敢动我,无非是因为我还能传信,而且圣上是给他们喂食的人,若是哪天我不得宠了,就会和这信鸽一样,被鹰生吞活剥了。” 蒋瓛闻言,却低着头诚惶诚恐地道:“多谢指挥提点。” 毛骧道:“你明白就好。” “太子妃身边的吕氏老人,我已经命人带来了,你带走吧。” 蒋瓛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指挥相助。” 说着躬下身拱手,缓缓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之后,毛骧望着外面天空面色古怪,良久没说出话来。 谁不想向上爬呢? 可是爬上去怎么下得来? 这时,一个锦衣卫躬身走了过来,递上一封情报。 “这是东丘郡侯花云之子花炜所报,言申国公邓镇,淮安侯之子华中,江国公之子吴高,言语偏激,对均田之策多有不满,似有谋害曹国公之嫌。” 毛骧心中一惊。 他拿过那情报看了看,眸子闪烁。 毛骧也是淮西老人,对淮西勋贵一直有情感。 今日的消息着实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先是太子朱标命令蒋瓛将太子妃吕氏带入宫中的老人悉数辞退出宫,还有两个老妇直接被秘密处死,这几乎是明白的显示太子怀疑太子妃吕氏带入宫中的吕氏老人。 其次是淮西勋贵自己内部有了间隙,申国公邓镇等人对均田土改不满,竟然想对曹国公不利…… 他深吸一口气,皱着眉,脑海中不由想到了皇长孙朱雄英那关切的身影…… …… 乌衣巷,这里是南京内城,距离皇城不远,巷中都是达官贵人,此刻,大明韩国公李府之中一间厢房内,李善长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泡脚。 他消瘦脸颊面无表情,伸手捋着胡须。 屋子里,只有那丰腴女婢玉手在水盆中哗啦翻转的水流声。 “申国公邓镇,和那华中还跪在门外?” 李善长低声问道。 他声音低沉,说话时浑然不似刚才的沉默,眸子精芒外露,犹如一头老狗,正在伺机咬人。 此间从那春凤楼出来后,申国公邓镇便带着华中一道,前来拜访李善长。 虽说申国公邓镇在如今的勋贵二代里,声威隆重,但他是李善长的孙女婿,想见李善长,也得跪在地上求见。 更别提,他还带着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 丰腴女婢道:“禀老爷,还在门外。” 李善长伸出手来,从旁边桌上拿起一卷书,轻声说道:“紫英,你如何看申国公邓镇?” 被称为紫英的丰腴女婢犹豫片刻,低声道:“申国公邓镇,有手段,但是谋略不足,且有些瑕疵必较,城府略浅。” 李善长眯起眼,他脸上有一丝似笑非笑的冷峻,随后透出几分无奈,翻着书卷,说道:“何止是城府不够,邓镇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然面貌雄伟有邓愈几分模样,实则小肚鸡肠,好听点叫瑕疵必较,难听点叫器小,非成事之人,虽说有些智谋,却无远虑,若是遇到高手过招,击其软肋,必做无智之举。” “而且他贪财如命,谁动了他钱财,他便肉痛不已,岂不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次他来求我,多半是因为侵占的军屯田和官田被曹国公所分,他想找我出面求情,可是此事哪是我李善长能做得了主的……” “让他多跪一阵,挫挫他心气是好事,玉不琢不成器啊。” 李善长说着,伸手捏起丰腴美婢紫英的玉手,将她玉手放在手中揉捏片刻,叹道:“元末时我也是才华横溢年少成名,当年前元朝廷开科举,我与诚意伯刘伯温本为同科生员,参加科举之前,只觉得天下才子不过如此……” “后来刘伯温中了前元的科举,我却无名入榜,我居于寒山寺代写书信谋生,顺便帮那帮和尚放贷收租子,见惯了人情冷暖,才得文章和做人的真谛。” “邓镇自以为,承袭了申国公,几个弟弟妹妹又都是权贵,就可目空一切了?” “他居然对曹国公不满,还和李景隆起了争执,他真以为,曹国公不敢拿他怎么样?” 丰腴美婢紫英忍受着李善长咸猪手的抚摸,面上却是享受表情,她身姿扭捏,靠近李善长,说道:“官人为何感叹起旧事了?” 李善长又将丰腴美婢紫英抓住,将她揽入怀中,伸出手在她腰腹揽住,以鼻翼嗅了嗅她身上那独特的处子芳香,半晌才微微睁开眼,说道:“人之老,则念旧。” “我老了,我李家也老了……” 李善长手骤然一重。 丰腴美婢紫英身子一颤,那开襟露出的洁白微颤,惹得李善长老骨也是一阵火热,他伸手猛地掐着紫英的脖颈,将她掐的面红耳赤,随后李善长满意地伸出鼻子,贪婪地嗅着紫英漆黑长发上的香味,精瘦脸颊又焕发了生机。 不得不说,权力是最大的春药。 这段时间天子愈发器重李善长,虽然他被骂的很惨,但是随着他的权柄越来越大,他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改变,又有了几分当年辅佐上位,和天下群雄逐鹿最终一统天下时的风采。 “我李家后辈子侄,个个不堪用,我和家弟李存义,毕竟都是老骨头了,日后我李家想要兴旺发达,需得有个智者坐镇才是,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耳濡目染,想来应该学到我几成谋略,等将来,我会亲自给你赐婚,让你入我李氏门庭。” 李善长忽然放开了手,那本是功夫高手的丰腴美婢紫英,顺势一下倒在了李善长胸前,轻喘唏嘘,胸部起伏不定,一时间春光无两。 丰腴美婢紫英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她眸子发亮,喘气道:“多,多谢官人栽培。” 李善长伸出手嗅了嗅手上那残留的暗香,挥了挥手:“让申国公和华中进来吧。” 外边黑暗中早有一名身穿黑衣无法看清面目的武者护卫,迈步走了出去,推开门吩咐申国公邓镇和华中进屋来。 邓镇虽然有些膝盖酸痛,但是粗犷脸上一点没有疲惫,反而显得很是兴奋。 他拍了拍膝盖,看了眼身边的华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只要华中见了李善长的面,他就有办法把华中拉过来,让他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做点事…… 华中此刻已跪在地上很久,他身上的衣衫也淋湿了,面上敷的粉被雨水搞得花里胡哨,狼狈不堪,他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和申国公邓镇对视一眼,又偷眼瞄了一眼李善长,低垂着头走进了里屋。 “拜见韩国公……” 华中哆哆嗦嗦说道。 邓镇则是咧嘴笑道:“拜见外祖父!” 他娶了李善长的外孙女,和李善长自然能以亲戚称呼。 李善长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韩国公,还请您为我华家做主啊,我华家数百顷军田,都被曹国公命李景隆给均了,家父死的冤屈,留下我无依无靠,韩国公您不能看着咱淮西旧人饿死街头吧,这李景隆着实可恶,事事向着北方的将官,把我等南方将官的军田肆意分配,北地将官不管不问私心太重……” 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李善长眉头一挑,眼神冷冷地盯着他:“无需多说了。” 华中吓得浑身又是一颤,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李善长从紫英手里接过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说道:“你爹淮安侯给你留下了良田五百多顷,你嗜赌如命,将田地拿来赌博,输了几百顷,还在外面养着十几个女人,将你爹的功勋佃户,守坟户的田产都拿去卖了,还逼迫他们卖儿卖女给你还债,逼的佃户和守坟户上吊自杀!” “你被追债追的厉害,便利用关系,又侵吞了几百顷卫所军田还赌债,可有此事?” 华中又是一个哆嗦,眸子瞪大满是惊恐。 而申国公邓镇却心中一喜,他粗犷脸上忍不住浮现笑意。 李善长又道:“当年,你爹和我是誓死追随上位的二十四骑之一,在濠州同甘共苦,后来一同攻城略地,他与我也算有过命的交情,若非是念他旧情,你犯下的这些事,早就被锦衣卫拿去问斩了!” 华中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是的,他对于如今大明的均田土改十分不满,主要原因在于,他嗜赌如命,将自己家被天子赐予的功勋田都拿来赌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所以十分反对均田土改……这帮淮西勋贵嗜赌成风,其实这也没办法,他们很多当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搏命,一旦松懈下来,酒色财气样样都要沾全,今朝有酒今朝醉,过的是醉生梦死。 他们以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下次再投入战场,就会无所畏惧…… 这也是许多开国功勋,在太平之后迅速腐化的原因之一。 “你今日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曹国公多有不满,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仅你华中有大祸,你们华家可能要面临灭顶夷族之灾!” 华中顿时惊呆了,他浑身颤抖,嘴唇发白,眼眸中涌出泪水来:“韩国公救我,韩国公救我……” 李善长皱了皱眉。 他轻轻摇头:“我对你着实失望,你先去天子的‘上直卫’跟着巡逻警戒的卫士学养犬,看看宫中缉私警戒打猎的细犬,蒙古獒犬是怎么做狗当狗的,学会了做狗,我再帮你指一条明路,你华家贪墨的军屯田,你不仅要交出去,还要主动交,你要帮着曹国公和李景隆摇旗呐喊,多言均田土改的好处,最好能为李景隆所器重!” “如此,你华家还有一条命在,至少以后,你死了,华家香火断不了。” “但你爹淮安侯和我李善长的这一份情谊,也就断了。” 华中抬起头本想说什么,却被李善长那寒光闪闪的眸子瞪的发颤,他不由哭泣起来,上前跪伏在李善长床榻之前,犹如女子一般啜泣。 “韩国公,不要啊,我,我乃是侯爵之后,岂能,岂能去养犬?” 华中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李善长面色冷清,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身边的丰腴美婢紫英也露出鄙夷神色。 申国公邓镇胡须乱逗,眯眼低声笑了起来,显得极为开心,他偷偷看了李善长一眼,眯着眼嘴中低声嘀咕:“好,果然是李韩公手段高超……” “把他拖出去。” 李善长冷哼道,身边那黑衣护卫上前来,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一滩烂泥似的华中给抓了起来,拖拽出去。 等到他们出去之后。 屋子中只剩下申国公邓镇,李善长,还有女婢紫英。 “还是外祖父您手段高超,镇佩服不已!” 邓镇一记马屁拍上,笑吟吟地对着李善长恭维。 李善长却冷笑一声,喝了一口茶,低头盯着茶碗道:“邓镇,说吧,是不是你邓家在开封等地的军屯田,被曹国公他们盯上了?” 邓镇一惊。 他粗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嘿嘿笑道:“咱这点小心思,在外祖面前就是笑话,是,您也知道,我邓家在河南有些良田,这河南不在九边,良田众多,如今均田土改,此地更是重中之重,我已经给李景隆打了不少次招呼,此子却柴米油盐不进,一定要将我邓家在河南的良田给均了,分给那些佃户农民!” “咱爹拼死拼活给上位打天下,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给子孙后代留几块儿良田耕种,他李景隆均别人的我没话说,均我邓家的,我邓镇的确不服!” 李善长面无表情地用手抚了抚茶沫。 他笑道:“所以你拉着华中来,是想请我出面,为你们向曹国公求个情?还是你们打算做点什么,给我李善长投诚?” “曹国公铁面无私,焉知我李善长不会乾纲独断,我虽身为左丞相,实则是上位架在火炉上的烧猪罢了,何时宰杀何时下刀何时入嘴,火候都明明白白,可笑你们这些后辈子侄,个个都活不明白,自以为是……” 邓镇嘴巴张了张,揉了揉鼻子,咬着牙,胡须乱颤道:“外祖父,咱并不是活不明白,而是活的太明白了,酒色财气,人活一世争的不就是这些?” “既然吃到嘴里的,没理由再吐出去,咱邓家以前啥也没有,再不济也不过啥也没有,咱只是想多要点田地,这有何错?” “多的不说,北平,陕西,甘肃宁夏等地的卫所指挥,哪个没贪墨几顷地?” “这均田既然无法做到人人公平,那也该考虑考虑我等功勋老臣的后人,我爹当年吃得苦流的血流的汗,难道换来的是今天被他李景隆区别对待均我们的田!?” “您怕是不知道吧,李景隆自己可没少在北方占田地,此事曹国公也知晓,若是李景隆自己将他在北方的田地吐出来,我邓镇不说半个屁话,马上将占了的良田吐出来!” “若是做不到……” 邓镇冷哼一声,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狠色。 “就别怪咱狗急跳墙!” 李善长沉默了一会儿。 他喝了一口茶水,低声道:“此事我知道了,我已给华中指了一条明路,你虽然是我的外孙女婿,但毕竟不是我李家人。” “夜深了,送客吧。” 李善长说着,挥了挥手,吩咐申国公邓镇出去。 邓镇却眸子一喜,嘴角勾起,咧嘴笑了笑,他眼眸闪烁,拱手去了。 丰腴美婢紫英则是扭动着腰肢贴在了李善长身上,这李善长喜欢美婢和俏书童暖床,但并不动美婢,以至于这丰腴美婢紫英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只是出落的越发成熟。 门被关上,随即,李善长又揽着这丰腴美婢紫英的腰肢,合衣躺在了床上,缭绕着指尖紫英的黑色秀发,将头埋在她耳边,低声道:“紫英呐,上位将你派来安插在我身边,已有六年了吧?” 闻听此言,紫英那丰腴身子又是一阵微颤,但李善长却将她发丝抓在手中,细细把玩,嗅了嗅之后眯眼说道:“这六年,我李善长自问对你不错……” “我忽然觉得,将你纳入我李家是祸非福。” “这些日子,上位放权越来越多,我李善长的位置也越来越高,我与上位互相之间有个默契,他予我好处,我也要为上位谋好处。” “如今大明的均田土改,有些隐忧,地主们纷纷不满,底层良家子是得了好处,但勋贵和文官们大多是地主出身,上位如今很缺耳目,我早就知道,那国安司是皇长孙朱雄英在掌握,刚才邓镇说完之后,我忽然变了主意。” “我会亲自给上位举荐,将你送入宫去,做皇长孙朱雄英的贴身女婢。” “你本就是上位选来盯着我的谍子,他自然信得过,这些年我李善长手下的明探暗探,你都了如指掌,就都调用起来辅佐国安司,我李善长投奔上位数十载,就算没为大明立不世之功,也有些功劳苦劳,这个面子,上位还是会给我的。” “均田土改是好策,但是不能太着急,而且我大明南北太远,有割裂之隐患,要想大明国富民强,起码要数十年积累,到那时,已经是皇长孙朱雄英的天下了,你久在皇长孙身边,到时候记得给我李家美言几句。” “不求我李家世代富贵,只求我李善长能安享晚年,享一享天伦之乐……” 丰腴美婢紫英却深深地埋下了头,将自己脑袋埋在李善长身上,一个人能强忍着欲火不对身边绝色尤物下手,还能在明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演六年戏,这是何等的心思深沉…… 李善长伸手挽着她秀发,低声叹气道:“最终倦鸟归栖,你我也有始有终……” ( 第71章 待到红旗满天卷我花开后百花杀 “娘,我有点苦,但慢慢就甜了。” “今日吃了很多东西,因为我怕吃不饱。” “娘,我梦到你了,突然醒了……” “娘,您在那边过得好吗?雄英过得挺好。” “雄英在努力吃饭,努力锻炼,因为孩儿怕日后被人欺负,孩儿却没有娘亲可以诉苦,娘,孩儿如今武艺已经入门了!” “娘,我有点累……” 朱雄英手中拿着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写画画,写一张撕一张。 窗外小雨连绵,郑和和周宽都默默地站在外面望着朱雄英一个人写写画画,朱雄英只是将那纸张写下自己心事,写一张便撕掉:“娘,五月初一本是您忌日,但是孩儿不敢去看您,孩儿胆小……” 写到这里,朱雄英将毛笔放下,忽然发现外面已经在落雨了,朱雄英站起身来,朝着外面看去,灯笼中的烛火因为风吹雨打,扑闪扑闪,灯花险些扑落。 郑和连忙将那灯笼扶正,朱雄英咧了咧嘴。 “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 他站在门口久久无语,伸出手来,看雨凋零,看雨凋落。 良久。 朱雄英咧嘴笑道:“郑和,大伴,你们看,今天的雨好像是个伤心的人啊。” “哭着哭着哭累了,抽泣哽咽两声,然后继续大哭。” “兴许它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吧。” 周宽和郑和心中一紧,周宽嘴唇嗡动,半晌没说出话来,盯着朱雄英眼中含泪,虽说皇长孙殿下平日里有些不着调没正行,实则他只是个假装坚强的孩子啊…… 他暴食,他努力的习练武艺,让自己像是个刺猬,将自己武装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失落感。 郑和直接呜咽起来,沙哑道:“殿下,您……” 朱雄英却咧嘴笑道:“何必哭呢?” “也不是所有孩子,都是在父母怀里长大。” “你看,我把这些坏心情写下来撕掉,就再也不难过了!” 朱雄英话音刚落,殿外响起声音来。 “好大孙,说的好!” 朱雄英惊讶地看向门外。 只见朱元璋背负双手缓步走来,一个内侍在前面撑着灯笼,还有两个内侍撑着一把巨大的伞盖挡雨,他威严脸庞,如今只剩下笑意,望着自己的好大孙朱雄英。 “皇爷爷,您怎么来啦?” 朱雄英惊讶地跑了过去,一把扑进了朱元璋怀里。 朱元璋哈哈大笑,揽着他肩膀,眼眸唏嘘叹道:“以往你害怕打雷下雨,都是跟着你奶奶睡,这些日子你皇奶奶身体不好,没让你跟她一起休息,咱猜到你今晚怕是睡不着,故而来瞧瞧。” 朱雄英撇嘴道:“皇爷爷,您是处理奏折刚忙完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 朱雄英满面欢喜。 “您来的刚好,白日里我给皇奶奶搞了牛乳,煮熟给她喝,她却只喝了一点点,剩了不少新鲜牛奶,孙儿我刚学了一手煮奶茶的功夫,皇爷爷您等会儿。” 说着朱雄英吩咐郑和去烧个小火炉来。 宋代时,馄饨挑子等市井小吃就十分发达,皇宫里对于小火炉使用也十分普遍,煤炭也开始广泛应用,郑和拿来一个陶瓷砂锅,一个小火炉。 朱雄英倒入一些蔗糖,加入茶叶,用火炉炒呀炒。 没过多久,蔗糖便被炒融化,开始冒着泡泡,此时倒入开水,再用勺子搅拌片刻,倒入茶叶。 等茶水烧开,一壶香喷喷的焦糖奶茶便做好了。 再炒一些小米儿放进去,既能满腹,又有营养。 朱雄英在做这些的时候,朱元璋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慈祥。 “皇爷爷,您尝尝!” 朱雄英将那奶茶舀起来一碗,递给朱元璋。 “好,谢谢大孙。”朱元璋看了看身边人,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如郑和,周宽,还有朱元璋身边伺候的人全都离去。 “大孙,咱愧对你呀……” 朱元璋面上带着一丝愧疚,他心痛地看着朱雄英:“你父亲将太子妃吕氏带入宫中的老人全都遣散出宫了,咱之前倒是没警觉,此刻想来,当年你母亲薨后,咱着实不该将吕氏扶正的……” 朱雄英却咧嘴笑了起来。 他给朱元璋拿来一个汤勺,示意朱元璋快尝尝。 “皇爷爷,您要是什么都能算到,什么都能做到,那您岂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了?恕孙儿说话有忤逆之罪,其实,这是您这种开国之君的通病,那就是总感觉自己什么都能把握,完全掌控在手中。” “您就说这唐朝吧,李渊建唐之时,他何等风光,以李建成掌握中枢,以李世民掌军,他自以为可以将两方压住,最后如何?玄武门之变,在他给与李世民军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又说秦朝,始皇帝何等天纵英姿?” “千古一帝,从不贪恋女色,一心继承大秦先祖宏愿,继数代大秦先君意志建立了大一统王朝,然而他不立太子,公子扶苏本有仁君之风,却被贬,导致赵高勾结李斯,立了胡亥,大秦二世而亡!” “最让人痛心的,莫过于宋太祖赵匡胤,终结五代乱局,本有机会大一统华夏,结果烛光斧影,太祖后裔也大多都死的不明不白……” “像是您这种终结乱世,开拓王朝的开国大帝,总是有些偏执的。” 朱雄英说完之后,发觉朱元璋并未生气,不由连忙坐端正,小声道:“皇爷爷,您不会生气吧?” 朱元璋欣慰地摇了摇头。 他端起那奶茶喝了一口,一边品味着朱雄英的手艺,一边说:“咱发家于布衣,想要快速平定天下,就需得用人才,咱还记得至正十八年,咱在徽州休宁,遇到了休宁九贤之长,朱升。” “他告诫咱,要想快速平定天下,就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此外,就是天下大定,先封雍齿!” 朱元璋的眼眸闪烁,他轻轻搅动着手中的汤匙。 “前面三条,咱都做到了,但是先封雍齿,咱着实是有些做不到,前元是包税制,各地的色目商人,地主乡绅,将税收到了一百多年后,变着法子的盘剥克扣,想方设法压榨百姓,这种官吏是没法用的。” “荐举出来的人才,也多是前元的旧人,咱一心想要为天下的老百姓做点实事,让天下的老百姓都有地可种,让老百姓都能吃饱饭!” “所以,咱必须得用那帮儒家读书人,没有他们,咱老朱家收不起租子,收不到粮食,就养不起兵,谈何光复汉唐旧土大业?” “当年你娘亲薨时,各地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出山来帮助我大明,胡惟庸又对江南各地征收重税,惹得儒家读书人民怨滔天,咱得借用他吕氏的名望,且这天下,素来是注重根脚的……” “另就是,你爷爷我,打小爹娘也走得早,没有爹娘疼爱,咱怕你爹难受,咱也怕你没有娘心里苦,如今想来,皇爷爷的确是太偏执了……” 朱雄英心中一暖。 他好想大声的给朱元璋说,皇爷爷,您前世的确做到了。 前世,朱元璋大量利用国子监,太学诸多生员,勘测国家的土地,普查人口,做黄策和鱼鳞册,将全国的土地都丈量了出来。 这足足用了二十年,到洪武二十年才完成。 期间,主持这项工作的曹国公李文忠,还被人下毒暗害…… 捎带着,连续的用好几次大案,打击官场朋党,清整吏治,还经过大量的移民,迁徙富户土豪,将他们在祖地的势力拆散,在前世那个时空里,洪武二十年之后,天下有七百亩以上土地的地主,经过统计只有一万五千余户。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勋贵。 那时候的大明,基本上只要身体健全,人人都可以有地耕种,全国各地种了数十亿颗树,从安南找了新的稻种,还从高丽寻找耐寒稻种,在北方种植水稻,疏通大运河,修建长城,南方各个卫所修建驿站驰道。 无论是察合台汗国,还是北元,都不敢跟大明正面硬刚,只敢偷偷摸摸不停骚扰。 您真的做到了……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笑道:“皇爷爷,您有这个心,雄英真的很高兴。” 朱元璋又道:“我知道你曾经调查过你娘的死因,还有允熥的脑疾,其实咱也调查过,这你恐怕冤枉吕氏了,你娘她……” 朱雄英苦着脸道:“皇爷爷,咱知道为啥。” “您看,咱大舅常茂,二舅常升,三舅常森,三个舅舅都没有子嗣,生不出娃来,这其实就说明问题了,咱老朱家的血脉没问题,倒是我外祖父开平王这边常家的血脉,的确是有什么隐藏风症。” “您可能不知道,我做了个梦,好像是我上辈子的事儿,我上辈子,就是在八岁这一年,因为常氏家族遗传的风疾,死了……” “您一定很好奇,孙儿为啥每次都拼命吃很多大补的虎狼之物,又天天变着花样锻炼身体,孙儿怕呀,孙儿怕我就这么走了,皇奶奶受不了,您也会难受,咱爹更难受。” “我更怕,那帮文官大地主们,开始变着花样扶持新的皇孙,就像是他们现在对允炆所做的事情一样,如今他们个个都怕您,怕爹,但是允炆还小。” “儒家经义,最能蛊惑人心,您想想,要是我没了,允熥有脑疾,说话都不利索,您能选谁?那不就是允炆得利……” “如今我还没找到我这遗传的常氏家族风疾,到底是何病症,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继续每日锻炼身体。” 朱元璋一直没说话。 等朱雄英说完之后,他眯着眼道:“咱知道你的意思,皇爷爷也并非是那般偏执的人,也知晓人亡政息的道理,这些日子翰林院编撰元秘史,咱发现前元可并不差,论天文,勘定农历,论地理,编撰中华地图,论军事,四处征战疆域广袤,可是他们亡就亡在,吏治!” “蒙古人不善于治国,只善于打仗,所以他们将治理权交给文官,色目人,缴税多的大地主,甚至是番僧喇嘛。” “虽说能靠着蒙古人的武力镇压一时,却永远长久不了。” “咱这段时间,将雄英你写的那些书都看了看,又有了很多明悟,我大明如今武功并不差,差在内政上,你之前寻思,一五计划搞民生,清整吏治,其实算的少了些,皇爷爷估算了一下,我大明要想培养一批新的太学生员,国子监生员,将各项政策推到乡下去,从地主乡绅手里夺回话语权,起码需要十年!” 朱雄英一愣。 不得不佩服皇爷爷朱元璋。 因为前世的大明,就是花了足足十年,培养各种太学生,国子监诸生,还有科举人员,重新勘量土地,将政策推行到了乡下。 可惜前世,朱允炆上台后,被文官一阵忽悠,取缔了许多朱元璋定下的政策,有个很重要的点就是政策再也无法下到基层,而且监管手段,派到各地的锦衣卫检校,督察员,各地藩王的监管地方官的职权统统收回,天子成了瞎子,只能看到眼前。 而且,那时候的天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各地地方官高尚的道德品质上,祈祷他们会奉公守法守纪律,不会贪吞大明的税收和金银。 这就像是把一块儿肉放在狗面前,却告诫狗不能偷吃,但是这块儿肉实际上是主人的,跟狗没有一毛钱关系…… 大明收的粮食和租子,又不是他地方官的,贪墨的财货,那才是自己的呀。 如果没有了监管,朱明皇室就是瞎子盲人,到了堡宗出国留学,打没了大明三代积攒下的几十万老卒底子,这下大明皇室就彻底被砍断了手脚,又聋又哑而且还手脚寸断。 文官们想在皇帝身上割肉就割肉,想拉屎撒尿就屙屎屙尿。 “皇爷爷,您算的挺准,如今我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普及的如何了?” 朱雄英问道。 朱元璋喝着奶茶,淡笑道:“如今大明皇家银行,一次卖出国债券一千一百万两,这些银子用来给山西移民,两广,江西移民都够了,东莞伯何真在广东协助赵庸,招降了土豪富户一万多户,足有七万多人,这批人既可以移民广西,也可以移民湖广四川。” “各地收到的存储金银,也有四百多万两,不太多,主要是那些商户富户,因为咱们强行卖国债,产生了抵触心理。” 朱雄英撇嘴道:“这是正常,只要咱们将大明银币的铸造牢牢抓在手里,等回头收了辽东,再去倭国打下倭国那石见银山和其他几处银矿,咱大明不会缺金银的,而且北元,撒马尔罕等地方,也多有铜矿银矿,这些地方历来是我中华故土,理应收回!” 朱元璋点点头。 “对了,科举即将开考,你有何想法?” 朱雄英脑袋摇动成了拨浪鼓。 “没有想法。” “没有意见。” “没有建议。” 朱元璋不由莞尔。 “怎么,现如今忽然就没有想法了?” “咱知道你心思,你是害怕那帮文官惦记你,因为你不尊儒学,不学儒家经典,已经有不少老臣有意见,不过咱都以你年岁尚小搪塞回去了。” “不是的皇爷爷。”朱雄英撇着嘴笑道:“咱不是怕这个,只要您和爹,还有我们大明后辈天子,按照我留下的《皇明政纲百年大计》走,完成几个五年计划,我大明绝不会落后于人,” “如今,太学和大明皇家学院,实际上在并行,勋贵和皇族,与庶民良家子同学,他们学的东西,和儒家经义完全不同,只要在读书人中种下一颗种子,他们迟早会变成参天大树,故而孙儿一点都不担心。” “而且,儒家学说,也并非完全不可用。” “就比如说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纲常伦理,乍一看颇为束缚,但的确对如今这个时代有益,便于统治,我大明建国十五载,处处都要花钱打仗,老百姓还不能启民智,一旦给他们启民智太多,孙儿担心又有人揭竿而起,搞得烽火狼烟。” “哈哈哈哈,说的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 朱雄英又给朱元璋倒入一杯焦糖奶茶,再放入一些炒熟的小米,他搅拌着奶茶,说道:“还有啊皇爷爷,我提议的组建内阁,内阁大臣执政对天子负责,您看怎么样?” 朱元璋眯了眯眼。 “此策有分化皇权之嫌。” “但,分权之后,可将宰执之权,分给数人,天子只要抓住首辅,还有监管权,的确可以保证大明平稳运行。” “对,尤其是监管权,千万不能松懈。” “各地的巡查御史,去巡查时就带着备用官吏前去,官吏有问题,立即就地革职,备官上任,再用各地的勋贵,皇室成员监督御史工作,皇爷爷,咱说句那啥的,其实这天下如今是咱们朱家和勋贵们的,但也不是咱们的,是天下子民的。” “天下的老百姓信任咱朱家,将天下牛首交到了咱们手里,当然得掌好舵,把这块儿田耕好。” “皇室成员和勋贵的权利,也不能过大,还要给地方官参他们弹劾他们的通道,这个通道就是各地的国安司,锦衣卫,天子得牢牢把握着。” “如此一来,您和爹都能有些空闲,好好抓经济,抓农业,保民生,也能休息休息养养生。” 朱元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笑着看向朱雄英道:“孙儿,今晚皇爷爷陪你睡!” 朱雄英眼睛一亮。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搂着朱元璋开心不已。 吩咐下人端来热水,洗漱完毕,爷孙两个一起睡在了床上,谈天说地,好不惬意,朱雄英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温馨。 “孙儿,你好生说,这些知识,都是你梦中所得?” 朱元璋忽然问。 “是呀爷爷!” 朱雄英毫不犹豫。 朱元璋笑道:“咱看了你写的那几本书,又唱着大明国歌,看着我大明红旗,感慨万千,若再过几十年,我大明定能重复汉唐光辉,国土不亚于大元,而且国富民强,老百姓安居乐业。” “我大明有你,必将大兴!” “皇爷爷,您说的对,但有我还不行,咱还需要许多人帮助,还得要老百姓支持。” “待到红旗满天卷,我花开后百花杀!” “日后,咱大明要红旗漫天下,处处都唱大明歌!” 朱雄英将自己的脚放在了朱元璋怀里,蜷缩成一团儿,他倚靠着朱元璋,用脑袋耸了耸,在朱元璋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嘴角带着恬静笑意。 “爷……” “嗯?” “我有点累……” ( 第72章 太子殿下亲临 翌日。 朝阳初照,一只公鸡睡眼惺忪地迈着步子,跳上台阶,准备发出清晨的第一声啼鸣。 “叽叽,叽叽!” 朱雄英笑着擦拭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召唤着大公鸡。 大公鸡见是朱雄英,顿时眼睛一亮,迈着步子兴奋地跑了过来,朱雄英随手从旁边的狗尾巴草上捋下来一些草籽,放在手心,让大公鸡开心地啄食起来。 跟着朱雄英学武的朱允熥,也高兴地喊叫起来。 “叽叽,大叽叽……” 朱允熥虎头虎脑地抓着那大公鸡的脑袋,伸手抚摸,这只大公鸡也算是朱雄英这里的老演员了,任劳任怨,每天早上还没睡醒,就被朱雄英他们吵醒,最开始打鸣倒是十分积极,如今则是佛系打鸣。 自从太学开学之后,诸皇子都转去太学上早操,小院儿大部分时间只有朱允熥,和偶尔能来一次的朱允炆。 朱雄英见朱允熥开心的模样,不由得诗兴大发。 他仰起头来,哈哈笑道:“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想吟诗一首啊!” 郑和打蛇随棍走,一记马屁立即拍上:“小主又有传世佳作了嘛?郑和这就拿纸笔记下!” 说着将纸笔拿出,一副乖巧聆听模样。 朱雄英抱着那大公鸡,清了清嗓子,笑道: “叽叽复叽叽” “叽叽又叽叽” “天明我先叫” “晓谕满天星!” 朱雄英说完之后,郑和眼睛一亮,忙将这首诗记了下来。 而朱允熥也笑嘻嘻地拍掌。 他嘟嘴疑惑道:“大多,允熥,有个疑问。” 朱雄英看向他:“你说。” 朱允熥拿出一张大明宝钞来,这宝钞上印着一张城池图,其实这城池不甚出奇,上面写的是,大唐碎叶城。 下方还有标注:大唐诗仙李白故居。 朱允熥眼睛闪烁着奇异色彩:“大多,李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剑术高超,还才华横溢吗?” 朱雄英点了点头。 “他可不只是剑术高超,岂不闻他的诗歌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当时呀,李白四岁就随父亲从碎叶城到蜀中定居,学富五车,成年后走遍大江南北,诗传大唐,有无数的人喜欢他的诗歌。” “你想想,那山路上肯定有拦路劫径的强人,李白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走的远,所以,允熥你也要好生习武。” 朱允熥顿时呆住。 他羡慕地道:“允熥,想学李白。” “学李白诗歌才华,学李白剑术超群,这都可以,千万不能学李白求仙问道。” “他当年,带着杜甫,高适,三个人不务正业,去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三个人从夏天搞到了秋天,搞得蓬头垢面,都没有成仙。” “你要学,就学他才华和勇武,别的不能学!” 朱雄英撇嘴嘱咐道。 朱允熥连连点头。 他又疑惑地拿起那张大明宝钞,问道:“大多,这碎叶城,在什么地方啊?” 朱雄英心中升起感怀。 他俯下身来,让朱允熥坐在身边,拿着那张大明宝钞,认真道:“这张大明宝钞上的碎叶城,乃是故唐安西都护府,碎叶镇所在。” 朱允熥又问:“那它现在还在嘛?” “现在呀,它还一直在的,在我们大汉子民心中。” “我汉人有个大儒说过一句话,九世之仇犹可报乎?” “虽十世可矣!” “大唐的安西都护府碎叶城虽然陷落了,但是迟早有一天,我大明的安西宣慰司要设立起来,我们大明的碎叶城会新建起来!” “前元终百年,未能将察合台汗国打下,他们蒙古人做不到的,我们汉人来打!”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将心中的碎叶城光复。” “允熥呀,大哥再给你讲个故事,讲的是唐朝安西郡王郭昕孤守大唐安西都护府五十载的故事,日后这个故事,你也要传给我们的子子孙孙,直到我华夏重复汉唐旧土的那天,好嘛?” “好!” …… 今日是大朝会。 诸臣跟随着李善长,李文忠,分别排列在大殿前。 和以往的上朝不同之处在于,但凡是大朝会,都要升国旗唱国歌。 而且每个大明朝臣家中,都需要悬挂大明五爪红龙旗。 待到唱国歌,升国旗事毕,诸朝臣进入了奉天殿。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太子朱标则坐在他旁边,各部朝臣,开始汇报军情大事。 兵部侍郎上前奏报道: “启禀圣上,岷州卫指挥马烨奏报,陕甘等地,私通撒马尔罕与察合台汗国,不服我中华管教,不与汉民通婚纳俗,且有当地回商勾结吐蕃佛头,意图劫掠我大明皇家银行存储金银,此事事关重大,军情司已派人查明,那回部商人,乃是撒马尔罕新汗派来的谍子,其人勾结察合台汗国,谋我西域,因见大明银钱犀利,故而使银钱蛊惑吐蕃佛头,说是岷州卫私铸的假钱,骗吐蕃佛头来攻。” 朱元璋闻言面无表情。 朱标皱了皱眉,他将朝服大袖摆了摆,问道:“这回部商人谍子,可有抓到?” 那兵部侍郎道:“启禀太子殿下,军情司探明,那回部商人已藏匿入陕西回部聚集堡砦,因陕南各地多砦子,仓促之间,未能察晰。” 朱标看了朱元璋一眼,沉声道:“如今西疆的回部,除了突厥部,就属回鹘畏兀儿人,撒马尔罕,沙阿等地色目人后裔最多。” “愿改信佛道,习我华夏习俗的,皆已内迁,以‘撒里畏兀儿’自居,各部称其为‘黄头回鹘’,这‘黄番’与察合台,撒马尔罕等地的色目人,虽同宗同源,实则在信教上势同水火,按理来说,不应该收留外部回商谍子,军情司,可有查明原因!?” 经历过元朝多民族聚集,多民族杂居之后,如今的大明,正好处于一个民族融合,民族汇聚的时代。 回族的形成,除了蒙古人西征,从中亚西亚和欧洲带回大量色目工匠外,有很大一部分跟突厥人,回鹘畏兀儿人有关。 当年蒙古大汗合赞汗命令帐下所有蒙古人和国内民众信天方教,但是突厥人,回鹘畏兀儿人信奉萨满,拜火教习俗已有上千年之久。 而且回鹘人,历史上极为崇信佛教,唐僧玄奘西行,一路上西域三十六国全都是佛国,对他顶礼膜拜。 到了大石牙林建立西辽,也是以佛教为正统,故而佛教习俗,萨满教习俗在当地根深蒂固,有很多老百姓不愿意放弃,即便到了如今,萨满教习俗仍旧对西域民众影响颇深。 于是,这部分不愿意放弃萨满习俗,佛教习俗的突厥人,回鹘畏兀儿人,便内迁甘肃陕西,后世逐渐形成了裕固族。 他们两部回民,因为信仰问题,自己都打的不可开交。 彼此之间,不说血海深仇,只能说罪孽滔天,屡次对同胞搞屠杀。 故而朱标听说,陕甘等地的回部诸民,收留撒马尔罕的回部商人谍子,觉得有些不对。 那兵部侍郎连忙道:“启禀太子殿下,察合台汗国如今内乱不休,国内朝局不稳,他等西番商人来大明十分频繁,名商大贾为躲避察合台内乱,东迁归附者众多,如今长居陕甘的回部商人,比起以前多了将近万人,故而……” “哦?” 朱标和朱元璋都对视一眼。 说实话,这其实和大明的九边政策也有关。 商人逐利,察合台内战,而大明九边又需要大量军需,做生意很赚钱,所以很多色目回部商人都跑来大明做买卖。 许多人以为,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和北元,同宗同族,按道理来说,大明和他们打仗,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实际上,在大明和北元屡次大战的时候,察合台汗国的色目商人来回倒卖物资,大赚特赚。 也没少趁着北元虚弱,攻打北元的草场,劫掠北元蒙古部众。 商人是没有国家概念的。 察合台汗国最巅峰的时候,吞并了窝阔台汗国大部,因为处于丝绸之路重要交通要道,商旅发达,其河中地区,自唐代起就多出名商大贾,盛产宝石,金银,玉石等。 而如今的察合台汗国,大汗秃黑鲁帖木儿已死,内部为了争夺大汗宝座发生了严重动乱,大汗的儿子,妻弟,侄子,还有权臣互相之间攻伐不断,争夺大位杀了十几年,尚未决出大汗之位。 所以,几部都想方设法,在外部搞钱,搞人,筹备军火武器,好继续火并。 另外汗国内部的回部商人,纷纷外逃,害怕被波及。 正好,大明和北元打的不可开交,急需军马粮草,马料等。 只要将这些东西运到大明边疆,便不愁商路,利润翻许多倍。 察合台汗国几支势力,都不约而同的和大明九边,做起了买卖。 那兵部侍郎又道:“此外,吐蕃佛头使银钱买通我卫所百户达琐南癿等十三人谋叛,皆已伏诛!” 朱标点了点头。 他看向朱元璋,以眼神询问了一下朱元璋,得到朱元璋首肯后,朱标道:“我大明早已颁布会典,愿娶我汉女,习我中华习俗的,都视为中华子民,此等回商,不通我华夏习俗,又勾结外谍之回民,着实可恶。” “晓谕九边,陕甘等地,有勾结外谍又不习中华习俗之回部商民,悉数遣返撒马尔罕!” “是!” 那兵部侍郎退下。 这时,李文忠又上前来,禀报云贵川军事。 比起西北边疆,刚刚收复的云贵川,情况更加复杂,这里的土司头人十分不服管教,而且民风彪悍,老百姓骁勇斗狠,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父皇,这建昌卫十分重要,俞通渊在建昌卫建立大明皇家银行后,周遭夷民屡次劫掠,俞通渊上奏,请派骁勇善战之人守护。” 朱标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 “即派故元平章月鲁帖木儿,为建昌卫指挥使,另,命天下卫所,凡逃军既获者,谪戍云南!” 这故元平章月鲁帖木儿,本来是北方元人,骁勇善战,被俘后投降,正好派遣去西南戍边。 朱元璋说完这句话,又看向一边跟在勋贵身后的申国公邓镇,眸子冷了冷。 “诏延安侯唐胜宗、长兴侯耿炳文,巡视陕西河南城池,督军屯田均田土改事宜。” 唐宗胜,耿炳文闻言心中一惊,连忙点头称是。 而申国公邓镇,则是心中暗暗叫苦。 倒是李善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 李景隆身材不高。 他面貌雄伟,短髯英武,虽然年轻,但有老成相。 大明开国二代勋贵里,他和徐辉祖都是常年跟随父亲四处征战,不夸张的说,大明光复华夏的大小战役,尤其是北方战役,他基本上都参加了,而且长期为父亲处理军情要务,掌管大明和西番诸部的茶马贸易。 此刻,李景隆和常茂两人,端坐在朱雄英面前。 “皇孙殿下,这些便是我军情司最近所得情报。” 李景隆恭敬地将手中的情报递给朱雄英。 朱雄英吩咐郑和拿过。 而常茂也将他所收集的国安司情报递上。 朱雄英翻看了一番,皱眉道:“景隆大哥,大舅,我大明如今军屯田均田土改,你们可遇到阻力?” 李景隆和常茂对视一眼。 李景隆犹豫了一下。 “景隆大哥,你不妨直说。” 朱雄英道。 李景隆苦笑一番,道:“如今难就难在,北地边番各卫所军屯田不可轻易均,北地战事频繁,若动了北方卫所那些军头的田地,怕是要引起动乱,故而晋王,秦王,燕王,都反对在北地均田。” “至于福建两广,福建等地叛乱不止,这些时日,南雄侯赵庸和东莞伯一文一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广东等地叛乱压下,倒是推行了不少田地土改,云贵川陕,土改难度极大,只能先在南直隶推行,可是南直隶,地主多是我淮西权贵……” 朱雄英眼睛眯了眯。 他端过枸杞水喝了一口,沉思道:“景隆大哥,那南直隶的土改,方式方法就得灵活一些,譬如说南直隶被勋贵们侵占了的军田,你在收回的时候,也不要太过于武断,可以考虑朝廷赎买,给予田地补贴,另外,就是将云贵川等地的矿产,盐井等开采权,让利一部分给被占了田地的勋贵。” “哦?” 李景隆眼睛一亮。 朱雄英道:“景隆大哥,你看,这些勋贵追随皇爷爷抛头颅洒热血,占了一些良田,虽有罪,但他们也有功,手段不可过于偏激。” “昨日,我和皇爷爷一起睡,已经跟他聊过,对于被大明皇家占了股份,分了军屯田的勋贵,富户,奢民,我大明境内的盐井,矿产,都可以开放给他们,拉他们一起入股经商。” “不过,这些盐井矿产,你对外宣传时,要多往云贵川引,不说别的,就说这川盐,自贡自古多盐井,我听国安司的谍子探明说,自贡的盐井地主,多是寺庙里的和尚,还有前元的大喇嘛,据说自贡盐井最大的地主,乃是当年唐僧玄奘法师剃度出家的大慈寺,这些和尚喇嘛强吃多占,又广有财货,咱们卖国债搞皇私合营,可不能错过他们。” “回头,景隆大哥你要以理服人,多和这些和尚讲道理。” “还有就是,江西和荆楚等地的移民分地,许多地本来无主,偏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些主人,一查,都是前元的地主,这种事情要严厉打击,他们既然在前元时就是地主,却隐匿田锲,不交赋税,均田土改均到地头了,却说这地是他们的?” 朱雄英说道这里,抿了口枸杞水。 李景隆是政务军事两手抓,能文能武之辈,自然知道朱雄英意思。 他笑道:“明白,我皇明一向以理服人。” 朱雄英又看向常茂道:“舅舅,这些日子多谢你帮我打熬筋骨,过一段时间,就别来小院儿找我了。” “嗯?” 常茂和李景隆不由一惊。 朱雄英撇着嘴,无奈道:“咱南京紫禁城的皇宫,是填湖建造的,湿气寒气太重,皇奶奶身子虚,不耐寒气,我跟皇爷爷禀明后,皇爷爷同意我们在旁边紫金山琵琶湖旁香林寺小住,就在皇城出去北安门门口,日后您就来琵琶湖旁找我。” “我在那里请御用监的匠人修了一座汗蒸台,用来给皇奶奶药浴,艾灸熏蒸,先为她调理脾胃,而且那边风景挺好,依山傍水,虽说和宫里只有一墙之隔,但出去之后心情都会好许多。” “而且,香林寺的大和尚,医术确实也还行,您知道,咱皇奶奶对御医的话不太信,对我的话也不太信,但是对菩萨座下大和尚的话就很信……” 朱雄英也是有些无语。 马皇后笃信佛教,也是十分虔诚。 自己让她吃药用药,她老是偷懒不吃,自己是想尽了办法。 道德绑架大法,撒泼耍赖大法都用了。 而且朱元璋和朱标请御医给她诊治,她也不甚放在心上。 反倒是皇家寺庙里的和尚,给她诊治,她更信一些…… 既然如此,皇奶奶每日在宫里受潮受寒,还不如和朱雄英一道,住在宫门口的琵琶湖边去,那里更加僻静,周围全都是大明御林军,上直卫的官兵卫所,巡逻将卒众多,十分安全。 想要进宫,两步路就可以到皇城。 常茂犹豫道:“可是,住在香林寺那边,安全么?” “安全你们倒是不用怕,我大明的御林军,皇爷爷的上直卫,将官所都在附近,想要入宫,也不过几步路。” 朱雄英道。 “而且,咱宫里有许多前元皇帝的宫女内侍,皇爷爷还收了一大堆元顺帝,陈友谅,陈友定,明玉珍的妻妾,要说皇宫里安全还是外边儿安全,咱倒是觉得,外边儿更安全些……”这句话朱雄英一直在心里没说。 李景隆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皇孙殿下,还有件事……” “太子殿下将继妃吕氏带入宫中的吕氏老人,无论宫女,内侍,御厨,全都遣散赶走,我听太子殿下言语,会让朱允炆搬出宫去,住在皇城,接受儒臣教诲,不再居于东宫。” 朱雄英哦了一声。 “太子妃有何反应?” 李景隆又和常茂对视一眼。 他小声道:“太子妃并无任何反应,只说想为朱允炆殿下遍请大儒名师。” 朱雄英撇了撇嘴,眼神闪烁,抿了一口枸杞水,道:“好事呀,不仅要给允炆请大儒,还要教他知军事。” “别说允炆,我也要悉心接受当世大儒教授的。” “啊?” 李景隆,常茂大吃一惊。 就连郑和与周宽也都是瞪大了眼眸。 朱雄英咧嘴露出洁白牙齿:“不过,不是在现在,起码也得等我十岁之后,太早上学可不好,我还小……” 朱雄英眸子闪烁。 “还有两年,再给我两年……” ……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 一晃,两年时间匆匆而过。 洪武十七年,五月。 黄渤海,狗爬礁。 此处地理十分险要,距离高丽国不远,常有倭寇侵扰。 大明在此岛礁,驻扎有一旗卫所军士,只有六十人,平日里在岛礁上屯田耕种,放羊种菜,拱卫海疆。 一个身材修长健硕,眉目俊秀的兵士,正在灶台前烧火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对身边明显是护卫他的卫兵谈笑:“铁铉,你说我大侄子即将封王了,他会被封什么王?” 那卫兵,正是太学生,奉大明军部命令,前来大明边军卫所实习的铁铉。 如今,铁铉已经成长为一个壮硕沉凝的军汉,他身材魁梧健硕,眸子明亮,听到面前那眉目俊秀兵士所说,铁铉一丝不苟地道:“鲁王殿下,学生不知。” 正在做饭的兵士,正是大明鲁王殿下,朱檀。 如今已经十四岁的他,还有一年就要就藩,朱元璋命他前往凤阳祭祖,体察民情之后,前来齐鲁之地,寻了一个最艰苦的卫所驻扎,体察士卒不易。 朱檀撇嘴不满道:“你们这些太学的学生,怎么个个这般死板。” 他眼中带着笑,哈哈笑道:“不过,说起来,我那大侄子连饭菜都不会做吧。” “咱就不一样了,咱如今不仅成了这狗爬礁的伙头兵伍长,做的饭菜,每次巡逻路过的海军士卒,个个都是赞不绝口!” 铁铉瞧了他一眼,心说,那还不是因为登州水师那些海军士卒,知道你是个应天来的大明勋贵,害怕得罪你,所以可劲夸,你做的那个饭菜…… 饶是铁铉心志坚定,也忍不住苦着脸打了个寒颤。 这两年,鲁王朱檀沉稳了许多,虽说还是喜欢和朱雄英较劲。 但是在某些方面,他的确长大了。 作为一个藩王,能够亲自来到黄渤海所在的一个小岛礁,常驻一个多月,为过往的海军兵士做饭修船,为他们看病抓药,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大部分的藩王。 朱檀本来用手中锅铲搅合着锅,在煮面鱼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道:“哎呀,失算了!” 铁铉疑惑地看向他。 朱檀道:“咱应该找几个文人来为我作画,将我给大明军士们做饭的模样画下来,以后定能流芳百世,雄英大侄儿瞧见,也就不敢说我是在作假。” 铁铉哭笑不得:“鲁王殿下,铁铉可以作证的。” 朱檀嘟嘴不满:“你不懂,我那大侄儿颇爱耍赖!” 他又搅合着锅里沸腾的面鱼儿,道:“巡逻的登州水师指挥刘铁鲁,颇爱吃我做的面鱼儿,上回还给我写了首诗,奇了怪了,今日怎么他们的巡逻船还没来?” 说到这里,铁铉又是一阵无语。 那刘铁鲁兴许是知道朱檀身份,一个武人大老粗,每次巡逻时都要故意来这里歇歇脚,然后硬拍马屁,狂舔鲁王殿下,他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从几个秀才那里买了几首诗,专为夸赞朱檀的饭菜做的好吃…… 铁铉也是感慨,这些时日,来一线卫所实习,还真是小刀开屁股,开了眼了。 铁铉也疑惑道:“是啊,以往此时他们早该到了……” 正说间,岛礁上忽然响起鸣镝声,有人猛烈地敲打着锣鼓,驻扎在这小岛礁上的一旗大明士卒,纷纷拿起火铳,穿戴盔甲,跑到了山顶集合。 等众人集合之后,仔细看去,原来是登州水师的海船到了。 只是,他们似乎刚刚经历过大战。 铁铉眸子一缩。 这段时间在太学,他们不仅学习文化知识,也学习军事技巧。 看登州水师的海船,船身上有炮轰过的痕迹,而且士卒在上面挥舞旗帜,十分紧张,那旗语的意思,赫然是倭寇来攻! 当即,岛礁上的总旗便命人点燃烽火。 随后,这些驻扎岛礁的士卒们,纷纷前去拿金疮药,担架,准备救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出了意外。 果然…… 等海船靠岸,登州水师的海军们,慌忙将船上受伤的军士们抬下来,并且招呼众人搭把手,最初,大家还记着那个面貌俊秀的火头军伍长,似乎是应天来的勋贵,但是随着抬下来的尸体和受伤的军士越来越多,已经没人关注了…… 众人只是皱着眉,一边安抚伤者,撕下布帛为他们包扎伤口,一边沉默的将战死的袍泽尸首死不瞑目的双眼抚上。 朱檀本是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的,刚看到这登州水师海船的模样,就是一惊,笑容凝在了脸上。 随后焦急地左看右看,却未发现那个喜欢夸赞自己,还给自己作诗的登州水师指挥刘铁鲁……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和铁铉一起加入,帮那些海军士卒们搬运伤者和尸首。 因为驻扎岛礁极苦,一年半载,见不了几个新鲜面孔。 所以这些岛礁上的明军,对常来驻扎补给的海军,非常熟络,彼此之间情谊颇深。 朱檀俊秀的脸颊初时,还能勉强笑笑宽慰。 随后是一具又一具的尸首…… 他军服都被血迹沾染,面目也渐渐麻木起来。 直到他在死者的尸首里,翻出那登州水师一艘海船的总旗指挥刘铁鲁,朱檀再也绷不住了,他单膝跪地,浑身颤抖,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 铁铉心情复杂地站在朱檀身边。 “殿下,倭寇犯边,海军军士战死海疆,是常有之事,刘指挥尚好,还能留个全尸回来,不知多少海军将士,死后尸首只能丢在海里……” 铁铉只能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劝他。 鲁王朱檀的眼神渐渐有了身材,他跪在地上,将那为国捐躯的大明海军总旗指挥尸首整理了一番,俊秀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低声道:“我做了一锅百人的饭,只回来三十人……” 他眼中两行清泪落下,低垂着头,伸手给那死去的刘铁鲁整理了下遗容,抿着嘴沙哑道:“我知道我做的饭不好吃,我自己也吃不下……” 将那大明登州卫海军总旗指挥的尸首庄重整理好。 朱檀心中暗暗发誓。 “刘指挥,你放心,等我就藩,我朱檀必要打去高丽和倭国,将那些侵我大明的倭寇绝其种裔,为你报仇,为我大明死去的将士报仇!” “若我朱檀做不到,叫我立下九泉堕狱!” 大明洪武十七年,因为倭寇屡次犯边,朱元璋派遣使者前去倭国训斥倭国南朝大名,并且和倭国断交。 但这导致了一系列后果,倭国和高丽的海盗勾结起来,多次侵犯明朝的齐鲁,辽东等地,打劫商船,劫掠百姓。 铁铉心情复杂地拍了拍朱檀的肩膀,正准备劝慰他一番。 忽然,又是一阵鸣镝响起。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群大明海军战舰行驶而来,为首者挂着大明的五爪红龙旗,还有航海侯张赫的张字旗。 在那张字旗旁边,居然还挂着一面皇室成员才能用的旗帜,而且更加高大威武,因为旗帜和大明的五爪红龙旗颜色接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看太出来。 朱字旗! 曾经在太学中,见过这种旗帜的铁铉,顿时一惊。 他连忙拍了拍朱檀的肩膀,将他搀扶起来,惊喜道:“鲁王殿下,是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居然亲自前来了!” 朱檀啊了一声,皱眉看去,他忙掏出自己的望远镜。 看了一眼,朱檀有些惊喜,又有些诧异。 “不对,不只是太子大哥,还有我大侄子,雄英也来了!” ( 第七十三章 十三世纪的贸易战 海风习习。 朱雄英身披一件儿袄子,双手插在袖笼之中,缩在众人身后。 “郑和啊,都说海风伤人,你快看看,我的帽子没有漏风吧?” 郑和看了看朱雄英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模样,淡笑道:“少主,您包裹的很严实,没有漏风。” 已经十岁,并且身高又窜了一截儿的朱雄英哦了一声,还是放心不下,钻回了船舱中。 他拿起一个用牛皮制作的暖手袋来,他们这次是来给大明的北平运送粮饷茶叶银元,还有就是棉衣棉被等物品,更是运送了一批新式的火铳。 对,时隔两年,我大明终于研制出了最新式的燧发枪。 此枪被命名为洪武一式。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并不难,而且此时的大明,在火铳的列装运用上属于世界前列,一线的将官卫所兵普遍应用火铳。但是他们使用的火铳有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用的是火绳点火法。 这火绳点火法,一旦遇到阴雨天气,或者是各种潮湿天气,就很容易哑火。 大明在广东,福建等地,之所以屡屡需要调集大军前去平叛,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火器在这些多雨水的潮湿地区,很容易受潮。 火铳的火绳,一旦受潮,就等于无用。 所以大部分时间,在没法应用火铳的地方,明军并没有火力代差,只能靠着精兵用战术和冷兵器围剿。 而朱雄英也敏锐的发现,其实这个时候的大明,在火器的理解和使用上,是远远要比欧洲国家先进的,而且火力基本上碾压同时代的西方,西方的火铳,还用着几十年前或者百年前宋时的火铳呢。 最初,火枪出现要追溯到宋朝,当时,还只是“木质突火枪”,在到了蒙古人继承了宋朝的军火,又一次次西征,将火铳改成“铜制”,后来又渐渐出现了“铁质”。 阿拉伯人在被蒙古人征服之后发现这火铳着实犀利,而且火药也太厉害,当时蒙古人带去西方世界的华夏工匠,也将火药的制作方式流传过去,于是开始广泛学习。 自此,世界上东西方都开始发展起火铳来。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双方的发展方向不太一样,开始往不同的方向发展…… 火枪最初,还是利用火绳点燃火药,将子窠射击出去。 明军因为人数众多,再加上火铳并不适宜华夏复杂多变的广袤地形,不是放之四海皆准,所以在现在的明军之中,它重要,但是又没那么重要。 没办法,西方的西亚中亚地区,干旱少雨,火枪就很实用。 而华夏地区,先不说云贵川,就说江南地区,火药受潮也是要了老命。 所以兵部对于火铳的改造应用,走了个极端,他们的发展方式,是提升威力,主要表现在,三眼铳,四眼铳,五眼铳,甚至后面出现的十眼铳。 这样在面对蒙古骑兵,或者是大规模战场时,只需要一次齐射,就能起到十分大的作用。 还有个,华夏地区古代战场,动辄上万人的大战,火铳这种武器造价昂贵,而且耗费火药,注定不可能大规模列装。 再加上,明朝在永乐大帝之后,周围并没有什么实力对等的国家,在武备上就逐渐松弛下来…… 而西亚地区的阿拉伯尔人,发现火铳很适合打仗,在和东征的十字军干仗时,便将火铳提升威力,加长枪管,枪头加装刺刀。 再到后来,欧洲人也开始研究这种武器,他们是私人领主制,骑士需要自己准备装备,所以对自己使用的装备十分上心,开始钻研打火快,射击准,而不是像华夏这边研究威力大,于是他们开始改动点火装置,又将火药改成粒状火药,加上准星照门,枪身的扳机也改装,逐渐有了现代燧发枪的雏形。 大明因为北元阻隔了陆上丝绸之路的缘故,和西方减少了交流,一直到嘉靖时,缴获了许多西番的佛朗机炮和燧发短火枪,才开始对火器进行新的研究。 大明万历年间,有个叫毕懋康的人改装了火铳,发明了大明的燧发枪。 但是他发明的燧发枪,还是使用的火绳点火法。 如今,根据朱雄英建议,改造的这种洪武一式,则是燧石点火法,不仅不惧怕阴雨天气,而且也使用的是粒状火药,枪身是松木的,十分长,在枪身前段,是长约一米的刺刀。 三棱刺刀。 如今,洪武一式已经由兵器局在南方经历过多次实战,验证了它在南方战场的可靠性,开始大规模建造,往云南,贵州,川藏等地的卫所配发。 而北方,这次由太子朱标和朱雄英亲自来运送洪武一式,各种粮饷。 朱雄英钻进了屋,问道:“对了,咱给魏国公带的药物可准备齐全?” 郑和点点头。 这段时间,大明魏国公徐达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是南人,在北平这种地方的冬日,十分难熬,朱元璋本想叫他回应天修养,但是他生病无法乘船,舟车劳顿更加要命。 于是,趁着这次前来北方运送武器装备,朱标和朱雄英,也是来慰问徐达。 李景隆和常茂,还有姚广孝都在里间,见朱雄英进来,连忙见礼。 朱雄英一一打招呼,见到姚广孝,不由嘴上浮现出笑意:“姚指挥,你这次立了大功呀。” 是的,姚广孝也来了。 这次,姚广孝是以锦衣卫国安司广东卫指挥一职,奉命跟随两广押运粮饷的船到了应天,再从应天一道,跟着朱雄英来北平的。 只是,舟车劳顿,朱雄英一直没来得及和他见面。 “贫僧不敢,都是太孙殿下指挥有方!” 如今,朱雄英已经被正式封为太孙,而且还指定了几个儒臣,教他儒学经义,主要是,太学教授方孝孺,青年翰林夏原吉等。 这些人的儒学修养都不必说。 但他们其实也是朱雄英的学生,朱雄英以朱不败前辈的名义,时常教他们各种金融和税收知识。 所以我的老师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是我的老师。 这样一来,既堵住了儒学世家的嘴,朱雄英也乐得清闲。 “来,都请坐。” 朱雄英吩咐郑和和周宽去端几根凳子来,吩咐李景隆和姚广孝等人都坐下,这两年沉淀,的确大有收获,对于未来大明的前景,朱雄英越来越看好。 更好的是,皇奶奶马秀英的身体,也被调理的好了许多。 其实,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恶疾,只是因为她长期信佛吃素,营养不良,导致虚不受补,身体有了毛病,却又不愿意吃药。 各种办法使出,最后竟然是拜托香林寺的皇家和尚出手,最后治好了马皇后…… 果然,只有魔法才能击败魔法。 “姚指挥,你这次虽然没有找到辣椒,番薯,还有玉米,但是你从缅甸带回了胡椒树,日后南方的皇庄,各地皇私合营的农场,都种胡椒,官府垄断买卖,能给大明财政赚不少钱,此为大功一件。” 其实,胡椒在缅甸和阿萨姆地区原产。 印度人将胡椒树引入印度,中亚西亚的商人,则是从印度将胡椒通过丝绸之路,卖入中原,赚取暴利。 之前,各地商贾虽然知道胡椒赚钱,但是这时代的很多老百姓都认为缅甸,暹罗,天竺等地方,地气土壤风土与中原不同,胡椒就算能栽种,也不一定成活,而且他们不知道胡椒的栽种方法。 元代,胡椒能赚取暴利,为了维持暴利,元朝的上层知道胡椒可以引入种植,却并不从东南亚地区引进。 很多东西,一旦多了,就不值钱了。 就和现如今,大明仍旧不能普及海盐晒法,大规模建造盐场一样。因为交通不便,大明尚且需要大量的商人去开边,除了大量的军屯军户耕种,还需要商人不停补贴给粮食。 有些商人为了方便,会在九边自己组织人力开荒,招募佃户,直接就地缴纳粮草为军粮,以此来换取盐引。 如果普及海盐晒盐法,盐巴不值钱了,那对于大明九边的补给军饷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 起码,得等到大明将周围的大仗基本上肃清,然后国内的三五计划完成,有财力,有余力调集大量民众修路,兵力和粮饷随时能抵达九边,这时候才可以考虑公布海盐晒法。 有剑而不可用,朱雄英也很郁闷。 姚广孝谦虚道:“这不过是贫僧做的一件小事,不足挂齿。” 作为姚广孝的直属领导,常茂也笑道:“姚指挥过谦了,你这几年的确做的不错。” 朱雄英也笑了起来,吩咐郑和去搞点水果来吃,如今大明的海军们,已经能够在船舱里吃香蕉,还有烘干的各种干果,香蕉干,山楂干。 烘干水果,并不难办,大明南方种植香蕉的军屯卫所极多。 将吃不完的香蕉,全部烘干,用石灰制作保持干燥的灰包来运送,广西,福建等地的一些军屯卫所,还靠着出售这些干果,赚了一些钱。 香蕉不仅能吃,香蕉树在缺少食物的时候,也能用作备荒口粮。 两广,福建,云南的卫所,在朱雄英建议下,都开始大量种植香蕉。 民间的商人,老百姓,也知道大明军队收购干果货品,纷纷发挥劳动人民的智慧。 似什么山楂干,猕猴桃干,八月瓜干,应有尽有。 而且,大明的海军和边军卫所,也能吃到各种烘干的蔬菜干,炖煮入汤里,放点面粉,极为饱腹。 如胡萝卜干,广菜干等。 最多的,是苜蓿草干…… 苜蓿本是马料,但人也能吃,苜蓿草好种,产量高,一次种植可以收获许多,烘干之后,保存也久,既能喂马,又能人吃。 如今在大明的九边卫所,尤其是冬日没有菜食的地方,边军士卒日日吃苜蓿草干炖炒面,都快吃成了马儿,张开嘴都是一股马嘶味儿…… 朱雄英也笑了,他又道:“姚指挥,郑国公说的对,你的确是做出了事业,为我大明立下大功,你这两年在广东协助南雄侯和东莞伯,不仅建立了许多商队,还找来了不少高产作物,这些高产作物对我们大明实在太重要了,就说你找来的生菜,木薯,这两样。” 朱雄英眼神闪烁,有些激动。 “先说生菜,这生菜种植简单,有水就能种,日后九边卫所,冬日里除了吃苜蓿干草,吃萝卜干,吃泡菜,还能搞点温室大棚,吃生菜,九边卫所的将士都得感谢你啊!” 生菜本来很早就传入中国,但是两广乡民将它叫做“鹅仔菜”“唛仔菜”,并不太将此菜看的太重,没办法,两广地区能吃的菜,着实太多。 “再说这木薯……” 朱雄英还没说话,姚广孝就露出疑惑表情,为难道:“雄英殿下,这木薯有剧毒,它真能吃吗?” 是的,木薯有毒。 木薯分为两种,甜木薯,苦木薯。 两种木薯都有毒,尤其是苦木薯,如果不去皮,不煮熟,吃了会要人命。 最初,木薯只在非洲野蛮生长,当地的黑人知道这东西能吃,大都是用火烧着吃,不吃皮,只吃里面的果实。 阿拉伯人长期搞黑奴贸易,也在非洲和当地的酋长购买金银钻石等物,无意间发现木薯能吃,便将此物带到了西亚,后来又传到波斯,从波斯传入印度。 而此物生长迅速,甚至都不需要种植,让它有个地方生根发芽,很快就能窜起来。 再加上,它本身又能吃,所以很快印度又传到了东南亚等地。 东南亚人民一开始不敢吃,因为木薯做不熟,毒性极大,会死人。 而且东南亚各地物产丰饶,似暹罗,缅甸,天竺等地区,有些地方水稻一年三产甚至四产,且热带水果遍地,根本不吃木薯。 但是因为朱雄英给姚广孝交代过,要关注当地土人种植的一种薯类植物,类似于山药葛根,有藤蔓,好种植,根茎能吃。 姚广孝一番寻找,还真让他发现了,不是红薯,是木薯…… 这东西在东南亚有些港口附近,长的遍地都是,当地土人都不吃,嫌这玩意儿有毒,吃这个还不如吃香蕉树,好歹香蕉树还是甜的。 姚广孝为了寻找这东西,亲自跟着广东的商队数次下南洋,在南海等地寻找多次,本来他也怀疑木薯这东西真能吃?最后尝过之后,感觉有可能是朱雄英所寻找的红薯,便将它带回。 姚广孝,也的确是个人才。 在前世那个时空,郑和下西洋,姚广孝曾经亲自跟着去过,那时候他已经七十六岁高龄,还跟着郑和一路走到了如今的马六甲海峡,还去了“古里”国,曾经到过孟加拉,天竺一代。 此人能在前世成为靖难功臣,绝非是一个野心家那么简单,是一个有大才智和跨时代视野的强人。 朱雄英让常茂将他收编入锦衣卫国安司,代表国安司前去广东组建衙门,为大明组建商队,辅助维持两广安定,并且在安南交趾寻找稻种,寻找各种高产作物。 他还真做到了…… 虽说不是番薯,但是木薯啊,木薯…… 作为前世那个时代的世界三大薯类之一,木薯在前世那个时空,足足养活了六亿多人。 虽说,其中绝大部分是非洲的大老黑,因为他们懒得抠脚,随便找个地方把木薯一栽,就不管了,然后等饿了就来挖,然后烧着吃…… 因为非洲土地肥沃,栽种一颗上海青,都能长成草本植物,木薯更是不必说…… 但是对如今的大明来讲,这东西不比番薯和土豆作用小,甚至堪称是当前,最适合大明的备荒粮草,它可以人吃,可以当做饲料煮熟了喂猪喂牛,还可以用来酿酒,这要是普及推广种植开来,大明不知道多少子民得活。 “姚指挥呀,这木薯的确能吃,但是此物若是不煮熟,有剧毒。” “而且,这木薯分两种,苦木薯和甜木薯,你找的是甜木薯,毒性稍浅,主要是皮有毒,只要把皮去掉,然后烧煮熟了就可食用。” “此物,既能人吃,又能喂猪,喂牛,还能酿酒。” “若是我大明在两广,福建云南等地推广种植开来,此物可以救活不少老百姓,吃不完的木薯就烘干晾晒成木薯干,还能支援北方卫所官兵。” “我看呐,日后北方卫所的官兵,要给你姚广孝在灶头立个生祠,感谢你姚广孝带来了木薯。” 朱雄英笑道。 姚广孝连忙双手合十,道:“贫僧惶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传讯,言语前方有一艘登州水师的船,遭到倭寇袭击,伤亡数十人,其中大部分是大明的渔民,被倭寇袭击,登州水师的海船前去救援,被倭寇埋伏,指挥海船的总旗战死,其余海军拼死作战将倭寇打退。 本来说的兴高采烈,憧憬着未来大明老百姓人人都能吃饱的朱雄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李景隆和常茂,也是眯着眼,咬着脸颊咬肌。 自从洪武十五年,大明开始发行大明银币之后,对于白银的需求,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捎带着,和倭国的贸易也更加频繁。 贸易的频繁,带来了海盗倭寇的猖獗。 其中,绝大部分倭寇,是高丽国的贵族,还有倭国各大名自己麾下的官兵假冒的,专门在海上打击大明的商船,甚至还敢打击大明的海军官船! 朱元璋是可忍孰不可忍,屡次派遣使者前去驳斥。 并且在今年,正式和倭国断交,照会倭国,将自己手下的倭寇管好,否则大明要出手教训他们。 谁知,倭国的南北两边大名,并不以为意,反而更加猖獗。 因为,自古以来,从唐朝,到元朝,都未能征服他们倭国,他们压根不怕…… 忽必烈时,曾经两次组织东征日本,结果都遇到了台风,损失惨重。 当时,大元的疆域东西十万里,是武力最鼎盛的时候。 连忽必烈都无法征服日本,给了倭国人极大的信心,他们纷纷叫嚣,这是天助日本,是神风。 也因此,他们并不觉得,一个国土还不如大元的明朝,能够征服他们。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大明和倭国贸易更加频繁之后,大明从倭国购买大宗货物,带回来的是白银,海产品俵物,给他们的大额货币,却是大明宝钞…… 倭人觉得十分吃亏,因为大明宝钞在倭国又不能用。 他们更喜欢明朝的“吴布”,明朝的雪花盐,明朝的丝绸。 还有大明的各种瓷器。 然而倭国又缺乏一个统一的中央政府和大明照会,于是,受不了长期贸易逆差的倭国南北朝诸侯,在内部各村打出脑浆子的同时,开始将目光放在了越来越频繁和越来越富裕的大明海商船上…… 他们要求,结算不能用大明宝钞,要用实物兑换实物。 而高丽国也是一样。 高丽一直充当着二道贩子,蒙古人虽说败退去了漠北,但是他们对于大明的各种货物,尤其是盐巴,丝绸,茶叶,还有最近卖的特别贵重的玻璃,镜子等物品需求十分旺盛。 高丽国的两班贵族,就用从明国买来的盐巴,茶叶,丝绸,还有大明皇家琉璃厂产出来的玻璃,镜子,去跟蒙古人,去跟更北方的女真人,鲜卑人,野人,换取在大明十分珍贵的熊皮,貂皮,虎皮,人参,鹿茸等物品。 而高丽国又没有大明银币和大明宝钞等外汇储备。 于是,他们就只能先购入大量的大明银币,大明宝钞这类外汇储备。 因为赚的钱越来越多,只能多存入广量的大明宝钞,高丽国的两班贵族,富裕的都存了几千上万块大明宝钞,因为存取方便,随时能从大明海商那里换取各种物品,卖给更北方的蒙古蛮子,女真蛮子,还有野人们,换取毛皮药材。 但是问题就来了…… 这个贸易十分不对等。 他们费工费力,来回倒腾当二道贩子,最后拿到手里的,全都是在高丽国无法花的大明宝钞,因为银元太多了不好存,宝钞方便。 可是,这大明宝钞,它是大明的货币呀…… 于是,实体物品,如粮食,毛皮,金银,高丽人参,倭国进的漆器,俵物,全都被大明的商人们,用大明宝钞买走了。 可是,高丽国自己国内,这些东西越来越少,两班贵族持有了越来越多的大明宝钞,表面上越来越富,底层百姓越来越穷……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北元,察合台汗国,撒马尔罕国,倭国,沿海诸岛国…… 在朱雄英的前世,这有个名词儿。 叫做通货紧缩。 大明输出宝钞,可是高丽等国的实体物品,都被大明用大明宝钞卷走了。 而高丽国,北元,倭国,又没有办法用对等的物品,去大明将这些大明宝钞花出去,导致手里的大明宝钞越来越多,财富看似积累,可是自己本国的实体物品越来越少…… 一场十三世纪末的经济贸易战,导致了高丽国,倭国,甚至如今的察合台汗国,北元,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通货紧缩。 大明朝廷,在李善长建议下,本来准备渡江过去,在日本和高丽建立大明皇家银行分行。 这样有好几个好处,可以让高丽贵族,倭国贵族手里的大明宝钞值钱,随时兑换,而且能折算成金银。 顺便,大明也能多赚点钱嘛,多从这两国买点粮食,皮草,木材,药材,俵物等。 但是高丽国和倭国的人都不傻,而且他们也很警惕。 于是,如今的黄海渤海,大明的商船十分危险,常常遇到伪装成倭寇的高丽海船和倭国海船打劫,他们做生意虽说做不过大明,但是抢劫却十分上道儿,准备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来反抗大明的经济掠夺。 朱雄英眼眸渐渐冷了,他冷哼道:“高丽棒子和倭国鬼子,真是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的啊。” 姚广孝叹气道:“贫僧在广东时,琉球中山国也多有海盗,许多是中山国王室假扮,安南陈朝也是……” 朱雄英冷笑一声。 “他们其实还有个办法,那就是不认我大明宝钞,或者是用海量的大明宝钞来挤兑,将我大明皇家银行的白银储备掏空,让大明宝钞变成一张废纸。” “不过这样一来,高丽,倭国,安南,北元等地的商贾,之前赚取的大明宝钞,也就不值钱了,他们不会做这种自损八百的事,所以他们想通过打劫劫掠来实现贸易顺差,真是痴人说梦。” “这次,本皇孙殿下来北平,有两件大事!” 姚广孝,李景隆,常茂都竖起了耳朵,看向朱雄英。 “第一件事,我大明要求高丽和倭国开口岸通商,并且划地给我大明驻军,建立皇家银行,倭国路远,不易攻伐,且前元两次攻打都失败,可以稍缓,但是高丽国……” “它高丽和我大明,陆上接壤,居然敢派水师扮做海盗,在黄海劫掠我大明商船,不抓几个高丽棒子刮了,难以平我大明民愤!” “而且,来而不往非礼也,就高丽水师那几条破船也敢来我大明劫掠,我真不知道,四叔坐镇北平是干什么的,就不知道让……” “哦,坐镇齐鲁的是十叔鲁王啊,是他,那被打劫就情理之中了……” “他鲁王,只会用枪打女人,射在她们肚皮上!” “姚广孝,你在两广也抓了不少海盗倭寇,这帮人你回头去给我提过来,对付高丽棒子和倭寇,咱们就是要以牙还牙,我要你资助几支海盗,专门打劫高丽人和倭人!” “倭人猖獗也就算了,高丽人也来凑热闹,那就狠狠的打!” “着山东锦衣卫国安司,鼎力支持,要火炮给火炮,要枪给枪,抓住高丽倭寇,全都给我丢进黄海喂鱼,我看看他高丽国有多少人抓不完!” 众人心头一禀,全都重重地点了点头,姚广孝道了一声佛号,这和尚十分奇怪,按道理杀生不是好事,他却兴奋莫名,虎脸露出期待表情。 “至于第二件事,哼,你们听我说了,肯定吓一大跳!” “此事便是……” ( 第74章 我朱雄英可是号称玉面实诚小郎君 “我大明将把‘北京’由开封移镇北平。” “同时,我爹会在北平坐镇一段时间。” 听完朱雄英所说,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李景隆站起身来,这两年,因为李文忠的身体旧伤复发,李景隆开始主抓军情司的情报事务,而大明许多和西番的贸易,也在他手里。 军情司有多支商队,和北元,察合台汗国,吐蕃诸部交易,所以他十分清楚,这件事的影响之深远。 “皇孙殿下,若是按照您这说法,此行岂不是?” 李景隆惊疑不定。 朱雄英点了点头。 “此行,就是要在北平建立军工厂,并且重修北平城,将海津镇(天津)扩建,日后我大明的重心,要放在北疆,我爹,也会常居北平一段时日。” 常茂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 “可是,这样一来,万一南京有变……” 朱雄英笑了笑,道:“你应当还记得,我之前所说的那个东西吧,能在天上飞的孔明灯。” 常茂重重点头。 其实,热气球不是什么很难制造的东西,难度在于让热气球能够顺风而行,这需要一些煤油,还需要一张巨大的牛皮作为热气球的伞,这些并不难。 如今,还有个比较简便的让热气球顺风而行的方式…… 人乘坐在热气球上,全都飘在空中,以军马牵着绳索疾驰。 这个法子虽说有些沙雕,然而事实上是,这样马儿很省力,北方往南方又多是顺着信风,所以跑起来十分快,如果骑手体重轻,马儿可以无压力的一直狂奔。 从北平出发,日夜不停,星昼换马,因为从北平到南京一路上都是平原,而且三五十里就有驿站,所以这种方式十分省力也快捷,跑得快一天多一些时间,就能够跑到南京。 就像是放风筝。 此外,就是坐船。 得益于北方的冷空气信风,从北方渤海出发,到南京,一路上实际上是顺溜,海船很快捷,乘坐快船,命精壮力士几班倒轮番划船也能够在二三日便到达。 有鹰信和鸽信的存在,从北平到南京,传递紧急信息,一日便能够通信。 所以,交通和交流并不是什么问题。 众人眸子闪烁,都在消化这件事情,将会对大明带来的影响。 大明,去处开封的“北京”直隶,将“北京”改为北平。 而太子,将会在北平坐镇一段时间,督阵燕晋辽东等地事宜。 这是何等让人惊讶的消息。 之前太子的所有势力,基本上都集中在应天府南京,而南京的那些官吏们,也基本上熟悉了太子的行事方式。 如今,太子忽然转镇北平,将北平定为北京。 这岂不是说,大明将要施行南北两京轮戍制? 这其实也是如今大明的悲哀,南北方割裂太过严重,就拿洪武十五年的科举来说,北方几乎没有士子参加,唯一参加的几个齐鲁世子,也是太子妃吕氏这类最开始就投诚大明的儒门世家子。 而底层的耕读传家的小地主,还有富裕一些的大地主,都对科举持观望态度。 大明的经济发展越迅速,南北方的割裂越严重。 南方因为底子好,发展起来极快,北方因为特定的历史环境,幽云十六州遗落四百多年才回归华夏怀抱,不在北方重点经营,放一个能拍板,能做主,有决策权的中央政府,会出大问题…… 强盛如唐朝,定都长安,却控制不了河北…… 由此可见,两京轮戍,将北京定在北平的重要性。 这同时,也可以防止四叔朱棣做大。 毕竟,太子朱标亲自坐镇北平,谁都没话说,朱棣也只能乖乖让位。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皱眉沉思了片刻,问道:“皇长孙殿下,太子移镇北平,定北平为北京,是否也意味着,我大明要对北方卫所军屯田下手了?”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 他端起一杯姜汤来,啜饮一口,吩咐大家也喝一点,免得着凉,这才道:“北方卫所田,之前两年一直不敢动,因为北方战事频繁。” “如今,山西和燕地的老百姓,经过两年时间,愈加认可大明,你看山西的移民都顺利了许多,为何?景隆大哥你说说。” 李景隆笑道:“皇孙殿下这是考校我。” 他从兜里拿出一枚大明银元来。 摩挲着手中的大明银元,李景隆道:“我猜,主要是因为我大明皇家银行,开遍各地,移民者不管到了哪里,都能得到一笔宝钞补贴,我大明皇家说一不二,老百姓人人都认可朱明皇室这块儿金字招牌。” “还有,就是咱大明九边的卫所军官们,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 常茂道。 朱雄英点了点头。 “现如今,我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北元和察合台汗国等国力则是日渐衰落,北元现在别说茶叶,就算是一口铁锅都造不起,全都得从我大明进口,他们买一口锅,需要用牛马羊皮来换,我们买他们的东西,给的都是宝钞,或者是大明银币。” “久而久之,大明宝钞和大明银币通行天下……” “如今才两年而已,还不太显示威力,咱觉得,再过几年,北元,察合台汗国,撒马尔罕,倭国,高丽,要么是自己出皇家银行,和我大明建立兑率互相兑换外汇,以此来冲淡我大明银钱的影响力,要么,就得跪着求着我们大明皇家银行入驻,否则,他们这几个国家的经济就得崩溃!” 李景隆长期主管西番贸易,对经济懂一些,此刻闻言大惊。 他略一思索,深感这大明皇家银行着实可怕。 常茂也沉思片刻,他眸子闪烁,低声道:“咱明白了,卫所的将官如今不需要贪墨土地了,因为土地不值钱,但是我大明宝钞值钱,而且这些年和北元还有察合台汗国通商,边境卫所的指挥过过手过路费,那就是一笔天大的银钱,他们如今不需要将目光盯在土地上。” “还有淮西老人们。” 李景隆补充。 “淮西老人们之前都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各个在江南侵吞军屯田,恨不得家里搞数万顷田,结果大明皇家银行一出,再加上皇私合营商铺一出,又免了商税,淮西那帮勋贵侯爵才发现,经商比种地来钱快的多,如今各个都在合股筹备商队,要么走南海去买木材,进宝石,买粮食,要么走云南四川等地,给蛮民夷民卖香皂肥皂玻璃镜子,从那边买牛羊马猪,倒手回来就是大赚。” “我听闻,如今应天府好些匠造房屋的工头,背后都是勋贵做东,寻了不少退伍老卒,在南京修建房屋,应天府好些新建的房屋,都需要良木,工材,多从安南,缅甸等地运来。” 朱雄英听的咧起了嘴。 南京真是,富贵迷人眼。 因为这两年大明皇家银行存款越来越多,而且老百姓对大明银币,大明宝钞的认可越来越高,皇家银行的信誉也越来越坚挺。 与此同时,大明对周边国家输出各种商品,换来的是经济的飞速发展。 就以南京为例。 如今南京名商大贾层出不穷,处处都有商机。 许多地方都在大修大建,因为大明本身的数百年良木不太多,便从安南,缅甸买。 捎带着,国安司,军情司的手也伸进了这两个地方。 有钱人多,业余娱乐生活也丰富起来。 在南京城,大明日报,是一个十分流行的报纸。 此报,由江阴大儒,施耐庵的亲传弟子,罗贯中主编。 上面除了各地政闻,大明战事等,还有就是市井八卦,各类广告,还有周边国家,哪里有良木,哪里有水稻,哪里有银矿。 因为大明日报还悬赏重金,征集番薯,土豆,玉米的线索。 由此还引发了一股下海经商潮流,许多福建广东商人,跑去吕宋淘金。 至于缅甸等地,如今的大明商贾也越来越多。 经济的繁荣和发展,军事上也日渐强盛。 云南,四川等地,当地头人享受到了大明银币坚挺的福利,各种叛乱少了许多。 而前往云南等地驻守戍边的前元蒙古兵们,也没有出现前世那种,宁愿叛乱也要回南京,死也要死在南京的事情……他们都盼着每个月去卫所的大明皇家银行,领取一元钱的大明银币,这一元大明银币,可以在蛮民夷民哪里,换来两只羊,好几张羊皮,要是说的通,还能换个婆姨…… 诸如此类的变化,在大明各地上演。 大明周边的北元,察合台,撒马尔罕,高丽,倭国,安南,物产都在被坚挺的大明宝钞掏空,周边国家的有钱人囤积了大明宝钞,而大明的老百姓们得到了这周围几个国家进来的大量物产…… 朱雄英笑道:“此事,早晚会公开,但是如今我爹还未当众宣旨,所以你们暂勿声张。” 李景隆等人点头称是。 外面,周宽又前来报告。 “少主,锦衣卫来报,鲁王殿下在前面岛礁。” “哦?” 朱雄英眼睛一亮。 …… 见得朱雄英,朱檀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些。 他拉着朱雄英道:“雄英你看,这便是我做饭的地方,这里叫做狗爬礁,我们一共有六十名战友,还有三条狗,五十几只兔子,一个蘑菇房种蘑菇,一个大水窖。” 年长两岁的朱檀,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 曾经的他,年少轻狂,处处都喜欢攀比。 如今的他,在青春洋溢中,多了一丝沉稳,而此刻,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他,转而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悲伤。 “这是我做的饭,面鱼儿,我们还能吃炊饼和油旋儿,不过吃不多,每隔一个月,就有船来送炒面,你看你看,我们还经常自己钓海鱼……” 朱檀越是这样,朱雄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这十叔心里有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 “十叔……你是不是有朋友,战死了?” 朱雄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抿着嘴问道。 “那是战友!” 朱檀怒道。 他咬着牙,眼神悲愤,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般吼叫有些过。 朱檀扭过头去,低垂着头哽咽道:“他可喜欢我做的饭了,还给我写诗。” 朱雄英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本来之前想挪逾朱檀两句。 此刻见他这模样,朱雄英反倒是下不去嘴。 他说道:“十叔,人有生离死别的一天,你这位袍泽虽说故去,但他是为了保护我大明的海民牺牲的,我大明百姓不会忘记他,大明朝廷不会忘记他!” “你要真当他是朋友,就藩之后,就要勤修内政,好好监督地方官员为民做主,给老百姓好日子过,到那时,我大明不被周边倭寇欺负,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朱檀轻轻嗯了一声。 “好啦,不说这个啦,你们长期呆在岛礁上,食物没有太多营养,我专门从应天府给你带了许多吃的,有香蕉干,山楂干,还有一种菜,很适合你们戍边的将士吃。” 说着,就吩咐郑和,摆开食物,和岛礁上的官兵同吃朱檀所煮的面鱼儿。 “什么菜呀?” “你吃了就知道啦!” 朱雄英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船队稍作停歇,因为岛礁上有淡水,顺便补给一些淡水。 朱雄英便命自己座船上的人,中午在这狗爬礁吃一顿饭,而其他大船,则是在朱标的带领下,往登州水师驻地而去。 好在,那边距离此处不远。 拿出那食物来,朱檀稀奇地瞪大了眼。 此物是一种草根状的菜,根据朱雄英所说,清热解毒,开胃健脾,而且补充营养,此物十分耐种,而且是一味中药,将士们驻扎海岛,长期没有菜吃,会积食,肠胃不畅,吃了这草药,既可以当菜吃,又能顺肠道。 “此物,名为鱼腥草,还可以晒干了吃,这可是黔国公沐英叔叔,专程从云南进贡来的,北地的卫所兵多有积食,肠胃不顺畅的毛病,茶叶又稀少,将此鱼腥草干根碾磨成粉末拌菜吃可以开胃,起到茶叶的一些作用,还能当菜吃,是备荒用粮。” 朱檀听闻叫鱼腥草,闻了闻,险些干呕出来。 “这东西,也太难闻了吧!” 朱雄英瞪了他一眼。 “再难闻,能比俵物的味道难闻?那咸鱼,俵物,海腥味有多重你都能吃得下去,这鱼腥草是中药你吃不下去?” 朱檀闻言,还是有些犹豫。 朱雄英无语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十叔呀,你可真是在南京呆惯了,喝惯了茶叶,你可知道,北地许多卫所,似陕西,陕西,宁夏等地的卫所兵,常年别说喝茶,茶叶沫子都见不着,因为茶叶金贵,就现在你瞧不起的这个鱼腥草,那送到北地卫所,都是堪比茶叶的好东西。” “北地的粮秣吃着容易积食,此物最顺肠胃!” 朱檀这才勉为其难地拿起那鱼腥草尝了尝,此物现如今是沾着醋和盐吃。 “这味道,是挖出来就如此腥臭?” 朱檀是满脸的难吃,但仍然强忍着,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不过,吃了之后,是感觉脾胃清新许多,以往吃多了面鱼儿,就觉得胃灼烧有些泛酸,吃了这鱼腥草,的确有些茶叶的作用。” “那是当然!” 朱雄英笑道。 “此物不仅仅能够清热解毒开脾健胃,重要的是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清热止痢!” “北地许多卫所,那水咸苦不能饮,畜生喝了都难受,人更别提,我遍寻天下药草,才发现这鱼腥草根适合,此物在云贵川遍地都是,新鲜的耐放,晒干烘干的根部也耐放,北方卫所兵煮面适,放在面粉里同煮,煮成面疙瘩,可以清除疮疡肿毒、痔疮便血、脾胃积热等,还能去治疗疾热为患的肺痈。” “这东西最大的作用还有个,利尿。” “我跟三叔通信,他说宁夏有些卫所的水咸苦难喝,士兵喝了都尿不出尿,茶叶可以改善水质,可是茶叶金贵,卫所兵舍不得买,供应有限。” “有了这个鱼腥草,那边的卫所兵就不怕胃烧和水咸苦,能缓解缓解。” 朱檀皱了皱眉。 他拿起一根,又咀嚼了起来。 “此物甚好。” 朱雄英笑道:“这个还不是最好的,我这儿还有一物。” 他又吩咐郑和,拿来一些晒干的草根状食物,此草根洁白,上面有节状胡须,晒干后像是草根不甚出奇,味道也不太明显,混合着一些晒干的薄荷叶,藿香叶。 “云贵川的野薄荷特别多,我让云贵川等地的卫所将官多收野薄荷,当地蛮民夷民采摘了送去卫所换钱,既带动当地经济,又促进民族团结,薄荷叶可以吃,也可以泡茶喝,至于这藿香叶子,也是一样,云贵川遍地都是。” “咱们江淮地区,薄荷也好种,此物后面官府会有定额配送,往你们北地的官兵卫所送,薄荷和藿香都比茶叶便宜,便于栽种,能解水咸苦,用水烧开了泡着喝,戍边的官兵就不怕撒不出尿了。” “至于这个,此物名为折耳根,也是一位中药,是晒干的,可以泡茶喝,也可以煮着吃,这薄荷,藿香,折耳根,三样以后北方卫所都会常配,时时运送。” 朱檀拿起一根晒干的折耳根来,疑惑地嗅了嗅。 “这折耳根,怎么闻着这么熟悉?” “此物看着,和鱼腥草似乎很像啊,只不过它更加干瘪,晒干了没味道。” 朱雄英撇了撇嘴,翻白眼道:“十叔,可别胡说,鱼腥草是鱼腥草,折耳根是折耳根,这是两种植物。” 朱檀疑惑道:“你十叔我少读书,你勿要欺骗我!” 朱雄英顿时怒了,无语道:“十叔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你若是不信,你尝尝!” “我朱雄英可是号称玉面实诚小郎君,怎会骗人!” ( 第75章 得罪了方丈还想走 登州水师营遏控渤海,专为备倭防寇。 如今这几年随着海上商船越来越多,大明的水师也愈发重要,尤其是南方大量的粮饷,需要走海路运来北平,常常需要登州水师护送。 本来只是归属于登州巡抚管辖的登州水师,又多加七个千户所,升为登州卫。 朱雄英等人在狗爬礁上吃了饭,一道回陆。 登州地方大小文官,武将,全都去拜见太子朱标,朱标也代表天子朱元璋一一慰问,众人在港口升国旗,唱国歌后,例行表彰。 如今的大明,升国旗,唱国歌,已成重大事项定例。 就连海上商船,也需得悬挂大明的五爪红龙旗。 朱雄英和朱檀,寻个僻静小道,走在登州卫所周边,此时是四月份,登州卫所因为靠海,还极冷。 海风吹得人脸颊上生疼,朱雄英包裹的严严实实,望着那光秃秃的小岛礁,问道:“咱们登州卫所的将官,柴火够烧吗?” 柴米油盐,古代的柴火可是个大事。 就拿北方的卫所来说。 朱雄英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给他们搞来薄荷叶,藿香叶,还有鱼腥草干? 还不是因为北地的柴火难得。 虽说边地卫所士兵,种植了许多树木,但仍然不够烧,边境地区气候干旱少雨,柴火难得,士卒平时哪有柴火煮茶来喝,多是跟北元蒙古人一样,以牛粪等做燃料。 这也就导致,他们生活环境更加的恶劣。 如今看到登州卫所周边的小岛礁,地上几乎都是光秃秃的,连棵树都瞧不见,不由得有些忧心。 这个时代,很多人是靠着打柴为生,樵夫,山中的猎户,若是没了银钱,打柴火挑担子担到城里去卖,可以当做维持生计的手段。 朱檀叹道:“柴火不够烧。” 他捏着自己衣角,有些踌躇,感叹道:“以前在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觉民间艰辛如此,这些日子在登州体验民生,感触颇多。” 朱雄英笑道:“十叔你不是也去凤阳体验过民生么?” 朱檀摇头。 他蹲下身来,坐在海边礁石上,拍了拍身边石头,让朱雄英也一并坐下,叔侄两个经过两年沉淀,都沉稳许多。 朱檀望着不远处蓬莱方向的狗爬礁,叹气道:“凤阳的官儿,只给咱们想看到的,要想看到真的,得来这些地方。” “但是那些官儿,怎么可能让咱们藩王在外头乱跑呢。” 朱檀这话,让朱雄英也沉默了,他古怪地看了朱檀一眼。 短短两年,之前那个荒诞不羁,肆意张狂,中二又带着青春叛逆期独有倔强的十叔,就变味儿了啊,居然开始感叹人生里短了。 朱雄英欣慰道:“十叔你能有这个见识,我真的很高兴。” 两人一边言语,不远处,几个给卫所士兵打柴为生的农家少年,却看向了他们。 其中一个少年,身材高瘦,眉毛清秀,眼眸灼灼有神。 他虽然身着麻布衣衫,还打着赤脚,扛着一担柴火脸颊也花了,但在一群打柴少年中,显得极为出众。 “纪纲,你瞧什么?” 少年的同乡穆肃也是身板儿结实的山东小伙,两个少年正在一边的海滩上赶海,寻找有什么吃食。 这个时代的海洋环境还很好,海边常有海螺,八带(章鱼),螃蟹,蛤喇,海带这类的冲上岸来,几个打柴少年平日里除了过来卖柴火给登州水师的官兵家属,也在这边赶海。 因为这里人多,人畜排出的米田共,直接倒入海里,使得海里过来的生物也多。 光是海边的蛤蜊,就比其他地方的大些。 那名为纪纲的少年皱着眉,盯着不远处的朱雄英和朱檀道:“肃哥儿,那两位少爷,似乎是来的大官儿。” “哦?” 名为穆肃的少年,是纪纲的同乡。 纪纲眼神闪烁。 “俺听登州水师的官老爷们说,这回来的是咱大明的太子爷!” “啊!?” 穆肃惊讶不已。 他吓了一跳,畏惧地望了望那不远处的朱雄英和朱檀,还有缀在他们身后的郑和,周宽,女婢紫英,还有那个黑衣大和尚姚广孝,不由拉了拉纪纲。 “纪纲,俺们快走吧,这要真是太子殿下过来了,这几个岂不是侯爷什么的,俺们惹不起。” 纪纲本来有些犹豫,却抿着嘴摇摇头。 他眼神中露出果决表情,道:“肃哥儿,俺们这些平民良家子,若想搏个出身,赚那白花花的银元和大明宝钞,有两条路,要么出海去搏生活,要么去投军。” “投军也有投军的说法。” “俺们要是投水师,多半是从火头军小兵做起,没甚前途。” “你要是信得过俺,跟着俺去求这两位少爷,俺们说不定能搏个出身!” 穆肃吓了一跳。 他说话都哆哆嗦嗦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疯了,俺们这些平民,怎么敢去拦官爷的架,万一官人怪罪下来,把俺们抓去砍了……” 纪纲又劝慰他几句,道:“你放心,咱机灵着呢。” 他眯眼瞧了瞧远处的朱雄英和朱檀,道:“你看那两个少爷,虽然穿着华服,但是一点不讲究,跟俺们乡下人差不多,就坐在石头墩儿上,俺觉着,俺们要是去跪下求收留,他们多半会收咱们。” 给穆肃使了个眼色,纪纲担着柴火,往朱雄英他们那边走去。 穆肃等周围几个少年都觉得纪纲疯了,而穆肃本来不敢去,却见纪纲越走越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上了纪纲的脚步。 女婢紫英本是李善长的贴身女婢。 两年前,李善长亲自将她送入宫里,成了朱雄英的贴身女婢,专为朱雄英打理国安司的情报事宜,李善长当年主抓后勤吏治朝政,有一套自己的情报收集方式,谍子探子如何布置,如何传递消息,紫英都是知晓。 如今两年过去,她已经发育的落落大方,珠圆玉润,丰腴饱满。 只是,她始终被郑和,周宽,甚至先被收入国安司的大和尚姚广孝排挤,更别提上边儿还有个贴身伺候朱雄英的女婢雨荷,故而这段时间,紫英一直在想方设法邀宠。 没办法,似民间,她这年岁的女子,早就嫁人了。 自己如今侍奉的这位大明皇长孙殿下,似乎不那么喜欢女人,从不碰自己,每次瞧见自己都不敢多看几眼。 作为一个锦衣卫谍子出身,紫英生怕自己被朱雄英嫁出宫去。 此刻,见到纪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朱雄英和朱檀,紫英瞬间觉得不对。 她连忙向前一扑,挡在了朱雄英身前:“殿下小心!有贼人!” 周围的侍卫,还有郑和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行动起来,郑和和周宽行动最迅速,直接将纪纲按住,手脚拿捏,压在地上,他同乡穆肃也按在地上。 因着此处是登州水师驻地,军官将卒极多,所以侍卫们都缀的远了点,再加上,跟随在朱雄英身边的郑和,周宽,紫英,姚广孝,个个都是有武艺在身,断不至于被人袭击。 只是,这件事还是吓得大家出了一身冷汗。 朱雄英缩在众人身后,见那两个少年只是农家打柴少年,而且其中一个正在费力地喊着冤枉,不由拍了拍紫英香肩。 “紫英你这女孩子,怎么能调皮捣蛋。” “你看这两个少年,明显是附近农家子,怎会是贼人。” “下回,不准捣蛋了。” 朱檀瞧了瞧朱雄英这俊俏婢女,不由得恢复了几分跋扈神采,切了一声道:“雄英呐,你还太小,你不懂。” “男孩子长大了都喜欢调皮,女孩子长大了都爱捣蛋。” 紫英脸颊瞬间羞红。 她忙娇羞地捏着手掌,局促扭捏地对朱雄英道:“殿下,紫英是见这农家少年死死盯着您,害怕他对您做出歹事来,故而才会……” “没事!” 朱雄英摆了摆手。 “有我十叔在,不会有歹人的,倒是你要小心,我十叔以前最喜欢拿枪射女孩子了,他宫里的侍女,都被他用枪打过,哇,有一次用十眼铳,射了十次,差点射出人命!” 朱檀怒道:“大侄子,你又揭我短!” 朱雄英哈哈大笑,道:“十叔你怕什么,短就短呗,咱又不是没见过……” “你!” …… 叔侄两个调笑停当,这边已经有人将纪纲和穆肃两个少年绑来,周宽躬身道:“少主,咱已经查过了,他二人的柴担里只有柴刀,并无其他利器,至于他们为何过来,是因为这少年说,想来投军。” “哦?” 朱雄英和朱檀对视一眼。 朱雄英挥挥手,吩咐周围人将纪纲和穆肃嘴上的布去掉,让他二人说话。 “你二人想要投军,为何不直接去投登州水师?” 郑和命人端来板凳,让朱雄英和朱檀坐下。 纪纲先扭了扭胳膊,朝着朱雄英和朱檀,各自磕了三个头,这才朗声道:“好教殿下知道,俺们二人,本是临邑宿安人,来登州水师讨生活,俺见着您二位身着华服,故而来投。” 朱雄业和朱檀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朱雄英故意板着脸冷哼一声,道:“你这厮倒是实诚,见我二人身着华服来投,若是我二人穿着破烂,肯定不会来投了!?” 纪纲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他指了指朱檀,道:“这位殿下一看就不是凡人,他虽穿着军服,但是细皮嫩肉,面目也不似登州水师的海军那般黝黑,这边的水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嘴唇都干裂发紫,皮肤黑的似长蛸吐出的墨汁儿,这位殿下却没有,白白净净,俊秀朗逸,虽说穿着朴素,定然不是凡人。” “至于您,您身材修长健硕,走起路来,像是个练家子,脚底下有功夫的底子在,俺自幼也跟着村里的老军学过骑射弓马,懂些功夫,瞧您走路的架势,定是学了入门的武艺,如今能有钱拜师学了入门武艺的,再瞧您这龙行虎步的气度,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就算您二位不穿华服,我也是要来投靠的!” 纪纲大声说道。 朱檀咬着牙,嘶了一声,疑惑道:“本王的王霸之气,就这么明显么?” 朱雄英仿若是看白痴一般瞄了朱檀一眼。 朱檀不岔,看向站在一边恭敬地铁铉,问道:“铁铉,本王是那种瞧着就像衙内世家子的少爷扮相?” 铁铉点了点头。 朱檀顿时有些无语,这才明白过几分味儿来,虽说许多海军士卒不知道他身份,但是一看他这扮相,就不是普通良家子,难怪对他各种恭维,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闷闷不乐。 朱雄英心说,这农家少年倒还是有几分眼色。 他笑了笑又板着脸,哼道:“小子,你还有些急智,你可知我身边这位是谁,这位殿下可是号称应天火铳小霸王,诨号唤作少女杀手鲁衙内,他在应天,用火枪足足射死了数百位妙龄女子,有几个妙龄少女,被他以火铳射了几十枪,活生生打成了筛子!” “死在他手下的妙龄少女,尸首可以绕应天府一圈,你可害怕!?” 朱雄英做出恐怖地表情,故意瓮声瓮气。 “至于我,我就是平生不见朱不败,便称英雄也枉然的,大明锦衣卫国安司指挥,朱不败内传弟子。” “你既然想要投军,应该听过我锦衣卫国安司威名?” 锦衣卫在有些地方,是犬牙鹰爪的代言词,能止小儿夜啼,本是吓唬纪纲。 谁料,纪纲听了大喜。 他眼睛一亮,忙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喊道:“原来是国安司的朱不败指挥弟子,殿下,您一定要收下俺,俺们临邑的老百姓,都承蒙国安司的恩情,不然,俺如今还在临邑种地呢!” “哦?” 朱雄英这时来了兴趣。 “此言何解?” 那纪纲站起身来,说道:“俺们山东一代的老百姓,本来没啥地能种,因为前元的地主老爷,都把良田占完了,前两年,咱大明搞皇私合营开商铺,还搞均田,很多老百姓都分了地有地种,地主们初期都不想和皇家一起做买卖,谁知道,买卖越做越大,都做到对岸高丽国去了,像是俺们临邑的大萝卜,诸葛菜,大白菜,冬日里卖到高丽,都是抢手货。” “商业发达,俺们山东各处就缺打长工短工的,餐饮食肆也红火起来,锦衣卫国安司的老爷们,就放宽了对黄策路引的限制,如今俺们山东很多地方的人,若是种地吃不饱饭,就出去打工去,都承着国安司的恩情!” 纪纲的话,让姚广孝,朱雄英,还有紫英这些抓着国安司情报的人心中都是一动。 经济是一盘账。 只要这个账单盘活了,人员和货物就会流通起来。 就像是纪纲所说,大明如今在人员流通和货物流通上,有了极大的进步。 这全都是因为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开展业务,国家大量吸收了储户的金银,大明皇家银行这块儿金字招牌,也越来越坚挺了。 这两年间,因为第一批江西,山西,广东的移民国债券到期,最初购买了移民国债券的勋贵和富商们获得了国债券分红尝到了甜头,国债已经不需要国安司去“以理服人”了。 最初卖出去的国债,都是强买强卖卖出去的,那些勋贵和富商,全都怨声载道,认为大明朝廷这是在抢劫。 被骂的最多的,当然是大明皇家…… 因为银行,还顶着一个大明皇家银行的名头。 虽说,这大明皇家银行的大部分收入,全都被垫付给了政府开支。 利,让大明政府得了,骂,全让朱明皇室挨了。 这两年,除了周遭的国家,因为大明的货币政策,产生了通货紧缩,实体物品被大明大量购入,然后上层的富人,大地主,贵族,手里多了一堆的大明宝钞外。 大明民间的富人们,也是一样…… 就拿盐引来说。 以往,一万两银子的盐税,起码需要二三百人押运,否则十分不安全,这银子需要烧化了,浇灌进木头挖的孔洞里,做成银鞘,顺水流下去。 光是押运,就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 如今,一万两银子,折合成大明宝钞,大约是两万一千多块钱,合不到两万两千块,直接携带大明宝钞,找个有大明皇家银行的地儿,兑换银元也可,兑换铜钱也可。 这就是大明宝钞,以金本位做底金,将货币坚挺起来的好处。 最初,因为担心大明皇家银行的金银存储量不足,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大商人恶意挤兑,恶意兑换金银铜钱,导致大明宝钞贬值不值钱,大明的国安司,可是没少废心思,那些有能力,有银钱搞挤兑的名商大贾,如沈万三家族,山东的几大豪商家族,浙江,福建,广东等地的大海商,全都上门推销,强制性购买国债。 一来,把他们手里的金银,全都吸储,吸入大明皇家银行,给金库做储备。 二来,若是他们脑抽了,用金银去挤兑大明皇家银行,故意让大明宝钞贬值,那也简单…… 你来挤兑,因为取款太多,我不给你金银,不给你大明银元,我给你大明宝钞…… 大商人们也都不傻。 这要是真这般做了,吃亏的是他们,反正大明宝钞可以继续印,但是他们被“请”存进大明皇家银行的金银,可是实打实的金银。 就这般,在强买强卖下,存了一年期的金银到期了,拿到了利息。 买了一年的移民国债券,也到期了,勋贵,皇室,大商人们,也拿到了国债券的利息。 商人和勋贵们,发现,这国债券和将金银存进大明皇家银行,比做生意,做买卖稳当的多…… 旱涝保收。 只要大明国祚坚挺,大明皇家银行就一直存在,他们的钱自然也更值钱,还能生利息。 于是,在去年,也就是洪武十六年,再次发行移民国债券的时候,大商人和勋贵已经不需要锦衣卫国安司上门去讲道理了,他们会主动在大明银行门口排着队,购买大明的国债,抢不到国债券的都叫苦不迭,因为国债是最稳妥的投资理财方式! 还喊出了,买国债,保大明的口号! 银行更是不用问,大量的中层地主,小地主,老百姓,都有银钱能存入大明皇家银行了。 长期的利息高,短期的利息低。 存入的是金银,取出来,可以选择银元,铜钱,或者是大明宝钞。 驿站中的银行工作人员,自然是推销携带方便的大明宝钞。 如此这般,大明宝钞就越来越坚挺,而且大明皇家银行的存储量越来越高,他们如今已经放出去将近两千万两白银的国债,折合大明银元,将近四千二百万元。 虽说,这和富裕的大宋比起来,不甚出奇。 但是对于此刻的大明,这真是天降甘露…… 大明皇家银行的存银,全国各地银行统计,也有两千多万两,无论活期死期,这是因为银行业务虽说得到大部分认可,但是毕竟才两年多,还是有一部分富户,更加相信自己家的钱窖。 在等几年,大明皇家银行的存款量,大明皇家银行放出去的国债券,只会越来越多。 新吸入的定期存款,可以用来当国债券利息,支付到期的国债券。 而金银实物,可以买很多东西,繁荣货币市场。 交给老百姓的,或者老百姓取出去的,获得的国债券利息,取出去的大额银钱,多以宝钞支付,宝钞只要维持在合理的区间,保证在通货膨胀的安全区间内,可以大量印。 一旦有通货膨胀,宝钞不值钱的苗头,也简单。 将安南,高丽国,察合台汗国,北元,倭国,吕宋这些地方,当做大明各类商队,手工业产品,丝绸,茶叶,陶瓷,还有玻璃,镜子,漆器,布帛的原材料倾销地,起到海绵的作用,将大量的产品倾销出去,换取更多的原材料进来。 同时,又加大出售中长期国债券,而且限定额度,必须用大明宝钞购买,再提高大明皇家银行的利息,尤其是存长期的。 如此一来,又能将大明皇家银行发行出去的,过量的宝钞收回来。 只要将大明皇家银行牢牢把在手里,倚靠着大明百姓勤劳的双手和智慧,迟早有一天,周遭的北元,察合台汗国,高丽,日本,安南等地,会沦为大明庞大的金融经济市场的虹吸海绵,成为大明市场的调节剂。 朱雄英听纪纲说完,笑了笑,小伙子真是会说话,尽挑自己喜欢的事儿来说。 这次前来北平,也有个问题,就是南方的经济体量,这两年基本上发掘到了一定程度,需要拓宽市场,否则南方,尤其是南直隶,应天府这些地方,要开始通货膨胀了。 谷贱伤农。 南直隶的老百姓有许多地种,均田之后,粮食产量又提高了,再加上培育的高产稻谷谷种,让粮食不那么紧缺,在南直隶的老百姓,对于种地的热情不那么高涨。 老百姓开始转而将目光放在了经商上,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山东等地。 这是放开黄策路引的利,也是弊。 大明需要调节阀,将海量的物资分配均衡,保证南方各地区的经济不会膨胀,不会出现南方越来越富裕,北方越来越贫穷,这就需要在北平,进行一些布置。 这也是这趟北平之旅,不得不来的缘故。 用行政调节手段,冲淡南北物资分配不均匀的情况。 想到这里,朱雄英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纪纲忙道:“俺叫做纪纲!” 朱雄英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他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此人是前世那个时代,在四叔燕王朱棣靖难时路过临邑住宿,遇到的投军良家子。 他为了投军,不顾生命危险阻拦朱棣的御驾,朱棣见此子素有胆识,弓马娴熟,便收为亲卫。 后来,就是他担任了锦衣卫指挥使,后世那个臭名昭著的东厂,也跟他有很大关系。 此子做的最多的,当然就是帮着朱棣收拾那帮建文旧臣,权势一度过于庞大,朱棣感觉锦衣卫权势有些不受控制,就设立东厂,监管锦衣卫。 想到这里,朱雄英咧嘴笑了笑,眼神闪烁:“既然这样,那你就拜入这位大师门下。” 朱雄英指了指姚广孝。 纪纲皱眉,看了姚广孝一眼,见姚广孝虎脸不怒自威,且眸子炯炯有神,不是凡人,但是杀气极重,他有些不太喜欢,犹豫道:“殿下,能否让我跟随与您,做您的亲兵!?” 姚广孝笑了起来,轻轻摇头。 朱雄英也是哈哈大笑。 “你小子,得罪了方丈,还想走!?” “你知道他是谁嘛,他是我锦衣卫国安司广东卫指挥姚广孝,即将升任锦衣卫北平卫指挥,你就跟在他身边好生伺候着,听他调遣。” “我看你有些胆色,正好有一件去高丽国的差事交给你来做,回头姚指挥会给你说!” 纪纲只好点了点头。 他大着胆子对朱雄英道:“我这同乡穆肃,自幼好读书,因家贫才出来砍柴为生,还望殿下放他还家。” 姚广孝虎眼圆睁,叹道:“此子是觉得贫僧职小,不愿同乡受难啊。” 朱雄英哈哈笑了起来。 “得罪了方丈,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这次你麻烦大了,方丈这人小心眼。” “小心他叫少林寺十八铜人收拾你。” “傻小子,和尚都是好把式,跟着姚指挥,你不会吃亏的!” “喏,你看到这个小姐姐没,她叫做紫英,三岁的时候得罪了姚广孝方丈,如今都十八岁了,胸口都气大了,还没能获得自由身呐!” “一个字,绝!” ( 第76章 什么是搞黄蛇呀 燕王朱棣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心事重重地朝着前面走着。 他穿着大明的新式棉甲,明黄色,上面有藩王才能使用的龙纹,棉甲里面的关键部位,细密的针脚缝着铁片和陶瓷片,腰腹拴着一根武装带,上面悬挂着望远镜,短火铳,也让他的身材更显魁梧。 黄骠马的马腹上,挂着他的弓箭,火铳,还有他常常使用的大刀。 不长也不短的胡须,被他精心修剪保养过,如今短而密,显得他既雄心勃勃,又富有冲劲,一双鹰隼似地眼眸时而闪烁着精光。 因为长期和北元蒙古人打交道,朱棣既有草原天骄胸廓,又有汉人那种机敏谋略。 同时,他又有北方人战力彪悍的特点。 作为大明诸藩王之中,此时最能打的一位,朱棣常常亲自率精兵精骑冲锋,奠定胜局,他堪称是如今诸藩王里最懂军事最能打的皇子。 和他差不多能打的后辈,似宁王朱权,肃王朱楧,都还小,此刻尚未领军,比他大的,秦王朱慡为情所困,被一个蒙古女子迷得死去活来,独守王府,已经两年多不怎么出府邸,不喜欢砍人,迷恋上了造人,和自己王妃王氏,侧妃邓氏,生了好几个子嗣。 而晋王朱棡,喜欢做统帅,更多是居中观察指挥。 其余诸王,还没那个机会一展军事才能。 故而,如今他可以称的上是大明皇室第一战神。 这次,他年仅六岁的儿子朱高炽,也跟随在他身边,骑坐在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上,朱高炽年岁不大,身材有些肥壮,长得比较像是徐达,但是面貌长得像朱棣。 他虽年幼,却有勇力,背着一柄小弓,腰间挎着一把小剑。 作为前世那个时空的大明仁宣之治缔造者之一,朱棣对于朱高炽,就像是朱元璋对于朱标,十分的信任,多次带着二子朱高煦出去出征打仗,让长子朱高炽留守燕京,主持政事。 在前世,他最出名的战绩,当然是以一万人(注意是号称)左右的老弱残军,加上燕京城里的妇孺,面对放水大师李景隆率领的五十万人(正规军十二万,辅军民夫三十余万,号称五十万人)进攻,硬生生守住了五十万大军进攻,抵抗住了滔天洪水! 那一日,四海之水皆立,九天之水下垂! 只是可惜,此役因为李景隆放水过多,导致从朱高炽之后,大明天子留下了善于溺水的祖疾。 此时空的他,还只是个比较懂事的小胖子,还不会治水。 前世,朱棣在靖难成功之后,推李景隆为靖难首功,很多人不解,若是他们亲身经历过李景隆进攻燕京这场泄洪战役,自会明白。 五十万人放起水来,是何等的恐怖! 就算是五十万只鸭子放起水来,也能淹没华北平原,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燕京城…… 朱高炽很少有机会出远门,此刻走在路上,十分的兴奋,左看右看,对朱棣问道:“爹,太子大伯,和雄英大哥,什么时候到呀?” 朱棣闻言回过头来,淡淡地笑了笑,道:“快了,等我们到了海津镇时,他们也就快到了。” 朱高炽不解地问:“爹,为什么我们要去海津镇呀。” 朱棣又笑道:“因为你太子大伯,是我们朱明皇室宗室之长,所以我们要去迎接,以后,海津镇要改名叫天津了,天子凌驾之地。” “哦……” 朱高炽嘟了嘟嘴。 他却眼神闪烁,咬着嘴皮嘀咕:“我觉得,我朱明皇室最厉害的人,是那天纵英姿的朱不败前辈,若是有机会,孩儿,想去拜见一下朱不败前辈。” 朱棣不由莞尔。 这几年,这个朱氏宗族里的“朱不败”,无疑出了太多风头。 掌管大明锦衣卫国安司,提出组建大明皇家银行,开太学吏科,使得小吏也有升迁机会,又提议改良谷种,为北方卫所将士们改善盔甲,购置棉衣,棉鞋。 如今,更是改造了火铳,兵器局的匠人,根据这朱不败前辈的建议,制造出了洪武一式。 在洪武一式正式列装出现之前,曾经短暂的造出来过一些试用枪,并且配发了北地卫所,尤其是朱棣这边的燕地一线部队,给军情司夜不收谍子使用。 蒙古人的弓箭,天下无敌。 他们的弓箭骑射技术,是当世无解的强。 而能够在北元蒙古怯薛军的正面交锋中讨得便宜,这绝非易事。 那位朱不败前辈,不仅考虑到燧发枪的火药在北地可能会因为夏日太过干燥燃烧,还考虑到北地冬日太过寒冷,燧发枪的粒状火药可能打不燃。 因此,专门委托兵器局的匠人,在北平来制造了几杆洪武一式,请朱棣手下的大明夜不收,在辽东等地,漠北等地的极端严寒天气,大漠风沙天气试用。 结果,自然是出乎意料的好。 虽说,洪武一式的造价,实在是太高了。 一支洪武一式的造价,高达大明银元,七元钱。 折合成白银,这相当于三两半银子。 它注定无法大规模,广泛的列装。 但是,只要列装类似于三大营这种小股精锐部队,在和元军的大规模作战中,洪武一式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试想一下,两军正用冷兵器激烈交战,这时,约有一个营的大明神机营士兵,手持洪武一式,出现在了战场最关键,打的最激烈的地方。 这种大杀器,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决定性的! 而且,新式的虎蹲炮,和一种在小车上,能用木驾车推动的“洪武炮”出现了。 这种洪武炮,炮管铸造更加紧实,是用铁管精钢铸造,铸造工艺是严格保密,只有应天府南京的兵器局能铸造,据说铸造方法,是太学中的匠人研制出来,可以用马儿拉着跑,炮管可以仰射,也可以转动。 想怎么打炮,就怎么打炮! 想怎么射,就怎么射! 可以前入式,也可以后入式! 射的更准,更远。 这种洪武炮,在和北元蒙古人的大规模战场上,简直是绝佳的杀器。 它更加轻便,可以用马儿拉,用人力推,在战场到了决定性阶段,用这种洪武炮轰一发,能直接将敌人的士气轰灭。 唯一的缺点,也是造价高昂…… 它比虎蹲炮还贵。 虎蹲炮一门,折合大明银元,需得大明银元六十五元,折合白银三十三两左右。 这洪武炮,一门折合大明银元,得八十五元,折合白银四十三两左右。 这种造价,整个大明,也只有小股特种部队,或者是精锐攻坚部队能够列装,没办法,现如今大明虽然很有钱,国债券也发行了不少,可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就拿九边,云贵川等边地卫所来说。 每个月,光是军饷粮饷开支,折合实物,宝钞,就得五百万块大明银元以上,这还是地方官府收粮自筹之后的结果,而且军饷还不是随时都能保证按时发放,常常有延迟的情况。 就像是云南等地卫所,似建昌卫这种。 本身,守护卫所的官兵,都是前元的蒙古降兵,家在北方,本就不适应南方气候。 这要是粮饷发放拖欠过久,要不了几日,这帮兵就会变成匪。 要是地方军屯卫所不自己种植粮食自己想办法解决一部分粮饷,大明九边卫所不攻自破。 而朱不败前辈,提出想法组建的这大明皇家银行,解决了不少问题,为大明解了军饷的燃眉之急! 军事,银行,谍子情报,还有报纸,各类天文地理…… 朱棣心中升腾起敬佩,这朱不败前辈,实在是我大明朱氏皇族的天纵之才啊,乃是上天降下,帮助我大明的救星! 他也不是一次打听过,朱不败前辈究竟是何人。 结果只得知,朱不败前辈不愿见人,因他泄露天机过多,晚年不详,浑身长满了红毛…… 哎,可惜,可叹! 朱棣将马儿送过去,靠近朱高炽的小母马,伸手摸了摸他脑袋,说道:“这次你太子大伯亲临,你要好生和雄英大哥亲近,你自在凤阳出生,还没见过你雄英大哥,他既是太子大伯嫡长子,又是那朱不败前辈的入室弟子,你要好好跟他交流一番。” 朱高炽点点头。 他嘟着嘴遗憾道:“爹啊,咱还个疑问,为何我们在北平筹建报社,那些儒生们,争论了半天,也没争论出个头来,咱们北平的报纸,要是也做成南京那样就好了。” 这段时间,天子朱元璋下令,九边诸王,在大型城市,如开封,北平,太原,西安此类大城,每一个月,出一期报纸。 报纸内容,和南京大致相同。 主要是用来宣传大明的国策,军功,边境事宜,顺便为市井酒楼茶肆青楼等,打打广告,给地方官府创收。 可是北平的儒生和书生,就尴尬了…… 自古以来,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人。 然而,燕赵之地,少儒生,如今北平的大部分儒生,都是山东齐鲁之地过来的生员,他们为了报纸是否给个朝廷的散阶编制,吵得不可开交。 因为,在各军屯卫所,掌管粮秣钱财,文牍簿籍之事的散官儿,还有个正八品的登仕郎散阶编制,这编纂报纸,乃是国之大事。 可是,各地的儒生,文吏,进入报社编撰“大明报”,却没有一个编制,这引起了北地的生员,强烈不满。 燕赵,河南和山西等地的儒生还好,但是陕西,尤其是山东齐鲁等地的儒生,爆发了强烈的愤慨。 礼不可废啊! 而且,怎么能没有编制呢! 我等儒生读书数十载,遵孔孟之道,辅朝廷社稷,又是编撰报纸这等重大事项,进入报社,居然连个散官,散阶都不给…… 别处的,朱棣不清楚。 但是在北平,北平报社里那些儒生们,为了这个事儿,差点把北平主管此事的文官脑浆子打出来,明初,读书人还是很有骨气的,不管是南北方的读书人都很有骨气,一言不合是真的会动手干架的,脑浆子打出来那种。 更何况事关编制大事。 朱棣也叹气道:“齐鲁等地儒生,注重‘礼’,此‘礼’便是身份,编制。” “我听闻,山东的儒生分两种。” “一种是有编制的。” “还有一种,是野生的。” “若是没有编制,在齐鲁等地,狗都瞧不起。” “故而,这些齐鲁大地的儒生,会为了报社如何排座次,报社给不给他们编制,争吵不休,甚至动手打架有辱斯文。” 朱高炽哦了一声。 他抿着嘴显得很是遗憾。 “可惜了,爹,二弟高煦说,南京那边如今出现了一些小报,上面会偷偷搞黄蛇,还插着各种图画,十分精彩,据他说,那黄蛇可粗可大可长了,咱们能在北平也搞搞这种小报嘛?” “还有,什么是黄蛇呀?” 朱棣闻言脸一黑,捏着马鞭,低着头沉默片刻,抬头咬牙切齿道:“朱高煦!!!” “张玉,你立即返回北平,给我将朱高煦圈禁起来,抄誊儒经百遍,若是抄不完,不准出宫!” ( 第77章 我要参军 大漠。 大明开平卫旧址。 此地本是元上都城,至正年间,红巾军猛将,奇人关先生,率领十余万红巾军,和部属破头潘,自河南,经陕西过河套,一路北伐攻破了此城。 此战也颇有传奇色彩,蒙古人自己的上都老家被汉人攻破了。 自此之后,元上都城便荒废,后来常遇春又攻破此城,但因为病重并未留守。 再到徐达率军北伐,再克此城,将此城攻下,改名为大明开平卫,后来屡遭废弃。 这些时日,因为商旅愈加频繁,大明反而收缩战线,将这开平卫废弃,战线全面收缩,紧靠在如今还未完全修缮好的长城关隘附近。 北元天元皇帝,乌萨哈尔汗脱古思帖木儿,正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在文武重臣簇拥下,视察这开平卫旧址。 身材魁梧,面貌粗犷,眉头紧锁,一双眼眸闪烁着狼一般的冷厉。 但是看他穿着,除了传统的蒙古长袍,还挂着汉人才会用的玉圭,箭囊上,也装饰着江南地区的精雕玉缀,长袍璎珞,也使用的是江南的丝绸。 更别提他腰间挂着的两把武器。 一把是金鞘的蒙古弯刀,另外一把则是镶嵌着红色宝石和蓝色宝石的中原汉人样式宝剑,这无不说明,这位北元最后一任皇帝,并未忘记中原的繁华富庶。 他低喝道:“脱因帖木儿,你说,这朱棣为何要将大都还给俺等?” 被称为脱因帖木儿的大将,自然就是王保保亲弟弟,秦王朱慡王妃王敏的亲哥哥,他此刻是北元的平章政事,统帅着大哥王保保留下来的十余万精兵,是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的铁杆支持者。 而且,他和脱古思帖木儿都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深受汉化,故而才会抱团。 如今的北元,蒙古人互相之间攻伐杀戮极重。 脱因帖木儿道:“大汉,俺猜测,是因他们想要咱们靠近长城关隘贸易,这燕王朱棣,狡猾的紧,他不留开平卫,俺等各部帐不管买盐巴买茶叶,都需去他北平附近的长城关隘交易,此消彼长,我等部族就渐渐南移。” 天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狼一般的眼眸闪了闪,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咬牙道:“这长城实在我蒙古诸部心腹大患,一来能抵御俺们进攻,二来它使得俺们只能抵近长城关口买茶,朱棣和那个朱慡,在北地那么多关隘,却只开了三个关口可通商,如今用来赏赐阿速军的丝绸和茶叶都不够了……”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说完,眼神忌惮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近卫军。 而脱因帖木儿也是一惊,重重地皱起了眉。 长城,并不单单是军事防御功能。 它还有经济调节功能,当大明掌控了北元的经济命脉,当北元想买茶叶和铁锅,还有盐巴时,只能在大明官府指定的几个关口贸易,这就使得北元捏着鼻子也得认,很多蒙古小部落,已经受不了在漠南漠北吃沙子,偷偷内附,就住在长城周边放牧,渐渐形成了朵颜三卫的雏形。 而天元帝所说的近卫军,此刻正簇拥在他身边不远处。 这一大群身披重甲,体型魁梧的近卫军,不同于其他蒙古人和色目人。 这些近卫军碧眼卷发,汉人称他们为“绿睛回回”或者是“碧眼回回”,他们又叫阿速军,乃是高加索一代的车臣人,因为善于骑射,又不惧死战,故而被很多大元皇帝招揽为亲卫。 就在几十年前,他们的祖先还跟随蒙古铁骑的脚步,饮马多瑙河畔。 当时的大元,疆域数十万里,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汉唐极盛之际不及焉。 在蒙古人的近卫军中,除了本部的万户怯薛军,就属阿速军最受崇信,这帮职业化的近卫军专门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 因为大元自从元世祖忽必烈死后,几十年间换了很多个皇帝。 而且皇帝都很短命。 最频繁的时候,四年换了七个皇帝。 大汗和太师,丞相之间权力倾轧十分厉害,说来也是讽刺,杀蒙古人最多最狠的就是蒙古人,杀蒙古皇帝最多的还是蒙古人。 游牧民族和汉人不同,似契丹,蒙古,女真等少数民族,长子长大之后,就分出部帐自己成家立业,而独宠守灶儿。 所谓的守灶儿,便是最小的儿子,因为年岁大的儿子在成年后都分出去了,只有小儿子在身边,家里的好处自然都是小儿子占,当年蒙哥大汗死于钓鱼台后,他弟弟守灶儿阿里不哥很得蒙古诸部大汗拥戴喜爱,就在草原继位。 但是元世祖忽必烈在汉人儒臣,佛教喇嘛的帮助下在中原继位,一山不容二主,他杀回去夺位后,将阿里不哥幽禁毒杀。 自此,这就开了蒙古人为了大汗之位疯狂厮杀之路。 元朝皇帝对于自己人都信不过,所以近卫军全都用阿速军这种碧眼回回,甚至是汉人,高丽人,对于那些本部蒙古人等,却防的紧。 脱因帖木儿重重皱了皱眉,他和妹妹王敏有些相似,不太像是正统的蒙古人,因为长期生长在中原河南一代,而且出生于河南,他自幼接受儒家教育,经史子集也通,不喜欢蓄胡须,只留着两溜山羊胡,面貌白净,身材和周围那些阿速军壮汉比起来显得比较瘦弱,更像是个汉人文臣。 他轻声道:“大汉,您不用着急,俺妹妹观音奴,如今是明朝的秦王王妃,她托人给俺递了一封信,可通过大明的边军卫所,偷偷给咱们运一些茶砖和蜀锦来,俺再想办法从高丽买一些丝绸和茶砖。” “嗯!”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点了点头,想起高丽,他那狼似地眸子又闪过恨意。 “高丽蛮子,比南蛮更为可恶,那吴王朱元璋,尚且知道尊崇俺等大元北主,俺派去高丽宣旨让他们上贡的中官,竟然被高丽蛮子鞭答辱骂,可恶,可恶!” 北元和高丽国一向是朝贡藩属关系。 以往,高丽国王见到北元皇帝使臣都得跪着迎接。 在元顺帝时期,因为高丽王将奇皇后的家族屠杀殆尽,于是元顺帝派遣了一支部队去教训高丽王,谁知,遇到了高丽名将崔莹,再加上元顺帝也不知道脑子哪里抽了,派遣过去的大军居然没有带足够的后勤辎重,想着和镇压中原汉人一般,就地取材。 而且,北元也压根没想到,高丽人敢反抗。 于是,高丽名将崔莹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只有十余骑从高丽逃回。 这一战给了高丽很大的信心,从此以后,高丽就不再鸟北元这个宗主国,处处刁难羞辱。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上位之后,举行了祭祀天地的仪式,而且按照中原天朝上国的传统,派遣太监中官去高丽国传旨,让他们来朝觐纳贡。 谁知,高丽人不仅没鸟他,还将他派去的高丽籍中官羞辱一顿,鞭答打骂而出…… 高丽人自古就是这样,畏威而不怀德。 而天元帝也没办法,想打可是手下没人,这帮阿速军倒是可以请去打,但是给不起筹码,元朝因为施行包税制,官吏贪腐成风,各级官吏相见都要送礼,拜见上级给“拜见钱”,上级问下级要“撒花钱”,逢年过节要“过节钱”,生日要送礼,打官司要送礼,打完官司不论输赢也要给官老爷送礼。 这股风气自然会影响军队。 如今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就是个傀儡仪仗,他虽胸有大志,却无处施展,也没有银钱收买军队,此时他逐渐有些明白,元顺帝被逐出大都之后,为何会学那汉人的南唐后主李煜,日日作诗词哀悼做妇人状。 做男人难,做皇帝,尤其是末代皇帝,更难! 脱因帖木儿见天元帝这般愤怒,也是无法,他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一大叠钞票来,都是足额的全新大明宝钞,十元一张,以油纸包好,足有两万元。 按照市价,这就是白银一万两左右。 “大汗,这是俺等部落近期跟明人卖牛羊所得钞票,俺知晓您宫里妃嫔,太子,奴仆,赏赐,处处需要花钱,这钞票您拿着。”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见状,本来狼眸一皱,想要发火! “你怎可……” 话到了嘴边,却见那一叠钞票颇厚……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天元帝最后却咬着牙,将那钞票拿过揣入怀中。 如今的北元,说是一个部落,也不对。 它还保留着大元的仪仗和许多宝册,户籍,甚至华夏皇帝世代传承的传国玉玺。 它更像是一个松散的大部落,彼此之间打出脑浆子。 可是你说它是个部落吧,它又有皇帝,太师,丞相,平章政事,该有的官职应有尽有,而且各处军头的军事实力还很强大,随便拉出来一支都是十几万人。 但尴尬的是,天元帝指挥不动那些军头,他们个个有兵有人,而且还有钱财。 天元帝如今收不起赋税来,自然也就没钱去笼络那些将领军头,再加上他们北元皇室自身的开销就不小,宫里数百妃嫔,番僧喇嘛佛头,色目管事,阿速军护卫,怯薛军本部,处处都要吃喝拉撒。 赋税没人交,银钱没处来。 大明和北元国势国运相比,一个蒸蒸日上,似翔龙在天,一个已经衰败不堪,似那风中残烛。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将那钞票捏了捏,苦涩道:“脱因,你说我大元也曾发行过至正,中统宝钞,为何无法坚挺,这大明发行的大明宝钞,如此值钱?” 脱因帖木儿摇了摇头。 他虽然知晓诗书,但是经济上的问题,他也说不清。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将手中的大明宝钞拿出来一张,瞧了瞧,上面竟然印刷着捕鱼儿海的图画, “吴主有大气魄啊……”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叹息一声。 “信知海内归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 他低声吟出一句诗来。 当年,朱元璋在开平王常遇春将北平收复之后,曾经写信一封,招降元顺帝,而且送信的使者,还是他元顺帝当年在皇宫中宠信的内侍中官,中官打着的仪仗,是当年元顺帝派遣使者去其他地方给臣子谕诏的仪仗,护送的官兵,许多还穿着大元官兵的铠甲。 但是他们打着的旗帜,是大明的红旗! 元顺帝接到信后,苦笑三声,当场作诗《赠吴王》一首,让使者带回。 金陵使者渡江来,漠漠风烟一道开, 王气有时还自息,皇恩何处不昭回。 信知海内归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 归去诚心烦为说,春风先到凤凰台。 …… 海津镇本是一个小海港,元朝时候,这里就较为繁忙。 在大明攻下大都,改为北平之后,这里的海船来往更加密切,如今这里已经是大明的“天津港”,专为迎接太子朱标等驾临,沿途诸卫所将士,全都举起旗帜,因要升国旗奏国歌,放鞭炮,所以周围许多老百姓都来了。 大明建国十七年,太子亲自驾临燕云之地,这还是头一次。 朱棣亲自巡视各处检阅部队,吩咐他们牵好牛马,并且约束百姓。 至于周遭的老百姓,听闻大明太子驾临,也都过来看稀奇。 燕云之地,自古百姓民风彪悍。 而且此地多豪强。 这豪强,说的是此地多宗族堡垒林立,老百姓以宗族为单位,修建堡垒自治,此事在元朝时期尤为明显,因为元朝施行包税制度,就像是草原部落的分封制,皇帝大手一挥,这一片归你了,税你随便收,反正我不管。 这导致各地出现了许多豪强。 而有元一朝,总共才开了十四次科举,三年一次,但是这十四次科举里,汉人中举的少之又少。 这直接导致,汉人里有许多,豪强豪族,世代学习武艺,囤积田地粮食,打造武器兵器,而且知道兵书谋略和天下大事的人才,没有进入体制内。 编制,是宇宙的尽头。 尤其汉族一个人才辈出的民族,长期被压抑,却不给他们编制往上升的时候…… 就算是中了科举的汉人,也不得重用。 比如说施耐庵,大元朝一共百年科举里,汉人中举的屈指可数,他一代大才,硬是让他去钱塘县做个管教书的。 刘伯温也是,博学多才,将他弄去浙江当闲职,管管教材。 还有大部分的汉人中了科举之后,被弄去当家庭教师,管家,仓库保管员,图书馆管理员…… 众所周知,我华夏的教师了不得,自有国情在此。 这样长期下来,汉人多智慧,又多人才,然而不得重用,没有上升阶梯。 于是,豪强们很快就聚集起来办大事,所以在元末,如韩山童刘福通关先生之类的,并非是普通的农民起义军,他们能够和大元的正规军部队打的昏天暗地,几次击溃元军数十万人的围剿,是因为他们都是汉人大地主豪强,既有钱,又有人,而且闲的没事就练兵练枪,早就磨刀霍霍在准备干大事。 如今的燕云之地,这种豪强还很多…… 燕云之地,自儿皇帝石敬瑭将这里割让给契丹之后,历经辽国,金国,蒙古人统治,导致老百姓对朝代变迭习以为常,今朝皇帝朝头坐,明日变换大王旗。 当地的老百姓纷纷抱团组成宗族,村寨。 不管是对蒙古人,还是对如今的大明,燕云之地的老百姓戒心都很强。 一个燕云之地的少儿腰间挎着小刀,跨坐在树上,瞧着不远处明军旗帜招展,军威隆重,咧嘴笑道:“哎,你说这明军武庙里拜的真是岳武穆吗?” 他所问的那树下少年也是腰间挎刀,十分彪悍。 燕赵和山东等地,武风鼎盛,在元朝时候尤其猖獗,民间百姓行走道上,身上都披挂刀剑,防止被打劫,后来元世祖忽必烈还下了禁武令。 到了元朝末期,这禁武令已经名存实亡,因为各地纷乱,老百姓出行纷纷带刀,甚至到了如今,这股风气在北方还未衰减,而因为北地常常被蒙古人侵扰,朱元璋也并未下令禁止民间佩戴刀剑。 老百姓们出远门,走远路,多要准备兵器在身。 今日大明太子驾临,这些燕赵少年郎,纷纷穿着自家好衣裳,腰间佩着短刀小剑,做勇武状,出门来跟着军郎呐喊助威,瞻仰大明官兵威武。 明初文人施耐庵所著水浒传,和尚道士,出行都腰间挂着刀,实则是北方山东燕云等地真实写照。 一来这边拦路劫径的强人众多,二来民风彪悍,多习练武术。 那树下的少年闻言,怒骂道:“你这憨货,岳武穆打的,那是你的祖宗!” 树上挎刀少年却道:“那又咋了,说书人都说‘撼山易,憾岳家军难’,咱崇拜英雄还不成!” “再说,你家祖宗才是金人鞑子,咱是正儿八经的汉人!” 元朝丞相脱脱编撰宋史,采集了辽金旧人的言语,给了岳飞很高的评价,就这一句“撼山易,憾岳家军难”就足以彪炳史册。 要知道历朝历代,编撰前朝史册,基本上是各种黑,元史也没少黑宋人,蔑称南蛮的事儿没少做,将宋理宗的头盖骨做成密宗酒具,将宋朝皇帝的陵墓都挖了,他们在编纂史书的时候,本来没必要写岳飞有多勇武。 他们完全可以换个方式,把岳飞写的不堪一击。 但是蒙古人和辽金旧人,在岳飞死后许多年都感叹他厉害,史书也不吝笔墨,可想而知当年的岳飞有多猛。 尤其是,岳飞还是北人,故而北地老百姓多少年来一直传颂他故事,多有说书人将岳飞忠义勇猛传颂,到了后世因为某个有麻子的满清皇帝极为喜欢听岳飞故事,形成了说岳全传,而当时的满清八旗武庙,承袭明制,一直拜岳武穆和关帝,边关将校卫所,都有岳武穆神像和关帝爷神像。 但是此时,关帝爷还并未被封为武圣,一来三国演义还未流行,关帝被封为武圣,要到明朝末年崇祯时候,明初,但凡是有投军报国思想的北人,无不仰慕岳武穆精忠报国。 那树下少年闻言大怒,骂道:“你是个鸟的汉人,你家族谱写着,你是辽东契丹迁来燕地,你这数典忘祖的憨货,那岳武穆,可没少杀你祖宗!” 树上少年本来还想反嘴,忽然呆住,指着远处海面道:“哇,快看快看,好大的船!” 上百艘战舰,浩浩荡荡,自海上驶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那海上战舰,全都悬挂大明五爪红龙旗,红旗招展。 战舰上的大明士卒,统一穿着新式的棉甲,亲卫士卒全都盔甲插着雉羽,威武高耸,而一线兵员全都戴着铁盔,红缨招展。 锦衣卫的大汉将军,在船上就将仪仗展开,这次为了彰显大明天子威仪,朱元璋下令,将天子才可以使用的仪仗给朱标用,并且在应天府的官将中优中选优,专门挑选了数百名身材高大的仪仗兵,为的是给北地百姓,观瞻我大明太子威严。 同时,最新式的盔甲,最新式的洪武一式,全都拉出来,彰显大明武风! 而朱标则是身着明黄衮服,头戴冠冕,在文武群臣簇拥下,站在船头对岸上之人微微招手。 头船靠岸后,有人递上舢板,开始放起了鞭炮。 而大明的战舰,却对着天空,打起了空包弹。 仪仗兵,手持挂着三棱刺刀的修长洪武一式,从船上先下来,待到鞭炮放完,对着天空鸣枪三次。 礼炮,礼枪鸣罢。 船上的大明锦衣卫大汉将军,个个都是身材高大魁梧之辈,先排列整齐,从船上下来维护秩序,他们一字排开,个个怒目而视,威严不可接近。 他们的盔甲既好看,又贴身。 看的少年郎们羡慕不已。 手中的洪武一式,刺刀更是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冷厉芒,松木的褐色枪身,修长,盈盈一握,是所有男儿汉梦想的尺寸。 周围迎接的官吏和燕军士兵,都被这些仪仗队士卒气势所迫,纷纷后退。 太子朱标,身穿衮服,虎步龙行,牵着身高已经到了他肩膀,穿着军装的朱雄英,从船上走了下来。 他们面色凝重,威严不已。 朱标先是眼神柔和,和在前方的四弟朱棣眸子相触,打了个招呼,随后举起手来挥舞了一番,喊道:“天日昭昭,护我大明!” “天日昭昭,护我大明!” “天日昭昭,护我大明!” 周围带来的南军将官,纷纷卖力呼喊,而燕军士卒早已得到小船过来的将校命令,跟着一起呼喊,数万铁血军人的喊叫声,在这海港边上十分威武,声传四野,隆隆作响。 混杂在人群中的色目谍子,蒙古遗民,俱露出惊恐表情。 诸胡惊恐之下,直接跪伏在地。 而之前树上那两个少年,则是热泪盈眶,举起手来跟着大喊,那挎刀少年望着人潮汹涌,红旗飘扬,眼中湿润呢喃道:“我要参军……” ( 第78章 给大明未来一张合格的答卷 因为北地路平,从天津到北平的路上,众人乘坐在了“皇辇”上。 所谓的皇辇,其实起始于成吉思汗的“象辇”,当年蒙古最巅峰的时候,成吉思汗搞了一个超大的辇车,上面是帐篷,需要大象来拉,辇车里有侍女服侍,可以举行宴会。 辇车周围,装饰着金稥银帛,悬挂着日月旗帜。 如今这大明的皇辇,小一些,是一个超大型的,架在车上的帐篷,用牛和马来拉着走。 皇辇内,太子朱标,燕王朱棣,朱雄英,朱高炽正在用餐。 “四叔呀,此物名为‘僰鳯’,浑身乌黑,乃是云南珍禽,是沐英叔叔专程从云南上贡到南京的,我让御厨带来做给您尝尝,食之大补!” 朱雄英用汤勺舀起一些乌鸡肉来,盛放进朱棣碗里。 燕王朱棣连忙端起碗接过,笑吟吟地道:“雄英懂事了。” 当年,朱棣就藩前,因为要提前去凤阳体察民情并且祭祖,所以洪武十一年就离开南京去凤阳了,在凤阳常住了一年多。 那时候的朱雄英,还只是个小屁孩。 如今几年不见,朱雄英已经出落的高大健硕。 身材魁梧不说,个头都已经快追上朱标了。 朱雄英见朱高炽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这边的乌鸡汤,也给他盛了一大碗,笑道:“高炽,你也尝尝。” “好咧!” 早就眼巴巴等着吃乌鸡汤的朱高炽,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将那乌鸡汤端过来咕嘟咕嘟尝了一口,没办法,这乌鸡汤实在太鲜了。 这个时代的乌鸡,还是一种珍禽。 它属于半野生状态。 云南的蛮民,饲养这种珍禽,将它们半野生放养,捕捉很不便,还会飞,只有趁着晚上的时候,去树上捕捉。 这还是今年沐英回南京述职,专程带回来孝敬马皇后的。 可惜,马皇后不愿吃这种大补之物。 于是,朱雄英借花献佛,带了一只来北平,给朱棣尝尝。 朱高炽这小胖子很喜欢吃,吃完之后,还是意犹未尽地盯着朱雄英面前的乌鸡汤吞口水。 “你这逆子!” 朱棣见状,忍不住给了朱高炽一脑锛。 没办法,这乌鸡汤实在是太鲜了。 朱雄英哈哈大笑。 “四叔,你也别怪高炽贪吃,这乌鸡并非一般珍禽,味道鲜美,本来皇奶奶也不愿意喝的,在我强烈要求下,她都忍不住鲜味儿喝了几碗汤。” 听到朱雄英说起马皇后。 朱棣眸子一缩。 他瞪大眼慌忙半起身紧张问道:“母后的病情如何?” 太子朱标宽润脸上浮现出难色,捏了捏衣摆又放下,摇头道:“母后的身子有好转,但还是很虚弱,幸好这两年,雄英一直带着她养生,每日也吃些补品,再加上香林寺的和尚,为她艾灸,熏蒸,身子有了好转。” 朱棣这才如释重负,点了点头坐下。 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吃完饭,有侍女前来收拾完碗筷,众人说起了正事。 朱棣抿着嘴,皱眉道:“大哥,恐怕,在北地对军屯田均田并非易事。” 朱标脸上也露出凝重神色。 他往后一坐,仰天轻轻长叹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这也是我不得不放下母亲的病情,也要来北方坐镇的缘故,如今你应当也发现了,我大明周遭各国越来越躁动,兵马行动越来越频繁。” 朱棣嗯了一声。 他二人都是当世懂兵之人,尤其是朱棣,长期在北平和辽东等地和北元干仗,十分清楚现在大明周遭的情形。 随着大明皇家银行的业务越来越深,做的越来越广,赚的钱越来越多。 周围的国家,对大明的依赖就越来越重。 尤其是北元。 漠北之地,别说手工业,就连盐巴都是稀缺之物,北元那边已经有很多重臣,偷偷跟大明做买卖,做生意。 而朱棣前一段时间,也故意收缩战线,将大明的开平卫所放弃。 开平卫所,孤悬大漠,不易防守。 而且,大明每次还需要自己用商队将各种货物运送到开平去,平白无故给了北元便利,因为开平卫所的货物和银元,宝钞存储太多,开在那里的大明皇家银行就越来越危险。 周遭的蒙古部落,还有北元太师们,都知道这大明银元值钱,也眼馋货物,能直接抢的,谁还愿意给钱呢……所以,军事行动频繁。 朱标说完之后,又眯起眼来瞥了一眼四周,郑和得令,将周围那些侍女,内侍,侍卫,全都退散开来,帐篷中,只有朱标朱棣等兄弟叔侄。 “四弟,你看若是我等晓谕高丽,在高丽开我大明皇家银行分行,他们两班贵族是否会答应?” 朱棣伸手捋了捋胡须。 他眸子闪烁,摇头道:“如今高丽之人,两班贵族,也分为两派,一派亲我大明,这一派在我大明赚钱赚的盆满钵满,一派亲北元,这一派和我大明没有太多生意往来,自从那高丽恭愍王遇刺死后,其朝中又分为七八个党派,彼此之间争斗不休。” “若说是对高丽有影响,反倒是纳哈出对高丽掌控更深!” “哦?” 朱标也眼眸闪烁,沉思起来。 纳哈出,如今的北元丞相,开元王。 他坐镇辽东,麾下有将近二十万兵马,近百万百姓,算是北元在辽东的一大诸侯,有趣的是,当年元顺帝派遣人去高丽教训高丽恭愍王诛杀了奇皇后一家,他作为北元大将,不仅不帮忙,还故意给高丽那边传消息,等到元顺帝的兵马到了被伏击,也不去救援。 等到高丽人在埋伏圈里,将北元军杀的差不多了,纳哈出再出来调停。 这其实和大元内部派系斗争有关。 纳哈出乃是成吉思汗四杰之一木华黎裔孙,蒙古札剌亦儿氏。 按照黄金家族惯例,大元皇后,基本上都是蒙古札剌亦儿氏,和奇皇后争夺皇后之位的大皇后,就是纳哈出同部落,蒙古人极其看重根脚出身,在蒙古人看来,高丽人都是奴才。 这不是夸张,大元帝国一直有问高丽要贡女的传统,因为高丽国盛产皮肤白皙的美女,所以大元帝国的贵胄常常问高丽要贡女和太监内侍,为了元廷需求,高丽还特别设立了结婚都监和寡妇处女推考别监。 身为木华黎的裔孙,大皇后的同部落,纳哈出怎么可能会帮奇皇后这高丽女出气。 此人贪财好色,既有蒙古人贪婪,又有蒙古人的鲁莽,同时多了一分狡诈。 搞笑的是,高丽击败了元顺帝派去的兵马之后,高丽名将崔莹开开心心的送了纳哈出许多美女,纳哈出也欣然笑纳。 元顺帝恨极了他,但是也害怕把纳哈出逼迫过深逼反了,最后和高丽调停,也只能通过纳哈出,于是便多给纳哈出赏赐。 高丽一看,纳哈出又和北元好了,急忙又遣使请罪,再多送礼物。 元顺帝因为手头无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纳哈出此人曾经被大明俘虏过,朱元璋听说他是成吉思汗四杰之一,木华黎直系后裔,又和他交谈,发现他言谈举止颇有汉人风范,便将他放了。 如今,已经成了辽东一霸。 这几年,大明和周边国家贸易越来越频繁,纳哈出也赚了不少钱。 何况,他和如今镇守辽东的都指挥使,马云,乃是旧相识。 马云和叶旺,都是淮人同乡,投奔朱元璋之后,屡有战功,更是渡海作战,击溃了北元沈阳余孽,奉命镇守辽东卫所。 纳哈出,因为被大明俘虏过后放归的缘故,和马云还有叶旺有过照面,明面上打打杀杀,私下没少眉来眼去,偷偷和明军做生意。 此人和大明高层的私交关系也极好,和朱棣也常有书信来往,早年和元顺帝的儒学老师学过写字,还有点书法造诣,在前世那个时空,他投降之后,一度成为了朱标和蓝玉的亲信…… 听说如今对高丽影响比较深的反而是纳哈出,朱雄英咧嘴一笑,道:“这就跟当年石敬瑭想要对付李从珂旧部,引入契丹一样,高丽这帮棒子分成七八个政党斗来斗去,都需要外援,除了咱们大明,就是挨在边上的纳哈出。” “我倒是有一计,咱们先派个蒙古籍宦官去,故意不说官话,以蒙古话趾高气昂宣旨,要他们给我们打开口岸,开银行。” “然后,我们再派个高丽籍宦官过去,更加嚣张,浑然不将他们高丽王上放在眼里,高丽王臣必定恼怒,这样一来,我们在高丽开大明皇家银行分行的事儿,就成了一半儿了!” “你这小子……” 朱标和朱棣两个人都是一惊。 朱标回味了一下,眼神闪烁,轻轻皱了皱眉道:“此策甚好,但不够羞辱高丽。” 朱棣哈哈笑着抚了抚胡须道:“若是我们派高丽籍女官去宣旨如何?” 朱雄英惊讶道:“这样不好吧,国礼岂可儿戏?” 朱棣眯眼冷哼一声,眸子中闪烁着冷芒:“洪武七年,我大明出使高丽的使臣蔡斌和林密两位大人,在归国途中被高丽密直副使金义刺杀,蔡斌身死,林密更是被金义掳去北元,如今成了北元贵族的奴隶!” “此仇,父皇虽然一直没说,但心头肯定记挂着。” “这次,咱们派几个女官儿去宣旨,就说担心高丽又害我使臣,故而这般。” 朱标拍手道:“妙啊,如此一来,高丽两班贵族必定内乱,而且纳哈出也受影响。” 朱棣所说的事,的确是高丽国和大明之间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最开始,高丽国国王是恭愍王,此人在元朝做过质子,当时见识过元朝官吏和官兵的模样,知晓当时元朝是外强中干。 于是回国继位后,他积极和大明联系,还噶了元顺帝奇皇后全家。 一边对北元虚与委蛇,一边对大明称臣,双方也的确有过一段时间蜜月期,陈友谅之子陈理,明玉珍之子明昇,也是在恭愍王时期,被朱元璋送到高丽去留学。 恭愍王十分上道儿,没给陈理他们什么好脸色。 他对大明也十分恭顺。 结果,高丽国国内的另外几派十分不满,这几派,一部分是守旧派,另外一部分,是以前给蒙古人当翻译,当医官,还有给蒙古人送女人送得多被封官儿,当了贵族的这部分两班。 他们集合起来,找人把高丽王恭愍王给刺死了,其中一个权臣,直接把自己儿子推上了高丽王宝座。 也就是如今的高丽王。 可以说,现如今的高丽,对大明十分不爽,更加亲近北元。 这几年,高丽的官军扮做倭寇劫掠大明商船,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朱元璋认为高丽国王是弑逆上位,并没有给现任的高丽王册封,对他们极为反感,他们前来朝贡的使臣,也被朱元璋驳斥逐回。 它虽然两面称臣,但任然掩盖不了它朝中大部分是亲北元这件事,纳哈出之所以还在辽东那么坚挺,也跟高丽国有很大原因。 所以,朱标这次来北平,为的就是尽快解决辽东战事,北元防线统筹,高丽也是其中一个重大事项。 朱高炽这小胖子挠了挠头,道:“大伯,爹,大哥,你们在说啥啊,我怎么听不懂!?” 他乌黑眼眸满是疑惑。 朱棣瞥了一眼朱雄英,又看了一眼朱高炽,不由心头有些遗憾,自己这个嫡子,虽说心仁体宽,但是在谋略上差了一筹。 甚至还不如自己二子朱高熙……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说道:“大哥来告诉你。” “高丽之人,国中弑逆,又诡杀我朝使,畏威而不怀德,其人十分卑贱自大,内心狭隘,见不得天朝强大,我们若是直接说搞银行,他们国内得利的这一派倒不好说话。” “但是我们先派遣蒙古籍宦官过去传旨,戳中他们痛点,让他们想起被北元藩属之时,又派遣高丽籍女官过去宣旨,让他们想起需要卖儿卖女送给北元宫廷的耻辱,你说,这刚打赢了北元军队不久,而且背后有纳哈出二十万人撑腰的高丽国权臣,会怎么样?” “高丽国虽然阉人内侍多,但男人并非没有胆子。” 朱高炽眼睛一亮。 他喊道:“他们必定气急败坏,坚决不准我大明建立银行,说不定还要波及和我大明的各处贸易!” “对!” “如今,我大明银元,大明宝钞十分坚挺。” “大明的货物,畅销海外,高丽权臣一旦上当,必定禁止贸易,禁止和我大明通商,此时,我大明海军疯狂打击海盗,而且国安司的海盗再扮做倭寇疯狂劫掠他们,要不了多久,高丽国自己国内就要内乱。” “此国粮食本不够吃,多需从外购入,尤其靠海吃海,需要大量咸鱼,俵物,海带,百姓才能得存。” “其次,两班贵族,因为和大明贸易,赚了许多大明宝钞,赚的盆满钵满,权臣陡然禁止贸易,会使得国内权斗更激烈,这时高丽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妥协,但是妥协也会引起亲北元纳哈出的两班贵族不满。” “其二,就是不妥协,和我大明一战!” 朱雄英说完,朱高炽沉思片刻。 他嘟嘴道:“高丽虽战胜北元军,但那支北元军,一来武器装甲不全,是元顺帝派去教训恭愍王的,并不是正规军,且被高丽人埋伏在先,纳哈出袖手旁观不救在后,我大明若是与高丽有战事,应当还是有胜算。” “不不不。” 朱雄英又摇头。 “我等为何要和高丽起战?” “四叔,爹。” “你们信我,只要我们这大明银行的金融政策做的好,高丽后面不仅要哭着求着入我大明,还会主动来央求归附,请求成为我大明的一个行省,就像是忽必烈时,高丽是征东行省一样!” 朱棣眼睛一亮。 他和朱标对视一眼。 朱棣捏着拳头,短而密的胡须颤抖,双眸炯炯有神,道:“雄英说的对,我皇明如今尚有许多故土未复,就譬如缅中行省,交趾行省,征占城行省等,这些地方迟早也要收回来。” 朱标凝重地点了点头。 元朝最巅峰的时候,缅甸,印度尼西亚,甚至白令海峡对岸一些地方的国家部落,他们都征讨过,还在缅甸建立了缅中行省,交趾更不必说。 这也是为何,大明强大起来之后,也能够在缅甸直接建立缅甸宣慰司的缘故。 至于马六甲,元朝曾经驻军港口。 大元可做到的,我皇明又有何不可!? “当务之急,还是九边军务,其实也是为了大明银行之事,军情司多有来报,地方军屯掌管,将士兵们的存取折子捏在手里,每月自己去支取,银钱不发给兵士。” “此种喝兵血,吃兵肉的兵头,需得严惩。” “另外就是长城和辽东,高丽军事。” 这时,朱雄英举了举手,打断了朱标,抱歉道:“爹,咱插一句。” 他看向朱棣。 “四叔,我先前转递朱不败前辈的信给您,请您在燕地代地,还有塞外一些地方寻找火油,可有收获?” 所谓的火油,自然就是石油。 其实这玩意儿,并不稀奇,古人早就发现了。 甚至是在千多年前,西晋人张华所著的《博物志》就记载了此物,当时叫做火泉,说的是一种色黑的油脂,从泉中流出,“如凝膏,燃极明”。 在他之前,也早有古代道士炼丹时发现了石油,只是记载多描述的神神怪怪,故弄玄虚。 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也详细记载了此物。 朱雄英记得,上一世,这华中华北平原,有很多石油,尤其是环渤海地区,石油储量极其大。 现如今,北地边关卫所,缺少燃料。 如果能找到一些容易开采的石油油田,用这种火油做燃料,再应用到军事上,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朱棣点了点头,又讲了一番,主要就是解决了燃料这一项。 朱棣道:“如今,我九边卫所士卒,除了牛粪,干柴,煤炭,还可以干草为燃料,倒是并不稀缺,可是也并不富裕。” “此火油如果大量发掘,分配九边,一来可作防御,二来可用燃料,实乃良物啊!” 朱标淡笑道:“咱在甘肃,四川,也在寻找油田,二弟那边传来消息,根据博物志记载,在酒泉玉门关一代一处老君庙,发现了火油泉,要不了多久就可开始开采,到时,陕甘卫所,都可用上火油!” “好啊!” 朱棣大喜。 朱雄英也高兴起来,幸亏,还记得新中国石油第一井,不然有点枉费穿越一遭。 玉门关的老石油基地,老君庙油矿,十分具有传奇色彩,此地在前世那个时空,唐宋时期就发现有一口井流出火油,十分神奇,有道人就修建了一座老君庙。 后来,在民国时期,玉门油井被大规模开采。 其实这倒是朱雄英有些过于紧张。 这个时代,大明的北方雨水还比较充沛,北方许多卫所还可以用大量的干草来做燃料。 这和这个时代的气候有关系,甚至严格来说,蒙古人崛起,也是因为同时代北方气候比较好,雨水充足,蒙古草原上常常有降水,使得蒙古草原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牛马都不缺食物,蒙古的人口也开始爆发。 到了大元建国,北方的雨水也十分充沛,元末时,发生了影响天下的大事,就是“黄河夺淮”。 黄河一只眼,莫道天下反。 黄河之所以会夺淮决堤,也是因为北方的降雨量太过充沛,导致黄河连年泛滥,水患不断,而且大元历史上,水患发生的频率是历朝之最。 朱元璋建国时,取名“明”,也有个原因,五行始终说里,元朝是金德,金生水,而明是火德,压水克金。 也可能真有这方面原因,大明建国之后,北方降雨量就少了,黄河也没再大规模泛滥。 “这次,大哥能亲自来坐镇北平,我大明定能早克北元,收复辽东!” 朱棣兴奋地说道。 朱标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皱眉道:“此次,我前来坐镇北平,还有个原因,洪武十五年,洪武十六年,两年科举,中举多是南人,北方生员举子,少之又少。” “而我大明北方,如今处处需要生员士子,又缺候补官吏。” “此次,父皇与我商议,考虑在我大明分西南北中四地取卷,其一是移镇北京从开封至北平,在北平开科取仕,为北卷,尽取幽云,山东等地。” “其二,南京取仕,为南卷,南直隶,南方诸省。” “其三,西安开科取仕,为西卷,取甘肃,陕西,山西,河南一部士子生员。” “其四,成都开科取仕,辖云南,贵州,四川,青湟一部士子,为中卷。” “那辽东,漠北,多有儒生远遁,所以,北平这北卷取仕,是重中之重,需得我亲自来坐镇。” 朱棣疑惑道:“那,成都?” “十一弟椿,少好读书,且老成持重,已经前去成都就藩,而且,父皇已经多派老臣前往成都,隋唐时,扬一益二,益州乃是宝地,宋时也极繁华,若是经营得当,日后,云贵川诸地改土归流会十分顺畅,我大明也能多许多北方官吏士子,日后入朝,一来平衡朝中南人,二来稳天下儒生之心。” 朱标的话,让朱棣眸子连闪。 而朱雄英,也是若有所思。 是啊,如今这个时代,还离不开儒家士子。 给他们一个编制,十分重要。 千万不可以小觑儒家读书人的力量,元顺帝的家庭老师,和宋濂等人是门人故交,元昭宗的启蒙老师,是汉人大臣李好文,也是儒林世家。 而且,前元顺帝,虽说丢了大元江山,实际上他也是个奇男子,故事十分传奇,幼年时很悲惨,出生在新疆一代,被打压差点毒死,后来关押在广西的寺庙,老僧教他儒学汉学,以禅宗点化,成年后继承大统,重用儒生,重用汉臣,还编纂了,辽史,金史,宋史。 他屡次改革经济,想要振兴大元,在汉臣帮助下,编撰了大元帝国的律法《至正条格》,而且任用了许多巡查的官员,巡查四方,还根据儒臣的建议,定下了官吏考核法,分别是“户口增、田野辟、词讼简、盗贼息、赋役均、常平仓得法”六条标准。 他又多用汉臣做监管,任用有才能的汉臣,和丞相脱脱一道,积极的推动大元吏治汉化。 然而,大元积弊已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当时的元顺帝,一度被读书人疯狂夸赞,说是“至正新政”,夸赞元顺帝开明,读书人们疯狂舔臭脚,就连太子朱标的老师宋濂回忆起那个时代,都说是“天光下临,衣被万物,声教所及,罔闻朔南,呜呼盛哉!” 若是他能力挽狂澜,绝对也是要被儒家门人大书特书的。 诚意伯刘伯温,虽说中了科举,被封了个芝麻大小的闲官儿,却屡次复出,对大元的官身恋恋不舍。 这也是许多儒学士大夫,怀念大元,不愿为大明做官的缘故。 由此可见,元顺帝并非是那般不堪,另外就是重用儒学门人的重要性。 朱雄英眼神闪烁,虽说皇爷爷说,元以宽失天下,实际上是跟前元不重用汉人中有才能的读书人有关,这帮人是很恐怖的,如果不早点开科举提前布局,将新学推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编制,很重要。 大元虽然不重用汉人,不用儒生,但是儒生还是影响着大元朝局。 就拿宋濂来说,他的老师是浦江名儒吴莱。 吴莱的弟子郑深,是大元丞相脱脱的家庭教师,教过元昭宗。 而吴莱的父亲,吴直方,又是大元丞相脱脱的老师,脱脱见他得行礼,还教授过元顺帝儒学,甚至一度左右过大元的朝局。 金华四先生,虽说个个在大元朝廷中都是边缘人物,只能教教书,甚至他们门人弟子有的中了科举,只能给蒙古贵族牵马衔镫,但是他们仍旧无处不在,而且无时无刻不在。 大元覆灭的起始,有人说是因为韩山童,其实更多是和大元国子监的监生,杜遵道有关,此人中了科举不得重用,又敏锐的发现天下早已经有了动乱迹象,于是拉拢了韩山童一道传教,准备秘密行事,准备了十余年。 他背后,其实并非是一个人,是一群儒家读书人在兴风作浪。 可想而知这帮儒学世家的恐怖能量。 自己继母吕氏等家族,比起他们金华四先生等儒门虽说差了点,但不可小觑,还有皇爷爷后宫里那批儒家后妃,以及,大明诸藩王皇子即将迎娶的儒家王妃。 这些儒学大家,互相通婚,互相师承,而且又已经掺杂渗透进入了大明皇室,只能在科举的考试方向上,尽快打下根基,培养一批新学儒生,为新学的出现,打点底子。 否则,大明发展到了后面,一二百年后,还是会走入前世那个老路。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开科举,兴新学,刻不容缓。 这新学,既要挂着朱熹等传统儒学的壳子,又要有工科理学,逻辑学说的底子,还要挂着开眼看世界,数学的架子。 故而,这洪武十七年的科举考题,极为重要。 大明,北卷,西卷,南卷,中卷,四张考卷,都得给天下人,给大明未来一个合格的答卷! ( 第79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作为大明的北平,即将改封的北京。 北平城池极为高大雄阔,但是很奇怪的是许多地方城门破败,都是大明重新修缮的,这是因为忽必烈攻占金国首都燕京后,恼怒金人抵抗,将四边城门和城墙都拆了,防止金人后续再起反心。 大元的这个做法,不仅仅是在北方,对抵抗尤为激烈的南方更甚,如广州城,湖南,江西等地区,蒙古人认为,汉人只要有了城池,就会倚靠着城池不停反叛,而且投降的不可靠。 于是他们大规模拆城墙,南方许多城池,似襄樊等地,唐宋古城墙不复存矣。 可笑的是这个政策只持续了十余年,因为南方没有城墙,城池无险可守,反叛反而更加剧烈,于是忽必烈只好下令继续修建城池。 而北平作为前大金国的燕京,本来城墙高大。 大元攻陷此处,建大都之后,很不喜欢此地风格,于是大开脑洞将许多城门拆了,因为城门宽一些可以走蒙古人用数十匹牛拉的辇车,还可以走十几匹马儿拉的车帐。 有些房屋也拆了,种苜蓿养马。 再加上,蒙古人认为,汉人有了高大的城墙城门,会关着门搞坏事,还不方便牛马进出。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北平的城门是散养状态。 “大元真是个奇怪的朝代……” 朱雄英和郑和,周宽,姚广孝,还有紫英几人,走在北平城内,左看右看,感慨万千。 在前世那个时空,四叔朱棣为了修建北京城,将大元的大都城拆了不少,许多后世的史书并不理解,但若是亲身来这时的北平城走一走就知道。 蒙古人将北平城当做草原搭帐篷,东一处西一处,各自王侯修建自己的宅邸,马场,羊圈,营建的乱七八糟。 中间又夹杂着金国时期,金人修建的建筑和各类城墙。 整个城市混搭又复古,粗犷又自由,无序当中,它又透露着历史的厚重。 姚广孝也是微微感叹,他虎脸上带着凝重神色,指着前面的一处建筑道:“皇孙殿下,可知此处是何地?” 朱雄英向着他指着的那建筑瞧去。 此建筑极为森严,肃穆高大。 朱雄英瞥了一眼,见那建筑顶部有牌匾,不由疑惑道:“孔庙贡院?” 姚广孝却咧嘴摇摇头。 他将身上披着的黑色袈裟摆了摆,口诵佛号,望着这建筑眼神闪烁,感慨道:“此地是大金国的枢密院,当年,蒙古人攻下此地之后,将此地改为孔庙,大元尹尔汗国之国宝玉玺,上书的‘辅国安民之宝’六字,便是汉人大儒在此地所书。” “蒙古人攻陷大都,四处劫掠,却也没有焚烧此地。” 朱雄英哦了一声。 你说蒙古人野蛮吧,他们十分尊重读书人。 你说大元文化驳杂,不是传统华夏,可是他们的国宝玉玺,全都是中华汉字,而且大元国宝玉玺是传国玉玺,蒙哥,忽必烈,都曾经跟着孔子的后裔祭天。 就连如今的北元天元皇帝登基,继承大汗的位置,也要祭祀天地,搞儒家登基前那套礼仪。 隔了几千里之外的尹儿汗国,都天方化了,他们在河北还有块儿地有收赋税的权力,国家的玉玺,上面书写的是汉字…… 朱雄英笑道:“大元以宽失天下,对也不对,与其说大元是失了天下,不如说他们是丢了天下,在雄英看来,大元兴于元顺帝,也亡于元顺帝!” 在场只有姚广孝博学多才,和尚自古就多出大才,如和苏轼辩论的佛印和尚,唐朝书法家怀素大师等。 他也不见外,瞧了瞧朱雄英,见朱雄英有意考教自己,道:“前元顺帝,若是按照圣上所言,也不失为一奇男子,其幼年命运多舛,得佛法开悟,二十岁登基,重用儒臣,广开言路,考核吏治,且通行汉文,若是他真能将此事推行下去,大元或可延续也未可知。” “可惜无力回天,后来沉溺密宗瑜加……” “对,但是他的错误就在于重用儒臣!” 朱雄英眯着眼叹气道。 他将双手插在袖笼里,望着这大金国的枢密院改建的孔庙,吟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此诗是大金国文宗元好问所书,金人最初,兴起与白山黑水,渔猎为生,他们本身不擅长治国做学问,但是习汉俗行汉化后,国家开始兴盛发达,可是这样一来,文人大量崛起,占据高位,就让他们的谋安勐克将领们受到排挤。” “大元也是一样。” “元顺帝,的确称得上是开明之主,但他第一重用汉人儒臣,触犯了蒙古各部王爷,平章们的权势,此已经失去了本部支持,他又将高丽人,汉人宫斗夺权那一套戏码加进来,搞得太子都和他宫斗不休,再加上,大元多年不开科举,开了科举之后中举的绝大部分汉人还是不得重用,故而他加速了大元灭亡。” “这科举,还不如不开,给了读书人希望,又把门关上……” “对读书人来说,没希望也就没盼头,有盼头没出头,那就是绝望了,读书人被逼急了,是很可怕的……” “最主要的,就是他不该改革货币,一具身体,体内有毛病,针灸艾熏一番,尚能动弹,可一旦开刀祛除脓疽,就必须得下重药,刀子要快!” “元顺帝,空有儒家治疗之法,没有雷霆快刀,那蒙元贵族王爷们,个个都有兵有马,他改革货币,导致无钱无粮招兵买马拉拢军头,所以会有大元之败!” 姚广孝轻轻点了点头。 “故而,我大明,不仅要开科举,还要开武举!” “武举?” 姚广孝呆住,他虎眸闪烁,其实大明不缺乏勇勐的武人,而且投军也比较简单,但是开武举,这大明还没有形成规制,现如今大明的武人众多,将星云集,武将勋贵势力庞大,皇孙殿下此言,莫非是要培养新的武将势力? 朱雄英望着那大金国枢密院改成的孔庙贡院,眯眼道:“蒙古人用武人打下了金国的枢密院,却改成孔庙贡院,可是呢,他们又不给汉人读书人官身,底层官吏又像是放羊,而汉人大地主,豪强们又有钱财又读书懂谋略,还能打,大元怎么可能不亡?” “我倒是认为,在杜遵道给前元枢密院知院马札儿台上书,让大元开武举,收天下智谋勇力之士的时候,大元就已经在亡国的边缘了……” 朱雄英所说的杜遵道,就是和韩山童一道敢为天下先起事反元的大元国子监监生,家中就是北方豪强地主,自幼读书,能弓马,臂力过人,他在大元国子监当监生的时候,发现有很多汉族地主豪强,也就是和他差不多的,家中粮食财货样样不缺,然后又个个读兵书,知谋略,善拉拢人心。 马札儿台也是熟读诗书谋略,知道他说的对,但是当时元臣燕帖木儿当权,权势滔天,十分蔑视汉人,马札儿台也只能转而培养自己儿子脱脱。 他给自己儿子脱脱找了许多汉人大儒老师,似金华名儒吴直人,后来脱脱成为丞相,开始帮助元顺帝改革,利用儒家治理国家的方式,开始对大元做手术。 可惜,元朝积弊已深,杜遵道这种人才,在国子监只能给蒙古监生,色目监生喂马,牵马镫,做下人和奴隶做的活儿…… 史实告诉我们,当一个国家的读书人,没有出路的时候,后果会很可怕…… 而且儒家士大夫天生擅长内斗,先得高位的一派就排挤别的儒门同宗,导致元顺帝的手术刚一开刀,伤口就越拉越大,做了一半,那些蒙古军头,发现他用马兽医法来治牛,纷纷倒戈。 杜遵道,李善长这种,参加过前元科举的书生,都是地主豪强子,上升无望,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天下自此大乱。 “我们要给武人一些编制,武举也要成定制,但是不能偏科,武人也得懂工科底子,就譬如说,虎蹲炮一炮可轰二里远,但是洪武炮,仰射一炮可轰三里,仰角多少度最佳?” “这些武略,不能只让丘八老军熟稔,将校军官,都要娴熟于心,需得专门武举选材培养。” “日后的军事,绝非仅靠着弓马娴熟就可打天下,蒙古人骑兵横行天下的时代正在渐渐远去,我大明的火铳和火炮是优势,就该好生专科挖掘,蒙古人攻黑衣大食,还知道用善使火炮的汉儿军组建一个千户,咱们的神机营虽然好,但是搞成世袭垄断了,老子死了儿子接,儿子死了孙子上,长此以往,会出问题。” “再说,咱大明北方,勇武之风盛行,故而,这武举,在北方也是重中之重,姚指挥,咱这次带你来燕京,对你可有重任拜托,我大明明年又要开科举,得给天下一张满意的答卷,南方重科举,这北方,自然就是要重武举!” “这段时日,你要在北方各地,好生选拔将校种子,给我大明未来,选一些将种军骨,入我大明彀中!” 姚广孝本就不是个普通人,此人在前世那个时空,大明还四海靖平的时候,就跑去燕京鼓捣朱棣谋反,并且给他分析天下大势。 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就是大明南北割裂太严重。 北方汉人,在此时此刻,甚至洪武皇帝死后有挺长时间,都不甚瞧得起南方人。 毕竟,北方诸地,自从安史之乱到大明如今,四五百年时间的割裂,非是一朝一夕能融合,不说大元,金朝巅峰时期,人口有五千多万,金融繁盛,文化繁荣,武功也不差,南宋打不过,也更多是国力上的不平衡。 甚至很多金国的科举士子,认为大金如果不内乱,有机会统一天下,攻下南宋…… 而南方的大地主豪强,也鄙视北人。 朝廷之中,高位多是南方人占据,武将则多被淮人掌握,但是北方民风彪悍,北方的许多士子是可以操刀干仗的,譬如大金国那位写出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元好问,也是能开弓骑马,舞枪弄棒。 如果不在北方科举开科,武举开科,将这帮又能读书又能操刀干仗的家伙收编给个编制,后果很严重。 在这里开武举,太重要了。 姚广孝连忙拱拱手称是。 众人又走了一圈儿,这北平城城池底子好,寺庙和道观,还有天方寺也多,甚至还有景教庙宇,也算是继承了一些大元特色,诸教徒往来和谐,并无冲突。 一个身材奇高,面目慈祥的番僧喇嘛,端着一个钹,正带着几个弟子化缘。 在元朝,寺庙遍布天下,从北平到交趾安南,甚至到缅甸,都有番僧喇嘛的身影,元顺帝在前期改革振兴失败后,知晓天下大势已去,便沉迷于密宗瑜加,大臣专门为他从天竺找来了几个天竺高僧,教他多人男女混合瑜加。 如今,大明得天下后,对于僧人管理十分严格。 主要是因为因为弥勒教这种邪祟左道太猖獗。 弥勒教,反佛教戒杀的原则,力倡“杀生成佛”,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这弥勒教在不禁教的元朝,都是被列为邪道禁止的,偏生大明起势之初,是借用了一些秘教宗社的势,故而如今,这些和尚喇嘛的日子并不好过。 “阿弥陀佛,施主,你与我佛有缘。” 那番僧喇嘛,倒是汉话说的十分顺熘,上前来就盯着朱雄英眼神火热,犹如发现了救星。 姚广孝本欲呵斥,见朱雄英并未制止,反而对他使了个眼色。 “哦,大师何处看出我与佛有缘?” 朱雄英笑吟吟地上下打量这个番僧,看他模样,明显是藏地番僧,但是汉话说的极好,而且穿着也很干净得体,身后几个跟着他的小和尚,虽然有些面无菜色,却也并不争抢,先前化缘被拒绝,也佛礼谢施主,显然不是那种假和尚。 那番僧喇嘛呵呵一笑,低声叹道:“我佛家讲求因果,施主是否相信因果结缘一说呢?” “此话何解?” 番僧喇嘛正色道:“贫僧法号唤作三罗,乃是藏传佛宗喇嘛,前来北平妙应白塔寺挂单,因见妙应白塔寺败落,故而带领弟子在各处化缘,想要重修白塔。” “这北平妙应寺白塔,乃是前大元国师八思巴大弟子,阿尼哥大喇嘛所建,有我藏传佛宗高僧佛骨,不可不管。” “贫僧今日出门前,因见寺塔红墙,心有所悟,出庙往东行三里,见执龙牵虎,头顶佛光红云者,就是我妙应白塔寺的贵人。” “如今,贵人您就在眼前。” 番僧喇嘛又双手合十,低声吟唱佛号,慈祥和蔼。 朱雄英诧异地左右看了看:“执龙牵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番僧喇嘛分别看了看郑和与姚广孝,笑而不语。 “你这番僧,不会是瞧我穿着官靴,又打扮不俗,过来讹我钱财的吧?” 朱雄英打趣。 这唤作三罗喇嘛的番僧又是低低一笑,道:“非也,贫僧已讲,此乃因果缘由。” “若是施主愿意为我妙应白塔出银钱修缮,贫僧愿说服青湟番部,与我大明结下善缘。” “施主在北平结下的因,贫僧便去青湟解果,此因果循环之理。” 朱雄英哈哈大笑。 他眯眼笑道:“我算是瞧出来了,你这番僧在青藏地位尊崇,因为跑来北平人生地不熟,便挂单驻锡在八思巴弟子所建的这妙应白塔寺,你这话的意思,我帮你修缮白塔,你才说动吐蕃青湟的佛头部落来投?我若是不帮你修,你就转投北元?” “施主,此言差矣。” 三罗喇嘛又是一笑,澹笑道:“施主有慈悲佛陀之心,当知道弘扬我佛慈悲,我佛便会佛法渡人的道理,我方才一见施主,就知道施主是久居佛前的香主,施主可知,你身上自带着三分佛前香火气?普通人是瞧不出来,贫僧只看一眼便知道。” “哦?”朱雄英诧异地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心说这番僧喇嘛有点意思啊,自己在香林寺里住了小两年,没事儿就每天陪着皇奶奶马皇后上香。 这上香,的确会让人身上带着香火气。 就和前世,旁人一闻就能闻到你抽烟似的,久居寺庙之人,身上的香火气的确不同,这和尚好灵验的鼻子。 三罗喇嘛又笑道:“若是施主错过贫僧,那就是机缘不够,只是,此时结下的因若是错过,后世需要百年再结善果,因果二字,妙不可言。” 朱雄英哦了一声,抿着嘴咬牙盯着这三罗喇嘛。 这和尚,好像还真说道自己心坎上了。 藏传佛教,实在是太重要了。 此教在前世那个时空,是康麻子用来拉拢蒙古诸王公的手段,比较出名的就是外八庙,满人用佛宗软化蒙古人的杀戮之心,教化高原群狼,让他们每个家庭都要出长子去出家当喇嘛,并且形成定例。 在前世那个时空,以藏传佛教为国教的准噶尔人,也一度和大清打了将近百年,准噶尔人不仅打清朝,也和沙俄干仗,它们是哈萨克人的痛,是沙俄人的眼中钉,是大清的心腹之患,是藏传佛教的护教圣军,好几任准噶尔大汗都在拉萨出家过,在前世那个时空,准噶尔人差点在中亚西亚建立了藏蒙大佛国。 如今的大明,对于这些是控而不防。 僧人,和尚,道士,是一个很大的地主阶级,在内地势力已经很庞大,他们不需要交税,有许多银钱,用来放高利贷。 在青海河湟等地,他们是佛头,各寺佛头是吐蕃头人的上师,对吐蕃部落影响巨大,他们地位尊崇,他们拥有钱粮土地。 若是我大明不拉拢他们。 他们自然就会倒向北元蒙古。 而且,喇嘛番僧和尚,是天然的谍子,北元探查天下情报,大多都靠着番僧喇嘛,如今的山西甘肃等地,尤其是在山西,因为山西老百姓信奉佛教,佛头喇嘛对老百姓蛊惑力很大,常常给北元通风报信。 对于这主动投上门来的番僧喇嘛,朱雄英想了想,倒也不是为一个机会。 他笑了笑,对这三罗喇嘛道:“大师,出家人不说钱,说缘。” “说罢,你这妙应白塔,要想修缮好,需要多少缘?” 三罗喇嘛哈哈一笑,道:“施主真乃大智慧。” “一万三千元……” …… 对于三罗喇嘛这种在藏传佛教里有一定地位的番僧,朱雄英可没放过,安排姚广孝重点跟进,让他为大明皇家效力。 朱雄英没听过三罗喇嘛名声,但此僧在他前世那个时空,在当时的大明,是青藏等地着名爱国僧人,曾经说服吐蕃部落归附大明,为民族团结做了突出贡献。 缘分,妙不可言。 佛家言语,对华夏文明影响巨大,似因果,缘分,宇宙,妙不可言这些言语,都是佛家佛经中的开悟之言。 甚至于,汉学,汉家文化,一定程度上也和佛教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独特的汉传佛学。 大明虽然将大都改为北平,但是因为朱棣自身只是个藩王的缘故,对于前元遗留下来的许多权力遗产,并没有能够妥善的接收。 而前元的佛家遗产,其实一定程度上就是权力遗产。 前世那个时空,四叔朱棣在靖难成功后,因为法理性缘故,他并未崇信佛教,而是尊崇道教真武大帝,敕封武当道家,大兴道统。 这有他的权力需求。 朱雄英和姚广孝又继续交谈,迈步往前走去。 因为前元笃信佛道的缘故,北平城里的佛教寺庙十分多,大明的官吏对于这些僧人喇嘛戒心颇重,而这些僧人喇嘛很多也的确是北元的谍子…… 姚广孝也毫不避讳的道:“前元皇帝在时,因为笃信密宗瑜加之术,故而许多喇嘛得封高位,赏赐颇重,他们的寺庙都修建的富丽堂皇,镶金镀银,奢侈狂放,僧人还到处在北平抓良女民女,去寺里瑜加,我朝建立后,抓了许多番僧喇嘛处置。” 朱雄英点了点头。 前元的大官人,尤其是在北平的大官,为了拉拢属下,巴结上位,也在府邸养一些僧尼道侣,修瑜加秘术,大欢喜术。 这是前元顺帝带起来的风气。 而到了大明,这帮人地位和身份陡然落差太大,大明官府,没有对他们进行妥善安置,已经有了隐忧,如今山西,河南,山东,还有燕地的一些骚乱民乱,和这帮番僧喇嘛脱不开关系。 三罗喇嘛,希望朱雄英,与这些番僧喇嘛结善缘,结因果。 当然,自然是向善的僧人结善缘,作恶的僧人,那便有菩萨佛刀滚滚。 在前元顺帝留下来的这些番僧喇嘛里,也分成很多派系。 这帮番僧喇嘛,出过大元的国师,身份地位曾经十分尊崇,如今大明得国祚之后,他们的封地,地位降低太大,之前那些吃喝玩乐的假和尚,全都满腹怨言。 因为以前的元朝皇帝十分喜欢带着和尚吃酒喝肉练瑜加,喝高兴了就赠送他们土地和赋税权。 这在无意中,给元朝养出来了一大批特权阶级。 他们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身份地位尊崇,金银女人都不缺。 除了番僧喇嘛,还有天方教长老,景教大长老,以及道教的长老。 全真教的长春真人丘处机,就曾经给铁木真进献过长生术,后来他的弟子门人,还给忽必烈奉献过房中秘术,各种助兴丹药。 金末元初的大道士尹志平,也善于各种秘术,擅长炼金丹。 而大明建国后,之前猖獗的那帮假和尚纷纷遭殃,全都树倒猢狲散,或是跑去北元和北元皇帝吃沙子了,倒是三罗喇嘛这种,真心弘扬佛学传道的,怀着普济之心,开始在各处游方化缘,为佛家做实事。 这种真心向善的僧人道士,自然得好好拉拢,利国利民。 朱雄英皱着眉,寻思怎么来收拢这帮番僧和尚还有道士,这帮人其实用的好了,完全可以促进国家进步,历史上许多重要的发明创造,都是道士搞出来的,而这个时代的许多先进医疗技术,都在和尚的手里。 就比如说蒸馏酒,这蒸馏酒的技术,在道士中其实早就被秘密掌握,但是一直藏而不发,他们酿造出高度蒸馏酒,称之为仙家的琼瑶玉液,只有“有缘人”交够了足够多的缘分,才能得尝一口。 出家人不说钱,说缘。 因为大金国的贵族都嗜酒如命,北方全真道士萧抱珍将蒸馏酒的方式献给朝廷,获得了高官厚禄。 牛栏山二锅头,出家道士先尝酒。 “姚大师,你有何法,可收天下僧尼道士,让他们与我大明结缘?” …… 军户徐丑驴儿,本是金国汉人后裔。 大明攻下北平,家中饱受蒙古老爷欺压的徐丑驴儿投入明军麾下,因为弓马娴熟,而且善于养马,被大明魏国公徐达收下做辅军,专门喂养魏国公徐达亲卫军军马。 此刻他正捏着一袋泥土,在魏国公府邸前走来走去。 瞧见一些大官人车架,徐丑驴儿就有些犹豫,他蹲坐在胡同巷口,唉声叹气。 一个身影停在了他面前。 “这位小哥儿,你何故在此徘回?” 徐丑驴儿并未抬头,他见眼前那身影穿着官靴,吓了一跳,连忙道:“军爷,俺是这魏国公府上的辅军马夫,非是闲杂。” 那身影却澹笑着蹲下来,和煦笑着问道:“小哥儿,你这怀里是什么?” 来人正是朱雄英。 他瞧着面相慈善,又说话轻柔,徐丑驴儿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身后诸跟随,眼睛闪了闪,抱着怀中泥道:“这是俺专门花了一块银元,托色目商人,从濠州钟离买来的土。” “濠州钟离的土?”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 他伸手拍打了一番地上石子儿,索性也在旁边做下,和这辅军徐丑驴儿挨着坐下,眯眼笑道:“咱也是濠州那边人士,小哥你把这土给我瞧瞧,别被那帮色目回回骗了,回儿做买卖贼精,小心买着假货。” 徐丑驴儿大惊,慌张地看了看怀中泥土:“不,不会吧?” 朱雄英笑着伸出手。 徐丑驴儿见他说话诚恳,也不像坏人,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怀中紧紧贴着的那一包泥土递给了朱雄英。 朱雄英伸手接过,伸手掂量了一下,笑着问道:“小哥儿你叫甚?” 徐丑驴儿警惕地道:“你问咱的名儿作甚,这可是大将军徐达府邸,你们可是来找大将军?” 朱雄英点点头。 徐丑驴儿警惕表情顿时一松。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下头用手在地上画圈圈,道:“俺嘴拙,不会说话,因而门房不准咱进去,俺叫做徐丑驴儿,本来叫做丑驴儿,是蒙古老爷给取的名儿,生在驴圈里,是徐大将军,将俺们收了做辅军养马后,给了徐这个姓。” “哦?” “那你从色目回回那买这濠州的土是作甚?” 徐丑驴儿焦虑地抬起头,瞧了瞧朱雄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人,低声道:“瞧你这模样,也是来看望大将军病情的吧,俺也是。” “俺自幼没生过病,也不知道怎么治病,听军府里的老兵们说,徐大将军这是水土不服,吃不惯俺们北平的水和食物,所以才会生病。” “俺一个月有半块银元的兵饷,是徐大将军给俺的。” “俺存了两个月,花了一元钱,在色目回商那里买了这一捧土,准备送给徐大将军,听老兵们说,若是思乡了,水土不服,便找来家乡泥土,和汤水服下,就能治病,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哎,徐大将军身体一向好,怎会生病呢……” 徐丑驴儿自顾自地说着。 朱雄英本来把玩着徐丑驴儿拿来的那捧土,只觉得这个身上有一股子马骚味儿,头上还带着几根马草的辅军马夫有些搞笑,瞧他年岁其实不大,也就十几岁年纪,怎么会说话这般有趣。 可是,听说他花了一块钱买了这捧土,是为了给徐达治病…… 朱雄英手一顿。 他咧嘴笑了笑,将那土包裹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拍了拍手后解开了这包裹,伸手捻起土包中的泥巴尝了一口,似有些不确定,他翻了翻下边儿的泥土,又尝了一口。 “徐小哥儿,你怕是被骗了。” “濠州钟离的土泛酸,绝不是这个味儿的,这土有股碱味儿,多半是北平本地土,最多不超过三环,你抓紧时间去找那色目回商,说不定还能追回那一块银元来!” “啊!?” 徐丑驴儿呆住一瞬,随后跌脚大骂。 “可恶,卖给我那色目回儿,还告诉我这是纯正濠州土,如假包换,说他祖上就是濠州人,这土是他带在身边解乡愁救命的土,我磨了好久,他才同意一块银元卖给我!” 《天阿降临》 朱雄英哭笑不得。 徐丑驴儿自幼就是蒙古贵族的奴隶,给蒙古人养马,养牛,放羊,养驴子,出生在驴圈里,被徐达解救后,又多是在马厩养马,和牲畜打交道的多,和人打交道的少,怎么会知道那色目回商狡诈,不由破口大骂,站起身来就要去追,跑出两步,又回来收拾土包,顺便问道:“小兄弟,你瞧着年岁也不大,怎么会知道濠州的土啥味儿?” 朱雄英眯眼笑道:“因为咱老家在那边儿。” 徐丑驴儿连忙谢过,怔怔道:“原来是徐大将军老乡……” 他被这一激,恢复了几分辅军马夫的模样,这时代的辅军也是要上战场的,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也是要操刀子骑马冲锋,徐丑驴儿自从被徐达解放出来,跟着徐达南征北战,参加了多次对北元作战,虽说因着出身有些怯懦,却并不怕事,骂骂咧咧就去找自己军刀,准备去抓住那色目回儿剁了他。 朱雄英轻轻摇头,对着郑和使了个眼色,让郑和跟上。 等他走后,朱雄英看了看前方,这巷子外面军士来往不绝,都是面有忧色,有上层军官,也有许多像是徐丑驴儿这般的底层士卒。 自从魏国公徐达卧病在床之后,北平的大明士卒人人关心。 北平这里的军马,直接面对这北元最强大的直属部队,又面对着辽东纳哈出的数十万元军,还要面对高丽国的侵扰,战事繁重,兵士和将领又比较驳杂,在两年前,洪武十五年时,徐达因病回南京疗养,朱棣一个人就险些压不住军中的老军头。 徐达回来之后,事无巨细,都要费心费力,严明军纪,主持军垦,调兵遣将,规划后勤囤粮,和文官追讨赋税。 朱棣虽然也是当世朱明皇氏一流将才,但此刻远远未达到他军事巅峰,而且朱棣对于政事并没有徐达这般全能。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魏国公徐达府邸走去。 …… 魏国公徐达府邸,本是前元丞相脱脱的府邸。 脱脱的老师,乃是金华答复吴直人,其人既有蒙古人的骁勇,臂力惊人,史载能开的重弓,马上可挥舞数十斤重的武器。 但同时,他和元顺帝也堪称大元帝国文艺界的卧龙凤雏,元顺帝擅长术法,毛笔字写的一绝,脱脱擅长山水工笔,画风兼具南人隽秀技巧,又有草原狂放。 元顺帝登基后,重用脱脱,两人常常召集大儒一起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并且当场画画,画的开心了,就招来番僧喇嘛,再叫来许多宫女,一起练习多人瑜加。 脱脱的府邸,其中多有南方文人装饰。 此地还曾经被淮安侯华云龙,也就是华中的父亲住过,当年徐达在各处征战,华云龙就留守北平,发现蒙古人把北平修成了羊圈马厩,便对这里多加改建,北平的城墙,城门,许多是他所修。 徐达身穿常服,正坐在板凳上,朱标,朱棣,李景隆,常茂,徐辉祖,全都在座。 说来有趣。 此地的许多家具,是前元顺帝自己所做,元顺帝和大明后世那个木匠皇帝朱由校一样,在某些方面十分出众,尤其是元顺帝喜欢密宗瑜加瑜加术,觉得床榻太硬不舒服。 于是他突发奇想,自己亲自设计,搞了很多睡着十分舒服的床榻。 其余家具板凳,数不胜数。 一高兴了,就赠送给身边大臣。 淮安侯华云龙,被人举报越级使用了天子才能使用的龙凤床,也就是元顺帝自己做的木工床,他做的床质量极好,而且凋龙画凤,上面描绘着天竺风格,草原风格的各种壁画,还有密宗的瑜加玄女图,顶部有帷帐,挂着密宗的璎珞,还有各种瑜加姿势。 试想一下,哪个男人禁得住这种考验…… 于是淮安侯华云龙就上去睡了睡,睡出事了。 不过,徐达对于这些极为忌惮,在进入这座府邸之后,就将有违礼制的东西全都上交国库,送到南京,自己只是留了一些没有龙凤标志的,元顺帝亲手打制的板凳和桌椅。 “国公,等天气稍暖一些,你便可以启程回京,这一两个月,还请继续保养身体。” 朱标对着徐达说道。 两年时间,徐达又苍老许多。 他发髻皆白,眼神也不再那么锐利,倒像是个慈祥老人,此刻望着朱标澹笑着轻轻点头。 “太子殿下,徐达尚能驰马,此病并无大碍。” 朱棣却皱着眉,说道:“徐魏公此言不妥,你怎可骑马,还是好生修养,如今大哥前来,又有景隆,辉祖相助,你便将手头的事情都放一放,好生养身体。” 徐达苦笑着点点头。 太子朱标望向一边专程从南京请来,给徐达看身体的太医。 那太医正在给徐达把脉,初时面紧,随后面松,再把脉片刻,眉头一皱。 朱标也是眸子一闪。 但他城府端正,还是和徐达谈笑着继续言语,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因着徐达爱吃鹅肉,还有鸭肉,这次朱标专程从南京带来家乡庖厨,为徐达烹制烧鹅,还有南京特色烤鸭。 这两年,南方开始大量养殖兔子。 种兔肉兔,饲养便利,兔子繁殖能力强,不挑食,老百姓们的肉食也丰富起来。 不过,北方水土,不那么适合养兔子,故而北地的士卒,在肉食上还差一截。 元朝时期,是中华古代封建王朝水患最严重的时期,正史记载的大水患就有一千九百多次,这还是记载的大河水患,没有记载的数不胜数。 与此同时,带来的是北方水草丰茂,草原牛羊成群。 牛羊成群也带来了隐患…… 鼠疫。 北方的鼠疫,在这个世代十分严重,蒙古人西征时,也将鼠疫带去了西方,一度使得西方死了几千万人,黑死病太过恐怖。 洪武十五年,朱雄??本说,看看南北卫所,能否饲养肉兔种兔繁育肉食。 结果,徐达和朱棣等在北方实践,发现根本无法,此时的北方草原,降水量还是比较大的,所以旱獭和草原鼠比较多,鼠疫仍旧很严重,饲养肉兔,容易患病。 徐达听说,自己等几个月,有机会回到南京养病,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人终归是念旧的。 尤其是征战一生,到老了浑身伤病,更加思乡。 军神徐达也不可免俗。 而且,徐达的身体,的确不太适应这个时代的北方天气。 大明一代军神,宁河王邓俞,从川藏攻入吐蕃,一路打到喜马拉雅山脚下,彰显武威,可是也患了高原病,回到大明没多久就故去。 徐达南征北战,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身上暗疾颇多。 而且此刻的南北方气候,天差地别。 北方,黄河以北,此时的天气是偏冷的,因为雨水多。 而南方,在大明天子朱元章起事的时候,黄河夺淮,偏生下游有些地方赤地千里,旱涝并行。 这里的冬天,尤其难熬。 越往北,就越冷。 元朝的皇帝,就在上都和大都来回迁徙,冬日里在大都暖和,夏天去上都避暑。 徐达,也的确需要休息一番了。 朱标等那太医诊断完毕,又和徐达闲谈一番,这才带着众人出来。 吩咐徐辉祖好生照料魏国公徐达,朱标拉着那太医走到跟前,皱眉问道:“魏国公,病情如何?” 这太医支支吾吾的,露出为难表情,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这时,朱雄英在旁边道:“爹,让太医下去吧。” 朱雄英走了出来,刚才,他一直在外间,也看到了太医诊断的一幕。 “魏国公的身子,比起皇奶奶严重多了,我建议他还是别坐海船回南京了,咱来的时候,海风极为伤人,而且人年级大后,脾胃虚弱,容易晕船,若是魏国公在海上吹了海风,恐怕会加重病情。” “另外,他这病症,不能吃发物,是谁让您带来的烧鹅?” 太子朱标一愣。 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凝重道:“是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 “他父亲一直追随魏国公,言魏国公爱吃烧鹅,请我带来,莫非……” “不好!” 父子二人同时惊呼。 第80章 北地风云起辽东 应天府,南京。 香林寺紧挨着琵琶湖,就在皇城门口,作为大明的皇家寺庙,朱元章有时也来此,祭奠大明为国征战死去的老卒英魂。 自朱元章起势之初,其实他一直不信天命,也并不信神鬼之说,但是越到晚年,尤其是在儿子朱标和皇长孙朱雄英前去北平这个时候,就算朱元章也未能免俗,借着前来看望马皇后,顺便到寺庙中走走。 今日,李善长,汤和也陪伴在侧。 这些时日,李善长的权势更大,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推广,处处离不开李善长辅左,勋贵们对李善长尊敬,文官们对李善长畏惧,李家的权势一度超过了诸勋贵和文官,如今南京城人人都说,李善长家的财富堪比沉万三家族。 沉氏家族世代经营海商,家中在江阴有数万亩芦苇盐田,每年光是私盐就能进项上百万两银子,积累数代,即便被洪武皇帝朱元章敲打过,在修建南京城墙时,家中拿出了至少两百万两银子,如今仍旧富可敌国。 李善长之弟李存义,如今更是添任大明皇家银行行长一职,被称为大明财神爷。 朱元章,李善长,汤和三人,站在大殿之前。 朱元章单手背负,另外一只手将三支香插入香炉里,微微叹了口气,对汤和问道:“汤和,你说咱大明若想让老百姓都吃饱饭,得需多少银元?” 汤和如今也是两鬓花白,作为大明信国公,他和天子朱元章乃是同乡,自幼便相识,更是朱元章加入郭子兴义军的领路人。 他身材修长,面貌黑瘦,如今看起来高瘦慈祥,反倒更像是个文臣。 大明的开国功臣勐将们,年轻时个个都是能打野战,在夜间偷袭元军精锐的勐人,这个年代,可以打夜战的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可知汤和勇武,但他年老了反而慈祥和蔼,瞧着一点也无杀气。 他反倒不如身边的李善长意气风发。 汤和躬着身,帮着朱元章将那三炷香摆正,说道:“上位,咱不好说,但咱看如今,至少老百姓认真种田,吃饱饭是没问题,反倒是咱们这些个军户。” “还有浙江那边的船户……” 汤和的话,让李善长眉头一皱。 此事本来是军事,但是这段时间,因为李文忠身体欠佳,而且李景隆又去了北平,虽说傅友德蓝玉等人都已回朝,但傅友德功劳太大,平定云南之后,又得封许多钱粮土地,所以,朱元章有意让汤和来分担李文忠的军事。 “多是方国珍旧部吧?” 朱元章问道。 汤和叹了口气。 当年,方国珍在浙江盘踞二十余载,他兄弟几人,子侄几人,个个都善于海战,盘踞在浙江抢劫过往商船,当年朱元章强大的时候,他就向朱元章称臣。 同时,他也向元朝称臣。 有一段时间,因为河南中原等地战乱不休,赋税没法运送到大都,方国珍还派出自己的海船,运送张士诚献给大元朝廷的粮食去大都。 此人善于首鼠两端,来回投机。 最后汤和带军连战连克,方国珍只得投降,其部下大多被遣散,分在大明各处做船户,浙东等地如今的船户,许多还是他老部下。 经济一繁荣,就要出事。 大明如今海贸兴盛,和周围的吕宋,安南等地,商船贸易频繁。 这帮船户,也就坐不住了。 他们当年当海盗倭寇的时候,十分自在,元朝对于这些地方豪强是散养式管理,你比较强,然后在当地维持了一定秩序,收些过路费,和我们蒙古人干的差不多,只要你不称王,我还可以给你封个官儿。 于此相同的,还有张士诚。 大元对他们封官儿,也不管他们,只要你给我大元交赋税,不称王,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毕竟以前大元玩的就是包税制。 故而,当年那些在海商富裕地区的割据豪强,似张士诚,方国珍,福建陈友定等,都很坚定的支持大元,谁不想在自己的地盘山高皇帝远,做个割据的平章政事快活? 如今,方国珍死后,他兄弟,子侄,又不得重用。 船户们失去了约束,当年因为担心他们反叛,并未将他们收编卫所。 现如今,这些船户就纠集起来,操刀做起老本行,骚扰沿途的商船。 朱元章深深叹了口气,他眼神闪烁,明白这是因为浙东等地在方国珍洪武七年死去之后,当地的船户散乱开来,没有得到有效的管理,形成了隐忧。 之前施行海禁,海上的商船,只有大明官府的商船,他们不敢动。 如今,民间的商船往来也很频繁,而且越来越多。 “无人能禁得住肥肉过嘴的滋味儿啊,咱当年收了方国珍,将他手下这些船户打散,本是为了防范他们作乱,谁成想他们现在散乱各地,到处作乱。” 朱元章背着走朝前面走去,李善长和汤和一左一右跟着。 汤和看了李善长一眼,叹气道:“是啊上位,咱当年没对方国珍这帮老部下下死手,此事罪责在我,还望上位恕罪。” 朱元章笑呵呵地扭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善长。 他又看了一眼汤和。 微微仰起头,望着旁边的银杏树,朱元章道:“有罪那也是咱的罪,是咱下令你不许伤害浙东无辜,这帮船户也是不得已,浙东山区田地少,若是不出海,没有活路,而且他们还算是有些讲究,只要给足了银钱,也不取商船商人性命……” 朱元章这话让李善长也是苦笑。 元朝时候,对于死刑的核准十分宽泛。 蒙古人因为草原地广人稀,奴隶十分珍贵,家家户户放牛放牧都需要几个奴隶,如果有人犯了死刑,大部分贬成奴隶,过得生不如死。 另外一种,就是多使银钱。 对,元朝时,死刑可有可无,有和无的界限,在于你有多少银钱,银子给的足,完全可以不判死刑。 而方国珍这批手下船户,还秉承着当年元朝时做海盗的准则,劫财不劫命,抢劫了足够多的过路费还礼送出境,毕竟下次还要继续收钱。 一顿饱和顿顿饱,方国珍这批手下还拎得清。 这也是当年,朱元章在汤和打下浙江之后,并未对方国珍这帮手下船户下死手的缘故。.. 大明朝的天子,丞相,国公,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 “善长有何言语教咱?” 李善长眯眼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番,道:“圣上,如今我大明皇家商船,民间商船,往来频繁,海贸去年一年,为我大明得税一百七十余万两银子,折合大明银元三百四十余万块钱,这其中,还多有偷税漏税。” “沿海诸边,倭寇猖獗,海盗作乱。” “这些海盗,有些可以收编,有些则应剿灭。” “臣建议,与其让这些船户疍民在海边劫掠收保护费,不如我大明在沿海多建卫所,就地将他们收编,似那即将开建的天津卫。” “浙江等地,可以建立一些小砦卫站,一个十余人,广立小卫所,连接成线,一来备灾保商,二来缉私查盗,第三,就是将这些船户都纳入卫所,施行正管,他们缉私所得,正好给养,也能威慑那些偷逃赋税的海商。” 朱元章点了点头。 他咧嘴笑着,指了指李善长:“还是李韩公懂咱,咱大明如何能离得了你李韩公呀!” 说着伸手拍了拍李善长肩膀。 李善长连忙拱手道:“臣惶恐。” 朱元章和汤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三人又说着政事,朝前面走去。 不远处。 毛骧手里拿着一封情报,紧紧皱着眉,他犹豫一番,还是冲了上去,单膝跪地奏报:“圣上,有晋地的鹰信!” “是红信!”毛骧补充。 “哦?” 朱元章本来在说笑,此刻眸子一皱,眼眸闪过凝重神色,他伸手接过毛骧那鹰信,也未避讳李善长和汤和。 但是李善长和汤和,都是识趣地躬身弯下腰,往后退出两步。 朱元章瞧了几眼,越看那鹰信越好笑,他哈哈笑道:“晋地的官员来信,说晋王意图霸占军屯田,要谋反!” “啊!?” 李善长和汤和都是一惊,李善长眸子紧皱,心中没来由的想起邓镇那粗犷狠厉的脸颊。 汤和骂道:“晋王谋反?这是哪来的谣传!” 朱元章将鹰信递给了汤和,示意他们一起看看,这是晋地的地方官利用驿站最高等级的官信传来的,十分珍贵,自然不可能拿这种东西开玩笑。 随着大明的经济越来越繁荣,对于鸽信,鹰信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但是鹰隼这东西,驯化多是草原蒙古部落比较擅长,大明如今继承的送信猎鹰越来越少,除非十分紧要,晋地的官员,应该不会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挑战朱元章的脾气。 汤和和李善长看完,俱都眸子一皱。 作为大明开国勐将中,少有的和朱元章有始有终,全了君臣之谊的完人,信国公汤和不仅很能打,政治觉悟也十分高,他当即感觉此事和北方军屯土改,均田有关。 可是,此事又牵涉到淮西权贵。 所以汤和明智地选择了不开口,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地上,一言不发。 如今,大明的淮西勋贵集团,也是分为各个派别的,互相之间各自不爽。 就比如郑国公常茂,与自己老丈人冯胜之间颇有间隙,为此还影响到了周王朱橚,朱橚偷偷的瞒着朱元章,和自己老丈人冯胜见了一面,聊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而此次之后,常茂家在北方,尤其是河南中原的良田就基本上被贱卖。 周王朱橚为此被朱元章呵斥一顿,惩罚他在王府不准乱跑,圈禁思过,本来他在洪武十五年,奉命押运粮草,走通济渠上北平去,运送过去之后,就让他做海船火速回来,被朱元章一顿臭骂,然后就在王府禁足。 这也让周王朱橚记恨上了常茂。 而山西的事情,更加错综复杂。 永平侯谢成,当年跟随徐达南征北战,又和邓俞搭档过,在山西根深蒂固,将校卫所官兵千户,基本都是他谢成家丁亲卫出身。 因此,在晋王朱棡就藩山西时,朱元章赐婚,让朱棡娶了永平侯谢成的女儿为晋王妃。 按道理,作为勋贵,应当奉公守法,可是谢成久在山西坐镇,山西晋代之地,民风彪悍,多通北狄,所以免不了手下军头有贪墨和杀良冒功之事,后来渐渐的晋代之地的明军卫所,贪墨良田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谢成也并不约束。 晋王朱棡过去之后,仗着自己老丈人是谢成,又是堂堂朱明皇室,一度想要制止山西明军卫所的不良之风,结果发生了庖厨给他下毒,他鞭答庖厨的事件…… 有些事,也并非是谢成能掌握的了。 土地,不管在任何时候,对于华夏的大地主阶级都是硬通货,即便如今大明皇家银行转移了一部分影响力,但是这个影响力还远远未到大明的勋贵和大地主们,放弃侵吞良田上。 山西移民众多,当地有许多大家古族,譬如金末大词人元好问家族,元氏,就是北魏皇室后裔,唐朝丞相元载的母族,在唐朝就十分庞大,似这种古族,想要让他们移民,不动用非常手段很难施行,如今的山西其实是个火药桶,许多火星子都没捂住了,并未爆出来。 朱元章为了告戒谢成约束手下,亲自下旨,并没有封赏谢成一千石公田的侯爵官田,对谢成大家叱责,然后提拔谢成的儿子。 此举是在告戒谢成,你若是再不约束手下,我就对你下手,咱对你的恩情,报在你儿子身上! “晋王将军屯田以均田土改的名义,占为己有,并不分发给底层军户百姓,还私吞山西移民田,划归为军屯田,将次田置成良田……” 李善长将那鹰信拿着,读了一遍。 他和汤和对视一眼。 两人都是就随上位之人,跟着朱元章多日,约摸都能摸到朱元章的脾气。 朱元章背负着双手,望着远处朱雄英和马皇后常住的别院,他们在香林寺旁的琵琶湖,置办了一座小院儿居住,晨钟暮鼓。 和皇城仅有一墙之隔,但的确少了许多勾心斗角。 马皇后的心情和身体都肉眼可见的有好转。 这段时间也并非没有发生宫斗事,因为马皇后在宫外养病,六宫暂时由李淑妃代管杂事,结果李淑妃暴卒。 如今,大明的后宫,大权实际上在郭宁妃手中,她渐渐独摄六宫,太子妃吕氏在宫中吕氏老人被驱逐后,也低调许多,一门心思培养朱允炆。 而朝中重臣,见郭宁妃得宠,不少勋贵和郭兴郭英走的极近…… 朱元章第八子,潭王朱梓,已经前往长沙就藩,说来奇怪,朱元章将陈友谅旧将,宁夏都指挥使于显的女儿赐婚给潭王朱梓,此人曾是陈友谅麾下大将,当年在荆楚极有名望,投降后,被派去宁夏戍边。 陈友谅的两个兄弟陈友当陈友直,投降大明后一个被封为归仁伯,一个被封为坏恩伯,二人闻言大吃一惊,上书哀求不可,长沙虽然距离武汉,江西有些距离,但是顺江而下顷刻便到,且荆楚,江西曾是陈友谅旧地,至今还有些旧民怀念他当时恩义,立庙祭祀。 如今将潭王朱梓封去长沙,还辅以陈友谅旧人,这岂不是旧珠还椟? 而朱元章却并不理会,反而专门派遣陈友谅曾经的丞相,临川侯胡美,亲自去督造潭王朱梓的府邸。 胡美本是陈友谅心腹大将,在江西,荆楚极有人望,其妻子胡妃还被朱元章擢升品阶。 这使得大明朝局,顿时紧张起来…… 毕竟,当年陈友谅身死,他另外一个丞相张必先不知所踪,邹普胜隐姓埋名,又有宫人蛊惑潭王朱梓乃是陈友谅遗腹子……天子此番用意,讳莫如深。 说来也奇怪,就连朱元章自己,走出了那高墙大院的紫禁城,都觉得自己心情舒畅许多。 朱元章眯着眼望着远处,沉思了片刻,嘴角一撇澹然道:“北方卫所军屯田土改,暂缓,等咱太学和国子监的监生,丈量完了全国的鱼鳞图册再说。” “若是丈量十年,就十年后再均,若是丈量二十年,就二十年后再均。” “至于南方,南直隶各地,都要悉心推动均田,让军户良家子,各地皇田官田的佃户人人有田耕。” “浙江沿海,劳烦汤和你去走一遭吧,咱担心别的人去,压不住方国珍留下那帮旧部。” 当年,就是汤和亲自招降的方国珍。 事后,方国珍旧部也是汤和分化安置,他对于方国珍的子侄也多有招抚,故而在那些改行做老本行的船户中极有威信。 朱元章说完后,背着手望着远处,背对着李善长和汤和二人。 “冯胜尚能饭否?” 朱元章忽然问了一句有些跑题的话。 李善长眸子微微眯起,低声道:“若是征辽东,仅冯胜尚不足以平辽。” 大明之患,不在于内。 如今只要解决了外患,内忧自然有慢刀子钝。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汤和见状,则是低垂下了头。 第81章 大明的新阶层寡头 朱标,朱雄英睡在一张床榻上。 朱标穿着薄衫,倚靠着朱标的胳膊,望着床铺顶部,小声道:“爹,您说有没有可能,勋贵们对均田不满,想要对魏国公下手了?” 朱标手中持着一柄竹扇,他也若有所思。 将竹扇摇了摇,朱标道:“不会,他们盯着的不是魏国公,而是曹国公。” 朱雄英啊地一声,从朱标胳膊上爬起来。 挠了挠头,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这次咱们来北平,也不单单是为了文举武举,还有就是在北地许多边关卫所,出现了假币,咱大明勋贵里,有人偷偷印铜钱,还有假的大明银元,就连宝钞……” 朱标忍不住叹了口气。 朱雄英大惊。 假币? 说实话,前世大明的私铸铜钱等,在中后期很泛滥。 这个时代,也依旧很烦单,韩林儿的曾经的部属,叫做王金刚奴的,在河北等地到处打游击,自己铸造铜钱,仍然以龙凤为年号。 但是这些左道余孽私铸假币,还勉强能说的过去。 大明勋贵内部…… 这下朱雄英压根睡不着了,坐起身来。 在前世,曹国公李文忠,有两个地方触犯了淮西权贵们的整体利益。 他主抓西番贸易,难免和勋贵还有文官集团们的商队贸易有冲突,另外就是他负责抓军屯卫所田地,粮饷,还有后续建设。 这等于后勤,经济,军事一把抓,每日过手的银钱是天文数字。 “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 念叨着这个名字,朱雄英重重地皱了皱眉。 “爹,咱知道为啥了。” 朱雄英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皇爷爷其实知道这些事,但是皇爷爷一直引而不发,他是想要来个大的,他开始给您铺路了。” 朱标眸子一闪。 他轻轻皱了皱眉。 “你爹我也并非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杀与不杀,又有区别。” “胡惟庸谋逆之桉,便是你爹我所抓,是他给勋贵们开了不好的头,如今咱大明的武将勋贵,太过庞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联姻。” “若是他们安心军事,也就罢了,私铸假币,还侵吞九边将士的粮饷!” “你之前,一直让爹小心儒臣,实则在咱看来,儒臣此时并非心腹大患,武将勋贵才是啊……” 朱标说出了一个如今大明朝最现实的问题。 大明开国之后,一直在征战,而且征战不休。 国家打了几十年的仗,文官们在经过前元那种散养状态,还有宽松包税状态后,开始被大量的征集调用,高速运转,用来给国家收税。 而且大明对于文官,十分严苛。 前元松散放养,也不会追究你盘剥百姓,只要交给蒙古老爷税收,懒得管你。 但是大明就不同了,你又得交税,又不能盘剥百姓…… 他们自然会不满。 这个不满累积起来,就是对武将勋贵集团,和大明皇帝的不满。 这也是后来,土木堡之变,为何大明会有惨败的原因之一。 当时的大明,才经历过三征麓川和东南矿工大起义两场大战,国家大部分的赋税,全都被用在了这两场大战中。 明军在土木堡的征战,又让大明并不富裕的底子,雪上加霜。 文臣集团,不希望大明再出一个朱瞻基一般能率军出关作战的皇帝,所以在土木堡败亡的某些方面,文官没有少拖后腿…… 这些收赋税做买卖的士大夫集团,希望的是一个稳定的可以发展赚钱的和平社会,不需要连年打仗,一打打上百年的大明,他们更怕的是朱祁玉一旦这一场大战赢了,后面勋贵们更加跋扈…… 现在的大明也是这般。 大明皇家银行,还有放开贸易限制,不收商业税后,迎来了商业的大发展,商人们以钱养吏,官吏给商人行方便,他们的势力加速活跃,已经超过了朱雄英最初的预期,他们迫切的需要从勋贵,从皇家手里抢夺各种资源和市场,这放在前世,就是资本家和垄断寡头之间的博弈,而如今,勋贵们正在充当垄断寡头的角色。 大明很多买卖,就比如说九边卫所将士们采购棉衣棉鞋,都被勋贵家族的商铺给垄断了。 他们在江淮大量圈地种棉花,再用棉花做成棉衣,棉鞋,卖给大明卫所,又出口海外,这就算了,此刻居然胆大包天,开始搞起了假币…… 人的欲望和贪婪是无穷的。 一旦给他们开了个口子,就无法收场。 这也是胡惟庸当年下台的原因之一。 胡惟庸帮助淮西勋贵们抢夺钱粮市场,帮助他们打压浙东党和楚党,为淮西勋贵们捞取利益,让淮西老人们都念着他的好。 洪武十五年,为了大明皇家银行能够顺利推进,为了让大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进行,朱元章对勋贵和文官们做出了许多让步,在大明朝廷获益的同时,这帮人也获得了很大的利益,他们渐渐被巨量的利润迷失了双眼,忘记了洪武十三年,朱元章是怎么对胡惟庸屠刀滚滚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勋贵们靠着天生的权势接近中枢,靠着他们握有九边的军权,在做生意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优势,吃了南方文党们许多份额。 寡头,还是有军权的寡头…… 幸亏,曹国公李文忠对大明是完全忠心的,可是这也就触动了其他勋贵们的利益。 朱雄英感觉,皇爷爷朱元章,在有意的纵容他们,让这淮西勋贵做大,好对他们一网打尽…… 就拿盐引来说。 九边的盐引,几乎是被勋贵们手下的商人霸占完了,剩下的一些毛毛雨,才是和文官戚戚相关的大商人,色目商人来分。 这样会出事…… 他们抢夺盐引,抢夺海船贸易份额,看似是从文官商人们手里抢的,实则也是从国家手里抢的,是从大明手里抢过去的。 然而主管大明这些西番贸易的,是曹国公李文忠。 李文忠不给他们份额,调查他们走私垄断,他们自然而然会觉得是李文忠在针对他们。 因为李文忠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勋贵们行个方便,可是这样又是在薅大明的羊毛,国家国家,是先有国才有家,他李文忠首先是大明的曹国公,其次才是淮西老人。 而且将那些真正做买卖的南方大富豪们排挤在外,是个很危险的事情。 南方文人做买卖的体量极大,也不缺钱。 你们一帮淮人自己玩,不带着我等发财,不搞事情才有鬼…… 所以,这有暗害徐达之嫌的华中,他有可能是勋贵们对于李文忠为大明攥取了太多利益而不爽,准备对他和徐达搞点事情。 徐达实际上是北方抓军事的一把手,李文忠主抓西番和海贸,都有大笔油水可捞,若是他们两个走了,后面还有别的国公可以顶上。 冯胜,傅友德? 朱雄英不敢想,也许并不是他们。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而文官们乐于见到这样,必定会在背后推波助澜。 甚至于,华中被别人当了枪,自己都不知道。 朱雄英揉着脑袋。 和一群帝国最顶尖的人玩脑子,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还有些文人士大夫,似乎放慢了脚步置身事外了,就比如说自己继母吕氏等人,将兴趣爱好放在了培养朱允炆,但越是这样,朱雄英的危机感越深,这也是他这次要来北方的缘故,朱允炆越是符合文官们的眼缘,自己就越危险。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咱养生是能健体,但是挡不住刀枪啊。 而因为马皇后身体不佳的缘故,皇爷爷朱元章意识到自己应该在任期内,给朱标解决一些隐患,便开始用诸藩王皇子的手,将之前国内错综复杂的派系融合起来,纵容他们抱团,好一网打尽,这是吸取了陈友谅和韩林儿余孽,没有一网打尽,遗患无穷的前车之鉴。 比如潭王朱梓,有人一直在他耳边风言风语,皇爷爷朱元章怎么会不知道? 他放任朱梓被蛊惑,还主动让陈友谅的旧臣,临川侯胡美,宁夏卫都指挥使于显等人,和朱梓走的很近。 这并非是阴谋,已经是阳谋了。 朱元章清清楚楚的告诉陈友谅旧人,我知道你们在打着什么打算,我也知道你们还惦记着陈友谅儿子陈理,甚至有些人还打算利用潭王朱梓做点文章,但是咱不怕。 咱给你机会,看你中不中用。 你若是不结党,就给我死了这条心,若是搞事情,那就是一锅端! 朱雄英揉了揉脑门儿,犹豫了一番,对朱标道:“爹,您现如今头疼勋贵们,其实咱倒是觉得勋贵简单,您看,勋贵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十人,不会多到哪里去。” “但是勋贵的确不能放任他们经商做大。”.. “因为他们若是又有兵,又有钱粮,那就是唐末节度使,就不是勋贵了,天下会乱,武人一旦拥有了权势和金钱,后果不堪设想。” “咱想对付这帮勋贵,法子也多,我这段时间看皇爷爷的意思,多半是要对辽东动手了,您老实给我交个底,皇爷爷让您和我到这边来,是不是为了辽东战事?” 朱标澹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机灵。” 朱雄英嘿嘿笑道:“这又不难猜,咱只要分析一番便可得知,武将勋贵做大,有两个法子可解,一来打败仗,二来打胜仗,打败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是好事,但是打胜仗就简单了。” “皇爷爷只要稳住心思,再筹备一两年,把咱们军中那几个大军头国公送到辽东来,一战定辽东,到时候,四海靖平,西南,云贵川,陕甘,还有山西和燕地,都要花钱修建关隘,军屯搞建设,也就不需要再打仗,马放南山,兵归乡野,这时候,皇爷爷再给这几位国公一个体面,他们也该回家好生颐养天年了。” 朱雄英的分析,让朱标十分欣慰。 他连连点头。 望着天花板,朱标道:“雄英,这些事情你能明白,为父甚慰。” “但也仗也并不是这么打的,收复辽东,是咱朱明皇室的心头大事,也是文官们的心头大事,他们也想着辽东收复后,我大明能和北元对峙一段时间,给老百姓们修养时日,江南地区的税赋,的确太过苛重,咱们对地主收税多,地主盘剥佃户就更重,若是能在两年内将辽东平定,除了让冯胜等国公马放南山,还能顺势减减赋税,南直隶五府,你皇爷爷连年减税,仍旧连年遭灾,赋税收不起来,其他地方的老百姓,生活也艰难呀。”朱雄英点了点头。 哎…… 这个时代,农作物的种植,过于靠天吃饭。 没有肥料,没有高产作物,即便免了赋税,老百姓想要吃饱饭还是很难,别说现在了,前世那个时空,朱雄英那边建国之后,六十年代还发生过饥荒,出现过饿死人的现象,而且是大面积的饥荒,当时的救灾动员能力,还有当时的粮食种类,产量,都很难做到老百姓每年都保证有饭吃…… 那个时空的华夏老百姓,真正吃饱饭,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事啊。 朱雄英曾经亲身经历过,二十世纪末时,有些山区的孩子,还穿着破烂,每日靠着土豆番薯玉米度日,甚至一天三顿天天吃土豆。 治大国如烹小鲜。 这事儿的确着急不了。 若是要落实一五计划,起码得把姚广孝带来的木薯大量种植起来,在南方普及,然后利用南方的高产作物,不停给北方输血,将大明北方的九边卫所防线建立。 在利用大明皇家银行,控制北元,察合台,高丽,倭国的金融命脉,依托大明发达的手工业,以坚挺的大明宝钞不停的从周边国家吸血,来保证大明大部分,朝廷能够控制到的老百姓过上相对而言的好日子。 这必须得来北方坐镇,保证政策实施到位。 我大明,任重道远呀…… 朱雄英想到这里不由得怔住,自己之前真是太过乐观。 总以为自己只要不死,好生养生,就能保证大明未来不走偏。 谁知道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大明的资本积累速度加快了,南方快速富裕,北方如今还很穷,而且在南方,勋贵已经隐约出现了这个时代的寡头。 一个小蝴蝶扇动的一下翅膀,会对大明造成巨大的影响。 “爹,你知道铸造假币的谁嘛?” 朱雄英问道。 “不知。” 朱标摇摇头。 “军情司连番查桉,国安司也派出大量谍子打探,仍然没能查到是谁在铸造假币,但是我大明的宝清局宝泉局,戒备森严,旁人不可能拿得到钱模,而且也不可能拿得到铜矿银矿石用来铸造,你李文忠叔叔多方查探,查出铸造的工坊,是在北方。” “至于是北方哪里,还未能探明。” “明白了……” 朱雄英眯着眼点点头,大明的北方并不缺银矿,在元朝之前的大金国,更是在发现了大型银矿之后,以白银为货币,铸造了官方定的“承安宝货”作为大金国的官方货币,这是华夏自汉武帝之后,货币史上第一次以白银为币材做法定货币。 大元继承了金朝的国库和币值,也广泛的使用白银。 当年忽必烈夺得大位,支持他弟弟阿里不哥的那些草原上的蒙古王爷叛乱,忽必烈就花了白银五十万锭,足足数百万两。 “爹,假币这事儿也好办,北方的银矿,铜矿,只有那几个,您要是信的过我,将此事交给我来办,我让姚广孝去做,他多半能查得出来。” “我就是担心,查出来了,您舍不舍得下手……” “咱大明这些勋贵,个个都沾亲带故的,我总感觉有胆子下场铸假币的,并非是一般人,怕是国公一级,或者二代国公……才有这个胆识,否则普通的侯爵哪里敢做?” “而且,此人不仅做了,还大张旗鼓的花假币,根本不怕被人告发,说明关系极硬,怕是我大明军中有底子的人。” “哎……” 朱标轻轻叹息一声。 “是啊……” 朱雄英在脑海中思索着可能会做这件事的人,有可能的太多了,甚至可能是南方的文官集团在故意推波助澜。 大明是绝对不可能让这帮勋贵做成寡头的。 若是按照这个趋势,很快皇爷爷就要发动辽东战役,尽快将国内的大仗打完,接下来勤修内政,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对付这帮做大的勋贵上。 文官们,这段时间要得利了…… 朱雄英呼出一口浊气。 大明的武举,要到明年才能开科,培养出一批新的勋贵,还为时尚早。 几个大明的藩王,似秦王朱慡,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能够压得住勋贵的,也就晋王和燕王,自己二叔秦王朱慡,已经被自己侧妃邓氏给架空了,活像是个提线木偶。 靠着皇室成员压制勋贵,很难。 更何况,许多皇室成员,要倚靠这帮勋贵们维持藩地的安稳,秦王朱慡娶了邓愈的女儿,晋王朱棡娶了谢成的女儿,朱棣娶了坐镇北平的徐达的女儿…… 略一思索,就知道为何。 难啊。 见朱雄英忧心忡忡,朱标笑道:“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着忧愁伤神,不养生,如今为何这般?” 朱雄英咧嘴笑道:“爹,以前我养生,是怕死,如今我不提养生,是因为我已经到了养生化境,咱不吹嘘,就我这身板儿,万中无一,除非是有人对我下黑手,咱不会有啥大问题。” 他想到这里,都着嘴道:“我反倒是担心我以后会不会也没儿子……” “咱三个舅舅,常茂,常升,常森,全都没有子嗣,咱外祖父开平王这一支,血脉太过霸道,常茂大舅说,好几代都子嗣不多……” “哎,我年幼,尚未婚娶,连个小娘都无……” “你这浪子!” 朱雄英又嘿嘿笑了笑,眼神闪烁,道:“爹,说真的,咱这一路走来,我见北地百姓,作风朴素,多能艰苦劳作,百姓虽然面无菜色,但是生活积极向上,很多底层老百姓,都觉得咱们大明比大元好,过得比以前有盼头,个个眼里都有光。” “而且,他们被蒙古人欺辱过,给蒙古人当牛做马,保家卫国,义不容辞,也更爱戴我大明。” “反倒是我大明南方,百姓富庶,只要手脚健全,倒是饿不死,老百姓们饱暖思**,咱做个大明日报,马上就有人搞出了一些隐曲儿黄报,还有什么有图画的金瓶梅,在小报上连载赚钱,老百姓因为国家赋税收的重些,怨言颇深,南方读书人又多,三五子读书生员,就喜欢聚在一起,讨论国事……” “我大明南北,有隐忧啊!” “咱们,一定得把北方给经营好咯。” 朱标点点头。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有人诬告你三叔晋王谋反,你五叔周王朱橚,也被人拐骗犯了错,至于你二叔秦王,他着实是让你皇爷爷失望啊……” “他做了什么?” “他对那王保保之妹观音奴深陷情种,偷偷帮观音奴送书信给北元,暗通北元,而且藩边重事,一概不管,全都被那侧妃邓氏把控,如何能不叫你皇爷爷伤心?” “若果不是我为他担着,帮他说话,他早就被你皇爷爷召回南京训斥了。” 两人正说间,常茂在外大声呼喊。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第82章 收复乌撒 常茂来不及喘气,忙说道: “北元平章乃儿不花,大将万户索林帖木儿,率三万军,自张家口堡犯边!” 朱标和朱雄英全都翻起身来。 朱雄英皱眉道:“大舅你勿要着急,妥善说来。” 他小跑着到一边,给郑国公常茂端来一杯茶,等常茂喝下,他才气喘吁吁地将这军情道来。 这条情报,是国安司的僧人传来的。 如今,大明国安司的情报来源,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和尚,喇嘛,各类平民。 一个是大明锦衣卫自己的商队。 和尚和喇嘛,在此时的大明北方,地位尊崇,强盗拦路劫径,都不会对和尚下手,故而和尚能够有很大的身份便利,探听情报,而且这个时代的和尚和道士一样,大多都会医术。 行医,可以便与布道。 大明的北方,燕云之地,国安司的谍子和尚,是主要情报来源。 常茂细细讲来,此情报来自于张家口堡,也就是前世的张家口。 前世,堡宗出国留学,就是在张家口附近的土木堡,拿到了入学通知书。 此地距离北平不过二百多里。 此地现如今并无卫戍堡垒,但是此地西山山腰上,有许多洞窟,和尚,番僧,喇嘛,道士,常在此地挂单歇脚。 久而久之,此地形成一座寺庙,名为云泉寺。 因为靠近草原,张家口此地,寺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佛寺,他的主持是个番僧,行的是藏传佛教的衣钵,但是汉传佛教和尚也挂单,而在这里住的最多的却是道士。 寺庙上部,以道士为主,山脚也是和尚为主。 最初,此地是全真道士传道的洞府。 大元时候,因为长春真人丘处机的缘故,北方,尤其是辽东等地,全真道家道士众多,许多道人四处行医布道。 有周围的蒙古牧民,汉人百姓来此求医,渐渐的在周围聚集起来,有汉家丹门沁(货郎),蒙古王公贵族的行商管事,甚至还有南方的行商,聚集在此,在这里进行集市。 茶叶,盐巴,铁锅,锅铲,棉布,丝绸,蜀绣,药材,你能想到的货物,都有色目商人和汉人的商队拉到这个地方,和蒙古人交易各种皮草,牛羊,骡马。 对于蒙古人来说,皮草和牛羊就像是汉人的稻谷,养一匹要不了多久就生崽子,然后崽子再生崽子,三五年间,就能有一群牛羊。 但是对于汉人,牛可以卖给官府做耕牛,也可以卖给卫所军户做军牛,羊可以卖肉,可以卖羊皮,一只羊从蒙古人手中收来不到半块钱,卖出去可以得钱一块五。 此地靠近北平,只要从蒙古人手中收过来,就能立即出手。 又因为,靠近天津卫不远,从南方海运货物再用车队拉来方便,三倍的利润,让许多商人蜂拥而至。 其实在大元时期,周围的定居百姓,就固定来此地赶集。 而且云泉寺,在每年四月初八,还固定有佛会,法会,周围信徒信众,前来赶集上香,顺便购买各种生活物资。 初一十五,也有小集。 洪武初年,因为战事频繁,略有影响,洪武十五年之后,经济迅速发展,很多北方的商人发现这张家口堡有商机,如今聚集的居然有上千人,长期在此地进行贸易。 明军没有在这里建立卫所。 蒙古人也没有对这里过于骚扰,因为骚扰太甚,他们会买不到盐巴和茶叶。 此地,就是如今大明的灯下黑,蒙古人和汉人聚集交易,但是北元和大明都没有刻意的去管理。 锦衣卫国安司,发现此地重要,很容易探听到北元情报,于是在这里的云泉寺,广派和尚道人谍子,还有自己的商队。 “我国安司在张家口堡的和尚谍子探明,大元平章乃儿不花,大将万户索林帖木儿,率领自己麾下部帐共四万余人,正在向着张家口聚集,其前锋探马,已经到达张家口堡,因张家口堡无宅邸,让云泉寺的和尚收拾禅房,与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居住。” “哦?” 朱雄英和朱标对视一眼。 朱标皱了皱眉,说道:“郑国公无需紧张,此事恐怕也并非是坏事,这乃儿不花,可是洪武九年降而复叛的官山卫指挥?” 常茂点点头。 “至于这大将索林帖木儿,此人曾经是元顺帝大公主鲁国公主的爱将,因为卷入元昭宗谋反,饱受牵连,被北元当今的皇帝排挤。” 常茂说完之后,朱雄英却想到了北元的这位鲁国公主有关的一件事。 竹温台碑。 竹温台,是北元鲁国大长公主的陪臣,此人是色目人,自幼博学,善于经商,而且广读汉人的农桑之书,跟随鲁国大长公主嫁到草原上去时,从北平带走了上千名熟稔种植的汉人老农,在草原上劝人耕种,大力发展手工业,还让汉人工匠将羊毛制作成各种产品去卖,为鲁国大长公主赚取银钱。 元顺帝得知,在竹温台死后,亲自下令给他立碑。 碑文以汉文写,回鹘蒙文标注。 主要是夸赞他劝农耕种,是大元的劳模。 “这北元鲁国公主一脉,汉化颇深,父亲,您和大舅可曾听过竹温台碑?” 朱雄英说道。 朱标和常茂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朱雄英便将元顺帝亲自下令昭奖竹温台的事情说了一遍。 “索林帖木儿既然是鲁国大公主的部族家将,多半和鲁国大公主一样,深受汉化,这北元的鲁国大公主,出生于北平,其虽然嫁去了草原,但是部族多习汉风汉俗,由奢入俭难,他们过惯了奢侈日子,去北元大漠吃了这些年沙子,必定思念中原富庶,如今这个索林帖木儿带着部族靠过来,我感觉不一定就是要起战事,兴许是想投靠我们。” 朱标笑道:“雄英说的有道理。” 他又给常茂倒了一杯茶,说道:“至于这乃儿不花,倒也好说。” 他眸子闪烁,擦了擦手中茶水,笑道:“蒙古人和我汉人一样,对叛徒鄙视颇深。” “他若是战死沙场,与我大明英勇战斗,死后他部族妻小,说不定会得到北元皇帝重赏,但此人先降后叛,蒙古人最恨叛逃者,他即便是回了北元朝廷,也不受重视,还会处处排挤他,掠夺他部族,并且不给他牛羊马匹,赏赐自然也不会给他。” “这两人一起过来,我看是想投奔大明。” 常茂眼睛一亮。 他站起身来,细细思索一番觉得有些道理,笑道:“太子殿下,皇孙殿下,听你们二人言语,我觉得也是此理,这个乃儿不花,其人喜欢听杂曲,据说最喜欢听金朝文人编纂的曲儿,还喜欢听戏,他去了草原多年,别说听曲儿,我看连蒙古美人都见不着一面,北元皇帝虽然不说,北元那些部族王爷们,对他们这些投降过的蒙奸必定处处刁难,如今我大明财货值钱,他们定然是又起了返归大明的念头。” 朱雄英端起几杯茶水:“北地干燥,需得多喝水,这薄荷水清热解渴。” “大舅,爹,你们快尝尝。” 三人一人一杯,喝了茶水,又分析了一番,顿觉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这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因为在北元不受待见饱受排挤,所以想要来北元和大明的三不管地代,尤其是长城外围,张家口这种靠着草原的地方,打打秋风。 但是因为乃儿不花曾经背叛过大明,所以他想要先摸摸底,找个离得近的地方,和大明谈谈条件。 投降,也有体面的方法,唤作归附。 他们有四万多部众,也算是一只不大不小的力量,战斗力并不弱。 张家口此地,在前世那个大明的时空,可是足足有数十年时间,一直很坚挺,从未被北元蒙古人攻破过。 朱雄英将那薄荷水喝了一口,皱眉道:“但是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他们,我说的是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占据了张家口堡,在张家口堡修筑要塞工事,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对我大明是祸非福!” “张家口堡此地,易守难攻,且衢通大漠南北,又接辽东,若是他们两个成了气候,割据一方,对我大明坐地起价,又要挟北元,两头逢源,那时我大明想要攻破他们,需得花费十倍百倍的力气!” 朱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爹,那我马上叫郑和去请四叔来,我们好生商议一番,看能否先设个埋伏,等那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入瓮。” 朱标笑道:“去吧。” 朱雄英当即召来郑和,交代一番,吩咐他去请朱棣来。 因为徐达身体欠恙,如今朱棣逐渐掌握了北平的军政大权。 故而,军情要事,基本上是朱棣在抓。 郑和领命,当即躬身而去。 …… 燕王府。 朱高炽,朱高煦两人跪在地上,一左一右。 两人一个噘着嘴,一个歪着头。 嘴中,还不时哼哼唧唧。 好似是卧龙凤雏。 “说,是谁许你偷看禁书的!” 朱棣手里拎着一根戒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朱高煦小小年岁,居然被身边的内侍偷偷蛊惑着看禁书,还是从南方传过来的银会小报,似什么精装金瓶梅,这如何让他不气。 小时偷针,长大偷人。 小时看黄书,长大岂不是要…… 朱高煦噘着嘴哼道:“是大哥叫我看的!” 朱高炽大惊,胖脸顿时气红了,怒道:“老二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叫我看的!” “你!” 朱棣挽起袖子就准备继续抽打他们,一旁燕王妃徐仪华连忙阻拦道:“王爷息怒。” “世子们不过是贪玩,也是受人蛊惑,是我们疏于管教。” 朱棣想了想,气刚刚消了一些,朱高煦却又顶嘴道:“咱看就看了,等日后,咱还要天天看!” 说着嘟起嘴,极为倔强。 “我就爱看小人书,哼!” 朱高炽连忙捂住他的嘴,慌张地向着父亲朱棣求情。 朱棣见状,不由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郑和前来。 “奴郑和,拜见燕王殿下,王妃殿下,见礼世子殿下。” 郑和行礼之后,笑嘻嘻地看着朱高炽和朱高煦。 燕王朱棣见是郑和,道:“可是有要事?” 郑和点点头。 随即,恭敬地往旁边侧步,请朱棣到旁边,低语一番。 朱棣闻言之后,眸子皱了皱,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将自己的胡子留成自己三哥晋王朱棡那种长须髯,而是短而密的胡须。 前世,有人一直拿朱明子孙的胡须做文章,比如说晋王朱棡的美须髯好看,有人就说这是龙髯,鼓噪晋王谋反。 而也有相士对朱棣说过这种话,说朱棣的胡须是龙髯,有帝王相。 同理,潭王朱梓手底下也有人这般说过…… 朱棣此时的短胡须,显示出他此刻更加具有攻击性和压迫感,更渴望军功,也更有威慑力。 但是郑和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说完之后,郑和面带温润笑意,对朱高炽和朱高煦说道:“二位世子殿下,皇长孙殿下自南京给二位殿下带来了点心,茶果,如今已经备好,还请燕王殿下和王妃应许,准二位世子前去品尝。” 燕王妃徐仪华笑道:“好哇,多谢皇长孙殿下记挂。” 朱棣冷哼一声,则是吩咐下人去牵马,然后命人去大营传令,先去北平东坝的马厂,将军马战马储备好,准备出征。 郑和笑着望向朱高炽和朱高煦:“二位世子殿下,请吧。” 朱高炽一听说有吃的,当即爬了起来,开心地问:“是雄英大哥给咱准备了茶果?” 郑和点点头。 “好耶!” “有吃的咯!” 朱高炽极为好吃,听说朱雄英准备了美食,顿时坐不住了,之前朱雄英带来的那僰凤汤,着实是让朱高炽鲜掉了下巴,导致他直到现在还没能忘了那碗汤。 这个年代,鸡禽,家禽普通老百姓很难吃到。 因为鸡禽需要吃大量的粮食,杂食养不大。 而半野生的乌鸡禽,则更是难得,那乌鸡汤的滋味儿,能让朱高炽念叨一辈子。 朱高煦却道:“哼,不就是几个茶果,有什么好吃的,我不去!” 说着站起身来,傲娇地抬起头,看也不看郑和。 朱高炽翻白眼道:“二弟,你怎么能如此无礼,雄英大哥带来的茶果,那是京城的茶娘专门做的,咱北平肯定吃不着。” 朱高煦道:“吃不着就吃不着,我不去!” 郑和闻言,淡淡笑道:“二位世子勿恼,皇长孙殿下不仅准备了茶果,还准备了各种玩具,另准备有插画的小人书,专为二位世子消遣。” 朱高炽眼睛一亮。 他连忙拉着朱高煦,跟着郑和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问道:“我要玩玩具。” 朱高煦本来还在执拗,听闻郑和说有小人书,不由眼睛一亮,他等着走远了,咬着牙喝问道:“喂,小宦官,你说有小人书,是啥样的小人书?” “是有黄蛇的不?” “没有黄蛇的,咱不看!” 郑和淡笑着回头道:“您猜?” 朱高煦大怒,想了想,决定还是跟着去看看。 “这南方的黄蛇,和北方的黄蛇,有何不同?” …… 不远处,朱棣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两个逆子,着实是有些顽劣,尤其是二子朱高煦。 “此小内侍倒是有些机敏,懂得用言语诓骗幼子。” 朱棣对徐王妃淡笑道。 “啊?” 徐王妃一愣。 朱棣眯眼道:“方才这小内侍给我说的乃是紧急军情,仓促之间,雄英怎么会准备吃食和玩具招待两位幼子,他是看我生气,又有紧要军事去做,为了避免我气恼降智,专门把咱两个逆子诓去玩耍,让我安心。” “哦?”徐王妃也是智敏之人。 她淡笑道:“要是咱们身边也有这等机智的内侍,两个世子也能让我们省心。” 朱棣点点头,这时,已经有下人过来,给他穿戴甲胄,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道:“咱这次要趁着大哥坐镇北平,为大明多立战功。” “我听大哥言语,日后北平极为重要,而且我大明的战线,也会向西北前移。” “若是有机会,说不定高炽和高煦,也能捞个边地实封……” …… 张家口堡。 云泉寺。 几个大明国安司的和尚谍子,和几个道士凑在一起,正在商议军情。 他们都是精通医道之辈,在这张家口堡十分受到百姓尊崇,也为寺庙带来了许多香火钱,和欺压百姓的番僧喇嘛不同,汉传佛教的和尚,还有全真的道士,看病分文不取。 他们的医术,其实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这个时代的巅峰。 元朝时期,因为东西方交流十分频繁,在中华大地上,东西方的医术自发的在宫廷与民间产生了交汇,许多西方医学的知识体系融入华夏,结合蒙医,藏医,中医,在明代时融汇形成了完善的中医体系。 蒙医中有很多东西,和中医一脉相承。 而中医也继承了蒙医的一些精化,就譬如说前世那个时空,大明中期的名医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里,记载了草原鼠兔的粪便“草灵脂”,可以治疗小儿惊悸,抽搐,还有一些妇科病。 但是中原大地,实际上是没有草原鼠兔这个生物的。 甚至夸张一些,李时珍并未见过鼠兔。 此生物主要在北方草原,新疆,内蒙等地,以天山雪莲,甘草,各种中药草为食,故而粪便可以入药,很久以前蒙医就将此物入药,后来元朝时,这种药材广泛在中原应用,所以李时珍也知道此物。 诸如此类的,十分之多。 大和尚李黑儿乃是锦衣卫国安司张家口堡总旗,负责张家口堡探听事宜,他将诸探子召集起来,就是为了那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即将过来的大事。 “诸位,北元平章乃儿不花和大将索林帖木儿据此已不足二百里,他们的前锋探子已在周遭征集人马,准备在西山结扎砦子,以云泉寺为根基,修建堡垒。” “我弟子在索林帖木儿部落中传医,得知他们是准备占据此处,长期定居。” “恐怕,来者不善啊!” 李黑儿是北地汉人,之前没有名字,被番僧喇嘛收去做奴隶,后来见他机敏,就教了他一些医术帮忙。 大明光复北平之后,这些过去做牛做马,被压迫的汉儿全都得以翻身,李黑儿也从小和尚变成了游方僧人,四处传医,为大明锦衣卫探听情报。 一个道人装扮的锦衣卫谍子,说道:“如今咱们大明商路繁盛,这帮蒙古人坐不住了。” 另一位国安司谍子也道:“可不是么,之前那北元吴国公,还有千户也先帖木儿,就想要入我大明内附,咱大明不许,他们还急了,主动翻越关隘投降,拖家带口的。” “能来大明安安稳稳种地,谁愿意在漠北吃沙子?” “哈哈哈哈……” 这帮谍子闻言,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所说的,是北元的海道千户也先帖木儿,还有北元的吴国公等,因为在漠北物资匮乏,买不到茶叶和盐巴,所以不得不内附一些,靠近大明。 这北元的吴国公,本来就是南方蒙古贵胄,世居南方几十年。 没办法啊,不靠近一点,他们的部族打不过更北方的那些强大的蒙古同族,水草丰茂,有盐巴的好牧场,早就被占了。所以这些小部落,就逐步向着大明靠近。 这些在南方呆惯了,被大明赶去北方的蒙古贵胄,在北方很不受蒙古同族待见。 结果离得近了,发现很多投降了大明的同胞,个个都过得比他们好。 人不缺盐巴吃不说,牛羊也定期有盐吃的? 要知道,草原上很缺盐巴,牛羊骆驼马儿,都要吃盐,牧民有时候放牧就是把牛羊在草场散开,要呼唤牛羊马儿时,手上攥着一把盐,牛羊驼马会自己主动跑来舔舐盐巴。 可见盐巴对牧民重要。 大明对于投降的蒙古部落一向优待,朱元璋给他们赐予了很多土地,还有财帛,丝绸,蜀绣,茶叶盐巴,更是每年都有赏赐。 他们一咬牙,干,不然降了。 结果,百户刘林因为还未得到上级的批复,未准许他们投降,这帮北元蒙古人急了,这个时候,草原上正好是羊产小羊羔的时候,而且急需盐巴和茶叶,尤其是牲畜,对于盐巴的需求量非常大,拖一天,他们的牛羊小羊羔就要死很多。 于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己冲进了关隘。 凉州卫指挥宋晟奉命讨伐,含泪收下两万多俘虏,牛羊四万多头。 这帮蒙古人内附,是好事,但是对大明的财政也是极大的负担。 不过,大明不做亏本买卖,西南卫所,云贵川等地很缺戍边士卒,这时代的云贵川可不是好地方,瘴气横行,蛇虫鼠蚁野兽成群,就连前世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这时候也是虎患为祸。 当年明玉珍占据四川,但是没来得及对四川进行大治。 四川因为在元代是抵抗蒙古人入侵最激烈的地方,在钓鱼城投降之后,蒙古人对四川进行过好几次屠杀,导致四川人口稀少,虎患严重。 这一幕,在前世那个时空,明末清初也出现过…… 川蜀之人,自古忠诚,明末时,张献忠屡次屠川,随后吴三桂反叛,川人因为帮助过吴三桂,清军平叛后又屠川,导致川蜀平原,豺狼横行,老虎遍地。 清初,有个知县去南充上任,带了二三百湖广移民,结果路上被老虎吃了十几人。 如今的四川,和前世也差不多,因为当年蒙哥汗死在了钓鱼城,蒙古人害怕川人后面再叛,将钓鱼城拆了,四川的古城城墙一律拆毁,防止拒城叛乱。 如今的西南,城池破败,到处是草场,唐宋时的水利工程荒废不堪用,老虎,豺狼,豹子,就在城池周围窜动,老百姓出去耕作,一不小心就被老虎叼走。 朱元璋派吉安侯陆仲亨,先行入蜀镇成都,就是给蜀王朱椿收拾周围豺狼虎豹和土匪。 朱元璋还将许多北方投降的蒙古人,搞去建昌卫所,云南等地的卫所戍边,让他们守卫边疆。 领头的大和尚李黑儿道:“我徒弟传来消息,那乃儿不花曾经投降大明,手中有不少火铳火药,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亲自去他营中,以看病为说,阻拦他们。” “此地距离北平太近,若是被他们占据,咱们大明要死很多弟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得试一试,拖延点时间,等朝廷大军过来。” 李黑儿的话,让其余几个谍子一惊。 那道人谍子道:“不妥吧,你乃是此地总旗,你走了谁来指挥?此事危险万分,不然让我去吧!” 李黑儿哈哈大笑。 他道:“刘三儿,我知晓你想前去,先立一功,但是此功劳怕是非得我去,一来那乃儿不花笃信佛教,二来我弟子是他部落药僧。” “乃儿不花等人早有归降之意,若是我走得快,朝廷大军还未来,我就以理服人,能说通他们主动投降,此行危险重重,你等都年轻,就让我去吧!”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叫贫僧信佛呢,哎!” “哈哈哈哈!” 李黑儿嘴上说着入地狱,实则却哈哈大笑起来。 蒙古人尊崇僧人,一般不杀僧人,再不济,也不过是被卖去草原做奴隶,此行有惊无险。 他似乎看到一桩功劳唾手可得,那道人和另外几个国安司谍子都是羡慕嫉妒。 “去吧,说话小心点,勿要惹恼了乃儿不花,小心拿你这秃驴祭酒!” 道人小声嘀咕,咬着牙暗恨。 …… 大明,重庆府。 此地在元代时,就有许多商船往来,是通往川西云南贵州等地的重要城市,纤夫众多,码头船艘林立。 大明横海卫指挥,总督武昌,重庆,川蜀等地漕运的朱寿,正在重庆府的朝天门码头,迎送诸位即将前往成都府参加四川乡试的士子。 朱寿本是南方汉人,跟随朱元璋日久,他和航海侯张赫,两个人长期搭档督运粮草,主管漕运事务。 按照功劳,他本来已经可以封侯。 但是因为他和傅友德,蓝玉走的太近,再加上蓝玉是太子朱标的铁杆,所以朱元璋并未大封朱寿。 这是在将朱寿留给朱标,否则以后新君登基,朱寿已经封侯,功劳过大,封无可封,再封就是国公,那时朱标也不好收场。 蓝玉也是如此。 蓝玉的战功,比起现如今大明许多侯爵功劳大,他早可以封侯,但是朱元璋为了给朱标铺路,避免将来寒了朱标从龙功臣之心,一直压着蓝玉,捎带着蓝玉麾下走的亲近的指挥们也都没被大封。 和航海侯张赫相比,朱寿不过三十岁年纪,年富力强,容貌沉凝,望着那些士子,朱寿也觉得憋屈,他和张赫不说同甘共苦,只能说风雨同行,大明南征北战,北平督运粮草,南征云南督运粮草,督运武昌等地赋税粮草,该上的不该上的,他朱寿都做了。 按道理,他早该封侯。 如今,张赫封了航海侯,在海中逍遥自在,靠着海贸赚的盆满钵满,他朱寿却在长江吃水…… 水贸虽说也大有油水,比如说川蜀等得的川盐,巴盐,在各地极为畅销,而且建昌卫所,云南,贵州等地的军马,每年都要通过重庆府运送,需要他朱寿督运,运到陕甘河南边关卫所,中途可以夹带私货,用军马驮着各种物资来卖,如盐巴,蜀绣,还有川蜀的酒。 但是,这巴蜀之地山路难行,毕竟比不了海路那般便捷。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盔甲拉了拉,寻思是否上下打点一番,能够调回朝中,去督运大运河,通济渠等地的粮饷军需,那油水也比在这川蜀油水多。 攻打云南,朱寿在武昌督运粮饷,和东莞伯何真等人立下许多功劳,何真都封伯了,他朱寿如今还是个指挥使…… 这一口胸中闷气,使得朱寿闷闷不乐。 一个士子走上前来,恭敬地对着朱寿行礼。 此士子皮肤有些黝黑,乃是重庆府巴县郡学学子蹇瑢,是中书左丞殷哲的弟子,殷哲对他极为夸赞,说他士学捷敏,将来必成大器。 “指挥,蹇瑢即将去成都府,临行前,有一言相赠。” 蹇瑢身材不高,皮肤黝黑,但是他眼睛较大,眉目宽和,一看便知是机敏好学之人,听到他言语,朱寿笑着拱手道:“蹇生有何话语教我?” 这两年,大明的这些初代开国猛将王侯,对于读书人士子渐渐重视起来,尤其是现在他们大量的做买卖赚钱,处处离不开读书人算账。 而且,朱寿本是南人,南方的名商大贾,但凡是知道哪个士子有贤名,或者是从小有天才之名,就会主动去赠送钱财,或者出钱请润笔,再召集名儒,举办诗会,为他造势。 等到后面,士子中了举,自然也会回馈名商大贾。 军中王侯也一样,中书左丞殷哲平日里要监督朱寿一言一行,故而朱寿也得卖殷哲的弟子一个面子。 蹇瑢虽然年幼,气度却不凡,他淡笑道:“指挥勿要折煞我,我只有言语劝诫,我观指挥面目,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可是因为官身之事?” 朱寿大惊,盯着蹇瑢面色不善。 蹇瑢又笑道:“瑢年幼,且我巴人以耿直诚信为常,恕瑢直言,指挥其实不必烦恼,如今您虽然身居浅水,未能高升,不过是因为搭载您的船还未到。” “您看,如今这么多学子,前去成都府参加乡试,有的人会中举,有的人不过是顺风搭船,瑢是肯定会中举的那个,故而瑢之前一直都不着急,耐心等待我的船。” “指挥您也一样,您的船,时机未到。” “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能承载您的船。” 朱寿眸子闪烁,他正色瞧了瞧蹇瑢,哈哈笑道:“蹇生,你怎知你必定考中?” 蹇瑢又淡笑道:“指挥,蹇瑢自幼读书,且家学渊博,论到学问,这满船的士子也未必有我博学。” “最重要的是,家师中书左丞殷哲。” “指挥您,又何必在此间郁郁不乐?” 蹇瑢说完,行了一礼,登船而去。 朱寿琢磨着此子言语,不由眼神一亮,胸中愤懑大减,眉头也松展开来,哈哈大笑。 是啊,我朱寿不过三旬,那东莞伯何真,都已六旬老人,我何必跟他们比地位权势? 咱的船,时机未到…… …… 云南,乌撒。 嗖! 箭矢如雨,当空射来。 此时的云南乌撒蛮,不仅装备精良,而且他们此地有草原,产马匹,本地有盐井,还种植有甘蔗,可以产糖。 其赤水河一代,不仅产酒,也有盐池,产红色的“桃花盐”。 因此这乌撒蛮十分强盛彪悍,对于明朝不甚服管。 其土司女头人,名为实卜。 此刻,她正率领乌撒和芒部两部蛮民,在赤水河与大明官兵交战。 明军人少,但是兵精,虽说只有一个千户卫所,不过千余人,却倚靠着赤水河边的一座小山崖,负隅顽抗,坚决抵抗住了实卜这边接近数千人的攻击。 女头人实卜穿着玄衣,头戴银簇,皮肤黝黑,身材高瘦,她乘坐在一匹乌撒马上,手中持着一把弓箭,这乌撒马和蒙古矮马不同,此地的乌撒马善于攀登山崖,十分受到茶马古道马队喜欢,这里的马匹耐力也很好,而且不怕山中的猛兽,十分彪悍。 这等风气,也是因为此地民风彪悍。 云贵川地,在元朝时候,女头人就数不胜数,此地女人当家屡见不鲜,而且女头人比起男土司头人更加好战。 如芒部头人,本身已经投降明朝,复而又叛,也是被女头人实卜带动。 傅友德,沐英初进军云南时,定府女土司商胜备粮千石,军马数百匹,辅军洛马二百多匹,在昆明金马山迎接沐英大军,被洪武皇帝朱元璋特赐商胜“金带一条,授中顺大夫、武定军民府土官知府”。 同样的,还有如今大明的贵州宣慰使之妻,爱国头人,奢香夫人。 他们深明家国大义,屡次劝诫蛮司头人投降,接受大明的官职,为大明修建驿站,辅助大明开垦良田,改土归流。 随着这两年,大明的经济环境越来越好,大明的大明银元越来越坚挺,这些土司头人的部族都大有受益,部落百姓生活水平大大提高。 大明在云南和贵州的卫所,长期需要粮食,也需要军马。 而土司头人们有粮,也有马。 虽说,他们每年都需要给大明缴纳粮税。 但是明军的卫所官兵们,也纷纷用大明银元,宝钞,从他们手里购买食物,肉,还从他们部落迎娶女人,成婚娶妻。 见乌撒和芒部蛮军久攻不下,女头人实卜大怒,挥了挥手,有蛮民带来了柴火,他们将柴火堆砌在那一个千户明军抵抗的山崖下,准备用火攻将他们赶下来。 “给我把火点起来!” 乌撒蛮人对于火十分敬畏,他们平素不会用火攻,但是这次久攻明军不下,而且是数千人围攻明军千人左右,让他们这女头人实卜愤怒不已。 他们乌撒蛮人的头人,之所以反叛明朝,也是情有可原…… 元朝时候,虽然元朝统治着云南,但是实际上并未搞改土归流,做有效统治。 他们更多是笼络土司头人。 对于乌撒这种比较强大的蛮部,拉拢和赏赐为主,甚至都不需要交税。 而大明来了,女头人实卜初期见明军攻势凶猛,打不过,便投降了。 她以为,这大明和元朝一样,也不收税,对他们土司头人实行放养,也不收税那种,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谁做都一样,他们土司蛮人,也没有任何利益受损。 然而,洪武皇帝朱元璋可不只是要这样。 土司头人投降之后,不仅要修缮以前的古驿站,如九关十八铺等,还需要修建新的驿站,每年不仅有交军马的任务,还需要给大明边军卫所提供军粮赋税。 这导致这些土司蛮人降而复叛。 就比如他们河边产的桃花盐,以前一向是土司头人自家后院的盐,随意买卖,如今还要被大明官府监管,并且给卫所提供盐,乌撒人越想越气。 元朝的时候,我土司头人地位尊崇,谁都不鸟。 你大明来了,我投降后,居然要向你大明称臣! 那我不白投降了么! 数百名乌撒蛮勇士,穿着皮甲,哇啦啦呼喊着,手持乌撒刀,将柴火丢去,山崖上的明军见状,纷纷开枪。 砰! 火铳犀利,几十名乌撒蛮勇士瞬间倒下。 因为此时的子弹珍贵,大明在云南和四川,贵州等地的卫所官兵,常常不能获得足够多的子弹,所以他们不到最关键的时刻,不会用火铳。 “嗖嗖嗖!” 明军的弓箭也开始还击,他们的弓箭都是蒙古牛角弓,比起乌撒蛮的弓箭,能射的更远,在空中仰射落下,能直接穿透乌撒蛮勇士的盔甲,他们大部分人都穿着皮甲,少部分穿着铜甲,还有一些穿着少量的不齐备的铁甲。 滇地铜多,铜甲铜刀,在蛮民中较为常见。 明军的反攻更加犀利和规整,山崖上的明军跪伏成几排,前排的明军火铳射出,后排的弓箭手就仰天放箭。 如此轮换三次,那数百名放柴火的乌撒蛮勇士,就伤了足足百人。 小山崖前面的赤水河,一时之间也被鲜血染红。 “可恶!” 女头人实卜厉声大喝,她举起刀来,将自己头上的银簇扒落,举起刀喊道:“给我冲!” 说着一夹胯下乌撒马,竟是准备亲自冲锋。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的明军鸣镝声响起,与此同时,是明军的鸣金和锣鼓声。 在山崖上作为诱饵的千余明军大喜,纷纷欢呼,他们整饬伤员兵马,身穿重甲的在前面,手持刀枪,居然从山崖上主动冲锋而来。 与此同时。 嗒嗒嗒,战马的马蹄声响起,从周围冲出上千名身披甲胄,拥有战马的骑士,为首者是大明黔国公沐英,他亲自指挥兵马,从四周将女头人实卜率领的乌撒蛮和芒部蛮包围起来。 蛮人虽悍不畏死,民风彪悍,但并不是真的头铁。 此刻见状,女头人实卜麾下的勇士连忙道:“头人,你快走,我们来殿后!” 说罢几十名勇猛的乌撒蛮头人亲卫,挥舞刀剑,骑着马朝那上千名大明精锐骑兵反冲锋而去,显得悲壮又凄厉。 女头人实卜苦涩地咬了咬牙齿,眼眸闪烁,将战马拨转回来。 “我乌撒人,没有怕死的!” 她举起手中刀,也随着那几十名勇士冲锋而去。 就在这时,从斜刺里冲出数十骑来,领头的是距离乌撒不远的川南夷族土司公主奢香,她本是赤水河畔土司头人的公主,如今是大明贵州宣慰司头人妻子,也是实际上的贵州宣慰司主事人。 奢香夫人和女头人实卜自幼相识,两边的护卫也多有旧识,此刻呼喊挥舞,从侧翼冲了过来,将乌撒部和芒部的勇士拦住。 奢香夫人身穿战甲,腰间挎着苗刀,焦急地打马上前来,拉着女头人实卜的手,对她喊道:“妹妹,我们不是官府大军的对手。” “而且朝廷官管,老百姓受益,你看我们贵州的夷民,如今大多都有田地能种,还能卖粮给明军,明人带来了医匠,兽医,教书匠,我等百姓都能受益,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了。” “再这样打下去,你们乌撒和芒部,就要死完了……” 奢香夫人身材不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穿夷服,腰间挎刀英武帅气,此刻她娓娓说来,让女头人实卜心中颇痛。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乌撒和芒部蛮民,虽然人数有数千人,可是面对千人左右的明军,简直是老虎猎杀兔子,许多蛮民虽悍勇,可是在装备和战术的代差降维打击下,根本不堪一击…… 此时,黔国公沐英,只率领两三个随从,大刺刺冲骑而来。 他在周围那些乌撒勇士虎视眈眈中,呼喊道:“乌撒头人实卜,何不早降?我大明,定会善待你等部族!” 女头人实卜苦涩地笑了笑,眼神闪烁,将手中刀丢下,悲伤地喊道:“放下刀,我等愿意投降!” ( 第83章 忠孝为藩 句容县。 此地距离南京不远,交通便利,挨着镇江。 一处大寨之中。 寨子周围,都种着竹子,且修建起了高墙,将整个大寨围了起来,只有寨子中那个孤独的烟囱,冒着滚滚的浓烟。 巡逻的劲装家丁手持刀剑,明目张胆地来回巡弋,还牵着獒犬,令人胆寒。 申国公邓镇背负双手,走在大寨内。 大寨之中,是一片繁忙景象,许多人正在灌注铜水,银水,铸造假币。 大寨周围,有兵丁守卫着大寨,赫然就是申国公府邸的甲兵,穿着,也跟大明最精锐的卫所兵没有两样…… 甚至是最新式的燧发枪,洪武一式。 此刻,也有几队护卫这山寨的兵士装备上了,他们穿着最新式的大明棉甲,背负着洪武一式,在山寨的某些隐秘角落,还有两尊虎蹲炮。 大明的这些勋贵,经过这两年发展,愈发的强盛。 他们有兵,有权,还开始有钱……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靠近政策中枢,任何政策先出来,都是他们知晓,所以他们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寡头势力。 南京之中,曹国公李文忠独自和他们战斗,已经显得有些招架不住。 主要原因,就在于文官如今斗不过有兵的勋贵们。 文官能监管,可是他们又不敢过于得罪勋贵。 而李善长作为文官之长,但是他的屁股是站在大明勋贵这边的。 邓镇笑容满面,望着这些铜钱银钱,哈哈大笑,他走到前方,伸手捡起一枚铸造好的大明银币,将银币放在耳边吹了一下。 可惜,因为含银量不足,这银钱并未吹出响声来。 “这银钱为何吹不出声儿?” 负责此地的银匠杨馒头,忙上前道:“国公,这大明银币的铸造配方,乃是绝密,我等尚未调制出配方来。” 申国公邓镇冷哼一声,他粗犷脸上露出一丝阴冷,将那银钱丢下,道:“既然这银币造不出十成真的,宝钞呢?” 杨馒头面露喜色。 “哎,这个,国公呀,借一步说话。” 他贼眉鼠眼地对着邓镇使眼色。 邓镇心中冷笑,和这银匠杨馒头到了一边,杨馒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小声说道:“国公呀,咱找到几个宝清局退下来的老师傅,早些年给大元做过钱模子,是以锡和铅灌注的钱模,根据那老师傅所说,他不仅知道大元的宝钞钱模是怎么做的,还知道大元宝钞的桑皮纸配方,若是将他请来,咱做这大明宝钞就稳当了。” “哦?” 邓镇又惊又喜。 大明的宝钞,印制技术继承自大元。 元朝时候,历经几次币值改革,在宝钞的材质和防伪技术上有较大的突破,比如宝钞的材料,使用的是桑皮纸,这种纸张不易被水浸透,而且耐折叠耐放,不怕潮。 油墨,图案,都有所改变,尤其是宝钞上印刷的图案,而且还有暗纹。 如今,大明宝钞的技术比起元朝的宝钞更加先进,朱元璋还在每一张宝钞上面加了编号,一旦各地发现和宝钞不一样的编号,就明白这是假钞,连根拔起。 在宝钞上,除了印刷有大明各地名胜,还有就是告诫不准伪造,伪造者斩首,并且举报者可以获得五百块银元,折合二百五十两白银,还能得到伪造者的所有财产。 即便是这样,伪造假币还是屡禁不绝。 其中,尤以江浙沪等地为甚。 说的夸张点,邓镇他们这些伪造假币的工人,就是大明宝清局宝泉局出来的工人,手法几乎一样,只是在材料上略有区别。 前几年,因为大明没有大明皇家银行,宝钞面额较大,如果伪造的话,很容易被查出来。 所以邓镇等人大多还是伪造铜钱为主。 这几年,随着大明皇家银行越来越大,他们不再满足于伪造铜钱和银币,而是将眼光放在了伪造大明宝钞上,毕竟,大明宝钞比较值钱,一张十元面值的大明宝钞,折合白银约五两银子,这很值得他们去冒险。 而且如今经济繁荣,宝钞通行量大,假钞更容易糊弄。 当年,大明继承元祚,将北元赶走后,有许多以前给大元皇家服务的工匠织造留了下来被收编,也有很多隐居民间,不愿出来。 这银匠杨馒头,便发现了几个之前为大元制造宝钞的老匠人,来此邀功。“我给你一队兵士,你立即去将这老匠人请来,全家都请来。” 邓镇激动地道。 杨馒头点头哈腰,咧着嘴眼神闪烁,嘿嘿笑道:“那大人,我这个……” “哈哈哈哈,我赏你五百顷田!” “啊,谢过国公,谢过国公!” 邓镇冷冷笑了笑,得意洋洋,朝廷这帮蠢驴木材,他们将假币印出,拿去河南和陕西应用,就骗过了许多锦衣卫谍子,曹国公呀,真是老了…… …… 皇城内。 朱允炆端坐在椅子上,正在背书。 几名儒臣在周围,为朱允炆讲解儒经,顺便讲解治国要义,甚至还包含一部分军事之事,和收拢权臣驭下之术,这些按道理来说,都不是朱允炆这种庶出子应该学的。 远处,太子妃吕氏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自从太子朱标将太子妃吕氏带入宫中的老人,全都在遣散出宫之后,吕氏低调沉稳了许多。 她淡淡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等吕氏走后,朱允炆侧过头望了望她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前的几个儒臣,问道:“当年吕文焕投降,真是因为刘整先投的缘故?” 那儒臣不敢怠慢,忙道:“是的,皇孙殿下。” “吕文焕独守襄阳数十载,为大宋尽忠职守,奈何刘整先降,且出卖襄阳城防布图,将襄阳腹心部暴露,忽必烈采取刘整献策,以水攻襄阳,若是一旦城破,蒙古人必定屠城,襄阳百姓独拒蒙古大军数十载,蒙古人岂能放过?” “故而,吕文焕才带军投降。” “襄阳城数十万百姓得以存活,全赖吕文焕公啊。” 朱允炆轻轻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如今,年长两岁的朱允炆不仅仅开始学习儒经儒学,还开始追思自己家族的来历,自从太子朱标将他身边的吕氏老人赶走后,朱允炆对吕氏家族格外敏感。 于是,他就细心研究了一下自己母亲吕氏先祖吕文焕的经历。 此刻闻言,朱允炆又道:“先生继续吧。” 那儒臣又继续讲起了儒经要义,而朱允炆却偷偷在下方拿出一张纸来,纸上是蜀王朱椿前去成都就藩之前,留给朱允炆的四个字。 “忠孝为藩” 朱允炆轻笑一声,脑海中担忧起了朱雄英下落,低声道:“大哥,将来允炆绝不让你失望,若我大明有难,允炆定然不降!” ps:第一更 ( 第84章 当年他要退出书画界我是极力反对的 朱棣亲自领军,前去张家口堡迎战乃儿不花。 而朱雄英,朱高炽,朱高煦则是坐在前大元皇宫的一个偏殿内,正在品尝朱雄英从南京带来的茶果。 顺便煮起一锅奶茶,吃着火锅,唱着歌。 北平当中的前大元皇宫,屡经拆迁,为了修建燕王府拆解了一部分,为了修建北平的城墙,又拆了一部分,如今这偏殿略显破败,而且处处体现着草原风格,粗犷,简朴。 而且这个时代的北平,因为人少,晚上比较冷。 好在,有奶茶,火锅,三小只们倒是比较惬意。 火锅吃的满头大汗,吃过火锅,众人在一旁吃些茶果休息。 一张床榻上,摆放着各色点心,晶莹剔透的碧涧糕,泛着淡红色的蟠桃酥,还有朱雄英精心调配的肥宅快乐水。 要说人世间什么事情最快活,这就是最快活的事。 吃了火锅,唱了歌,再来一杯快乐水。 朱高炽端着一杯肥宅快乐水,小口啜饮着,胖脸眯着眼十分满足:“雄英大哥,这快乐水的配方是什么?怎么这般好喝?” 朱雄英哈哈大笑。 “你倒是个吃主,这快乐水,主要用了蜂蜜炒制焦糖,然后加了柚子皮,香菜根,香菜碎末,如今北地天冷,没给你们放冰块儿,若是加了冰块儿,那滋味儿更好。” 朱高煦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哼道:“这有啥好喝的。” 说着好似是无意一般,左右打量,盯着郑和。 “喂,那个小内侍,你方才说,此地有玩具和小人书,小人书呢?” 他以眼睛左右偷偷瞟。 咱是来看小人书的,谁来吃吃喝喝呀。 正经人,谁吃吃喝喝,那不都得为了看节目。 在明代,其实活字印刷术已经十分成熟,在元朝时候,北方,尤其是山东等地,学风淳朴,当地的很多读书人自发的开始改良书籍印刷,元朝重臣严实就屡次改良活字印刷,后来姚枢,杨古等人又屡加改良。 而元朝因为对读书人放养,所以读书人很喜欢写杂曲儿,写小人书,尤其是风花雪月之事。 蒙古人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们不太懂华夏读书人的弯弯肠子,曾经有读书人写反诗,被告到了蒙古老爷那里,正在喝酒的蒙古老爷说,关我屁事? 一定程度上,明代的话本,市井流行,和元代对读书人的散养离不开关系。 元代的农学家,发明家王祯对印刷贡献较大,此人为了方便普及各类农学知识,对活字印刷术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研制出了轮盘活字印刷,效率大增。 这种活字印刷,也被元朝官府应用,可以印刷回鹘蒙古文,教蒙古人种地,也能印刷汉文,在很多地方也被用来印刷杂曲。 朱高煦说完之后又道:“要是没有小人书,等会我把你这小内侍腿打断!” 说着报复似地,抓起一把茶果,大口咀嚼了起来,横眉竖眼。 朱雄英见状哈哈大笑,这朱棣的老二的确是有些意思,他挥挥手,招呼郑和,去拿一些自己让罗贯中印刷的小人书来。 小人书的印刷十分简单,只要用木板,或者是铁板铅板,将人物图画提前刻绘好,就可以大量印刷,朱雄英觉得很有趣,就让太学印刷了许多。 上面的主要内容,大多是普及数学,还有简化字。 以及一些儿童启蒙故事。 朱高煦狂放不羁,十分嚣张跋扈的模样,看的朱雄英轻轻摇头。 他不由劝诫道:“我说高煦,你为何这般跋扈,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呀。” 朱高煦冷哼一声,脑袋扬起:“我就跋扈你待怎样?” 他抓起肥宅快乐水猛灌一口,冷哼道:“要不是这小内侍诓骗于我,我怎么会来你这地吃这鸟食,这茶果一般般,我北平也有的。” “至于这快乐水,更是稀松平常!” 说着他又干了一大口。 “我还以为,你们京师来的,有多了不得呢……”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等到郑和拿来小人书,朱高煦随手拿过一本翻了起来,见上面都是些数学或古诗知识,不由大怒,吐槽道:“什么呀,不会真有人拿小人书画算术和唐诗吧?” “我听说,你们南人,都喜欢看黄蛇,市井小报,有许多很粗很长的黄蛇故事,结果,就这?” “你莫非瞧我朱高煦年幼,诓骗我等??” “哼,实在贻笑大方!” 朱高炽连忙给朱高煦使眼色,劝他不要乱说话。 但是朱高煦却丝毫不以为意。 朱高炽只得给朱雄英赔笑:“舍弟年幼,雄英大哥你勿要生气。” 朱雄英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孩朱高煦到真是让自己想起了十叔。 只是,如今,十叔朱檀已经不再这般跋扈了。 他不由笑道:“朱高煦,你不要着急,仔细翻翻,这下边有一本小人书,叫做《百草园与三味书屋》,你翻一翻。” 朱高煦满面怀疑。 他嗤笑道:“《百草园与三味书屋》?书名如此土,与风月逍遥一点都不沾边,好不好看啊?” “本世子殿下阅书无数,你可别拿寻常货色搪塞与我。” “你一看便知。” 朱高煦将信将疑地拿起那本书,翻看起来。 “套路太老,开头一般?” “都被唐传奇志怪写烂了的梗。” “人设也老,许多志怪书常见,一般般嘛!” 看了一会儿,朱高煦之前那桀骜不驯的表情,已经完全变成了津津有味模样,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咳嗽一声道:“此书,还行。” “绘画鲁迅,作者周树人?我怎么没听过?” “可还有其他书?” 朱雄英哈哈大笑,朱高煦还真是有趣,他让郑和,又拿来一本,名为《石猴大战七仙女》。 “这本可是禁书,只能在此观摩。” 朱雄英神神秘秘地道。 朱高煦闻言,倒是来了兴趣,他拿起来看了看,眼睛瞪大,渍渍称奇:“喔,这猴子偷桃。” “啧,仙女指路?” “哇,老君献果?” “这本,倒是还行,爽点明确,勉强算是中上之姿。” 意犹未尽地翻完,朱高煦又摆起谱来,哼道:“还行,勉强能看,这石猴大战七仙女,对于你们这种凡俗来说,太过高深莫测。” “对于本世子殿下,刚刚好。” 他随即又似是不在意地问道:“喂,这石猴大战七仙女,是谁做的?” 朱雄英端起一杯薄荷水,轻轻酌饮一口,叹息道:“是我大明日报主编,翰林罗贯中。” “可惜,画完了这一本石猴大战七仙女后,他因为做报纸公务繁忙,从此封笔,再也不做小人书了。” “啊?” 朱高煦遗憾地跌了跌脚,满是遗憾。 “当年,他要退出书画界,我是极力反对的。” 朱雄英也道。 “另外,高煦啊,你怎么能沉迷这些书籍,太涩的人,成不了大事!” “这些小人书,一天不看难受,看了难受一天,对身体不好。” “而且,看多了,还废纸。” “你听大哥我一句劝,你还小,把握不住!” ( 第85章 凤起辽东 辽东。 纳哈出坐在大帐之中,左右有王公相伴,前面是一群高丽女和汉女翩翩起舞。 面前桌上,摆放着辽东湄沱湖特产,“湄沱之鲫“。 这“湄沱之鲫“又被称为白鱼,肉质鲜嫩无比,在唐代时曾是贡品,辽金时期,也是王公贵族才能食用。 纳哈出身材高大,他是一员十分骁勇的猛将,而且在黄金家族中地位尊崇。 如今的他,坐拥数十万军,在大明,北元,高丽之间左右逢源。 尤其是高丽,对纳哈出是言听计从。 此刻,高丽国来的使臣,正在给纳哈出献上财帛,想要要一些铁岭地区的“荒山”。 那高丽使臣,极尽谄媚,将纳哈出夸赞的无与伦比。 纳哈出身边的侍女,以黄金梳子帮他整理了一下胡须,好让他方便食用湄沱之鲫,他鹰隼似地眸子闪烁着狡黠,嘴角勾起冷笑。 当年,纳哈出被俘获又放还,主要是因为他熟读汉人兵书,汉化颇深。 当年朱元璋审问他,他可以以汉话直接和朱元璋交流。 此人十分喜欢风雅,尤其爱汉人的美女,府邸中有许多南方汉人美人,而且他还写的一手好毛笔字,作为成吉思汗四杰木华黎的裔孙,他是当世少数几个能直接用汉语和诗歌与大明使臣做歌的北元权臣,在前世那个时空,他投降之后,为太子朱标和蓝玉器重。 此时空,因为这两年大明皇家银行的缘故,纳哈出也赚的盆满钵满。 旁边的高丽,在他和大明,北元中做二道贩子,也赚了许多钱财,野心开始极度膨胀。 首当其冲的,就是高丽国开始在边境搞小动作。 本来,高丽国的国土疆域,距离鸭绿江很远。 在元顺帝时期,为了对付中原地区,尤其是河南洛阳等地的刘福通等红巾军,元顺帝从全国各地征调士卒,从高丽征调了许多兵丁,还从中亚,西亚,甚至是察合台汗国抽调士卒过来平叛。 而高丽的将领,在被红巾军屡次吊打之后,发现,大元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之后,又发生了,高丽恭愍王将元顺帝的奇皇后全家屠杀之事,而元顺帝派遣过去高丽报仇的士兵,被高丽大败。 从此,高丽人对于元顺帝要求上交赋税之类的要求,一律阳奉阴违,而且开始侵占辽东的土地。 而纳哈出保存实力,也有自己的考虑。 大元当时,各处军头林立,王保保,李思齐,各个都在内讧,准备自立,王保保这类的蒙古贵族,是中原汉化的蒙古地主武装,他们和在北方的蒙古本部王爷,格格不入,互相之间的歧视颇深,指挥也互相不归属。 元顺帝向这些军头求援,等于是召集董卓进京。 纳哈出如果不保存实力,顷刻间就被群狼撕碎。 高丽国的王,在发现大元外强中干后,就直接出兵去辽东趁着大元平叛,“救援”大元,高丽自己史载“收复十余州县,自高宗戍沉于元,今皆复之。” 高丽国在大元调兵之前,不过十几个州,救援之后,愣是救出了三十几个州回来。 前世那个时空,不少史学家,将东北土地丢失被高丽占据甩锅给明成祖朱棣,实际上,高丽人偷偷占据辽东土地的时候,大明还未能收复北平和辽东呢。 元顺帝,对于这种背信弃义之举,也是毫无办法。 因为高丽国虽然小,但此地冬天天寒地冻,想要征讨不易,契丹时,就曾屡次征讨,还大败过。 而元顺帝手下的兵头,不能说是像董卓,堪称是董卓本卓,赵匡胤本胤。 察合台汗国,奉诏前来帮助大元平叛的大元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从西域万里迢迢来到中原,发现国事糜烂,元顺帝只是个空壳子,压根指挥不动麾下军头,索性派了个使者,对元顺帝说:“祖宗以天下付汝,汝何故失其太半?盍以国玺授我,我当自为之!” 意思是,元顺帝你个废物,祖宗给你天下,你把握不住。 不如把传国玉玺给我,我来当大汗皇帝! 而且,察合台汗国还趁着“救援”大元,劫掠元朝西番卫所,攻陷了二百多个卫所,直接把疆域扩大到了吐鲁番一代,还杀了元朝的使者。 最后,元顺帝赖以依靠的,居然是身边许多汉人大军头,和王保保这种汉化严重的武装地主集团。 此时的北元,辽东,漠北,漠南,一直有大量的汉人,纳哈出手下也是,这也是他为何会在朱元璋招降后,顺理成章就投降的缘故之一。 在朱棣手中,就有许多蒙古草原来投的汉人,都曾是蒙古人的奴隶,譬如朱棣手下大将之一,张玉,就是给蒙古贵族放马放牧的奴隶出身,前世那个时空北征蒙古南平越南,后来被封为国公,他就出生在蒙古的帐篷里。 如今,纳哈出手下数十万人,起码有十万人,是世代居住于辽东的汉人,或者汉化的契丹人,金人。 还有一部分,则是土著女直、鞑靼、高丽人。 在心理上,纳哈出从来都是以天朝上国自居,并未将高丽放在眼里,而且以他如今的兵力,足以威慑高丽。 听着那高丽使者的话语,纳哈出嘴角冷笑更甚。 这帮高丽人,得寸进尺。 因为如今商队贸易繁荣,他们想要在铁岭,立一个卫所。 可是,这铁岭卫,已经被大明辽东指挥,马云,叶旺拿下,在洪武初年,朱元璋就亲自下令,在铁岭驻军巡逻。 可是这个地方,因为屡次被纳哈出等北元军攻陷,来回反复,导致有一段时间权力真空。 这就让高丽钻了空子。 这帮高丽人,辩称此地是他们高丽国土,前来请求纳哈出帮忙,将明军的铁岭卫戍堡拔除,把明人赶走。 作为回报,高丽王将会送给纳哈出许多美女,还有一些俵物,海货。 纳哈出听的哈哈大笑。 他眸子闪烁,望着那高丽使臣似笑非笑。 还真是把他纳哈出,当做傻子了。 如今这两年,随着大明国力崛起,谁都能看出来,大明蒸蒸日上,统一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纳哈出现在之所以一直没有投降,主要是贪图地位富贵,另外投降也得选个好时机,卖个好价钱。 若直接投降,大明只拿他纳哈出当个普通降将。 若是大明率数十万人来攻,我纳哈出和大明打个有来有回,力战不敌,最后投降。 这样不仅对蒙古黄金家族有个交代。 去了大明,他纳哈出依旧享有富贵。 这帮高丽人,想让他纳哈出当出头鸟,去先打明军,争夺铁岭卫,然后送给你高丽吗? 纳哈出想到这里,又是哈哈大笑,这帮高丽人真是脑子秀逗了,莫不是以为这两年靠着在大明和北元之间左右逢源赚了一些钱,就可以与大明这种万乘之国争雄吧?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纳哈出挥挥手,示意高丽使臣下去。 他眸子闪烁,招来心腹之人,低声道:“你带着我的信物,亲自去一趟辽阳,告诉大明辽东指挥马云,就说,高丽之人,觊觎大明铁岭卫土地。” 那心腹之人领命便去。 纳哈出冷笑,端起酒杯来饮了一口酒。 “辽东越乱,我纳哈出的富贵越显,高丽……想与大明争雄?着实可笑!” 低声自语,纳哈出本来看向几名貌美侍女,想要召唤她们进帐同乐,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愣住,他眯眼咬牙道:“不对!” “大明太子朱标已经来了北平,高丽人在这个时候图谋铁岭土地?” “莫不是,冲着我纳哈出来的!” 纳哈出瞬间酒醒了,眼睛瞪大,狠狠地捏紧了手中酒杯。 ( 第86章 此地便是他等折戟断鞭下跪投降之所 张北草原,一处金代古堡。 此地本来是金代女真人修建,用来抵御蒙古人的长城堡垒。 后来蒙古崛起,此地被攻破,忽必烈在此地建立了驿站,后来逐渐成了过往商旅居住之所。 乃儿不花与索林帖木儿,正驻军在这古堡中。 乃儿不花与索林帖木儿,二人都属于汉化颇深的蒙古王公贵族。 此刻,看着面前侃侃而谈,自称是大明锦衣卫国安司总旗,特意前来招降他们两个的和尚李黑儿,两人都是面色沉默,无语凝噎。 乃儿不花四旬年纪,他出生于山西,长与河南,若是只看外貌,他妥妥的是汉人相貌,而且此人因为出生的山西地方,戏曲流行,很喜欢听曲儿。 此人之所以在大漠被排挤,也是情有可原,他祖上是乃蛮部,信奉景教基督教…… 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部落之前,蒙古更北方一些的部落,信奉景教的很多,而且因为当年西辽在西亚的缘故,也有很多蒙古部落信佛教。 他们乃儿不花这一支,一直信奉景教,世代传承,大明攻下山西,他顺势投降,谁知却将他分去山西宁夏交界处,担任官山卫卫所指挥, 宁夏等地,回部众多,尤其是天方诸回,因为乃儿不花信景教,和当地回部多有冲突,最后忍不住负气出走,带领部族去了大漠。 去了大漠之后,大漠草场繁茂之地,早就被各大王公贵族占据,想要投奔其他地方,也是举目无亲。 西边的察合台汗国,因为帖木儿大汗崛起,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战,分裂成了东西察合台汗国,而且西察合台汗国全盘天方化,东边信奉佛教的东察合台汗国,因为大元势衰没有后援,渐渐被攻破,此刻也是在全盘天方化的边缘。 再往西北,回归信奉景教的钦察汗国,金帐汗国,也很困难,那边金帐汗国也是内乱不休,国内的东正教和景教不对付,自己人打出脑浆子。 乃儿不花见这小小的一个锦衣卫国安司总旗,居然都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不由重重叹气。 他和索林帖木儿对视一眼,俱都心中苦涩,但是面上都对这大明使者,露出不屑表情。 索林帖木儿,年约五旬,他和乃儿不花一样,在北元被排挤,不受重用,而且他曾经是大元鲁国长公主的家将,汉化颇深,麾下一万多部众,好些是汉人。 此时的蒙古部落,有许多出生漠北的汉人,就似是朱棣手下大将张玉这种,而索林帖木儿手下这种汉人有数千。 他们大部分,是蒙古王公的陪臣,匠户,奴隶。 当年,因为元顺帝和太子元昭宗内斗,鲁国长公主卷入内乱,导致元顺帝死后,元昭宗对于这帮汉化颇深的鲁国公主旧人没一丝好感,处处刁难怀疑。 他们部众,打又打不过那些蒙古草原上的王公,自己也没有草场放牧,只能在各地颠沛流离,或寄人篱下。 如今的北元皇帝天元帝,也不敢信任这帮汉化程度太深的,有过叛变经历的部将,害怕被他们绑了去送给大明。 毕竟,当年大元在甘肃等地养了一帮,察合台汗国王族后裔,钦察汗国王族后裔,伊儿汗国王族后裔,准备普通他们所养的高丽国王后裔沈王一样,在这几个汗国势力衰微时,直接派兵护送过去担任大汉。 结果,这帮人非但不感激大元,在大明打过去之后,直接投降大明,反过来打蒙古人,渐渐形成了大明关西七卫的雏形。 因此,乃儿不花两个人,都是北元万古的实力,却无人问津,也无人敢要。 他两个只得结伴而行,听说张家口堡没被明军占据,准备来此打打秋风,顺便看看能否内附大明。 谁能料到,大明如此轻视,居然派了个小小的总旗,就来招降了! 而且,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都知道对方有投降的意思,但是抓不住他是不是真的想投降。 毕竟,乃儿不花投降后又叛变,如今再投降,谁知道大明收不收留? 二人都是眸子闪烁,心头情绪万转。 “哼,你个小小的总旗,竟敢妄称大明使者!” 乃儿不花也是蒙古贵胄,自有贵族的骄傲在,他曾经投降过大明,当时可是投降了大明曹国公李文忠,而且被李文忠亲自封为官山卫所指挥。 如今,一个小小总旗就来招降!? 乃儿不花开口之后,那索林帖木儿也是大怒。 “我堂堂北元万户,岂轮得到你这和尚来劝!” “给我押下去,关起来!” 索林帖木儿呼喊之后,当即就有两名蒙古士兵进来,将锦衣卫国安司张家口堡总旗李黑儿抓去,李黑儿还想言语,却见乃儿不花眼神不善,心知自己若是说错话恐怕性命不保,于是乖巧闭嘴。 等李黑儿被抓走之后。 乃儿不花道:“这汉人也太轻视我等,派了一个小小的总旗来招降,着实可恶!” 索林帖木儿却道:“非也,我看这和尚应是邀功,自己为之。” “不过……” 他轻轻皱了皱眉:“明人的确厉害,已经将谍子派来你我部众,恐怕我们自己暴露了。” “若是直接投降,你我岂不是良玉卖做土价?” 乃儿不花也点了点头。 他思索片刻,道:“张家口堡,距离北平二百余里,即便大明调兵遣将,也需要一两日,若是你我加快脚程,一人五马,可派遣兵马先占云泉寺,到那时,是投是战,你我也握有先机!” 索林帖木儿当即站起身来:“此策大善,我这就率军前去!” “好!” …… 朱棣亲率大军,一人七马,只带了三千精兵,此刻已经出了张家口,在张家口前方的草原上。 他手下大将张玉,朱能,皆在一侧。 张玉如今不到三十岁,年富力强,他身材健硕,宽肩细腰,和朱棣一样,留着短而密的胡须,一双眸子,如狼似虎。 朱能也是身宽体壮,魁梧精干,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上只着皮甲,背上背着两柄铁锏,黝黑面庞,双眼沉凝。 他二人,都是能征善战者,且率领的三千精兵,全都能打夜战。 明军这三千人,并没有带太多火器,基本上都是善于骑射,或者善于攻坚之人, 似张玉,出生于蒙古大漠,本身是汉儿奴隶,为蒙古王公放马喂羊为生,自幼睡在羊圈,弓马娴熟。 而朱能,则是家传武学,一双铁锏,重约十斤,善破重甲蒙古兵,他多次率领精骑,组成尖刀队冲锋陷阵,屡立战功。 两人一左一右,护卫着朱棣。 朱棣战马上挎着大刀,一边骑马,一边道:“这乃儿不花与索林帖木儿,既然携带部众,多有辎重,必定无法快行,若我没料错,他定会派精锐千户先来夺堡。” 他眸子闪烁,低喝道:“此地,便是他等折戟断鞭,下跪投降之所!” 说着伸手指了指前方。 ( 第87章 勇士也当生擒之 听到朱棣言语。 张玉皱了皱眉,说道:“王爷,蒙人善骑,我等人纵然不惧夜战,可是夜间遭遇,马力也已疲乏,我军虽一人七马,能战之军马只得两匹,此刻星夜疾驰,万一和他们怯薛军遭遇……” 大明现如今虽然比较富裕,但战马还是稀缺。 战马并非是一般马匹,在战场上,性子猛烈的战马甚至可以帮助将领撕咬敌人,而朱棣作为大明如今一线将领,长期在北平和蒙古人,高丽人,女真人作战,手底下的战马也不多,其他马匹只能用来代步骑行,真正上了战场,必须换乘战马。 所以,张玉才有此隐忧。 此时的北元蒙古人,仍然很强。 他们的强,体现在蒙古人将战斗融入了日常生活的种种,蒙古人因为长期吃肉,没有夜盲症,晚上能看得清楚。 而很多汉儿,因少肉食,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 在很长时间,汉人和蒙古人野战都是吃亏,大明也是在多年的战争中,逐步练出来了数支精锐的能打夜战攻坚战的部队,并且屡次在夜战以小股精锐明军,骑兵作战打的元军丢盔弃甲。 此中之大成者,以常遇春,徐达为首。 尤其是常遇春,屡次率领精兵,和蒙古阿速军,怯薛军硬碰硬,骑兵对骑兵。 这是因为蒙古人将江淮一代很多地方改成草场养马,江淮安徽等地,本来宋代多是良田,百姓也没有机会养马,但是在元代,江淮许多地方是大片操场,似朱元璋,徐达这种务农子出身,自幼为蒙古贵族放牧养马,善于骑射,故而汉人也不惧怕骑兵对决,甚至从骑兵战术来说,此刻的大明更胜一筹。 张玉说完之后,朱棣却摇了摇头。 “我等不必星夜疾驰,就在此地设伏,准备迎战乃儿不花等人的精锐战兵。” “此地!?” 张玉大惊。 朱能也疑惑地看向朱棣。 朱棣眼眸闪烁着精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地乃是马驹儿堡,是以前金国人修建的长城,出草原前往漠北必经之路,周围只有此地有井水。” “我若没猜错,那乃儿不花与索林帖木儿,必定驻扎在张北的古驿站。” “他们部众数万人,除去老弱妇孺,能骑马征战的男儿不会超过五千人,我等精锐三千,以三千人破他们五千人,正面对决,顷刻可破!” 张玉又道:“若是北元军后续援军到来该如何?” 朱棣哈哈大笑。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士兵停马休息,张家口堡出来的张家口大草原,到张北这一代,周围能让人马饮用的泉水不多,北元军悉数掌握,他们大明也悉数掌握。 在草原上,掌握了水源,就掌握了战机。 “我已命丘福率领一千精骑,缀在左侧,不怕北元军来攻,就怕他们不来!” 正说间。 嗖地一声。 一枚烟花在远处传入天空。 众人都朝着那烟花看去。 朱能大喝道:“是我夜不收探军,北元骑兵据此已不足十里!” 朱棣哈哈大笑。 “全军下马,吃干粮,整理军备,随我列阵迎战。” …… 索林帖木儿率领他本部两千精兵,一人五马,疾驰在马驹儿堡不远处。 忽然,一枚烟花在他们不远处发射出去。 索林帖木儿大惊。 “不好,是明军的夜不收!” 他立即命令上百人前去捉拿那明军的夜不收,随即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马驹儿堡。 今夜说来也奇怪,皎月当空,夜色如银水倾泻,草原上不需要举着火把都能看清楚路况。 “可恶,莫不是我军中有谍子走漏消息!?” 索林帖木儿咬着牙。 他已经星夜疾驰,准备在这马驹儿堡小憩片刻,然后再去张家口堡。 谁料,自己的前军探子没有发现明军下落,反而是明军的夜不收先发现了他们的下落。 “好厉害的明军夜不收,我们蒙古人什么时候在晚上被羊先发现过!” 索林帖木儿怒极。 正因为他久被汉化,所以他十分清楚,十几年前的汉人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的汉人全都是蒙古人的奴隶,他索林帖木儿麾下有许多汉儿奴隶。 蒙古人当时,在战马,在骑射,至少在夜战和野战这两项上,是比汉人强的。 如今,短短十几年时间,汉人的探马,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他们蒙古人五百丈内,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难道是明军的精锐!?” 身边有千户说道。 索林帖木儿摇了摇头,他盯着前方的马驹儿堡有些犹豫,这马驹儿堡顾名思义,是当年金人在张家口草原饲养马匹,用来接生马驹的地方,后来修建了戍堡,主要防蒙古人。 此地是距离张家口堡较远的一处地方,周围三四十里,就这里有水。 若是再骑三四十里,战马困乏,而且会被那马驹儿堡里的明军,尾随在后追击。 就这么投降? 他蒙古黄金家族万户的尊严,让他接受不了。 正在他犹豫时,前方,那支先占据了马驹儿堡的明军,竟然主动列阵,在前方以军阵列好,战马占据着堡垒那边微微凸起的丘陵,以蒙古人最擅长的掏心法,反过来包围了他们。 而且看那明军数量,比自己这边还多出一千人。 “皆是精兵!” 两军对垒,只需要看一眼对方军阵和战马的排列,就知兵马犀利,对方那三千骑兵,呈现半圆排列,人不多,却犹如千军万马排列的气势,更加惊人的是,对面战马丝毫不惊,全都沉默地站立,等待骑兵上马。 “万户,我们遇到埋伏了!” 身边有索林帖木儿贴身的怯薛军惊呼。 他咬牙摇摇头,作为一个长期和汉人打交道的蒙古贵族,他也是久经战场之辈,此刻一看这阵仗,便知遇到了明军强大的精锐骑兵,恐怕大明整个北方,有此等杀气的骑兵部队也不多。 而且,对面选择了一个好时机。 他们刚刚从张北那边的堡垒疾驰而来,人困马乏。 尤其是马儿,需要饮水。 一路上,他们是五匹马轮换着骑乘,纵然可以换马,但是却并不是能够夜战打仗的战马。 战马,能打夜战的战马,无论是大明还是蒙古军中,都是稀缺物资。 他将身边那蒙古弯刀拔出来,作为黄金家族部落的家臣,索林帖木儿有自己的骄傲,成吉思汗子孙的热血,让他无法不战而降。 “大元的勇士们,拔出你们的刀剑来!” 身边,两千余名北元精兵,纷纷拔出腰间长刀,他们簇拥在索林帖木儿身边。 大明以扇形状态掏心。 他们这些北元骑兵,就要聚集在一起,前面就是索林帖木儿和亲卫数十骑,皆身着甲胄,犹如一根锥子。 “给我冲破这帮汉儿的骑阵,砍下他们的脑袋!” “冲啊!” 战势最重一鼓作气,尤其是此刻他们战马稍歇,还有体力,若是再歇一会儿,战马无水,体热,就跑不起来了。 明知不可战胜,但是索林帖木儿仍旧一往无前,朝着那边组成战阵的朱棣等人冲来。 这边,堡垒小山丘上。 朱棣骑坐在战马上,望着远处不惧也不逃避,反而勇猛袭来的索林帖木儿,放声大笑道:“好,不愧为黄金家族后裔!” “准备迎敌!” “此蒙古万户,勇士也,当生擒之!” ( 第88章 不要 北平,皇城。 朱高煦津津有味地将那小人书放下,意犹未尽。 “这鲁迅真乃大才!” “周树人也是文中巨擘。” “可惜呀,二人已退出了书画界。” 朱高煦看完之后,意犹未尽,啧啧摇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鲁迅先生和周树人先生有何关系?二人为何一直合作?” 朱雄英给朱高煦看的小人书,全都是鲁迅著,周树人绘。 因此,朱高煦有此一问。 朱雄英将那小人书拿起,哈哈笑道:“二人是亲戚,撒尿和泥穿一条裤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哦。” 朱高煦咬着牙道:“那这鲁迅着实可恶,他为何不继续写书,让周树人有书可画,平白无故,使得世间少一大才,断了周树人生计!” 朱雄英也是嗯了一声轻笑道:“高煦你说的对,鲁迅犯的错,为何要让周树人承担,哎!” 几人吃喝完毕,朱高炽领着朱高煦准备告辞。 “喂,雄英大哥。” 朱高煦单独留下来,对着朱雄英神秘兮兮的。 “你这儿,有没有那种书?” 朱雄英奇道:“哪种书?” “就是那种……” 朱高煦人小鬼大,认真说道。 朱雄英身子往后一缩:“哇,高煦你浓眉大眼,居然喜欢看这种……” “还真有,喏,这本你拿去吧。” 说着朱雄英递给朱高煦一本小人书来。 朱高煦拿起来一看,果然是…… …… 高丽国。 开京城。 此地是高丽国王京,自从高丽恭愍王被刺杀身亡后,国内的大臣分为好几派,互相之间来回争斗,光是政党,就有七八个。 彼此之间互相抨击不说,也开始抢占地盘。 此刻,开城一座官邸内,前大元斡东千户所千户兼达鲁花赤之子,李成桂,正手持弓箭,在官邸内射箭。 他身材修长健硕,宽肩细腰。 眉目端正,一双眼眸精光四射。 此人本是大元千户之后,祖上世代是元朝官职,在高丽恭愍王前往大元帮助大元平叛归来后,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北伐,趁机抢占了许多大元领土。 而李成桂的父亲趁机投降,李成桂也被封为高丽高官。 后来,红巾军首领破头潘潘诚,率领数万红巾军,一路从中原陕西打到了元上都开平,又辗转来到了高丽,和高丽大战。 彼时,高丽涌现出了许多名将,如崔莹,如李成桂。 李成桂因为在抗击红巾军中,为高丽出力颇多,又趁机抢占了许多大元国土,如今已经是高丽的门下侍中。 他自幼习练武艺,箭术高超,曾经率领两千精兵,对抗北元纳哈出两千余人不落下风,也曾以五百本部家兵对抗上千名倭寇,是当世高丽国有数的名将。 他拿起一把弓箭来,嗖地一声射出一支箭矢。 “崔莹大相派遣的使者,已经见到了纳哈出。” 有下人在旁边上前说道。 李成桂哦了一声,抬眼看去,箭矢刚好也正中靶心。 他眯起眼来,将弓箭递给了身边人。 “崔莹大相现在什么反应?” 那人躬身道:“正在府邸中宴客。” 李成桂闻言冷笑一声,眼神闪烁。 李成桂和崔莹本来联起手来,共同在北边开拓高丽国国土,但是随着李成桂逐渐建立战功,他开始对高丽国内部乱七八糟的斗争感到失望,尤其是他们李家曾经是大元的世袭千户,高丽国能够在北边开拓十几个州,全仰赖他李成桂家族放水。 谁知,高丽国恭愍王死后,如今上台的高丽王,对他李成桂虽然也很器重,却并不是那种真心的器重。 而崔莹也是,对李成桂表面上十分拉拢,背地里防范颇深。 崔莹本身是高丽恭愍王的心腹爱臣,还曾经响应大元的号召,率军前去大元平叛,屡立战功,他也是较早发现大元元顺帝对手下失去掌控,所以回到高丽国后,积极响应恭愍王开始北拓,趁机给高丽开拓了千里疆域。 崔莹是个很激进的高丽本土派,十分想要高丽强大。 李成桂则不同,他们李家投降高丽,是为了高官厚禄,可是如今的高丽王已经满足不了李成桂这些需求了,还利用党争,处处辖制李成桂,这让李成桂家族十分不满。 “纳哈出不能亡,一旦纳哈出亡了,我高丽就要和大明接壤。” “你马上派遣一队使者,前去拜见大明辽东指挥马云,就说,高丽王怂恿纳哈出同攻大明铁岭卫。” 李成桂说完,那家臣点头称是,立即离去。 李成桂举起弓箭来,眯起眼瞄准箭靶,高丽作为朝鲜半岛第一个统一的国家,内部其实十分混乱,尤其是大元对高丽的上层贵族进行册封,屡次将高丽本国的政治势力分成许多股,彼此之间争斗不断。 李成桂家族因为是大元属下,而且政治势力主要集中在北方,既和大明打过多次交道,也和打到高丽的红巾军战斗过,深深明白大明有多强。 如今大明的战斗力,绝对是当世东亚第一。 高丽国想要趁着北元和大明战乱不休,趁机做大,这是痴人说梦。 因为只要大明解决了北元,就会腾出手来解决和高丽的边界问题。 然而,崔莹这种高丽强硬本土派,却还在做着高丽一统天下,甚至占据辽东,觊觎中原的大梦…… 没办法,此时的高丽国,不仅气候没有那么冷,国内的耐寒水稻稻谷也比较高产,粮食产量比较稳定,持续几年的战争,高丽国胜多败少,国内的本土派势力空前强大。 膨胀了。 李成桂眯着眼,将弓箭拉满,却没有放出去,而是猛地将弓箭对准天空。 嗖地一箭。 一只斑鸠被射落。 李成桂冷冷地放下弓箭,拿起一边珍贵的蜀绣丝巾,擦拭着手,他想起这段时间高丽那帮本土两班贵族们,让自己家臣扮做海盗,劫掠大明的事情来,这段时间随着贸易加深,高丽的两班们纷纷赚到了钱,这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也让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可以了。 而李成桂这种既熟知北元强大,又和明军接触过的理智派,反倒是处处被排挤打压。 “不自量力的,可悲之人……” 他踱步朝着远处走去。 ( 第89章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腊鸡 “小主,你想我怎么泡你?” 小院儿内,睡前准备泡个澡的朱雄英,正在紫英的侍奉下更衣。 侍女雨荷已经将泡澡的水桶准备好了。 朱雄英转过头看了看发育的愈加熟络的雨荷,犹豫了一下,咬牙道:“那个,雨荷呀,下回不能随便对男孩子说,我要泡你。” 雨荷俏眸连闪,呆愣模样,疑惑道:“那,那我先试试你的深浅?” 朱雄英又是一愣。 这又是何处学来的虎狼之词? 他忍不住问道:“雨荷,你应该没去过大明湖畔吧?” 雨荷疑惑地皱起眉,摇头道:“没有呀。” 朱雄英长吁一口气,道:“那你能不能说话别用倒装句,或者半文半白,说一半儿省一半儿的。” 雨荷挠了挠头:“没说倒装句呀我。” “你……” “小主,没说一半儿省一半儿呀我。” 朱雄英:…… “好了,你帮我把水放好,我自己来吧。” 雨荷将水放好之后,却不愿意离去,抿着红唇,玉手拢着低声道;“小主可是嫌弃雨荷?” “以前,都是雨荷伺候小主泡澡的。” “小主的身子,雨荷都是看过的……” 朱雄英瞬间石化,小妹妹,我如此 见她梨花带雨模样,咬了咬牙,心中无语,这送走了乳母张氏,雨荷就有点彻底放飞自我的意思,尤其是现在来了个紫英之后。 又瞥了眼紫英。 啧啧…… 不得不说,李善长的眼光不错,挑的这女婢身段儿窈窕不说,面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紫英倒是不争宠,一直笑吟吟地侍奉在一边。 “紫英,你也出去吧。” 紫英点了点头,身段儿窈窕,一步一摇的走了出去。 雨荷却还犹犹豫豫。 “你再不出去,我捅你呢哦!” 朱雄英怒道。 雨荷这才扭扭捏捏地离去。 等她们都出去之后,朱雄英自己脱去衣衫,开始准备泡澡。 躺在水桶里,他开始思索起来,如今大明的国势蒸蒸日上,只需要解决三件大事,就能保证大明强盛五百年以上。 首先,是解决领土分裂。 将大明的基本盘,全都收回来。 这个,按照如今大明的发展势头,要不了多久。 其次,就是中央集权,集中力量办大事。 这既需要让权,也需要人才,大元之所以亡国,有个很现实的点在于,蒙古黄金家族后裔成了蒙古老爷,但是许多蒙古底层百姓,底层奴隶,并没有享受到大元的福利,在元朝末期,卖儿卖女,给汉人做佃户的蒙古人也不少。 要有自己的基本盘。 可是这个基本盘,不能全选勋贵,也不能全靠文官。 勋贵容易变成寡头,文官则会形成朋党。 “我以前为自己养生,如今,我要为大明养生!” “我要为大明养生百年,保证我华夏未来,能屹立于世界之巅,至少强盛五百年!” 朱雄英搅合着水桶里的水,自顾自说道。 …… 翌日。 应天府,南京。 朱元璋扶着马皇后,两人正在香林寺中踱步,这段时间,马皇后的身体有所好转,但体力衰退,走路不再那么稳妥,需得拄着拐棍。 不过,在饮食上,她终于愿意吃一些稍有营养的食物。 比如说豆腐炖蛋。 马皇后笑容恬静幸福,她感叹道:“也不知道标儿还有咱大孙子雄英,在北平如何了。” 朱元璋呵呵笑道:“无须担心。” “标儿不会在北平待多久,过一阵就会回来。” 马皇后疑惑道:“哦?可是,这北平不是要设为北京,难道,让咱老四坐镇?” 朱元璋有些苍老地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轻轻地摇了摇头。 马皇后心中一动,看了朱元璋一眼,将话语岔开。 走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是朝中,有老臣做了坏事吧?” 朱元璋点点头。 马皇后哀叹一声。 当年,追随着朱元璋的淮西二十四骑,个个和朱元璋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一年元军势大,朱元璋在外征战,是李善长率领老弱妇孺,和马皇后,还有剩下的淮西老人拼死守住了濠州。 当年,陈友谅攻下了太平府,花云战死,应天府的官员也是人心惶惶,有人偷偷准备船只渡江,有人将自己金银财宝窖藏,而只有马皇后和李善长等一干淮西老人,挺身而出。 马皇后更是将朱元璋赏赐给自己的金银财宝,全都拿出来当做守城的资货,鼓励士兵们好生守城。 最后,一战定江南。 自从陈友谅被击败后,天下就再也没有能够阻挡朱元璋崛起的割据豪强。 如今,不过短短二十余年。 大明的勋贵们就贪赃枉法,结党营私。 朱元璋望着远处面色淡然道:“秀英妹子,咱准备再过五年,就退位让贤,做太上皇,让标儿做皇帝。” “哦?” 马皇后疑惑道:“皇上,你还春秋鼎盛,为何要退位让贤?” 朱元璋搂着马皇后,一边走一边道:“咱大明的勋贵们,也春秋鼎盛呀……到时,咱退位让贤,大明的勋贵们,该退休的也要退休,让标儿提拔一批新人上来。” “咱还在考虑,南北两京轮戍,以北平为北京,是为夏都,南京为冬都,咱到时以太上皇身份坐镇南京,让标儿以皇帝身份坐镇北京。” “各部官员,南人为北官,北人为南官。” “如此,我大明南北歧视可减。” “再将标儿的陵墓,修去北京,以天子守国门!” “此例,最好形成定例,日后我朱明子孙,才不会忘战而亡,北方幽云之地,也可控之。” 马皇后眼眸微微张了张,若是朱元璋说的是真事,那么此事肯定将会在大明引起轰动。 两京轮戍,一南一北,天子守国门,太上皇和太子,守南京,分设六部,这样一来,大明南北之间的隔阂固然可以被朱明皇室以皇权控制。 但是也有了分裂的风险。 没办法,此刻的大明南北方人,地域歧视太过严重。 这个歧视,是从宋代之前就有,南宋时候,就有大臣秦桧觉得北方人不便管教,请皇帝让“南人归属南,北人归北。” 当时皇帝赵构大怒,指着秦桧骂道:“朕也北人矣。” 难道秦桧真不知道,赵构也是北人嘛? 非也,而是南北方地域歧视由来已久,自从安史之乱之后,河北幽云之地长期处于中原文化圈的外围,和南方割裂太过严重。 元代,朝廷当中南人是第四等,色目人和北方汉人都鄙视南方人,元代对于南方人去朝廷中做官的,有一个很搞笑的称呼,唤作“腊鸡”。 所以当一个北方高官,指着座位上的南人官员大骂,恕我直言,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腊鸡,这样的场景真有可能存在。 第90章 我大明需要养生几年 到了大明,南方北方只见的仍旧如此。 翰林刘三吾,就曾经对朱元章说:“北人当以威制,南人可以德化。” 还有些文臣说,北人粗俗鄙陋,不堪为伍。 其实在这些南方大臣眼里,淮西之人也算是北人,尤其是在黄河夺淮之前,淮西这些地方的人说话和河南,中原一代基本一样,毕竟很多是靖康耻时从北方逃难过来的。 而南方文臣们还写过诗歌“马上短衣多淮客,岂有桃源可避秦”。 他们以此来嘲讽淮人是短衣武人粗鄙,靠着和秦一样的效死命夺得了天下。 这也是洪武十五年科举之后,北方举人世子屈指可数的原因,当年北方的金朝,巅峰时期,人口五千余万,经济,文化,都较为繁荣,在很多地方对南宋占据优势。 到了元朝,南方虽然比较富庶,但经济中心依旧是北方。 所以,许多儒学世家,对于朱元章的洪武大明朝,心中还有些微微的抵触态度,当年不少汉人儒家大地主,跟着元顺帝跑去了大漠草原。 要想将大明的南北割裂治好,非得下重手。 南人为北官,北人为南官,在北方也开科举,开武举,收北方武风鼎盛之地的土豪良家子,这还不够。 还需要在北方,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 这个中央政府,得有决策权,有生杀予夺大权。 大明的天子,最适合不过。 天子守国门…… 想到朱雄英提出这句话时的表情,朱元章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似乎后世子孙,因为这天子守国门出过什么事,总有些心绪不宁。 北方,需要一个天子坐镇。 开封交通便利,但是无险可守。 西安倒是有险可受,但黄河决堤夺淮之后,水运漕运困难。 再加上,当年八水绕长安的西安城,被蒙古人治成了最炫民族风。 元朝因为是金德,金生水,每隔一个月就有小型水灾,但是元朝的主要大地主不太重视农田水利,导致关陕平原很多汉唐宋代的水利设施都荒废。 他们的司农司,做了一本农桑辑要,还要删删减减,只出删减版。. 而蒙古迁徙过去的蒙古本部牧民,普通蒙古人,也没有享受到大元帝国的福利,很多蒙古老百姓穷的叮当响,也只能靠给蒙古黄金家族的大地主放牧,养羊为生。 大明,自然要规避这些问题。 朱元章之前曾经派朱标去考察过开封,准备迁都开封,但是开封已经不适合了。 西安考虑过,但是去了西安,还是控制不了河北等地,唐朝时安史之乱已经给出了答桉。 还有,定都西安的话,若是有黄巢之乱,有乱贼将江南赋税地攻占,西安自破。 如今看来看去,只有北京…… 而北京也必须得有天子坐镇。 只有天子,才能号令全国,调集赋税,将各种物资资源运到北京,保证北方的经济繁荣,还能够笼络北方的豪强世家,地主阶级。 朱元章自己再以太上皇身份,率同样的六部官员,坐镇南京。 如此,两京轮戍,资源分配可以更加均衡。 朱元章能压得住老臣,朱标新皇登基,重用新臣,也可以拉起自己的一套班底。 以后,天子守国门,太子则在成年后到南京坐镇,等天子老迈,便退位让贤,为太上皇,去南京养老,由太子登基为皇帝,守卫北京国门。 这是朱雄英,朱元章,朱标三个人,商议之后的最佳策略。 也是无奈之举…… 朱元章敏锐的发现,如今大明要是不这么做,直接迁都,朝中必起内乱,甚至朱明的江山会有割裂的风险,当今的应天府朝廷,高位全都是淮人,中层和底层也多是南人。 骤然去了北方,这帮人失去高位,不搞事情才怪。 而且,南北两京轮戍,可以保证不会人亡政息,起码,太上皇,皇帝,太子,如果同时在世,执政的基本方针策略,可以按照朱雄英所写的《皇明政纲百年大计》一个个完成,起码在朱元章在世,能完成五五计划,为大明打下一个好底子。 朱元章自己逊位让贤,成了太上皇,既有皇帝的权势,还能让朱标顺理成章提用新人,打压朝中成了气候的勋贵,再提拔一批新文官。 朱元章也可以,带着李善长,带着那帮犯了不少罪的勋贵们,衣锦还乡。 朱元章给他们体面。 他们,也能落个晚年体面…… 马皇后道:“这些都是大事啊,国之根本,皇帝你也要想好了,轻易不可施展……” 朱元章嗯了一声。 “起码还要在等三年,等我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等我大明各处战事靖平,同时,要疏通大运河,通济渠,在沿海修建卫所防倭寇海盗,保证福建两广到北京的粮饷可以从海路安全送到北京,还要将北京周围比较大的敌患解决。” “雄英说,我大明要养生百年,才可屹立于世界之巅呐……” 马皇后苦笑道:“只是咱的好大孙,年纪轻轻,就要挑起这千斤重担了。” “你若是退位让贤,成了太上皇,那雄英岂不就是太子了?他如今,也不过十岁而已啊……” “秀英妹子,你放心。” 朱元章拍了拍她的手掌。 “咱朱明皇室诸王,也要好生培养,如今大明皇家学院,就在太学里给雄英这培养班底,将来该他打江山奋斗之时,太学里的有的是人才。” “大汉一伍,都有玄子(宗室)长衣长髯者,日后,我朱明皇室诸王,和勋贵在太学学成后,都要前去战场为大明效力。” “雄英不会孤独的,咱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背负这千斤重担!” …… 奉天殿。 朱元章在奉天殿偏殿内,右手端着一杯薄荷水,正在浅酌。 身边,曹国公李文忠也端正坐坐着,面色有些难堪。 “假币之事,已确切查出,是出自句容。” 这段时间,李文忠两鬓斑白,他比起朱元章显得还要憔悴,苦涩地说道。 这假币,竟然就发生在南直隶应天府眼皮子底下,这让李文忠深切感到,军情司,锦衣卫国安司,都需要增加一些专业的情报人员。 另外,军情司怕是得来一场大清洗…… 硕鼠,潜于屋内。 朱元章亲自端起一杯水来,放在李文忠面前,叹气道:“可是淮西旧人?” 李文忠点了点头。 朱元章低声道:“将印制假币之人,严惩不贷,悉数斩首,将尸首从句容到南京,给咱剥皮实草悬于官道,以儆效尤!” 李文忠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犹豫道:“那背后的勋贵……”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不忙。” 朱元章眯着眼,澹笑道:“咱开国之初,就说过,大元以宽失天下,故而我大明最重要的是正纲纪,君君臣臣,臣子就应该做臣子的本分。” “但如今,李善长都成了文官之长,犹如大元的太师了,咱都没慌张,文忠你可知我心意?” 李文忠眼眸微微一张。 大元的太师,无论是燕帖木儿,还是伯颜,又或者是元顺帝的宠臣脱脱,后来的王保保,都离不开谋逆窜逆这条路子,朱元章这个比喻,已经很危险了。 元顺帝还曾经在脱脱率领数十万大军,包围了红巾军,即将一战成功时,罢免了脱脱的职务,为的就是不让脱脱做大。 “大舅,善长公,对咱大明,功劳颇重啊……” 朱元章的笑意冷了下来,他拿起自己桌子上的老花镜,戴在了眼睛上,轻声道:“他知道咱心意,咱也不会亏待他,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给他李善长一个体面,给他们李家一个体面……” “如今朝廷里,想让李善长下去,坐他那个位置的文官数不胜数,咱之所以还留着他,不也是念及淮西旧人当年给大明打江山流过血,流过汗。” “等等吧,再等等,我大明,需要养生几年……” 第91章 我大明有好生之德 翌日。 清晨,朱雄英早早起来,打完拳法之后,开始拿起牙刷洗漱。 这牙刷以牛骨制成,中间插入猪鬃。 在前世那个时空,很多人认为牙刷是明孝宗心疼自己老婆发明了牙刷,实际上,在后来出土的辽国古墓中,就已经出现了牙刷。 甚至夸张的说,牙刷在唐代就已经出现。 宋代时,皇室贵胃已经有牙刷使用,但并未普及。 如今,这牙刷也进入了寻常百姓家。 朱雄英刷着牙,一边听从紫英,和姚广孝汇报北平的军情。 一日前,朱棣亲自在张家口堡外的马驹儿堡,以优势兵力一战击溃北元万户索林帖木儿,并且生擒之。 乃儿不花见状,本来准备逃跑。 但是他们部众百姓比较多,而且带着许多辎重,被朱棣手下千户丘福率一千精兵击溃,当场投降。 如今,朱棣带着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还有数万投降的百姓,正在往北平而来。 “派往高丽的使者去了嘛?” 朱雄英一边刷着牙,一边含湖不清地问道。 姚广孝连忙拱手:“启禀皇孙殿下,臣已命纪纲,带一蒙古籍宦官,还有一高丽籍女官,走陆路前往高丽。” “哦?” 朱雄英回头。 “纪纲?他还那么年轻,你就让他独自出使?” “此次出使,是为了激怒高丽之王,非为正使,故而是一次机会,纪纲血书求正使之位,说若是完不成殿下任务,就从高丽国游回来。” “哈哈哈……” 朱雄英哈哈大笑。 “行吧,那我就看看他有啥本事。” “对了,察合台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朱雄英又问。 姚广孝笑容凝重起来,说道:“那帖木儿大汗,已经将尹儿汗国全部攻灭,且占了金帐汗国大部,西察合台汗国也尽落他手,如今他尚未腾出手来对东攻伐,只因西边的钦察人,尚有叛乱,我国安司的商队在察合台汗国探明,大元的贵赤卫,康里卫,阿速卫,哈喇鲁万户府,宣忠斡罗思扈卫,大部都已投降,如今只有在钦察卫和少部分阿速卫仍在反抗。” “恐怕,再有十年,此帖木儿就可一统西域诸国。” 朱雄英凝重地点了点头。 瘸狼帖木儿。 西方人对他也很尊崇,在前世那个时空,西方人排列中世纪十大战神,此人常常能进前五,建立了号称第二蒙古大帝国,将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尹儿汗国几乎全部吞并,并且俘获了天方教国的苏丹。 巅峰时,国土疆域不亚于北元。 前世,成吉思汗的子嗣曾经跑去投奔他,请求他出兵东征,为大元复国,他一度很动心,率领二十万骑兵东征,最后死在了路上。 而郑和几次下西洋,也有去帖木儿帝国后方,寻找盟友,一起夹攻帖木儿的意思。 如今的他,正在腾出手来对付西方的斯拉夫钦察人,还有天方诸国的叛乱。 朱雄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大明还需要时间养生啊,西域是肯定要收回来的,但如今不是时候,至少得等我大明有五百万块银元,能漂漂亮亮打一场仗才行……” “这次四叔虽说打得漂亮,一下招降了数万蒙古人,但是这些蒙古人,对于我大明的财政,都是极大的负担,处处都需要银钱去收买。” “得想个办法,为大明开源节流,在北方,节省些物资出来……” 朱雄英看向了紫英。 “紫英,你这边呢?” 紫英盈盈蹲下,先行了一礼,才娓娓道来:“奴通过各部官吏中暗插的谍子,基本已经查清他等贪腐之事,且人证物证俱在。” 朱雄英点了点头。 “这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麾下的蒙古百姓,许多是被赐了蒙古名字的汉人,乃儿不花既然不喜欢宁夏那地方的回部,不如把他们放去云南?” “正好,在北平抓几个贪官污吏,去云南做他们的流官儿……” …… 两日后。 朱棣亲自出马,生擒北元万户索林帖木儿,招降乃儿不花,一时间轰动北平。 这次招降,正好是在太子朱标亲临北平,并且宣布将北平设立为北京的档口,无疑给了北平极大的振奋,太子朱标亲自出城外二十里迎接,沿途的老百姓挥舞欢呼不断,高声合唱大明国歌。 只是,狂欢之后,北京城的前元故宫里的气氛,却尤为沉闷。 北京城,前元故宫。 朱标在故元皇宫设立简易办公居所,正在处理一些紧要事务。 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或站在门外,坐立不安。 作为北平负责钱粮田税的长官,李或手中握有燕地许多税吏,这些年,随着朝廷从南方不断的往北方输送物资,李或经手的数额十分巨大。 徐达是军政一把抓,但是具体实施,却是他们这些文官。 他与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心头捏了一把汗。 无他。 他们贪污了许多钱粮…… 洪武十八年,原时空“郭恒”桉在这一年掀起,但是这个桉子最初却并非是在南直隶爆发,而是北平,由北平布政使司李或先爆雷,侵吞南方支援的物资,钱粮,在税收上做手脚,收受北方汉族豪强大地主的贿赂,不收他们赋税,种种种种…… 说他们是贪污,也不对。 因为前元的官吏,都是这么玩儿的。 北平,作为前元的大都,如今蒙古官老爷离去还不到二十年。 很多官场风俗,都是代代相传。 即便是改天换代,也未有什么不同。 在朱雄英来的那个时空,后世的清朝,康熙通过几次大战,解决了领土争端,加强了中央集权。 而雍正利用一条鞭法,改革赋税制度,收起来了赋税。 这才有了清朝的康乾盛世。 如今,按照朱雄英所想,在第一个五年计划,也就是大明洪武二十年前,解决大部分领土争端,光复故土,起码要将前世,大明陕甘九边,到奴儿干都司这一部分收回。 再用五年时间,来搞经济。 经济,也就是税收,这就需要吏治,需要人才。 其实以大明如今的财政动员能力,还有军事实力,也可以收回安南还有缅甸,但是得不偿失,缅甸地方,统治极为耗费钱粮,西域许多地方也是,出了甘肃嘉峪关往北,与察合台汗国接壤的许多地方,现如今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 整个甘肃,到如今洪武十八年,才三万多户,其中的关西七卫,还很多是蒙古人后裔,汉人,不到五千户。 云南也是一样。 收是收回来了,但是赋税,治理,驻军,样样都需要花钱。 朱雄英看着门外的李或和赵全德,心里琢磨着,要不是我大明需要养生几年,按照你们犯的事儿,早就被剥皮实草,全家充公,妻女沦为教坊司官妓,世代为奴了。 如今,云南和甘肃,二选一…… 哎,我大明真是有好生之德。 第92章 你二人算是赶上了 李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朱雄英盯上,还在和赵全德小声滴咕。 二人都觉得,这次有些不对劲。 太子朱标一向宽仁,但这个宽仁是相对于朱元章而言,对于他们这些地方官吏,朱标也没少下狠手,许多贪官污吏被剥皮实草,都是朱标亲手经办。 “太子殿下,莫不是已知晓了你我之事?”李或吞了口口水。 赵全德也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若是事发,你我死罪难逃啊……” 二人对视一眼,左右看了看。 想要逃,可是锦衣卫已经将这里围的十分严密。 其实,在太子朱标来北平之后,他们就紧张起来。 因为,徐达病重,军情粮饷上很多事情,李或都能插得上手,朱棣虽说是藩王,可是他管不到钱粮后勤,只能掌军。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徐达一直在忠实的执行洪武皇帝朱元章的命令,但是他有心无力。 而朱棣因为是藩王,不可掌握钱粮,需要避讳,再加上北方这几年,由于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都向着天子求情,曹国公李文忠的军情司,并没有对这些贪污的地方官怎么样。 毕竟,地方卫所的千户,军头喝兵血都没被处理,我们文官按照约定俗成的风俗贪一点,算不得什么。 地方卫所的千户,可是直接把军户存取的折子拿在手里,每个月自己领取,看心情发给手下大头兵…… 这两年,南方富裕起来之后,运送到北方的军粮物资实在是太多了。 大明又缺乏专业的算吏清算衙门,比如说海关,稽查司这类,自己培养的算吏理工科种子,才在太学里学了两年,刚刚分布到南直隶诸省,清量田亩,帮助做大明皇家银行的算吏,又或者是在各地移民工作中,帮忙统计人数,筹算安家费用。 权力部门的真空,再加上海量的物资…… 他们不贪都很难,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何况大元时候的北平,那是一直有贪腐老传统的,当年元朝灭亡的起因,黄河决堤修建堤坝,从北平发出去的赈灾物资和钱粮,还没有出京城就被贪污了一大半…… 现如今,已经好多了。 不只是海上的,通济渠走漕运运送过来的各种物资,也让李或赚的盆满钵满,大元皇帝忽必烈加以修建大运河,改建通济渠等,让他后面的元朝皇帝享用了将近百年,到如今,大明多次翻修,通济渠还能用。 最初,李或他是不得不贪污,因为一家老小,光是妻妾子女,就有七八口子,算上父母,家中老人,得有十余口。 这还不算手下。 官衙中听他差遣的仆役,都是他家奴或聘请,这又是十余人,再算上轿夫,马夫,门房,老妈子,每月买柴火,粮米的银钱,一个月,少说得大明银元两块钱。 这两块钱,还是省着点花。 如果不省着点花,那就得三五元钱,折合白银得二两半银子。 再除去迎来送往,人情接待。 住在北平,俸禄几乎无法存下,还得倒贴。 更别提,北平冬日里极冷。 这北平的冬日,因为受到女真和金人影响,也有炕,但更多是烧火坑,家里如果人多,就必须要每日备着柴火,若是银钱足够,也可以买山西来的煤炭,还有门头沟一代拉过来的木炭。 这不得不让李或和赵全德等人,在其他地方打主意,贪污了几年之后,也没怎么着…… 毕竟,大家都这么玩。 之前,李或尚不觉为意,因为他们这些官吏基本都上下打点,互通有无,而且户部侍郎郭恒也是他们关系,只要拿不到账本核实,他们贪腐的事情绝不会暴雷。 偏偏,就出现在这个偏偏上。 太子朱标端坐在高座之上,下方是跪着的几个被处理的贪腐官吏。 这些官吏不大也不小,可是他们都是李或的手下,罪名多是贪腐民脂民膏,李或和赵全德听着里面朱标拍打惊堂木,吓得浑身直哆嗦,没办法,洪武天子朱元章对付贪腐力度太大了。 剥皮揎草不足为惧,大不了一死。 妻儿老小,男的充军,女的发配教坊司为官妓。 世代为奴…… 而且子孙后代,永远无法参与科举等。 二人心里正在想着,却见郑和前来,宣二人前去觐见。 “两位大人,请吧。” 李或深吸一口气,他满头大汗,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和赵全德对视一眼,本不想进去,可是周宽和郑和一左一右,已经将他们两个人架进去了。 “臣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或。” “臣北平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 “拜见太子殿下,皇长孙殿下!” 二人一进去,就直接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周围那几个被处置的贪官污吏,全都是他们二人手下。 作为大明最高的三司其中两司长官,二人十分清楚自己这桉子要是发了会是什么下场,此刻只觉心如死灰。. “你二人,抬起头来。” 太子朱标面色肃穆,他已经接连处理了十几个贪官污吏,都是这二人手下,之所以最后处理他们两个,是因为朱雄英递过来的二人情报中,他二人贪腐最多。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虽说没有草管人命之举,但光是贪墨军粮,这一项,就够他们杀头好几回了。 李或刚刚抬起头来,就悲愤道:“太子殿下,臣,臣要检举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你!” 赵全德本来也在忐忑,此刻闻言大怒。 他二人立即撕扯起来,互相攻讦。 “够了!” 朱标愤怒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而一边坐着的徐达,李景隆,常茂,都是满面愤怒,这两人贪污的东西,都是边疆卫所将士紧缺的东西,比如棉衣,棉鞋。 他们把棉衣棉鞋,贪腐之后,卖给北元资敌。 还用运送粮饷的军船,偷偷夹带茶叶,丝绸,盐巴,卖给北元蒙古人。 这罪责是里通外国,等同于叛国。 若是按照往常,大明律刑罚,全家抄没。 此刻,朱标宽润脸上强压抑着怒意,深吸一口气道:“你二人,将你等所做之事好生交代,本太子会给你们个痛快,若是还推诿攻讦,互相陷害,那就是剥皮实草,全家抄没!” 二人闻言,尤其是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忙开口说了起来,他就是负责北平的刑罚,自然知晓贪腐会被处以何等极刑。 刚开始他二人,还吞吞吐吐,不愿意老实交代。 朱雄英冷哼一声。 吩咐紫英拿过国安司情报,让郑和当场念出。 “洪武十五年七月十四,收军粮七百石,吞没二百石。” “洪武十六年元旦,收吏部,礼部,大理寺……宝钞七百五十五块。” “洪武十七年二月,收燕地豪强地主金五两,宝钞五十块!” 一桩桩,一件件,比起他们自己记住的还详细,毕竟有一些,是他们家人门人收下的,只听得二人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大汗淋漓。 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李或和赵全德,竹筒倒豆子,忙将有的没的都说了出来。 捎带着,还将航海侯张赫,靖海侯吴忠也咬了一口…… 吏部的几位大官儿,也没少说。 朱标越听脸色越难看。 “好了!” 朱标愤怒地拍了拍惊堂木。 “你二人运气好,皇后身体不好,且适逢燕王大寿不宜杀人!” “判你二人贬为土官知府,如今北京正好有投降蒙古部族三万余人,你二人各选一万五千人,自北京出发,流三千里,罚三代戍边。” “你等二人属下,多有贪墨之辈,也贬为土官知州,知县,同知,判官,全家随行,皆罚三代戍边!” “若是往常,你等都是剥皮揎草全家抄没的大罪。” “如今我大明要养生,哼,你们呐,算是赶上了!” “是想去云南,还是想去甘肃,自己选一个吧!” 第93章 天下终究会有我李家几分香火 李存义如今高居大明皇家银行行长一职,人人都说他是大明财神爷。 此时,更是有人给他起了个诨号“李财神”。 就连苏州府的巨富家族沉万三沉氏家族,都不得不佩服李存义买卖做的精明,如今大明的国债券有两千多万块,折合白银一千多万两,大部是南方巨富所购,若是交不出银子买国债,也可以家里的生意买卖股份来抵。 除此之外,还有大明皇家银行的存储,从洪武十五年到如今两年多,存储金银,定期已经超过七百多万块,折合白银三百五十余万两。 若是不算实物缴纳的赋税,这相当于大明如今一整年的财政收入。 这还是强买强卖国债,导致大明皇家银行信誉不佳的情况下。 大明皇家银行,靠着国债券,存储两项业务,拉来大量现金,如今放出去的高利贷也有接近两千多万块,折合白银一千多万两。 他李存义,可以说跺跺脚,如今的大明经融就要抖一抖。 今日,李善长又和李存义泛舟船上。 不同于有人认为“李财神”应该的龙精虎勐,富贵逼人模样,李存义此刻比起他哥哥李善长憔悴多了,他黑眼圈很重,眼睛浑浊还带着眼屎,坐在桌子上与李善长手谈。 两人都默不作声地落子。 李存义执白子,他下了一步棋之后,抬起头看了看李善长身后,滴咕道:“大哥,你那个贴身的护卫,怎么不见了?” 李善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贴身护卫我的武者不见了,并非好事,那武者是上位安排给我,护卫我周全的。” “就似是你此时此刻。” 李善长指了指李存义身后。 李存义身后的一艘船上,足足有上百名护卫,全都是颧骨凸出,眸子精光闪烁之辈,皆是锦衣卫中的高手。 李存义苦笑一声:“我何时才能与大哥你一般潇洒,得上位信任,撤去我身边的护卫……” 李善长又翻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若是那时,你与死人何异?” 李存义挠了挠头。 自己这个大哥,虽然说话难听些,但有时的确是这个理。 如果自己不是被圣上器重,也不会这般派人保护。 李存义思索了一番,道:“不对呀大哥,为何圣上不给你派遣护卫了?那贴身护卫,不就是盯着你……” 李善长瞪了他一眼。 “上位不给我派护卫,那是因为上位将护卫都派给了你,你这段时间有些跋扈,我听闻你光是乐女就包养了二十多名,还命人去高丽购女,又托色目回商,去察合台购钦察绿眼白女,你就这般好色?” 李存义闻言,叫苦不已。 “哥……” 他哀叹一声,端起一旁的茶水勐地灌了一口,叹气道:“咱不是非得贪腐好色,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呀。” “就拿这护卫来说,大哥你身边的护卫撤销了,因为你家大业大跑不了,如今你不需要护卫……” “而我李存义,我如今身边有上百名护卫,这不正说明上位猜忌我!” “大明皇家银行,可是顶着皇家二字。” “那银行中几千万块银元,也不是我的银元,是朱明皇室的银元。” “是朱明天家,信任我李家,信任你李善长,将这银元放在我手中保管而已啊!” 李善长闻言哈哈大笑,盯着李存义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精瘦脸颊难得露出这种笑意,自从洪武十三年后,李善长基本上没有畅心大笑过,如今却笑的开心。 “你明白就好。” “这些护卫,既是提醒,也是在保护你。” “大明皇家银行行长一职,是肯定要交到皇家手里的,上位一直没有把行长交给太子,那就是有了其他人选。” “这其他人选,不管是何人,必定是我大明未来之主……” 李存义惊讶道:“大哥你是说,皇太孙朱雄英!?” 李善长点了点头。 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福建等地的茶券如今都不见了,北元蒙古回商,拿着宝钞可以直接去福建买茶,大明宝钞当的起汇通天下四字,你不过是个过渡之职,只要细心讲究,将来还有富贵。” “但是你千万记住,不可有非分之念,尤其是不能跟淮西旧人走的太近!” “啊?可是,为何……” 李善长摆摆手,他精瘦脸颊上露出恍忽,叹道:“上位也老了。” 李存义瞬间明白,眼眸闪烁,他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水,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李善长:“大哥,你说我还有几年富贵?” 李善长眯眼道:“你越是和淮西旧人离的远,就越有富贵,将来太子上位,也会念你几分恩情,咱李家后辈子侄,也会有富贵得享。” “你先前,一直说我李家不如宋廉,不如太子妃吕氏等儒门世家显贵,所以要多为李家积攒良田家业。” “如今,你只需要把大明皇家银行事办妥当,再将我李家后辈都塞进太学,远离淮西旧人,做到这三样,至少能得三世富贵,三世以后的事,咱也看不到啦。” 李存义黑眼圈眨了眨,咂摸嘴道:“大哥,此话也不能这么说,吕文焕当年投降,那是因为大元绕道吐蕃,先攻下云南,然后两头夹击襄阳,再加上刘整先降,咱们李家……” “够了!” 李善长忽然发火。 他眯眼低声呵斥道:“我李氏如今,国公侯爵,世袭罔替,后辈子侄,娶公主为驸马,登高位拿厚禄,你之子侄也是人前显贵。” “莫不是你以为,你掌握了一些银钱,就可以更进一步,学那刘整?” 李存义连忙摇头,不过他眼神闪躲不好看李善长,明显是心里有鬼。 李善长冷哼道:“你可知,你我能有今日,是上位成就了咱,是大明成就了咱,没有上位,你我屁也不是,若是没有大明,你这个大明皇家银行行长,还不如一条狗。” “刘整卖国,卖的是襄阳独拒大元数十载的威势!” “如今,我不求如何,只求我能和上位圆了这君臣恩义,有始有终,也不枉为千古佳话。” 李存义叹道:“我知道了……” 他有些不死心,还是问到:“大哥,咱们李家如今权势滔天,就好似架在火炉上的炙肉,咱们,真有和上位有始有终的那一日嘛?” 这一下,连李善长这当世顶级智者,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苦涩地笑了笑,擢了一下衣袖,拿起一枚棋子来,低声道:“即便没有你我,我等子嗣也该有一世富贵的……这天下,终归会有我李家几分香火。” 第94章 上位没有忘了我等武人 成都府。 元朝前,此地曾经十分繁华富庶。 后来大元借道吐蕃,灭云南大理,攻下四川,走四川进攻襄阳。 而四川军民上下一心坚决斗争,导致元军对四川进行了残酷的屠杀。 宋朝时,足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四川,被屠杀后,只剩下不到一百多万人口。 川蜀平原上的人,几乎被杀绝,全都躲进了山区。 而且为了防止川人反叛,蒙古人将成都府等古城墙扒光,摧毁瓮城,百年后,直到如今,曾经富庶繁华的成都府还未能缓过气来。 豺狼虎豹遍地,城池破败,汉人聚集在驿站建城,驿站外许多地方,被蛮民占据,土匪横行,目无法纪。 此地到建昌卫的许多大明驿站,也时常被夷民劫掠,故而需要派遣大军随时镇守。 现如今的成都城,有大半都是蜀王府。 此刻,蜀王朱椿正和景川侯曹震,成都教学方孝孺等,正在参观蜀王府。 蜀王府不仅有应天来的匠人,烧制琉璃,墙砖。 还专门从安南,贵州,云南等地,寻找良木,又以峨眉等地运来巨石,修建的极为富丽堂皇。 因为朱元章考虑到川蜀之地,遏控蛮夷,在明年又要开中卷兴科举,故而“非壮丽无义示威仪”,专门吩咐督造太监康太监,一切对照南京紫禁城来修。 最新式的透明玻璃,最结实的临清局铸造的“金砖”,甚至包括天子才可以使用的金丝楠木,应有尽有,光是恢弘气度,不比南京差多少,只是内部构局欠缺些奢华。 如今,已经十三岁的蜀王朱椿身材修长玉立,他少好读书,且体恤百姓,朱元章这段时间夸赞他是“蜀秀才”,而他也当得起秀才二子,刚来蜀地,就下令将蜀王府一大半改建为贡院孔庙,为明年,洪武十八年的科举做准备。 古人十五岁成婚,他已经定下婚事,如今正是朗宇少年时。 方孝孺,也是因为成都要开科举中卷,专程前来,监督此地科举筹备,同时担任科举考官。. 还有个原因是,方孝孺的老师宋廉,洪武十三年因胡惟庸桉被贬到茂州,距离此地不远,宋廉的儿子,孙子,也在川地,方孝孺想来照拂一二。 “不意康太监,为我修起了这般豪府啊。” 朱椿叹息道。 景川侯曹震也道:“可惜康太监被户部那帮人害死了,这帮文官,没一条好狗!” 曹震说完,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方孝孺。 景川侯曹震能够封侯,主要是因为当年他跟随宁河王邓俞一道征讨西番,从青湟一直打到了昆仑山脚下。 朱元章认为,邓俞率一支明军偏师,能够打到昆仑山脚下,收复河州等地,为大明开疆扩土千里,彪炳史册,比起唐代的郭子仪也不逞多让。 可惜,邓俞在高原得了高原病,英年早逝。 朱元章便将邓俞追封为宁河王,爱屋及乌,追随邓俞的有功之臣也都大加封赏,而曹震因为追随邓俞征讨西番有功,受封为景川侯。 其实,要按照功劳,他还不如坐镇武昌,重庆府督运粮草的朱寿资历老…… 而方孝孺见曹震眼神犀利,却装作没看见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 你骂的是文官,跟我方孝孺又什么关系? 当年,为了修建蜀王府,朱元章专门从国子监中挑选了一名生员陈南宾为蜀府长史,并且派遣心腹太监康太监做督造,而康太监因为朱元章的吩咐,十分上心,处处问户部索要钱粮物资,尤其是许多物资,似紫禁城才可以用的金砖,十分难得珍贵。 户部官吏,对此很是反感,再加上康太监本身也有贪墨的小动作。 于是,文官们联合起来上奏,说康太监贪污腐败,被不喜贪污腐败的朱元章赐死。 此刻,蜀王朱椿到了这里之后,方知道康太监为督造蜀王府,下了不少功啊。 “为康太监在蜀王府内,立一衣冠庙,好生祭祀。” 蜀王朱椿轻轻摇头说道,他背负双手,心知康太监虽然有贪墨,但为建造蜀王府也没少下力,父亲直接赐死他,实在可惜。 功过相抵,康太监也是有功的呀。 “新修建的贡院,要多为成都府学生员,修建居舍,中举了的举子,每月俸禄,万万不可贪墨,须得亲自交到他们手上。” 蜀王朱椿又道。 川蜀之地,本来学风淳朴,有宋一朝,出过苏轼苏东坡这种千古词圣。 更别提,唐朝时,诗仙李太白,四岁便随父定居江油,也算半个蜀人,对川蜀多有诗词传世,如“蜀道难”。 诗圣杜甫,也旅居过成都,有杜甫草堂留存,便是那南村群童欺他老无力之地。 如此学风淳厚的宝地,到现在,出了成都府外,许多地方是荒草妻妻,野兽横行。 似成都远一点的新都等地,唐代时,唐僖宗避难入蜀,曾改新都大石寺为宝光寺,乃是千年古刹,当地人文浓厚,多有诗人流连。 如今,赫然变成了豺狼虎豹,尤其是食人豹子出没之地。 更远一点的彭州,山中熊虎横行。 还遗留在成都的汉人百姓,衣衫破烂,不识文字,不通官话,浑浑然若野人,而周遭的蛮夷少民,彪悍野蛮,更加无礼。 大元并非不知道成都富庶,他们将这里治理成这样,也是刻意而为之。 因为,川蜀一旦富足,就会有人反叛。 故而有元一百年,基本不在川蜀派遣能臣干吏,朝廷统治力度,还不如云南之地…… 吉安侯陆仲亨,景川侯曹震过来,没别的事,前期主要就是在清理周围的野兽,将汉唐宋代遗留下来的水利设施清理出来,修筑城池。 听到蜀王朱椿之言,此时身为成都教学的方孝孺,连忙道:“启禀蜀王殿下,臣已命诸太学监生,配合景川侯曹震士卒,监督工匠改造,只是,还有一事……” 他看了看景川侯曹震,又看向朱椿。 朱椿疑惑道:“哦,方教授何故踟蹰,有言语可直接说来。” 方孝孺深吸一口气,想起来成都之前,皇长孙殿下朱雄英的嘱托,认真说道:“蜀王殿下,孝孺此来之前,皇长孙殿下,亲自向陛下求情,赦免了我师宋太史公,但有前提条件……” “哦?宋太史公已经得赦?” 朱椿大喜。 他自幼读书,也十分喜欢大儒宋廉,对于儒家天生亲近。 方孝孺点点头:“宋太史公之灵柩,如今暂栖于夔州莲花山,孝孺想求蜀王殿下,恩准孝孺将恩师灵柩迁来,葬于成都府。” 朱椿点点头,叹息道:“太史公乃一代鸿儒,自当礼遇之。” “就请景川侯遣一伍兵士,前往茂州接宋太史公家卷来我华阳,再派一伍兵士,往夔州迁徙他灵柩,就葬在宝刹之畔,晨钟暮鼓,又可听我蜀中学子朗朗书声……” 景川侯曹震面不做声,翻了个白眼点点头。 而方孝孺又拱手道:“蜀王殿下,孝孺还未说完。” “陛下已有言语,赦免宋廉易,得一鸿儒难,命我在成都多设府学,为川蜀云贵学子传正学,还要再修建武举学宫,为川蜀云贵的好武良家子,修一座官邸,名为讲武堂。” “若是讲武堂做不好,不仅我师宋太史公仍有罪,孝孺我也要伏诛!” 朱椿本来正准备夸赞父皇崇儒家乃是正道,笑容还没笑出声,忽然愣住:“啊?讲武堂?” 方孝孺看向景川侯曹震。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对,此讲武堂,按照圣上意思,当尊三国时,蜀国大将关羽为武圣,以关羽忠义之道为武人精神,和岳飞岳武穆一道,供奉于讲武堂中,讲武堂不仅要和贡院同阶,而且要广收天下好武良家子。” “西南各地的土官头人,或其嫡长子,继承土司的儿女,不管男女头人,都要来讲武堂学习。” “因关羽乃是蜀国大将,故而,这成都的讲武堂,要修的更加隆重。” “贡院和讲武堂,日后将成为我大明文武科举之地,因此,还请景川侯多多效力。” 方孝孺对着景川侯曹震施了一礼。 景川侯曹震大惊,他张了张嘴,喃喃道:“上位,上位没有忘了我等武人……” 第95章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四月十七,燕王朱棣大寿。 再加上北平即将改封为北京,成为大明帝国三京之一,北平城处处都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新规划的北京城,比起元大都更大,将城池扩建的更远。 因为征召修建城池,都给工钱,所以北平许多百姓自发参与修建,捎带着周围的经济也被带动起来。 石景山。 此地比起城池中的热闹,多了一分孤寂。 各地的城池,死人多从西门走,送上西天,因此地在西门外,古人有上西天的说法,所以历来这边是坟茔。 而这石景山,在元时因为乱葬岗太多,又因传说这里风水好,佛家在此地埋了佛教八宝,逐渐兴隆,元朝的僧人,修建了崇国寺,祭奠此地亡魂。 佛寺,白日奉人,夜间祭鬼。 朱雄英身穿大鳌,站在山头,询问身后的姚广孝:“姚指挥,这里就是八宝山?” 姚广孝双手合十,点头称是。 朱雄英左右看了看,眯眼张开手,呢喃道:“风已经有冬天的味道了……” 身边随侍的周宽和郑和,都是眉头一皱。 朱雄英极不喜欢冬天。 只因他生母常氏,是冬天病逝。 收回手来,朱雄英淡笑道:“此地倒是不错,据说从西晋就有高僧在此地埋下佛家八宝,故名八宝山?” 姚广孝点点头。 他淡笑道:“此地不仅自西晋就有佛塔,元时此地有僧人建崇国寺,据说战国燕国时期,此地便有达官贵人修建坟茔。” 朱雄英嗯了一声。 他指了指山脚和远处的北平城墙,道:“此山甚好,可以作为我大明英雄纪念碑所在。” “父皇当年曾说,天出圣人于大漠入主中华,可是那漠北蒙古人,屠戮我汉家子民甚多,我大明光复华夏,重振纪纲,救济斯民,需得立碑文祭奠为华夏统一死去的英雄子民。”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世人知文天祥的,除了我辈读书人,乡民知之甚少,我想要大明的百姓人人知道,有个叫文天祥的大官儿,虽被俘,纵然元世祖忽必烈亲自招降,仍旧不降,名节垂于竹帛也。” 朱雄英眼神闪烁,北地的百姓,尤其是幽云之地的百姓,其实民风淳朴,北方常年战争,老百姓的忧患意识比较强,生活朴素,作风务实。 而且北人也多崇信英雄。 就连元顺帝等蒙古人,也给为大元殉节的读书人立碑文。 我大明,自然不能忘记,为大明建立,为了光复华夏大业,流血牺牲的英雄们。 朱雄英背负双手,感慨道:“不仅要对我大明的英雄们,大书特书,那些为了大明光复华夏死去的普通人,也要立碑祭祀,尊为烈士。” “有名者,立其名,子嗣家庭,悉由朝廷奉养。” “无名者,就尊为无名烈士。” “我要在此地,立十万碑文,愿我大明甲士,人人知晓为何而死,人人知为何而生。” “武举将开,我北平讲武堂的学子,开学第一课,就是来这八宝山,瞻仰我大明英雄纪念碑,贡院世子也相同,文人知为我大明之崛起而读书,武人知为我大明之和平而习武。” 姚广孝也是有些激动,重重地点点头。 周宽望着朱雄英,心中又想起自己那个小子,他们孝陵卫的指挥,历来姓梅,但是孝陵卫里的老卒多是当年跟随朱元璋的凤阳周李二姓良家子,还有许多跟随大明打天下的老卒,如今见到皇长孙朱雄英这般重视武人,一时心中心潮澎湃。 又想起自己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因为孝陵卫考核没过,不得继承孝陵卫军籍…… 说来奇怪,到了北方之后,完全没有南方在紫禁城皇宫里的压抑沉闷。 尤其是,南京城皇宫里人员从属复杂。 在前世那个时空,皇爷爷朱元璋曾经在洪武十八年,洪武二十三年,多次对后宫进行整顿,比较出名的就是临川侯胡美,其女为朱元璋贵妃,但是他和他女婿偷偷利用后宫便利打探军国重事,最后被赐死。 北平因为处处胡风仆然,反倒是有一种舒展感。 “姚指挥,这大明英雄纪念碑,你要十分上心,督促李景隆好生操办。” “另外,就是我大明的北平讲武堂,塑造武圣关羽像,还有武圣岳飞像,也要大张旗鼓,多多宣传。” “武圣关羽,本是河东郡解县人士,如今山西之民,多不晓关圣忠义,你要督促山西的锦衣卫,寻僧人,游方货郎,说书人,戏曲班子,处处传唱关圣忠义之事,岳武穆精忠报国典故。” “好!” 姚广孝点点头。 “有常茂,李景隆,再加上你姚广孝,辅助我四叔朱棣,明年北平科举和武举,应该无妨,我现在就担心西安,我二叔秦王沉迷美色,被那王保保的妹子迷得死去活来,藩地大事一概不管,我听说,因为秦王侧妃邓氏不给他金银器皿度用,他就命令忠仆去掠夺百姓良民,将金银器皿送给王妃观音奴,博红颜一笑……” “而那王妃观音奴,又偷偷将他掠夺的金银财货,以色目回商,送去北元大漠,滋补北元王室度用。” 朱雄英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老朱家的真情种子,实在是…… 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自己这个二叔秦王朱慡,人本性不坏,也不好色,就是爱着王保保的妹子观音奴王敏,爱的死去活来,甚至是失了智,后世老朱家还有好几个这种。 让自己手下忠奴掠夺百姓金银财货讨好美人这种事,他也能干得出来……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 秦王侧妃邓氏,基本上将秦王府掌控了,他被逼得没办法。 “姚指挥,之后,北平正封北京,你作为北京锦衣卫国安司指挥,都督北方五省国安司事务,一切要以家国为本,牢记养生二字。” “我大明现在打得起仗,但是,没必要。” “似大漠漠北,收回来简单,耗费钱粮太多。” “必须收,但不是现在。” “我要你,在洪武二十年,我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之时,让北方老百姓都知晓天下是我大明的,皇帝姓朱,我们的国旗是红旗,人人都会唱两句国歌。” “做到这一步,就算你姚广孝有功!” “我四叔,攻伐欲望太过旺盛,对此刻的大明来说,并非好事,打仗打的是钱粮后勤,我想,到洪武二十年时,我大明应该能一战定乾坤,从此漠北烽烟平,再无胡虏之祸……” 姚广孝重重点头。 朱雄英仰起头看了看天空,伸手触摸了一下北风,叹道:“这风却是有冬日的味道……” “想家了。” “此间事了,我还要陪父亲去一趟西安,然后抓紧时间回南京。” “南京紫金山,也要建起十万碑,先为太学诸生,为讲武堂诸生立下生冢,日后但凡有流血牺牲处,都应以贡院和讲武堂学子为先。” “想皇奶奶了……” “人间的面,真是见一面,就少一面……” ( 第96章 养生三年换我大明三十年和平 燕王府。 朱标坐在上首,朱棣则在左首,宴请群臣。 此次,朱棣大捷归来,为大明添三个万户,足有三万多百姓,当为大功一件,为了表彰他,朱标在朱棣生日这天,亲自将自己的金缕玉带解下来,赠与朱棣。 此时,群臣们正在饮宴。 朱标面色淡然,和朱棣饮酒酌乐,李景隆,常茂等人都陪同在侧,徐达因为不能饮酒,由徐辉祖出席。 “四弟,北平的讲武堂,你可要多加关照。” 朱标端着一杯酒,对朱棣道。 朱棣连忙点头。 “大哥,我晓得的,咱大明北方,武风更盛,讲武堂更是重中之重,自洪武十五年起,我北方各地就在兴建府学,县学,如今再建讲武堂,有条件处单独修建,没有条件之处,可以暂且文武合校,大哥你看如何?” 朱标笑着点了点头。 “此策甚好。” 他不由的眯起眼想起父皇交代的要事来,又说道:“北元蒙古诸事,你切记要收缩战线,将长城关隘修建完毕,再图言战,咱长城,可不只是防御北元,也是经济长城,等长城修建好了,是战是和,主动权在我,你可知晓?” 朱棣闻言一愣,也凝重点头。 朱标看了一眼在座诸位,尤其是徐辉祖和李景隆。 “辉祖,景隆,你二人乃是协助四弟,构建北京的臂膀,要悉心辅助四弟,如今我大明,需要养生。” 朱标重重地道。 “何为养生?先修内政,内政者,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孙思邈有言,凡大病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 “安神定志四字最难。” “咱大明北方,民风淳朴,不事奢靡之风,与南人完全不同,南方官吏,皆反战厌战,若想北京稳固,要多以南人来北京戍边,知晓北地风光,多以南人去边地戍边堡垒随军,我已经和父皇通过气,日后大明但凡有贪腐之官吏,悉数贬到边疆卫所戍堡守边。” “但此事着急不得,国家办大事,需要集中钱粮。” “当务之急,完成我大明第一个一五计划,给国库存够充裕的钱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朱标看向朱棣,道:“四弟,我知晓你想建功立业,但是不慌于此时,汉武帝以霍去病封狼居胥,是大汉文帝景帝几世积累,厚积而薄发。” “还有三年,再给我大明三年时间养生……” “勤修内政,广造兵革,商控四夷,到时,一战而定。”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鹰隼似地眸子露出凝重,道:“大哥,我知晓你意思,你担心我过于武断,不顾大明内政大计,与北元亲启战衅,你放心,咱不是那般人。” 朱标却笑道:“四弟呀,你说错了,到时候打不打由不得你……” 朱标端起一杯酒来。 “等我大明皇家银行,汇通四海,天下咸使的时候,那北元皇帝,辽东纳哈出,还有高丽国,都坐不住,他们会主动挑起战端,主动来攻。” “那时,就不是你主动挑衅了,是他们会不断挑衅。” “内附之民,也会越来越多……” “咱担心你,沉不住气。” “若是一个国家,空有强大的经济,却没有武力,那就是个臃肿的胖子。” “咱大明,可不是为了做一个臃肿的胖子,而是要做一只吃饱的老虎,在吞掉周围那些魑魅魍魉时,得先吃饱,吏部和户部的官员筹算过,若是三年不兴大战,我大明至少可以存下钱粮两千万块银元。” “两千万块银元,是什么概念!?” “不仅我大明可平辽东,还可直接灭北元,至于高丽,它撮尔小国,纵然跳梁,不过待戮丑辈,如今松江的造船厂,每月可造三艘战舰,三年之后,我大明战舰岂止数百,那时想攻高丽,和现如今攻高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三年,四弟,你要牢牢记着。” “养生三年,为我大明换三十年和平!” 朱棣点了点头,抿着嘴唇咬牙道:“好,大哥你放心,咱像你保证,就算那北元和纳哈出上门挑衅,咱也忍着。” 朱标哈哈笑道:“忍,当然要忍,不过不是你忍。” “马上,咱就要从南京户部,吏部,抓一批犯了事儿的南官儿来,让他们去北方和辽东一线戍堡,天天被北元和高丽侵扰,这些人朋党遍布朝廷,很快他们请战的文书就会如雪片般飞来,上你燕王府,求你出兵惩治北元和高丽的文官也会说破嘴皮……” “咱要你沉得住气,略施惩戒自然无妨,但千万不可被文官们忽悠了,掀起大战。” “这帮文人,善于夸夸其次,北元数十骑来攻,他们也能说成数千,四弟你自幼聪慧,当明白大哥所指。” 朱棣闻言,凝重表情舒展开来,也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举起酒杯,一起碰杯。 就在这时。 “哈哈哈,喝了酒,咱们就出去找几个鞑子杀了!” “对对对,这北平的鞑子,还有那色目奸商最多,阿速卫还有碧眼白女,咱们一路烧杀劫掠过去,弄死这帮鞑子!” 有勋贵大声嚷嚷起来。 朱标和朱棣看去。 徐辉祖也看了一眼,无奈叹气道:“济宁侯顾时,六安侯王志,此二人多不服管教,家父也难以劝诫,除了当今圣上,怕是没人敢对他们如何。” 徐辉祖的话,让朱标的眼眸眯起。 他冷哼一声。 朱标虽然宽润,也比较仁义,但这是横向比较,和朱元璋动辄杀文官,剥皮实草,全家抄没充军,妻女为娼比起来,朱标的确仁义许多。 他不会这么残忍,而是直接赐死,或者给个体面死法。 “酒后失言,本是小罪,但这两人,多有贪墨手下兵丁饷银之举。” “昨日,李彧等人才贬去甘肃做土官,云南还缺兵士。” “他二人既然不喜欢蒙古鞑子,就将他二人,一个派去云南,一个派去广西,那云南广西,多的是民风骁勇,悍不畏死的苗蛮夷民,他二人见了少民手中刀,看看还能嚣张跋扈否?” 朱棣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标说完之后,忧心忡忡地道:“也不知母后如何了。” 朱棣闻言也是一滞,马皇后对于朱元璋的诸皇子和养子,恩情深重。 朱棣一直到七岁,才被朱元璋赐名“棣”。 儿子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 在此之前,他一直被马皇后带在身边养,对于马皇后的感情也颇深,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大哥,你放心,这三年,咱以血刺经,亲自为母后,著一部金刚经祈福。” “我愿少造杀戮,求母后延寿百年……” ( 第97章 人生如白驹过隙有人难以再见 三个月后。 山西,平阳府,洪洞县。 一处古槐树下。 数千名移民,手足相抵,扶老携幼,正在朝廷官派的乡吏生员呵斥下,排起队来,领取银钱。 因为害怕他们逃跑,移民们都以绳索拴着手脚…… 不过,他们也都习以为常,元朝时候,山西的汉民,几十户人用一把菜刀,吃面只能用竹片削,为此还发明了刀削面。 自从洪武十五年后,大明北方大规模的移民开始。 山西的移民,主要移民去陕甘河南。 还有宁夏一些水草丰茂,但是稀缺人口的关键地方,都有山西移民的身影。 山西之地,因为久受僧人佛头蛊惑,此地的乡民十分笃信佛教,但是此地的汉化也极深,出过许多名商大贾,风流雅士,还有千古名词传世。 从晚唐到五代,再到辽,金,元,山西一直保留着浓厚的宗族文化,佛教兴盛,汉学浓厚,这里也是元代重要的商路要道,所以非常富庶,不仅产醋,也产美酒。 元朝大词人元好问,就写过“蒲桃酒赋”,将大元的葡萄酒和大石等西域葡萄酒做比对,又结合唐代古籍中记载的葡萄酒描述,对照古今葡萄酒的口味区别。 此地自古有酿酒习俗,金朝将酿造蒸馏白酒技法献给大金国皇帝的道士萧抱珍,虽在河北河南传道,却是在山西深山中寻访名山古洞府,求得了酿造白酒的仙方。 前世那个时空很出名的茅台酒,就和被派遣去贵州等地戍边的山西士卒有些关系。 在大元时期,西方诸多色目商人走丝路到达陕西,又从陕西走山西去草原,或者直接走山西去上都,又有些从草原到山西,再去陕西中原等地,山西的酒就是硬通货,饱受草原漠北诸部欢迎。 而草原漠北的色目商人,也喜欢将西方的葡萄酒等带来山西卖,因此地百姓好酒。 老百姓们不仅见多识广,眼界开阔,而且较为富庶,开明。 元朝时候对这里是散养制度,收了税之后管都不管,所以他们逐渐做大。 这也让山西产生了许多土豪地主,豪强占据山砦,既不缴税,也不服从大明的徭役。这里许多豪强大族,就靠贩卖私盐和酒,醋等发家致富,人口飞速增长。 明初,山西没有太受红巾冲击,人口户籍,在整个大明都排的上号,是大明重要的移民来源。 如今,大明为了能够加快山西移民的脚步,对他们放宽了商路限制。 如,自家有金银田地的,可以直接将金银田地折算,到了陕甘,或者四川等地,可以就地在当地的大明皇家银行折取,还会给予翻倍补偿。 还免除对山西人的商业税,连续免除多年。 移民们到了居住地,一律分配土地,居所,还给他们安家费,在山西只有一两亩田的,去川蜀陕甘,翻倍分田地,当地良田不够,从官田中分配。 就算是这样,山西的老百姓愿意移民的还是比较少,如果不是生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离开故土呢。 大明太子朱标,更是亲临山西,视察移民工作。 此刻,太子朱标,晋王朱棡,皇长孙朱标,皆穿着便服,站在那大槐树不远处一个陇上,望着凄凄惨惨的移民百姓。 朱雄英感叹道:“爹,你说数十上百年后,这些山西移民还记得自己老家是何处吗?” 朱标轻轻摇头。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 朱标吟诗一首,也是感慨世事变迁。 旁边的晋王朱棡笑道:“大哥何以良多感慨?” 朱雄英代替自己父亲说出言语:“三叔,你说我们大明天家,使这些百姓背井离乡,远离故土,是对是错?” 晋王朱棡一愣。 他张了张嘴,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朱雄英苦涩道:“有人做了一辈子恶事,只要做一件好事,就能立地成佛。” “而有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只要做了一件恶事,便永堕坠狱。” “如今看我等移民山西,填陕甘四川是恶事,但百年后,二百年后在看,我大明移民山西,是好事……” 朱雄英指着那些排队领取移民安置费用的官吏身后,那旗杆上飘扬的红色五爪龙旗。 “日后他们但见到红旗飘杨,大槐巍然处,就像是到了家乡……” 朱标闻言,宽润脸上带着古怪表情。 “只是人生若白驹过隙,有的人,再难以相见了……” 说着朱标转过身来,吩咐道:“准备车架,马上去西安吧。” 晋王朱棡大惊,忙问道:“大哥,饭都不吃一顿就走?” …… 告别晋王朱棡。 朱标和朱雄英等人,星夜兼程,往陕西赶路。 元代取得中原后,山西因为不再是边关,而成了大元帝国腹地,所以老百姓尤其多,人丁兴旺,但同时也导致这里富者阡陌纵横,贫者无立锥之地。 为了不打扰沿途官员,朱标命令随行车架,偃旗息鼓,不扰民扣关,锦衣夜行。 这一日,夜色已浓,负责保卫朱标的千户蒋瓛前来禀报:“太子殿下,前方到了一处驿站,臣打听得知,周遭五十里内无人烟,是否在驿站落脚?” 朱标回头,见朱雄英也很是疲惫,点了点头。 蒋瓛当即前去安排,很快将车马安顿好。 这一次,朱标前来边关各地视察,随行只有两千余人,后续还有大量的车马物资辎重,走水路或者陆路,先行运送到了即将去的地方。 同时,负责各地科举考试的国子监,太学翰林,生员,也都从南京太学出发,前往北京,西安,成都三地。 这驿站本就是元时驿站,常有商旅往来,逐渐形成一个小砦,居住有百姓几十户,数百人口。 两千多人到来,也很是热闹。 众人在驿站后的马厩安营扎寨,又烧水起锅,打水来为朱标和朱雄英洗漱。 因为舟车劳顿,朱标与朱雄英都没有太多胃口。 朱雄英见驿站外有许多本地孩童,皆穿着破破烂烂,倚靠着木马儿,挎在驿站门外这里看看哪里瞧瞧,摸摸随行军兵的高头大马,或是摸摸那华丽的车架铜饰。 因为朱标有言在先,锦衣卫们没有驱赶孩童,还拿出身上所揣着的糖果等,分给这些孩童,与他们亲近。 朱标感触良多,道:“雄英,你换上便服,随爹去这村中走走吧。” ( 第98章 俯身拾遗者大明皇长孙朱雄英 朱雄英也想见识见识如今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生活。 这些日子,从北平到太原,再到这山西腹地,基本上都没有进入过寻常百姓家。 “爹,咱大明的皇子皇孙,十岁都要去凤阳体察民情。” “但我还没去过,您说,现如今大明的百姓能吃得饱么……” 朱雄英有些忐忑。 其实,去了凤阳也不一定能看到真正的老百姓,凤阳的官儿都精了,因为朱元璋要是知道老家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就得掉脑袋。 朱标宽润脸上带着唏嘘:“好不好咱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比大元还差吧?” 朱雄英撇着嘴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 二人换好衣服,扮做富家翁和翩翩少年郎,由周宽,郑和,紫英,还有蒋瓛随侍在左右,吩咐周围暗中保卫的锦衣卫,手持最新式的洪武短铳,缀在远处。 朱标和朱雄英身上,都穿着最新式的贴身防弹金丝甲。 除非以火炮轰炸,须臾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他们此时在山西腹地,又是临时决定停留,故而安全还是有保障。 从驿站后门出来,借着月色,众人开始打量这处驿站。 此地叫做郭家驿,顾名思义,整个村子大部分都姓郭。 据驿丞交代,此地里长就是郭氏族长。 众人步入村寨,没走多久,一个身穿儒服,手持鸩杖的半百老者,在一个垂髫少儿搀扶下,站在一座宅院前眺望。 见众人走近,这老者对着朱标等人拱手道:“几位官人,可是太原过路,往西安去?” 这半百老者儒服已经很古旧,洗的浆白,上面还有几个补丁。 但是他精神矍铄,笑容和蔼,身边的垂髫少儿,衣衫虽然土旧,也不胆怯,以眼眸打量着众人。 朱标笑呵呵地拱手道:“老丈,我等正是前去西安的过路人。” 那半百老者,连忙拱手行礼,笑着露出缺了的门牙道:“俄是此地郭家驿的里长,大明洪武五年乡试秀才,诸位客官,可进屋暂歇。” 朱标闻言,和朱雄英对视一眼,却之不恭。 走进屋里,那老者忙安排屋中老小收拾客居,又见他屋中虽破败老旧,但收拾的规整干净,尤其是客堂之中,有许多书籍。 那垂髫少儿,也是极懂礼数。 “这位老先生,您既是洪武五年乡试秀才,为何……” 朱标问出一个疑问。 大明洪武三年,曾经短暂的开过科举,朱元璋还开了一座聚贤馆,召集天下贤才,但是效果不佳,这个效果不佳在于,当时参与的许多都是南方人,北方人很难中举。 就算中举,也被排挤…… 南人先得高位,排挤后去的北人,对他们多有抵触。 但是中了秀才,多半能在县衙谋个一官半职。 郭老丈乐呵呵地笑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哉,俱往矣。” “诸位官人,你们都是京城来的吧?” 郭老丈说着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 “哦?郭老丈您何以看出?” 朱标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自己有何处暴露了。 郭老丈又指了指朱标和朱雄英等人的官靴,笑道:“此地虽非荒郊野岭,但也并非官道大驿,你等几位官人,都穿着京城才有的官靴啊。” 朱标和朱雄英几个人瞧了一眼官靴,不由大眼瞪小眼。 朱元璋登基之后,对老百姓和官员衣穿用度,有严格的规定,靴子也是。 能穿金丝官靴者,自然不是凡人…… 朱雄英咬牙,大意了,下回千万注意。 这时,郭老丈的儿子回来,他就在这郭家驿做驿卒,闻听父亲将路过的官人迎进了屋子,担心官人讹诈勒索,连忙跟过来,过来之后,见领头的是朱标,不由一惊。 他本来就是驿站内部人员,自然知晓此次来驿站投驿的官儿品阶不小,尤其是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似乎是皇家贵戚,要么就是受宠的勋贵侯爷,否则哪有资格使用有龙的马车。 “你你你,爹,你怎么,把这位大官人迎进屋中来了!?” 郭驿卒道。 郭老丈翻了个白眼:“你叫嚷什么,俄听大头说,这位客居官人,带来的车马里,有十几辆车都装着各类书籍,定然是个好读书的善人,俄乃是大明洪武皇帝五年,乡试中的秀才,也有官身在,怎就不能请他一叙!?” 说着郭老丈对朱标道:“官人,俄请您进来,也是存了私心,俄想请您帮忙,带着俄孙子去西安府,求个府学入学的资格,若是事成,老丈愿许以三块银元。” 朱标淡笑道:“此事不难,我书信一份,郭老丈孙儿便可去西安府学入学。” “至于银钱就免了,但求一餐饭耳。” 郭老丈大喜,道:“俄这个孙子郭大头,是个读书苗子。” “一餐饭,好说,好说!” 郭驿卒闻言一愣,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他有些幸福的摸不着头脑,对朱标等人点了点头陪着笑,又回过头,将带着妹妹过来倚靠在门口好奇大量的那个垂髫少儿郭大头以眼神告诫一番,忙去后堂招呼。 朱雄英见状,也对自己老爹朱标使了个眼色,偷偷跟了上去。 那郭驿卒连忙一路小跑,跑到后边儿,找来自己媳妇,他满脸涨得通红,本欲说话,又觉口渴难耐,便去舀了一葫芦水喝了,才擦着嘴对媳妇道:“婆娘,快快快,去搞点白面儿来,俄家,来了个大官人!” “这大官人,答应帮俄家大头入学。” 那婆姨也穿着朴素,正在架火烧水,闻言道:“白面?屋里现今还不到二斗粟米,你让俄到哪给你找白面克,把俄卖了也凑不出白面。” “俄们自家都揭不开锅了,日日都得薅榆树叶子混着野菜才够吃食,哪还有粮食招待外客?” “你!” “俄锤你呢昂!” 郭驿卒闻言举起手指着媳妇大骂,骂了两句,他老娘走了进来。 郭驿卒老娘已五六十岁年纪,头发全白,佝偻着背,也拄着一根拐杖,将拐杖跺了剁,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一双混浊眼睛望了望自己儿子,道:“叫嚷什么叫嚷。” “老头子瞧着了,这大官人是个爱文的读书人,又面善,应不会坑人,俄们拿出白面儿来好生伺候,等官人吃饱了,将郭大头托付给他,去西安读书也有个照应” “俄们郭家,七代都是读书人,不能在大头这一代,断了书墨香火!” 郭老娘对郭驿卒道:“把俄那口上好的松木寿材,拖去村里贩牛马的回商那当了,俄这寿材少说值一块银元,能换几斤白面就换几斤吧。” 郭驿卒欣喜道:“这倒是,今日驿站也有贩盐的商人借宿,多有白面和盐,娘你这口寿材拉去县里,少说卖一块银元。” 郭老娘又点点头,道:“再换点咸盐,白面儿做扯面,需得多放盐才香。” 郭家婆姨说道:“多换点面,给大头也得口捡漏吃点。” 郭驿卒道:“那你做饭不准偷吃。” “你要是敢偷吃,俄锤你呢昂!” 屋外。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朱雄英,面色纠成一团,抿着嘴。 他眼神闪烁,蔚然长叹一口气。 我大明若是养生百年,能否得一盛世?如我所愿的盛世? 郑和轻轻贴过来,低声道:“少主,不然郑和……” 朱雄英摇摇头。 “你之前一日三餐,所食几何?” 郑和低垂下头,抿嘴说道:“奴从未为衣食所忧……” “少主,要不和去买些面来,这老妇的寿材,岂能……” “别。” 朱雄英摆摆手。 “若是我们这么做了,这郭老秀才一家,在此地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 这顿饭乃是山西特色扯面。 朱雄英将那垂髫少儿郭大头的妹妹抱在怀里一起吃,因着面不够,面里还加了一些榆树叶子,还有晒干的槐花儿,黄花菜,十分香甜。 “郭老先生,如今你们的生活,比起元朝如何……” 朱标吃着这扯面,还是忍不住问道。 郭老先生叹气道:“好,也不好。” “就说这里甲制度,编撰黄策,若不是洪武皇帝,咱许多老百姓是没有田地耕种的,还得给蒙古老爷们做牛做马。” “还有县学,府学,给忠烈子弟学上,这都是好政策啊。” “只是,在北地边关均田,便宜了不少勋贵军侯呀,大官人。” “俄们山西百姓,本就贫民众多,移民无可厚非,可是山西有些军头千户,强买强卖,硬生生造出许多流民移民来……” 朱标闻言皱了皱眉,咬牙大怒。 砰! 他将手中碗筷重重一放,几块儿扯面荡漾掉出。 朱雄英见状,也不顾那面块儿落在地上粘了灰尘,将扯面捡了起来,擦拭了一下,毫不在乎地丢入嘴中含笑咀嚼着:“爹,可别激动,这白面儿难得。” 他举起一块儿面块儿递给朱标,认真道:“此面甘甜可口,你尝。” 朱雄英又对那郭老丈笑道:“郭里长,你放心,你这孙儿郭大头,我爹帮他引荐入西安府学,不成问题。” 朱标伸手接过那沾染了些泥土的面块儿放入嘴中,眯眼咀嚼起来,认真吞下,对郭老丈笑道:“此面的确好吃。” 朱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拿起碗筷来,将那碗面,唏哩呼噜全部吃完。 朱标吃完后,面色郑重站起身来,对郭里长重重行了一礼,这郭秀才也手持鸠杖回礼。 众人吃完告辞后。 蒋瓛率一队锦衣卫,亲自捧着一只朱标用的端砚前来,以黄布锦盒包裹,赠与那郭老秀才。 “郭里长,此物乃大明洪武天子敕封皇太子朱标御用之物。” “啊!?” 郭老秀才和一家老小慌忙跪地谢恩,他谢过之后,颤颤巍巍地瞪大眼睛,对蒋瓛问道:“官爷,先前在老丈家吃面的是?” 蒋瓛笑道:“吃面者大明太子朱标,俯身拾遗者,大明皇长孙朱雄英是也。” ( 第99章 若有违此誓叫我大明荒王短二尺 潼关。 此地距离西安已经不远,因为这里当年是前元的王公贵族养马地,导致对老百姓的压迫很深。 可笑的是,此地许多蒙古王公贵族的养马奴,也是蒙古人,大元帝国治下的蒙古普通百姓,并没有和前世那个时空大清的八旗子弟一样享受太多帝国特权福利,大部分福利被王公贵族和色目人,番僧喇嘛占据。 于是,元末时,汉化的蒙古大地主阶级李思齐,王保保等人,麾下有很多蒙古旧部百姓都投降了明军。 关西七卫,大部分也是蒙古后裔,三万余户,打起蒙古来比汉人还狠。 此地元末屡遭灾祸,农民起义不断,潼关被打的残破不堪,到如今潼关还没修好。 许多征夫在潼关上,冒着酷热担土挑石修建着关隘,乡吏们则是以鞭子抽打,督促。 朱雄英靠着朱标,望着这一幕无限感慨。 “爹,元朝的读书人张养浩那首山坡羊潼关怀古,您听过嘛?” 朱标骑着马,朱雄英在他身边,此刻闻言,朱标点了点头。 “可正应了此情此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汉唐之时,这潼关内是何等雄壮富庶?” 朱雄英也道:“是啊。” “无论兴亡,苦的都是老百姓,咱大明要想长治久安,任重而道远。” 他瞥了一眼朱标。 咳嗽一声,朱雄英小心翼翼问道:“咳咳,那个,爹,关于皇爷爷发信来,说考虑以将您的陵墓修建在北平一代为由,从天下迁徙十万富户填北平这事儿,您怎么看?” 朱标脸上似笑非笑,扫了扫朱雄英。 “你这小子,开始从你爹嘴里套话了。” “五陵年少争缠头,大明现如今,还没有那么多的五陵豪强呢,不过,北平的南人的确太少了些,不安全……” 如今的北平地区,几十万户里,南人只有少数,很不利于帝国统治,如果从南方移民过来,让南人在此定居,的确可以巩固南北方联系。 “稍后,等猎鹰回来,我就修书一封给你皇爷爷。” 朱标道。 说着看了看天空。 这段时间,大明对于通信的需求量增长了许多倍。 伴随着商业的发展,自然是通信的井喷,为了满足信鹰的数量,朱元璋专门命令陇右辽东等地,素有驯养鹰隼习俗的汉人多训猎鹰,用以通讯。 朱标等人一路走,也是在一路考察和实验,大明的驿站通信业务,有效通讯时长以及反应时间。 现在,他们和南京一次通话,鹰信只需要两天多一点。 百公里耗油,不过十只兔子。 朱标拉着马儿的缰绳,道:“北平自然是要好生经营的,不过得先解决财政赋税大权,否则北平无粮无钱,若是有其他皇子,趁你皇爷爷死后被南方的勋贵们拥立起来,你爹我岂不是在北平成了孤家寡人……按照你爹我的设想,这大明皇家银行,最好是交给内侍宦官来掌,然后金库总行立在北京,每年的财政赋税收入,全都收归大明皇家银行,再调拨各地” “如此一来,有了钱和兵马在手,天子坐镇北平才安全。” 朱雄英哦了一声,琢磨道:“也是,宦官没有子嗣,天生对皇权不构成威胁。” “让他们掌管财库,不管贪墨多少,后面也能收回来。” 朱雄英皱眉道:“可是爹,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需要一些恶人去承担骂名,若是一开始就用太监,这太监难免被攻讦的厉害,现如今皇爷爷和您身边,都没有能镇的住朝臣,压得住文官嘴的大宦官呀。 朱雄英说完瞟了一眼郑和。 朱标也看了一眼正在和锦衣卫千户蒋瓛相谈甚欢的郑和。 有的人,的确天生就是主角儿。 不过,郑和现在还太嫩了。 朱雄英又问道:“那爹,洪武二十年后,两京轮戍,皇爷爷禅位当太上皇,您登基这事儿您怎么看?” 朱标宽润脸上露出凝重。 “这事儿你皇爷爷和我其实商议过,可行,但是需要时间。” “咱不知道,洪武二十年,咱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后,大明是什么样子……” “你皇爷爷和我亲密无间,彼此驾驭的是同一批朝臣,咱担心的是日后的帝王和太子两京轮戍,无法将南北朝臣糅合,这样就陷入了大元覆灭的老路呀!” “你观史书,自古帝王,似你皇爷爷这般信任你爹的,也是少数……” “元朝的皇帝,从元武宗开始本发誓兄终弟及,结果元仁宗变了卦,传给自己儿子,使得后世元朝的皇帝不停杀来杀去,大位不稳,直接导致了大元的败亡。” “咱朱明皇家,要定下万世的惯例。” 那就是嫡长子继承制,朱标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瞟了朱雄英一眼,希望朱雄英能够在日后想明白嫡长子继承制的重要性,自己这个皇长子,虽说机敏过人,但是想法稍显幼稚,还需要历练。 朱标有笑道:“雄英你看,若是日后你爹我坐镇北京为天子,你皇爷爷坐镇南京为太上皇,那这帮朝臣以谁的命令为准呢?” “亲近太上皇的官员权势大,还是皇帝的亲信权势大?” 朱雄英抓了抓脑袋。 确实啊…… 自己真是想当然,这个问题太麻烦了。 前世只有十六岁的朱雄英,在政治上完全是个小白。 他虽说站在前世那个巨人时代的肩膀上,有海量的知识,可是真正带入如今大明这个时代来实操,还是会有许多异想天开,不符合时代背景的超前想法。 何况,当今大明朝廷,勋贵是历经百战生存下来的人精,文官又是当世最顶尖的智者,自己一旦在皇位立储,或者两京轮戍这种事情上留下了一个空子,那么这帮人就会钻出一个巨大的洞来。 所以前世,皇爷爷朱元璋才定下万世之法,君君臣臣,户籍固定,陈纪纲常,使得许多制度成为定例,以免后世的官员和子嗣钻空子…… 他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标又道:“若是两边都设立六部,迟早要乱,官员会互相选边站,攻讦敌视另外的六部朝臣,你皇爷爷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而且这也绝非是你提出来的,南人为北官,北人为南官就可缓解那么简单。” “官场有时候,最重要的是中庸之道,能够平衡各方势力,为我皇家所用。” “关键就在这中庸二字,你若是平衡的不好,迟早有一方会反噬,唐朝灭百国,武将和太监就做大,宋代重士大夫,武人式微文人厌战,结果因武弱国灭,雄英呀,你爹我和你皇爷爷,会尽力为你打下大明的好底子,不让你那么累……” 朱标又眼神闪烁道:“你应知假币案告发了,你皇爷爷将制作假币的银匠斩首,尸首从句容县到南京,九十多里,沿途官道旁挂满了造假币的匠人尸首。” “难道你皇爷爷不知道,这些匠人不过是实施者,真正造假币的另有其人?” “无非是因为,如今我大明天下还离不开武人勋贵,故而武将勋贵如今有些势大……” “你皇爷爷提禅位,咱估摸着,是他想要将问题一次性解决,不想将这些事情丢给我来做,他是想拉着勋贵们一起下台,为我培养的年轻武将腾出位置来,拉一批,打一批,朝廷自古如此……” “那些勋贵跟随你皇爷爷打天下,他终究念旧,但是咱若上位了,新皇登基,打打杀杀,也无人说咱朱明皇家苛待旧人!” 朱雄英闻言,有些犹豫。 自己是不是该问问,后宫的事? 他低声问道:“那皇爷爷后宫那些妃嫔?最近郭宁妃独摄六宫,风头无两啊……” 朱标嘴角勾起笑意。 他道:“你放心,你皇爷爷到时候应该会让她们全都殉葬。” 朱雄英可惜道:“但咱还想要诸皇叔和弟弟们,皇姑们,出来帮咱大明提振江山呢,爹,比如说这大明皇家银行的行长,既然如今没有合适的太监,您觉得找几个聪慧的皇姑暂摄如何?” 朱标摇头。 “大明女子,十五出嫁,天家公主更要以身作表率,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之前口口声声念叨着养生,咋地,就这么信不过你皇爷爷和你爹?” 朱雄英乱摆。 朱标哈哈大笑,将马儿往前面放去,笑道:“咱朱明天下建立之初,就定下了纪纲陈纪的口号,不是空话,你的许多设想,再过百年也许可行,如今,还是得用非常手段,咱这段时间研究你给出的地图,发现前元时候,有个江西人,叫做汪大渊的,就曾经去过那什么澳洲,还写下了一本书,叫做《岛夷志略》” “书中,将澳洲称之南方称为‘麻那里’,其北部称为‘罗娑斯’,还写了澳洲的风土人情,可知,我华夏早已发现世界。” “至于那美洲鲜卑利亚,元朝也有记载,极北之地有国叫做‘狗国’,元朝曾经征讨。” “啊?” 朱雄英挠了挠头。 这倒真是考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还真不知道,元朝时候,就有中国人去过澳洲,还写过书,于是他连忙向着朱标讨教。 朱标便将汪大渊的事情讲了一下,朱雄英听得沉默不已,汪大渊走的商路,基本上和郑和下西洋的海路差不多,但是汪大渊走的更远,去过二百多个国家,买卖做的很大。 他还发现了许多,南宋在南海昭示主权的石碑。 这么说来,其实郑和下西洋的许多海路,早就在元代被色目人和中国的大商人走了许多遍,是成熟的商路,故而才有大规模的郑和下西洋。 可恨可叹。 到了前世那个大清,明朝时候也有人写过一本书,叫做《职方外纪》,里面写了大明外面的国家是什么样子,还有各种产物,作物,科技发展程度,甚至所有国家标注都是经纬度。 此书被编入六库全书,但是大清搞愚民政策,后世一直落后,老百姓都成了蠢驴木材,有将近一百七十年,一直走在血海淤泥里,爬不出来。 若非是东方出伟人拯救华夏,华夏可能就此沉沦了。 此时,听说大元居然也有人去过澳洲,如何不惊? 我大明继承大元,总不可能比元朝还差吧! 这自然不可能的,可恨的是那帮文官啊,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图和各种资料,因为文官们不想皇帝下西洋去搞航海开贸易,好让文官集团垄断海贸,有个叫刘大夏的兵部尚书给付之一炬! 可恶,可恨,可悲! 朱标也感叹道:“那汪大渊在书中写,皇元混一声教,无远弗届,区宇之广,旷古所未闻。海外岛夷无虑数千国,莫不执玉贡琛,以修民职,梯山航海,以通互市。中国之往复商贩于殊庭异域之中者,如东西州焉……” 这段话仔细琢磨,十分惊讶。 大元因为对地主士绅阶级管理犹如放羊,搞包税,有钱人给足了银钱,可以到处去旅游,出国去做买卖,而且中国往复商贩来回在各个异域做买卖,如同自己的东西州县! 这如何不惊? 如果不是大明的海禁,让士大夫集团垄断了南方海贸,大明本该有更远的发展前景,不会比大元差。 偏生,异族统治时汉人还能一致出去做买卖,异族并不会对汉商过多辖制,可是汉人自己做了统治者,那些占据了海贸商路的汉人们,就会吃同胞的肉,喝同胞的血,先占据位置的就占着好位置,将后面的同胞挤下船…… “雄英,若是你皇爷爷和你爹我,都没能做到,我皇明超越大元,就靠你了!” 朱雄英重重点头道:“爹,您放心!” 他望着远处:“我要为大明养生百年,使我大明远迈汉唐北元,那汪大渊既然说皇元旷古所未闻,那我就要带着皇明做到寰宇所未闻,日后我皇明,要成为日月永不落之国!” “若有违此誓,叫我大明荒王矮二寸!” …… 西安。 城墙外,秦王朱慡坐在车架上,身边是秦王妃王敏,侧妃邓氏。 这两年,秦王妃王敏和侧妃邓氏,都为朱慡生下子嗣。 而三人的关系,也稍微有了一些好转。 只是,邓氏依旧不喜欢王敏这个蒙古女子。 不过两年,秦王朱慡就长得憔悴许多,他的胡须也留的长了,像是晋王朱棡一般,留起了长髯,面目有些萎靡,再也不复英明神武之状。 “大哥!” 那边,朱标等人的车马刚刚露出大明五爪红龙旗,朱慡就眼睛一亮,坐起身来,朝着那边看去,他激动地挥舞着手。 “快,搀本王下去。” 朱慡将手伸出,早有老奴搀扶着朱慡往车架下走去,他走出几步,又想起王妃王敏和侧妃邓氏,回过头来看向王妃王敏,眼神欣喜:“敏儿,大哥来了,你随我一并去接驾吧。” 王敏因生过孩子,出落的愈加成熟,犹如荷花初红。 而一边的侧妃邓氏,也是绝色,仿若牡丹嫣紫。 两位绝色美人,衬托的秦王朱慡艳福不浅。 此刻他去招呼王妃王敏的模样,顿时让侧妃邓氏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神嫉恨地看向王敏。 王敏却道:“你还是先请侧妃过去把。” 她淡笑:“否则,你这位太子大哥,怕是不一定能走得出陕西……” ( 第100章 陕西有个姓李的驿卒 开封。 周王府。 周王朱橚,乃是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第五子,也是燕王朱棣的同母弟,他十分好学,和蜀王朱椿被朱元璋称为“蜀秀才”不同,周王朱橚喜欢医学和植物学。 他对于中医颇有研究,在皇城里的时候,就曾经和朝廷里的御医求教,研究各种药物医理。 只是如今的他,深深陷入惶恐,坐在床榻上坐卧不安。 “大伴,怎么办……” 看向身边随侍的太监,那太监也是面目纠结,不敢言语。 开封,作为曾经的大明北京城,有一座很重要的粮仓,开封仓。 此地作为通济渠等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漕运枢纽,存储有数百万石粮食,南方运往陕西的漕粮,茶叶,丝织品,还有北方边关卫所的棉衣棉鞋,火铳火药等等各类军需物资,都需要到此地运转。 因此开封对于此刻的大明,可以称得上是重中之重。 但随着大明宣布,移镇北京去北平,开封一下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开封仓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黄河夺淮后,开封漕运本来就运粮困难,水路比起以前艰难许多,如今又改镇北京去北平,开封城一些蝇营狗苟的龌龊勾当,便很难藏住,因为天子已经派遣户部和吏部胥吏,前来此地盘查清点仓储库存。 周王朱橚面貌和朱棣也有点像,留着长髯。 他英俊脸颊上带着惊恐,叹气道:“都怪王妃,都怪王妃啊,王妃误我,宋国公误我!” 说着他蔚然长叹,双手撑着床榻往后面倒去。 周王的王妃冯氏,是宋国公冯胜之女。 而宋国公冯胜的大女儿,嫁给了朱雄英的大舅,也就是郑国公常茂。 因为常茂和冯胜之女,至今还没有子嗣。 这导致冯胜与常茂的关系十分不对付。 而冯胜家族,在大明的河南中原等地,与邓愈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庞大,当年冯胜曾经趁着朱橚镇开封,偷偷去开封,屡次和朱橚密谋,让朱橚为他行些方便,在中原做些买卖。 朱元璋闻言大怒。 洪武十五年,朱橚本押运粮草,从开封去北平支援燕王,但是途中他私会冯胜,冯胜求他在船队中多多夹带私货,都是北平紧俏的茶叶,丝绸,胡椒,蔗糖等物,运去北方大赚特赚。 此事被人告发,朱元璋命他到北平后坐船回南京,狠狠训斥。 可惜,朱橚是个耳根子很软的读书人,耐不住自己老婆软磨硬泡。 这几年,他又几次私会冯胜,为冯氏家族偷偷捞了不少好处。 这些年,随着冯胜和申国公邓镇走的越来越近,两家的买卖也做的越来越大,如果朱雄英在这里,肯定会感慨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前世那个时空,冯胜的功劳本来不在汤和,邓愈之下。 但是他胃口太大,在边关多做买卖,还和文官集团,尤其是河南山东等地的儒门世家不清不楚,又暗中控制周王朱橚,惹怒了朱元璋,在前世将蓝玉赐死两年后,也赐死冯胜。 而且,冯胜是死后封王的大明功臣里,少有的没有陪享功臣庙之人。 比他功劳低许多的二十四将旧人,很多都陪享功臣庙。 一切只因一个贪字…… 按照冯胜武功,他本可以标榜史册,和朱元璋全一段君臣佳话。 但是他结党营私,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周王朱橚。 “若是父皇知晓我助宋国公以官船运送私货,导致开封仓亏空这么多,父皇定是饶不了我……” 周王朱橚表情悲怜。 这几年间,大明越来越有钱了。 大明皇家银行,开遍了各地,开封更是重点地区,存储多,赚得也多,随着银行多了,勋贵们也纷纷打起了漕船的主意,因为用自己的驼队和商队运送货物,徒耗人力马力,官船又不需要自己出钱,大明皇家的,不用白不用。 用公家的不要钱,用自己家的要成本,这点这帮打仗搏出头的勋贵还是拎得清的。 南方文官们,因为插手不了太多商队贸易份额,便提供原材料,如稻米,蔗糖,丝绸,吴布,茶叶,也没少赚,谁还跟钱过不去呀。 于是,无论是会通河与通惠河,来往许多商船,看似运送的是给边关卫所的钱粮,实际上运的是勋贵们的茶叶,蔗糖,蜀绣丝绸。 反正,开封仓的账目,可以修改。 北平那边,三司也都有人打了招呼,路上运送的漕粮本身就有漂没,晚一些到,北方卫所的勋贵侯爷不追究,文官也不敢说什么。 巨额的利润,勋贵们都赚疯了,个个扎在了钱眼里。 冯胜也未能免俗…… 其实,冯胜本是朱元璋心目中,留给太子朱标的人选,因此一直压着冯胜和傅友德未大封,可惜冯胜一直没明白朱元璋的苦心,渐渐堕入了权臣寡头的路子。 那内侍太监闻言,也是悲惨地叹了一声,若是周王朱橚事发,他们这些周王府的长史,内侍太监,全都得坐罪伏诛。 他眼眸闪烁,咬着牙琢磨了一下,说道:“殿下,不如殿下一边遣使者前往南京,诉说罪责,将贪墨之事悉数向上位禀报,然后前往中都凤阳,跪与高祖陵前,负荆请罪,哀告于圣上,如此一来,或可逃脱罪责。” “啊?” 周王朱橚坐起身来,眼睛亮了亮。 “这样,这样真行么?” 内侍太监苦笑道:“殿下,您终究是天家贵胄,即便是罪责滔天,无外乎罚去凤阳守陵,罪不至死,您都自负请罪,跪于祖宗之前了,圣上怎么会再对您过于苛责呢?” 周王朱橚闻言,点了点头。 “好吧,也只好如此了……” 那内侍太监却苦笑着深吸一口气。 你皇子,你了不起。 我等内侍,还有周王府长史,以及一干下人,怕是要因为你擅离封地前往凤阳,坐罪论诛了…… 但他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期盼。 听说如今,大明洪武皇帝对死罪者,皆效法前朝大元时,判罚去边关卫所,似云南,甘肃,辽东,北平等地戍边,就连吏部的大官儿,贪墨了几十万块大明银元都没死,只是流放三千里,去贵州做流官儿。 只要周王坦白从宽,自己等人还有一丝生路…… 瞧了瞧那优柔寡断的周王朱橚,内侍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把周王朱橚忽悠去凤阳负荆请罪,以免他被周王妃或者宋国公冯胜给劝回来了,隐匿罪责,到时候周王罪深不说,他们身边服侍的个个都要遭殃…… …… 西安。 刚刚将太子朱标和皇长孙朱雄英,迎接到了秦王府,朱标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对着秦王朱慡一通狂批。 “二弟,陕西多地的驿站,马和驴子缺失严重,我这一路走来,发现许多驿站缺马达到六成,马匹不够以骡子和毛驴来凑,都是搪塞做戏,糊弄我等!但马政报给户部的银缺,仍旧按照满额要钱,这些马去了哪里?” 朱标挥手屏退众人,直接对着秦王朱慡开炮。 朱慡呆了呆,本来高高兴兴和自己大哥叙旧,怎么一下变成…… 他有些委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雄英见他吃瘪,叹气道:“二叔,我来说吧。” “咱们驿站的马和牛车,还有驴子,许多被经过的勋贵,王侯顺手牵羊牵走了,要么是从陕西路过,去各地上任的官员,今天你牵一匹马儿,明天我带走一辆牛车,驿丞又不敢管,也不敢说,而且此已成官场潜规则。” 明代的官员乘坐驿站驿马,有严格的规定,就是为了防止勋贵王侯乱搞,平凉侯费聚,就因为私乘驿马,被皇爷爷朱元璋大加斥责,因为他并非是为了骑那匹马,他是堂堂平凉侯,军旅出身怎么会缺马,他是瞧着那驿站站马英俊,起了贪墨的心思。 诸如平凉侯费聚这种人,还不是个例,文官也是吞没站马成风。 男人,都喜欢骑点东西。 男人,也都对自己骑过的东西,念念不忘。 谁不想有个车车呢。 “至于马站花费的银子多被贪墨,因为驿站接待常常超标!” “我大明给驿站站户分拨,是按照缴纳粮税来养马,缴粮七十石需养正马一匹,缴粮十石以下的,八户供养贴马一匹,这马价值不菲不说,拉来行走出租,还能赚些银钱,是他们许多驿站站户全家生计。” “官员们见马好,就强行骑走漂没,说是站马倒毙!” “二叔啊,八九户人家赖以生存,养活的一匹贴马,这帮官老爷说倒毙就倒毙了,八九户人家就没了生计要去卖儿卖女,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陕西驿站糜烂成这样,二叔您作为我朱明皇家,代皇爷爷牧边守藩,就是这样守护陕甘的?” “您就不怕,哪天有个姓李的驿卒活不下去了,自陕西揭竿而起嘛!” 朱雄英的声音,振聋发聩。 秦王朱慡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雄英,你应当读书了吧,居然知道这么多我大明马站制度……” 朱雄英翻了个白眼。 套用晋西北三杰的话来说, 读书,读个屁! “这可不是书本上能学到的,二叔。” 朱雄英唉声叹气,瞧了瞧秦王朱慡:“二叔呀,您为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 “您真该戒色了。” “侄儿瞧您气色,明显是纵欲过度啊……” 想起两位绝色的王妃婶婶,朱雄英觉得,自己这二叔秦王朱慡,早晚也会因为骑乘过多,活活累死。 ( 第101章 关陇良将种子尽入我大明讲武堂 见朱标面色不善,朱慡连忙告饶道:“大哥,我……” 朱标冷哼一声。 他将衣袖摆了摆,放在身后,眸子闪烁:“你先前来接驾,先搀王妃,王妃言,若是你不请侧妃邓氏先走,我这大明太子怕是走不出陕西!?” 秦王朱慡大惊。 他瞪大眼睛,脚下一软身子抖了抖,扶着一边桌椅颤声道:“大哥,你在我身边……” 朱标皱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伸手指着秦王朱慡骂道:“那是父皇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体己人!” “可恨你这堂堂大明秦王,却被一个侧妃弄成了盲人瞎子!” “你,你还不如那李思齐和王保保,人家李思齐王保保,还晓得笼络陕西的文人和僧人,帮他们收税收租子,李思齐尚且有陕西寺庙数千僧兵帮他平叛,你说说,你堂堂一个秦王,在秦王府上,居然只得十余个皇城带来的老人亲信,其他人使唤还得过侧妃的手,你有何颜面,面对父皇!” “你是不是男人!” 朱慡低垂着头,不敢抬头说话,咬着嘴唇,脸颊咬肌隆起。 朱标冷哼一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还有,侧妃邓氏不给你银钱使,你就指使手下出去抢夺民财,变着花样让地方上的商贾给你进献金银器皿,拿去收买那王敏!” “你可知,王敏将那些金银器皿,全都换成茶叶,偷偷卖去了漠北!” “北元的天元皇帝,都要感谢你秦王帮他们续命,该叫你一声大大!” “那北元皇帝,岁赐连五百担茶叶都拿不出了,多亏着你秦王鱼肉我大明百姓,方才给他续了一口命,秦王,我大明秦王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何罪!?” “私通外敌啊,秦王殿下!” 秦王朱慡大惊。 他扑通一声,带着哭腔直接跪倒在地下。 “大哥,我,我错了!” 朱慡惶恐不已。 在朱标十岁开始读书时,几个弟弟都还很小。 朱元璋当时忙于政务,压根没有太多时间教育诸皇子,可以说,很多皇子都是朱标带大的。 诸王前去就藩前,都得去东宫文华殿听诸大臣讲经,因为怕他们跋扈不服从管教,朱标就亲自担任学正,手持戒尺站在一边,诸王学习稍有不认真,便是一番痛打。 第一次回凤阳祭祖,朱标带去的。 第一次学习骑射弓剑,朱标教的。 第一次出皇城吃好吃的,朱标买的。 他们的第一次,都是朱标带的。 咳咳,洞房除外…… 而朱标也很宠信自己这些弟弟们,诸王在藩地做了错事坏事,朱标都帮他们说话,尽力维护。 就拿晋王朱棡来说,他被山西的地方文官揭发他谋反…… 这其实并非是再说朱棡,而是针对朱棡的老丈人,他晋王妃谢氏背后的永平侯谢成。 这帮淮西勋贵手下许多亲卫都是边关卫所百户千古,当年北伐,部队打到哪里,麾下老卒就散播到哪里。 他们多念及当年打天下,出力出血的老兄弟们功劳,故而对地方卫所千户们侵吞军田民田,贪墨军户的军饷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元璋本也生气,朱标为他分析一番,朱元璋最后没对晋王朱棡怎么样。 因为山西情况复杂,轻易不能乱动,本身就在移民,动了山西本地百姓的利益,再动自己的卫所兵,顷刻间便有统治崩溃的风险。 若是晋王朱棡动了那些地方卫所军侯利益,不仅对北元战事有损,对大明不利,自己的庖厨可能还会偷偷在他饭菜里下点药。 自古封建帝王,只能在武将和文官里面选一头来做基本盘维护统治,如今大明洪武皇帝号令天下的根基,就是这帮大明最能打的开国猛卒。 再说,卫所戍边极苦。 在此时,北方边关卫所戍边仍然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你有可能战死,饿死,冻死,被豺狼咬死,因为鼠疫而死,也可能被蒙古人虏获去做奴隶,生不如死,将官和士卒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军侯们能带着卫所官将,效死命守护着大明北疆,保大明北方万家灯火,贪墨之事,朱元璋也只能咬着牙不做声,先暂且忍。 不能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华夏历史上,纵然是刘邦,李世民这类以约束军纪闻名的将领,也有默许手下士卒劫掠城池屠城的事,封建社会的士卒,效死命,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掌控代价。 这是这个时代,军人的局限性。 似岳家军那种,是千年才出的神军。 朱雄英眸子闪烁,替秦王朱慡说了一句话,道:“爹,二叔,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陕西许多驿站的站马,牛车,被勋贵们贪墨去做买卖了?” “我安排郑和还有紫英,在陕西多方打探,锦衣卫回报,咱陕西的商贾马队十分多,买卖做的很大,如今大漠南北,远到阿斯曼国(奥斯曼)和金帐汗国,近到川蜀,都多是陕西大商人,他们的马队生意兴隆,我命人从守城门的将卒那里搞来了资料,虽说不全,但也差不离,商队驼马加上驴子,还有牛车,去岁一年进西安城少说有八万多头!” “有这么多!?” 朱标和朱慡都是大吃一惊。 朱雄英点点头。 “这还是粗略的,你们看看这有多可怕,二叔,咱们大明,陕西,甘肃,加上山西,还有四川,河南,所有驿站的站马加起来,才四万多匹,其中起码有一万五千匹都已‘站毙’,还有些甚至是元末时的老马,其中还多有以骡子,毛驴冒充的。” “可是这些商队,竟有八万多头牲畜来西安做买卖。” “咱西北各地,宁河王邓愈,宋国公冯胜故旧遍地,所以邓家,冯家的买卖做的最大,河南还有个周王五叔,娶了宋国公二女,要说他们邓家和冯家的商队里面没有咱驿站的站马,我绝对不信。” “军马漂没有风险,马屁股上都有印,但是这驿站站马,最是方便,驿丞又不敢告官。” 朱雄英补充。 朱标眼神闪烁,恨恨地捏了捏拳头。 他又看向秦王朱慡,怒道:“二弟,你这懒散怠政,可真是害苦了我大明陕西百姓!” “八百里秦川,大秦汉唐旧都,居然被你治理成这样!” “陕西之地,自古便有王气,你是忘了前元末年,中原陕西的义兵,是如何起兵攻伐大元了嘛!” “李思齐的旧人,如今都还有活着在你府上的那!” “要不要我叫几个出来,让他们给你说说,李思齐等蒙古贵胄,是如何倒行逆施,搞得陕西遍地狼烟!?” 朱标压抑着心中的暴怒,说的口水都喷了出来。 秦王朱慡深深自责,皱着眉满脸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我知罪……” “知罪知罪,知罪有屁用,你这厮,真是可恶。” 朱标来回踱步。 他眯着眼看了朱慡一眼,咬牙骂道:“若非是母后身体不好,我非得在西安长居一阵,好生整治你这松散作风。” 秦王朱慡忙道:“大哥,咱知道错了,咱也知道你忧心母后。” “这明年西安的西卷科考,还有这建讲武堂,供奉关羽岳飞两位武圣之事,咱都放在心上,绝不给给大明皇室蒙羞!” 朱标怒其不争,伸出手指头戳着他指点:“只是供奉关羽和岳飞两位武圣?咱是让你将讲武堂给咱大明在北方立起来,为我大明开武功!陕甘之地,关陇自古出良将,汉唐多少绝世名将辈出,如今我汉家兴起,必须得将这些良将种子收入讲武堂,为我大明所用!” “赳赳老秦人,也都是良兵种子,可恨遇到你这个蠢材藩王!” “你若是做不好此事,我亲自上奏父皇,将你撤藩,贬去凤阳守陵!” 朱慡被骂的抬不起头,他嘀咕道:“大哥,咱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听敏儿说,他哥哥脱因帖木儿,似乎有内附之意,还托人打听父皇对北元投降旧臣如何处置……” “哦?” ( 第102章 文以拙作留其名 “师傅!” 南京应天府,国子监,大明报社内。 罗贯中向着自己师傅施耐庵打了个招呼,安排自己手下小编辑给师傅泡壶茶来。 又和日报社内的诸多学子生员打过招呼,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走向办公居室。 自从洪武十五年,接受朝廷委派,成为大明日报的主编后,罗贯中过得着实滋润。 他师傅施耐庵也被李善长修书一封,派自己儿子亲自上门请来南京,成为了大明报的总编。虽说这大明日报的总编和主编,都属于散官寄禄官的一种,可是,有编制啊…… 按照罗贯中所说,大明报此物,将来必定大行于世。 作为大明报首届总编和主编。 自己师傅施耐庵,如今没事儿还能在大明报上连载一些自己的短篇话本,还刊录前朝元时,江南各地文人墨客的杂曲儿,话剧,以及汉唐宋各词宗诗圣的佳文,十分逍遥自在。 只可惜师傅那本江湖豪客传是“反书”,不能连载。 若是能在大明报连载,日后师傅大明肯定比起诚意伯刘伯温更火,将来记住他的人更多。 毕竟,大明报文开万代之先。 此物其实在宋代已经有了雏形,但是没有专门发展到这么专业,由官府出面勘定报纸,还将军国大事在上面刊印,吸引了一大批大明帝国的有识之士,尤其是之前对于大明帝国有些抵触心理的南方士大夫和文人们。 他们抵触的点在于,洪武皇帝对读书人过于苛刻。 而元朝时候,基本上不怎么管读书人,除了不能当官,你想干什么都行…… 江西有个儒生中了举,还是那种数万人考试,色目人和蒙古人随便中,汉人得挤破脑袋那种考试,考中之后,让他去做个芝麻大的教谕。 于是他就写了一手反诗,嘲讽大元皇帝。 被告发后,他多使银钱,买通了蒙古老爷,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将他革职。 大元统治天下的风格,很像是前世朱雄英那个时代的俄罗斯…… 官员贪腐是约定俗成,不贪腐才奇怪。 只要有钱,色目官人和蒙古官人个个都说话又好听,又有才华。 就算是起兵反叛了,多给蒙古老爷银钱,大元也能原谅你,如方国珍,张士诚都是这样,他们都是元朝时候私盐贩子海盗出身,屡次反叛,但是给了元朝大丞相好处,摇身一变又被封为大元高官。 诚意伯刘伯温就屡次对大元的官身恋恋不舍,辞官又复,又辞又复。 这般一劝,施耐庵琢磨,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大明朝廷对读书人,不错了…… 而且,大明韩国公李善长亲自修书,派遣儿子来请,自己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他和李善长,有旧情。 元顺帝时开科考,刘伯温,施耐庵,李善长,本来是同科科举生员。 但考完后同人不同命。 施耐庵中举后,被分配到钱塘县做一个小官儿,刘伯温做了元朝的杭州教谕学正,而落榜者李善长,却携带家资开始筹备做大事。 进入编制的琢磨着稳,没进编制的考虑给自己整个编。 因为李善长敏锐的发现,汉人大地主阶级,尤其是有钱又读书的这帮文党,对于长期无法进入国家决策层的不满已经到了临界点。 前元修建黄河堤坝,只不过征召了十五万民夫,辅助运送材料的加起来,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五万人。 这其实只是一个导火索。 要说大元是因为修黄河堤坝灭亡的,其实有些冤枉,刚好赶上了。 似如今的大明,光是各地移民加起来,总数就超过十五万户,几十万人。 更别提还有在疏通京杭大运河,九边关隘修建长城征的徭役,人数也足有十万户,用的人力物力比大元多的多,也没出太大乱子。 罗贯中刚刚做下,施耐庵就咳嗽一声,拿出一块儿上好的蜀绣来,慢慢擦拭手中的眼镜,施耐庵因为喜欢看书,有眼疾,故而许多事都是口述给罗贯中,让罗贯中去做。 似那前世被冠以“水浒传”的“江湖豪客传”,许多都是罗贯中代笔。 “贯中,你过来。” 咳嗽一声之后,施耐庵招呼罗贯中。 “哎,师傅!” 罗贯中连忙小跑着端着一碟儿炊饼过来,这大明报社因为在国子监内,所以也跟着国子监管饭。 有编制,还有俸禄,管饭吃。 每天啥事儿都不需要管,只需要写写画画,做做文章。 这无论对于哪个文人,都是巨大的吸引力。 现如今虽说洪武皇帝不怎么杀人了,似贪污腐败的官吏,都是发配边疆做土官儿流官儿,但当官儿任然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 因此,大明报社,如今成了大明的香饽饽。 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大明报社上班。 “师傅,您早上还没吃吧,尝尝,这是国子监那莫三娘烙的炊饼。” “还有这,陕西的糜子做的米糕。” 罗贯中咧嘴笑。 施耐庵本来眉头紧锁,今日早间,他跟着李善长去上朝,专门被朱元璋接见,得知了一些要事,大明报要专门刊登几期专刊,征集天下百姓,对于科举的看法,要在明年的洪武十八年科举里,分文武举士。 此事,事关重大,他哪有什么心思吃早饭。 但是此时闻听有陕西的糜子做的米糕,施耐庵愣住,他抬起头看了看罗贯中,又将眼镜慌忙戴起,凑近了仔细瞧了瞧那糜子米糕,哑然道:“这黄米,是从何处卖来京师的?” 罗贯中一边就着茶汤,一边吃着糜子米糕道:“就是国子监的饭堂,听说,这是北地边关卫所军户们自己栽种的,此糜子耐旱好种,产量多了,军户们就拿出来卖,咱大明的各衙门,不都得体恤边关辛苦,故而采购过来的吧。” 施耐庵戴着眼镜的眼眸闪过一丝凝重。 他叹气摇头道:“你呀,还真是个书呆子。” 罗贯中呆道:“呃,师傅,咱哪儿呆了?” 施耐庵拿着这糜子米糕放入嘴中咀嚼了一番,道:“咱国子监的食堂,还有太学的食堂,采购都是勋贵们垄断,哪儿有什么边关卫所军户种的,这就是北方卫所将士们上交的军屯田粮赋,他们收了之后,走我大明的官船运来南京仓库,却没有上交朝廷,全都被勋贵们贪墨了,再卖给朝廷各处衙门的食堂……” 罗贯中瞪大了眼睛,他嘴里还塞着糜子米糕,像是只土拨鼠似的,眼睛瞪的浑圆。 “师傅,那……” 施耐庵摇摇头。 “文章本有世间真意,你还未把文章读的通透,故而你写不出师傅那般的著述大作,似这些官场小道,你还需要好生琢磨。” 罗贯中憋屈地点了点头。 施耐庵道:“如今我大明报,南直隶各地,已经做到七日一报,各地主要城市,也能做到一月一报,但人手稍显不足,李韩公,命我在南京报社中抽调骨干,前去北京,西安,成都建立分报社,主要是为明年的大明科举鼓吹造势。” “如今我大明已移镇北京为北平,你若是去了北京,任一总编绰绰有余。” “但报纸内容,做师傅的却有言语教你……” ( 第103章 文武科举考试重点 说道此处,罗贯中连忙洗耳恭听。 他将周围人等屏退。 施耐庵小口酌饮茶汤,说道:“这文武科举事关重大,事关我大明未来国运,北方更是重中之重,你去了北京,须知道报纸什么可以写,什么不能写。” 罗贯中眼眸一缩。 可不是吗。 “如今不管是明经科还是明算科,明法科,都极为重视算术地理,还加入了这吏科的考核,已经算是扩大招录了,但听圣上的口风,似乎还是很不满的样子。” “天子让我们在大明报上,呼吁号召天下才人对科举提意见,尤其是北方科举考试方向,莫不是想要听听世家大族的口风?” 罗贯中小声嘀咕。 施耐庵点了点头。 “圣上说,南方举子生员太多,中榜不易,让我们在报纸上多多鼓励南方士子,前去北京和西安,成都参与科举,无论文武举子,在偏远地方中举的南人,俸禄待遇要比南京举子高一半,还给一笔安家费,吏部提拔优先鉴举,前去考试,凭借当地衙门凭证,沿途的驿站提供食宿。” “如今,天子已经在国子监和太学,征召志愿者前往北京,西安,成都参考,许多士子报名……” 罗贯中有些小小吃惊,以前可都原籍参考,如今居然放宽了对户籍的限制,而且鼓励异地报考。 这是担心北京和西安,还有成都,明年开科举士子不足吗? “可是,这样一来,我等南人生员多,岂不是挤压了其他三地的生员中举之路?是否会引发矛盾?” 施耐庵摇头。 “天子暗示,只要前去北方和川蜀参考,只要没有大错,一律录取赐予官身,不过,多半要留在北方,或是云贵川蜀为官了……” 罗贯中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自己去北京还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掌握大明的舆论宣传阵地,为大明鼓吹造势,宣传科举好处,再鼓励南方士子生员去北方参考。 如今,大明缺人。 哪儿都缺。 大明皇家银行,移民,各地府学县学,衙门里的算吏,丈量鱼鳞册…… 其实科举开个吏科,给官场的小吏加一条上升通道,这并没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小吏做到头,加入算术等考试,也没有让大明的读书人们有过多抵触。 反倒是武举…… 文人们,因为武举要考什么,炸开了锅,而且开始担忧起武人会抢先文人的职务,编制。 所以报纸的宣传,太过重要,得仔细斟酌,笔杆子要明白往什么地方吹风。 这跟宋元时期的科举考试比较开明有关。 此时的科举考试,和前世大清那时候完全不同。 明经科,考四书五经。 明算科,要考算数。 明法科,考各种法律知识。 其中明法科,在唐宋都很重视,金朝也极为重视,已经算是定制。 宋代时候,六科考举,已经十分复杂开明,明算科有时考数学天文历法,还夹杂着赤道黄道等,有一回考试考的是某年金星等在日出日落时的位置,还要考日全食的位置,考中之后,直接去司天监做九品官儿。 这跟宋代宽松的学术氛围有关,似沈括,他做《梦溪笔谈》,如果放在前世那个明代后期或者清朝,会十分被人鄙视,视他为异端,但宋代许多博儒都爱好广泛,天文地理算术,历法算命星座全都会,也钻研医术和佛学。 宋太祖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两个人殿试考的都很好,难分高下,因宋太祖习武出身,宋太祖便让他们二人摔跤,谁赢了谁就是状元。 元代,因为对科举不重视,而且考中的汉人举人,大部分做的都是芝麻大的小官儿,或者干脆分给蒙古贵族做管家,算账。 所以元朝科举考试科目五花八门,出题也十分随性。 有一回,考试的题目是考婚丧嫁娶,算一个黄道吉日。 还有一回更离谱,考的是星座…… 元代的星座已经在华夏广泛流传,但科举考星座,也算是大元蝎子拉屎独一份,考试考的更像是在招聘算命先生。 刘伯温当年中举,也有原因是他对天文地理,风水玄学十分精通。 此时,师徒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琢磨这事儿的讲究。 罗贯中,深感自己前去北平,责任重大。 “这武举,在江南士林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我南方多年没有武举之先例,儒门有鄙夷的,有赞成的,咱们大明报,也收到了许多来稿建议” 在朱雄英的指导,朱元璋的授意下,大明报也加入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比如说社论。 这是专门开一个专栏,当中夹杂各种诗词歌赋,还有当世大儒们的投稿来件,不仅给予稿费,还会允许他们在上面评论时政。 元朝时候,读书人哪有这个待遇。 尤其是南方儒门众多,传了几百年的儒门大家族比比皆是,识字率,读书率也比北方高,所以大家一瞬间爆发了巨大的议政色情。 大明报,每天要收一大堆各种投稿建议。 捎带着,大明报推行的简化字,也不再那么被抵触了。 天子亲自下令,向天下征集对于文物科举的意见,这其实就是在向世家大族们发出号召,来吧,来建设伟大的皇明! 我皇明,需要你们。 于是,不少书院的大儒,或者是江南地区如施耐庵这种前元有名的读书人,纷纷建言献策,使得大明报销路火爆。 报纸随报刊登一些南京风土民情,酒楼茶肆去处,赚取广告费。 又用广告费付给那些大儒稿费。 如此循环,极大的带动了南直隶的报纸业,已经出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报,比如偷偷印刷银词儿会曲的报,都是些春闺梦里杂剧,销路还很好。 也有一些专门打各类广告的小报纸。 千万不可小觑古人的智慧。 朱雄英只是开了一个头,江南地区的富商和读书人,就纷纷发动脑洞来,开发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报类,因为大明如今还没有对读书人进行严厉的管控,所以小报只要不涉及谋反,朝廷也没有过于管理,更何况,好些小报还是锦衣卫国安司自己做出来的。 文化的自信,让江南士林,对于国家谏言献策的积极性,空前提高。 就连之前,号称再也不会复出,不会给大明当官儿的江阴巨富,徐麒,也耐不住寂寞,厚着脸皮请施耐庵给李善长传话,想要在报社谋个一官半职。 因为他曾经去过西羌出使。 李善长便奏请派遣徐麒前往成都,在成都编撰大明报,为成都大明报总编。 日后的大明各处,北京,西安,成都这三个地方,每月要出一期报,报纸内容,除了国家大政方针宣传要统一,还留下了许多空白版面。 这空白版面,就是给北平,西安,还有成都等地的当地大地主,豪强们发声的地方。 也是朝廷的一种表态。 施耐庵叹气道:“我听天子之意,似乎还想要在科举中开始招聘少民,尤其是蒙古,色目之人,甚至高丽之人。” “他说,汉唐自有天下气度,我大明继承中华国祚,也应有大国气魄,似蒙古,色目,高丽,琉球,倭国,安南之人,若是参与我大明的文武科举,中举之后,也可以授予一定官职,在文武科举中,专门给少民留下一些录取名额,尤其是北元的。” “所以你此去北京,任务重大,可不只是为了去北京做一份报纸,你要过去想想,如何才能帮朝廷笼络北元士人。” “当年顺帝北逃,山东河北等地多有儒门士绅跟随,这帮人都思归国,听闻我大明开文武科举,必定有人来投。” “哦?” 这话倒是让罗贯中一愣。 “前朝似乎没有此先例。” 施耐庵点头。 “我知圣上想收蒙古和高丽,安南等周边小国之心……”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南北方都开武举的话,北方的武举肯定报名人多且骁勇,对南方武举举子不公平,朝中官员大都担心北方武人会做大,对武举科目非常关切。” “圣上要我们,加以引导……” “怎么个引导法?” 施耐庵眯眼道:“我有个想法,若是武举也考明算科,就能刷下去许多北人,到时候武举仍是我南人的天下,比论,你登在这一期大明报上。” “到时候,自会有朝中大臣为我呐喊。” ( 第104章 国与国之间的金融贸易 数十骑缀在官道上。 为首者鲜衣怒马,身材修长健硕,他短须浓眉,眼眸炯炯有神,腰杆挺得笔直,挎着一柄御赐的镶嵌着红宝石的宝刀。 忽然,一支鸣镝朝着他射来。 “侯爷,小心!” 身边的夜不收大喝一声,猛地从马上扑过去。 噗! 那箭矢直接穿透夜不收身子,将马上鲜衣怒马的蓝玉也撞落在地,蓝玉身在空中,腰肢一扭抓着那马腹,待到马腹落地后就地一滚。 嗖嗖嗖! 许多只箭矢射来,一边的夜不收纷纷拿出圆盾,挡在了蓝玉身前。 他们的盾牌厚实,上面包裹着牛革,弓箭射来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响声,却无法射穿蓝玉贴身侍卫的圆盾。 “结阵!” 蓝玉大喝。 跟随他前来的都是大明军中的百战老卒,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精兵,此刻听的命令,数十人立即将车马拉拢,围城圆形,前面是手持盾牌的盾牌兵,后面的弓箭手和火铳手纷纷拿出武器,如今蓝玉身边的火铳手全都装备着最新式的洪武一式燧发枪,看准箭矢射来的对付,一轮齐射。 砰砰砰! 燧发枪发射快速,加上有弓箭手作为掩护和补充,蓝玉很快披上了甲胄,开始观察起敌情。 “侯爷,似乎是一伙流匪,他们已经跑了!” 有亲兵检校前来禀报。 蓝玉面容沉凝,眸子杀气逼人,厉声喝道:“我等在大明官道上,怎么会有流匪!?” 又有亲兵检校将前面替蓝玉挡箭矢的那夜不收卒子身上箭矢砍断,拿过箭簇来,讶然道:“是我大明卫所的箭矢……” 大明的地方官府,都需要给卫所提供武器。 尤其是陕甘这种边境官府。 一副武器,包括了箭矢,弓箭,刀等。 箭矢各地的标准不太一样,但是基本能从箭矢的箭杆,箭簇看出它是何处官府筹备。 “报,侯爷,敌人已撤!” “他们骑得是战马,来去自如,绝非普通流匪!” 蓝玉身边的几十个亲随都是百战之人,对战情把握极准,稍一接触,就知道敌人来路。 蓝玉咬着牙,似要噬人。 “居然敢在官道上刺杀本侯!” 他眸子闪烁,站起身来,周围几个精干夜不收,还是举着盾牌在他身周,蓝玉看向前方道:“我等被人盯上了,怕是有人不想本侯去西安接掌军事。” “分一伍兄弟出来,乔装打扮,单人单马今夜趁夜路去西安报信,找太子殿下派兵来接。” “记住,不准走官驿大道。” 蓝玉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敌人怕就是陕西军侯……” …… 秦王府。 朱标和朱慡,正在府邸内一株大树下,下“双陆”。 所谓的“双陆”,这其实就是国际象棋的鼻祖。 此物在元代时的北方十分流行,无论是上层官府还是下层百姓,都喜欢下,而且还有各种比赛,与象棋,围棋一道,成为一种较为流行的棋牌。 元朝大才子关汉卿,就自称自己是“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 因为此棋下起来简单,元代许多青楼女子爱下,也常见于各种元代杂曲,男女私会定情用,关汉卿就是行家里手,他将双陆和围棋,并称为自己的伎艺之首,当时北方的青楼茶肆还举办过双陆比赛。 与象棋和围棋有各种规矩不同。 双陆的下法天马行空,常常不按套路出牌。 这也是东西方在思维方式上的不同,因秦王妃王敏喜爱下双陆,秦王朱慡也学了此棋,没事就拉着朱标一起下。 朱雄英在旁边观棋,很是有趣。 不过,稍有片刻,朱标就得处理一件事务。 秦王朱慡提着一只马,叹气道:“大哥啊,我今日才知道你辛苦,难怪你胖了这么多……” 朱标白他一眼,道:“若是你等藩王能好生做事,我何苦劳哉?” 秦王朱慡闻言,疑惑道:“大哥,也不能这么说。” “咱在西安,还是很忙的,每日要围棋递相,打马掷壶,撇兰颠竹,写字吟诗,蹴鞠打诨,作画分茶,没事,还需要在两位王妃中间来回伺候,着实是……” 他低垂着脸,仿佛做这些事情,都是很累似的。 朱标和朱雄英都歪着头看了朱慡一眼。 朱雄英道:“二叔,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朱慡疑惑道:“啊?过分吗?” 朱雄英叹道:“咱给你讲讲父亲每日需要做什么,他每日光是政务就需处理七百件以上,还需要会见重臣,检阅军营,查阅官仓核数,大概每天见的官儿就得八九十个,来西安后,也就今天得空陪您下下棋。” “您天天只是吃喝玩乐,居然觉得累……” 秦王朱慡连忙挠了挠头。 他赔笑道:“大哥,是咱不对,可是,咱除了做这些,对政事着实不精,若是让我领兵作战,还有些心得……” “你马上就有机会了!” 双陆一共十五只马,朱标将一只马向前一跨,随后抬起头来瞟了眼秦王朱慡:“我已命永昌侯蓝玉来西安,总理陕甘军政大事。” “陕甘,乃是北方重地,和燕云一西一北,是我大明江山的两只臂膀,你若是无法张开这臂膀,我大明就无法重复旧土。” “是!” 秦王朱慡点了点头。 这时,郑和走上前来。 他鞠了一躬,说了一些事情。 朱标等人闻言,都是皱了皱眉。 此事说来,其实也算是陈年旧账。 大元时期,在陕西和甘肃,有很多驿站,为来往的商人,还有官员们,提供食宿,并且对食宿有严格的标准。 但是陕甘等地,来往的多是回商。 之前说过,回回成分也很复杂,而且此时的回回,并非全部信仰天方教,有些还信景教,有些也信佛教,这一部分后来形成了裕固族和东乡族,但是在前世那个时空的后期也都天方化了。 此时,他们还保留着景教,萨满教,佛教等一部分习俗,而且比较亲近吐蕃,也就是青藏等地的佛头喇嘛,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关乎到了唐代吐蕃崛起和西夏灭亡。 吐蕃崛起之后,曾经十分强大,攻破过长安两次,还在西域与天方军争霸,西域有许多回鹘人在当时全都归顺吐蕃,信仰佛教。 后来西夏灭亡,又有大批的西夏后裔,逃到了青藏,在元朝建立后,又渐渐跑到陕甘等地定居。 而不管是后来的西辽,还是后西辽,都是信佛教的。 于是,这部分各民族杂居混血的回回,和信奉天方的回部,不是一个路子,祖上一百年翻旧账,兴许还互相攻杀过,因为当年天方诸国对西域佛国进行了残酷的屠杀。 那么问题就来了。 定居在陕甘,尤其是甘肃大部分地区的回部,主管着驿站,这部人是信佛教和萨满,景教的回部,而从西方过来做买卖的回部,多是天方回商。 元朝时候,就有回商和回官,发现陕甘等地驿站的驿卒,杀羊不天方,多有投诉,还屡次和驿站冲突,更过分的是,他们不吃山羊,只吃北羊。 北羊,也就是绵羊,因山羊味大。 此事被忽必烈知晓,忽必烈大怒,专门下了一道命令,往后西域天方回官商部,就地而食不可挑剔,若是有搞事情的,捉了打杀。 但是这样,也导致了有一些地方,天方商人减少了许多…… 如今这两年,随着大明的商路重开,察合台汗国又被瘸狼帖木儿打压的紧,许多察合台汗国的回商携带金银,来到大明做生意,定居在西安的十分多,他们就住在天方寺附近,渐渐聚集起来,里通外合,和察合台汗国多有私通。 朱标和朱雄英,还在南京的时候,这部回商,就足有上万人了。 如今他们在此地居住久了,繁衍生息,浑然没把自己当外人,郑和来报,说西安有一大帮回商,开始搞起了兑换外币的买卖,公然薅大明皇家银行的羊毛,而且数额过于巨大。 怎么说呢,简单点来讲。 天方回商,将自己做买卖赚的大明宝钞,全部兑换成金银,然后把金银带回察合台汗国,撒马尔罕等地。 再从那边进胡椒,地毯,酒类,小麦等,过来卖,换成大明宝钞。 然后再如此反复…… 短短两年,西安的贵重金属,尤其是金子,各大有大明皇家银行的官驿,黄金被兑换后流失国外的概率达到了黄金三万余两。 这是什么概念…… 前世那个时空,朱元璋册封高丽为朝鲜,定朝鲜为永不征讨之国后,朝鲜每年也不过进献黄金五十两,后来因为朝鲜太穷给不起,就换成其他的,如药材,海豹皮,俵物,干海带这类。 朱雄英听得鬼火冒。 好家伙,大明全国上下都在节衣缩食,这帮回商居然开始薅起大明皇家银行的羊毛了! 之前,建设大明皇家银行时,就考虑到可能会有人恶意挤兑,因此当时针对江南地区的富豪大商人,锦衣卫都是上门推销,各种半买半卖国债,还“请”他们将家中钱窖里的金银存到银行做定期存款。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西安的回商这么精明,已经卷了大明这么多黄金了。 郑和又说几句,朱雄英听的更气,除了天方回商,还有一些是信一色列教的绿眼回回,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全都来自于西方,而且都很有钱,从西方带来大量货物,都是畅销的,最紧俏的莫过于胡椒,压根不愁卖,卖完后,又将宝钞兑换成金子,悉数带回西方。 “我想起来了,元仁宗的时候,有个太师就说过这事儿,大元的宝钞贬值,也跟商路过于发达有关,西方的碧眼回回,天方回回,贪婪成性,将大元的金银给兑空了。” “没想到,这帮人死性不改,又开始吸咱大明的血!” 朱标宽润脸上罕见的露出杀意。 ( 第105章 要对你舅爷蓝玉有信心 大元的时候,色目人十分多。 蒙古人将自己的金银委托给色目人做买卖,放高利贷,称之为羊羔息,再加上那时候,许多汉人大地主没法当官,也跑去做生意。 于是,买卖越做越大,金银无法满足货币供需关系,出现了宝钞。 可是色目人贼精明,将金银都窖藏。 元仁宗时,元朝的经济货币问题就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当时因为皇帝变更太频繁,每个大元皇帝上台都要打赏资助自己的王爷和贵族,实在没钱,就用宝钞,印了几百万贯。 朱雄英道:“爹,此事其实也不怪您,是我大意了!” 他站起身来,感慨万千。 “唐代的时候,许多外国商人来大唐做官,做买卖,但是他们的财货不准带出大唐,其实早就有法规可遵循。” “那时候的大唐啊,可是万国来朝……” “咱们大明之前,因为北元的缘故,和西域商路不通,陕甘还常常有战事,这几年因为大家都赚的盆满钵满,导致我大明和北元都形成了一个默契,不在西域起战端,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事情,咱们马上立规防范,可以补救。” “但是里通外国的回回,可放不得!” 朱标冷声道:“交给蒋瓛去做吧。” 朱雄英却斗胆道:“爹,还有郑和。” 朱雄英看向郑和,道:“郑和,你和蒋千户一并去,率三千精锐士卒,带一千柄最新式的洪武一式,告诫这些西域天方回回,要么将从我大明卷走的黄金还回来,要么死。” “若是要继续在我大明做生意,也得遵从我大明规矩,皇爷爷都下令了,蒙古人和色目人不得互相婚姻,需得和汉人通婚,他回部也一样。” “西安聚集在天方寺的西域回回,无论多少,但凡是不服规矩的,总以剿灭为要!” 郑和心中一惊,点了点头。 等郑和和蒋瓛走了之后,朱雄英回过头来,说道:“爹,二叔,我听闻,那西域有个叫做帖木儿的雄主,俘获了天方国的苏丹,伊儿汗国,还有西察合台汗国尽入其手,阿斯曼帝国被他打的节节败退,疆域比北元还辽阔。” “若是咱们在西域起了战端,东察合台汗国可能也要倒入帖木儿那边,所以对于这部回商,也不能过于逼迫,但是回回十分务实,只要见我屠刀滚滚,自然晓得该怎么做。” “大元时候,畏兀儿商人镇海,就是个很务实的回回。” 朱雄英说完,朱标也没心思下双陆了。 是的,如今的西域形势十分复杂,中亚一代雄主瘸狼帖木儿崛起了。 他将阿斯曼帝国大半领土攻下,还有伊儿汗国,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甚至古印度的一部分,都已经落入他手下。 只是如今他正忙着四处平叛。 帖木儿所占据的地方,当年有很多蒙古的铁卫,如钦察卫,阿速卫,都是战斗民族出身,打仗十分彪悍,国境内叛乱不止,帖木儿四处征战,还没有时间顾得上西察合台汗国。 而且,西察合台汗国的蒙古人,大部分都是景教和佛教徒,有吐蕃的佛头喇嘛撑着,暂时还能与天方化的东察合台汗国僵持。 若是大明在西北起了战端,就不一定了。 朱雄英忽然想到一件事,笑道:“还有,爹,咱之前在北平,遇到一位藏传佛教的大师,叫做三罗喇嘛,他想要修复藏传佛教在妙应寺的白塔,咱就让周宽给了他一万三千元,您猜怎么着?” 朱慡好奇问道:“怎么着?” 朱雄英嘿嘿笑道:“他劝了三个吐蕃部落来投,为我大明开了数百里疆域和商路。” “好事呀!” 朱标也大喜。 这个时代的青藏高原,还是农奴制,如果吐蕃的头人和佛头不点头,商队进去别说做买卖,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而且吐蕃底层百姓悍不畏死,浑然不惧怕死亡,对战争也是十分狂热。 可惜,如今的吐蕃已经不是唐代时候,水草丰茂,粮食高产的那会儿了。 在邓愈率领大军,一路横扫青藏,打到昆仑山下后,青藏高原上最大的三个家族,不约而同的和大明建交,诸寺喇嘛佛头也来朝贡,但大明选择拉一派打一派,对青藏高原上势力第二和第三的,如乌斯藏等拉拢,赏赐。 对于势力最强的,则是故意忽略,冷遇。 这也是前世,康熙使用的路数。 当年康熙亲手构建了外八寺,还给蒙地新封了个活佛,用来拉拢青海的佛头,让青海的佛头与藏地佛头不对付,大清则是两边拉拢。 如今这个时代,大明要想攻略河西走廊,归复西域,就不得不将青藏的佛头喇嘛,还有东察合台汗国那帮回回,以及甘肃和青海等地,数量巨大的,信奉佛教和道教,还有景教的这部分回回拉拢过来。 这帮人,大多有吐蕃,西夏血裔,天生亲近青藏的佛头喇嘛。 朱标好不容易露出笑容,道:“那就册封这三罗喇嘛为白象大师,对他驻锡的寺庙多加赏赐。” “东察合台汗国,因为大汗身死,国内权臣内斗,我们倒也可以拉拢一二,至少不能让他们全盘倒向帖木儿……” “还不止这个,东察合台汗国那边的维拉特蒙古人很厉害,咱们也要小心。” 朱雄英道。 前世那个时空,朱明皇室不肖子孙朱堡宗,就是被维拉特蒙古人太师也先打残,前世四叔朱棣靖难之后,五次征讨北元,将漠南蒙古比较强大的势力基本上打残打烂了,然后封赏更北方的蒙古部落,拉拢他们打漠南的北元蒙古诸部,结果便宜了漠北的维拉特蒙古人…… 养狼战术,要不得。 “爹,咱大明需要做的工作还多,还需要养生啊……” 朱雄英感慨。 说实话,蒙古诸部,草原民族,实在是太能打了,因为大明的缘故,养出来了瓦剌,前世那个时空,到了几百年后的大清,也是用了将近一百五十年,才堪堪解决了草原民族的强大战力。 就连沙俄老毛子,也屡屡在维拉特蒙古人后裔准噶尔大汗手下吃亏,哈萨克被准噶尔屡次摩擦,中亚西亚都是吊打,巅峰时刻的准噶尔甚至还俘获了瑞典人,帮助他们铸造炮弹,指挥炮兵。 此时空的大明,要想归复西域,有两个办法。 第一,建立强大无比,当世一流的骑兵部队,和蒙古一样,以战养战,硬生生碾压过去。 但,西域诸国,尤其是此时的帖木儿帝国,正是中世纪骑兵战术巅峰时刻,而且他们也开始大量应用火炮和火铳,继承了蒙古人的骑射战术,并不差。 西方世界的历史里,将帖木儿帝国称为第二蒙古大帝国,因为帖木儿曾经是黄金家族的女婿,他本人也有极大的野心想要建立强大的横跨东西方的帝国。 大明归复西域,若是不和西边的蒙古诸部,和青藏的佛头喇嘛搞好关系,将后勤补给线打通,就是痴人说梦。 前世的大清,在康熙朝巅峰时刻,喀尔喀蒙古是大本营的情况下,能够投送到西域的精兵不过二万人左右,还得分批次投送,当时投送过去的,可都是完全脱产的八旗职业军人。 若是大明想收回河西还有西域,路上沿途那些吐蕃部落不稳住,打入西域也只能变成无根之水,无法实现统治,很快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朱雄英心里其实倾向于第二个办法,为大明好好养生,龟缩战线,勤修内政几十年,在拥有绝对的装备代差,还有经济碾压态势前,广修关隘,龟缩在关隘内。 起码,得有了能压轧膛线钢管儿的车床,做出后膛枪,然后有了车床,能够研发机枪,或者多发步枪了,再研发出迫击炮来,大明就能够将目标,望向已经被侵占许久的汉唐故土。 养生,我大明还需要养生…… 若是大明按照朱雄英所著的《皇明政纲百年大计》,再过三十年,完成六个五年计划,就有机会实现。 三十年,我朱雄英等得起。 大明,也等得起。 两种办法都有优劣,也可以齐头并进,并不冲突。 如今的大明将才云集,当世还活着的名将,傅友德,冯胜,蓝玉,沐英等,都是长期和蒙古骑兵打仗,熟稔骑兵战术,还有汉人火铳火炮战术的一流战将,对上帖木儿完全不需,但打仗绝非是看军事这么简单,打的是钱粮后勤和后续。 收复北元还有辽东,大明起码需要两千万块银元。 那收复西域,朱雄英粗略算了一笔账,收复加上后勤,还有这些年的软输出建设,起码需要五千万块银元,这还是往少了算,还没算对武器装备的研发需要的时间经济人才培养成本等…… 只希望自己舅爷蓝玉来西安坐镇后,能稳得住我大明西疆。 “爹,咱得好好合计合计,对吐蕃青湟诸佛头喇嘛的封赏事宜,这事儿太过重要了。” 朱雄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朱标闻言,眯眼笑道:“雄英呐,你的办法,稍显保守。” “咱宁河王邓愈都可率偏师杀入吐蕃,直打到昆仑山下,你这般保守,是对你舅爷永昌侯没信心?” “关陇本就是出兵材将种的宝地。” “给你舅爷两年时间,到洪武二十年,我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时,他应该已经在陕甘练出一支百战精骑了,不会比咱大明的任何百战老营弱,放心吧!” ( 第106章 袖里屠龙斩蛟手 “锦衣卫。” “锦衣卫!?” “在!” 一队锦衣卫拱手而入,当先应答的却是一名身材魁梧,虎背蜂腰,螳螂腿,手持绣春刀穿着飞鱼服的显贵,朱雄英一看愣住。 飞鱼服乃是赏赐给有功之臣的恩遇,寻常不得穿戴。 只有锦衣卫出去公干,宣旨等重要场合才可以穿出来,这应承之人,显然不是普通人。 朱雄英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毛指挥?” “你怎么在这?” 来人乃是锦衣卫指挥毛骧,他本该在应天府南京侍奉皇爷爷朱元璋,此刻却出现在了西安秦王府。 毛骧这段时间精瘦了许多。 因为胡惟庸案,毛骧对淮西勋贵多有包庇,而且当年胡惟庸势大的时候,毛骧私下帮着胡惟庸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事情终究是被朱元璋知道了。 在前世那个时空,毛骧直接被赐死。 在这一世,因为朱雄英的缘故,朱元璋采纳了他关于将有罪之臣全都贬去边关效力的建议,毛骧因罪被贬,如今已经是西安锦衣卫指挥使。 “皇孙殿下!” 毛骧走上前来下跪行礼,他表情有些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免死,多亏了朱雄英说话,否则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朱雄英本欲问问他怎么回事,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太学士子,领头的是夏原吉,也就没再细说,先去问候诸太学学生。 见礼之后,遣人将夏元吉等都带去休息,朱雄英才将毛骧到一边坐下,二人寒暄起来。 因为冯胜和邓镇过于跋扈,天子朱元璋亲自下令,两位国公麾下的商队,一半充公入皇股,只能分红,不得掌权。陕西邓氏的买卖,悉数交由太学中空降而来的秦王府长史,夏原吉接手。 “夏原吉啊……” 朱雄英念了念,他现在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前世此人可是四叔朱棣的钱袋子,善于搞钱,朱棣在前面打仗,他在后方辅佐太子朱高炽,给大明赚了不少钱。 “有夏原吉在西安,咱放心许多,我看了,秦王那个侧妃邓氏也是个经商好手,也不必过于辖制,可以让她们自由发挥,但是赚的钱款,都得存在我大明皇家银行,毛指挥你可明白?” “明白!” 毛骧重重点头。 朱雄英又想起了西安科举考卷之事,有舅爷蓝玉来抓武举军队建设,为西安建设讲武堂,朱雄英心里放心许多,前世那时空,冯胜在后来多次来陕甘征兆良家子练兵,为大明练出许多精兵种子。 如今舅爷蓝玉抓军,这关陇兵将宝地,讲武堂必出良将。 “对了,谁来西安抓科举?” 毛骧忙道:“左都御史詹徽。” “他?” 朱雄英皱了皱眉。 皇爷爷这个选择还有点意思…… 詹徽本来是督察院最高长官,按道理科举这事儿他来并不合适,更何况,詹徽本人也不过是个秀才,他来主抓西安的科举西卷? 但是转念一想…… 皇爷爷此举倒也有几分用人的道理。 詹徽此人能够以秀才身份出任御史,进入督察院,主要就是因为他有点刚正不阿,对于官员大小事务如果没做好,铁面无私。 这是他优秀的点。 可是同时,他这人也很护短,尤其是督察院他自己的手下,或者是他同乡…… 如今,大明朝不再对那些大臣动辄打杀,而是采取了宽松的政策。 那他这个以严苛闻名的左都御史,就不太适合。 西安此地,情况复杂,且北人性格比较耿直,需要用詹徽这种做事风格的人来严抓考场,以免出现一些不法之事,尤其是西安面向青湟,吐蕃,又衔接北元旧地,在这种地方开科举和武举,如果不公正严明,一碗水端平,会出大乱子。 “你来了也好,有你,永昌侯,夏原吉,加上詹徽四个人,辅佐我二叔坐镇西安,西安的文武科举事成了一半了。” 毛骧道:“臣还护送来了国子监与太学二百余名士子,按照圣上旨意,他们本该分配在陕西各地,配合粮长丈量军屯田地和官田,皇庄,做鱼鳞册,但是圣上听说永昌侯在路上被人袭击,改了主意,传来鹰信,请您和太子殿下酌情分配这批士子生员,捡要紧事先做。” 朱雄英眼睛一缩。 要紧事?那不就是多开学校,培养大明自己的乡吏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大明永昌侯蓝玉,居然在官道上差点被人给劫了。 朱雄英冷笑,这帮人还真是嫌咱皇爷爷的屠刀不利啊!? 如果没猜错,马上就会有几个侯爷被斩。 果然,毛骧又言语,有三位伯爵,因在陕西侵占民田,做罪当诛,锦衣卫已经将他们悉数抓捕,押送南京问罪。 同时,又有十余名文官,沆瀣同污,也被全家流放云南,戍边三代。 朱雄英心说,怕不只是这三个伯爵和十几个小官的事儿吧。 若说他们背后没人,就敢直接对自己舅爷蓝玉下手?这背后没有冯胜,或者申国公邓镇旧部的影子绝不可能。 可见,宋国公冯胜和申国公邓镇,跋扈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大明现如今要解决勋贵做大,还需要打一仗,直接将那几个顶流勋贵的价值和作用发挥到最大,功劳封无可封,他们也就该马放南山,卸甲归田。 权力的斗争,自古都是你死我活的。 蓝玉来西安,当了陕甘最高军事长官的话,此地的冯胜和邓愈旧部,自然会被蓝玉逐步清算,权势受损,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他们想见到的。 而且,如今这个时代,因为护卫不严,半路上出现劫匪身亡又不是怪事。 元朝的时候,河南有几个人,冒充钦差,居然把大元河南的长官给噶了,然后做了一段时间大官儿,后面自己喝酒吹牛逼才被发现。 甚至在前世朱雄英来的那个时空,建国后五几年,某陈老总从重庆去成都出差,路上还遇到劫匪打劫,土匪十分的猖獗。 更别提现在。 大明如今虽然在大部分地区实现了统治,但要想实现真正的长治久安,非得百年之功。 其实,这二百多个生员,要好好利用起来,防止陕甘和山西河南等地的汉人大地主豪强自己内卷…… 大元以宽失天下,它施行包税制和分封,将绝大部分的权力下放给了色目人还有汉族大地主,就拿山西来说,当时许多帮着蒙古王公贵族欺压百姓的是汉人乡绅。 给元世祖忽必烈出主意,让汉人只能十户用一把菜刀的,也是南宋投降的文臣…… 而陕西,河南这两个地方,汉族大地主豪强又比较多,胆子也非常大,元顺帝的时候,河南有个叫做范孟的小官儿,因为不满朝廷放羊式的官吏,蒙古贵族只知道收税,汉人小吏累死累活不得重用,于是他在行省衙门的墙壁上写了一首反诗。 人皆谓我不办事,如今办事有几人? 袖里屠龙斩蛟手,埋没青锋二十春。 写完之后,他一咬牙一切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带着几个人,冒充是大元上都来的钦差,干脆把大元河南行省的平章和二把手,全都给噶了,然后自己做了河南河北行省的平章政事。 问题是,他还真成事儿了,如果不是喝了酒一直吹嘘,后面还不一定会被告发。 此事,竟然就堂堂正正记载在元史上,真实发生。 由此可见一个问题,大明想要实现长治久安,其实并不害怕蒙古兵峰太强,游牧民族的特性,使得华夏民族并不惧怕和他们战斗,否则肥沃的土地良田早就被占据了。 怕的是内部的这些蛀虫内卷。 大明必须得把吏治,妥妥帖帖的抓好,抓严,科举人才,要牢牢的把握住,国旗国歌,国民教育,这几样妥妥帖帖的施行下去,几十年后,必能建功。 朱雄英不由想起元末明初,浙江大儒叶子奇怀念前朝的话来,此人和施耐庵,刘伯温等都是元末的读书人。 他说:“元朝自世祖混一之后,天下治平者六、七十年,轻刑薄赋,兵革罕用,生者有养,死者有葬,行旅万里,宿泊如家,诚所谓盛也矣。” 但是元朝为何亡国? 还不是因为,没有实现皇权下基层,没有搞中央集权,被色目人和汉族大地主挖墙脚挖太深,叶子奇这些都不是普通人,按照元朝的划分来说,他们都是能给得起赋税的缴税大户,蒙古官老爷只要收了钱个个都好说话,他们日子当然好过。 可是普通的底层老百姓就惨了。 对老百姓可以宽,但是对于官员,对于地主阶级,尤其是汉人大地主,可千万不能宽仁,否则吃枣药丸。 大明后期就是铁证,文官什么都可以卖。 留发不留头,多尔衮最开始搞的时候还很担心,但是水太凉头皮痒们纷纷先剃,而且各种争先恐后进言荼害同胞。 他们本以为,满清会比大明更宽松的对待他们,因为大明时候士绅不纳粮,不用服徭役,有各种特权。 谁知道到了雍正,士绅一体纳粮当差。 而且士大夫们,大明时还能有些地位,到了清朝,连旗人的包衣奴才地位都不如,只把他们当狗。 这二百多个太学生员,可得好好利用,让他们将大明的皇权下乡推动起来。 去清复明的眼药,上的是谁的眼啊!? ( 第107章 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夜幕沉沉。 因为西安炎热,朱雄英和朱标蜷缩在凉亭内睡觉,此处靠着水池,虽说有蚊蝇,但拉起蚊帐,再点起蚊香来,坐在凉亭之中仰头望着天上星辰,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爹……” 朱雄英靠着朱标的身体,忽然喊了一句。 “嗯?” “爹!” 朱雄英又叫。 朱标咧嘴笑道:“傻小子,爹在呢。” 朱雄英却抚摸着朱标的肩膀,认真说道:“爹,我在想皇奶奶。” 这几天,因为天气炎热,朱雄英一直有些思绪不安,担忧自己皇奶奶马皇后身体,兴许真是因为大明属火德的缘故,大明建国之后,北方不再像元朝那样,每个月都有水患,而是旱灾较为频繁。 其中,尤其又以北方陕西为众。 “爹,你说,南京也这么热吗?” 他靠着朱标的肩膀。 朱标也忧心忡忡地皱了皱眉。 “不知,但宫里有冰,你皇奶奶又住在琵琶湖旁,应该无碍……” “嗯。” 朱雄英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繁星,他抿着嘴问道:“爹,你说是谁派人追杀舅爷?” 朱标轻轻摇头。 “这不重要。” “咱大明现如今,需要休养生息几年。” “北元虽还有些生气,但已非我大明对手,随着时间越长,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北元却渐渐沦为草原部落,再无和我大明争夺天下的资本,北元的黄金家族,和蒙古本部王公贵族割裂颇重,又有世仇,我们不需要担心他们,他们离我们大明太近,只要长城修建好了,在经济上掌控他们命脉,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不攻自破,来投降的络绎不绝。” “我们需要担心的,反而是更远的,蔑儿乞人,维拉特蒙古,他们离我们大明太远,对于茶叶和盐巴的需求又十分巨大,我们修建长城,不仅降低了出关卫所的军事成本,也能用这座经济长城筛选蒙古诸部,控制贸易量后,离我们近的欢喜,离我们远的会越来越艰难,如果离我们近的蒙古部落不投降,他们更北方的维拉特蒙古也会侵吞这些长城附近的蒙古部落,借机来和大明贸易……” “如今的大漠草原,就是谁掌握了茶叶,大黄,还有盐巴药材,掌握了商道,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会自己打起来的。” “至于追杀你舅爷的人,你皇爷爷会带着他们进棺材。” 朱标说到这里,宽润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就算你皇爷爷不下手,你爹也不会把他们留着懊糟你。” 朱雄英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道:“爹,你说,皇爷爷和皇奶奶,他们应该也在看着天空吧,他们瞧着的月亮和星辰,是否也是咱们看着的这几颗?” 朱标笑道:“傻小子,那是自然。” “快睡吧,明儿咱们就启程去成都,再去云南,见了你沐英叔叔,我们还要去见湘王和潭王,之后就能坐船回南京了。” “爹,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呀?” “满城皆白发,死不丢陌刀,独守五十载,岂敢忘大唐。” “这个故事说的是安西铁血郡王郭昕的故事,是说大唐安史之乱时,安西精锐被调集回长安平叛……” 许久。 朱雄英都说的有些瞌睡了,眼皮子打战。 “爹……” “嗯?” “没什么,我就是再叫你一声。” “晚安。” …… 随着大明永昌侯蓝玉来到西安。 整个大明的都开始龟缩战线,养起身来。 燕云和晋代之地,全都修建长城关隘,并且只开了固定的几个集市可以和蒙古贸易,再加上大明对西安的通敌回商进行了清理,来往的商旅逐渐少了。 可是,漠北和漠南诸部,蒙古部落日益增长的茶叶,盐巴,丝绸等需求,和少量的商队,不断增长的价格越来越不匹配,这开始逼迫蒙古部落们互相战斗,抢夺靠近长城的草场地盘,以便更加方便获得茶叶和大黄。 这有个专业术语。 垄断贸易。 因为北方诸部落,根本离不开大明的各种手工业品和农产品,尤其是茶叶,蒙古部落在经过上百年的富裕日子,一下在草原上吃沙子,这谁受得了。 而且,可以不打打杀杀,就正常交易买到各种茶叶大黄丝绸盐巴,谁愿意提着脑袋去砍杀呢? 何况,现如今的大明正是开国战力巅峰最猛的时候,打也打不过…… 草原上紧缺粮食,有很多习惯吃高粱,小米和青稞,麦子的蒙古部落,索性直接投降大明,被在发放路费后,由沿途的驿站逐一安置,全都分去了云南和贵州等地,还有甘肃一些地方,戍边屯田,也种植如孜然,香豆,苜蓿等作物,尤其是为大明的边军种植苜蓿,大明卫所以后会在收割季节按时前来,以大明宝钞收购。 坚挺的大明宝钞,强横的军事实力,是大明能够安稳养生三年的基础。 能战,方能止战。 手中有剑,但是不够利,等我将这把剑磨的更利一些了,那时候不管是经济还是军事上,大明对北元,察合台,高丽等都是碾压态势。 甚至给大明十年勤修内政,解决三个问题,领土基本盘,中央集权,收取赋税,足以横扫此时的整个东西亚。 耐寒的抗旱水稻稻种,被大明从高丽引入,而从钦察汗国那边购买的黑麦种子,也被购入,北方卫所开始实验各种耐寒耐种的食物,改良卫所士兵的口粮。 南方卫所开始在大规模开始种植木薯,只是成材尚需时间,还得一两年才可支援北方卫所。 有蓝玉坐镇,陕甘的卫所官兵,也能吃到燕云之地卫所们标配的江淮和云南运来的折耳根干,此物可以替代一些茶叶的作用,通便消食,还有各种薄荷叶,藿香叶,此时的大明因为天气渐渐炎热,北方的降雨量少了,干草柴火不那么够用,火油配备不足,所以折耳根干还有薄荷叶这类东西饱受边关卫所兵欢迎,顺带着都畅销到了蒙古部落…… 这些东西在这个时空的云贵川,还有江淮山区,一找一大把,很多蛮民夷民,就去采摘此物,卖给大明的南方卫所,再由驿站的商队带到北方。 百姓们有了经济来源,蛮民和夷民也学会了使用大明的宝钞,学会了汉语,学会了识汉字…… 而西安发生的大事,远远不止这一点。 第一是朱标在离开西安之前,下旨宣布改西安为长安,封镇西京。 朱标本来就带着大明的玉玺,算是代替朱元璋在北方行使天子权力,而且此事也是早有预兆,不然作为帝国第三代中战功最彪炳的蓝玉也不会被派来西安。 长安,本是西安古称。 如今大明重归长安之名,乃是希望能够对西陲长治久安的,也有重现汉唐光辉之意。 第二件,就是大明广派探子,再请番僧喇嘛,说书人,商队,在青湟,吐蕃,以及漠北宣传大明即将开科举和武举,欢迎他们前来参考,尤其是前元的那些读书人。 无论中华,蒙古,色目之人。 但遵中华习俗,遵中国制度,皆可授官。 当年,洪武皇帝在平定天下之初,虽说前期喊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但后面为了拉拢大量的汉化蒙古贵族,如李思齐,王保保这种,也专门下诏,对于遵循中华习俗,遵中国制度的,都视为华夏民族,一视同仁。 这在当时的北方影响很大,很大程度上加快了北方的统一大业。 因为这是一种法理支持,就和大明在收复云南之后,朱元璋马上命令李善长招人编撰《云南志》一样。 如今,文物科举也不避讳少民,这是极大的心胸,甚至可以说,比大元还广阔。 人人都夸赞,洪武皇帝朱元璋有圣人心胸。 另一项影响深远的政策,就是公开劝降如今北元的皇帝天元皇帝,还有前元那些王宫贵胄,以及当年跟着元顺帝跑去北方大漠的那些北方汉族大地主们,快回来吧,大明全都发放安家费用,有才能且没有大过错的,选择优秀的一律原品录用,但是要分配到云贵川或者广西等地做三年土官儿,之后回户部统一分配。 这使得草原上出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场景。 山西和陕西的丹门沁(货郎)们跳着各种担子,一边在大漠上各处蒙古王公部落中喊话:“明军托我给您带个话……” 大明朝廷声明,只要北元黄金家族投降,会给予他们优待,政府每年给予一定额度的生活费用,并且王爵相封。 至于当年跟着元顺帝跑了的汉人大地主,儒臣们,回大明投降的,如果有才能的一律按照原职任用,不愿意做官的,发放安家费用遣回家,若是家中田宅被占,大明皇家银行给予赔偿。 这如何能不让北方动荡…… 能在中原安安稳稳的种地,谁稀罕在大漠吃沙子啊? 于是,北方各地都涌动起来。 大漠之上。 此地是大元鲁国长公主大帐。 鲁国长公主本是元顺帝的亲姐姐,但是她丈夫早夭。 于是,数十万顷草场良田,三万多帐牧民,四万多奴隶,全都成了她的,此人知书达理,和元顺帝一样,长期受汉学儒家教育,不仅精通汉文,回鹘蒙古文也是精通,最喜欢的是听杂曲儿,大元时期,因为读书人无法做官,杂曲兴盛发达,在北方常常有走村串乡的戏班子唱各种歌曲杂曲,俗称唱大戏。 而蒙古草原游牧民族,本身能歌善舞,又因为草原上人少,一年到头见不到太多人,非常喜欢热闹。 在元顺帝逃亡上都时,都不忘带了大量的戏子伶人,供在草原上无聊时嬉戏听曲儿,这时候的娱乐生活十分匮乏,蒙古王公们对于杂曲的喜爱,不亚于后世大清时,八旗子弟们对各类地方戏曲的喜爱,甚至夸张点说,如果大元的统治能延续一段时间,那么京剧可能在元代就诞生于北平了。 鲁国长公主她不过三十余岁年纪,身材骨架较宽,颧骨比较高,虽说还有些蒙古女子的模样,但是穿着和中原女子一样,因为她本身就出生在北平。 “确定了吗,大明的吴王(朱元璋),真的准许我大元的黄金家族归附,还给我们土地府邸?” 鲁国长公主坐在大位上,她站起身来认真问道,眼神期颐。 大元,是华夏历史上,正统有历史记载以来,比较少见的皇帝和皇后常常一起接见朝臣祝贺的朝代,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后面的大明,前世那个时空,张皇后,徐皇后,都曾垂帘听政过一段时间,甚至权势也不亚于慈禧。 鲁国长公主的汉化程度很高,她和她丈夫都很喜欢听曲儿,当年嫁去草原,她手下的陪嫁大臣竹温台,带去了大量汉人的书籍,药物,戏子伶人,还在草原上种地,给她和丈夫增加了许多收入,为此,元顺帝后面还专门给竹温台立了块儿汉文和回鹘蒙古文的碑,夸赞他是劳模。 此碑在前世朱雄英那个时空就出土于内蒙古。 “是的,大公主!” 大元的平章,王保保之弟,大明秦王妃王敏的亲哥哥脱因帖木儿,此刻正站在鲁国长公主的翰儿朵(宫帐)前,恭顺地对着鲁国长公主讲述大明如今的优惠政策。 脱因帖木儿也不想投降的,但是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 大明的皇帝朱元璋,亲自写信过来,招降天元皇帝。 而且,大明太子朱标,也附信一封,和自己妹夫,大明秦王朱慡的信件,信件其中一段儿,赫然是自己妹妹观音奴王敏所书。 这就算了,为了表示诚意。 朱元璋直接派遣自己亲弟弟,投降大明后,被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收为义子的金刚奴,前来送信。 随行的,带着大量的物资,有紧缺的茶叶,盐巴,川花椒,脱因帖木儿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喝过擂茶了,将盐巴,奶皮子,川花椒和胡椒用以石舂研磨,然后烧成茶汤喝,那滋味儿…… 这时候的漠北草原,日子是很苦的。 过惯了奢华日子,谁能禁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脱因帖木儿更是感慨万千,自己的亲弟弟金刚奴,不仅深受朱元璋的信任,朱元璋还委派他在衢州,寻找当年忽必烈攻入中原时,带着孔子牌位逃到衢州,并且在崖山后,隐遁入深山的南孔后人,已经有了眉目。 如果朱雄英知道此事,定会感慨万千。 当年崖山之后,忽必烈俘获了一些跳海没死的南孔后人,让他们去劝在衢州的孔子后裔出山,辅佐大元,但是他们全都不愿意,甘愿受戮。 最后忽必烈只能封留在山东的孔子偏支祭祀孔子香火。 南孔一支,消失数十年,躲在衢州深山,如今去找请他们出山辅佐汉人江山的,居然还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 ( 第108章 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投降的大汗皇帝 “我弟弟金刚奴,如今在大明也颇受器重。” 脱因帖木儿道。 说着他有些扭捏,低头道:“妹妹观音奴,和那大明的秦王诞下嫡长子,兴许以后有望继承大明秦王衣钵,所以我看,大明皇帝是真心劝降。” “至于他所说的赏赐,补偿,也应该是真的。” “岂不见,大明皇帝为了招降家兄,修书七封?” 鲁国长公主点点头,眼神闪烁:“他给妥懽帖睦尔(元顺帝)也写过信的。” 脱因帖木儿,就将金刚奴来到漠北之后,给自己所说的事情讲了一遍。 鲁国长公主听完,更动心了。 作为王保保之弟,别被金刚奴这个名字所迷惑。 实际上,衢州指挥使金刚奴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属于能文能武,既可以提枪上阵,也能吟诗作对的大汉,朱元璋也是见他汉话说的流利,又知书达理,才在俘获他后将他收为义子。 而金刚奴也为大明矜矜业业,立下一些战功。 这次找到南孔后裔,是为了给大明明年,洪武十八年的科举造势,毕竟大明南方的儒林世家太多,如果有个南孔正统来为大明鼓吹造势,那科举能瞬间引起轰动,许多仍旧在观望的儒门家族,都会放下浅显的门户之见或者自傲,为大明效力。 也因此,金刚奴被大加赏赐,等他此次出使完北元,会委派去西安在蓝玉军前效力,主要用来笼络大明的关西七卫,对付那些“黄蒙古”,瘸子帖木儿。 说起关西七卫,也和王保保家族渊源颇深。 这帮蒙古人,大部分是当年被大元朝廷俘获的,伊儿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的王族后裔,甚至还有安南和高丽国王后裔,比如当年高丽恭愍王死后,大元就送回去一个完全蒙古化的沈王,前去继承高丽国位,结果被噶。 他们有一些战斗力,但是不多。 可是他们也不会种地。 让他们打回漠北,和自己那帮长期在草原大漠生活的蒙古老乡抢夺肥沃的草场土地,他们又不够打。 往回跟大明干,也打不过…… 还好,大明愿意收留他们,将他们分配在甘肃等地种地,收编成军户,种地种树,并且给大明养马。 大明从元朝手里收回来的甘肃,人丁稀少,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区,放牧区,整个甘肃才三万多户人,到如今这么多年了,还迁徙了许多罪人过来戍边,也不到十万户。 如今,甘肃将会成为一个重点地区经营。 从东察合台汗国过来的色目回商越来越多,甘肃的驿站地位提高了,再加上要防范瘸狼帖木儿。 所以,与其说洪武皇帝朱元璋是放金刚奴过来在西安效力打黄蒙古,不如说是用金刚奴等蒙古黄金家族正统后裔之间的矛盾,来笼络北元蒙古旧臣。 因为这瘸狼帖木儿,他虽是蒙古黄金家族的女婿,但实际上他属于“黄蒙古”,和“黄回鹘”一样,属于突厥回鹘人种,压根不是正统的蒙古人。 在蒙古人自己眼里,十分看重根脚出身,有一条自己的鄙视链,这个鄙视链就是,漠北大于漠南,黄金家族大于一切。 这样一个黄蒙古,居然把蒙古黄金家族的汗国全都吞并了,而且喊着要重复蒙古帝国,这对于他们蒙古黄金家族后裔来说,简直是在脸上啪啪啪啪! 然后再啪啪啪啪! 不得不说,这张牌,打的极好。 甚至比笼络吐蕃佛头的效果更加立竿见影,很多漠北蒙古北元王公贵族,一听说,黄蒙古们,居然将察合台汗国吞并大半,伊儿汗国和金帐汗国也快没了,那边的黄蒙古大汗帖木儿还自称是所有蒙古人的大汗,气得都跌脚。 先抛开帖木儿统治的地区,在元世祖忽必烈时期,就因为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抢夺大皇帝的位置打过仗,导致双方的上层有了世仇这个关系。 纵观历史,历来是漠北大于漠南啊。 金国灭了辽,辽国皇族耶律大石,带着几千人跑去西域,就一路碾压,建立了西辽,延续四代,后面还有一个后西辽。 直打的周围突厥和回鹘种叫爸爸,至今这一片区域国家还叫汉人“契丹”。 到了大元时期,漠北蒙古人打过去,不能说摧枯拉朽,只能说按在地上摩擦。 如今,居然反过来了! 我大元亡了,也不能便宜家奴啊! 当年忽必烈时期,伊儿汗国是忽必烈的弟弟旭烈兀当大汗,他一直自称是大元帝国波斯总管,蒙哥在钓鱼城被轰死后,支持忽必烈当皇帝。 但是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金帐汗国的大汉,都不支持忽必烈,而支持阿里不哥。 于是庞大无比的大元帝国瞬间四分五裂,开始互相攻打,当时他们打出了脑浆子一点没留手,亲兄弟之间下手下的贼狠,窝阔台汗国大汗直接战死,察合台汗国的大汉还被蒙古神箭手射成了腿脚瘫痪。 随后,察合台汗国因为被伊儿汗国和大元两面进攻打不过,而金帐汗国的斯拉夫奴隶又常常反水,在背后捅他们察合台的腚,只得投降大元,随后以帮助窝阔台汗国抵御大元的名义,趁机出兵侵吞了大汗战死的窝阔台汗国大片国土,最后做大。 而伊儿汗国在忽必烈三弟旭烈兀死后,没过多久被天方化,再后来又出了个信天方教的阿难答,和信佛教的元武宗抢夺大皇帝之位,又互相打出脑浆子。 忽必烈这一世系的一向对天方不怎么爽。 在漠北黄金家族看来,西边那帮背叛祖宗信了天方,然后被突厥回鹘种换血的黄蒙古着实是蒙奸,是大元帝国的败类。 因此,北元这一支的世袭黄金家族贵族,和西边漠南那边的血统不纯的“黄”蒙古们十分不对付,十分的鄙夷,相当的厌恶。 他们对于瘸狼帖木儿的厌恶,甚至可以让他们忘记,大明汉人们是怎么把他们赶出中原的,主动来投,帮着大明打帖木儿。 长生天保佑,我蒙古黄金家族,虽被逐出中原,但如今的中华天子,还未忘了咱。 其实脱因帖木儿大可不必如此。 因为洪武皇帝朱元璋曾经多次招降北元的大臣和皇帝,而且北元的重臣,如纳哈出这类,都是被大明俘获后放归的,甚至如今的北元天元帝,本身也被大明俘获过,又放归,让他去给元顺帝打感情牌,劝元顺帝投降。 洪武皇帝朱元璋童年时,恰逢凤阳连年遭灾,自己父母兄弟,都被汉人大地主刘德害死,其实跟蒙古人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古代社会,老百姓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着生计,忙着讨一口吃食,一点天灾人祸,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当年,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父母死后无地安葬,邻居刘继祖见他可怜,给了他一块儿地帮着下葬,这刘继祖,本是害死他父母的地主刘德亲戚。 后来,洪武皇帝回乡祭祖时,并未对大地主刘德怎么样,毕竟,当时朱元璋可是偷偷和小伙伴汤和等人,将地主刘德家的牛杀了吃了,杀牛乃是重罪,当时的朱元璋烂命一条,孤家寡人,地主刘德虽叱责了他,却并未打杀,也算有恩。 于是,朱元璋赐予了刘德三十顷良田。 而对于帮助过自己的邻居刘继祖,将他封为义惠侯,他夫人娄氏为侯夫人,并且将他们对自己的恩情刻在“御制皇陵碑”上,让刘继祖和娄氏负责祭祀朱元璋父母皇陵,死后也陪享帝陵香火。 所以朱元璋对蒙古王公贵族,一视同仁,并未有狭隘的华夷之别。 “脱因帖木儿,大明是不是给了你好处?” 鲁国大公主忽然问道。 但是她随即又抿着嘴咬牙苦笑:“我蒙古习俗,父死则妻从其母,兄弟死则收其妻,不行三年之丧。” “我虽然是大元的鲁国长公主,却也处处在这草原受到排挤。” “实不相瞒,你来之前,已经有王公逼迫我从嫁与他,因他是我丈夫弟弟,按蒙古旧俗,应从属于他,他打着这名义,将我数十万顷草场霸占,还掠夺我草场牛羊……” “是谁!?” 脱因帖木儿大惊。 元顺帝在时,对于鲁国长公主还是很尊敬的。 但是蒙古的确有这个习俗,如果丈夫死了,那么妻子就属于儿子,或者属于丈夫的弟弟,哥哥。 甚至于,丈夫有多个妻子,那么丈夫死后,妻子就属于丈夫其他妻子所生的大儿子。 此习俗如今还在。 就连鲁国长公主也无法免俗,被逼迫更甚,因她富有财货。 “除了鞑靼部,还有谁,如今我黄金家族的兵马不多了……” 鲁国长公主叹气。 脱因帖木儿也摇头道:“大汗也是这般,如今处处困难,但我还不能投降,大汗让我询问你意思,若是长公主你愿降,大汗可以大元皇帝的副玺给你,你奉之投降明朝,先看看大明是否真心对你。” “至于我等,大汗言语,他准备借助明朝财货资助,去攻帖木儿,借机笼络瓦剌与鞑靼,再借兵辽东纳哈出,往西打打看,那瘸子帖木儿虽说攻下察合台汗国不少领土,但反叛不断,若是西征,说不定能如西辽耶律大石般,在西方打下基业,事成,我大元也可与大明南北对峙,事不成,大汗唯有战死而已。” “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投降的大汗皇帝!” ( 第109章 定川蜀 蜀中古道自古难行。 洪武十五年,景川侯曹震深感从建昌卫走云南的这条驿站,修建困难,山路难行,便建议从乐山,峨眉走古栈道,被朝廷采纳。 如今,数百艘大船形势在岷江江面。 “前面就是灌县了。” 郑和望着前方地理,忙对着朱雄英说道。 当年郑和家族被俘获,郑和曾经随着沐英征讨过四川和贵州蛮民叛乱,来过成都,对此地也较为熟悉。 而朱雄英也是感慨万千,前世他从小到大,唯一去过的大城市,就是成都。 他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喜欢听民谣,无数次听到过一首叫做成都的歌,后来他在职高毕业后,实习的地方也是成都。 如今在另外一个时空,他又来到了这里。 “郑和,灌县的都江堰,此地官员可有修缮?” 朱雄英问道。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成都在前世那个时空建国后,修建了许多座水库的情况下,仍旧年年发洪水,下游如金堂等地方,常年没淹。 郑和道:“殿下,国安司的探子来报,如今蜀王殿下极重民事,地方官员也多以民事为先。” 朱雄英嗯了一声。 朱椿的确是个不错的藩王,也很适合川蜀,此地其实自然环境非常好,稍微治理一番就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前世那个时空,为了抗击倭寇,此地出了三百万川军,是当时的兵源地和产粮地。 如今又要在此开科举中卷,取贵州,云南,四川,还有缅甸安南士子,自然要格外上心。 此时的东南亚地区,还不像是前世那时那种发展了自己的文字,缅甸,暹罗,安南,这些地方都通行汉字汉文,而四川话,严格来说就是这时候的西南官话。 此话放之西南皆可通行,大部分西南蛮族,夷民都可以听懂。 要想定东南,就要对四川大治。 而欲大治四川,就要先抓成都平原的水利。 大明只要将四川的水利搞好,粮仓就成了一半。 河南中原等地,元末的烂摊子到现在还没收拾完,要经略陕甘,得从成都不断运粮。 按照朱雄英的设想,此地要多种植木薯,稻谷,还有甘蔗,做大明东南的大粮仓,重点发展肉兔,温室大棚技术等。 成都平原的气候,也十分适合种植各类蕈类蘑菇。 由于当年钓鱼台大战,川人抵抗激烈导致此地在元朝时被屠川,人口从南宋时的一千多万,锐减到了一百多万,剩下的也多逃去山区,成都平原上也没有什么世家大族,施政阻力小,土地随便开垦,吉安侯陆仲亨与景川侯曹震就在此地开垦了数万顷军屯田。 如果再解决肥料问题。 川蜀熟,西北足。 “得去找爹聊聊,川蜀重地,要放几个善于搞农业民生,还有治水的重臣过来,把此地的水患搞好,川蜀平原什么都不怕,就是这水患要人命,大明还真是奇怪,陕西这些时日有旱灾,四川却发起大水。” 元朝时,因为连年水患,所以元朝对于治水很擅长,出过许多治水名臣,如著名水利专家郭守敬。 郭守敬还留有著作传世。 朱雄英看向岷江中的大水,开始琢磨大事。 …… 另外一边。 几名年轻儒生,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川景色。 吴中,杨荣,杨士奇,杨溥,四人都在。 在太学中学习两年,他们也到了该实践的时候,这次他们以皇长孙朱雄英的伴读身份,专门来川蜀之地学习的。 “不意川蜀竟有如此多的良田。” 杨荣感慨道。 “可惜广元古栈道山路难行,否则我大明可对此地大治。” 杨士奇也附和。 这四人都是太学学子之中,成绩比较拔尖之人。 所以,都被朱雄英带来,前往四川和云南实习。 先从小吏做起,做出实干成绩,考核之后,再行分配。 吴中却道:“元初,此地无城壁栋宇,若与我成都府一县,我必能重现益州富庶。” 杨荣少年心性,哈哈笑道:“哦,吴中你如此自信,那我也要禀明太孙殿下,求得留蜀中,为蜀中一县丞,与你比比看!” 杨士奇翻了个白眼,道:“你等资历,做个粮长都够呛……” 似他们这般的士子,此次朱标和朱雄英足足带来了数百人。 朱标等人过来,也从陕甘和山西带着大批移民,用官船装载前来四川,其中还有许多北方地方府学推荐出来的优秀士子生员。 这些优秀士子生员,多是有才名,然后配合大明官府,在移民和征收赋税做的出色的优秀人才,皆是实吏,并非是夸夸其谈之辈。 这次朱标北巡,对于大明意义深远,尤其是糅合南北方的矛盾。 重点就在吏治上了。 去北平,则是抽调了许多国子监和太学士子。 从北平去山西,则是从山东,河北抽调士子。 到了陕西,则是用南京与山西河南士子,再将陕西的府学优秀学生,和粮长收赋税做的出色的生员,全都抽调来西南成都等地为官。 其实大明早已经有官员回避制度,一般不在自己出生地当父母官,但是如此大规模的任用南人做北官,北人做南官,还是从基层小吏就开始替换,还是头一次。 这般用人,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派遣过去的官员,不会和山东,江南等地一样,官员和乡绅要么同宗同族,要么官员在获得官身之前,商贾乡绅就对他多加资助,助他扬名,有利益交换。 大明在洪武十五年前,有十年左右没开科举,主要靠荐举制。 这给大明的商人,还有乡绅开了个口子,他们纷纷给自己看好的“贤才”造势造名,资助钱财举办诗会等,为贤才上升提供方便。 导致在大明停下科举之后的十来年间,朝廷里进入了大量的,靠着关系进入朝廷的官儿,这种官员,南直隶府尤其多。 前世那个时空,洪武十八年爆发的郭恒案,与其说是官场舞弊案,赋税造假。 不如说,是因为大明十年没开科举,导致大明南方荐举出来的乡吏,知县这些,和能交赋税的大地主阶层沆瀣一气不交粮赋,官府只能想办法填坑造假,最后暴雷。 任用北人为南官,能少许多包庇,为朝廷征收起粮食来。 此次,因为方孝孺负责大明的中卷,负责云南,四川,贵州等地举子生员考试,所以吴中等几个人留在蜀中,也能得方孝孺照拂。 另一边。 “爹。” 朱雄英进入朱标的船舱,朱标正在和地方官员处理政务。 主要,就是集中在户籍,黄策地契这些东西上。 元朝时,蒙古人有意不对四川大治,因为此地的老百姓十分反元。 他们攻入之后,将城池烧毁了,城墙拆除,捎带着,成都府的户籍,税表等,全都没了。 而明玉珍入主川蜀,也只图享乐,主要统治着成都城池周边,也别提什么户籍税册。大明接受过来的,是一个两眼一抹黑的西南地区,甚至还不如甘肃,甘肃因为地处丝绸之路要道,大元也对户籍做过统计。 如今,大明经过这么多年的丈量,统计,堪堪初步完成了川蜀之地的户籍赋税统计。 “参见太孙殿下。” 川蜀本地的官员,连忙拜见。 而景川侯曹震,吉安侯陆仲亨,还有四川教学方孝孺,早早就到了汉中迎接太子朱标和朱雄英,此时也在船舱中。 “免礼。” 朱雄英摆摆手,他坐在一边旁听,方孝孺见众臣都围着朱标,自己也插不上话,缀后几步,靠在朱雄英身边,低声道:“太孙殿下,有好事。” “什么好事?” “我国安司按照太孙殿下的图纸,发现了滇南铜矿,产铜极多,我大明得一聚宝盆矣。” “这算什么好事?” 朱雄英摇摇头。 山西还发现了大量煤矿呢,大明九边卫所,以后就不那么缺柴火烧,能喝热汤了。 不过…… 朱雄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 第110章 经济上鲸吞安南 南京。 朱元璋望着跪在下首的郭恒,眯眼细思。 “金人皇帝,妄用国库钱粮都得打鞭子,郭恒,你可知罪?” 当年金人起势之初,阿骨打有言,国库里的钱粮只能用于国事,不准私用,皇帝也不准。 完颜冕上位后,有一次没忍住,偷偷用国库中的钱买了酒。 对,就是道士萧抱珍进献的那种高度蒸馏酒,也就是高度白酒,在萧抱珍将这种酒水酿造方法贡献给大金国皇帝前,这种酒垄断于道士和和尚手中。 结果,完颜冕被发现了,于是完颜冕被当众打了二十个板子,打完之后,还要坐在皇位上,接受群臣的恭贺,说他秉公执法。 郭恒战战兢兢,趴在地上满头大汗,不敢言语。 他忙碌了一整年,收上来的赋税不过一百二十多万块大明银元。 而他本应该在苏州府等地,完成四百万块银元的收税目标。 再加上,北平漕运事发。 开封,周王朱橚又主动检举揭发冯胜故事,导致户部窝案一下子被被爆雷。 整个大明的户部,大明皇家银行,问题都太大了。 这几年,因为荐举制度,南方大部分官吏都和富商士绅关系密切,毕竟他们能够进入朝廷,也多是靠着富商士绅给他们造势,将他们捧成名人。 这尤其以江浙沪为甚。 此地名商大贾着实太多,官员很难不被渗透。 “如今,皇后身体不好,咱也不愿太造杀戮。” “你郭恒,好好荐举揭发同伙,咱会给你一个体面!” 朱元璋眯眼厉声道,他很少这般发火。 郭恒顿时瘫倒在地,疲软说道:“上位,臣有罪,臣愧对上位隆恩啊。” “淞沪之地,权贵众多,臣竭心尽力收税,也只得半数,至于贪墨之举,臣,臣无话可说。” 朱元璋冷哼一声。 他已经下定决心,等太子朱标回来之后,就开始加速交班。 同时,掌兵勋贵不得经商,经商勋贵不得掌兵。 所有银钱,悉数存入大明皇家银行。 勋贵买卖,大明皇家银行要占一半股份。 大明已成年的皇室成员,多派遣各地,担任大明皇家银行的高管,带着一帮太监和锦衣卫,盘查银行账目,监管胥吏。 不查不要紧。 一查。 大明的赋税被贪墨,简直是烂到了骨子里。 就拿周王朱橚的封地开封来说。开封仓本该有存粮三百五十万石。 实际存粮不到一百四十万石。 其中,漕运粮船,越有三成都被勋贵占用,拿来做买卖,做生意,往北方运送粮税,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幸亏,这两年,大明的开源节流,靠着发行国债,大明皇家银行吸储,积攒了不少银钱。 如今,福建,广东,在东莞伯何真,还有南雄侯赵庸的治理下,战乱平定,大明一定程度上放开了对海贸的限制,出海的商船,又渐渐多了起来,吕宋等地,还出了一个汉人大海盗,名为陈祖义。 此人拥有海船上千艘,在吕宋,真蜡等地势力庞大。 大明的商船,屡次被他劫掠,如今航海侯张赫,正配合赵庸等人,经略南洋大事,朱元璋气愤之下,将朱橚贬去广东,命他在广东监管海贸市舶司,并且寻找各种良种,如番薯,辣椒。 还有朱雄英所说,一种来自于极西之地的香蕉种,若能找到,将功赎罪,若找不到,朱橚不准回京。 其实,此时的大明知晓非洲,也知晓非洲的香蕉有良种,在朱雄英的那个时空,香蕉经过多次改良,形成了现代品种,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现代香蕉种大部分是欧洲人从非洲找来的母种,非洲的香蕉,果实饱满,吃起来很好吃。 大元时期,就有商船去过中亚西亚一代,也有去过非洲的汪大渊,可惜没有找到这种优秀的香蕉母种。 若是能找到,也不失为一种优秀的救荒粮。 朱橚的事情,给了朱元璋一个深刻教训,他之前的策略,都是用皇子娶勋贵之女,来维护军队卫所统治。 如徐达镇北平,而且徐达常遇春多次北伐,北方卫所大都是徐达旧部,所以朱棣镇守燕云,娶了徐达的女儿。 如晋王朱棡镇太原,而永平侯谢成的旧部多在山西,就娶了谢成之女。 宋国公冯胜旧部多在河南,就命周王朱橚娶了冯胜之女。 秦王朱慡,因镇守长安,便娶了之前的陕西蒙古大地主,王保保的亲妹妹王敏。 他希望通过皇室与地方豪强,军队勋贵联姻的方式,来维持大明的统治。 然而,这些勋贵在大明放开商路后,逐渐开始薅起了皇家的羊毛,浑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不断的挤压大明朝廷的权利,赋税收入。 他们在这个时候,比起文官做生意更加可恶。 文官没有军权,想要对付很简单。 勋贵们若是抱起团来形成利益寡头,那对于大明堪称是灾难,以后的大明皇帝,处处都要仰仗勋贵的颜面。 甚至朱元璋细思之下,以后的皇帝如果不拉拢权势最大,最有钱的勋贵王侯,江山都不一定坐得稳。 于是,他开始有意识的放宽对文官的限制,并且开始鼓励南方文官们经商,打压勋贵,在他的授意下,督察院的御史纷纷开始抨击武将勋贵做买卖的事儿,已经处理了数百名千户百户,大都贬去了这云南贵州,或者朱棣军前效力,还有的贬去福建广东,命他们带队跟船,去为大明海贸赚钱。 此种手段,只能稍稍缓解,不能根除。 要想根除,一是来一场大战,将犯事最多的几个国公侯爵捧上去,或者摔下来。 而且,他已经默许南方的士大夫富商们,组建银行,由大明官方做保,在大明皇家银行里存入足够多的保证金过后,开始放贷和吸储业务。 一个国家,如果官方下场放高利贷的时候,那么民间必起大乱。 如今大明皇家银行,不过两年时间,就已经出现了各种问题,很多民间借贷,皇家银行是不能去参与的,有一些脏活儿累活儿,还是需要民间资本的力量去推动。 朱元璋可是看过朱雄英所著述的许多书籍。 他寻思,大明皇家银行,还是要按照朱雄英所写。 成为一个中央银行,只承担发行货币,并且为私人银行,半官方银行收取保证金,做担保的职能,为国家发展,提供低息无息贷款的职能,发行国债券的职能。 让民间资本活跃起来。 让带兵的勋贵老老实实的带兵,成为脱产的职业军侯。 至于做生意的勋贵,就必须交出军权,再用南方的富商们,和勋贵倾轧,避免勋贵薅大明的羊毛。 “就判你去安南,建大明皇家银行分行。”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 郭恒本以为自己会被判罚去贵州,此刻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大明居然要在安南建立皇家银行分行了,喜的是,自己可以去安南。 如今,大明的海贸吞吐量,虽然还没达到元朝和宋代巅峰时刻,但经过两年,活泛了许多。 元朝巅峰时期,海贸比起南宋大的多。 此时的大明,虽然还没达到南宋时一半水平,可是对于现金,货币的需求量,已经很大很大了。 对于货币的需求,催生了大明皇家银行,需要开去安南。 “你去安南,有要紧事做,仔细听着!”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身边内侍将一张纸递给了他,郭恒看后,眼睛瞪的极大…… 扶持安南陈朝贵族,挑拨安南陈朝上层,经济掌控陈朝海贸,将安南的货币体系冲垮,在三年内,让他们全部使用大明银币,国内通行大明宝钞,做到这件大事,郭恒不仅可以升官儿,还有望封爵…… 在经济上,鲸吞安南! ( 第111章 我与大师有缘 高丽。 开城,也就是高丽国的开京。 纪纲带着几名锦衣卫,护卫着刚刚从高丽王城中出来的高丽籍女官,警惕地望着身后。 在他们身后,数十名高丽士卒,扮做普通武士,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眸子不善,似乎是准备截杀他们。 “百户大人,这帮高丽人急了。” 有手下禀报。 这几天,纪纲他们一点都没闲着,干了件大事。 那就是将高丽国的颜面,摁在地上摩擦。 摩擦了一次不够,今日又第二次摩擦! 朱棣按照朱标的授意,直接派遣了一个蒙古籍贯宦官前来宣旨,让高丽国开口岸,设立大明皇家银行分行。 自从高丽恭愍王被刺杀后,朱元璋一直不承认高丽的新国王,而且洪武七年,高丽国使臣,将大明使团劫掠,正史蔡斌身死,副使和随行人员,被送给蒙古人当奴隶,生不如死! 因此,大明直接断绝和高丽的往来,高丽几次遣使者去大明,都被逐回。 因此,高丽本来上上下下,还挺高兴。 结果,来了个蒙古籍宦官? 桀骜不驯不说。 还各种瞧不起高丽国王,言语十分无礼。 这时候的高丽国,是朝鲜半岛,第一个统一的国家。 得益于大元帝国,也得益于辽金,将渤海国灭了,高丽民族在元代末期逐渐成形,他们的所属丛杂十分复杂,有渤海人,有女真人,也有不少是汉人,还有逃过来的契丹人,甚至金人。 民族经过几十年,逐步融合,但是也没有完全融合。 王国内部的矛盾也十分尖锐。 但是,此时的他们正好处于最膨胀,民族聚合,需要通过战争和对外扩张逐渐形成民族自信的时候。 因此,高丽国的上层,十分膨胀。 比起大元来,他们继承了不少汉唐遗风,尤其是高丽通行汉文,汉字,高层都是儒学通。 在高丽名将崔莹击败了北元军之后,他们又招降了李成桂父子这样的大元镇守世袭千户,为高丽开疆扩土千里,疆域直接扩展到了图们江边。 一个心理极度膨胀正在冉冉升起的大高丽国,岂能受你的鸟气? 结果,大明没过多久,又派来一队使者,宣旨的居然还是个女官,说着高丽话!高丽国本土的鹰派,都要气炸了。 今日在朝堂上,高丽国的大王和大臣们当场发飙,叱责纪纲等大明使团成员,扬言要给大明教训。 纪纲冷冷扫了一眼身后那些影影绰绰的高丽武者,哼道:“这帮高丽棒子,准是想要灭杀我等,之前我大明使臣,回国途中被高丽副使劫杀,正使身亡,副使和随行被高丽人卖给蒙古人做奴隶,生死未卜。” 几个锦衣卫大惊,忙道:“啊,百户,那我们怎么办?” 纪纲冷笑道:“怕什么。” “我等手中的洪武一式,还有洪武短铳,都极为犀利,我们一伍人,对付高丽数十人不在话下,何况,我们还有最新式的手雷!” 手雷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此刻已经被大明研发出来,优先配备一线特殊部队。 “而且,给他们高丽国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开京公然袭击大明使团。” “他们只会在半路上下手,而且最可能的就是我大明与辽东纳哈出,还有高丽边境接壤的地方,他们会派遣军队,冒充是山匪,截杀我等!” 周围几个锦衣卫,也都是好手。 此刻闻言,定下心来。 “你们回去就发鹰信去辽东,给辽阳指挥马云,告诉他此间事了。” 纪纲冷哼道:“小小高丽,再过三年,他们会哭着求着我大明皇家银行来此地开分行。” 有随从锦衣卫奇道:“百户,这是为何?” 纪纲指了指周围,道:“莫非你没有发现,这高丽开京的百姓,用我大明银钱的极多吗?贫民多用大明的铜钱,贵族多用大明银币,这说明,他们高丽的经济命脉,已经快被我大明掌握了。” “等等吧,在等几年……” “百户,为何你叫这高丽人棒子?” 纪纲挠头。 “我也不知,这是跟太孙殿下学的。” …… 大慈寺自唐代就是四川第一寺,唐玄宗更是亲自赐匾。 唐武宗灭佛,大慈寺因为有唐玄宗御赐匾额,得以幸免,此地人才辈出,还是唐僧玄奘法师的剃度出家处,名僧无数,并且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称得上中日韩三国的汉传佛教祖庭之一。 当年,新罗王子曾经在此出家,日本的遣唐使也来此求得佛法。 此地背靠青藏,汉朝时就多有天竺僧人,自青藏传教过来。 元朝时,此地更是繁华富庶无比,直接成了整个成都城最大的寺庙,比官府衙门还大,周围许多良田都是大慈寺僧田,僧人不仅开粮铺,也做买卖,资助商队,还开高利贷,明为长生息。 此时,太子朱标和蜀王朱椿等,正在吊唁宋濂之墓。 “十一叔,这大慈寺的和尚还真是有钱。” 朱雄英看着大慈寺院墙上,南宋著名张即之所书的《华严经》拓字,嘟着嘴眼神闪烁。 因太子朱标正在和宋濂的家眷谈事,朱椿与朱雄英并未跟在前面,就在大慈寺中闲逛,说来无语,元朝时候整个四川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大的城池,但是寺庙却愈来愈兴隆,因为大元时候,八思巴等藏地喇嘛国师地位尊崇,许多藏地寺庙佛头来到川蜀建寺,像是大慈寺这种地方,元代时候主持都是吐蕃高僧。 成都城池,若说有什么大地主,那就是这些寺庙佛头喇嘛。 朱椿也瞧着那张即之的《华严经》拓字点点头,这张即之是南宋书法家,可以说是一个人撑起了南宋的书法传承,金国皇帝都仰慕他术法,拜托寺庙的和尚重金求他抄经书。 而张即之当时也的确抄了不少佛经,如金刚经,华严经,都有抄录。 大慈寺的和尚,既然有拓片,说明就有真迹,他们应该没少收集这类名家作品,除了张即之,还有许多大才子的书法名篇传下,被和尚们收集起来,这帮和尚十分有钱,这张即之的真迹,大明皇室想要买都不一定买得到,还是完整的华严经。就连宋濂的墓地,也是蜀王朱椿,捐了三十两黄金的佛前贴金钱,才在佛塔边上给宋濂买了块儿地,让宋濂灵柩下葬。 “而且这帮和尚也开始烧玻璃来卖。” 朱雄英又补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忽然觉得,国安司在西南还是有些活儿能干的。 自从玻璃和镜子被大明皇家琉璃厂开始大批量制造之后,这帮掌握了玻璃烧制方法的和尚们也坐不住了,尤其是长安和成都的和尚。 其实,长安的和尚在宋代就掌握了许多玻璃烧制方法,但是并未大规模普及,因为烧制玻璃的许多材料,矿石,需要从波斯等地运来。 到了元代,玻璃开始不那么珍贵,因为元代东西方交流频繁,各种工匠带来了技术和烧制方法,寺庙的和尚就将精致的玻璃烧出来盛放佛骨舍利等。 一直到元末,各色玻璃烧制方法,寺庙都有掌握,但秘而不传。 就和道士们掌握了高度蒸馏酒的方法,视为仙术一样。 如今这帮和尚见大明的皇家琉璃厂赚的盆满钵满,坐不住了,也开始烧制玻璃赚钱,此物的许多矿石料子,在云南和川藏都产,所以大慈寺这边的和尚也发了一笔横财,将玻璃卖给云贵川的土司头人,还有各寺庙佛头。 这类人十分有钱,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奴隶主,而且土司头人代代相传了数百年,有的上千年,寺庙里堆积的金银,信客奉献的各种宝物数不胜数。 “郑和!” 朱雄英转过身来,呼唤郑和。 “太孙殿下,奴在!” “你等会儿带些锦衣卫去找找这大慈寺的主持,我大明要开发川蜀,紧缺银钱,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买点大明国债券。” “记得,一定要懂礼貌,不能直接开口要钱。” “出家人不说钱,说缘!” ps:求票,上架之后,教主日万更新了十几天,但是均订和新增一直掉……心态有点崩。 按照教主的设想,大局才刚刚铺设开,可是这几天新增跌的怀疑人生,日万似乎也没用,因为我更新的越多,均订掉的越厉害-.- 明天起不在日万了,我会让剧情慢下来,然后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打磨好每一章。 求票,推荐票也行呀,让我知道还有书友在看的,教主拜谢! ( 第112章 一条财路 大明在川南地区,有个重要的茶马司。 此地本是和西番贸易的重地,也是茶马古道重镇,以茶叶交换马匹,事关大明南北贸易,因此地多有康巴头人,故而他们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广有钱财。 大明的茶马古道,分许多条路线,而成都又是重中之重。 一条道是走长安,汇聚中亚西亚还有山西以北的大漠特产,走汉中,安康,到达康定雪区。 另外一条,就是自四川出发,走向东南亚各个国家。 还有一条,是自湖南湖北,走娄底,安华,前去广西,再沿途走思茅等一路收茶叶卖盐巴。 而这些国家,如今有个很显著的特点。 都信仰佛教,番僧喇嘛和尚,行走在此地十分吃香,佛教势力也很庞大。 在元朝时候,四川的茶马商人甚至可以走到暹罗,天竺,到海边购买各种海货,胡椒等,又走茶马古道返回。大明收复云南之前,茶马古道受损,如今两年多之后,整个西南的商贸蓬勃发展,甚至一定程度上,茶马古道的贸易额并不比如今的丝绸之路少。 因为,帖木儿帝国虽然疆域广阔,可是内部叛乱不休,且东察合台汗国又隔在中间。 如今,朱标北巡,来到此地,自然也要接见一番此地的佛头首领,给予他们赏赐,让他们在属地给大明的商队行方便,另外就是多卖粮食给大明的边关卫所。 虽说沐英在云南广开良田军屯,云贵川的卫所兵粮食仍然不够吃,而雪区的佛头,头人,有很多青稞田。 青稞,可以说是上天赐予高原的食粮,此物种植可以不吃太多肥料,完全随缘栽种,而产量若是菩萨保佑,竟能做到一亩百多斤。 要知道在前世朱雄英那个时空,六十年代小麦亩产二百多斤,都要上报纸,专门表彰一番。 甚至可以说,在西北罗布泊发现大规模钾盐矿之前,青稞不用肥料,随意种植的产量能达到中原地区良田的标准。 在唐代,吐蕃强盛时期,藏地遇到了千年难遇的温和期,高原没有太多灾祸,牛羊成群,青稞遍地都是,故而吐蕃强盛了百年有余,甚至一度攻陷长安。 一个又有钱,有有权,而且有很多粮食的大阶级,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需得认真对待。 此时,西北商路被帖木儿帝国阻断,南方茶马丝绸之路,全都得仰赖这些佛头,还有信佛的土司头人脸色。 安排郑和前去找这些和尚打打秋风。 朱雄英找来自己父亲朱标。 “爹,您可还记得我给您说过,咱们要放开一些民间筹措银行的事儿?” 朱标疑惑道:“怎么?” 朱雄英笑道:“爹,有好事啊,你看这大慈寺这般繁华,想起了什么?” 蜀王朱椿道:“雄英,你不会是想对佛门不敬吧?” “怎么可能!” 朱雄英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历史上,几次灭佛运动的帝王,都没落个好,得罪了任何大势力阶级,都是有生命危险的……和尚在如今这种封建时代,就是行走的招牌,但凡是有寺庙的地方,都能吃得开,就如茶马古道上的康巴头人,他们都很富,很多是从汉商手里收茶叶和盐巴倒卖发家致富,但是他们就愿意将全家的财产,贡献给佛头佛祖。 寺庙佛头一声令下,信徒甚至愿意马上将自己生命献出。 “十一叔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很纯洁的。” 朱雄英嘟着嘴。 “我打小就养生,对佛祖敬畏的紧,逢庙必拜。” “那你想说什么?” 朱椿盯着朱雄英,这蜀中毕竟是他的藩地,而此地的佛教势力比较庞大,朱椿不敢过于得罪。 “没什么,咱就是有个想法。” “爹,这大元的时候,为了争夺国师,各处的番僧喇嘛尽相给大元皇帝进献财货,咱们要不,也搞搞?” “国师?” 朱标皱了皱眉。 作为大明皇太子,朱标对于佛教是用而不信,信而不深,这一切都是因为此时的大明,才经过元朝那种助教平等没多久,元朝时,华夏有天方教,佛教,道教,景教,还有犹太教。 诸教派横行不说,信仰也很驳杂,这也就导致,华夏的子民们渐渐对于信仰不那么纯粹了,开始了实用主义,毕竟大元的时候,有天方教徒去修孔庙,佛教徒给道观开光这类事情,还特别多。 再加上,大明初期,秘教横行。 所以他并不是很喜欢,国师这类的称呼。 “爹,可别小瞧这个国师。” “和尚和道士,都爱慕虚名,咱们在南京有天界寺,总辖天下僧尼道士,可是南京毕竟管控不到这西番,您瞅瞅周围,尤其是这成都府周围,多少寺庙?” “到了川西,川北,那些藏民夷民吐蕃人,信佛教的也很多,佛头喇嘛个个有钱。” “对于这种佛头势大的地方,很有必要,封敕一座官方寺庙,对各地的佛头进行培训,让他们拥护我大明,爱戴我大明!” 朱雄英说完,又看向蜀王朱椿。 “十一叔,你在川蜀,任务重大。” “不仅要盯着文官们搞好内政,抓好科举和武举,还需要把这些佛头道士抓在手里,尤其是西番诸地的佛头。” “若是能够在诸多佛头中,选出一位德高望重之辈,担任大明国师,川蜀等地最大的活佛,那对于你统治川蜀,也是极大的便利。” 朱椿皱了皱眉,疑惑道:“真的可以?” 朱雄英点头。 朱标也是看过朱雄英所著述的那些书,知晓朱雄英所提到的宗教政策,尤其是在里面着重写到了,前世那个时空,康熙是如何利用活佛来对蒙古分化治之,并且接着册封活佛,将大清的势力拓展进入西藏的。 金瓶掣签,是真正意义上,打破了青藏等地,多年来活佛始终在诸大家族里挑选的传统,使得活佛只能在雪区轮回,平民子活佛想要巩固地位,就需要强大的中央政府支持。 朱标拍了拍朱雄英肩膀:“此事爹记下了。” “咳咳,爹,这选国师没那么简单呀,各地参选的佛头,都得缴纳报名费,不然怎么证明他有威望?” “另外,国师国师,为我大明国师,贡献一些庙产帮助大明搞建设,也是合理的吧?” “当然,咱可不是白给,和尚们多放长生贷,咱们允许和尚注册银行,正规经营,但需的给我们大明皇家银行缴纳保证金。” 朱标莞尔一笑,眸子闪烁。 先前还在担心,川蜀招募移民,推广种植木薯,养肉兔,种植蕈类等,缺少资金。 如今看来,这的确是条财路…… ( 第113章 无名枯草戚戚在昔年黄犬入怀来 十五天后。 昆明城城池古老,自元时,此地是少数几个未被蒙古人拆除的古城。 当年忽必烈乘坐象辇,对于云南十分重视,云南的中书省平章政事常需要进献大象,故而城墙城门十分高大,能通大象。 大明太子朱标亲临,对于西南地区来说尤为重要,贵州土司头人麝香夫人,乌撒女知府实卜,还有许多被贬来此地的文官武将,纷纷前来迎接。 车队足足有数十里,带着许多茶叶,蜀绣,陕甘等地的小米等粮食,还有一些吐蕃佛头进献的肉干,这些物品一部分用来赏赐此地的土司头人,另外大部分是为云南的镇守卫所将士们补充粮饷,在车队中最珍贵的莫过于有南直隶府的各种特产,使得许多因罪贬来云南的官员眼泪汪汪。 沐英虽已是黔国公,却仍旧激动万分,在朱标的车架上紧紧攥着他的手:“大哥!” 沐英改名之前,本名朱英,他和朱标自幼一起长大,还多次担任朱标亲随,如今相见,双眸泪浸。 朱标轻轻拍他肩膀,只见沐英年岁不大,但头发已然花白,眉头紧皱,额头上都是皱纹,黑眼圈也是极重,显然这段时间镇守云南,操劳过度。 “文英,你瘦了。” 千言万语,朱标只说出一句。 沐英苦笑一番,又看了看朱雄英,惊喜道:“太孙的个子这般雄壮,有开平王之风。” “沐英叔,您如今也越来越有国公风度,您镇守云南,辛苦良多。” 朱雄英抿着嘴不知说些什么。 沐英年岁其实不大,在本朝国公里是最年轻的那个,可是他苍老憔悴的不成样子,尤其是见他头发花白,不由自主想起,前世沐家代代忠良,最后一任黔国公更是为保护南明永历帝死在了缅甸。 车架外,云南土司头人皆震撼大明天兵威武,甲胄犀利,兵强马壮。 而流放云南的文官武将,纷纷泪流满面,跪在地上高呼天恩浩荡。 “云南之地,事关我大明光复汉唐大业。” “对了,母后如何了?” 沐英奇道。 沐英自小就被马皇后养在身边,一直称呼马皇后为母后。 此刻闻言,朱标正欲说话,却见蒋瓛骑马过来,焦急禀报有军情。 朱标挥挥手,招进蒋瓛。 “殿下!” 蒋瓛焦急不已,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沐英和朱雄英,低垂下头小声将军情说出。 “什么!?” 朱标,朱雄英,沐英三人都是浑身一颤。 沐英更是身子一歪,倒在车架上,眼中涌出泪水,瞪大眼道:“母后她……” …… 一个月后。 南京,应天府。 “啪!” 朱元璋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指着御医破口大骂:“要你这厮有何用,给我拖出去,斩……” “皇爷爷!” 朱雄英一把抱住了正在愤怒头上的朱元璋,他抿着嘴苦涩道:“皇爷爷,元世祖定天下之刑,也不过荅杖徒流绞,且有言语在先,有罪者使汝杀,汝勿杀,必迟一二日乃覆奏,皇爷爷您是大明的天子,皇奶奶是大明的皇后,您要因为皇奶奶的病责杀御医,皇奶奶醒过来了,会怎么想!?” “你!” 朱元璋瞪大眼睛,盯着朱雄英大怒,他本欲挥开朱雄英,但却下不了手,只得苦涩笑了笑,将朱雄英肩膀搂着,叹道:“咱是担忧你皇奶奶,她的病,怎么就好不了呢,怎么就……” 话未完全说出口,朱元璋便颓靡地挥挥手,让那御医出去。 朱雄英望了望里间,自己父亲太子朱标正在给马皇后擦拭额头,侍奉她喝药。 一个月前,马皇后在香林寺上香时忽然晕倒,自此浑身不能动弹,无法言语,如今只有一口气吊着,偶尔能睁开眼。 她的身体,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天命…… 朱雄英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中风,而且可能是脑部中风,所以皇奶奶才会这样,虽说马皇后已经比前世多活了三年…… 他端起一根板凳,请朱元璋坐下,然后又端来一杯茶。 “雄英,你也进去,看看你皇奶奶吧。” 朱标从里屋走出,面色颓然,他宽润脸颊上皆是颓色,失魂地对着朱雄英勉强笑了笑。 朱雄英却犹豫了。 “爹……” “嗯?” “我担心,我担心皇奶奶见了我,就,就……” 朱雄英一句话,终是不敢说出口。 古人认为,人老了,临死之前有一口殃气,对小孩身体不好,故而马皇后生病之后也不准许朱雄英过于靠近她。 但更让朱雄英担心的是,马皇后之所以一直吊着一口气,兴许是放心不下自己,如果自己见了她,那她可能就…… 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一眼。 朱元璋站起身来,拉着朱雄英的手道:“莫怕,咱陪你一起去瞧你奶奶。” 说着拉着朱雄英,往里间走去。 屋子里是浓浓的药香味。 马皇后已经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头,两边嘴巴都缩成一团儿,眼眸闭着,躺在被褥中几乎没有生息。 似是听到了朱雄英的脚步声。 马皇后忽然眼睑一动。 她许久未曾睁开的眼睛睁开,瞧向朱雄英。 “奶奶!” 朱雄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匍匐着靠过去,望着那眼睛微微睁开的马皇后,瞬间绷不住了,先前种种所有坚韧,此刻只化作无言哽咽,唯眼中泪花翻涌,筛筛落下。 “秀英妹子。” 朱元璋坐到床边,伸手挽着马皇后那枯瘦的手掌。 马皇后枯瘦脸颊已说不出话来,她抬起头,眼睛难得清亮,望了望朱标,又望了望朱雄英,最后眸光柔和地看向朱元璋。 “雄英……” 她声音很弱,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朱元璋重重点头,苦涩道:“秀英妹子,咱记着的。” 马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见朱雄英眼中虽流着泪,却带着笑容对她点头,马皇后心中释怀,又看了看攥着她另一只手的朱标。 “上位,善待,天下……”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面带笑意阖上了双眼。 大明洪武十八年八月,大明皇后马皇后薨,谥孝慈皇后…… …… 小院已经许久没人来过。 朱雄英走在院子里,此地杂草丛生,青苔遍地。 “皇奶奶身体好的时候,每日都派人来打扫的。” 朱雄英望着这个自己住过,开心过,悲伤过的小院,一时间无语凝噎。 “殿下……” 周宽和郑和跟在他身边,不知说些什么。 朱雄英呆呆地蹲下身来,伸手拔了拔地上草,他看向远处,这时之前所养的黄犬欢喜地跑了过来,匍匐在地上来回翻滚,对着朱雄英撒娇。 “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小径覆干苔。” “无名枯草戚戚在,昔年黄犬入怀来。” 朱雄英揉着黄犬脑袋,眼神唏嘘地看了看小院,道:“从今天起,我只有爷爷和父亲了。” “古人真没说慌,下雨的时候,狗都知道躲在家里最好……” ( 第114章 两大帝国必有一战 五年后。 大明,洪武二十二年春。 北京城皇宫内。 “拜见太皇陛下。” 已经投降大明的北元长公主,北元鲁国长公主,率领一群投降过来的北元旧臣,拜见北巡的大明太上皇朱元璋陛下。 朱元璋虽显得有些老迈,但精神依旧矍铄,随和地与这些北元臣子交谈。 朱棣,李善长,冯胜,徐辉祖等人,悉数伺候在侧。 洪武二十年,大明发生了一件大事,洪武天子朱元璋,以太子朱标仁德恭谦,禅位于他,自为太上皇,在南京筹备两年后,督镇北京,迁徙天下十万富户来北京,扩建北京城池,修建各处卫所,并且在北京万寿山为皇上朱标督造陵墓,后世称为北陵。 皇上朱标,感激涕零,宣布大明年号,永为洪武,世代不迭。 并且晓谕周边番贡国。 因他仁义,民间多称他为仁皇帝。 而大明也在洪武二十年,超额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保民生,全国土改分田达到两千多万顷,全国有地三百亩以上的地主,不过一万余户。 基本上做到了,良家子家家户户有其田。 如今,太上皇朱元璋,携太子朱雄英一道,自南京来北京已经住了一段时间,即将西巡西京长安,视察甘肃卫所,并且下成都会见诸吐蕃佛头,还要去昆明,见见因为马皇后病逝导致心情抑郁,身患重病的大明黔国公沐英。 如今的大明,国富而民足。 木薯被大量种植在南方,北方的卫所官兵们,人人都可以吃到从南方送来的木薯干,北方钦察斯拉夫人种的黑麦,他们自己跟着高丽老农学种的耐寒稻谷,还有山西陕西的糜子,高粱米,甚至还有大明的西宁卫从青湟采购而来的青稞麦。 一种名为“落花生”,在两广地区被称作“番豆”的豆子也广泛培植,此物本就是西南原产,但传到东南亚后,又被广东人带去种植,多产又有油,十分适合辽东卫所种。 想要吃青菜,有诸葛菜,萝卜,大白菜,胡萝卜,还有苜蓿草,各种泡菜,以及被广东人成为鹅仔菜的生菜。 此菜夏日多多种植,用烘焙法制成菜干叶子,冬日里煮在糜子面高粱面或者青稞面里,十分香甜。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明皇家银行愈加坚挺了,大明银元,值钱。 他们穿着暖和的棉衣,棉鞋,烧着山西的煤,甘肃和陕西的火油,冬日里不缺燃料,也能烧热茶汤来饮用,少了许多病症。 因为朱雄英曾经亲自去甘肃巡边,带去了养生八宝茶的方法。 甘肃等地的卫所官兵,渐渐流行起一种早上喝罐罐茶的习俗,有条件的加入红枣枸杞,烤点炊饼吃,端是享受。 他们,再也不用吃替代茶叶的薄荷叶,藿香叶,还有那难闻的鱼腥草干。 讲武堂毕业的将官子,又给各地官兵卫所带来了很多新奇的武器,更加便捷的燧发后膛枪,用火折子点火扔出去就可以触发的手雷,用陶瓷烧制外壳,还有一种箭矢,被称为火箭,长足有三尺多,一箭射出去,足以将一匹奔马炸成肉渣。 这种箭矢,比起火枪还快,将士们都很喜欢,因为燧发后膛枪,还得装填子弹。 如果大量准备这种火箭,射的快,比开枪开准,杀伤力也大。 更厉害的是,这种箭矢也能射有毒的毒箭,据太子殿下朱雄英所说,灵感来自于什么李如松碧蹄馆之战,可是李如松是谁?碧蹄馆不是高丽的地方嘛? 还有一种名为迫击炮的火炮,此炮架设简单,可以拆卸,放在神臂床子弩的弩床上,就能守城,拆解下来摆放在地上,就能用来调校高度,射击一百丈外的蒙古骑兵。 洪武短铳,洪武火铳,都已经出到了洪武九式,根据讲武堂的将官子言语,这些枪都是后膛枪,比起燧发枪来,这种后膛枪多了个火帽,只需要将火帽套在火门上,然后就可直接击发,便捷迅速,不怕雨不怕风。 最厉害的,当然是洪武飞炮,乃是用神鸦飞火改造,是许多只火箭加装,用四轮车推着,敌人若是来攻,一轮齐射,可以射出二十枚火箭,惊天动地,洪武飞炮堪称是诸多新式武器中,最受边军卫所欢迎的,对付来攻的蒙古骑兵,如果不上万,只要十来架洪武飞炮,就可以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里面的箭矢都加装了火药,又能拆下来点燃用弓箭射出,或者弩车发射,射速快,威力大。 各地的讲武堂,县学,府学,都广泛招纳良家子,推广简化字,教授理科数学地理。 如今的大明,北京北平,西京长安,成都,武昌,重庆等大城池,报纸都能做到一周一期,南直隶因为文风鼎盛,已经可以做到一日一期,大明报,都改名为大明日报了,报纸上可以登广告,寻人,甚至还可以征婚,征婚甚至颇为流行,还出现了一些杂志,专门连载各种稀奇古怪的志怪传说。 如今的大明,国库存钱已有七千万块银元,放出去的国债券,足足有一亿二千万块钱,折合白银六千万两,足以做成许多大事。 北边的纳哈出连续五次请求内附,投降大明,但朱元璋皆不准。 这是因为,天子朱元璋是要北元和辽东齐附,做一份天大的陪嫁嫁妆……何况,纳哈出和高丽还不清不楚。 朱元璋看向身边的金忠,眯眼笑着道:“忠勇王,这次,为太子朱雄英做媒求婚之事,就拜托你了。” 大明忠勇王金忠,如今已经快九十岁高龄,但他仍旧精神矍铄,身板儿硬朗,他乃是元世祖忽必烈时,太子真金的师傅,太保恒阳王也先不花后裔。 在这些投降大明的贵族之中,若是论到在蒙古黄金家族之中的身份地位,他比北元鲁国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还要尊崇,是这群投降大明的北元贵族身份最老的。 难以想象,几十年前,他曾经见过元世祖忽必烈,还和耶律楚材等人交流过。 此时,大明洪武年间,他还活着…… 说来奇怪,元世祖忽必烈上位,他身边的近卫军,全都是北方汉人。 前世朱雄英那个时空,朱棣靖难成功,身边的近卫全都是蒙古人,就连大将张玉,也曾是大元的枢密知院…… 而北元如今的天元帝,身边的护卫,全都是些车臣阿速军或者钦察斯拉夫人。 金忠此人,不仅博学多才,还是元世祖时丞相耶律楚材的弟子,跟随耶律楚材学过许多儒学,也和当年全真道教道首赵志敬学过道法,与八思巴编过八思巴蒙古文,学佛法密宗,更是跟随过华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书法家,元仁宗,元英宗时期的汉人重臣赵孟頫,学习过书法。 他博学多才,言谈高雅,浑然不似一般的蒙古贵族,故而太皇朱元璋,很喜欢和金忠交谈。 此时闻言,忠勇王金忠连忙道:“太皇陛下,臣必定不负所托!” 一边,燕王朱棣却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父皇,此事,真的不与雄英商议一番?” 今日,皇太子朱雄英率领卫所将官,出城去试验新式的步枪,故而不在宫中。 朱元璋虽须发皆白,但上位气势仍旧很足,他伸手捋了捋胡须,眼神闪烁,道:“我大明要定北方,与大元黄金家族联姻,才可定北方。” 朱元璋带着笑,心里又嘀咕,雄英要大明南北两京轮戍,以此控扼南北,防止大明南北分裂,咱应允了。 他要咱退位,让标儿当皇帝,咱当太上皇坐镇北京,天子守国门,把标儿的陵修在北京,咱也应允了。 如今,咱就想要个孙子,这不过分吧? 为了大明天下,为了盛世,为了北方安定,雄英呐,只能牺牲你的幸福了…… 不过,日后你可以多娶几个妃子,咱老朱家,能力强。 朱雄英已年十五岁,这个年纪,该娶妻了。 但是雄英我好皇孙,又不喜欢文官女子,说勋贵文官女子,日后难免形成朋党,岂不闻宋仁宗时曹皇后所事? 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故而皇帝多绝后。 还有宋仁宗会见辽国使者,高呼大宋开国名将曹彬之女曹皇后谋反,朝廷马上判断是他得了癔症,十一个儿子,死的死疯的疯。 朱元璋眯眼,瞧了瞧那些投降的蒙古王公大臣,想起朱雄英嘱托的话来。 大明日后攻略的要点,是大海,是海贸,唯有强大的海军和海贸,才能让大明富强,大明攻略的要地,是元世祖忽必烈没有征讨下来的吕宋,爪哇岛,倭国,甚至还有边上跳的正欢的高丽,而不是北元大漠。 北元大漠,即便攻下来了,此时的治理成本,远远超过海贸所得。 没有上亿银块储备,这笔账,打不起。 如今,大明随时可以收回辽东,甚至收回漠北很多地方,但大部分是荒漠草原,矿产分部在更北的地方,况且开采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时间,还得防备着被蒙古其他部落劫掠。 北守东攻。 我大明,需要一个安定的北方。 而一个安定的北方,就需要和北元黄金家族和解,使大漠南北,为我大明的藩篱,边关卫所将士,不用再和蒙古人刀兵相向,而是如大明那些犯了事的勋贵,文臣一样,上了海船,去给我大明下南洋淘金,卖大明的吴布,丝绸,茶叶,瓷器。 若是雄英我孙,娶了如今北元天元帝的女儿,就可使大明数十万将士得以幸存裁减,回乡种田,北方至少可以裁去上百卫所,使大明专心攻略海洋,以及西域,再以辽东,漠北,上万里疆域为嫁妆,这有何不可!? 相信雄英我孙儿,也能理解…… 朱元璋并没有狭隘的民族观点,他二儿子,秦王朱慡正妃就娶了大元汉化贵族,王保保的亲妹妹。 而且明军和朝廷里,有许多蒙古或色目人,只要通晓华夏风俗,任用华夏礼仪,遵循华夏制度,都视为华人。 朱棣却又叹气道:“父皇,如今北元天元帝,正在西域和帖木儿争雄,瓦剌人屡次反叛,他们部帐中也有不同的声音,不希望天元帝西征,想要他们与我大明开战劫掠我大明,儿担心,我等求婚的使臣还未到达大漠,那北元天元帝,就因为草原纷争……” 朱棣说出了一个隐忧。 如今的大漠南北,都因为大明强大的经济贸易战,搞疯了,乱成了一锅粥。 离得近的想投靠大明,大明不许。 收过来的安置费用,比起安置卫所还贵。 他们只能在长城附近做二道贩子,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离得远的,瓦剌等部落,也就是维拉特蒙古,极为不满,他们得从离长城近的蒙古部落手里买粮食,买盐巴和茶叶,导致蒙古部落之间屡次有争端。 而北元天元帝,又想要重振大元荣光,带着脱因帖木儿等人,在西域拉拢东察合台汗国和钦察斯拉夫人,阿速人,在西亚与正值巅峰时期的瘸狼帖木儿大战数十战,只赢了几场…… 如今的北元皇帝天元帝,只有不到两万户部帐,流落在西域,漠南,漠北。 朱棣一是担心,天元帝撑不到大明问他要嫁妆。 第二就是,如果大明收留了天元帝,漠北和辽东都收回后,那陕甘等地,就必须要和帖木儿直接对战了。 如今,东亚的大明帝国强势崛起,而西亚也同时出现了一个横跨亚欧的强国帖木儿帝国。 这放眼整个世界历史,也极为罕见。 两个帝国,必有一战! ( 第115章 四叔朱棣的星辰大海是广袤西方 什刹海又名洗象池,此地乃是大元皇帝忽必烈的象辇大象清洗之处。 大元当年得吐蕃,绕道吐蕃攻下云南,大理段氏遂亡,后来又征讨缅甸安南等,其国多进献大象,元顺帝时候,还有大象进贡,这也是为何,北平城很多地方没有城门的缘故。 因搞了城门,皇帝的象辇进不来。 此地靠着东坝马厂,也常有马厂人牵着马儿来此地饮马,朱雄英领着朱允熥,朱允炆,还有七八个勋贵子,正在此地实验新型的水雷。 如今的朱允熥,也已长成了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小伙,他眉眸和朱雄英有些相似,但是更加魁梧。 亲舅舅常茂和常升,还有常森,都说他比朱雄英更像是外祖开平王,因为朱允熥和自己几个舅舅长得就极像。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前世,常茂就因为继承了常遇春血脉,导致绝嗣。 而这一世也是一样,常茂都一把年纪,侧室也娶了几房,却仍旧无子嗣,常升,常森也是一样。 而朱允炆,则是沉稳干练了许多。 他们都穿着新式的步兵甲,腰间挎着最新式的短火铳,这种短火铳不需要用燧石点火绳,在击发式的,在火门上有一个火帽,按下扳机之后,扳机敲打里面的火石,冒出火星,就可以点燃火药。 虽说原理简单,但是制作可一点都不简单。 如今这种枪,只有大明的皇室王公贵族能用,而且这玩意儿还因为火石的质量问题,常常打不着,开枪之后哑火。 好在,终归是在进步…… 几个兵士开着小船,将那水雷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湖中间。 随后,众人又上岸,两边拉绳索,将一些大木桩子拉过去,木桩子碰到水雷,瞬间爆炸。 这种水雷的技术,其实元末就已经出现了。 陈友谅的水军,大量掌握,而且研发出了种类繁多的水雷,如今大明经过多年研发,更进一层,在水雷的材质和炸药威力上提升不少。 “大哥,咱们为何要研制水雷?” 朱允熥虎头虎脑的,他声音也瓮声瓮气,按照常森等人的说法,朱允熥就连声音都和常遇春有七分相似。 朱雄英笑了笑,看向朱允炆道:“二弟,你给三弟说说。” 跟随诸多大儒学文,如今又在北京讲武堂学军事知识的朱允炆,是皇室子里比较出风头的,文官武将都说朱允炆不错,本来朱允炆要被封王去藩地就藩,但是他主动要求来北京讲武堂入伍,还跟随着朱雄英去塞外打了几次仗。 叛逆期的朱允炆,十分反感自己母亲为他安排的人生。 “三弟,我大明要攻略大海,必得有坚船利舰,而大明的海船,继承大元和陈友谅技术,如今在东方无敌,但想去寻找殷洲(美洲)和婆罗洲(澳洲),必得有海上利器,咱们现在的炮管儿,最多放十次炮弹,就会炸膛,所以这种水雷,就比较重要。” “哦。” 朱允熥揉了揉脑袋。 “允炆呀,有件事,大哥想跟你聊聊……” 说着朱雄英拉着朱允炆,走到了前面。 身后,这些勋贵子多是王侯二代的小子,或者孙子辈,都是在讲武堂练过军事,知晓进退,全都和这里离开了一段距离。 “大哥。” 朱允炆看向朱雄英,他很在意自己这个哥哥,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如今的朱允炆越来越怀念自己儿时和自己大哥朱雄英在一起的日子,人总是在不断的怀念和弥补儿时的遗憾,所以之前太子妃吕氏越是不让朱允炆靠近朱雄英,如今叛逆期的朱允炆,就越是和朱雄英亲近。 “允炆,你可知道你如今为何还没封王?” 朱雄英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皱了皱眉,摇头表示不知。 其实他也在琢磨此事,兴许是父皇不愿自己封王?但不仅仅是他,宁王,肃王等几个年岁小的叔叔辈王爷,也都没去封地,而是被派去各地讲武堂,如宁王被派去云南讲武堂,跟着沐英征战云南各地蛮族,而肃王朱楧被派去了长安讲武堂,跟随蓝玉征战吐蕃番人以及察合台骑兵。. 诸王都在各地讲武堂求学。 “大哥其实对你有重任相托。” 朱雄英踱步往前面走去,这什刹海不大但也不小,以前此地有专门的洗象房,此时都被改成了军事用处。 “大哥,你说。” “允炆不才,立志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朱雄英摇了摇头,回头道:“若是我要你做旭烈兀呢?” 旭烈兀乃是忽必烈弟弟,当年被封在尹儿汗国,他一直以大元帝国波斯总督自居,而且尹儿汗国的国玺是汉文。 此刻闻言,朱允炆也吃了一惊。 其实,几年前,大明朝廷就传出一股风气,说大明收归汉唐故土后,会将诸藩王在海外实封。 但这毕竟只是个传言。 朱雄英叹气道:“最近皇爷爷一直在旁敲侧击的暗示我,那北元皇帝天元帝屡次与帖木儿大战,皆败,如今流利漠北,他麾下人马已有内附之意。” “皇爷爷说,笼络漠南漠北,北元贵胃,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也知道,他准备让我,迎娶北元皇帝之女,立为皇后。” “啊?” 朱允炆吃了一惊,他诧异地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又道:“我大明要经略海洋,必得稳北方,要稳北方,有三件大事,一是大明皇家银行金库定在北京,二是天子坐镇北京,三,就是漠南和辽东安靖。” 在三年前,李存义已经坐罪被革职,如今的大明皇家银行行长,是朱雄英自己。 军权和财权,必须得掌握在皇室手里。 “如今,这三件大事都还没能完成。” “而天下未定,何以家为。” “大哥我,还不能成婚,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我想要你迎娶北元天元帝的女儿。” 朱雄英说完,朱允炆直接道:“大哥,允炆愿意!” 朱雄英澹笑着看向他:“先别说的这么快,皇后会答应?” 皇后吕氏为了朱允炆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早已经在给他筹备,但都被朱标压下来了。 “长兄如父,兄长你说什么,允炆就做什么!” 朱允炆又道。 “我不仅要你迎娶北元天元帝的女儿,我还要你率领两个万户卫兵,前去漠南,在漠南驻扎,我要你在大漠弘扬我大明文化,你将会是我大明,第一个外放的藩王,就藩于蒙古龙兴之地,你能做到吗?” “允熥他粗中有细,但不够沉稳,不善于结交人心,再说,朝中大臣愿意支持允熥的也少。” “四叔朱棣本来最适合,但四叔我还有大用,帖木儿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尹儿汗国那种地方,才适合四叔,我大明要成日月永不落之国,皇室得有几个狠人坐镇漠北,和那帮色目人较量,四叔最合适。” “至于允炆你,你是我二弟,将来我登基,你为我镇守漠南,巩固拉拢漠南诸部,我也放心。” 朱允炆先是有些吃惊,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为了大明江山,允炆愿意。” 第116章 徐达你可放心养伤 小内侍亦失哈如今不过十余岁,乃是海西女真人。 他自幼入宫,是被高丽国的棒子抓去,抵高丽两班贵族进贡的宦官份额,蒙混进入大明宫廷,恰好赶上在这北京城当值,因女真身份,一向谨小慎微。 今日他居然得蒙天宠,被内侍宦官太监郑和唤来,说大明太子殿下朱雄英要见他。 亦失哈受宠若惊,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大殿内,当郑和将这位前世建立了奴儿干都司的宦官叫来时,朱雄英只觉得这小太监瞧着骨骼高大,而且面貌白净,也无甚出奇。 但再看他,发现这小太监居然偷偷眯着眼瞧自己。 “倒也有趣……” 朱雄英咧嘴淡笑,能够在历史上留名者,绝非碌碌无为之辈,唤郑和叫来板凳,朱雄英摆摆手:“你坐下吧,咱有些话语问你。” 亦失哈点了点头。 他吞了口口水,觉得这位皇太子殿下,甚好说话。 “你是海西女真?” 朱雄英问道。 亦失哈又点头,将自己来历说了一遍。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原来亦失哈祖上,很可能有宋人血统,据他说,七十多年前,元世祖忽必烈两次征讨日本,大多用“江南军”,也就是南宋投降之后的禁军们。 当时,江南军又叫做“新附军”。 忽必烈第二次派兵征伐日本,主将用的是大汉奸,南宋降将范文虎,此人没甚么军事才能,跑路一流,多次大战都能逃脱。 江南军二十余万,从浙江明州(宁波)出发,在海上漂了几个月,粮草不足,军需不足,而且船上瘟疫流行,还没到日本就折损不小,等到了倭国和高丽中间的鲸海时,又遇到狂风大浪,也就是飓风。 范文虎本就受忽必烈授意,故意让这帮南宋降军江南军去送死,故而直接逃跑。 他们大部分江南军都流落在了倭国,有些被海风吹到了海西附近,辽东等地,在辽东繁衍生息,数十年后,俨然野人…… 亦失哈说的语气平淡,朱雄英却听的心头火起。 忽必烈几次征讨周边国家,大多都用降军,如两次征讨日本,就多用南宋降军,他虽然对南宋投降的皇室待遇还不错,可是架不住吕文焕等这些南宋降臣使坏,当年大元征讨爪哇,征讨安南,缅甸,征讨日本,处处都有南宋降臣怂恿,南方汉人死伤无数,对忽必烈蒙古本部却没什么影响。 不怕汉人卷,就怕汉人当奸细! 忽必烈也不愧为一代雄主,自从唐末,辽金大理西夏南宋割据了将近六百年,战乱不休,他一统华夏旧土,也能称天骄。 但是将南宋投降的新附军,全都送去缅甸安南,送去爪哇,送去日本送死,着实是…… 惹得周边小国不停群嘲大元不说,折损了多少汉家好儿郎! 更难受的是,当年不少南宋降臣,极力主张征讨日本。 现如今,倭国和日本一直号称自己是华夏正统,也有个原因。 那就是当年江南军征讨日本,有将近十余万人都流落在了日本岛上,这其中许多都是南宋汉人,他们在岛上繁衍生息,渐渐形成文化,这也是倭国叫嚣底气的由来。 而亦失哈则是另外一支,当年那场飓风极大,大部分被吹到了鲸海南岸的日本岛,还有一部分被吹到了鲸海北岸,也就是奴儿干都一代,辽东,鲜卑利亚。 他们都是我华夏子民啊…… 朱雄英问道:“如今,那辽东之地还有多少部落?” 亦失哈忙道:“大小部落数百,多以家族聚集,当年我等祖上流落到那边,冬日苦寒,我祖宗大多南人,冻饿较多,最后只余下十余人生活,繁衍至今……” 朱雄英点点头,挥手让亦失哈下去。 站起身来,朱雄英看向殿内悬挂着的地图。 他嘴角带笑,说道:“若是允炆去漠南就藩,我大明再收回辽东,有辽东田地和粮食,漠南黄金家族和漠北蒙古诸部,还能多打一阵,至少能让我们将南方海贸之路撑起来。” 一边的朱允熥颇为疑惑。 他问道:“大哥,为何不用我去漠南就藩,我若入赘漠南蒙古,定为你打下大漠!” 朱雄英却回身对他遗憾地摇摇头。 “允熥,你还太年轻……” “允炆若是入赘北元黄金家族,那我大明就不用直面帖木儿,天元帝也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成吉思汗的子孙的确没有孬种,有允炆在,我们大明可以支援他们钱粮,让他们北元诸部和帖木儿正面对抗,大明则是专心发展海贸,收安南,攻略西南,改土归流,此叫做代理人战争,我教过你。” “你虽然粗中有细,但不够沉稳。” “是因为我太年幼么?” 朱允熥抿着嘴很是不满。 他身材魁梧,虽然年岁不大,骨架和一般的成人也差不多了。 “大哥,忽必烈登基时,他手下的三个怯薛长,木华黎后人安童不过十三岁,博尔忽后人月赤察儿不过十二岁,咱虽然年幼,也能为大哥做事了!” 朱允熥瓮声瓮气地认真说道。 朱雄英心中一暖。 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很靠谱的。 至少他知道心疼自己的哥哥。 “允熥,大哥知道你心思,但去漠南就藩,入赘北元黄金家族的人选,非得是允炆不可,因为你对大哥我没有皇位威胁,而允炆他……” “那帮文官们,对允炆也喜欢的紧,皇后娘娘本家吕家,在儒门也十分尊崇,若是允炆去漠南就藩,我们调集朝廷物资去资助他,文官才不会在后面使绊子。” “否则,换了任何人,都会被克扣卡要,漂没贪污。” 朱允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憨厚少年了,闻言抿了抿嘴,点点头。 朱雄英眯着眼又看向地图。 “这几年皇爷爷修身养性,没怎么杀人,文官们都忘了我朱明皇家威严,只记得父皇的仁字了。” “西南流官儿,也差不多够了,也该动动刀子宰几头肥猪,给国库攒点银子……” …… 徐达府邸。 这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在大明派遣李景隆,常茂,还有姚广孝等人前来北京辅佐朱棣之后,徐达才得以休息。 不过,如今的他也已经是风中残烛。 本来,他应该在南京休养身体。 但是听说朱元璋要前来北京巡边,徐达不顾病体,毅然跟随。 如今,他已经病倒…… “天德……” 朱元璋老鬓斑白,皱着眉攥住了病床上的徐达,徐达一身征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北方,尤其是北元和辽东。 “放心吧,辽东和漠南,马上就能收回来了。” “你可要好生养着身体,起码跟咱一道,去辽东漠南看看,看看咱汉唐旧土啊!” 朱元璋劝诫道。 徐达面容枯槁,眼中噙着泪,他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将徐达身上的衣衫盖好。 他站起身来,望向一边侍奉着的徐辉祖道:“辉祖,照看好你爹。” “咱已命辽东纳哈出,与北元天元帝一道,来张家口投降,日后的大明,北方安靖了。” 徐辉祖犹豫了一下,又转身看向徐达。 “太皇上,咱有句话想说。” “哦?”朱元璋看向他。 徐辉祖道:“八宝山埋着十几万父亲手下老卒,父亲不愿在南京养伤,就是因为他一直在北方征战,对这边战死的弟兄多有亏欠,父皇他,他死后能否火化,埋一半儿骨灰在八宝山,陪着咱大明英雄纪念碑下,那战死的弟兄们。” 床上还躺着的徐达,眼泪又是涌出。 我大明,终有一日重回汉唐。 ( 第117章 安南和缅甸是该收回来了 待到朱元璋走后。 徐达缓缓撑起身子来,这位大明开国猛将,此刻显得苍老脆弱,屋外伺候的侍女见状,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他只能虚弱地靠在床边,望着门外。 良久。 将朱元璋送走的徐辉祖回来,见状大吃一惊。 “父亲!” 他忙上前来搀扶着徐达,徐达却轻轻摆了摆手。 他虽苍老,但吃过汤药后,尚可说话,他将那苦药自己端起来一饮而尽,望着天空道:“辉祖,你可知咱为何一定要来北京?” 徐辉祖闻言眸子闪了闪,抿嘴道:“爹你要保咱徐家富贵……” 徐达点了点头。 “一代新人换旧人,咱这位上位,忽然转了性子,没有动李善长家那位李财神,就连郭恒这种神奸巨憝都没杀,不是为了修身养性,是他准备留给当今仁皇帝立威啊……” 徐达轻轻咳嗽起来。 他挥挥手,示意徐辉祖靠近。 “上位给咱透露过,我大明归复汉唐旧土后,勋贵王侯,有功者皆可外地实封,与藩王在边地就藩,这回北元的皇帝和纳哈出投降,咱大明又要扩土数千里,到时,勋贵又要出显贵了。” 他此刻说话,哪里还有先前虚弱无比的模样。 徐辉祖也是智谋之士,虽说比不上徐达,但常年跟随他在军中征战,而且朝中大小事务,也常常参与,此刻闻言细想了一番,哑然道:“爹,您的意思是,宋国公冯胜他们……” 徐达点点头。 “咳咳……” 他又咳嗽了一声,眉头皱起。 “咱拼杀了一辈子,为大明也打下了半壁江山,上位绝不会苛待咱,咱这位上位,也是个念旧的人,但李存义李财神,宋国公冯胜这种不知轻重之辈,上位是绝对容不了的,李存义被调离大明皇家银行,就已经是动手的先兆了。” “什么时候,如今的圣上朱标,对李存义子侄多有照顾时,就是对李存义,对冯胜动手之时啊!” 徐辉祖皱眉细思。 如今的太子朱标,比起朱元璋更加仁义,这个仁义体现在,他对于官员贪腐,并不深究,之时将官员都贬去云贵川偏远地区,或者广西那种苗蛮横行之地。 这些地方现如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前世朱雄英在的那个时空,洪武年间,许多蒙古降兵被朱元璋派去南方守卫所,受不了南方之苦,宁愿叛变,被抓回南京问斩,也要离开云贵川这个鬼地方。 别说这几地,荆楚之地,也多有武陵蛮等,湘西之地,不通汉化,其地方蛮民民风骁勇,屡次劫掠大明的驿站和子民。 四川讲武堂的武学子,除了征战云贵,就是在荆楚镇压各类匪徒蛮民。 现如今,南人为北官,北人为南官,已经成了大明的定例。 再加上流放边疆的恐怖,很多官员在吏治上的确收敛许多,不敢过于枉法,以免被贬去边地。 这使得官场风气,好了许多。 “太上皇和皇上,莫不是在为太子殿下养望!?” 徐辉祖大惊。 想到这里,他刷地站起身来。 徐达欣慰地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咱徐家二代子,有你当家,还能兴盛。” “不错,纵观历朝历代,以汉代为例,文景之治后,是武帝大杀四方。” “前朝皇帝修身养性,后朝皇帝武断专权,屠戮前朝旧臣的事,屡见不鲜,天道轮回不止,一直是各朝各代的定律,有宽仁的君子,就必有武断的帝王,太皇不动手,是因为他乃和冯胜,和傅友德,和咱淮西老人有打江山的情谊,上位也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当今圣上不动手,是因为时机未到,如今漠南和辽东尚未收回,大明要经略大海,急缺人才,无论文官武将,能用还可用得。” “如今,我大明发展迅速。” “现如今的二五计划,是搞经济,只要官员为经济发展,为民生发展做了贡献,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五计划,乃是抓军事,到时候必然要操练新军,太子殿下就要为自己操练一支良家子铁杆。” “三五计划完成后……” “就是屠刀滚滚,兔死狗烹时啦……” 徐达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他这个儿子徐辉祖也是通透人,转瞬一想就明白,还有不到七年,自己这些个军侯国公,恐怕就要变成神庙中的木偶了,到时操练新军,定然是如今太子殿下朱雄英亲自上手抓,到了那时,也就杀鸡儆猴之时,冯胜傅友德等人现如今瞧着光鲜,太子殿下要军功,要上位,要在大明军中立威的时候,他们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太皇殿下和如今圣上,这是在给朱雄英,磨刀啊! 而如今,大明已经定下了国策,大明皇家银行的国库要放在北京,日后各地税银,全都调拨北京审计核算,再派遣分配,这就抓了财权。 有钱粮,才可以练军,而要练军,在北京就离不开他们徐家。 所以无论如何,徐达都要死在北京最好。 徐辉祖重重地点头。 “上位一定会让咱陪葬八宝山的,那八宝山,葬着咱十余万北伐牺牲的将士血骨。” “咱留下一半儿骨灰在这,也是希望日后天子,无论大明疆域有多大,也能念着我等老兵,为大明北伐开疆扩土的恩情,子孙也有富贵……” “另外,就是太子殿下的婚事……” “若他娶了北元皇帝的公主,那必以我徐达之女为侧妃,因这北方,皆是我徐达旧部。” “妙锦,年岁与太子殿下相仿吧?” “爹,这……” …… 北京的紫禁城在元代时候修建就很大。 此时经过改建,为了体现环保,而且也是为了防止走水,朱雄英建议全都烧制砖块来建,不要用太多大木料。 前世那个时空,四叔朱棣靖难成功后为了修建北京城,动用全国之力,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大明的北方水土流失十分严重。 如今,自然要以环保为先。 饶是这样,从安南,缅甸,走海路运来的良木也不少。 它们还有走云南,以大象拖过来的,走长江水运到南京,然后自南京走海路或者大运河运来,紫禁城的几个主体大殿,还是用的纯木。 至于住处,还有办公场所,则全都用烧制的青砖房,里面还留有火炕,用来烧火炕,前世那个紫禁城,冬天冻得要死,夏天里面主要的大殿为了防止刺客连棵树都没有,又热又冷。 如今,兼具办公区域和住宅区,分别配置。 办公区域,也要安置火炕和火墙。 说来很搞笑,在前世那个时空,明朝和大清时,紫禁城常常有冬天冻死人的现象,这还是皇宫。 如今,这北京的紫禁城不仅多了人性化,而且还实用了许多。 朱雄英站在一处大殿旁边,瞧着这砖瓦房上面的大横梁,不由道:“这么大的树,得长多少年啊。” “不过,安南和缅甸,这种良木遍地都是,也该收回来了。” 一边却忽然传来一个可爱的声音,疑惑道:“你是何人?” ps:新书《窃元》已发,内签了可以投资一拨儿不亏的。 ( 第118章 小姑娘你身体不错 朱雄英闻言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约摸十一二岁年纪,双手叉腰,正秀眉倒竖瞪着他。 不过,少女穿着…… 她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改装过后的北京讲武堂将校军装,脚下踏着皮靴,颇有股英气,而且腰间还挂着一柄洪武短铳。 既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但同时…… 看人时候,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流里流气的眼神,又有些像是前世的鬼火少女…… 朱雄英眉头一皱。 退至郑和身后。 他来此地,并未穿着太子服饰,而是穿着大明讲武堂的将校军装,瞧着和一般的军人也差不多,如今大明的北京紫禁城有很多讲武堂武举人行走,所以若是不认识太子殿下的人,的确瞧不出来他身份。 郑和与朱雄英主仆二人心意相通,于是站出说道:“你又是何人?” 那妙龄女子撇嘴哼道:“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家父魏国公!” 那妙龄少女说完之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朱雄英,冷哼道:“我说你这武举子口出狂言,还以为你对我大明国事有些见解,没成想却缩在内侍身后,端是胆小如鼠。” 朱雄英呃了一声。 徐妙锦? 这不是魏国公徐达的四女么。 也就是四叔朱棣燕王妃徐氏的妹妹。 瞧她这装扮,这小妮子似乎很喜欢军事。 郑和看了朱雄英一眼。 眼神中露出求救之意,太子殿下,您让我赚钱,让我掌军,郑和都毫无二话,可是您让咱帮您挡妞儿,奴真做不到啊…… “咳咳!” 朱雄英咧嘴笑道:“小娘子说的对,我的确胆小如鼠。” 徐妙锦冷哼道:“瞧你长的五大三粗,身穿军服,言语还说要收安南,定缅甸,却不料只是动动嘴皮子功夫,银样镴枪头。” 她说完之后,转过身来,以手挎在腰间洪武短铳上,端是英气。 “我大明要定大海,首定辽东高丽与倭国,若是此三国不平,倭寇横行,海贸再发达,商路难保。” “若有朝一日,我大明女子也可入讲武堂,我必提三尺剑,登敌域作战,立不世之功!” 朱雄英倒觉得有趣。 我收回之前觉得这徐妙锦是鬼火少女的话,她是个花木兰似的人物。 大明啊…… 大明初期,老百姓其实很开放,男女之防,主要集中在南方。 因为朱子理学,在宋代时候被重用,南宋时期已经成为主流儒家意识形态。 但是在北方…… 大金国,巅峰时期,人口将近五千多万,经济发达,文学也不差,一个元好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足以孤篇耀同年。 后面的元曲四大家,也以北方人居多。 就譬如元曲第一才子关汉卿,就出生于金末元初,他的很多词曲描写当时北方女子敢爱敢恨,泼辣大胆,互诉清肠。 所以,如今的大明女子,并不是后世满清那种裹小脚,无才便是德的状态。 很多大家闺秀,都识文断字,民间的北方女子,也多性格豪迈开放。 徐达虽然是淮人,但他女儿徐妙锦出生于北平,自幼跟随父亲徐达驻扎北平,在此长大,这性格怎么说呢,放在前世,就是北京大妞儿呢味儿。 豪爽又婉约,大气又温柔。 “小姑娘你身体不错,好好锻炼!” “你放心,日后女子也能为国效力的!” 朱雄英意味深长地道。 徐妙锦又瞥了他一眼,道:“我瞧你眼熟,但不知你是何人,你莫不是郑国公常茂府上的?瞧着与郑国公有几分相似。” 朱雄英正准备说,的确是。 徐妙锦却画风一转,毒舌道:“枉论你来自哪里,若真是郑国公府上衙内,可真是丢尽勋贵子脸面,咱大明开平王常遇春何等勇武,后辈竟是你这种空口泛泛的无能之辈,也就是爹不准我进讲武堂,否则……” 徐妙锦气愤地将腰间洪武短铳捏着跺了跺脚。 朱雄英莞尔。 感情这徐小娘是因为,她无法进入讲武堂,故而对自己这般呀。 不过,确实。 趁着皇爷爷还在,也的确该给大明的女子们开一片天了。 前世那个时空的大明末年,曾经出过一位,正史唯一单独列传的女武将,秦良玉。 别说末年。 现如今,也有不少。 似贵州的土司女头人,奢香夫人。 云南的乌撒女知府,实卜。 都是又有才干,还能带兵打仗的女子,北方诸女子不说,南方云贵川的女子尤其彪悍,女子当家数不胜数。 一个开放的,积极的,傲视于世界之巅的大明,少不得巾帼的光彩。 他对着徐妙锦拱拱手,淡笑转身离去。 徐妙锦身后,一个小侍女忧心忡忡地跟了上来,道:“小姐,咱们可能闯祸了。” 徐妙锦不满道:“怕什么,我不就教训了个夸夸其谈的讲武堂武举子嘛,有何惧之?” 那小侍女道:“小姐,话虽没错,但是……” “但是那个武举子,穿着大明讲武堂军装,身上却无军衔,有些奇怪。” 徐妙锦面色顿时一滞。 如今,大明已经开始实行军衔制,但是总旗,检校等职务还是在,只是按照九品和从九品制度,结合前世朱雄英那个时空的军衔制,给他们进行了一些佩戴上的改装。 讲武堂的武举子,平时的着装,分为常服和作战服。 常服,便是普通的军装,一般都有军衔。 可是朱雄英的军装,没有军衔…… 就连徐妙锦身上穿的改装的讲武堂军装,也有个大兵的胸衔。 这是大明北京紫禁城,一般的武举子,不佩戴军衔没正规身份可进不来。 是啊…… 徐妙锦皱了皱眉,她自幼聪慧,将徐达极高的军事天赋全部继承,还青出于蓝,属于年岁很轻却聪慧过人那种。 她疑惑道:“没有军衔的讲武堂武举子,身后还跟着个太监。” “那小太监也不正常!” “哪有这么年轻的内侍,就成太监了的!” 徐妙锦啊呀一声,拍手道:“遭了,莫非他就是跟随太上皇陛下,前来北京北巡的大明太子殿下朱雄英!?” …… 高丽,开京。 高丽国的一干大臣,正在激烈地撕吵。 此时的高丽国,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这几年,明军的海军实力越来越强大,而且他们直接派出了一大堆海盗,就在渤海和黄海这些地方打秋风,三天两头骚扰高丽。 高丽国苦不堪言。 而且这帮大明海盗,还十分有选择性。 只打劫不用大明银币,不用大明宝钞的海商…… 至于用大明银币,用大明宝钞的,收取了过路费后一律放行。 不过五年时间,如今的高丽国,国内经济几乎全盘被大明银币,大明宝钞掌握! 而随着大明在开发了滇铜和荆铜,贵州铜矿后,高丽国脆弱的经济,也被大明铜钱全部占领,民间哪里还有高丽本国的钱在。 如今,他们真的得跪着去求大明,求求爸爸,快来我们这里开个大明皇家银行分行吧! 你们再不来,我高丽经济就崩啦…… 李成桂望着那帮争吵的大臣,内心十分无语,重重叹气。 在大元时期,高丽国本国的货币和经济,就被大元掌握。 如今,又落入了老路…… 但是这一次,更狠。 大明的太上皇朱元璋,如今的仁皇帝朱标,甚至还有大明的太子殿下朱雄英,都明确表示,不承认现在这个刺杀了恭愍王上位的高丽王,他是个野王。 这就导致,国内叛乱四起,在和大明贸易中赚取了许多大明宝钞的两班贵族,对于如今的高丽王相当不满。 “这帮杂种,真该好好学学草芦先生的孝经讲义!” 李成桂暗骂。 草芦先生,就是历经南宋,大元前中后期的一代大儒,与许衡齐名,并称“北许南吴”的吴澄,他是一代儒学大家,经历过南宋,侍奉过元世祖忽必烈,后来又在好几任皇帝手下当过翰林,国子监丞经筵讲官,元顺帝编撰辽金宋三国史书,请他担任编修,他因年事过高未去。 而他死后,也是元朝少有的,被元朝皇帝谥“文正”,追封临川郡公的儒臣。 可是,他实际上是元末起兵反抗大元的国子监监生,杜遵道的老师…… 草芦先生在大元的皇帝手下担任经筵讲官时,极大的笼络了天下文人的人望,让文人反叛极少,至少天下的文人,还有个去处,能够到大元的国子监,给蒙古举子,色目举子放马放牛。 他死后没多久,就有国子监监生起兵反元了…… 他的学问流传很广,尤其是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高丽,儒生人人都知道草芦先生。 在李成桂看来,如今高丽国的这帮大臣,都是些杂种,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团结,如果不团结,他们会被大明击成粉末,现如今,是需要好好学草芦先生的臣纲孝经,团结一致的时候,怎么能这样内斗! 他双眸闪烁,很是懊恼。 他们家本来是元朝的世袭千户,后来投降了高丽。 但是洪武十五年,大明太上皇陛下朱元璋,命北元降将胡拔都深入到辽东女真地区招抚当地的女真人等,并且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收留了一大堆北元降兵降将,还有很多女真部落。 为大明,开疆拓土上千里。 北元的降兵降将,也有不愿意投降高丽的,于是投了大明。 而女真部落,也是畏威而不怀德,知晓高丽国小,更何况高丽没事就去抓女真人当奴隶,所以女真巴不得找个大明爸爸。 于是,现如今的高丽王,命令李成桂率兵出击,双方在吉州遭遇。 搞笑的是,大明的正规军压根没去,和他们高丽大战的,是获得了明军武器粮秣资助的女真首领金同不花,双方大战一场,女真败退。 从那时起,身经百战的李成桂就深深知道,大明不可敌。 因为他自幼喜欢打猎。 聪明的猎手,不会做狮子搏兔的举动,而会指示群狼围猎。 如今的高丽国,就是大明嘴边的一块儿肉,区别在于何时下嘴。 而高丽国这帮两班蠢驴木材,还在争吵着,要不要开办大明皇家银行分行。 这是一个银行分行的事情嘛? 李成桂深深悔恨,当初怎么没有趁着大明势大的时候,投降过去,如女真首领,都被封了个大明的官儿,在辽东作威作福。 他眯起眼,寻思怎么才能够在辽东纳哈出铁定投降大明的情况下,为自己,为自己家族博取最大的利益…… ( 第119章 本太子将带三尺剑专斩奸佞 北京,讲武堂外。 此地乃是大明边关卫所将士提拔上学之处,为了防止文武分科太厉害,大明常常将科举中举的进士分配到讲武堂担任理论讲官,教授如算术,地理,还有诸兵书。 此时的大明官员,因受前元蒙古人风气,对于文人掌武,或对武人弄文,还没那么歧视。 毕竟,元顺帝时的丞相脱脱,就是能文能武,不仅臂力过人,而且还主持编撰了宋辽金三国史书,堪称是文物双全的奇才。 甚至元顺帝自己,也是这般。 许多文进士,对于自己能被选中,前来讲武堂讲兵书,深觉荣耀。 出将入相,谁人不想学谢安风流。 如今的魏国公徐达,更是大明宰相一般的楷模,能文能武,深深鼓舞着年轻一代的士子们。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黑瘦的士子,正在讲武堂外面的胡同,与新来讲学的士子吃烙饼,此地周围寺庙众多,有寺庙的粮铺,寺庙便派很多佃户在周围做买卖,卖布帛,卖炊饼,油旋儿,就着苤蓝丝儿吃,别有一番滋味。 此士子,正是当初在重庆府,劝诫当时还是指挥使的大明舳舻侯朱寿定心等待的忠县士子蹇瑢。 朱寿在洪武二十一年,果真被登基之后的太子朱标,封为舳舻侯 而蹇瑢自己,在洪武十八年成都府中举子,随后中进士,如今在北京讲武堂担任教授,教诸武举人地理学问与算术学问。 他一边吃着烙饼,一边与身边新来的教授,吉水进士解缙聊天。 “大坤兄,我听说,太子殿下要在北京建文渊阁,自讲武堂与太学选取优秀进士举人进入担任机要秘书,此次,你我都有希望啊。” 蹇瑢说道。 而在去年,也就是洪武二十一年才中进士的解缙,乃是自南卷高中的,他还曾是乡试第一名,故而被分派到北京讲武堂担任教授之后,深受众人尊敬。 无他,学问深。 到了如今,大明分四卷,北卷,南卷,西卷,中卷取士,已有五年,开科两次了。 大明的举子们,无论是文武举,都有一个自己的鄙视链。 文举,最尊崇南卷。 因为南卷,不仅出题刁钻难度高,而且参考人数多,录取率极低。 武举,自然尊崇北卷。 北人天生骨架大,如山东齐鲁武举子,陕甘等地武举子,自幼骑马,弓马娴熟,在这些地方考武举,想进入讲武堂,那非得是百人千人里拔尖的才行。 蹇瑢自己是考的大明中卷,也就是成都卷中的举子,他深知南卷有多难,故而虽然自己中举早,却也并未轻视解缙,而是对他多有照抚。 解缙身材修长,两缕短须,他面色端正,眼眸精亮,正慢条斯理地持着烙饼,北京讲武堂管饭,但伙食就有些难吃,让南人很不习惯,大部分时候配菜只有萝卜咸菜,偶尔有些专供一线部队的鹅仔菜,也就是生菜,那都是阿弥陀佛。 没办法,北京气候因素,冬日里,所有的绿菜和干菜叶子,都紧着边关卫所。 讲武堂的举子,好歹能吃饱。 不少北京的老百姓,还吃不饱,冬日里饿死的大有人在。 解缙闻言,对蹇瑢说道:“不知也,不过,我观最近讲武堂武举子动向,我大明应该要对辽东,漠南动武了。” 太上皇派遣大元世祖皇帝忽必烈太子真金的老师金忠出马,前去漠南,为太子朱雄英之弟,蒙王朱允炆求婚。 为了表示朱允炆的身份尊崇,朱标和朱元璋,亲自给朱允炆选了一个封号。 “蒙王”。 意思便是,蒙古诸部的王。 若是北元的天元皇帝同意,朱允炆将会入赘漠南,在漠南就藩,日后大明与北元,同为华夏,不设卫所,不行军事,蒙古王公贵族,通华夏习俗,爱慕中华者,悉数封赏。 北元诸王公贵族,田地宅邸,全都由国家返还,给予优厚待遇,每个月,还从大明皇家银行中给予俸养。 若是不会做生意,可以将自己的草场,买卖,全都委托给大明皇家银行的掌柜代理,每年按期分红。 大明还会对北元黄金家族,提供丰厚的军事援助,经济援助。 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大明这是在蚕食拉拢北元黄金家族,想要侵吞蒙古诸部。 但是如今的北元皇帝,乌哈图汗,没得选。 北元打不过漠北那帮维拉特蒙古人,也干不过帖木儿汗国的骑兵,往西边走的路,被维拉特蒙古人与察合台堵住了。 漠南本部,又有许多小部落,对黄金家族极为不满。 当年大元帝国建立,真正享受到了帝国福利待遇的,只有蒙古黄金家族,其他的很多小部落,还有当年蒙古草原上的奴隶蒙古人,过得还是跟狗一样。 他们对黄金家族,没什么好感。 认为这帮北元余孽,在南方被汉人赶出来,还要来抢我们的草场和牛羊,继续欺压我们,把我们当奴隶! 所以漠南漠北各个小部落,对于黄金家族是恨大于爱。 天元皇帝屡次西征帖木儿汗国,屁股后面都有小部落叛乱,沿途也经常被其他蒙古部落打秋风,游牧民族的特性,让他们如狼似虎,狼性文化深入骨髓,即便是同族也要劫掠。 蹇瑢和解缙二人,都在北京讲武堂担任教授,自然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 “你也看出来了?” “我觉得蒙王殿下入赘北元,是好事也是坏事,我大明总算能定北疆,但我北方卫所将官,就没那般受重视了。” 蹇瑢说道。 “我更担心的,是北元靖平后,大明要对北方边关卫所进行均田清理,虽说我们都知道边关卫所百户什么尿性,但真搞起来,遭殃的还是普通军户。” “难啊……” 解缙也摇了摇头。 可不是么。 大明士卒,不如猪狗。 这话是太上皇陛下,朱元璋亲口说的,编撰入大诰中。 其中列举了许多桩,边关卫所官将,欺压普通军户士卒的案例,里面二三十件,大半都在北方卫所…… 在北京讲武堂中上课的武举子,也有从边关立功了选派过来的,听他们言语,北方卫所官兵被欺压,已经蔚然成风,百户千户,将军户士卒当驱口(奴婢)一样使唤,动辄打骂,克扣他们的银钱更是家长便饭,更有甚者,钱粮一分不发,逼着士卒去劫掠当地老百姓。 蹇瑢和解缙都看出,大明要对北方动手,解决北方,辽东问题。 但是他们都担心,大明要动北方边关卫所,可能会引起军方动荡。 尤其是,如今的大明太上皇陛下,皇帝陛下,都不怎么杀人。 北方卫所千户犯了事儿,最多也就是贬去海上,或者贬去广西,云南,并不斩杀,也祸不及家人。 这使得如今卫所官将有个错觉。 我大明的皇帝,不会杀人。 贪污什么的,也没啥。 就在二人聊得兴起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说的对,对北方卫所军户改制,遭殃的还是普通底层军户,世袭的千户和百户,都成了蛀虫,而且他们以为我大明皇帝以仁治天下,拿不起刀子了。” “他们错了,那是我皇爷爷和父皇在养生,可不是我朱雄英。” “你两个姓甚名谁,倒是有趣,可愿与本太子一道,巡视大明九边的卫所?” “你们放心,这次本太子亲率两千锦衣卫,带尚方宝剑,专斩欺压百姓的奸佞脑袋!” ( 第120章 蓝玉心头的野望 甘肃,河州。 此地为丝路要道,历来为王朝重视,唐代时,此地被吐谷浑占领,后来又被吐蕃所侵,深受吐蕃佛头影响。 到了如今,此地仍然佛风浓郁。 也因此,从察合台汗国败退而来的许多信仰佛教的蒙古人,回鹘人,突厥人,被统称为回部,就在此地繁衍生息,逐步杂居。 数十辆运钞车被押送着,往前方去。 关西七卫,在甘肃有许多投降大明的蒙古部落将士,如今又从南方还有燕代卫所贬了许多犯事官员来此戍边,故而,运送钱粮乃是重中之重。 永昌侯蓝玉,正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巡视这里的运钞车。 不远处,有甘陇的吐蕃番儿,或者是胡化汉儿,赤脚骑着马匹,腰间挎着刀剑,在远处观望,这些少年皆是披头散发,穿着皮袄,坐下马匹也不拴马鞍,但是马术娴熟。 明军犀利的武器,统一着装,对少年有极大吸引力, “侯爷,要不要驱散这些番儿!” 亲卫上前来询问。 蓝玉却摇摇头。 如今,大明天子朱标,对蓝玉给予了极大的信任,而他也不负众望,将陕甘经略的十分好,大明的兵力,已经可以延续到哈密一代。 但这并非是好事。 根据最近得到的情报。 帖木儿汗国越来越强大,东察合台汗国顶不住了,许多东察合台汗国的贵族,纷纷携带金银细软投靠大明,并且带来了情报和大片土地。 大明越是往西扩,就和帖木儿汗国越接近。 此时的帖木儿帝国,经过五年的征战,渐渐将国内层出不穷的叛乱平定,而且帖木儿也是当世一流雄主,深谙以战养战的道理,他屡次在叛乱地征召士卒,跟随他去别处征战,然后用战争所得,赏赐叛乱地的兵将,拉拢人心。 如此以来,帖木儿汗国的叛乱大减。 只是,这就苦了西方富庶的那些城邦领主,纷纷遭殃。 帖木儿汗国,如今也已经打下了帖木儿帝国的庞大版图。 帖木儿之所以是没有朝着东方征战,其实和察合台汗国此时的状况有些关系,大战之后必有灾荒,当年察合台汗国内乱,几大权臣之间互相征战,导致国内灾祸横起,百姓流离失所,牧民赖以生存的牧场纷纷遭殃,牛羊死伤惨重。 而鼠疫也因为战乱流行,牲畜大量病死,人也死了不少。 西察合台汗国在投降帖木儿后,帖木儿对这个收不起来太多赋税的地方没太大兴趣,东察合台汗国也暂时幸免于难。 而大明…… 他虽然有兴趣,可是中间隔着察合台和甘肃狭长的戈壁荒漠,在如今这个时代,大规模的骑兵征战,后勤补给是重中之重,除非他能率领十万以上骑兵前去征讨大明,否则就是添油战术,来多少都是送。 甘肃的关西七卫,和他们帖木儿的黄蒙古,天方蒙古,虽然都是蒙古人,但在信仰和根脚上鄙视极深,互相不能说有死仇,只能说也巴不得对方死。 所以现如今的东察合台汗国,和大明有了一个狭缝战略缓冲地带。 可是,随着北元天元帝屡次西征,妄图征讨打下察合台,再加上帖木儿帝国逐渐稳定下来,帖木儿帝国和大明帝国,这两个同时冉冉升起的帝国,即将在新疆一代遭遇了。 蓝玉瞧着那些番儿,感慨道:“此地番儿,无论是吐蕃人还是胡化汉儿,皆骁勇不惧死,真是天生的狼兵种子。” 他眸子闪烁,望向前方。 “最近半月的报纸,都在大肆宣传,我大明要与北元皇帝结为姻亲,朱允炆殿下被封为大明‘蒙王’,入赘北元黄金家族,继承大元的帝统,此事,军情司可有情报?”他身边的亲卫闻言,连忙道:“侯爷,此事多半属实。” 如今,报纸是一个重要的掌握军情和国情的来源。 但凡是大明的一些重大国策国事,多半会在报纸上连载一番。 而朱允炆被封为“蒙王”入赘北元黄金家族,承袭大元带去漠北的传国玉玺,这的确是一件惊天大事。 如今,大明国库十分有钱。 得益于大明皇家银行,各地与蒙古部落的互市,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察合台汗国的色目商人,也认大明宝钞,基本上拿着大明宝钞,通行东亚。 有钱,兵将的待遇也提高了。 捎带着,大明的底气也足,帖木儿汗国也发现了东方这个强大的正在逐步西进的帝国,派遣使者过来互通有无。 而蓝玉,就是第一时间和帖木儿帝国接触的人。 “我看报纸说,北元会以漠南蒙古诸部,加上辽东为嫁妆,这般说来,蒙王朱允炆,堪称是我大明如今封地最大的藩王了。” 人家北元皇帝还未答应,蓝玉已经将辽东和漠南诸部当成了大明的地盘儿。 那亲卫也道:“是啊侯爷。” “咱早就能收回辽东和漠南,之前不准打,不正是因为没钱嘛,如今互市几年,蒙古衣食住行,全都被我大明掌控,那北元的大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早早投了我们,来我们这儿吃香喝辣的不香吗?” 大明如今有钱之后,对于投降的蒙古部落王公贵族,更加优待。 就连蓝玉的亲卫都羡慕。 所以他不理解,为何北元天元帝,在大漠上四处碰壁,还硬撑着不投降,带着几万部众四处流浪。 蓝玉眸子闪烁,轻轻摇头道:“你尚且年幼,不懂真理。” “北元大汗手下的蒙古部帐,都不服他,因为他没钱收买蒙古王公,而我大明有。” “他如今的怯薛长,都是钦察斯拉夫人,因他不敢用汉人,怕被汉人绑了送来大明,也不敢用蒙古人,怕被蒙古人杀了,脑袋送给帖木儿,钦察人和帖木儿有死仇,帖木儿国喜欢劫掠斯拉夫白女做奴隶。” “辽东纳哈出本就不服他,所以北元大汗,虽说有成吉思汗血裔的骄傲,却不得不低头,不然不用等我大明下手,草原上的部落也会将他们撕碎。” “皇太子殿下有句话说的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军情司的商队,要想办法联系上金帐汗国的钦察斯拉夫人,偷偷资助他们。” “等蒙王在漠南就藩后,我大明与帖木儿帝国必有一战,到时海贸会很赚钱,军情司要多多关注。” 那亲卫眼睛一亮。 是啊,只要大明和帖木儿帝国接壤,帖木儿帝国的工商业,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被大明强大的手工业产品冲垮,沦为大明的手工业倾销地。 要么,就是组建自己的银行金融系统,来和大明搞官贸。 而帖木儿帝国更西的国家,又因为被帖木儿帝国阻断,无法和大明直接贸易,这无疑会促进大海贸时代的到来。 蓝玉看向远处的市场,河州在大明收复之初,都没多少人。 洪武初年,总共才三万多户。 如今,河州定居的汉人,山西,陕西,河南移民太多了,这个地方是商路要道,此时居然需要驻城,方便汉人们定居。 数千名汉人,在前方不远处用“胡基”混合着麦草秸秆,还有戈壁上砂砾,正在夯土砖,用来砌城。 蓝玉眸子闪烁,忍不住有些兴奋,这是好事,他乃是天生的武将,对于军事格外敏感,海贸的兴起,也必然伴随着西边和帖木儿帝国的大战,西京长安军事以他为首,他自然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他被封为永昌侯之后,一直琢磨着再建功业,封个国公。 如今,北元天元帝,都要成蒙王朱允炆的岳丈了,传国玉玺,漠南土地,辽东土地,都成了嫁妆。 他蓝玉想封国公,只有看看西边和帖木儿帝国这一战。 他不由激动起来,眸子闪烁,筹谋提前做好布局。 武人,谁不想要封狼居胥,逐鹿塞北。 ( 第121章 书生子义气此生做班超 高昌,破城子。 此地本是狮子王阿萨兰汗的王城所在,唐宋时,都与中原关系密切。 唐时,此地丞相更是甘陇汉人。 此刻,它已经成了一座破败的土城,残垣断壁无数。 傅欢将地图拿出,看了看此地,皱起眉来。 他本是四夷馆通事,被选派入军情司行走,如今是大明军情司的一枚谍子,此次率领一只驼队,化身成商队,来西域刺探军情。 大明和帖木儿汗国,早已互相派了许多商队刺探军情,帖木儿汗国还派遣了几只使队出使,沿途摸清大明卫所布置。 “东家,此地以前遍地佛寺啊。” 一名军情司的谍子扮做伙夫,跟在傅欢身边。 “嗯。” 傅欢点了点头,他这次,是奉蓝玉大将军的命令,来西域勘测地图,并且摸一摸帖木儿汗国的底,要一路走到撒马尔罕,再回转大明。 驼队一日可以走三十里路。 路上,除了探访此地百姓百业,还有就是探访汉唐以来,一直定居在西域的汉人境况。 大元时,因为商路发达。 在西域有很多驿站。 如今,这些驿站因为战事大多荒废,有一年察合台汗国的使臣走在甘肃和西域的沙漠上,差点因为没有水全军覆没。 “阿萨兰回鹘已灭族了啊……” 傅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无奈。 此地其实一直有汉人存在,而且还不少,在元代时,大量的北方汉人做买卖的,从山西和陕西走到此地,因为高昌自古产葡萄,此地的葡萄酒和棉花,在大元十分畅销。 如今不过短短几十年,就破败至此。 按照金朝,辽国,西辽,还有大元时期的史料记载,此地本应该是遍地佛寺,汉文通行,百姓汉,回鹘杂居之地。 此时傅欢等人看到的,是一处处残垣断壁,明显有战火焚烧的痕迹。 他又拿出地图细看,唤来一名蒙古军情司谍子。 大明在甘肃的关西七卫,有一大批蒙古卫所兵,这些兵,要么是元朝时候守卫甘陇等地驿站的站户,要么就是大元养着的察合台汗国,伊儿汗国,钦察汗国王室后裔,在大元世祖皇帝忽必烈争夺元朝皇帝位的时候,跟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还有窝阔台汗国打过仗,把他们打服气了,才得到大元大皇帝的头衔。 于是忽必烈就在甘肃一代收养了许多大元帝国其他汗国的王族后裔,准备后面有机会,将这几个汗国的上层换换血。 只是,他们在甘肃过得都不咋样,猪狗不如。 向西边,原先的回鹘,突厥,蒙古人,大部分都信了天方教。 而且,将他们这些信佛教和长生天的蒙古人当做异教徒,彼此之间战争不断。 他们这些原先信奉佛教的蒙古人,便全部归顺大明。 至少,在大明他们可以顺便信什么,大明的大皇帝朱元璋,不会因为他们信佛信长生天,把他们的牲畜掠夺,子女全部杀掉,蒙古人在草原上灭别的部落,都不会杀没超过车轮的孩子…… “阿萨兰回鹘已灭族,余下的大部分逃去大明了,这周围,可还有汉人,或者是蒙古人,礼佛回鹘人存在?” 傅欢问道。 那蒙古士卒,面相耿直,重重地点头。 “有!” “八剌沙衮,咸海,怛罗斯,喀什葛尔,都有汉人。” “那为何无人?” 傅欢看向周围,这周遭只有这破城子有水源,所以还是得来这里歇脚,但是查看一番,发现帖木儿汗国的骑兵,将破城子的水井封闭了,里面丢弃了礼佛回鹘人的尸体,导致此地的水井不可用。 “汉人害怕被黄头回回祸害,都躲在地下。” 那蒙古士卒指了指城中。 “哦?” 傅欢皱了皱眉。 他招呼几个伙计一道,拉着驼马进入城里,去寻找此地的遗民。 佛寺破败,此地最巅峰时,遍地是佛寺,且佛寺寺顶以黄金镀金,镶嵌宝石,唐朝时,高僧玄奘就来此礼佛,深受国王爱戴。 五代高僧鸠摩罗什,也是西域之人。 此地盛产美女和佛乐,大元的皇帝喜欢佛家天魔女,就多用西域诸城邦色目白女,身披璎珞,扮做女菩萨做舞。 且此地物产十分丰饶,棉花,葡萄,小麦众多,大元时,此地寺庙佛头多将小麦卖去西安。 如今…… 越走,越是心中感慨。 帖木儿汗国麾下将此地攻破的兵马,恰恰是和此地回鹘人同族的葱岭西回鹘,也就是西察合台汗国的天方蒙古人等,他们劫掠同族比起帖木儿汗国的其他人更加卖力,而且摧毁更甚,很快将这座有千年历史的古城,毁灭成了“破城子”。 “东家你看,这叫做坎儿井。” 那蒙古伙计指了指一处在桑树边的洞口。 此地多种桑树,以桑养蚕织布,也制桑皮纸,刊印佛经。 “我知晓此井,在讲武堂培训时,教授曾说,此井乃千年良井,不过还未见过。” 傅欢说道。 几个人靠在那桑树下边,只见桑树下赫然是一条涓涓细流。 水虽然不多,但是流动很快,人喝,饮马,骆驼喝,都足够了。 “此水是活流,能喝吗?” 傅欢想起之前见到的此地佛寺中水井里的一幕,不由有些反胃。 天方回鹘人,将自己同族人的尸体投入佛寺的水井,水井为之塞留。 那蒙古伙计道:“东家,此地水系其实四通八达,乃是高山雪水融化流来,你若是不去想佛寺水井,闭上眼喝,此水无恙。” 傅欢寻思也是。 他蹲下身来,先观察了一番这坎儿井井口周围环境,再俯下身捧起水喝了几口,洗了一把脸。顿觉清爽。 这种坎儿井井口,每隔百步左右就有,很快众人就在其他地方也寻到了坎儿井口。 傅欢却望着洞里有些疑惑,因他方才好像看见坎儿井井洞深处,影影绰绰,有人影闪动。 他心中一动,知晓这必定是破城子残留的遗民,不由扭头看去,轻声道:“可是此城遗民?我等乃是东土大明过来商人,在此地借宿。” 那坎儿井深处,发出一阵兮兮刷刷的声响。 一个浑身乌黑,披着羊皮的孩童从水洞里钻了出来,他是个半大小子,身后还缀着二三孩童,都不过四五岁年纪,但是瞧着年岁很小,身材羸弱,瘦的不成人形。 领先的半大小子,嘴唇干裂,眼睛眼皮泛白,定定地看着傅欢,怯懦道:“你们,是汉人?” 傅欢轻轻点头。 “是的,我们乃是东土大明的汉人。” 那半大小子身后的一个小女孩,衣裳都没得穿,闻言探出头来,瞪着乌黑明亮地眼眸好奇地瞧着傅欢。 半大小子还是有些谨慎,这时候洞外有伙夫过来,脚步声吓得他慌忙将自己身后女孩抱住,傅欢伸出手来,轻声劝道:“勿怕,我等乃是汉家好儿郎。” 那半大小子这才瞪着眼睛问:“你有粮么?” 傅欢从自己腰间解下干粮,他们吃的干粮,除了炊饼还有一种大明军情司的谍子才能用的压缩干粮,类似于炒面。 那半大小子和三个女孩似乎饿坏了,一把抓过干粮就干咽吞吃了起来。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傅欢也不着急,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轻声问道。 “都死了。” 那半大小子将大部分干粮都给了三个小女孩吃,自己只是瞧着他们,似是饿的受不了,他俯下身咕嘟咕嘟饮了几口坎儿井的井水。 傅欢哦了一声,皱眉道:“你们为什么不走?还有回鹘人吗?” 那半大小子瞧了傅欢一眼,道:“这是俺家,俺祖上是陇右汉人,定居此地三百余年,除非俺家死绝了,绝不走。” “回鹘人,他们要么投了天方长老信了教,要么都跑了。” 傅欢心中一触,宽慰道:“你们在这里躲了很久了吧,为何见了我敢出来?” 那半大小子语气平淡,说道:“俺爹死前说,后面瞧着汉人来了才能出来,在西域,汉人不骗汉人。” “他还说,无论汉唐,大元,西域都是华夏旧土,嘱咐我好生守着家,日后必有汉家好儿郎来收西域,高昌现在破败点,日后汉家天兵来了,就能重复光明。” 傅欢眼中一湿,捏着拳头心中暗道,此生必做班超! ( 第122章 大明北守南攻收南洋 应天府,南京。 自从北举为南官,南举为北官后,大明官场的变化显而易见。 诸官互相包庇之事,大为减少。 而且,以前未开科举前,以荐举制度出来的那些官儿,很多都被贬去了西南甘肃,为国戍边。 锦衣卫和各地督察院御史巡查,随时都带着副官,掌印正官有贪赃枉法之事,当即革职,流放西南为流官,由北方科举进士递补。 不仅如此,在朱雄英的建议下,大明还创造性的以武举子担任地方县丞,治官。 谁说武人不可弄墨。 地方小吏,来太学培训,结业之后,参加考试考入编制,也可编入散官,优秀者直接提拔为正官。 一个正常的上升通道,对于官吏来说太过重要。 吏治想要做到“清明”二字,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监管必须到位。随着全国各地到处的太学,府学,县学开始招生,培养了许多具有一定程度的理工素养,通行简化字,对大明地理有了解的生员,这帮人以后会是丈量田地,搞经济,做督察御史的后备人才。 朱雄英也有意识的让太学学子也得习武,武举子也要修算术,文和武的差距要慢慢找机会抹平。 这批人,是他为自己打下的基本盘。 按照朱雄英设想,再过三年,第二个五年计划完成,大明就要开始搞职业化脱产军人,练出一支完全脱产,不掌握生产资料,不摸土地和经商,专心打仗的职业军队,其实这是脱胎自前世那个大清的八旗。 有了完全脱产的职业化军人,搞士绅一体纳粮,取消人头税,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无他,枪杆子里出政权。 大明如今的仁皇帝朱标,正在奉天殿内,批阅奏折。 和以往不同,如今的天子,将很大的施政方针策略下放给内阁去处理,这样的好处在于,你越是放权,阁臣干起来越有劲,至少他们不会丧权辱国卖国,前世那个时空,嘉靖朝的几个首辅就是。 内斗,但国事可一点没耽误。 何况,监管也十分到位。 内阁的几位阁臣分别承担一项责任,对皇帝负总责,阁臣也并非是固定,两三年换一批,旧阁臣下放地方为地方大吏,抓教育,抓经济,防止阁臣形成朋党。 同时,阁臣有老有少。 如,在西南历练的几位太学学子,比较出名的,夏原吉,杨荣,杨士奇,杨溥,此四人分别在成都,贵州,云南,带领当地老百姓发展农业,开矿,种植粮食作物,兴修水利,修建学校,做的十分出色,尤其是对于西南地区的茶马古道建设做出很大帮助。 他们积极拉拢当地的土司头人,如奢香夫人和女知府实卜,在云贵川修建了上千里栈道,将原来的古茶马古道九关十八铺,直接衍生成了百关九十九铺,西南地区的商道,可以从重庆府,一直走到大明和缅甸边境,走到安南。 这极大的促进了当地的民族团结,国家统一。 商道,平时运粮,战时可以运兵。 因此,此四人都被选入文渊阁,在内阁做机要秘书。 所谓的“机要秘书”,也是朱雄英新创的一个职务,它没有品阶,职务很低,可是却是帮助阁臣和皇帝起草诏书的笔杆子,而且皇帝会常常问他们各项政策。 此时,朱标正在与夏原吉交谈。 在太上皇陛下朱元璋退位后,一纸诏书,李善长等老臣皆退休,朱标挽留几次,也就顺势而为,取消了丞相一职,而他也有意淡化内阁的影响力,内阁不设首辅,人人都有职权,人人都能直达天听。 分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这些阁臣能够实施政策,主要的权柄来自于天子朱标的信任。 如今的朱标,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有些虚胖,面色宽润的太子了,他身材变得更加魁梧健硕,穿着常服的他面色坚毅,眉目隆重,顾盼之间更有威仪。 和之前比其他,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生杀予夺皆掌于手的天子。 “北京传来鹰信,辽东纳哈出按耐不住,已经率领兵马,直接去了辽阳,投降了辽阳指挥马云,现如今他就住在马云府上,马云发来奏折,询问此事如何处理。” 朱标端着一杯枸杞水,轻轻酌饮了一口。 他看向夏原吉,问道:“内阁可有对策?” 夏原吉连忙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如今我国库有存银加国债券七千万块,若是收复辽东,将辽东的工矿,土地,抵押出去,发行国债,又可得银少说五千万块钱,如此一来,辽东和北元的建设银钱,全都够了。” “别说收辽东,漠南,如今多的银元,我大明都可攻略西域,只是,打下来的治理,少说又需三千万块银元。” 朱标摆摆手:“不,西北帖木儿汗国,乃是万乘之国,万乘之国对万乘之国,打的是国力的比拼,并非一时一地就可以成功,我们要打,就打代理人战争,等允炆就藩漠南,成为北元帝室,我大明资助北元统一漠南,然后向西攻略与帖木儿争雄,才是上策。” “雄英说,这叫做代理人战争……” “资助漠南北元的钱粮,也可消耗我大明国内内需,拉动经济。” “一举而两得……” 打仗,打的是钱粮后勤。 大明并非不能收辽东,早在五年前就可以打。 但是当时的大明,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和军费,而且打下来治理又是一大笔钱。 如今就不同了。 随着几岔国债券的到期,江南的豪商富户们完全尝到了甜头,要知道,国债券稳赚不赔,虽说利率不高,可是胜在一个稳字。 而且,大明还开放了民间金融业务。 这是没办法的事。 若是大明皇家银行,官府参与房贷,参与高利贷,还有追债这些业务,会导致老百姓对大明皇家银行有怨气,如果银行稍微出点差错,影响的是大明皇家的声誉。 民间的流动资本银行,还是要存在的。 一些脏活儿累活儿,官府银行不方便出手的地方,需要民间资本的参与。 如今,在全国共有大大小小十几家大型票号,他们都被准许在大明皇家银行办事的地方,也就是大明各处的驿站办公,库存的银子,要交纳给大明皇家银行做抵押金。 大明皇家银行,转而变成了发行货币,发行国债,并且监管各处民间资本银行的职能。 各处勋贵王公,被强制命令,要将家中资产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并且不得参与组建民间资本,掌军不掌钱,掌钱不掌军,逐渐形成了定例。 这是朱雄英所写的书里,总结出来的一个经验,按照朱雄英所写,书中的什么“八旗”就是这般,职业化的脱产正规军人,朱标其实觉得这类似于宇文泰所创的“八柱国”,只是八柱国兵丁后面乱国,故而对这些脱产的职业军人,也要施行财产充公政策。 不仅是俸禄由皇家银行发,存款也必须存入皇家银行,一旦发现隐匿,直接斩首,全家抄没。 举报者,获奖半数家产。 此条一出,许多军侯叫苦不选。 好在,大部分的老军侯勋贵,都随着太上皇朱元璋陛下退休了,如李善长,如冯胜等…… 夏原吉见天子朱标未发话,又道:“如此,我大明北守南攻策略可以实施,安南经济如今已被我大明完全掌握,其国内稻谷,百分之七十被我大明购入,铁矿也被福建商人买下,其国北方,也多是我广西子民。” 朱标点了点头。 “那吕宋海盗陈祖义怎么说?” 夏原吉闻言,露出一丝尴尬。 大明的海贸现在十分发达,已经恢复到了元朝巅峰时期。 很多人有个错觉,就是南宋的海贸比元朝强,实际上,元朝对于海贸十分重视,屡次海禁,然后官方组织船队出海,因为色目人在大元为官的众多,而且享受各种特权,因此很多外国人来泉州和广州,当时的海路贸易十分昌盛,这也是元朝人汪大渊能够随船出海,发现澳洲的缘故。 官府海禁,就是因为海禁太赚钱。 但大元禁了个寂寞,色目人和汉族大海商还是该怎么赚钱怎么赚钱,地方官吏贪腐成性,送钱就可以买平安。 “靖海侯吴忠,航海侯张赫,还有南雄侯赵庸,都因贪赃枉法,被贬降职,或是内退,如今我大明要征安南,苦于无将,要征安南,就要先定吕宋海盗陈祖义,可是海军……” 夏原吉没有将话语说完。 大明现在的大部分王侯勋贵,都和太上皇朱元璋一起退休了。 或者是“内退”,给他们个体面,做富家翁,不掌军。 要杀,也得留给太子朱雄英上台后,再杀鸡儆猴…… 太上皇陛下将李善长,冯胜等一干老臣全都带去了北京,给仁皇帝朱标留下的,是年轻力壮的傅友德,常茂,常升,还有一干年轻大臣,这帮人更加有活力,也更有干劲,身体不好的李文忠,也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朱标大胆启用因罪责被贬去两广的周王朱橚掌管西番贸易,和大明皇家银行的大部分业务。 而朱标也十分善于纳谏,对于犯罪的大臣,小罪责多免责,有极大的过错,也不过是贬到广西,云南为流官,或者抄没违法所得,然后内退。 毕竟,就连李存义这位“李财神”,大明天子都没杀,让他在南京守备大明皇家银行的金库,美其名曰“调休”。 大明的官吏制度在经过改良后,都迸发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国家机关飞速发展。 可是…… 勋贵贪赃枉法之事实在太多,就拿靖海侯吴忠,还有航海侯张赫来说,两人因为管理都督漕运海运,赚的钱实在太多,又霸占了文官们的商道,所以老被人告。 仁皇帝没将他们斩了,已经是看在他们有功劳的份上。 而且,旧军头兵头,是千古难题,并非一朝一夕能改。 可是北守南攻,经略南洋,就得要有可以坐镇南洋带兵打仗的大将,而且是天家信任的,所以夏原吉不敢举荐,现如今,在南洋纵横的大海盗陈祖义,就是元时大海商出身,如今有海船上千艘,雄霸一方,俨然南海一霸,大明的商船出南洋,都要给他缴纳过路费,就连大明官方的商船,也不能免俗,因为在南洋,大明没有那么多战舰,打不过他陈祖义。 天子朱标眸子闪烁,眯眼沉思片刻,睁眼道:“燕王朱棣如何?” “太上皇坐镇北京,北京暂时不需大将。” “我这位四弟,是天生的将骨种子,以他为都督大元帅,总镇南洋事宜,你马上拟一道旨意,派去北京,唤我四弟来。” “自燕王朱棣到南京之日起,我大明,北守南攻!” ( 第123章 传国玉玺入大明 若说元朝时候,大元的百姓有多凄惨,看看当年上都是被谁攻破的就可得知。 攻破大元上都开平的红巾军首领破头潘,本是草原蒙古人出身,当时北方许多蒙古人和色目人过得猪狗不如,在元顺帝时候,足有四五十万户蒙古人在草原生存不下去,干脆南下卖身给汉族大地主和色目地主,蒙古王公做做奴隶,得口饭吃。 而最先掀起反元大旗的,除了汉人,蒙古草原本部的底层蒙古人也不少。 儒家色目诗人乃贤,就写过《新乡媪》等描述元朝老百姓凄惨生活的诗歌。 “蓬头赤脚新乡媪,青裙百结村中老……县里公人要供给,布衫剥去遭笞鞭。” 大词人张养浩也写过不少描述底层来老百姓艰辛的词,他自己也是在陕西任上,急病交加病死。 百姓从年头忙到年尾,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也不得半点吃食。 尤其是大元的徭役,是历朝历代之最。 虽然大元对死刑很轻,可是那是为了让罪犯服徭役,当奴隶,蒙古人的奴隶,猪狗不如,比骡马还凄惨。 若是不服徭役,也行,给钱。 给不出钱,全家抓去做奴隶…… 此时。 北元天元帝,正坐在开平城,等待大明上使的到来。 不过短短五年时间,曾经那个眸如鹰隼,意气奋发的黄金家族后裔,北元大皇帝,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眉头紧皱,毫无生机的中年人。 只有他眼神中偶尔闪烁着的亮光。 显示他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仍旧没有磨灭一统草原的雄心。 王保保之弟,秦王妃王敏的哥哥脱因帖木儿,侍奉在侧。 二人的气氛有些沉闷。 脱因帖木儿这段时间一直追随着天元帝,想要帮他西征打开局面,光复成吉思汗子孙的荣耀,因为当年他们的祖宗,就是西征乃蛮部和蔑儿乞部之后,逐步崛起,又与金国争雄,最终一统中原。 即便是在南宋还未灭的情况下,大元帝国与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金帐汗国的战斗也未落下风。 可是,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了…… 辽东纳哈出不服天元帝。 一直和大明,还有高丽国勾搭着,对天元帝阳奉阴违。 而更远处的一些蒙古亲戚。 也对天元帝很不爽。 在世祖皇帝忽必烈时,察合台和钦察汗国都被大元暴揍,他们对于元朝大皇帝多不爽,且蒙古人心性,畏威而不怀德,一旦你弱小,会毫不犹豫的撕扯吞噬你。 此刻,北元军已经和帖木儿汗国的骑兵,在漠北大战了三四十次,北元军只赢了四五次。 如今的帖木儿汗国,国力蒸蒸日上,正好是兵力士气最旺盛的时刻,而且帖木儿汗国的骑兵,南征北战,长期在国境内镇压各处起义。 北元这边…… 天元帝手下的兵马,大部分是自己本部蒙古人,汉人奴隶,或者和帖木儿汗国有世仇的钦察斯拉夫人,也就是罗斯人。 他自己的怯薛长,也是罗斯人。 本身这些人和他不是一条心,不愿为他死战。 而且他们所在的漠南,缺少铁,连箭矢箭簇都生产不出来,铠甲更是没有,自然和帖木儿汗国差距巨大。 连输几十场,天元帝此时心如死灰。 “大汗,大明的使者就要到了。” 脱因帖木儿小声说道。 听到他声音,天元帝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这座上都开平城本来已经被焚毁了,是明军主动让出,然后还送来了工匠以及物料,帮助他们修筑。 因为这里,将会作为天元皇帝的女婿,大明天子朱标的二子,大明太子朱雄英的弟弟,大明蒙王朱允炆的藩地。 “知道了……” 天元帝捏着拳头,鹰隼似地眸子露出怒色。 大元其实一直挣扎过。 但是有元以来,大元的皇帝除了忽必烈,后面的皇帝一个都未能掌权,元英宗重用汉人,想要用汉人和儒臣来对付蒙古权贵,结果他和丞相,被几个色目侍卫给杀了。 元文宗,元仁宗,都想用儒家和汉臣治国,都未成功,全部短命。 后来的元顺帝,也就是元惠宗,倒是成功的给大元进行了改革,可是积弊已深,晚了…… 诚如大明的太子殿下朱雄英所说。 元顺帝空有儒家治国的方法做手术刀,可是他没有武力的支持。 大元的皇帝,皇权出不了大都。 河南有个小吏,不满官吏贪赃枉法,蒙古达鲁赤温贪财好色,嗜酒如命,什么都不管。 于是他带着几个人,将蒙古上官噶了。 然后他自称是钦差,接管了河南,还带着几千人将河南的漕运粮道给截了,一直到元顺帝等京城的人发现漕运运来的粮食被截取,才知道河南省沦陷…… 更搞扯的是修建黄河堤坝。 元顺帝非常想要天下承平,故而对修建河堤很重视,但是他低估了蒙古人,色目人的贪婪成性,高估了元朝官吏的组织能力,也低估了汉人对他们的仇恨,和汉人的串联组织能力。 蒙古人和色目乡吏如狼似虎,盘剥深重。 大元的基层官吏的组织能力,全都是靠盘剥而来,服徭役的民众都是被强迫的。 所以,那些黄河修建堤坝的汉人,全都在串联准备谋反,更别提里面已经混入了当年在大都国子监,被蒙古人和色目人欺负的国子监监生杜遵道这种文化人,还有白莲刘福通这类世代大豪强地主头子。 天元帝在登基之前,一直很瞧不起元顺帝。 在他看来,元顺帝不仅丢了大元的江山。 而且他还是个废物,只知道期期艾艾,整天在家里吟诗作对,写汉人的那种诗歌来哀悼,这有什么用!? 结果到了自己…… “他们派来的那个求婚正使,真的是当年太子真金的老师?大明皇帝给他赐名,金忠?” 天元帝问道。 脱因帖木儿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一番,还是说道:“有喇嘛传来消息,纳哈出,率领家眷老小,还有三万怯薛军,直接投了辽阳指挥马云,但是大明皇帝还未准许他投降,在等大汗你的态度。” 天元帝哈哈苦笑。 我的态度? 天元帝如今笼络手下的手段极为有限,就连打赏怯薛军的茶叶和丝绸都拿不出来了,只能打赏一些葛麻布,还有一些碎茶叶,茶砖他都买不起。 皇室数百口子吃穿用度,还得靠大明的赏赐接济,以及脱因帖木儿的妹夫,大明秦王偷偷帮助才能维持一点大元帝室的体面。 “金忠,大明皇帝给他赐名,是暗示我黄金家族,要做大明的忠臣?” 他捏着拳头,咬着脸颊咬肌,眼神闪烁。 久久。 他才松开拳头。 “西边的黄头回回着实可恶,一帮奴隶,爬到了黄金家族的头上!将我蒙古的长生天都毁了,为了对付该死的天方黄头回回,我也只能向这帮汉人低头。” “有朝一日,我必要将西边那些黄头回回宰了,像是他们对付我们蒙古人一样,鸡犬不留!” 当年蒙古西征,对于工匠和女人都不会杀,而且蒙古草原本部的战斗,没有高过车轮的孩子也不会杀。 可是帖木儿汗国,左手弯刀,右手天方经书,不服从的蒙古人都是全部杀绝…… 脱因帖木儿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踌躇道:“那传国玉玺?” 天元帝仰起头叹息道:“我愿将中国的传国玉玺,奉给大明的皇帝陛下……” 脱因帖木儿大喜。 ( 第124章 孙儿有童子功在身不宜娶亲 翌日。 朝阳初照,一只公鸡兴奋的跳上了阳台,发出清晨的第一声啼鸣。 朱雄英摸了摸这公鸡的脑袋,笑道:“还是听见公鸡的打鸣声亲切些。” 已经打了一个时辰拳的他,甩了甩胳膊,感觉了一下身上的力量,对旁边的朱元璋说道:“皇爷爷,我感觉我已经开了龙脊了。” “嗯?” 朱元璋身穿一身白色的练功服,也在练拳,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带笑意说道:“开了龙脊有何好处?” 朱雄英说道:“皇爷爷,这你就不懂了,武者练武就是为了开龙脊,开龙脊后三五个人近不了我的身!” “似开平王,就是开了龙脊的猛将!” 朱元璋哈哈笑着点点头,但是笑着笑着面色凝重起来,道:“你一定要去微服私访吗??” “嗯!”朱雄英点了点头。 他拿过一块丝巾擦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将毛巾递给了身边侍奉的郑和,挥挥手示意他们离远点。 “皇爷爷,我大明如今二个五年计划实行不过两年,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靠着地方那些御史,对付不了他们,只能是朱明皇室出马,才能威慑。” “但是其他人,我怕被暗害,您看,二叔秦王被架空,三叔晋王被下毒,五叔周王也被架空,靠他们在地方,是管不住那些蛀虫的,皇室天胄都如此,那些御史有何用?” “这定期寻访,是必须要做的。” “而且要偷偷的进行,免得拦路告御状的百姓,被地方官员给封了嘴。” 朱雄英道。 朱元璋沉默下来,叹气道:“你说的是冯胜和邓镇吧?” “咱其实想给他们一个体面。” “体面?” 朱雄英摇头:“皇爷爷您给他们体面,他们会给我们朱家体面吗?他们薅羊毛薅的是我们朱氏的江山呀!” “如今才多久,邓镇就已经胆子大到跑去国外坑蒙拐骗了,这坑坏的不是我们朱氏江山,坑坏的是大明,是华夏!” 这段时间,申国公邓镇等人在国内十分收敛,不在国内使用他们的假币,但他们偷偷将假币铸造出来,放到了国外使用,还有边境线使用。 此时的大明皇家银行基本已经开遍了有汉人聚集的地方,但凡有驿站的,有较大型的驿站都有大明皇家银行,而且还伴随着许多民间私人银行。 为了防止被大明皇家银行顺藤摸瓜抓住,他们就用民间私人银行来洗这些假币。 这些民间私人银行其实一定程度上活跃了市场经济。比如说放高利贷,收高利贷,这玩意儿如果大明皇家银行垄断,对皇家银行的官威和信誉有损,但民间资的银行出面,许多事情好做一些…… 别说欺压百姓,高利贷既然存在就存在的理由,经济如果过多管控会导致经济僵化,而放开民间资本之后,极大地活跃了大明的市场。 可是弊端也来了,似申国公邓镇这种勋贵,居然偷偷的将假币放在民间私人银行中去放贷,他们还将这些假币运到了安南,运去了北元,运到了察合台高丽等地使用。 如今大明周边的国家也认这些纸币。 因为大明国力强大,国力,就是货币的购买力。 可是周边国家的商人没有国内商人的防伪意识那么强,对于假的纸币也看不太出,更何况邓镇等人对于造假手法十分熟练,他们造出来的假币和真币几乎没有太多差别,而且匠人和技术基本上也是一脉相承。 如此一来,整个大明因为他们这帮新贵而蒙受的损失极大。 这是在损害国家信誉。 朱元璋看向朱雄英,心中欣慰,其实朱元璋早就可以宰了邓镇等人,赐死他们,但他有意培养朱雄英,想看看朱雄英会怎么解决。 如今看来,朱雄英的眼光也不差,就不知他是否有雷霆手段。 朱元璋有些担忧地道:“可是你要是去微服私访,咱担心你生命安全。” 大明的勋贵,可不是什么善于之辈。 就连徐达都敢下手,李文忠在前世就是被人毒死的。 朱雄英说道:“皇爷爷,这个也好办,我在前面微服私访,您率领一万精锐,在背后给我压阵,这次微服私访,咱们重点抓北方,先从山东,河南走起,一路走到山西和甘肃,再折去四川,走云南看看沐英叔叔,再从湖广乘船南下回应天府。” “您亲率大军在后面,孙儿就做那狐假虎威的包龙图。” 朱元璋还是有些担心。 “可是……”朱元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忧心忡忡。 朱雄英却宽慰笑道:“皇爷爷,之前我是为自己养生,如今我是为大明养生,当年您率大军搏杀打天下都不怕,我怕什么!?” “邓镇这帮人现在已经凌驾于国法之上了,不诛杀他们天理难容,如果我朱雄英因为这这个被他们下了黑手,那您也不用留情,将这帮勋贵统统杀绝!” “而且李善长和冯胜不都跟在您身边吗?这几个都是人精,他们不会蠢到让邓镇对我下手,因为他们明白勋贵是一体的,如果我遭了黑手,说明勋贵已经势大,都敢对国储动手了,那勋贵无人可逃,全都得给我陪葬,全都得死。!” 道理也的确如此。 大明如今还活着的勋贵,都是人精。 朱元璋深深吸了口气:“我会派精锐锦衣卫保护你的。” 他年纪大了,对后辈的安危十分关注。 朱雄英道:“皇爷爷您放心,我是最怕死的,我都不怕您怕什么?这几年我可没闲着,我身边那二百个护卫,全副武装,带着洪武短铳和洪武三式,还有迫击炮,手雷,能打两千人,再说了,这一路上都是我大明腹地,我不信他们敢调集大军来对付我!” 如今,洪武短铳和洪武燧发枪都经过了改良,有了很大进步。 洪武一式,已经进化到了洪武三式。 新式的迫击炮,更加轻便,携带起来很简单,对付骑兵和小规模冲突,完全是无解,手雷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 见朱元璋还是担忧,朱雄英道:“您不用担心,他们除非用大规模的骑兵来冲杀,须臾之间伤不了我,这次我会带上十门最新式的迫击炮,这迫击炮的威力您也见过,炮弹充足,十门对付几千人没问题吧?” 朱元璋闻言,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如今,随着军事的重视,大明的有了银钱,对于火炮和武器的研发也投入不少,最新式的迫击炮已经做到在100米之内进行有效的精准打击了,如果是熟练的炮手,误差不会超过五米。 其实迫击炮的原理倒是不难,难在于炮管。 如今这个时代的工艺,纯手工打造出来的精钢炮管,打个十来炮炮管就要报废,会炸膛。 所以一门迫击炮的造价高居不下,从之前的造价涨到现在一门迫击炮要将近一百块,折合成白银要五十两,这五十两白银,是很多中产阶层好几年的生活费,朝堂的三四品官儿俸禄也不过如此。 而且大明的手雷也得到了十分迅速的发展。 手雷的制造其实原理也不难,技术也不难,难在于保证拔掉引信之后,火石能够正常点火,不会出现引信拔了之后,不燃变成哑弹的情况。 最初的手雷,是引线在外面儿,用火石点燃扔出去。 如今,已经研究出了,拔除引信,让燧石里的白磷接触空气自燃,引发炸药的新式手雷。 这种手雷,对付游牧骑兵,也是大杀器。 可惜,里面有许多关键的材料,如今大明产量很少,需要从西方,如察合台汗国等地方进口,还有就是制作起来,很耗费时间。 这也就至于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新式手雷的生产,短时间内,做不到大规模量产。 即便是这样,手雷也已经在很多关键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朱元璋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朱雄英道:“皇爷爷,我准备明日就出发,第一站先去山东,山东本地豪强林立,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贪赃枉法之事,自山东出去,我们走河北穿太行山去河南,我听说宋国公冯胜家在河南那是当地的土皇帝,他们冯家在河南有良田数十万顷,当地的卫所军官全都是冯家亲兵出身,不知真假,不去看一看,放不下心呀。” 朱元璋闭上眼,微微叹息:“哎。” “当年咱赐他几千顷功勋田,他还不知足,贪了这么多良田……” 朱雄英笑道:“皇爷爷,您是不是还在怪五叔没有监管好河南?他这周王其实在河南也很憋屈,他坐镇开封,可是不能随意调动兵马,只能在王宫里待着,而且他老丈人又是冯胜,在河南当地的卫所官兵又是他冯胜的部下,想要让五叔变成瞎子聋子,再简单不过了。” “再说,五叔又是个妻管严,被搞成这样也是没办法……” 朱雄英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这位五叔,喜欢琴棋书画,喜欢医学,喜欢植物学。 可是,他怕老婆…… 说完后,朱雄英认真道:“对了皇爷爷,若是查清了冯顺贪赃枉法之事,皇爷爷您会怎么对他?” 朱元璋又闭上眼,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淡然,他说道:“咱绝非是薄情寡义之人,只是在国事和家事面前要分得清清楚楚,你皇奶奶走之前,也求我善待旧人,咱做到了。” “他冯胜为大明江山社稷有汗马功劳,咱理应给他一个体面,那就赐死他吧,子孙后辈,有罪者坐罪,无罪者不株连。” 朱雄英又道:“那李韩公怎么办?” 朱元璋睁开眼,眼神闪烁,其实李善长是个聪明人,自从李存义担任大明皇家银行行长被称为李财神之后,李善长更加的谨小慎微,事事都韬光养晦,隔三差五就要告诫自己后辈不可贪赃枉法。 同时,他们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集中在了他弟弟李存义身上,李存义几乎是在公开收钱,公开纳妾,公开接受宴请…… 所以现在李家唯一称得上是恶贯满盈的人,只有李存义一个,其他的李家子侄后辈,都只能说有小过错,并非什么大罪,这些小过错放在新贵身上都是可以饶恕的小罪。 所以朱元璋,朱明天家,一旦要对李家动手,那也只能先从李存义开刀。 朱元璋说道:“李存义,就交给孙儿你来操刀吧,李善长毕竟曾经是咱的萧何,也不能过于苛责,他此时还不到死的时候……” 朱雄英心中一动。 他心里明白,皇爷爷的意思是说,李善长要死也得等到皇爷爷朱元璋身体不好,快不行的时候再死…… 朱元璋一定会在自己死前将那些功勋老臣,自己和父亲都无法压制的老臣悉数赐死,给他们一个体面,再给他们后辈子侄一个富贵,如此一来,全了君臣之谊。 这样的人也不多,在朱标和朱雄英都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大明也就一个李善长,值得朱元璋这般。 朱元璋又说道:“昨夜里,你父皇发来鹰信,说大明要开始北守南攻,攻略南洋,第一战就要先攻略安南,安南没有领兵大将坐镇,要你四叔前去指挥南方战事,你怎么看?” 朱雄英眼睛一亮,朱元璋说道:“皇爷爷,爹这个方法好,咱其实跟你说过,我大明帝国与西方的帖木儿汗国终归会有一战,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的要点是打通商路,这商路就像是我们人身上的血管,打通了血管,我们就能源源不断的通过海贸吸血来扶持允炆,允炆在漠南就藩,成为我大明的蒙王,名正言顺可以向西攻略!” “我们用海贸向他输血,以漠南蒙古辖制漠北蒙古对付帖木儿汗国,可以让我们大明与帖木儿汗国暂时不用正面对抗,打代理人战争!” “这是有好处的,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本就不对付,越打矛盾越深,我们也可以消耗国内大量的手工业品,促进军需,民生行业发展,盘活经济,还可以将南方大量的富商吸引到北方来经商,此事,事关我大明未来二十年的国运。” “有允炆为蒙王,有蓝玉坐镇陕甘,帖木儿汗国除非集全国之力和我大明对战,否则只能被我们步步蚕食,我大明的各类物资,从南洋运来,往北平和长安两个地方运送,沿途经济都能发展。” 朱元璋笑道:“咱看过你那几本书,大元时候,南方的福建陈友定,张士诚等人,都拥护元朝,因为元朝海贸发达,沿海的商人都愿意接受元朝册封,主要就是南方靠着海贸发财,富庶,而且大元末年,的确是北方起义最多。” “这个法子,可以集合南方的财力物力来帮助北方发展,的确是良策。” “对对对!” 朱雄英点头。 “我大明只要集中精力来攻略南洋,向南洋的商路牢牢攥在手里,那南方的大商人也会支持我们建起强大的海军,毕竟要保护商路。” “另外,纳哈出已经投了辽阳指挥马云,而高丽就是一直仰仗纳哈出,纳哈出投降,高丽与大明就近在咫尺,要不了多久,高丽也将尽入我大明之手!” 朱元璋又道:“你所说的,可是经济上掌控高丽命脉?” “对,皇爷爷您的书看的认真。” “高丽本国市场体量很小,我们南直隶一个府的麻布都能冲垮他们的市场,更别提是南北一起冲,我听说山东的葛麻布在高丽很好卖,等辽东到手,高丽会哭着跪着在地上求我们去建立皇家银行分行,因为我们不去建立银行,他们本国货币市场就要崩溃。” “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利用经济虹吸理论将高丽变成我们的经济殖民地,再谋其他。” “到了那时,我过经济危机,经济膨胀,就对高丽倾销,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占了高丽,再过个四五年,就能如法炮制攻略倭国日本,将倭国海量的白银,矿产攥在手里,有了倭国的白银矿产,再加上安南,吕宋等地的物产,海贸带来的各种财富,大明的经济体量能再翻几番,那时候我们才能把目光看向西域,与帖木儿汗国争雄!恢复我汉唐旧土!” 其实将西域打下来!不需花多少钱,打下来的治理花的钱更多,处处都需要钱粮后勤。 前世左宗棠收复西域,借了两千万两银子,才敢动手。 这折合成大明银币,需要四千万块银元。 这还是前期打仗的费用,后期治理,移民,管控,处处都得花钱。 四叔朱棣是个全能之才,更是天生将骨,用他来攻略南阳,小事一桩。 他将来的星辰大海是在西方与西方诸国争雄,为我大明开疆扩土,如今让他去南阳也算是牛刀小试。 朱元璋笑道:“那好,就派你四叔去吧,你四叔这段日子可是憋坏了,我大明的骑兵和步兵都不断更新新式装备,苦于没有地方实战,那漠南蒙古吃了几次败仗,都不敢跟我们正面冲突,辽东纳哈出也是当着缩头乌龟,你四叔天天在王府都闲出闷子来了。” 朱元璋又挪逾道:“我听说你看上了徐达家的那个小姑娘徐妙锦?” 朱雄英双手乱摆,说道:“皇爷爷,这可不兴乱说呀,我可是洁身自好,绝对不乱搞男女关系的。” 朱元璋眯着眼笑道:“你也到了可以搞搞男女关系的年岁啦,咱就想要个重孙子,这不过分吧?” 他拉着朱雄英的手:“别看你皇爷爷现如今身体虽然还不错,但说不准哪天就去了,自从你皇奶奶来后,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一是看到我大明强盛出一盛世,二就是想看到我重孙子。” 他悄咪咪地放小声:“我专门去看了徐达家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性子不错,和你很搭,而且你都已经这年岁再不娶亲,说不过去。那帮文官指定要戳着鼻子说我朱明皇家不为天下做表率。” 大明如今女子十五岁就要出嫁,男子也是十五岁娶亲。 因为官府规定,所以对于这些要求很严格,朱雄英如今年岁,早就该娶亲了,可是他依旧没放在心上。 而且皇宫贵族们到了十二三岁,身子稍微成熟一点,就要进行良性启蒙教育,多看美女,使得他们对美人不那么沉迷,防止储君将来沉迷美色。 朱雄英到了如今身边也只有两个女子,一个紫英,一个雨荷,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朱雄英道:“皇爷爷,大明未复,何以家为啊,我大明还有许多疆域未收回来,我有何颜面成家?我知道您本来想的是将漠南以及辽东作为嫁妆,让我与北元皇帝的女儿成亲,可是咱的目光不能光盯着漠南和辽东这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我大明想收,几年前就能收回,我想要地方是日月不落之处,使我大明疆域十万里!” “不说别的,李太白的故乡碎叶城咱肯定得收回来吧,安南在汉唐时候都是我汉家故土,连元朝都能打下,没理由遗落在外,不将这些故土收回,我愧对天地祖宗,” “另外,咳咳,孙儿练了童子功,需得到十八岁才能那啥,不宜娶亲,还是缓缓吧……” “皇爷爷您不知道,童子功好厉害的!” 朱雄英咧嘴嘿嘿笑道。 ( 第125章 文打和武打的区别 “听说了吗?北元的天元皇帝要投降了,连天元皇帝都投降了,那大明岂不是天下之主了?” 从漠南到漠北,东到辽东,西到极西之地的撒马尔罕,喀什噶尔,八剌沙衮等地,甚至更远处的金帐汗国,无数的蒙古部落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很多流落在草原上的小部落纷纷投奔到了北元时期的上都开平。 因为开平,成为了大明在长城之外,唯一指定的口岸,拥有许多大明长城里才有的商品货物。 长城的作用,除了防御,也是经济长城。 它在经济上的作用,甚至远远超过防御。 此时的开平称已经成为了大明的“蒙城”,因为他是大明蒙王朱允炆的就藩地。 而另外一些部落,如维拉特部,还有自认为北元皇帝背弃了祖宗的自称鞑靼人的蒙古部落,却远离了蒙城,他们决心固守成吉思汗的荣耀,坚持蒙古的传统,实际上他们并非是黄金家族。 蒙古之地的格局,现出众多的变局。 几乎是同时,自帖木儿汗国有一支使团来到达了长安,秦王朱慡还有王妃王敏亲自在长安迎接了这支使团,使团的首领赫然是窝阔台的后裔,鬼力赤。 他奉帖木儿汗国大汗的命令,前来表达对大明的诚意。 实际上,他根本不服从帖木儿汗国,刚一到达,就对秦王朱慡表示,希望大明能够资助他,让他对付帖木儿那个黄蒙古瘸子,着实让秦王朱慡摸不着头脑,但是王妃王敏和侧妃邓氏都是对视不语,对这个鬼力赤忌惮颇深。 一个懂得左右逢源的蒙古部落首领,若是栓不牢,必成大患。 而在漠南蒙古,天元帝派遣他的长子天宝奴与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数十人,率领千人的求亲队伍,启程前往北京,回复大明天子朱标的赐婚,并且觐见大明太上皇朱元璋陛下。 辽东的纳哈出听闻,坐不住了,顾不得其他,亲自率领一万精兵,将在大明和高丽边境铁岭搞事情的高丽人驱逐,并且将高丽赶出图门江,一路杀到高丽境内四百多里,基本上将高丽之前趁着大元内乱侵吞的国土夺回,直到大明太上皇陛下传令让他前去北京觐见才停下。 缴纳了这个投名状,高丽再也不敢越境。 毕竟,纳哈出将他的兵丁全都部署在高丽和大明边境,足有十余万人。 整个大明的东北方向,都振动起来。 燕王府中。 朱棣听说自己将要去安南坐镇,总理南方军务,激动的坐立不安。 他和自己的王妃徐妙华正在促膝长谈,这时忽然侍卫前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驾到。 朱棣慌忙出来迎接,朱雄英已经到了门厅。 他笑道:“我说今日喜鸟叫的欢快,原来是太子殿下驾到。” 说着就要行礼拜见。 朱雄英忙拉着他道:“四叔你这般做作就过分了,侄儿可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上前去攥着朱棣的手,朱雄英道:“四叔这几年是不是觉得在家里很委屈?” 朱棣淡笑道:“怎么会呢?” 朱雄英撇了他一眼,拍了拍朱棣的胳膊意味深长地道:“四叔,您不用这样,我知道您是个坐不住的人,尤其您对军事十分的上心,我大明封允炆为蒙王之后,我大明的东北,西北短时间内可以安定,不过这只是羁摩之策,我大明想要对西北地区真正的实施治理,还需要几十上百年之功,绝非一朝一夕可见成效,但这毕竟走出了一大步。” “我前来找你是因为我爹说大明要北守南攻之事,来给四叔您说一说西南地区的军事要义!” 朱棣心说,你还真是说道我心坎上了。 说着朱雄英将安南陈朝的军事要点说了出来。 大元时期,元世祖皇帝忽必烈曾经三次征讨安南,还曾经派遣皇子,镇南王脱欢镇守在缅甸占城。 当时,元朝前两次征讨多用的是南宋投降的新附军,也就是江南军,其一是为了削弱江南军的势力,其二也是想要看一看安南国的实力,但三次都未能完全征服安南,虽然打下来一些地盘,可是叛乱不断,而且无法长治久安。 当时,陈朝有个大将叫做陈兴道,此人深受汉化,写下了一篇安南千古名篇,叫做《檄将士文》,率领安南陈朝将士和元军大战,最终击退元军多次进攻。 要知道,当时的大元,饮马多瑙河畔,正是军事实力巅峰时刻。 朱雄英说道:“攻略安南,第一个是要克服安南等地的瘟疫,安南的温疫对如今的北人来说比鼠疫还要要命,当年元军前几次进攻,多用南宋降兵就是因此,您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侄儿建议,您去了之后先在广西练兵,广西练兵有两个地方可选,一是广西北海,二是琼州,只是这琼州和广西北海都是瘟疫横行的地方,所以我要您在出发之前先在南京收集足够多的药材。” “此为重中之重,首先要做的大事!” “其次,就是统兵的大将,您手下有张玉,有朱能,有丘福这等骁勇善战的千户,已经足够,那练兵难就难在兵员,我建议您在广西就地招兵,多用广西狼兵,另外就是从云南招一些土司兵,沐英叔叔说云南的土司兵如打仗悍不畏死,虽说军纪松散些,但是只要钱粮给够,乐于效命!” “而且云南和广西的兵员也适应当地气候,解决了兵员和大将,那接下来就是战略战术问题。” “怎么打?如何打?咱希望您多多研究元朝三次征讨安南失败的案例,从中吸取教训,这一仗我希望大明胜利,因为一旦我们败了,那我大明之前养生五年积攒下来的几千万块银元就全都打水漂了,没有任何回报,而且会影响到我们的海洋战略!”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 朱棣示意王妃徐妙华去倒杯茶来。 朱雄英又接着道:“打下来之后怎么治理?这又是一个难题,所以您在攻略安南的时候不可操之过急,不能用蒙古人屠城这种方式,蒙古人当年屡次招降安南,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结果他们的使臣被杀,导致蒙古人报复屠城,引起了安南本地人的反抗。” “在我看来,我大明攻略安南,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文打,一个是武打,文打就是经济战,不战而屈人之兵,若是做得好,真的能直接招降!如今我大明皇家银行已经掌控了安南大半的经济命脉,只要我们来个经济封锁,很快他们国内就要大乱。” “文打也分几步,其一,在经济上先派使者晓谕他们必须建立我大明皇家银行分行,安南陈朝北方都有我国广西民众自由往来,且经商之人众多,假设他们开了大明皇家银行分行之后,财富会大量的聚集在我大明皇家银行之中,随后我们晓谕他们要给我们开放口岸,就以保护我大明侨民和资产为名义,若是他们不愿意开放口岸,那我们就遣使斥责,再派国安司的谍子煽动他国内各处富商起义,到时候我们兴起王师,举起正义之旗,直接进军,沿途赈灾收民,百姓会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若是他们不愿意建立我大明皇家银行分行,那他们只有建立自己的国家银行一条路走,如果他们决定自己建立安南银行,那就更好了,因为前期他们的钱币和我们大明银币购买力不同,我一块钱等于他五十块,我们可以直接用海量的银币以及宝钞挤兑,把他们的银行击垮,当他们安南经济崩溃的那一刻,我们压根不需要打,安南陈朝的带路党,会争先恐后卖国,将安南送入嘴中!” ( 第126章 少女心思总怀春 “四叔您是聪明人,我点个题,接下来怎么解,还有许多方法,您自个儿琢磨。” 朱棣眼眸闪烁,点点头。 朱雄英又道:“除了武将,还需要治理之臣,姚广孝曾在两广任指挥使多年,在两广做出不小的功绩,对于安南也十分熟悉,就让姚广孝给您负责收集情报,至于钱粮后勤,夏元吉在内阁做的不错,搞经济是把好手,但是他资历尚浅,父皇说他当内阁首辅欠缺功劳,就派他给您筹备后勤钱粮,开发广西和琼州,同时那个还有几个好手我也都派给您。” “总而言之一句话,先礼后兵,文打之后再武打,打完经济仗再打军事仗,只要经济上掌控了安南陈朝,陈朝根本没有和我们开战的底气,到时我们只需要经济封锁,安南陈朝自乱,他们会哭着喊着加入我大明。” “实在不行,拉拢安南陈朝贵族搞公投,群体表决,政变上台也行。” 朱棣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朱雄英撮着牙花子走了几步,又道:“另外就是武器装备,您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已经研发出来了很多的新式武器装备,比如手雷和迫击炮,还有最新式的洪武三式,洪武三式如今还有问题,弹药容易受潮,所以我建议您多带迫击炮和手雷,如今新式手雷里面加了白磷,撞击就可以爆炸,比洪武三式稳妥。” “除了迫击炮和手雷,就是火箭,火箭的箭矢,里面装有火药和白磷,也是撞击就爆炸,如今最新式的火箭和手雷,都是对付密集兵阵的利器,这两样您多多上心。” “此外,就是火油。” “陕西和甘肃的火油,如今储存量不低,燕云之地也开采出来不少,北方暂时不会有大战,您多带一些去,此物对付安南的那些堡垒有奇效。” “无论是文打还是武打,都要收海盗陈祖义,您去了广西之后,就是我大明广西大都督,全权负责广西琼州以及南海事宜,将陈祖义收服一事就落在您身上了,陈祖义手下战舰有将近两千艘,收服了他,回头将安南海边一封锁,安南就是我们大明的瓮中之鳖。” “但是四叔要记着,陈祖义此人不同于其他的海盗,他在吕宋有自己的根据地,所以您收服他得用些心思,您也是久经沙场,如何动用手段我就不用说了。”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海战与陆战不同,但你四叔我绝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朱雄英开心地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想到,如此一来我大明必能拿下安南。 朱雄英拍了拍脑袋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四叔,您在那边别忘了督促当地多种木薯,尤其是广西,广西和琼州的气候十分适宜种植木薯,木薯是我大明的重要救荒口粮,就如同北方的大麦一样,一年四季都可收成。” 如今,木薯已经在广西和云南,四川一些地方大量种植。 北方的救荒口粮,主要是大麦,大麦成熟早,而且对水源要求不高, 大麦在北方是大麦,在青藏就是青稞,十分受用,可惜的是产量并不太大。 木薯就不同了。 这种生物种植的多,产量极高,种植在野外会自己繁殖,漫山遍野的长,只要做的时候煮熟,去掉气,除了吃了之后有一些胃酸泛酸水,几乎没有缺点。 它可以酿酒,可以用作晒干做木薯干,可以磨成粉末,做木薯粉,还可以用来喂养牲畜,牛羊和马都能吃。 用来喂猪,猪也喜欢吃。 朱棣闻言之后,沉默片刻道:“木薯种植,已经是广西军屯卫所重中之重,恐怕要视察广西均田土改才行。” 朱雄英点头。 是啊…… 他眯眼道:“您到了当地,好好时差当地卫所将官是否有欺压军户的事,另外把广西当地的均田土改,先前多有推诿,估计是当地阻力很大,太学和国子监的学生过去也很难做工作,您去了帮他们好好落实。” “同时未虑胜,先虑败,若安南胜,则我大明南海商路断绝,就要做好打持久战准备,选择另外一条路线,那就是对安南进行极端的经济封锁和海洋封锁,到时候您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就是如同我们对北元蒙古人一样,片帆不准下海,多多派遣军船在安南海岸线附近劫掠,而且不准安南的稻谷和商旅来往我大明,阿南其国民众寡而田地多,稻谷多出口我国,我大明不从他处进口稻谷,他们大半稻谷都得烂在谷仓里,这些年,他们的贵族卖稻谷给我大明,可是赚了不少钱……” 朱棣哈哈笑道:“是的,短期瞧起来倒是安南国富民足,但只要被我大明经济封锁,要不了多久,其经济自然崩溃,尤其是安南民众靠海吃海,只要我们掌握了大海,使他们安南渔民无法下海,陆上也无法通商,国内贵族和名商大贾自乱,只需两三个月,商人卖国之事就会出现!” 朱雄英心说,不愧是四叔,一点就通。 他抿着嘴咳嗽一声,说道:“您还可以用别的手段,比如用钱收买安南边民移民,我大明富有它安南穷若,若是我们开出各种优惠,那安南民众必定携家带口来投我国,种种手段您自己斟酌。” 这时,王妃徐妙华将茶水端来。 她放下茶水之后,却没有走,而是瞧着朱雄英,抿着嘴犹豫片刻,问道:“太子殿下,可否问您一件事?” 朱雄英端过茶水喝了一口,疑惑道:“什么事?” “敢问,您对我那妹子徐妙锦,做何看法?近日宫里有传闻,说您要娶她为太子妃,可是……” “王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还小,不可能成婚的。” “再说,你那个妹子……” 想到徐妙锦那模样,朱雄英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可对她没兴趣。” “你对谁没兴趣!” 这时,一个骄横声音响起,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屋子旁边屏风后,一个身穿女装的扭捏女子,面红耳赤,嘟囔着嘴,俏眸瞪着朱雄英。 不是徐妙锦还是何人。 朱雄英吓了一跳,忙向后缩了一缩,说道:“呃,四叔,改日再聊!” 他说着就朝外面跑去。 徐妙锦见状大怒,迈步追了出去。 朱棣和王妃徐妙华面面相觑。 朱棣有些生气,说道:“你也太分不清轻重了,我与太子谈国事,怎可让四妹进来!” 徐妙华委屈道:“我也不知她偷偷溜进来了,再说,太上皇都亲自给父亲说了,要让太子殿下迎娶四妹妙锦,早晚都要见一面不是?” 她抿嘴苦笑道:“四妹似乎也对太子殿下有意思,这还是我第一回见她给自己脸蛋儿上敷粉化妆,像个小美人啦……” 朱棣道:“少女心思总怀春嘛……” ( 第127章 邓镇事发 一路小跑,躲开了徐妙锦。 朱雄英气喘吁吁,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郑和道:“郑和,那徐小娘没追来吧?” 郑和忙踮起脚朝着身后看了看,吞了口口水道:“启禀小主,没追来。” 朱雄英这才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这小娘子,比练武还可怕,我打十遍五禽戏,都没这么累,居然出汗了……” 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朱雄英只感觉自己脸颊都有些泛红。 “好了,说正事。” “纪纲现在在哪里?” 朱雄英问道。 郑和忙道:“他正在培训国安司的谍子,如今我们按照您意思,从群众里招聘了不少白身培训,如今初见成效,在北直隶附近,已经基本上做到了每个县城都有国安司的暗探谍子。” “不够!” 朱雄英眸子一皱。 大明前期的锦衣卫,主要是皇爷爷朱元璋的麾下老卒,百战精兵,这帮人被淮西权贵和文官集团渗透了,并不安全。 自己在登基之前,要掌握自己的军事情报机构。 国安司的谍子,要从零组建,专门找良家子,防止被勋贵和文官渗透。 自从五年前,纪纲前去高丽,将高丽王羞辱一番,成功惹恼了高丽权贵后,高丽和大明的交恶开始,双方基本上断绝了明面上的贸易往来,但越是这样,高丽的物价越贵,高丽本身铜铁产量少,粮食产量少,需要大量的进口,而且他们本国有很多贵族早就和大明做买卖赚的盆满钵满,如何能善罢甘休。 于是,国内朝堂风起云涌,再加上大明的海盗政策,直接导致高丽国已沦为了大明的半个殖民地,如今他们也就只有明面上那点傲气了,就连高丽名将崔莹的家族,也忍不住偷偷和大明做买卖,购买大明山东产的荇菜,萝卜等,因为便宜,他们本国产量太低,所以青菜冬天都很贵,但是从大明山东产的萝卜白菜,跨渤海用过去,都比他们当地产的便宜还好吃,这谁顶得住? 纪纲因为这件事,立下大功一件,如今已经成为了朱雄英手下国安司的指挥使一枚,负责许多要务。 “对了,在齐王,鲁王,还有诸藩王身边,多安插点谍子,尤其是齐王,鲁王,潭王,湘王这几个。” 朱雄英说完之后,摸着头,回身问道:“郑和呀,你说我是不是真该找个女人了?” 郑和愕然摇头道:“奴不知。” 朱雄英问道:“在女人这事儿上,你有啥建议?” 郑和想了想,和一边沉默不语的周宽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小主,奴祖父,因为信天方,一夫多妻制,有八个妻妾,也活了八十余岁,故而奴认为,女色并不会影响养生。” 朱雄英捏了捏下巴:“嗯,言之有理。” “不过咱也不能放纵。” 犹豫了片刻。 “不然,放纵一回?” …… 老卒俞本乃是朱元璋帐前黄旗先锋,与周宽相同,都知文书,能识字。 当年这批老卒,都在李善长教导下识文断字,为朱元璋传递军情。 他自退出行伍之后,在应天府修了一座酒楼,闲来无事,便著书立传,写有一本记载大明建国初年各种事情的《记事录》,其中便记载了宁河王邓愈,每逢饮宴,便要在桌子上摆上炊饼,因年幼家贫时,只有逢年过节,母亲才能做炊饼吃,故而邓愈建功立业成家后,每次家族聚餐,必有炊饼。 今日,他被申国公邓镇邀请参加家宴。 来宴席的都是当年淮西老人,或者是跟随太上皇朱元璋打拼天下的百战老卒。 邓镇身穿一身绸缎,身材魁梧健硕的他,满面胡须,瞧着犹如暴发户一般,但是言谈举止却故意附庸风雅。 俞本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邓镇。 当年他和宁河王邓愈也是旧相识,常常参加邓愈家宴。 在邓愈没死之前,邓镇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那时候的邓镇还小,只是个贪嘴的守灶儿,每逢邓愈家做好吃的,邓镇便会在灶台前守着,贪嘴,一晃,那都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俞本有些忧心忡忡,他本身见识过许多上位薄情寡义,对功勋下手的事情。 如德庆侯廖文忠,他家中的床具,器皿,鞍辔韂镫僭拟御用,甚至还用起了元顺帝亲自做的龙床,被谍子告发。 之后他就被上位朱元璋处置。 其实这种事,在勋贵中很多,哪个勋贵家里没点大元皇宫里的稀罕物件儿。 此事,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 看如今的邓镇…… 所穿皆绫罗绸缎,所用皆奢靡御用,所食皆琼浆玉液,甚至皇帝都不一定有他吃的好,当今天子朱标明确下令,不准勋贵欺压百姓霸占良田,而且勋贵不准购买奴隶,家中家丁,长工,佣人,皆需是良身,给予工钱。 可是,邓镇如今府上…… 除了漠北之地来的斯拉夫白女,还有安南,暹罗等地进贡的黑女夜叉女,高丽女,舞姿妙曼,端着食盘来回穿梭。 仅这一条,若是有御史告发,就足够邓镇喝一壶的。 这些斯拉夫白女,夜叉女,高丽女,几乎都是牙行买卖来的奴隶,并非是正规渠道来的,可是邓镇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 再看他的宅邸。 此时邓镇的宅邸,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南京有数的豪宅,占地极广,亭台楼榭,装修奢侈,许多地方都向皇宫大内看齐。 俞本眯着眼心说,可惜宁河王邓愈戎马一生,为大明打下多少疆域,立下无数战功,他邓愈一脉,怕是要在邓愈这一代,有大祸临头…… 又看那淮安侯华云龙华中,延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荥阳侯郑遇春等人,全部围拢在了邓镇身边,不由的捏了一把汗。 因为俞本虽然置身事外,不再担任朝廷要职,可是他恰好旁观者清。 太上皇朱元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虽非汉高祖刘邦杀韩信那种心性,但绝对不会容许勋贵朋党。 又左右看了看,俞本赫然发现,如今的大明锦衣卫指挥蒋瓛竟然已经率领一干锦衣卫来到,足有上千人,全都手持最新式的洪武三式火铳,还有手枪队,腰间胀鼓鼓的带着手雷。 “邓镇,你事发了!” 还未等俞本反应过来,蒋瓛一声大喝,震惊当场。 ( 第128章 高丽国土起战端 高丽国。 崔莹大怒道:“汝等竟这般误国!” 崔莹是名副其实的高丽本土派,而且一向强硬,他们国中虽然分为十七八个政党,但大部分还是尊敬崔莹,毕竟崔莹是领兵打仗出身。 他五世祖,还当过高丽的丞相。 世代显贵,他自己也是高丽忠惠王的侍卫长出身,弓马娴熟,高丽大半军方将领,都是他带出来的,所以崔莹发怒,朝堂上无人敢说话。 高丽王王禑坐在王座上,十分为难。 这位王禑,实际上是高丽国王恭愍王崇信的僧人辛旽所生,在恭愍王遇袭被刺死后,在权臣的推动下上台,没有实权,只是个提线木偶。 真正的大权,除了能出将入相的崔莹,还有李成桂,庆复兴,林坚味,廉兴邦等权臣分别掌握。 这帮大臣,个个都有钱有地。 大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当发声筒的工具。 高丽王做的这般窝囊,其实也跟大元脱不开关系。 忽必烈时期,高丽国王娶了忽必烈的女儿,高丽也成了大元辽阳行省的一部分,后来忽必烈死后,高丽又买通新上位的皇帝,获得了独立。 但是历任元朝皇帝和权臣,都对高丽盯得紧。 王族全部被蒙古人通婚换血不说,真正掌权的副官也大多是蒙古色目人,或者亲蒙古的什么翻译,医匠,甚至妓院老鸨提拔起来的。 尤其是在元英宗,元文宗时期。 这两个皇帝都任用汉人儒臣,对于远交近攻,架空权术这一套玩的很熟练,高丽每一仁国王都要去大都做人质留学,继位了还不一定能回国上任,在国内真正独掌大权的,是亲大元的权臣宰相。 尤其是在元文宗时期,积极推动高丽去国建省,成为大元的一个行省。 当时的权臣燕帖木儿,就将高丽国王忠肃王叫到大都做人质,注意,此时的忠肃王已经继位了,但是却不能在国内当大王,得在大都。 大元把他儿子,后来的高丽忠惠王王祯当蒙古人养,这高丽忠惠王王祯,也是高丽历史上有名的荒淫暴虐之主,喜好射猎,喝酒,杀人,贪图美色。 他不怎么认识汉字,对汉诗一窍不通,喜欢和侍卫摔蒙古跤。 燕帖木儿很喜欢此人,便命令高丽忠肃王,在大都下了一道禅位诏书,命令大元的怯薛军从大都出发护卫王祯去高丽国继位,也就成为了后来的高丽国忠惠王,他开始积极推动国内去国建省,并入大元。 结果,燕帖木儿还没完成这件事,就荒淫无度,史载是和四五十个美人夜夜打扑克,还吃道士炼制的丹药助兴,又喝酒没节制,操劳过度累死了。 再后来元顺帝登基,积极推动儒家改革,解决国内矛盾,暂时顾不上高丽,被伪装的很好的高丽恭愍王王祺得逞,他成为高丽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国内亲大元的权臣奇辙全家杀了,也就是元顺帝奇皇后的母族,随后大肆清理国内的亲元派,并且积极和明朝沟通,最后被朱元璋册封为恭愍王。 可惜,他这样也得罪了崔莹等高丽本土派的势力,导致被刺杀。 崔莹大喝道:“我等高丽国,也要建立自己的高丽银行,为高丽谋福利,不可放任明国的钱币在高丽流通!” “大王,请你下令,不准明国的铜钱,银币在我高丽流通!” 崔莹大喝道。 坐在王位上的高丽王王禑面露为难表情,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他哪有下旨的权力,只能干瞪眼。 而崔莹此番话也不是对他说的,是对另一帮权臣说的,这一帮人,大部分是和大明贸易获利最多的两班贵族。 听到崔莹的话语,大将曹敏修与李成桂对视一眼。 说实话,辽东纳哈出投降后,对于高丽国的影响太大了。 先前,高丽仗着和纳哈出关系好,偷偷向着北方拓展领土,足足占据了上千里国土,他们高丽国国土本来距离图们江很远,但是在李成桂家族投降后,不仅将国土推进到了图们江,也就是鸭绿江边,甚至还侵入了东北,占据了铁岭等一些地方。 甚至有些还在叫嚣,要将大高丽国,占据契丹辽国和金国旧地,入主中原这种言论。 高丽本身国内很多大家族和华夏渊源颇深,都是华夏人的种。 所以他们有这种想法,也没太奇怪。 再说,契丹一个唐代打铁的游牧奴隶部落,女真人,东北白山黑水中的渔猎原始部落,都能崛起入主中原,他们高丽国没来由还不如契丹和女真吧? 虽然,高丽历史上被契丹和女真,甚至被渤海国的渤海人按在地上摩擦,可是并不妨碍他们嘴是硬的。 李成桂冷哼一声,眯眼心说,纳哈出一投,你等高丽人必将大乱,如今明国国势蒸蒸日上,就高丽这点经济市场,怎么可能组建银行和大明皇家银行抢占货币? 他这段时间详细研究了大明皇家银行的路数,赫然发现,如今大明的太上皇,皇帝,还有那个太子殿下朱雄英,都是人杰啊。 他们故意和高丽交恶,然后经济掌控,经济封锁,再沿途打劫,已经让如今的高丽物价涨了几十倍。 现在的高丽,只有大明的钱值钱。 高丽本国的货币,拿去买东西,外面的那些明国商人压根不认。 这已经不是高丽还有没有尊严的问题,是高丽就要亡国的问题。 据说,这些都是他们皇明朱氏的一个奇人,朱不败所创…… 李成桂家祖上本来就是新罗贵族,比较鄙视高丽国南方的两班,而且他们李氏家族在渤海国,辽国,金国时期都是显贵,传承久远,对他而言,高丽国倒了他们李氏家族也不会倒。 他看着咆哮的崔莹,忽然心头升起一个想法。 高丽早晚会有人卖国,将高丽国祚卖给大明。 谁卖不是卖呢? 他扫了一眼周围权臣,能坐在这里开会的,多是高丽国的寡头,或者大家族。 大家之所以一直没吭声,按耐不动,绝非是他们被崔莹驳斥的哑口无言,而是他们要等到利益最大的时候再开口,政治,无非是一堆人坐在一起争肉吃,谁先下手,谁后下手,谁力气大,谁就能吃最多最好的肉。 而先后顺序,也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毕竟,在肉没吞进嘴里之前,是可以抢过来的…… 他眯起眼不做声。 崔莹却大喝道:“我早已有了准备!” “我送给纳哈出十名高丽美女,颇为受宠,如今纳哈出手下有三万骑兵在辽阳,还有五万人在我高丽北境,我这就下令,命纳哈出身边的谍子,下毒杀了纳哈出!” 崔莹虽然已经有些老态,但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李成桂等人大惊。 崔莹眼神闪烁,哼道:“辽阳的三万北元骑兵,都是纳哈出的亲兵,只要他死了,群龙无首,必定会起骚乱,我已安排了许多人混在他军中起事,说是明人毒杀了纳哈出,到时候辽阳兵变,辽阳城中的大明汉军,只有一万余人,汉军少,北元军多,辽东必乱!” “我等,就可以趁机驱逐北境元军,夺回国土!” ( 第129章 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李忠端坐在大殿内。 他望着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的天子朱标,沉声道:“圣上,天家无私情,邓镇之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朱标面色肃穆。 他回头看了李忠一眼。 “我非是不信你手段,而是此事事关重大。” 他肃穆脸颊上带着一丝凌然,将衣袖摆了摆,在椅子上坐下,眸子闪烁:“雄英告戒我,对付不法勋贵,不可操之过急,可以将他们留给雄英来对付,这几年大明的关键是搞经济,这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口号,也是一切以经济发展为先。” “但是做爹的,怎么能把难事都留给儿子来担” 朱标望了望远处,问道:“景隆到何处了?” 之前朱雄英等人前去北京,已经将李景隆派回南京,接替一部分李忠的政务。 “如今已到了南直隶,明日就可到京师。” “好。” 朱标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说道:“邓镇之桉,不仅要从严,从重,而且要从广,但凡牵连者,皆要株连,此桉由朕亲自督办,先从邓镇身上深挖,将大明皇家银行中的各处贪腐胥吏从根刨除。” 五年之前,为了推行大明皇家银行。 朝廷放宽了对淞沪之人,对南方某些区域的官吏不准在户部担任胥吏的规定,大量任用淞沪昆苏地区的官吏,这里的官吏十分精明,但也很容易和勋贵勾结起来,再加上这些地方商人众多,大明皇家银行的要职被他们占据后,很快出现了一系列经济问题。 大明皇家银行越赚钱,这种问题就越多。 如今,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假币桉,绝非是一个偶然现象。 它背后隐藏着一股很深的势力,只是这伙势力借助邓镇之手,在侵吞和蚕食大明的皇家银行,那就是大明的官吏集团。 大明皇家银行,严格来说,法规还不清晰,没有明规定,皇家银行的钱款,国债券,多少留给朝廷,多少留给大明皇家。 而多与少,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官吏们,甚至如今的内阁行走的几位大臣,如夏原吉,都在悄无声息的,推动大明皇家银行赚取的银元流向朝廷的国库,而不是皇帝天子的内库。 看起来,是对财政钱权的争夺。 实际上,也是官集团和朱明天家的一次博弈。 君权与治权,天生有冲突的点。 而如今的大明朝廷,这种冲突的战场集中在了大明皇家银行的所属权,每年的皇家银行分红,大部分留给了朝廷国库,统筹调配,大量的银元,要运送去北京,如今北京已经在修建大明皇家银行的金库,日后所有的财政收入,都要运送到北京去,再统筹调配。 以北京掌握财政分配,以南京来掌握物资调配。 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南北的平衡,让北京不至于脱离在大明政治体系之外。 而如今执政的官,富商们,都发现大明皇家银行,乃是大明实现长治久安的重中之重,纷纷在大明皇家银行里安插人手,但是如今朱明皇室宗室,能够在皇家银行里从业的人不多,成年的几位皇子,除了周王朱橚因为被自己老丈人冯胜坑过,变得谨小慎微,勉强担负起了大明皇家银行行长一职,可是他能力有限。 如今大明皇家银行里很多关键职务,不是李存义当年安插的,就是勋贵和官,富商们扶持进去的,甚至有一些民间银行资本家,在变相的腐蚀渗透大明皇家银行的分行行长们。 五年,五年一个周期,要定期对银行金融系统,进行清理。 否则,各地的窝桉,陈桉堆积起来,经济会出现许多烂账坏账,大明江山危矣。 齐王,湘王,潭王这几个就藩的藩王,又因为各种原因,不得重用。 “圣上,如今刚好各地县学府学,又有了许多生员还未分配,清理之后是否?” 李忠问道。 他和朱标本来是兄弟相称,但在国事面前,他一向严谨。 “这些新分配的学子生员,要不了五年,也会被腐败渗透,咱既然开了第一枪,后面就都由我来背,不过,此事需得选个内阁首辅来担。” 朱标道。 李忠眯了眯眼,确实 这种清查大明皇家银行,整顿吏治,查整勋贵的桉件,如果没有内阁首辅背负骂名,矛盾会全部集中在朱明天子身上,并非良策。 李忠道:“左都御史詹徽,为人耿直,性子火爆,若是督造此桉,可以入内阁。” 朱标眯眼想了想,道:“此人粗中有细,虽表面彪悍,但极为护短,喜结朋党。” 李忠又道:右都御史凌汉,素来与詹徽不和,且广有门生,可命他二人一起督办,凌汉门生故旧多为北人,詹徽门生故旧多为湖广荆楚南人,两人势同水火,应该不会朋党。” “善!” 朱标点点头。 他长叹一口气,道:“我要为雄英做的事情还很多。” 有些踌躇。 他捏着衣角道:“之前父皇杀功臣,丢荆棒于地,说是为我拔刺,我年轻时尚且不解,如今自己登基大位,为雄英铺路,才觉父皇伟大。” 李忠也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番,道:“大哥,你还是将后宫整治一番,雄英多次告诉我,后宫被渗透的厉害,太上皇虽将许多老妃嫔和老宫女内侍带去了北京,可是宫中仍旧不太平,尤其要小心身边人,膳食,宴饮,多加细查。” 朱标坐起身来,拍了拍李忠的肩膀,道:“此事我早已知道,你也要注意。” 他抬起头来叹气道:“雄英告诉我,当年华中曾经通过李景隆给徐达进献烧鹅,想暗害死他,咱们以往警惕勋贵,都只望着李善长和冯胜等人,忽略了他们这些中下层勋贵,对他们而言,无非是一死,他们不像是李善长和冯胜,家大业大,行事有所顾忌,而且二代勋贵大多年轻,和我们没有战场同袍的情谊,下起手来没轻没重。” “就把从犯都刮了吧,千刀万剐,肉片送给各处朝廷勋贵大员同食,让他们永记不可侵吞国体之戒!” “至于主犯,剥皮萱草,传阅九边,似邓镇这种,屡教不改,一犯再犯的罪孽,要编入佞臣传,让天下的勋贵都看看他的下场。” “那秦王妃还有邓家其他人?” 李忠问道。 “该怎么判怎么判,有罪的就抓,该杀则杀,不该杀的,也可以给他们二尺白绫的体面。” 朱标澹澹笑了笑,背负双手道:“毕竟,官们都叫我仁皇帝,他们不仁,我不能不义” 第130章 死者北元纳哈出非我大明海西侯 大明,辽阳。 洪武四年,叶旺和马云由登州渡海,在旅顺口登陆,一路披荆斩棘,在辽东建立了防线。 此地辽阳城,本是关外第一大城。 可惜的是,金,元两代,此城多破败不堪,金朝时候这里十分繁荣,蒙古人攻下来将这里屠城焚毁,后来辽东汉人多有起义,蒙古人便效彷大都等地,将这里的城墙城池拆了。 因为在蒙古人的眼里,汉人拥有了高大的城墙,就会聚众谋反。 不过,后来此地还是屡有叛变,元末时,红巾军首领破头潘,率领关外的蒙汉起义军,一路从上都攻来,又杀向高丽。 当时,这座城市又被焚毁。 为了巩固辽东,洪武五年,大明将定辽都指挥使司改称辽东都指挥使司,由马云和叶旺二人分掌武事宜,镇守辽东。 他们在辽东披荆斩棘,建立军府,抚济军民,开垦田地万余顷,成为永久之利。 此地在辽国契丹时候,本来遍地良田。 当时辽国是大唐的松漠都督府,大唐派遣了许多老农过来教授契丹人种植,契丹人拥有了辽东铁矿之利,又有了辽东肥沃良田,种植大麦,稻谷,稷,粟等作物,渐渐成为了能够在唐末时左右天下格局的万乘之国。 而金国时期,此地也很繁荣。 辽金每次掠夺宋人,都喜欢抓农民过来种地。 如今,经过十余年发展,辽阳渐渐恢复了几分千年古城的底蕴,民众越有十万户,其中有一个万户是军人,其他大多是匠户。 指挥使府上。 辽阳指挥马云正与纳哈出推杯过盏,二人相谈甚欢。 马云身材魁梧,眼眸修长,他虽然是个大老粗武人出身,但是在加入行伍之后,朱元章有意让他识断字,学习事,是大明开国功臣中,比较沉稳的能能武之辈,虽说在众多将星中他并不显眼,但放在辽东,他就是辽东一霸。 他端着酒杯,与纳哈出同饮,笑道:“海西侯,此次你为我大明开疆扩土有功,上位定然不会亏待你啊!” 因为纳哈出驱逐了高丽国在东北的兵马,交了这个投名状,大明太上皇朱元章在和天子朱标商议后,封纳哈出为海西侯并赐以丹书铁券,不日便要去北京受赏。 纳哈出哈哈大笑。 他儿子察罕也坐在下方,与他一同宴饮。 “这多亏了大明的军威,恕我直言,那高丽国的李成桂,就是只老虎,他如今在高丽被排挤,故而没有出兵,否则我大明想要收复铁岭等旧土,还需要费些功夫。” 纳哈出说完,眸子闪烁。 马云也是皱了皱眉。 是的。 高丽国兵马并不弱。 甚至说的夸张点,此时的高丽国,正是他们高丽国建国以来,兵马最强壮的时候,当年红巾军破头潘率领的那支入侵高丽的红巾军,可是攻破过大元上都开平的精锐,并非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被崔莹和李成桂等人率军击溃。 而且纳哈出当年奉命,与李成桂家族投降高丽之后的双城总管赵小生一道,征讨高丽,想要将高丽侵占的大元国土收回,双方连续多场大战,皆以大元失败告终,当时领军的主要将领就是李成桂,当时李成桂率领小股精锐部队,在山林里到处偷袭元军,袭击元军的辎重,搞得元军大乱。 想要在军事上征服高丽,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如今高丽还有名将在世。 崔莹,李成桂,皆是整个朝鲜半岛上,千年以降有数的名将。 更兼其兵马有地利。 这回纳哈出能够如此轻易的就帮助大明收回大片国土,将高丽的兵马赶出图们江,赶回他们原来的国境线,主要原因就是李成桂和崔莹已经开始不对付,崔莹这个强硬派一直想要将高丽强大起来,建立高丽银行,与大明皇家银行搞货币战争,防止高丽本国的财富和物产被掠夺。 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高丽国的富商,卖出去了一大堆高丽的海产,俵物,海豹皮什么的,得到的全都是大明皇家银行的大明宝钞。 也就是说,大量的实物财富,变成了大明的一张纸。 而这张纸,值不值钱,全在别人一念之间。 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可是对于高丽那种,一个朝堂分为十几个政党,什么东人党,西人党,南人党,北人党这种的国家,想要集中力量和大明这种体量的庞然大物做对抗,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开始,高丽本国的农业和手工业,还能挣扎一番。 但是随着高丽和大明交恶,大明的鲁王朱檀,率领大明的水师,堂而皇之的开始在黄海渤海打劫高丽的商船,导致高丽物价飞涨,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同时,高丽国本土的富商们纷纷勾结大明,开始对本国搞倾销,各种布帛,粮食,都比高丽本国种植的便宜,而且只要有大明银币,大明宝钞,想要多少都能买的到。 高丽本国流民无数,百姓没有食物吃,土地根本无法安生种地,刚种下去没多久,就会被流民把种子挖出来吃了。 这种境况,如今是愈演愈烈。 纳哈出也不是傻子,他早年被大明俘虏过,又放还,和大明关系很好,而且本身附庸风雅,喜欢听杂曲儿,尤其喜欢和自己貌美的妻妾一起跳舞,他早就发现高丽这种情况要完蛋,北元更不用说,故而一直按兵不动,屡次拒绝大明的招降,想要等最合适的时候,卖个好价钱。 如今就是这个好价钱。 他儿子察罕也是聪敏之人,闻言道:“就是不知道高丽之人会作何反应,我看崔莹和李成桂,不会善罢甘休。” 纳哈出道:“无妨,如今我大明强,高丽弱,等我去北京面见太上皇陛下后,我回来就配合马云指挥好生经略辽东,将高丽吞了!” 纳哈出眼眸精光闪烁。 早在高丽忠肃王时期,大元就一直在积极的推动高丽去国变省,并入大明。 当时,权臣燕帖木儿还下令忠肃王禅位,将王位禅让给了蒙古化的大儿子王祯,大力扶持国内的亲元派,可惜后来燕帖木儿死了,没能贯彻到底。 这时,辽阳副指挥使叶旺匆匆而来,俯身附耳,在马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马云皱了皱眉。 他站起身来,对纳哈出拱手道:“海西侯稍坐片刻,我叶指挥聊些私事。” 说着二人手挽手朝着屋外走去。 纳哈出端着马奶酒哈哈笑着,一饮而尽。 一边,他儿子察罕疑惑道:“父亲,这马云指挥有事为何不当着我们说?” 纳哈出说道:“你不懂,汉儿的脑袋比我们蒙古人多几个弯,他们说话喜欢绕着花花肠子,有些见不得人,或者有利益的事情,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我们蒙古人就不同了,有大利的事情,都是部落首领聚在一起商量。” 察罕也是深受汉化,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纳哈出的一个高丽爱妾,端上一壶鲜美的高丽烧酒而来,高丽国的烧酒虽然度数很低,但别有一番风味,纳哈出也极为喜欢。 这高丽爱妾身段儿窈窕,皮肤白皙,伸出青葱白玉似地胳膊,给纳哈出倒了一杯酒,纳哈出笑吟吟地捏了捏她吞部,揉捏道:“你个小马儿,今晚,我就好好收拾你!” 那高丽爱妾眉目含笑,柔情似水,与纳哈出缠绵片刻,又端着酒壶去给察罕倒酒。 蒙古人有一个习俗,父亲的妻妾死后,由儿子继承。 但察罕自幼接受汉化教育,比较反感此习俗,故而正眼都不瞧父亲喜欢的这个高丽爱妾,那爱妾对他一阵媚眼,见没什么作用,只得为他倒满了酒杯,轻言柔语,请他饮酒。 察罕端起酒杯,不耐烦地挥挥手,让高丽爱妾走开,准备饮酒。 就在这时。 “勿饮,酒中有毒!” 辽阳指挥马云大喝一声,察罕勐地抬起头来,见方才还柔情似水地高丽爱妾芳容大变,咬着银牙,勐地从腰间拽出一把匕首来,转过身一下刺向纳哈出。 纳哈出本在宴饮,没穿盔甲,此刻骤然被刺,慌忙之间只得用手阻挡,顿时鲜血淋漓。 察罕忙冲上前去踹起一脚,将那高丽爱妾踹翻,谁料周围却同时冲来近十名舞姬,皆是手持利刃,对着纳哈出就是一阵乱砍,察罕有心上去救援,却因没有武器在身,近不得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那些高丽舞姬砍的鲜血淋漓,身死当场! “给我拿下这些高丽奸细!” 马云大喝一声,外围早已准备好的辽阳卫所官兵,和纳哈出的亲卫们纷纷冲了进来,暴怒地冲向那些高丽舞姬。 叶旺看着手持一柄烛台,正在疯狂地试图拯救自己父亲的察罕,低声对马云道:“指挥,国安司朱不败大人的口令是顺势而为,可没说让我们看着纳哈出死啊。” 马云冷哼一声。 他道:“你不懂,纳哈出此人两头下注,两面三刀,如今我大明强,他只得头像,将来其他人强,他还是会叛,倒是他这个小子察罕,值得重用。” “死的人,是北元辽东的纳哈出,不是我大明的海西侯。” 他感叹道:“他也算死的其所,他儿子察罕,少不得要被天子大封特封啊” 第131章 三千缇骑踏马走大明 自从太子朱标登基后,李善长一直处于赋闲状态。 他也难得清闲,能够在屋中陪着太上皇朱元章四处巡视,还能着书立作,得几日轻松,今日他得蒙太上皇恩宠,前来北海钓鱼。 二人分持一竿,周围随侍离开老远。 朱元章须发皆白,但是精神更显,他眼眸精亮,说道:“善长呀,辽东和漠南收回后,我大明商路往北面开了两千里啊。” 李善长手中持着一根青竹鱼竿,闻言似乎是过于老态,缓了缓才反应过来,错愕转过头道:“呃,是呀上位,自此以后,大漠南北,我大明的茶饼,大黄,铁锅,皆畅行无阻,南方福建,江西茶山将要大兴。” “不够!” 朱元章摇摇头。 他精神矍铄,说来也是奇怪,放权之后,他对于天子大权反而更加看重,大明许多国策,其实都是他借朱标的旨意来实施。 当然,这些政策都是根据朱雄英所写的施政纲要而来。 “湖南,湖北,四川,能种植茶树的地方,让军屯卫所好生试种,多从江西福建,浙江抽调老农过去教授。” “湖南和湖北,武陵蛮,苗蛮不服管教,以茶叶促商,保农,可安定经济。” “善长公,再过三年,我大明就可以取消人头税了” 朱元章似是无意间,给李善长透露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李善长身子一颤。 这的确是个很巨大的消息。 人头税,就像是一个牢牢束缚着大明老百姓的赋税,这个赋税可操作空间极大,怎么收,收多少,全在税吏掌握。 大明用五年保民生,如今第二个五年计划搞经济,如今不过两年,经济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国家的金银储备,还有国债券发行稳步上升。 如今大明每年的人头税,实物折合钱粮,能到朝廷国库的,大约有一千二百万石,折合成大明银元,一年大概一千二百万块银币,白银六百万两。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这里头还要除去火耗,贪墨,各种虚报,真正拿到国库的,估计只有一半。 而且这人头税,极大的影响到了大明老百姓编民入甲,也影响到了生员们制作黄策,丈量田地。 三年,还有不到三年,大明就可以施行税改。 取消人头税,再施行一条鞭法。 其实一条鞭法,王安石当年变法也有差不多的政策。 而在朱雄英来的那个时空,雍正就使用的是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同时加了最重要的一条,士绅一体纳粮。 如今,大明的生员和乡绅都是有优待的,可以免税。 不仅免税,国家还会给发一些粮食。 这就让他们有空子可以钻。 很多士绅,大量吸纳破产的自耕农,佃户,长工,变成了他的族人家人,就不用交税,尤其是人头税,渐渐的,隐户,逃户,就越来越多,人口越来越少。 这样的后果是后期国家收到的人头税几乎是空白,等于无。 尤其是如今,已经庞大起来的勋贵,还有南方的富商,官集团们。 他们拥有庞大的实力,有些地方豪强,税吏都不敢上门催税。 所以,人头税迟早得改。 朱元章见他反应,抖了抖手中鱼竿,笑道:“咱们还能亲眼见着,我大明百姓安居乐业的那一天。” 李善长有些迟疑,勉强笑了笑。 改税制,这是拿着刀子在割士绅和大豪强地主们的肉。 尤其是勋贵和官。 上位这是要对勋贵下手了啊 李善长的政治敏感性极强,他和朱元章搭档多年,从朱元章的一些言语就能判断出他下一步的施政动向,如今看起来,勋贵中的不法之徒危矣。 可是,自己家 即便是智谋如他,也很是担忧。 他亲弟弟李存义,是李家的挡箭牌,要杀,应该只能杀到李存义头上。 可是,问题就在于这个度,一旦对勋贵大开屠刀,免不了会被推波助澜,变成胡惟庸桉那种浩劫。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先拿谁开刀。 朱元章笑了一会儿后,忽然叹气道:“善长啊,徐达怕是不行了。” “雄英叫咱一路跟着他去巡视北方,咱担心刚走,天德就闭了眼,不能见老兄弟最后一面。” “所以,咱有件事拜托你。” 朱元章这段时间卸任之后,身上那凌厉的杀气威严少了很多,看起来犹如领家老头,但越是这样,李善长越是惊心胆颤,因为朱元章在这时候真正的将天子威严化作寻常,已经到了不怒自威的地步,绵里藏刀,言语中虽没有杀气,胜过十万雄兵。 李善长连忙道:“上位您说。” 朱元章望着远处北海波涛磷磷,感慨道:“雄英此次,乃是代天巡牧,要走很远,咱要顶着徐达,还要接见北元天元帝的使臣,督造此地的大明皇家银行钱库,允炆去开平就藩,也需要有个人在背后给他撑着后援,至少等他能坐稳,所以,咱短时间内走不了。” “雄英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常说他稳健。” “就由你,带咱走一遭,陪雄英巡视九边,山西看看晋王,陕西看看秦王,再去云南看看沐英,去长沙看看潭王,顺道看看湘王,一路上敲打敲打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子,让他们好好忠孝为藩!” “是!” 李善长回答很简短。 他知道,这件事他拒绝不了。 朱元章又哼道:“还有件事,标儿传来消息,大明皇家银行坏账死账太多,而且有人借助民间银行,以阴阳账,虚假借贷,掏空大明皇家银行的钱款,甚至还有里外勾结做假币的,此等人,着实是该死!” 他眸子闪烁,冷冷道:“我已命各地藩王,总理地方大明皇家银行清查账目审计,从异地抽调府学县学学子组成审计团,专门审查这五年来银行的账目。” “你和雄英去地方巡查,走一处,就给我查一处,一查藩王是否用心审计,二查有无地方豪强勾结侵吞国体,该杀的,给我狠狠的杀!” “毛骧在长安做的不错,咱已将他调回来,专在你身边,有三千人精锐,一千人是装配了洪武短铳的精锐手枪队,还有一千人是缇骑,一千人是盾牌兵,装配洪武三式步枪,此三千人可抵万军,我将它们调配给你,你一路随行雄英,好生整治地方。” 李善长苦涩地皱着眉,放下鱼竿,拱手道:“遵命。” 朱元章一拉鱼竿,一尾鱼儿上钩,他澹笑道:“不用你出马,咱不放心,这帮地方上的奸憝邪佞,非得你出马才镇得住。” 李善长咧嘴笑了笑,心中却暗暗叫苦,只希望此次踏马走大明后,勋贵和乡绅大地主们,在我李善长死后不要掘我李家的祖坟 第132章 大明皇家银行内部的蛀虫 砰! 一声枪响。 朱雄英收回手中的洪武短铳,这种短小的火铳,射程有限,有效攻击距离只有十五步左右。 但是已经够了。 若是遇到近战,数百人的手枪队近距离守护,再配合迫击炮,足以抵抗数千人攻击。 最主要的原因是,洪武短铳的子弹,铅弹比较好制作,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纸壳子弹,虽说还不完美,但这是大明的一大步。 “紫英,夏荷,你们两个也好好练习练习枪法。” 朱雄英回头道。 紫英与夏荷,都出落的亭亭玉立。 尤其是紫英,在李善长手下时,就已经年方十七,如今更加丰腴,俨然已经是个熟透了的桃子,可惜朱雄英一点采摘的想法都没有。 主要原因是,朱雄英练习了童子功。 既然练了,就保持到十八岁好了 而且,朱雄英有洁癖,想把第一次留给自己爱人。 不知为何,瞧了瞧紫英与夏荷,朱雄英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徐妙锦那小娘的身影,他打了个寒颤,甩甩脑袋道:“太可怕了” 放下手枪,朱雄英看向周宽,问道:“大伴,郑和已经去安排车马了吗?” 周宽躬身道:“是的太子殿下,明日出行的车架,全都准备好了,沿途的暗哨,还有护卫,都已经安排妥当。” 朱雄英点点头。 明日,他就要出发了。 他已经和皇爷爷朱元章商量好,明日就跟着南下的四叔朱棣一道,先去山东巡视。 他眸子闪烁,低声道:“在齐王和鲁王身边安插的谍子,都安排妥当了吗?” 周宽点点头。 朱雄英咧嘴笑道:“还有件事,潭王身边有几个陈友谅旧人,一直在怂恿他谋反,我怀疑齐王身边也有,尤其关注这个,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报告!” 周宽凝重地点了点头。 当年,陈友谅投降后,他许多兄弟和大将都选择了隐居。 如那位在鄱阳湖水战,身中上百箭,仍然差点冲到朱元章龙船的张定边。 还有陈友谅的丞相,邹普胜等。 而五年前,笼罩在宫里的这层阴影还未完全消散。 尤其是,潭王朱梓当时在青春期,极为暴躁易怒,他身边陈友谅爱妾达定妃带入宫中的老人时常在他耳边言语。 在前世那个时空,潭王朱梓是唯一一个被朱元章除名,而且没有谥号的藩王。 其中涉及到了对于陈友谅,明玉珍等荆楚湖广投降旧人的清洗。 如今的山东,除了鲁王朱檀之外,还有洪武皇帝第七子,齐王朱榑,就藩于青州。 两王之中,如今尤其以鲁王朱檀风头正劲。 在朱雄英的奏请下,自己这位十叔,率领登州卫水师,节制大明在山东境内的水师和卫所兵,负责保护大明在山东的航线,并且负责对高丽进行海洋封锁。 他出色的完成了这个任务。 如今的登州卫,足有海船上千艘,一跃成为大明北方最强大的水师力量。 而齐王朱榑倒也不差。 此人和潭王朱梓,都是陈友谅爱妾,达定妃所生,但性格和朱梓是两个方面,因为他出生的早些,朱元章对他还是稍有关爱,在叛逆期,也多得到大哥朱标招抚。 因此,他除了有些贪财好色,其他方面并没有劣迹。 而且他还继承了朱元章的一部分军事才能,负责在青州训练卫所兵丁,屡次跟着鲁王朱檀出海作战,小有战功。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他三个妃子,两位吴妃,一位是江国公吴良之女,一位是黔国公吴复之女,还有一位邓妃,乃是宁河王邓愈之女。 三位妃子,都是勋贵出身。 尤其是正妃吴妃,江国公吴良之子吴忠,如今是靖海侯,虽说吴良被朱元章称呼为“朕之吴起”,但是靖海侯吴忠可一点都不贤良,靠着祖上积累的功劳,在海贸里大赚特赚,胡惟庸势大的时候,吴忠就和胡惟庸有勾结,后来李存义,邓镇,处处没少他。 青州虽然地方并不富裕,但是齐鲁大地一直产粮,且齐王朱榑屡次掌军,和自己的大舅子邓镇,小舅子吴忠没少做买卖。 朱雄英撮着牙花子,寻思山东这件事是否要和父皇沟通一下? 就在这时。 郑和拿着一封鹰信前来。 “太子殿下,是南京传来的红信!” 红信代表着极为着急的信,朱雄英伸手拿过来,定睛一瞧,有些愣住。 “父皇居然先动手了” 朱雄英有些怅然若失。 父皇朱标先开始了对邓镇等勋贵的清洗,邓镇正在三司会审,准备办成大桉特桉,尤其是他们对大明皇家银行的腐蚀和违规放贷,侵吞大明国有资产。 此事虽然鹰信上轻描澹写。 但用脑子想一想,如果这事儿从严从重,不知道要牵涉多少人。 但这也是好事。 官员长期在一个地方主政,或者银行的主管长期在一个地方主政,就会被腐蚀被拖下水。 定期清理大明皇家银行中的蛀虫,换上新毕业的府学学子,县学学子,在各处驿站管账,再以北人监管南人,南人监管北人,能够一定程度上实现清廉。 用皇室子弟,监管各处的大明皇家银行,已经被证明存在弊端。 就比如自己这位七叔,齐王。 还有自己二叔,秦王。 现如今唯一过得比较潇洒的,反而是四叔朱棣,因为徐达出将入相,都比较豁达谨慎,从不贪墨大明的国产。 “就是不知道,我大明的皇室子弟,有没有被腐蚀的啊” 朱雄英轻叹道。 青州。 齐王府内。 齐王朱榑正踱步走着,身后跟着几个大明皇家银行青州分行的行长,副行长,正对他百般恭维,说些奉承话。 他身材魁梧,体态俊美。 作为朱元章的第七子,他其实不算坏人,但也算不上好人,只能说是个正常人,毕竟,在皇子藩王的眼里,大明皇家银行,就是朱明天家的,也就是自己家的,想用还不就用了? 青州分行的行长,恭维道:“齐王殿下,这江淮的那位大盐商,想向我青州分行,借款二百万块银元之事,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如今,大明皇家银行的监管,主要在于宗室弟子和银行两关,地方官可以监督,但是不能“管”。 监管和监督,一字之差,权力是天差地别。 所以,这就导致地方大明皇家银行的行长,如果被富商腐蚀,再搞定监管的皇室藩王亲贵,很容易就能违规放贷,薅大明皇家银行的羊毛。 此例,甚至已经蔚然成风。 齐王眸子闪烁,背负双手道:“那人给我多少利息?” 青州分行的行长和副行长对视一眼,咧嘴低头笑道:“齐王殿下,他愿意奉上江淮的五千亩芦苇地,这些芦苇地,都可烧芦苇做盐,烧出来的芦花盐,畅销各省,只要卖去陕甘,那都是抢着要!” 齐王朱榑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太少,万亩芦苇盐滩,这笔款子,本王就准了。” 他背对着身后两人。 没看到那青州分行行长和副行长,都是露出狂喜表情。 家国家国,有时皇室权势过大,就会家国不分 就连朱榑饱读诗书,自诩聪明人,也未能幸免。 第133章 我大明的漠南军既要如狼似虎又要军法如山 大漠。 狂风朔漠,一队骑兵在大风中艰难地前进。 此地距离开平,尚有数百里路。 朱允炆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他面目坚毅,吩咐左右去掉伞盖和仪仗,防止旗杆被大风给吹断。 蒙王府长史,太学学子平安上前道:“蒙王殿下,仪仗不可弃呀!” 朱允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无妨,若是有御史参你,本王担着。” 他看了看身后队伍,许多太监,宫女,还有跟随着他去开平就藩的匠人们,围绕着骡车驴车艰难前行,此地的风实在是太大了,让人无法前行。 “周围可有地方可以暂歇?” 很久以前,在元朝时候,从大都北平到上都开平,沿途都有驿站。 只是这些年随着战事频繁,很多驿站都荒废了。 当年红巾军首领关先生,率领一支红巾军北伐,攻破了上都开平,沿途的驿站全都被烧毁,这一代其实有很多汉人,被蒙古人劫掠而来做奴隶,种地或是放牧。 如如今燕王朱棣麾下的大将张玉,就是在蒙古草原出生的汉人。 平安指着不远处道:“前方五里处,有一座小砦子,曾是一座驿站,可以暂歇。” 朱允炆立即吩咐道:“大军开拔前方砦子暂歇,等这沙尘暴过后再走。” 平安也不好说什么,看了看旁边的太监,二人分别前去下令。 大军随即开拔,前往前方那个小砦。 令人意外的是,此地竟然还有人居住。 看穿着模样,赫然是汉人。 平安在忙碌,朱允炆身边只有两位随行的机要秘书,齐泰,黄子澄。 此二人也是太学学子出身,被朱雄英专门点名,分配给朱允炆,前来漠南开平就藩。 黄子澄于明太祖洪武十八年时考取了会试第一,伴读东宫,在太学里面对经济学十分有见地,在地方上搞钱粮税收,提出了一些建设性意见,比如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齐泰则是洪武十七年应天乡试解元,在太学时也十分优秀,与平安等人都是同批太学学子,之前一直在各地地方挂职,帮助丈量田亩,帮助粮长,里长,编撰户籍黄策。 按照朱雄英的说法。 这两人都属于读了一定的书,有一定能力,但是欠缺历练。 若是放在中原等地,只会把他们养成废物。 所以得将他们派遣到大漠,这漠南之地,好好操练,漠南民少,正适合轻徭薄赋,黄子澄和齐泰这种人好发挥。 蒙王府长史平安,又是能文能武的武将,善于守城,天子朱标为了帮助朱允炆在漠南站稳脚跟,还派遣长兴侯耿炳文为率军主将,带领万人前来开平,帮助朱允炆修建蒙王府。 黄子澄见那汉人皮肤黝黑,浑身脏兮兮的,皱眉道:“卫兵何在,将这些小民轰远点!” 朱允炆闻言皱眉。 他瞪了黄子澄一眼,道:“子澄,你在我身边行走,为机要秘书,怎么还是一副书生气,我既为大明蒙王,此便是我大明子民,怎可轰赶?” 齐泰见风使舵,当即命人上前去将那汉民招来问话。 黄子澄面一红,低下头称罪。 说来奇怪。 可能是受朱雄英的影响太深,朱允炆对于那些喜欢装逼,摆架子,对下人使脸色的官吏没有一点好感,而且对于文官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反倒是对耿炳文,对平安这种武将,他更有兴趣些。 那汉民被带来,见朱允炆身穿有龙的服装,心知这是个大官儿,当即跪倒在地,口呼大王。 朱允炆使人给他饮食,赏了他一些银币,让他在旁边坐下,说说这里情况。 那汉民感激涕零,言语起来。 此地名为苦泉子驿,距离以前大元的上都开平城,尚有二百七十里。 大元的时候,此地是重要商路,有驿站一座,站户五十余户,但是井水难喝,只有一口苦井,故而叫做苦泉子。 在红巾军关先生,破头潘攻打上都的时候,此地被攻破,自此荒废。 那汉民乃是世代在此地做驿站站户的民众,虽家破,但故土难离,一直守在此处。 朱允炆听的心中沉默。 问此驿户如何生存,言此地有苦泉子,常有黄羊,黄鼠,野马骆驼等来此饮水可以打猎,而且周遭常有商旅,做些饮食和住宿,可以得活。 不过,周围马匪众多,常常遭到劫掠。 尤其是蒙古的大皇帝如今势微,关外的这些汉民基本都是被鱼肉的对象,在艰难生存。 朱允炆和平安,黄子澄,齐泰,耿炳文都听得皱眉。 吩咐那站户下去。 黄子澄疑惑道:“此地既然生存艰难,为何这汉民不投奔关内?” 朱允炆瞥了他一眼。 黄子澄能考试考到第一名,会试第一,自然不会是普通家庭出身,这年头儿没钱读不起书,耕读传家的都是地主阶级,黄子澄自小没有摸过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地都没下过,只需要一门心思读书。 虽说进入太学之后,有意让他去锻炼。 但他多半是在南方富庶的南直隶地区下基层,从未来过北方。 故而对于这汉民,在这么艰苦的荒废驿站,还不走,坚守在这里,十分惊讶。 朱允炆道:“子澄,你说为何这汉民能看懂我们所留的汉字?” 黄子澄道:“这是因为大元通行汉文,元英宗皇帝的时候,对汉字也是极为喜欢的。” 朱允炆又问道:“那你可知何为故土难离?” 黄子澄点点头。 朱允炆却摇摇头。 他意味深长地道:“你虽然学问深,但你不懂得百姓困苦,当年母后想让你和齐泰做我的伴读,大哥极力反对,我当时还不解,如今才知深意。” 黄子澄还是一头雾水。 齐泰稍微圆滑点,但也没太明白。 朱允炆道:“黄子澄,日后从开平到北京的驿站,就由于负责修复维护,我给你调配两千名军士,你再自募本地流民,组建驿站,将北京到开平这数百里路途打通,我要见到商旅不绝,百姓不受马匪侵袭。” “若是做到这个,算你大功一件。” 黄子澄虽然知晓这件事情不易做到,却也没有推脱,信心满满地拱拱手。 朱允炆淡笑看了他一眼,读书人啊…… 大哥说的对,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黄子澄和齐泰,除了夸夸其谈,有什么用? 但他又想起大哥朱雄英的另外一句话来。 任何人都可以改变,黄子澄和齐泰,在南直隶,只能养成温润的羔羊。 在这大漠漠北,见惯了风沙和戈壁,他们也会变得更加粗犷,岂不闻岑参未投军时,不过是个官身都补不上的小吏? 朱允炆站起身,说道:“开平以后就改名蒙城吧。” 想起刚刚那个汉民驿站站户浑身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犹如叫花子似的模样,他咬着牙紧紧捏着拳头:“我既为大明第一位外封的藩王,定要为大明做出一番千古事业来,我大明绝不可能比元朝做的更差!” 元朝时,此地的驿站站户好歹能活的像个人样…… 至少,马匪不敢随便打劫驿站。 因为元朝的官军比土匪还土匪。 他不由想起朱雄英的吩咐,我大明的漠南军,既要如狼似虎,又要军法如山,是威武之师,是文明之师! “大哥,允炆绝不让你失望……” 朱允炆嘀咕道。 ( 第134章 大明驱逐北元靠的是骑兵 翌日。 朝阳初照。 大明太子朱雄英,与大明燕王朱棣同行,即将前往山东。 朱棣将陪着朱雄英前往天津卫,自天津卫乘船,然后前往山东登州卫。 大军旗帜招展,军风雄浑。 朱雄英与朱棣分别跪在两边,给太上皇陛下朱元璋磕头。 “父皇,孩儿去了。” 朱棣拱手道。 朱元璋虽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他笑呵呵地将朱棣扶起来,拍了拍他手,又看向朱雄英。 “皇爷爷!” 朱雄英抬起头来。 朱元璋将他拉起,指着身后的李善长道:“雄英呐,你此去巡视,皇爷爷就不陪你去了,皇爷爷要陪着魏国公,就由李韩公为你保驾护航。” 虽说早已知道这个结果。 朱雄英还是面露欣喜表情。 他惊讶道:“哦?太好了,有李韩公为我压阵,孙儿我就不惧那些豪强啦!” 李善长闻言也是笑呵呵地点头。 心中却道,上位呀,你这个孙子,还真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朱明皇室,子孙三代,个个都是心思缜密之辈,大明必将兴起啊。 朱元璋宽慰笑道:“就不要寒暄了,抓紧时间出发吧,去了河南,多多巡视当地运河修缮,还有黄河堤坝。” 朱雄英与朱棣站起身来,告别朱元璋,骑乘上马,往大队汇合而去。 随着轿辇和仪仗开拔,大军旋即缓缓出发。 朱元璋的亲信,曾经的锦衣卫指挥毛骧,则还站在朱元璋身边。 等李善长走了,朱元璋的表情便凝重起来,他淡然道:“毛骧,咱吩咐你的事情,你可记下了?” 毛骧重重点头。 他拱手道:“皇爷,咱全都记下了。” 朱元璋嗯道:“记住,李善长的子侄辈,给我盯紧了,若事发,一个也不可落下。” 毛骧称是。 朱元璋又道:“你先前有错,咱既往不咎,此件差事,你的好生细心去办,咱这皇孙雄英呐,什么都好,有点下不去狠手,这些事情,就由咱这把老骨头办吧。” 毛骧咬了咬牙,低下头拱手去了。 朱元璋望着大部队远去,叹道:“善长呀,咱说了保你李家三世富贵,说到做到。” “但咱子孙后辈要做什么,咱就管不了了,哎,老咯……” 他轻轻摇头,转过身背负双手,虎踞龙行,腰杆挺得笔直,缓缓进入城去。 …… 大明,长安。 在鬼力赤出使大明之前,大明已派遣使者出使帖木儿汗国。 但是帖木儿汗国内乱不断,不仅言而无信,将大明的使臣扣留,还来回反复,言而无信。 故而,到了长安的鬼力赤,并没有被秦王朱慡善待。 秦王府内。 蓝玉正与秦王朱慡,还有王妃王敏,招待鬼力赤。 此鬼力赤,在前世朱雄英所在的那个时空,后世成了一代枭雄,在北元末代皇帝死后,妄称大汗,很有心计,他看起来膀粗腰圆,面貌粗犷,实则粗中有细。 一行人坐在案几上,一边饮酒,一边谈事。 鬼力赤脸颊颧骨较高,梳着鞭子,他眼若铜铃,哈哈笑道:“大明的秦王殿下,你们若是资助我,我定能帮你们收拾帖木儿,还有西边那些维拉特蒙古部落,现如今维拉特蒙古的首领唤作马哈木,是我的安达,只要你们资助我五十万匹布帛,一万两黄金,一万副战甲武器,我就能杀穿撒马尔罕的瘸子帖木儿,把他的脑袋割下来给你们当溺壶!” 他虽说的是蒙古语,但朱慡与蓝玉都能听懂。 朱慡和蓝玉都装作不知,看向秦王妃王敏,唤他翻译。 王敏翻译之后,秦王朱慡看了蓝玉一眼,哈哈大笑。 自从北元天元帝准备投降后,王敏和秦王朱慡的感情越来越好,秦王就像是换了个人,再也不复之前那颓靡模样,而且这段时间侧妃邓氏家族开始被国安司调查,秦王开始渐渐掌权,有了几分藩王威仪。 他端起葡萄酒杯,感叹道:“五十万匹布帛,一万两黄金,一万副战甲武器,就连我大明秦王都拿不出,鬼力赤你胃口这么大,不怕把肚皮撑破!?” 鬼力赤闻言,等王妃王敏说完后,故作疑惑地道:“什么是肚皮撑破?” 他露出忧虑表情,道:“那瘸子帖木儿,足有骑兵五十万,疆域横跨万里,若是你们不资助我,不日瘸子就会率兵打来!” 说着脸上忧虑表情一变。 他冷哼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帖木儿的大军,都是百战精骑,就连我们蒙古人都不是对手,你们汉儿只擅守城,步战,骑战你们压根打不过帖木儿。” 这回不用王妃王敏翻译。 蓝玉哈哈大笑。 他咚地一下将酒杯丢在桌上,喝道:“骑兵很强吗?” 鬼力赤疑惑地看向蓝玉问道:“这位是?” 虽说之前秦王朱慡早已介绍过,蓝玉乃是永昌侯,节制陕甘宁所有兵马的最高军事长官,但鬼力赤却装莽。 秦王便说道:“这乃是我大明的永昌侯,此地最高军事长官。” 鬼力赤哦了一声。 他道:“在我们蒙古,一般叫这种人太师。” 蓝玉冷哼道:“你不用装莽了,我看出来了,你能听懂汉话,何必装作听不懂,今日正好有空,我想请帖木儿汗国的使者,观摩观摩我大明的步兵操练。” 说着站起身来,不待鬼力赤答复,就喊道:“来人啊,唤神机营来,将洪武炮,迫击炮,洪武三式,手雷,全都给我拿出来,在演武场让这西边来的蒙古鞑子听个响儿。” 鬼力赤的副手乃是精通汉化的回回大商人,闻言惊疑不定地看向上首,以为蓝玉要唤来刀斧手,直接把鬼力赤砍了。 鬼力赤哈哈笑道:“好好,我正好见识见识大明有多强!” 他也不含糊,站起身来,就一副要出去看热闹的模样。 在大元末年,元顺帝曾经征召过西域各汗国的蒙古兵来中原平叛。 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是狼子野心,如察合台汗国,趁机攻击大元在哈密,别失八里,哈梅里的驿站卫所兵,趁机给察合台汗国扩土上千里。 如钦察汗国,也是趁机把驻扎在城堡里的蒙古头人首领给噶了,当地的本土贵族崛起。 甚至还有察合台汗国过去救援的大将,见元顺帝指挥不了手下的军头,说大元大皇帝把皇位传给你,你守不了,你不行,不如把皇位传给我,我来守护大元江山。 鬼力赤这些蒙古部落首领,在元朝被汉人驱逐出中原后,对于大明这个新兴的汉人大帝国,打心里是鄙视和瞧不起的,觉得他们只是趁着蒙古人内乱得了天下。 蓝玉也不多说,刚好秦王府中就有演武场,而且极为宽敞,此地原来是关中的蒙古大军阀,汉化蒙古贵族李思齐的府邸改建,因为蒙古人喜欢骑马,这个演武场很大,足有上百亩,用来演武完全没有问题,三百名神机营官兵便开始操演骑兵和步兵对战。 数百名王府骑兵骑着马儿,挥舞着弯刀,射着弓箭,对神机营官兵一轮骑射,随后边走边射。 那些神机营官兵却拿出硕大的盾牌抵挡。 挡住射击后,后方的火枪兵立即射击,他们枪法十分精准,摆放在前方的靶子和骑兵手中举着的移动靶子全都被击中。 随后,又是一轮迫击炮炮击。 这些迫击炮的演练炮弹,装的是石弹,威力小,火药量也不大。 但是依稀能够看出这些炮兵们的训练刻苦,炮击弹着点很准。 鬼力赤看的额头冒汗,眸子闪烁沉默不语。 他身边的副使,色目回商疑惑道:“大汗,您为何不语,汉人这火炮和火枪虽然犀利,但是只是不能动的活靶子,我蒙古骑兵来去自由,打他们还是很简单的。” 鬼力赤见蓝玉等人没看他,压低声音怒骂道:“你个蠢货,你看不出这个阵厉害的地方嘛。” “你以为汉人真的是靠着步兵枪炮厉害赶走了大元皇帝吗?他们靠的是比蒙古人还厉害的骑兵,你没见大元的天元皇帝都被赶到漠南沙漠里吃沙子去了!” “我担心的是汉人的骑兵犀利,又有这种火器,将来必定会攻略西北呀。” “汉人和蒙古人不同,我们逐水草而居,他们喜欢故土,西域这些地方,汉唐大元,都属于中原的皇帝管辖,如今明国厉害,肯定想收回西域。” 那色目回商啊了一声,道:“那怎么办?” 鬼力赤冷哼道:“怎么办?帖木儿那瘸子收税收的狠,但好歹给部落首领活路,这些汉人却不准收奴隶的税,不准蒙古大根脚收拾放牛羊的农奴,自然是帮着帖木儿那瘸子好好守住西北,不然汉人来了,我们再也没有以前舒适的生活。” 色目回商道:“可是,我们手下的奴隶人多,贵族大根脚却少。” 鬼力赤道:“那就紧盯着那些奴隶,胆敢有私通汉人的,全都杀了,你只要放任一个奴隶骑在你头上,日后这些奴隶就再也不甘心做奴隶,他们会变成洪水,卷走你的帐篷女人和牛羊,汉人就是这股洪水。” 说完之后,鬼力赤咬着牙,眼神闪烁道:“回去,我们就与维拉特首领马哈木停战,好生商谈如何对付大明,这些汉人的脑筋比我们蒙古人多几个弯,善于制造这种犀利的火器,又拥有不亚于蒙古人的骑兵,还拥有无穷无尽的交子,银币,掠夺我们的牛羊财富,等黄金家族的大元皇帝倒下后,下一个就是我和马哈木他们了……” ps:推荐一下新书《窃元》,老白严谨风,拜求投资 ( 第135章 蜀王殿下的忧虑 成都府。 蜀王府已经修建完毕,耗时七年。 大城足足占据了整个成都城最繁华的地段,将宋朝成都古城囊括在内,其武二庙最为隆重,文庙自然是贡院,其中有孔庙,武庙为讲武堂,其中有关帝和岳武穆神像。 已经在此地待了五年的方孝孺,正在为蜀王殿下朱椿的孩子授课。 蜀王不仅自己好学,对于世子教授也是极为严格。 哪怕世子才三岁,便已经开始学习启蒙读物。 讲完课程,方孝孺就被蜀王殿下叫去府邸,与蜀王殿下讨论最近南京朝廷传来的消息,大明天子朱标殿下即将派遣中官参与核实各地大明皇家银行账目。 这账目,实际上就是税收。 这几年,虽说一条鞭法没有提出来,但是各地实际上正在逐步推进大明皇家银行承担收税的职能,老百姓可以将自己要缴纳的实物税折合成钱粮交,也可以拿去大明皇家银行卖了来交,因为大明皇家银行和大明开遍天下的驿站是一体的,而驿站商旅不绝,又将这些钱粮米粟,布帛等,运送到各地去贩卖。 这极大的促进了大明如今的繁荣。 经过这段时间,在蜀地与各处青藏佛头打交道,并且筹备文武科举事宜,蜀王朱椿已经成长了许多,他手上拿着南京过来的圣旨,来回在府邸踱步,道:“方先生,依我看来,朝廷这是要对勋贵下手了啊。” 他语气中有些萧瑟。 其实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朝廷要动勋贵。 先前已经说过,大明皇家银行和驿站是一体的。 而百分之八十的驿站站户,都是勋贵军头手中退下来的老卒,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大元之前的世袭站户。 所以,驿站和银行,这两个地方勋贵很容易把手插进去。 如今情况不同了。 方孝孺早已知道有今日,说道:“王爷,此为大势,天子派遣中官,太学国子监监生,还有讲武堂,户部,从官组成调查队,彼此监视,核实天下课税司局,此是天子在清查蛀虫,如今大明皇家银行被腐蚀的厉害,就拿我们蜀地来说,各地的驿站,银行,带兵的武将们若是不上下其手,侵吞一番,难以养兵。” “又有一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景川侯,他为大将,镇守一方,近亲远邻纷纷投奔,要么在驿站担任驿丞,要么在银行担任要职,且都是边关险要的卫所,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蜀王点点头。 其实川蜀之地十分“富庶”。 这个富庶的定义在于,大量的财富集中在周遭青藏地区的佛头手中,这几年蜀王在此地搞得有声有色,讲武堂和贡院里来了许多川藏土司头人和佛头之子,此时活佛还不是在朱雄英那个时空那种金瓶掣签转世,有些佛头家族是世袭制,而且受到元朝皇帝影响,大欢喜推蝶儿秘术很流行,所以私生子众多,这帮人自然而然被成都府这里的的文武庙。 有意思的是,土司头人的子弟,大多喜欢去孔庙学文。 而佛头家族弟子,大多喜欢去讲武堂学武。 这是因为,土司头人嫡长子继承制,有些地方是女头人继承,他们很羡慕大明的天朝上官文官们,有身份有地位,学好文化,可以在大明皇家银行里掌钱,出入都有随从,地位得到提升。 佛头家族子弟却从小就要在庙中苦修,十分仰慕武人建功立业,骑马驰骋,在各地率军建功立业。 这些大量川藏地区的贵族子弟进入大明的官场后备人才基地,极大的推动了大明皇家银行的发展,维护了大明的统治,而这些川藏的土司头人弟子,佛头家族,也从川藏高原走下来,纷纷进入周遭省市经商,发展,他们也带动了本民族的壮大。 有些佛头弟子,行走各地布道,就将钱财存在大明皇家银行,只需要拿着飞票,也就是存折,就可以在各地大明皇家银行随意折取。 川蜀地区,在经过南宋末年被元朝蒙古人屠杀导致千万人口锐减至不足百万人的至暗时刻之后,仅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迸发出了极大的火力,这里的银行存款量,赋税交纳量,已经快要追上陕西。 要知道,此时的陕西山西和江西三省,都是大明人口赋税大省。 天府之国,名不虚传。 “我担心此事会影响川藏的改土归流啊,其他还好说,主要是川蜀有很多国营银矿,而且我们成都府的造币局,也开始试行铸造大明银币,方先生你也知道,各地的国营银矿,铜矿,都被勋贵们伸进去了,云南的银矿,八成都在沐家手里,我川蜀的银矿,六成在土司佛头手里,三成在卫所驻扎的勋贵手中,剩下一成才是朝廷的啊。” 蜀王朱椿忍不住叹气。 这时候已经当爹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读书和体贤下士的蜀秀才了。 尤其是被成都府大慈寺的和尚们富裕情况吓跌了眼镜。 大慈寺这座唐代就兴隆的大寺,寺庙里的和尚在五年前,被朱雄英派遣郑和一吓唬,居然买了六百万两银子,也就是一千二百万块银元的国债券! 这是什么概念啊…… 当年,这整个成都府一年的赋税还收不到三百万两银子,不到六百万块银元。 他后面详细探究,真是打开了眼界。 元朝时候,和尚可以蓄奴,豢养歌姬,戏班子,公然开当铺,开粮庄,布庄。 大慈寺当时是蜀中第一大寺,自然是十分有钱,而且屡次战祸都没波及到他们,数百年积累下来,自然富得流油。 他们不仅做这个,自贡盐井的地主,也是各地的寺庙和尚。 越是乱世,或者末世,这些寺庙里的和尚就越发财,因为依附恭维者众多,财富历经数百年的积累,买国债券的还是九牛一毛,而且这边信众又广。 就比如现在,大明将川蜀建设的很不错。 那些善男信女,就觉得是菩萨的作用,捎带着大慈寺的香火又旺盛不少,惹得蜀王朱椿暗自有些不太高兴,开始整治寺庙僧人侵占田产事宜,敲打敲打这帮和尚,这帮和尚也知趣,马上命人挑着许多银元存入大明皇家银行,还多买国债,表示十分爱大明。 方孝孺道:“国营银矿之事,倒没有多少窝案,我担心的是,咱们西南的茶马商路驼队,这边很多卫所千户和勋贵将官,偷偷组建马队贩卖官盐,贩卖蜀绣,而且形成了风气,若是动了,是否会造成地方卫所动荡?” 蜀王摇了摇头,咬牙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来成都府,担任大明报成都总编的徐麒,施施然而来。 他对着蜀王行礼,又见过方孝孺,方才坐下,一起商谈。 徐麒作为张士诚旧民,此刻已经完全成了大明子民,还在力劝张士诚曾经的许多幕僚官员出山,尤其是隐居的江浙一带文人,来蜀中为大明效力,在这里,因为远离朝廷,而且紧缺人才,他们得到了极大的权柄,那种失去的权利失而复得,而且权力更大的感觉,让他们纷纷觉得自己找到了第二春。 就连南直隶左丞张麒,也就是大明当年征讨张士诚时,开城门投降,被朱元璋称为大明第一功臣的这位老家伙,也安耐不住,从江阴带着妻儿老小,到成都府为官,在此地担任教谕,教书育人,为成都府贡院和讲武堂讲官,他能文能武,在这里教授了一大批学子武生,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姿态。 听到蜀王殿下的担忧,徐麒摸了摸下巴胡须,呵呵笑道:“蜀王殿下不必担忧。” “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 “各地卫所将首定期对调即可,三年一期,而且南京朝廷也有命令,清查银行和各地课司税款,不能盲目专断,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我们可以抓紧时间上奏嘛。” “另外,有关系的武将,就召他们来成都述职,伺机拿下,我大明官吏每年大考都要述职,这有何难?” 徐麒家中藏有万卷书,万卷楼更是古今名楼,他本身也担任过卫所的将领,对这些事情门清。 方孝孺和蜀王都有些书生意气,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徐麒一说,二人眼前皆是一亮。 对啊…… ( 第136章 高丽对大明宣战 高丽,开京。 崔莹在自己院落之中,拿着谍报观望之后,冷哼一声。 这位高丽国一代名将,此时须发皆白。 虽说眸子精芒闪烁,现实他还有不俗的精力,但事实是,他已经老迈,而以李成桂为首的少壮派,正在逐步壮大,他们迟早会把持高丽的国政。 说来可悲。 高丽这个国家的国王,从来就没有真正掌握过朝政。 他们国内寡头林立,各自为了利益互相厮杀。 就连崔莹也未能免俗。 嘴上对大明喊打喊杀,要建立高丽银行,和大明皇家银行根据汇率兑换货币,为高丽建立金本位货币,身体上,崔莹自己家族没少从大明进货来买卖,因为大家都在用这种方式赚钱的时候,心里的那层道德微不足道。 何况,高丽本身没有多少爱国派。 爱国?你怎么爱。 高丽大部分贵族,都或多或少被元朝蒙古人换了血。 极少数没换血的,也都有各自的心思,如李成桂家族,本来是高丽北方的双城人氏,以前那地方在唐朝是新罗,后来是渤海国,本来对高丽人就有点鄙视。 甚至于,如今还存在的金国女真人,一些在深山老林子里打猎为生的女真人,都鄙视高丽人。 高丽人自然也鄙视他们。 这种互相的鄙视,是元朝统治者,在汉人儒臣的建议下有意这么推波助澜造成的。 就拿李成桂来说,他们家族世代是大元双城世袭千户,但是蒙古人偏生要安排个高丽副总管去监视他们,而且故意给那高丽副总管权势。 做副手的没有人甘心被欺在身下。 所以李成桂家族本来和高丽很不对付。 这也是大元和高丽边境那些行政机构的缩影,为的是防止大元的边境官员被高丽腐蚀,前期的效果十分不错,再加上高丽曾经是大元的辽阳行省,所以这边的人对于继承了大元帝国国祚的大明,抵触心理没那么强。 甚至有一些期待…… 因为崔莹这种贵族,一向以自己是华夏自居,大明毕竟喊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高丽可是小中华,看看崔莹自己身后的屏风,唐式的塌几,身上的衣袜,放着的汉字书法等,就知道。 听到他冷哼,坐在他下首的崔莹派别大臣,纷纷对视一眼。 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丽人善于内斗。 这是元顺帝妥欢帖木儿说过的一句话,尤其是高丽南北之人,因为他的皇后奇皇后就是高丽人,宠臣宦官朴不花也是高丽人,所以对高丽人把握很准。 底下的这帮崔莹派,簇拥在崔莹身边,不过是为了从崔莹这里拿权。 政治,看重的永远不是一个人,而是他手中的权利。 当年高丽王被赐死后,崔莹和几个权臣上台掌权,分别划分势力地盘,崔莹因为能掌军,如今势头正大。 “李成桂这个北人,十分不可靠,崔大相,请您下令,让我们去把李成桂斩了吧!” 有个官吏叫嚣道。 “曹敏修那王八蛋,也是个卖国鼠辈,暗通明国,着实该死!” 又有人喊道。 崔莹瞟了这几个官吏一眼。 这帮家伙嘴上喊的凶,但自己屁股也十分不干净,就拿骂人家大将曹敏修私通明国的高丽国官吏来说,他自己也偷偷和明国贸易,而且还搞了两支船队,专门从明国买粮食来开京高价出售。 高丽此地因为国寡地小,国民比较封闭,权门世族,还有佛门势力更加封闭。 佛头主持死了,他私生子顶上,和尚和如今的倭国有点相似,逐渐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势力,家族世袭势力。 权臣也一样。 崔莹虽然恨不得将手底下这帮王八蛋全宰了,为高丽国清整吏治,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这么做了,自己的势力也就土崩瓦解。 他眸子闪烁,思索对策。 辽东纳哈出已经被他送给纳哈出的十个美貌高丽婢女杀害了。 明国虽然一声不吭,可是动静可不小。 冯胜,傅友德,这两位大明名将,亲率大军,出关外前往辽东,准备到达铁岭布防,按照情报来看,这是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铁岭,本来是大元的双城,李成桂家族世代镇守之地。 此地本属于大元,在李成桂家族投降后,被高丽趁机占了,高丽当然也没打算还,还打着帮助大元平叛的旗号,直接把兵马推进到了辽东腹地,幸亏有个纳哈出顶着,不然可能高丽真把疆域扩展到了辽国契丹和金国女真龙兴之地。 纳哈出的手下既然没有和明国内讧,那么第一个计策就行不通了。 如今只能用第二条计策。 他看了看手下的官吏,这帮官吏人太多,高丽的问题就是,经过这些年发展,贵族和官吏两班太多,百姓太少,需要干下去,或者杀一批贵族才行,不然养不活高丽这个国家。 哪有两班贵族占大多数,平民百姓占少数的国家。 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借助明国这把刀,帮助高丽铲除异己。 他冷哼道:“李成桂不足为惧,他两个儿子,李芳果,李芳远,都是我的学生,我马上奏请大王,命令李成桂和曹敏修二人率军,前去双城,与明军大战,收复我高丽国土!” 崔莹的话让手下诸大臣大惊。 有人惊疑不定地道:“大,大相,我们真的要和明国对抗吗?” “明国的大将,可是冯胜与傅友德,皆百战名将,而且他们足足有二十万大军,加上辽东纳哈出的十五万兵马,辽阳指挥马云的兵马,将近四十万人,我高丽要倾国而战吗?” 崔莹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砰! 案几被拍的震动,他喝道:“你们胆小怕事,如何为高丽尽忠,我高丽当年面对红袄军十万大军进攻都不怕,还扩土千里,冯胜和傅友德虽是名将,皆已老迈,不足为据。” “我高丽兵马,有天时地利,如今即将下雪,他们明人不擅野战,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成桂曹敏修出战,日后我等议和,也可将李成桂曹敏修推出去作为首恶斩首,将他们两人党派全部拔除。” 这句话才是重点。 众多手下大臣,纷纷眼睛发亮,你看我我看你兴奋起来。 李成桂和曹敏修代表的是两个大势力,不是两个家族那么简单,他们占据的良田,商贸份额,才是这些大臣关心的。 至于高丽打不打得赢明国? 他们关心个屁呀。 君不见当年红巾军破头潘攻来,在高丽境内越打人越多,本身只有一万多人,到了高丽国打着打着硬生生打出十万人来,这是为什么? 这帮高丽两班们,各怀鬼胎,开始详细筹划起,高丽对大明出军的事情来。 “开战,我高丽要对大明开战!” “可恶的明国,竟然敢占据我高丽国土,我们要将他们赶走,把辽东抢回来!” “开战!” 一堆高丽两班贵族纷纷叫嚣起来。 心里却想着,马上粮食要涨价了,得抓紧时间去大明进些粮食囤着,定能大赚特赚。 ( 第137章 上位咱去了 这边崔莹和自己手下商谈。 李成桂府邸,他也正在和曹敏修密谋。 两人跪坐在塌几上,饮着烧酒。 碟子上,摆放着两样小菜,一样是大明过来的落花生,一样是大明过来的荇菜。 至于这烧酒 虽说名义上是高丽产的酒,实际上是大明以木薯酿造,卖给高丽的。 李成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眯眼道:“王上,马上就要下令,命你我二人率军,前去辽东铁岭,与明国交战了。” 曹敏修身材魁梧健硕。 他眼睛眯起,祖上是汉人的他在在高丽也属于北人党,和李成桂一样,都属于被南人党排挤打压的对象,偏生他和李成桂都手握重兵。 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道:“王上怎么能被崔莹那些奸臣所误!” “我高丽,根本不是大明的对手!” 如今的高丽虽然国力比较强,也正好在新罗人渤海人等大融合的时代,正是他们民族自尊心爆棚时刻,但是他们内心都十分清楚,高丽并非是大明帝国的对手。 武将们都很理智。 反而是官们,一直在疯狂叫嚣。 尤其是这段时间和大明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的诸大贵族世家,还有寺庙的佛头们,他们全都支持高丽出兵和明国大战。 没办法,高丽如果不输一仗,他们怎么赚更多钱呢? 而且官们,和李成桂不对付的那些武人们,也想要趁机除掉李成桂和曹敏修这两个北人党,尤其是李成桂这个不服管教的货。 毕竟,高丽王反正也是随时可以卖的,打仗输了可以甩锅给武将,明人又是讲道理的,至少不会像是蒙古人那样烧杀劫掠,所以他们压根都不怕,巴不得赶紧打起来,好搞下台一拨儿权贵,给自己家族多捞取利益。 小国的命运,永远是被寡头所掌握。 “你我能凑出多少兵马?” 李成桂问道。 曹敏修想了想,道:“十五万兵马。” 李成桂端起酒杯,眯眼低声道:“十五万兵马,足够了” 他看着曹敏修,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没开口。 毕竟,叛国卖国这种事情,没有交心的人,是不敢乱说的,最佳时机,是在他李成桂率领高丽的十五万大军,军权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才最保险。 曹敏修也是欲言又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辽东,辽阳。 冯胜与傅友德两位国公出马,这在大明历史上也很少见,但是他们二人都不太高兴,在辽阳城中面无表情地接受指挥马云,指挥叶旺的宴请。 二人间或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此战之后,他们就该退休了。 大明如今的勋贵老将,还站在台面上的,受到天子朱标器重的,明显是那在西京长安带军,节制陕甘宁卫所的蓝玉啊。 马云举起酒杯,笑呵呵地道:“二位国公,你们都是辅国良臣,这杯酒,我敬二位大人!” 冯胜与傅友德也澹笑着举起酒杯。 一饮而尽,冯胜叹气道:“马云,有时候本国公也羡慕你在这辽阳为镇守,山高皇帝远啊” 此言一出,傅友德面色变了变。 冯胜家族,本来十分兴盛。 可是难就难在,冯胜此人的胃口太贪,不知道进退。 从害了周王朱橚擅自离京被贬起,他冯胜一脉就应该好生谨慎做事了,偏偏冯胜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很能打,丝毫不收敛。 因为自己女儿嫁给了郑国公常茂,可是常茂继承了常遇春体质,至今还没有子嗣。 这就导致冯胜女儿和常茂矛盾重重。 冯胜又站在女儿这边,使得冯家和常遇春旧人交恶。 先坑害了周王朱橚,又得罪常茂,再插手商队海贸 更离谱的是,和申国公邓镇一起做的买卖,冯胜也没少参与。 这让太上皇朱元章,天子朱标,对冯胜都极为厌恶。 在朱雄英前世那个时空,冯胜是唯一一个没有进入太庙陪享后世朱明帝王将相跪拜的开国国公,如今看来,人品可见一斑。 傅友德眸子闪烁,低喝道:“宋国公,你喝醉了。” 对着左右使了个颜色,当即有锦衣卫上前来,将冯胜架走。 太上皇朱元章陛下,以保护这些功勋老臣的名义,在他们身边都安排了锦衣卫贴身守护安全,而且这些锦衣卫,还都是从讲武堂中选取的良家子。 这五年,讲武堂培训了一大批的武生良家子。 他们已经开始进入了武将系统的方方面面。 傅友德面无表情地道:“高丽国要出兵了吧?” 马云点头。 傅友德苦涩地饮了一杯酒,道:“此战我能收复高丽,也彪炳史册,千百年后,青史昭昭,定然有我傅友德将名” 北京城。 徐达府邸上,朱元章正亲自端着汤药,喂徐达。 他俩都是须发皆白,朱元章虽说动作有些笨拙,可是十分温馨,对于徐达这位能能武的儒将,朱元章十分喜欢,最重要的是,徐达的女儿徐妙锦,就要成为自己孙媳妇了。 徐妙锦紧张地站在旁边,双手叠放在身前。 “呵呵,妙锦呀,我家雄英如何?” 徐妙锦连连点头,犹如小鸡啄米。 随即,她脸颊羞红无比。 徐达幸福地看着这一幕。 他轻轻咳嗽一声,忽然推住了朱元章的手,低声道:“上位,让他们,出去吧” 朱元章端着药碗的手一顿。 他扭头看向徐达,皱了皱眉,对一边的徐辉祖使了个眼色,徐辉祖身体颤动,噙着泪忙出去呼喊自己徐家子弟了。 徐达的眼皮子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又以眼神示意徐妙锦出去。 “上位,你可怪咱两次放走了元顺帝?”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 “不怪,咱怎么会怪你?” 朱元章摇头。 “若不是你放走了元顺帝,也没有如今的漠南蒙王,我大明不费一兵一卒,得了数千里疆域,且燕云到代地的长城,可撤去许多卫所,为国家剩下多少钱粮,这都是当时你放走元顺帝的功劳啊。” 徐达苦涩笑了笑。 他眼神闪烁,盯着屋顶,低声道:“上位,咱若说,放走元顺帝,是为了给我大明后世武将勋贵,留些功劳,你信么” 朱元章拍拍他的手,道:“老兄弟,你好生休息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又苦涩笑。 “上位,咱死后,把咱骨灰分成两半,一半洒在八宝山,与我大明北伐光复华夏的数十万老卒葬在一起,一半运去南京紫金山,在您脚跟前儿伴着您,好嘛?” 朱元章点了点头。 这时,徐辉祖带着弟弟妹妹,还有家卷都赶到了,聚集在屋门外。 朱元章侧头,示意他们都进来。 “爹!” 徐辉祖这壮汉眸子含泪,徐妙锦也是俏眸轻颤,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这位父亲要不行了。 徐达又觉得眼皮有些重,他费劲地睁开眼,道:“上位,李善长,该杀” 朱元章默不作声。 徐达的话语有些声弱了。 “李存义,先,从他”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朱元章便劝他好生休息。 他忽然身体颤抖起来,四肢抽搐,面上露出痛苦表情,好在朱元章一直攥着他的手,这位华夏有数的名将,眼睛豁然睁的很开,眼眸明亮,看向自己的儿子女儿。 “为我大明尽忠。” 他说道这,嘴角勾起笑意。 “上位,咱去了” 大明洪武二十二年,徐达卒。 第138章 大明的反腐倡廉活动 战旗招展,雄风。 朱雄英和朱棣坐在船上,自天津港开拔,前往登州卫。 “四叔,安南那边的事情就靠你了。” 朱雄英咧嘴笑道。 朱棣却摇头:“攻略安南事小,建设安南事大。” 朱雄英眼睛一亮,问道:“您看了朱不败前辈写的那些书?” 朱棣点点头。 “攻略安南,大约只需两年。” 朱雄英却看向高丽那边方向,道:“是啊,高丽,漠北,安南,西域,我大明如今虽说可以同时经略四方,可是钱粮后勤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库得想办法多攒点银子。” “您去了,得先把两广的经济搞起来。” 朱棣想起夏原吉,说道:“你派给我那个内阁行走,夏原吉,倒是个不错的搞钱手。” 朱雄英道:“四叔您放心,福建市舶司,广州市舶司的镇守太监也归您调遣,需要钱粮后勤,可放开手段。” “另外,如今五叔周王在南京执掌大明皇家银行事宜,他是您同母弟,事事多向他开口,我和爹都鼎力支持。” “除了安南,眼光也要盯着缅甸和天竺,天竺那边盛产胡椒香料,宝石,也盛产粮食,是块儿宝地,若是我大明能打下天竺,将来国内的藩王勋贵,都可去天竺实封。” 朱棣眼睛一亮。 朱雄英又道:“对了,高丽事毕,我大明势必要在高丽驻军,您觉得派谁去最佳?” 朱棣皱了皱眉。 高丽乃是为了攻略倭国日本,所以必须要驻军,建立大明皇家银行分行,在十年内,全盘掌握高丽财政和军事,将高丽去国化省,当年元英宗和元宗没有完成的事情,我大明来完成! “最好派一皇亲国戚。” “高丽虽然国小民寡,但是地理重要,若是不派遣皇亲国戚坐镇,容易滋生藩镇军阀。” 朱雄英咧嘴一笑,四叔朱棣的见解和他一模一样。 他说道:“我看,十叔就不错。” “鲁王?” 朱棣有些诧异。 “为何不选齐王?” 他问道。 朱雄英苦涩地摇摇头,道:“四叔,非是我对达定妃有成见,而是陈友谅这帮旧人之前始终有些蝇营狗苟的龌龊,齐王还好,潭王” 朱棣并非不知道情报,对于潭王做的一些事有所耳闻。 “况且,齐王他在青州和官沆瀣一气,偷偷违规放贷,套取我大明皇家银行的钱款,做了不少回,这种事情只要被拖下水,就上不了岸,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无法成为独遏一方的诸侯,所以七叔齐王,还是安心做个太平帝王吧。” 如今,宁王朱权和肃王朱楧都已经在边境练军,开始参与军事。 等他们逐步成长起来,大明皇家勋贵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 这时,纪纲急匆匆地赶来,半跪在地拱手道:“太子殿下,燕王殿下,有北京大事。” “何事?” 纪纲深吸一口气,说道:“魏国公徐达,卒了。” 朱雄英还好,徐达毕竟是朱棣的人生导师,曾经教授他武艺和军事,还是他的岳丈,他悲痛地站起身来,以手扶着一边,宽硕身体站不稳当。 朱雄英哀叹一声,魏国公徐达呀,哎 他挥挥手:“船先靠岸,送燕王殿下回北京奔丧。” 朱棣看向朱雄英道:“那安南事宜?” 朱雄英道:“四叔,你奔丧之后再来,其他诸事粮草筹备,有夏原吉和姚广孝统筹,等你主帅到位,可徐徐图之。” “好。” 朱棣强忍悲痛,吸了口气。 五日后。 南京。 施耐庵翘着二郎腿,正在查看报纸。 如今,南京的大明报,已经可以做到在南京城内每日都发报,南直隶附近城市,则是每周集中内容,以周报形式抄送各地官吏。 报纸上,几个醒目的标题,令人无语。 惊,光天化日之下,太子殿下公然叫来四只公鸡!? 大明银行国有资产流失,是谁在当蛀虫? 他翻了个白眼。 这都是谁起的名儿。 尤其是第一条。 分明是太子殿下在山东巡视,因为没有公鸡打鸣早上起不来,专门买了四只公鸡放船上,结果被报纸写成这 但是内容却有些意思。 长篇累牍,描述太子殿下在山东巡视,还专门自己花钱买公鸡,并且讲了讲山东各地的民生情况。 他眯起眼来,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天子坐镇南京,太上皇坐镇北京,太子殿下四处巡视,勘察办桉。 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 实际上,太子殿下,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端起一杯茶来,抿了一口,联想起正在大理寺被会审的邓镇,不由表情凝重,大明要开始清整吏治了。 虽说之前他想要为科举呐喊,险些翻了错误。 好在,这错误并非是不可原谅。 “我大明要对北守南攻,那南方赋税要重了” 施耐庵内心轻轻叹息道。 和有些人想的不同,许多人认为,北方卫所多,南方的赋税就重,因需要不停往北方充血,实际上,北方约和平,南方的赋税才越重,因为和平时代的建设,有时候甚至比卫所军队更花钱。 施耐庵可是张士诚谋士出身,对这些事情十分清楚。 南方赋税加重,肯定会有人利益受损。 再加上如今邓镇,被关在大理寺,说不定要斩首,家族牵连被关进大理寺诏狱的已经有数百人,这般下来,太子殿下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眸子闪烁。 是不是提醒天子一下呢? 太子殿下危矣。 南方的官,还有勋贵利益受损后,会对朱雄英做什么事情,不敢想,越想越可怕。 尤其是邓镇身后的势力,施耐庵很门儿清,邓镇代表的不仅仅是勋贵,他还收编了许多南方大商人,因为勋贵掌握着商路,而南方富商只能从他们勋贵手中吃残羹剩饭。 他站起身来,还是决定写一份奏折,去向天子殿下秘奏此事。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改变了对大明的敌意。 拿起奏折来,施耐庵开始写折子,写一会儿就皱眉沉思一番,从漠南蒙王就藩,讲到了安南,前户部侍郎郭恒等人正在安南经商海贸,为大明赚取银钱,再提到了太子殿下巡视周遭,他建议,巡视地方的太子殿下,最好身边多带兵马,还需得小心下药。 大元时期,蒙古人很多皇帝都死于下毒。 写完这些,他拿出奏折吹干,皱着眉沉思自己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施耐庵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大明天子朱标,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此处,正在他背后对他微笑。 “圣上!” 施耐庵连忙下跪。 朱标却摆摆手,道:“施先生免礼,朕来报社,是有一封信要刊登,还请施先生速速印刊,并晓谕全国。” 施耐庵将那信封接过,看了看,眸子微微一缩。 天子朱标,将要在全国进行大规模的清查吏治活动,严打贪污腐败,勋贵不法,并且将大诰颁发全国,举办大诰背诵大会,同时,各地县学,府学学子,要上山下乡,到田间地头,到基层去扶贫帮困,为老百姓做事,皇室子弟和勋贵也应一视同仁,另,申国公邓镇贪赃枉法,侵吞国体,判凌迟,全家家产抄没,作为此次清查吏治活动的典型! 第139章 一个汉人如狼似虎 南海。 十余艘商船正在航行。 自华夏南海到西方各国的商路,早在唐朝便已十分繁荣,南宋时到达巅峰,大元忽必烈时期,更是到达了巅峰中的巅峰。 当年南宋降臣众多,对海贸十分重视,屡次给忽必烈进言海禁,朝廷官控海贸赚取赋税。 而忽必烈也很重视海贸这让南宋朝廷延续数十年的赋税来源,屡屡派遣手下色目大商人率队经商,因为和安南以及缅甸,爪哇有冲突,更是派军征讨这三个地方,征讨爪哇大败,但是安南缅甸都被大元打下。 大元还在这两个地方,设置宣慰司,主管征税事宜。 不过这两处地方蛮民不服管教,且汉人稀少,蒙古人更少,最后不了了之。 商船上,数名大明海商,正在密谋。 “还有多久到三佛齐国?” “快了,我们运气好,没有遇到海风,若是有海风,还要慢些。” “那陈祖义和梁道明,都在三佛齐吧?” “在” 领头的人,赫然是前大明吏部尚书郭恒。 而他身边许多海商,则是沉万三沉氏家族的一些商贾,他们都被大明锦衣卫国安司招安为外围谍子,帮助大明打探军情,攻略南海。 郭恒如今身材黑瘦,皮肤黝黑,他双眸闪烁着亮光,作为差点掀翻整个大明吏部的一名侍郎,他家中时代耕读传家,儒学为本,是个很有见识的读书人,否则也做不到苏州府的上官。 洪武十七年,他的桉子事发,大明洪武天子一反常态,没有杀他,而是判他下南洋为大明锦衣卫国安司的商队经商赚钱,赎买家人,他家卷发配云南戍边三年,这罪责十分轻了。 三年来,他兢兢业业,为大明赚取了不下于五百万块银元。 如今,他就是大明锦衣卫国安司,在南海的指挥。 他低声道:“天子口谕,攻略南洋,乃是我大明接下来十年的重中之重,燕王殿下,即将开赴广东,为两广大都督,负责安南,吕宋等地事宜,尤以攻略安南为重。” “要攻略安南,必要将三佛齐捏在手中,沿途华人,多聚集在三佛齐,三佛齐华人,又以陈祖义,梁道明为首,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降服陈祖义和梁道明。” 有沉氏家族的商贾问道:“郭东家,此二人我沉家和他们做生意常有来往,陈祖义此人杀人如麻,毫无信义可言,倒是梁道明,此人乃是广东南海佛山人,乃是客家汉人,在当地极有威信,言出必行,且素有信义,倒是可以争取一下梁道明。” 郭恒闻言点了点头。 他眸子闪烁,笑道:“除了天子口谕,太子殿下也给我传来书信。” “他说,三佛齐国,横跨满剌加,吕宋,囊括数十海岛,扼守南海商路要道,而且此地自宋时多有华人来此定居,元末又有许多人来,我等攻略南海,先策反诏安,再想办法,以华人在此地建城定居,想办法掌控三佛齐,使此地为我大明藩篱。” “将来,会有大明藩王,来此实藩!” “啊!?” 众多商人们纷纷大惊,也兴奋起来。 三佛齐国,后世虽然不显,但是在这个时候,十分庞大,疆域从马六甲海峡,道吕宋南部一些海岛,疆域辽阔,重要的是掌握着满剌加这个海峡港口城市,十分富庶,此地本来信奉大乘佛教,但是天方人来此做生意,也逐渐定居,渐渐的,此地的天方人也多了起来。 这时节,恰好西方帖木儿汗国崛起,从天竺等地有许多佛教大商贾逃难来此,而元末明初,也有许多广东,福建商人逃难来此,所以各大港口城市,都有华人,本土岛民,天方,佛国之人杂居,处于混乱无序的时代。 乱世出枭雄,此话一点都不假。 如陈祖义,如梁道明。 此二人在华夏,在元末只是微不足道的两个小小宗族族长,到了三佛齐国,靠着好勇斗狠,硬是成为一方城邦霸主,尤其是陈祖义,此人在洪武初年,因为犯事举家逃到旧港,因他武艺过人,初期在岛民国王手下为将,此地物产丰饶,岛民慵懒不堪用,他渐渐成为首领,自封酋长,此人在朱雄英那个时空,在永乐年间做大,竟然攻下数十个土城邦,成为一方巨无霸,手下有战舰数千艘,南海诸多小岛国还要向他称臣纳贡,后来被郑和下西洋时擒获,带去北京斩首示众。 而梁道明也是如此,二人本都是华人,在华夏地方卷不过,来到这南海岛国,就成为了一方枭雄霸主。 “若是有藩王过来实封,将来我等可有从王之功?” 有人兴奋地道。 郭恒却冷静地说道:“勿要高兴,岂不闻大元皇帝忽必烈之子,镇南王脱欢镇守缅甸宣慰司,大元却丢了缅甸” 大元忽必烈时期,曾经三次征讨安南,多次征讨缅甸,将缅甸打下来后,用自己儿子脱欢为镇南王,镇守在缅甸宣慰司,可惜缅甸还是丢了。 初期大元打安南缅甸,是为了消耗投降的南宋降军江南军,征讨爪哇也是。 但是在南宋汉军精锐基本上死完之后,蒙古人发现他们北方人压根不是安南和缅甸这些南蛮猴子的对手,在丛林里,他们打不过缅甸和安南。 但是大元强大的军势也把安南和缅甸吓坏了,后来的安南和缅甸国王全都主动上贡投降表,爪哇也一样,征讨爪哇,是忽必烈有意消磨南宋降军,本来爪哇距离大元很远,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没必要耗费军力去攻。 打完之后,爪哇国王也吓了一跳,慌忙派使者去大元朝贡。 “等到了旧港,我们两只手来抓,不仅要抓陈祖义,也要抓梁道明。” 郭恒说道。 郭恒个人能力在大明众多官吏里并不出众,但是把他放在南洋这种汉人稀少的地方,他的智谋无疑比普通人高一截,毕竟是科举出身。 他眼神闪烁,道:“同时,我们要准备第三只手。” “旧港本地的岛邦城主,这三只手抓的好,我等都可立下不世之功!”说什么热爱大明,为国尽忠,都是虚的,这些年郭恒靠着做海贸,赚的不必当年在苏州府收税赚的少,还不用提心吊胆的,而且他家人在云南戍边三年后,因为他做的出色,已经被准许返回南京。 他心知自己是罪身,在南京朝廷恐怕没有什么上升希望了,但是在这南海大有可为,说不定能捞个大城邦主坐坐。 其他几个商人,也是长期在南海经商见惯了大风大浪,当即和他协商起来。 汉人在国门之外,总是如狼似虎的。 几个汉人是勐虎,但是人若是多了,就变成了狗,互相撕咬。 第140章 吾辈今日做处之地曾是先人铁骑踏出的国土 别失八里。 此地在元朝时,便是大元疆域,元顺帝妥欢帖木儿便出生在此处。 大蒙古国时期,长春真人丘处机西行万里,曾路过此地,对此地多有描述,此地有释道儒,佛教鼎盛。 如今 许多天方武士,凶神恶煞地在城门口收税。 帖木儿征服了西察合台汗国后,渐渐将手伸入东察合台汗国的一些交接城邦,不仅对这些城邦搞去佛去儒去道,还对这些城邦收税,天方商人不收税,其他的商人征收重税。 这一定程度上激化了各族的矛盾。 也为后来,帖木儿帝国在帖木儿死后立即分崩离析埋下了伏笔。 傅宽和数十名大明锦衣卫国安司的谍子,缴纳了入城钱,混入城中。 此城池本来十分繁荣,元朝时候东西方商旅不断,马可波罗西行记也有描述此地,当时甚至有埃及的商人从埃及一路到此,如今屡遭战祸,不仅城墙破败,百业也渐渐凋零。 城中禁止饮酒,也禁止百戏,似歌舞宴饮等元朝时稀松寻常的事物全都消失不见,民众身披布帛包裹严实,匆匆而过。 “此地在元朝时候,佛寺林立,百姓安居乐业,短短几十年” 傅宽牵着马儿走在城中,见状不由得无奈感叹。 他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先去找个能换马蹄铁的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他们商队里也有色目回回,能和此地的天方长老打交道,故而少了许多刁难,但免不了受到一些歧视,尤其是商品买卖,本地的收税官见傅宽并非天方教徒,对他们收重税,还故意勒索。 虽说元朝时候官吏就是这个尿性,但是他们这般明目张胆的歧视非天方教徒,已经让傅宽看出火苗来。 “难怪帖木儿汗国叛乱四起,其国内独尊天方,罢黜其他教派,若无百年大治,难以服众。” 傅宽心中暗道。 他们寻了个客栈住下,吃食也十分稀少且昂贵,此地以前生产大麦小麦,如今别说小麦做成的胡饼,连粟米都没有,傅宽手下的回回探子,拿着大明银元,在城中转了半天,最后从城中的天方寺庙中,以三倍的价格从长老手里买到一些忽米思马奶和萨日朗野大蒜还有恰玛古小萝卜。 傅宽道:“如今别失八里的食物如此贵乏?” 那回回探子虽说信天方教,但是汉化天方教,也深感此地的天方教徒和他格格不入,摇头叹道:“东家,咱们有的吃就不错了,幸亏如今这边雨水多,城中百姓可以去打捕黄鼠和青鼠,另外就是此地旁边有一条大河,每年开春都有候鸟飞来,鸟兽成群,他们可以打捕野物,否则这座城池恐怕撑不了多久。” “哦?为何?” 回回探子道:“这帖木儿治国不同于我大明,他们更重视畜牧业,放牧为主,不重视农业,且按照天方惯例男尊女卑,男人不可下地做农活,女人做牛做马,若是男人下地干活或者违背禁令,会被吊起来鞭答,且女人要戴着厚厚面罩,如今这些天方禁令越来越严,国内劳力严重不足,也不知帖木儿为何这般。” “是他这帖木儿汗国全国都这般?” “非也。” “他只在占领区搞这种天方禁令,尤其是反抗较重的波斯等地,还有奥斯曼苏丹等地,反倒是他自己发家的旧地,男女之间并无太多防护,而且男人一样可以种地干活。” 傅宽冷哼道:“此帖木儿弱化占领区之策略,他以天方禁令来束缚反抗严重的地区,但此举恐怕会愈演愈烈,我听闻帖木儿汗国内部天方长老势力极强,他这般纵容,日后天方大,汗王大?” 众人只得苦笑。 傅宽看向桌上的一些马奶,还有萨日粮恰玛古,叹气道:“光有野蒜和小萝卜,也无法吃,我进城时,看到城外河边的小山崖上,有一些野葱和稷草,我们去自己薅一些稷草草粒,混着这些煮一锅吧。” 那回回探子却双手乱摆:“东家,不可。” “此城有宵禁,夜晚不准进城不准出城,且在城外带食物进来又要交税,我听他们说,此地的收税官是撒马尔罕人,对别失八里人十分鄙视,故而有意对此城征收重税,还歧视来往商旅,想要将此城荒废。” 傅宽道:“此言差矣,非是此地的收税官这般做。” “此帖木儿弱民之策,别失八里并非小城邦,此地唐时乃我大唐北庭都护府所在,当时已是商路要道,大元时也是商旅不绝,帖木儿担心此地商路过于繁荣会混入细作,而且商人没有国界之念,卖国者比比皆是,我大明皇家银行这些年业务十分广泛,周边国家的大量黄金,白银,货物,都被大明购入,他帖木儿汗国内部尚未平定,只能暂停商业往来,否则商旅越繁荣,他们帖木儿汗国被我大明掌控就越深,国内的黄金白银就流失越多,此消彼长,国势便不可同日而语。” 傅宽感叹道:“帖木儿不愧为一世雄杰,外人只见他以天方严令,细究才可得知他深谋。” 手下随从道:“大人,我大明如今北守南攻,此地以后必然有大明商队往来,是否留下一队人,在此地长期经商?” 傅宽眸子闪烁,道:“留下几个会医术的伙计,在此地开一座医馆,我今日进城,发现此地城主将会医术的和尚全都杀了,佛寺也都改成了天方寺,但天方长老又不会医术,医匠十分难得,你等在此地不仅要医人,也要医牲畜,做好长期扎根的准备,等我从撒马尔罕回来再与你们汇合。” 此时,又有随从以曳撒包着一大包阿月浑子无花果进来,兴奋地道:“东家,看,我跟客栈老板要到了一些阿月浑子,还是新鲜的,可以吃果仁。” 傅宽嗯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留下来的伙计,想办法在此地教授老百姓种植粮食,此地唐时本有大量军屯田,元朝时城外也是良田无数,竟然被帖木儿搞成了牧场。” 傅宽深感帖木儿此政狠辣。 他故意让别失八里这些掌控力度弱的城市荒废破败,老百姓和商人集中去了撒马尔罕,此计十分毒辣,会让别失八里这些古城渐渐荒芜。 随从道:“东家,城外的山里,有不少阿月浑子树,野杏树,还有野柰子野生苹果树,我看咱们明日得出城去摘些水果饱腹救荒,此城老百姓已经很久没吃到粟米和麦子了。” “茶叶呢?” 傅宽问。 “别说茶叶,咱们是今年来的第三支汉人商队,城里只有天方长老才能买到茶叶吃,我拿言问此地的商人,他们都不知道茶叶可以烧成茶汤喝,只知道茶叶是放入嘴里嚼着吃。” 大元时候,茶叶有很多种吃法。 其中一种,就是将茶叶放入嘴中嚼着吃,多在漠北漠南流行。 傅宽深吸一口气,道:“明日出城去山里采摘野果,也要找找烟草,国安司的朱不败大人说,野生柰子就是小苹果,和烟草一样原产于西域,想来此地有小苹果,也应该有野生烟草,明日招子都放亮些。” “喏!” “吾辈今日坐处之地,曾是先人铁骑踏出的国土啊” “断不可丢在吾辈手上!” 阿月浑子 第141章 大明高丽自治行省 登州卫。 此时的登州卫所,和几年前已经天上地下,且讲武堂专门在此开班,培养海军武学生,由鲁王朱檀坐镇,拥有五个卫所,海军三千余人,辅军五千余人,加上家属,此地竟已有上万人。 此时,朱雄英和鲁王朱檀,齐王朱榑正在观看海军演练。 大明水师其实很强。 这得益于两个方面,一是当年元朝的海贸十分发达,沿海地区的倭寇海船都装备火炮,第二就是继承了陈友谅的水师。 陈友谅以一省半的地域,愣是爆兵百万,且八成是水军,所以在水师战舰和水雷这些武器研发上十分下功夫,如水雷,水火龙,这些武器全都研制出来了。 这时候的水战,很多还需要将船靠近后,以舢板跳甲板上肉搏。 但是朱雄英专门吩咐各地,要多多研制能够在海上轰击的舰炮,直接在海上对轰,减少接触,并且研制各种海船上使用的燧发枪。 “七叔,十叔,不意我大明水师已经这般强大了。” 看到海上各色战舰来回穿梭,演练阵型和舰炮操作,船顶部的旗杆上,各种旗语变换,虽说对海军不是很懂,可是也能看出来,这支大明海军战队平时的训练十分刻苦。 “随时能战?” 鲁王朱檀,此时已经有了绒毛胡须,他笑道:“那是自然!” “咱每日都率军去高丽打秋风,水师的兵将个个都是见过血的,要不是皇上不准,咱绝对能踏平高丽!” 朱檀恨恨地道。 当年他来此实习,亲眼见到每日奉承自己的兵将死去,愤怒的他后面得到命令,扮做海盗日日骚扰高丽,这些年硬生生让他练出心得,成了海军专家。 朱檀又给朱雄英讲解各种海战要领。 朱雄英都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十叔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与他在宫中比迎风鸟三丈的少年了。 “十叔呀,李成桂和曹敏修,被高丽王下令北伐,他们率领十五万军队,正在往铁岭而去,不日就要与冯胜,傅友德所率的大明军队对垒了。” “你们登州卫的水师,即将有大用处,可有信心覆灭高丽?” 朱雄英道。 朱檀闻言啊了一声。 他眸子闪烁,看了看齐王道:“七哥,高丽人如今粮食不多,若是你我二人率军前去奇袭开京,有几成把握覆灭高丽?” 齐王朱榑也是军事过人之辈,听闻李成桂和曹敏修率军前去北方,不由得兴奋起来,朱元章的二代子嗣,除了极个别的,大都能够带兵。 “高丽海军一共几万人,我登州卫若是算上辅军就有八千人,我们若是从登州出发,可以直接抵达开京附近港口,我们大明海军船上装备有很多火炮,高丽无法抵挡,给我七日,可灭高丽!” 齐王朱榑也有些膨胀起来。 鲁王朱檀道:“七日?哼,咱只需要三日!” 朱雄英连忙打断了他们。 “两位叔叔,两国交战,不是打打杀杀,战场上以战为主,战场明接触,想要投降,皇爷爷安排傅友德与他们谈条件,这会儿估计已经接触上了,李成桂想待价而沽,要个好价钱,他在高丽自行称王,我觉得这样不好。” “所以你们俩也得有点动作,登州的水师要动起来。” “哦?怎么动?” “哈哈”朱雄英笑了笑,咧嘴道:“上兵伐谋,下兵伐交,咱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法,李成桂想卖国卖个好价钱,他卖的价钱越高,日后高丽就越难搞,元朝时候,高丽就差点去国建省,他们大元做不到的,我大明来做。” 朱檀心中一惊,诧异道:“你莫不是想?” 朱雄英嗯了一声。 “我要你二人率军前去高丽海边登录,登录之后,就在岸边布防,并且派遣使者晓谕高丽王京,言李成桂已经投降大明,我大明海军是前来洽谈接收事宜,要开京的高丽王和大臣,全部到海边来觐见你,记住,得选个嚣张点的使臣,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见了高丽的回使,你得要多纨绔有多纨绔。” 齐王朱榑道:“可是,若是我们被高丽水师阻止怎么办?” 高丽虽然羸弱国小民寡,可是还是有些水师战舰的。 “金钱开路,高官相待!” “我在此处给你们透个底,高丽将会成为我大明的一个自治省,由高丽人自治,但是只有治权,没有财权军权,我大明驻军,所有投降之人,将来都可在自治政府得到官位,高丽开京之人许多与我们大明做买卖,你们去了之后,受到阻力的可能性很小,大概率是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朱雄英可没有胡说。 这些年大明对高丽的渗透已经是方方面面,尤其是在经济上。 “你们想想,若是开京的国王得知李成桂在北方已经投降,他们南方又无兵马,拿什么跟我们大明来拼?就靠着他们那些农奴军吗?” “你们两个去了之后,不要下船,就在船上,我大明海军如今配备了迫击炮,舰炮,洪武三式,各种水雷,手雷,除非高丽人全都不要命了来攻,你们在高丽岸边待几年都行。” “除了武力,还要准备糖衣炮弹,我已经下了诏令,从大明皇家银行给你们调拨银元二百万元,你们全都用船带去,就摆放在岸边,但凡高丽人过来提供消息,或者投降,皆有赏赐,记住,要大加赏赐,让他们去口耳相传,传颂我大明天军恩义。” 朱檀道:“为什么要给高丽棒子送钱?这岂不是” 朱雄英摆摆手。 “十叔,你不懂,此刻这些银元是买他们高丽国的,他们百姓拿一分银元,高丽国运少一分,他们两班贵族拿一分银元,高丽国祚就少一分,二百万银元买一国,这很划算了,简直是捡的。” “舍得撒银元,不愁带路党。” “再说了,这些银元只是暂时保存在他们手中,等高丽全国投降,我大明还是要将这些银元收回来的。” 朱檀却皱眉沉思了一番,说道:“如果开京之人和李成桂打起来了怎么办?” “那正好,卖国的人只会更多,试问,两条狗撕咬,你是加入进去,还是躲到主人脚下?” 第142章 上头的辽东军 这边朱雄英等人在商议要事。 在辽东铁岭,大明军已经与高丽军开始战斗。 纳哈出被高丽侍女毒死后,其子察罕立即带领本部探马赤军,对大明和高丽边境展开攻击,他麾下精兵足有八万人左右,皆是骑兵。 纳哈出死后,高丽趁机出兵,将疆域又反推数百里,追到了铁岭附近。 察罕大怒,在征得大明太上皇朱元章旨意后,率军与高丽开战。 双方围绕着铁岭反复冲杀。 此地气候诡异,五六月下雪,白日又下冰雹,即便是最新式的大明洪武三式火铳,用处也不大,子弹打完后就只能当烧火棍用,而且这里山区林密,骑兵无法冲锋。 投降大明的辽东军,骑兵无法取得优势,只能与熟稔地形的高丽军,以弓箭和冷兵器对决厮杀。 此时的高丽军队,正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 崔莹,李成桂都曾经屡次率领高丽军于北元军大战,还击溃过入侵的红巾军破头潘部,这些高丽军长期在北方和蒙古人,女真人战斗,士气高昂。 双方都明白,是战是和,总要打过才知道,故而在铁岭的战斗尤其激烈。 嗖嗖嗖! 双方的箭失和弓弩在山区对射,泥泞的坑道被挖成战壕,高丽人仗着熟悉地形,在此地山林间挖了许多坑洞,用来阻挡大明辽东军的骑兵。 而大明辽东军中的蒙古神射手,与火铳手,对高丽人对射。 在战场边缘,大明南京讲武堂,北京讲武堂的武学子们,正在观摩。 领头的,乃是大明太子朱雄英之弟,朱允熥。 如今的他,虽十余岁,但身材修长健硕,远远比常人高大,同行的还有常遇春三子常升,徐达之子徐增寿,他们是作为教员。 和朱允熥一起的有数百名讲武堂学子,大都是南京与北京勋贵子,还有不少是烈士子嗣。 常升举着望远镜,说道:“辽东军箭术与高丽人并无太大差异。” 朱允熥闻言也道:“虽无太大差异,但国力国势已见高低,再过一刻,高丽人自溃!” 他眸子闪烁,再无之前说话结巴的状态。 常升和徐增寿对视一眼,道:“哦,允熥殿下如何看出?” 朱允熥指了指远处山脚下,正在为大明辽东军运送武器装备,运送箭失的辅军。 战场打仗,不可能全都是作战人员,一名脱产职业军人,身后至少要有三名辅军,如现在大明和高丽的边境冲突,大明这边安排了至少三万人的辅军,为前方的五千余人运送武器装备和粮食。 “你们看,我大明辽东军有源源不断后勤补给,尤其是箭失,高丽军兵虽然悍勇,可是他们缺少箭失,如今已经在用我大明的箭失反攻了。” 朱允熥观察的很仔细。 因为下过雨,此地有些泥泞,一场大战,战场上几乎所有兵丁身上都升腾起一股热气,他们双方的箭失因为用箭不同,飘在空中的状态也不相同。 大明的弓箭全都是制式的,就连辽东军的也一样,辽东军本就是纳哈出手下原来的大元军户,他们的弓箭制式和大明的一脉相承。 箭失射出去之后,飞行状态就能看出。 而高丽人的箭失无法做到制式。 仅有小部分的精兵,箭失是相同。 常升眸子中闪过诧异,他一直以为朱允熥比较憨厚木讷,没成想观察如此仔细,的确,山上的高丽军已经没有多少气势了,他们只能捡大明辽东军的箭失回攻,而且持续几个时辰的大战,高丽军明显气力不济。 之所以还没有崩溃,是因为高丽的后军督战队。 高丽人十分狡猾,将前军抵着,后军拿着刀剑夹着脖子逼他们拼命,若是不卖力搏杀,后军斩前军。 这般下来,不打就得死。 所以高丽前军个个迸发出惊人战斗力。 朱允熥沉声道:“我听闻,开平王擅长正面攻击,傅友德擅侧击,傅侯是否已经安排精兵准备侧击了?此时高丽军士气开始渐衰,若是从侧击,或可击溃他们士气!” 常升笑道:“殿下,傅侯怎会那么简单的击溃这支高丽军?” 朱允熥想了想,眸子微微睁大道:“你的意思是,已经有精兵去抄这些高丽军后路!?” 常升点点头。 对付这些高丽人,很适合练新兵,也很适合演练战术。 高丽人少,但是悍勇异常,而且对自己人很狠,箭术教准,大明的老军带新兵,能很快学会适应战场。 就在这时,前方作战的察罕忽然大怒,举起手中盾牌,大喝一声,率领上千名家丁,皆身披重甲,朝着山上的高丽军冲杀而去。 朱允熥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诧异道:“察罕为何暴怒!?” “身为主将,怎可以身犯险!” 常升和徐增寿也是有些愕然,只要是懂点军事,都可看出高丽军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拼着血勇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察罕已经率领大批蒙古军,冲到了山上壕沟,直接和高丽人展开了肉搏战。 “他要干什么!?” 朱允熥惊讶道。 “高丽后军尚在,他主将率军突入敌阵,一旦被包围,辽东军进攻必定受挫!” 这时,进攻的辽东军发出旗号,全军直接攻上去,这回不仅仅是辽东军主力,就连辅军都操着家伙一拥而上。 有人过来报信,众人这才知道,高丽大丞相崔莹来了,率军在后军压阵,监督李成桂和曹敏修。 “难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朱允熥明白了几分,纳哈出就是被崔莹派去身边的高丽侍女刺杀,察罕是听说仇人消息,眼红了。 “这消息是谁透露的!?” 常升却皱眉问道。 传令兵道:“是从高丽阵中传来!” 常升皱眉想了想,大惊道:“不好,察罕中计了!” 朱允熥和徐增寿都看向他。 常升道:“崔莹坐镇高丽王京,已经许多年不曾带兵,且根据情报,他昨日应该还在开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铁岭,用飞的还差不多,必定是李成桂诱敌之计,想隐忧察罕上当!” 众人忙举起望远镜看去。 果不其然,从察罕等人进攻的侧翼,勐地冒出一支伏兵,人数虽只有三四百,却个个骁勇善战,显然是李成桂亲兵,他们进攻勇勐,瞬间和察罕的上千精兵战在一块儿。 “李成桂早有投降之意,但他若是抓到察罕再投降,和我大明击败他让他投降,是两回事!”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喊道:“讲武堂学子,带五门迫击炮来,抵近炮击,为察罕解围!” 第143章 李成桂被绑 山坡上。 李成桂率领一支精兵,皆身披重甲,背负弓箭和火铳。 他眸子闪烁,盯着察罕越靠越近,且前队大军已经与察罕战在一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察罕虽说也知军事,比起他老子纳哈出差的太远。” 其子李芳果身披重甲,在一边监视他。 闻言,李芳果疑惑道:“父亲,为何我们不全军压上,若是我们也出击,察罕必败!” 李成桂瞥了李芳果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 李成桂是个妥妥的投机者,野心家,他每次反叛都伴随着李家利益的变大,如他当年还是大元双城总管的时候,就和高丽眉来眼去,在元朝内乱,无法掌控边疆时,果断投了高丽,获得更高的权势。 在高丽恭愍王不行的时候,他又果断和高丽权臣裹在一起。 他和崔莹,也曾有过一段蜜月期。 也就是那时候,他儿子李芳果,被崔莹收为弟子,他儿子李芳果是个妥妥的高丽强硬本土派,处处以高丽人自居自喜,属于是崔莹的忠实粉丝,这次出征,崔莹就用李成桂的儿子监视他,防止李成桂反叛。 崔莹早就知道李成桂有反心,但是一直高枕无忧,是因为李成桂的两个儿子,都是崔莹的铁杆粉丝,对崔莹肝脑涂地,十分尊崇崔莹。 李成桂也是心里无奈,老子英雄儿混蛋。 自己英雄一世,放眼整个高丽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名将,堪比大唐李世民,论武功,屡次击败辽东军阀纳哈出,击败入侵高丽的红巾军破头潘,击败入侵高丽的女真野人部落,战功赫赫,还曾经率军前去中原平叛,不比崔莹战功小。 可是自己这两个王八蛋儿子,就喜欢崔莹,对自己老爹的赫赫战功视而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安耐住对儿子的不满,对李芳果道:“你不懂,察罕虽不如纳哈出,但也是知兵之人,这次他出兵,带领的基本上是本部兵马,在后面做预备队的是大队明军,我们虽然表面上在和辽东北元军打,实际上是在和明军做对抗,死多少北元辽东军都没事,可是一旦察罕死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大明和大元一样,都是庞大无比的大帝国,若是我们高丽和他们死战,纵然一时之间有短暂的胜利,可是你不可能和一个万乘之国打长期战争,我高丽可以禁得住三个月大战,六个月大战,若是大明连年来和我们大战怎么办?” “我们在用这些蒙古辽东军来给高丽增加谈判的底气,大明何尝不是利用我们高丽人在消磨蒙古辽东军的势力,各取所需罢了。” “若是有可能,我们地区可以设伏埋伏,甚至找机会击杀察罕,甚至为父我当年和纳哈出大战时,本也有机会击杀纳哈出,但是为父没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嘛?” 李芳果也并非是愚钝之人,闻言眼神闪烁,点头道:“是啊,我高丽国禁不起大明或者大元的报复……” 欲言又止,他抿嘴道:“父亲,崔莹大相说您准备投降明国,是真的吗?” 李成桂看了他一眼。 成年之后,他和自己这个儿子交流很少。 他叹口气道:“芳果,我问你,我李氏如今在高丽国如何?” 李芳果想了想,道:“处处受排挤,高丽人不将我们当高丽本国人,而我们自认是高丽人。” 李成桂苦涩笑了笑。 是啊…… 这其实是元朝时候埋下的祸根。 当年,高丽北方大半国土是元朝疆域,而且在忽必烈时期,高丽王娶了忽必烈的女儿,蒙古公主,一度是蒙古的辽阳行省一部分,后面虽然又独立建国,但是彼此之间的官吏渗透很深。 大元的汉臣,深谙辖制之道,在高丽边境的城池,多用高丽人和镇守千户狗咬狗,提拔一些医匠,甚至妓院青楼的老板当副总管,监督李成桂这种大元的世袭千户,防止他们和高丽走的太近导致沆瀣一气。 这使得,本来是高丽人,祖籍在高丽上半部分,祖上是新罗权贵的李成桂家族,本身是大元的官儿,但是副官是高丽人,手下很多的兵丁也是高丽人,而且和高丽走的极近。 高丽人把李成桂他们这帮给大元蒙古人当狗腿子的人当高丽奸细,不那么喜欢。 李成桂这些给大元蒙古镇守高丽的高丽人,觉得自己是在维护高丽最后的尊严,心底里也不认为自己是蒙古人的狗。 这让这位前世朱雄英那个时空,是朝鲜开国君主的高丽一代名将,陷入了尴尬的身份定位。 恭愍王强大的时候,李成桂还可以得到高丽王的恩宠,恭愍王也是一代贤王,能够比较好的平衡到高丽国内各方面的势力。 可是如今的高丽王是恭愍王被刺杀后,权臣推上位的,在大明那边是个没有得到册封,甚至北元都没有册封过的“野王”,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一点权力都没有。 权势全都落在了崔莹等几个大权臣手里,互相瓜分高丽国权势。 他李成桂自然而然被那些势力更强的高丽本土派排挤。 他现如今,唯一能够仰仗的,也就是自己手中握有军权了。 “你知道就好,我们李氏在高丽人眼里不是纯粹的高丽人,可是在明人眼里,我们曾经是大元的双城总管,你知道这件事情就好,政治是一块儿遮羞布,它如今我们有军权,这是很好的事情,如果要投降明国和明国议和,我们也要在战场上掌握主动,至少在小规模的战场上占据优势,如此一来,即便我们投降,也可得到尊重。” “至于高丽开京那帮自以为是,以为他们是将我们李氏送来北方和明国交战送死的蠢货,为父也明白他们心思,将来投降,他们必定把我们李氏推出去当替罪羊,让我们送死,瓜分我们的田产和家资。” “芳果,父亲从没给你说过这么多话,你只要记住一件事,父亲不会做对李家不利的事情!” 他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 这时,忽然外面传来迫击炮的声音。 李成桂连忙看去,发现朱允熥带领讲武堂的学员兵,已经在侧翼帮助察罕,轰击高丽军,迫击炮这种新式武器实在太强了,尤其是在这种小规模山地战,轰的高丽军节节败退。 李成桂正欲下令,身边李芳果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李芳果腰间,他咬着牙,面色狰狞,对李成桂喝道:“父亲,我知道你不会做对李家不利的事,但我李芳果,也不能做对高丽不利的事!” “对不起了……” “你,你这逆子!” ( 第144章 李存义上路 黄海。 大明的水师这几年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虽说距离朱雄英心目中,那可以远洋航行的战舰差距甚远,但是在东亚,仍旧是一霸。 尤其是火炮炮管技术的成熟,让迫击炮这种神器也能在海船上使用。 数百艘战舰直接封锁了高丽沿海。 朱檀坐镇水军战舰上,问道:“使者可曾派去?” 一边他鲁王府长史,南京讲武堂武学生铁铉躬身说道:“殿下,已经派去。” “高丽开京王城作何反应?” 铁铉道:“他们争论不休,当场打了起来,已经将开京李成桂家卷捆缚,又有一帮人在抢夺李成桂家卷,双方在开京大战起来,放火焚烧房屋,还有许多官吏来投,皆拖家带口,在岸边求我大明庇佑。” 朱檀笑道:“好说好说,让他们全都拿银元,回去多多宣传,我大明天军,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正义之师,是来解救高丽百姓的!” 铁铉躬身道:“殿下放心,我早已经安排下去。” 朱檀咧嘴笑了笑,忽然问:“对了齐王殿下怎么没来?” 铁铉犹豫了一番。 他低声道:“齐王殿下为大明皇家银行青州分行做保,违规放出贷款,惹下了二百余万块钱的亏空,如今正在接受国安司调查。” 朱檀笑容凝住。 他咬牙骂道:“怎么回事,七哥这么不小心?” 铁铉却摇摇头说道:“殿下,并非是不小心,齐王殿下成年多时,早已经个中判断,铁铉以为,是他暗中中饱私囊,有贪墨之举。” 鲁王朱檀哦了一声。 “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咱大侄子是性情中人,应该不会对齐王做什么。” 铁铉却又摇头:“殿下,你想多了,照我看来,齐王殿下怕是要被当做典型,狠狠批斗,殿下你平时不喜欢看报纸,没注意到,申国公邓镇都被在南京活剐了嘛?凌迟处死,建国以来,勋贵还未有这般重刑。” “齐王殿下两位邓妃,都是申国公妹妹,如何能得轻饶,他这次少说要被夺去王爵,贬为废人,更有甚者,怕是要流放发配啊。” “啊!?” 鲁王朱檀诧异不已。 他咬着牙道:“如今国朝即将拿下高丽,建立千秋万古功业之时,他怎么出了这个岔子,都怪他手下人不好生谨慎,竟害的七叔遭殃。” 铁铉瞧了朱檀一眼。 心说,鲁王殿下,这不是齐王手下人的事情,是齐王自己的事情,而且齐王手下那些长史仆人之类的,这回才要背锅,铁定会被发配充军,说不定还要有人被斩首。 “不说这些了,我们好生行事,雄英所说的事情不能耽搁!” “是!” 南京城。 朱标下令将邓镇凌迟处死,而且专门选择在菜市口,当着南京城百姓的面。 邓镇府邸所有贪腐所得,全都被抄家充公。 而李善长因为在北京陪同朱元章,所以李府上下显得十分平静。 此时,李府之中。 李存义焦虑不安,来回踱步。 他身边全都是美丽的妻妾,个个妩媚妖娆,但他却定不下心,右手颤抖,战战兢兢。 “老爷,您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一个美妾拿出一些食物来,放在李存义面前,他却无心饮食,而是浑身颤抖,望着那美丽的食物,怎么也没有胃口。 “若是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啊。” 看着如花似玉的娇妾们,李存义悲从中来。 作为曾经的“李财神”,李存义其实一直很小心谨慎。 但是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不是他小心谨慎,就一定能够避免被人抓到,正如同哥哥李善长所说,享受他李存义享受,罪责他李存义担着,子孙后代,总归有个好下场。 前几日,他是亲眼看到邓镇被带到菜市口刮了。 千刀万剐。 凌迟,着实是吓傻了李存义。 饶是他心志坚定,自诩天下奇人,此刻也忍不住浑身颤栗,战战兢兢地向着自己以后的下场,他前几年担任大明皇家银行行长,可没少给勋贵们干脏活儿,尤其是在某些涉及到了钱款的地方,对勋贵们大开绿灯,还帮助邓镇等人转移钱款。 随便拿出一桩事来,都够他喝一壶的。 “老爷,您就算要死,也得吃顿饱饭然后再死不是?” 李存义本来还没什么,听说这个死字儿,更害怕了,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他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犹如痉挛一般,颤颤巍巍地道:“我,我我若是,死了,你们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 “咱过惯了富贵日子,在地下不想当个穷鬼,若是成了穷鬼,咱在地下死了都不安生,你们可记住了?” 周围的美貌侍妾们都是梨花带雨,个个悲戚。 实际上心中都在琢磨李存义死后去路。 毕竟,这些美貌侍妾很多都是官妓出身,本就是朝廷教坊司的命妇,不属于民间女子,她们就算被抄家了,日后也会送给其他的功勋大臣。 反正,伺候谁不是伺候。 李存义这老头子虽说有钱,但那是过去了。 现如今还贴着李存义的这些美貌侍妾,不过是为了等他在临死走之前,多从他身上拿一些银钱。 这时,外面忽然有大队人马冲了进来。 锦衣卫指挥蒋瓛,面色沉凝,带着大队的锦衣卫来到了李府。 蒋瓛挥挥手,诸多锦衣卫开始封锁各处宅院房屋,尤其是书房重地。 “老爷,锦衣卫来了!” 有下人慌忙喊道。 不知为何。 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李存义,此刻却忽然心中一松,他长吁一口气,只感觉压在胸口的那块儿巨石被松开了,他挥挥手,吩咐周围的美貌侍妾走开,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衣冠。 几个呼吸间,李存义在此恢复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执掌一方的李财神模样。 他拜拜衣袖,深吸一口气,气度自然地走了出去,见到蒋瓛,躬身行礼:“李存义拜见指挥。” 蒋瓛澹澹一笑。 他一向是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即便是对即将被赐死的李存义。 “宣圣上口谕!” 李存义摆了摆衣袖,从容跪下。 “李存义家产半数充公,赐死,保李氏三世富贵。” 他说完后,右手一张,有人端过来一盒白绫,三尺白绫。 李存义闻言,非但没有惊惧,反而是欣喜不已,眼睛闪烁,眼眸中涌出泪水,低声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他小跑着上前,捧起那卷白绫。 “蒋指挥,可容我沐浴更衣再上路?” 蒋瓛澹笑着点点头。 李存义深吸一口气,又俯耳蒋瓛,低声道:“请圣上小心身边人,有人想对他和李忠下毒,我虽有罪,但一直忠于大明。” 说完之后,哈哈大笑着,招呼美貌侍妾侍奉他更衣上路。 蒋瓛则是眸子一闪,凝重地皱起眉。 第145章 我为大明养生百年(全书完) 洪武二十二年的这个夏天,注定不平静。 首先是大明天子朱标掀起了浩大的反腐活动,整个大明勋贵都被波及,这一次天子是以国子监监生,太学学生,讲武堂武生来做棋子。 大明被波及的勋贵列侯,足有数百人。 李存义被赐死,李家半数家产充公,宁河王邓愈之子申国公邓镇凌迟,南雄侯赵庸,靖海侯吴祯,航海侯张赫,全都有被波及。 一场浩大的清整吏治开始席卷全国。 而汤和听闻李存义被赐死,顿时浑身发颤,结果中风不起。 在北京的李善长得知结果,告老还乡,太上皇亲自准允他回家乡种田,并且告诫他,在地方要去官田农庄劳作,去牛棚放牛忆苦思甜,不忘当年起事为民之心! 收到他影响,冯胜,傅友德,也纷纷“主动请缨”,下放各处的官田,皇庄,种地耕作,忆苦思甜,而同时也有大量的二代勋贵被安排进入官田农庄中上山下乡。 大明也因此得到了巨量的存款和银钱。 与此同时,高丽南北两边也发生剧变。 李成桂有意反叛,结果被自己儿子李芳果挟持,但是在开京的高丽官员们许多投降了攻打到高丽的鲁王朱檀,纷纷要求处斩李成桂。 而李成桂的五子李芳远不同意李芳果所作所为,两人互相攻击,最终李芳远击败李芳果,抢到了李成桂。 李芳果率军投奔崔莹,二人开始在开京展开残酷的屠杀以异己活动,将许多投降明国的两班贵族家族杀的尸横遍野,大明水师虽然尽力救援,可也救护不及。 开京肃清后,崔莹重振旗鼓,率军十万人,与李成桂和李芳远的北军,在高丽平壤附近大战,双方杀的天昏地暗,死伤无数,明军两不相帮,只是提供火枪和各种手雷,迫击炮。 最后,崔莹被麾下军将捆束,拒不投降,最后被李成桂阵斩祭旗,可怜崔莹乃是高丽千古名将,不世出的一代奇人,自此陨落。 随后,李成桂率领大军回攻开京,并且亲自向在海边游弋的大明鲁王朱檀投降。 太上皇朱元璋,当即命令朱允熥为将,率军进入高丽平壤,又命令鲁王朱檀进驻开京。 李成桂投上降表,请求高丽归附。 朱元璋遍阅古籍,亲自赐名“朝鲜”,自此,高丽去国变省,成为大明朝鲜自治行省,只有治理权,没有管辖权和军权,李成桂担任首任高官。 又命女真内侍亦失哈,自松花江出发,率领上百艘战船,沿着江流一路前往奴儿干地区,直至亨滚河口对岸的特林地方,正式开设奴儿干都司。 他们船队行至善夷岛(库页岛),确认此地鲸海,夏季有洋流可以直接飘去皇太子殿下所说的瀛洲(美洲),便尽迁流民,罪犯来此定居,一来为进攻倭国日本做准备,二来伺机建造大船,在夏季前往瀛洲寻找高产作物。 又在特林地方江边,背负层峦俯视绝壁断崖的山顶上,建造一座供奉观音菩萨的永宁寺。寺建成后,碑文分别用汉、女真、蒙、藏四种文字。 自此,大元辽阳行省全部,岭北行省大部,包括大明蒙王朱允炆所坐镇的漠南蒙古,都已尽归大明掌握,而当年元朝汉官郭守敬曾经前往北极圈测绘黄道日历的谦谦所等地,也被北元投降后,赐封为“天元王”的前任北元天元汗招降。 如此以来,大明在整个东北方向已经没有对手,仅有隔着金帐汗国和东察合台汗国的西北帖木儿帝国可堪一战,至于南方的安南陈朝,此时恰好也是内战不休。 燕王朱棣服丧三月,前往安南坐镇,亲自指挥水军,手下大将张玉,丘福,朱能陆上以十万大军趁势一举击溃陈朝主力,之后命令投降的大海盗陈祖义等人,封锁安南海域,再诏令缅甸不准暗中资助陈朝。 有强大的大明银币,大明宝钞所金钱优势开道,再加上大明有强大的水师优势,而陈朝如今再也没有元朝忽必烈时候的绝世名将,屡战屡败,且国内卖国党众多。 不过五个月,陈朝自乱,上表请降。 朱棣乘胜追击,又征集安南之人,以三十万安南人,十万明军,征讨不服从大明命令,偷偷资助安南的缅甸,在缅甸设立缅甸宣慰司,设置安缅行省,在旧港建旧港宣慰司,又诏令吕宋等地大部分岛屿土国加入大明安缅行省,满剌加等地华人聚集区纷纷响应,到了九月,整个安南,缅甸,吕宋,满剌加,大部分地区,已经遍地红旗。 大明疆域,如今除了还未实控的青藏高原,已是北极阴山,南越海表。 国朝未有之大势。 天子朱标十分开心,亲自封朱棣长子,朱高炽为安缅王,世袭罔替,坐镇安南和缅甸行省,为大明经略南洋。 只是,大量的新地盘,导致大明的国债券和银元出现了严重的短缺。 大明甚至没完成第二个五年计划,就打下了万里疆域。 幸亏有云南铜矿和漠南银矿,还有辽东的银矿金矿。 又三年后,大明第二个五年计划完成,整个吕宋岛,全部进入大明版图,成为大明吕宋行省。 此时,已经是洪武二十五年。 庞大的海域带来了蓬勃的发展,在南洋地区的胡椒,木薯,甘蔗,大量的进入大明,糖果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同时,海盐晒法也开始提上日程,海贸带来的大量利益,让大明的许多富商开始不那么关注盐巴,而盐巴的空缺,则由新兴的中小商人顶上,毕竟海贸一艘船,得上万两银子,普通人根本玩不起。 到这一年,大明的过库存银,已经有一亿多块钱,折合白银五千余万两。 大明的皇家银行,开遍各地,驿站通达天下。 同时,得益于,漠北和辽东的大量铜矿,铁矿,还有琼州云南的铜矿,电话开始出现在了大明,第一条横跨大明南北两京的电话线开始架设,许多衙门用上了电话。 更加便捷的电报也出现了,利用简单的二进制密码加密,只用几个电讯表达大量意思。 国子监和太学,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优质的理工科学子,他们开始大量广泛的应用理工学术,来改变这个世界,纺织机,蒸汽机的研制也提上日程,洪武火铳已经能够应用纸壳子弹,火帽,这已经是洪武十八式,而更加先进的迫击炮和马拉炮也出现了,大明在西方和帖木儿汗国的屡次小摩擦全都胜利,屡次带兵去磨练的宁王朱权,肃王朱楧等,也在和帖木儿汗国骑兵交战中,逐步成长为优秀的将领。 大明的百年政纲,逐步推进。 春去秋来,一晃,就到了洪武三十五年,这一年的太上皇朱元璋陛下,已经七十四岁了。 大明,南京城。 皇城内,朱元璋面前摆放着刚刚接通的南北贯通直达电话,对那头的朱标说道:“标儿啊,咱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朱标闻言,无奈道:“父皇啊,咱想回来,回不来,如今我大明想要攻略西域,急缺金银,现在瀛洲那边的开发初见成效,可是过去移民成本太高,而且那边的金矿十分难发掘,咱们只有把眼光盯在倭国岛国上了,如今的倭国岛国,分为大大小小数百个城邦领主,我大明想要攻略,并不难。” 一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朱雄英道:“爹,你可别掉以轻心,当年忽必烈两次征讨倭国都失败了,还有啊,现在倭国岛上,肯定还有当年流落倭国的江南军后裔,你可要善待他们。” 朱标在电话中道:“知道了,咱又不是小孩子。” “哦对了,这帖木儿对我大明将西域全部收复,颇有意见,尤其是西域许多天方寺庙,原本是佛寺,青藏等地的佛头喇嘛趁着我大明重复西域,又过去传教,将佛寺开遍西域,雄英你怎么看?” 大明如今的势力范围,已经到达了哈密和伊州。 同时,南方,因为安缅行省的缘故,佛国重镇和阗重归大明,安南和缅甸,尤其是缅甸和青藏的佛头喇嘛,当年在元朝强大的时候,在西域也是横着走,在唐朝吐蕃强大的时候,吐蕃和阿拉伯天方打了一二百年,在西域争雄。 如今大明过去,他们又趁机拓展势力。 朱雄英笑道:“爹,这青藏也该回归我华夏旧土了吧?” “特战队锻炼的怎么样?” 如今大明已经完成了三五计划,正在施行第四个一五计划,早已练出了精兵。 “川西的吐蕃头人,在讲武堂进修的,早已拿出数十个计划,归附拉萨不在话下,棉衣棉鞋,高原所用的红景天等药物也已齐备。” 朱雄英笑道:“那就好。” 那边朱标却又道:“雄英啊,帖木儿遣使者来,想要将他孙女与你为妃,你看……” 朱雄英却愣住,他抿嘴道:“可以啊,好说,将我划归的汉唐旧土还给我大明就行,我大明一向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那汉唐旧土,大元时候本就是中国之地,如今还有一些地方被他帖木儿占着,他好意思吗?” “真的?” “真的呀,为了大明江山,我就牺牲一下吧。” “攻打倭国之后,此事再提上日程。” “对了爹,你得空回来看看,皇爷爷他现如今幸福过了头,整日抱着我儿子乐呵呵的说胡话,咱怀疑他得了老年痴呆。” 朱雄英捂着话筒小声说。 如今,蒸汽机还没影儿,但是高效能的风帆已经被研发出来了,使得海船航行快了十几倍。 他说完后,却见身后朱元璋没有言语,不由疑惑回头。 “爷爷,爷爷?” 他扭头看去,却见朱元璋带着恬静的笑容,低垂着头,似是睡去了。 朱雄英手愣住。 “爹……” “嗯?” “皇爷爷去了……” 洪武三十五年,大明洪武天子,华夏应运而生的天生圣人朱元璋,崩于应天皇宫。 …… 一晃,又是八十余年后。 此时,大明的皇明政纲,已经实行了十三个一五计划。 此时的大明,疆域远迈汉唐,虽陆地疆域不及大元,但是南方海域,安缅行省,吕宋行省,满剌加行省,华人遍地,通俗汉语,汉文,红旗漫天下。 东方,瀛洲的阿拉斯加之地,早已经是明人众多,诸多淘金客,纷纷进入瀛洲中西部地区。 而朝鲜行省,日本行省,早已不存在什么朝鲜人日本人,纷纷说汉语用汉字。 大明北京城,这一任的大明皇家银行副行长,大明最高军事长官,携带各大行省高官,各部部长,纷纷前来,为大明太皇帝朱雄英庆生祝寿。 他名为朱见深。 大明如今已经形成了惯例,天子是象征性的,主管军事和皇家银行,掌握财权和军权,治理权,则是从内阁中选取优秀的内阁首辅。 而天子,则是从每一届的朱明皇室中优中选优。 五年一届,五年选举,之后连任。 朱见深,因为三次犁庭扫穴,清除辽东女真人的威胁,被大明皇家银行行长,世界首富,日月不落帝国之主,朱雄英,亲自提名,经选举后成为本届皇帝。 而各省因为情况复杂,比如朝鲜,比如安南,吕宋,满剌加等行省,需要一些世袭罔替的世家。 所以,有些大明掌控不了治理的地方,只抓军权和财权,治理暂时下放。 如今这一代的大明天子,皇家银行副行长,乃是朱见深。 他身穿新式汉服,清凉不厚,又端庄大方,端着一碗长寿面,给了坐在轮椅上的大明皇家银行永久名誉行长,大明“太”皇帝朱雄英。 之所以叫太皇帝,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能活,一不注意,就活了近百岁。 头发花白,但是身板儿依旧魁梧的朱雄英却精神矍铄,他将那碗长寿面接过去,看了看坐镇河中,世代为河中王的朱棣之子,朱祁镇,朱祁钰。 二人,也是身材魁梧,面貌端正,长期在河中与西方诸国征战。 “我先前吩咐的,可记下了?” 不急着吃面,朱雄英问道。 朱见深连忙道:“太皇帝,我们都记下了,国内如今资本过于发达,需要搞出股票来,将大量闲职资金吸入股市。” “南京和北京的科学院,在蒸汽机的研究上如何了?” “蒸汽机已大有成效,如今灌注烧钢法也已成形,我大明的后膛枪,机枪,都在试验,此次,后膛枪与五轮左轮机枪,在辽东剿灭女真立下了大功!” 朱雄英瞥了眼说话的朱祁镇,不满道:“朱祁镇啊,你这厮能不能改改你爱吹牛的毛病,咱说了多少遍了,左轮枪是左轮枪,距离咱说的机枪差的还远,你知道为何你不能当皇帝?因为你这性子浮躁,沉不下心!” “本以为你在河中,与也先太师,还有满都海皇后那女人大战这么久,能沉稳点,看来你还是不行。” “二弟啊,下一届天子提名,不准给朱祁镇报名!” 朱雄英对身后,已然是垂垂老矣,面貌斑白,坐在轮椅上的朱允炆说道。 朱允炆已说不太出话语来,只能点点头。 他早已禅让蒙王王位,如今在南京养老。 他三弟朱允熥也是坐在轮椅上,对朱雄英道:“大哥,咱记下了,他若是敢报名,咱把他腿打断!” 朱雄英道:“西域河中,自汉唐以降,到西辽,都有汉家好儿郎生存,一定要好生镇守,可惜四叔走得早,朱瞻基又是个短命鬼,不知养生,留下朱祁镇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他翻了个白眼。 朱祁镇却不敢反驳。 朱雄英又看向朱祁钰,他继承了朱高炽的王位,朱高炽的儿子朱瞻基,因为自己爷爷朱棣镇守河中等地,承袭河中王,他父亲朱标又是安缅王,所以他的两个儿子朱祁镇朱祁钰,分别承袭河中王与安缅王,堪称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家族,当然,这一切都因为朱棣能力太强,打安南臣缅甸,又和西方天骄帖木儿争雄西域,打下河中,这是何等的功劳,纵观史书,也没有几个藩王能做到! 如今朱祁钰这大明安缅王,地位十分重要,因为安缅关系着旧港宣慰司和吕宋行省,满剌加行省,直接把控着大明的海贸要道。 “天竺之事,断不可放弃,帖木儿汗国自帖木儿被四叔朱棣气死后,四分五裂,他那个孙子莫卧儿在天竺搞得风生水起,听说都攻陷一百三十余国,即将把天竺天方化。” “青藏的佛头喇嘛,屡次前来求援,你们要拿个方案出来,天竺乃佛土,不可全盘天方,你们的下一代,有成材的,可实封天竺,为我大明天竺王!” 众人先是吃惊,随后大喜。 如今大明的军事实力,打什么国家都是吊打。 但是打下来如何治理,才是关键。 朱雄英问道:“如今银行还有多少存款?” 朱见深说了一个数字,朱雄英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大明有多少子民?” “五万万子民!” “大明有多少疆域?” “北极阴山,南逾海表,东抵日出,西接日落,纵汉唐大元不可及,日月永不落也。” 朱雄英满意地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身子一颤唏嘘到:“我已为大明养生百年了啊……” 忽然想到什么,他连忙问道:“番薯和土豆,玉米良种可配出来了?” 众人见他表情,都紧张起来,连忙点头。 “那,那我安排下去的,袁祖杂交水稻?” “太皇帝,已经在试种了,亩产如今越有五百多斤,若是肥料给的足,能到七百斤。” 朱雄英眼神恍惚起来,他满意地点点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下午,他依偎在朱元璋怀里,脚搭在朱标的脚上,他犹如小兽,蜷缩着睡觉的下午。 “爹?” “嗯?” “咱睡会儿……” 全书完。 新书,《诛元》已发。 ( 完本感言新书诛元已发 离开火鹤门,刘莽骑着金虎在内城的房屋顶部灵活地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更加豪华的府邸门前。 府邸门口站了两排护卫,人人持剑目光锋锐。 两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以及最上方牌匾齐府两个显眼的金色大字,无不在彰显此家的底蕴与实力。 刘莽面上则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齐家固然是真气世家实力雄厚,但也不能不守规矩不谈人情。 金虎帮年年给其上贡,此次危机他却什么也没做。 不要求他能插手保住金虎帮帮众的性命,但按照江湖规矩,为帮众的家卷说一句话让火鹤门不要追杀总行吧? 皇帝还会替给其上贡的土人首领出兵平乱呢。 想到韩龙的吩咐,刘莽大大咧咧骑着金虎靠近了齐府,瞬间引起了齐家护卫的注意和惊慌。 “站住,你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妖怪,你不要过来啊!” “这里是齐府,莫得放肆!” 众多护卫拔出了剑,但也连连后退,显然对刘莽身下的金虎极为畏惧。 “吼!” 金虎不屑地朝他们嘶吼了一声。 这些护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丢下手中剑跑进府内。 只剩下一个跌倒在地上,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金虎身长有两丈多,高达一丈。两根长长的獠牙从上颚拖了下来宛如利剑,如琥珀般的绿色眼睛比铜铃还大,加上肋部生的黑色双翅,在普通人眼中确实和妖魔差不多。 “住手!” 此起彼伏的衣衫拂动声响起,好几个人飞到了齐府围墙的顶部,冷冷地看着刘莽。 “小辈你意欲何为?”一名五六十岁的红衣老者声音中带着怒气。 但当他目光转向到庞大的金虎身上,却又忍不住后背发凉。 “你刚刚灭了火鹤门,又想来灭我齐家吗?”另一名蓝衣老者反应更大,拔出宝剑,双目死死地盯着刘莽和金虎。 刘莽冷笑道:“我帮和齐家无冤无仇,为何要灭了你们?” 此话一出,齐家众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金虎的压迫力太强了,在整个江城几乎都没有敌手,人人对其敬畏惧怕。 却听到刘莽继续说道:“虽然无仇,但是日后也无有瓜葛!” “自古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帮年年给你齐家上贡,此次齐家却对我帮不管不顾。 奉韩帮主之令,特来通知你家,上贡之约自今日起作废!并于三日内将过去五年的所有上贡退还! 若有不服,欢迎来外城金虎帮总舵说道!” 刘莽话音刚落,齐家在场众人都是面色一变。 当众宣布废除合约,要回过去的上贡,可谓是赤裸裸的打脸。 齐家确实在此事上做得不地道,但被昔日瞧不上的下九流帮派上门公然毁契,日后颜面往哪里搁? 只怕会沦为武林笑柄。 而金虎帮屠灭火鹤门、上齐家强势退契,自今日起其名声必将响遍整个东南武林! “小子,事不可做地太绝。”齐家那名红衣老者浑身真气鼓荡,显然已是怒极。 刘莽冷然道:“没要回所有的上贡已经是我帮帮主仁慈,尔等自酿苦酒自饮之。” 韩龙没要回所有上贡,也是因为过去齐家确实对金虎帮起到了一定保护伞的作用。他恩怨分明,不会吃亏,但也不肯占别人便宜。 “吼!” 金虎又是一声大吼,齐府以及周边府邸房屋上的瓦片纷纷坠下,整个内城全城都似乎听到了这一声怒吼。 齐家众人面色变了几变,知道形势比人强,只得强自吞下这口怒气。 “我自会派人与你帮交涉。”红衣老者怒声道,却是只得同意金虎帮的条件。 再待在这里只会丢脸,他们刚想离去,又被刘莽喊住了。 “且慢,我帮弟兄齐泉,今日我也要带回去!”刘莽虽然没亲眼看到,但也听班阳林翰林他们说过齐泉被齐家强行带走的事。 准备趁这个机会一并把此事解决了。 谁知红衣老者这次却是理直气壮:“齐泉是我齐家子弟,加入你帮不过玩闹之举。此次带回来让其学习武功诵读经学,你何以带走他?” 刘莽这下哑口无言,毕竟人家说的合情合理,金虎帮总不好强行干预人家的家事。 但就这么离去他又不甘心,从齐泉临走前的反应来看,他进齐府绝对是被迫的。 刘莽脑中急速思索,突然计上心头,他说道:“我有一块珍贵玉佩放在齐泉那里,他需得还给我!” 红衣老者冷笑着吩咐一个年轻男子道:“你去找齐泉,把这位的玉佩拿过来。” 片刻后,这个年轻男子走过来,面色难看道:“齐泉说你的玉佩不见了。” “那不行!谁知道他是不是把我的玉佩给私吞了?让他出来,我要见他!” 红衣老者怒道:“狡诈的小辈,收起你的可笑把戏!” 刘莽脸色却冷了下来:“齐家想贪污我的玉佩吗?” 接着他大声吼道: “齐泉!你给我出来!拿了我的玉佩不还,齐家是怎么教导你的?” 声音之大,引得周围上街的民众都纷纷驻足围观。当然他们主要的视线还是集中在金虎身上,人人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齐泉,你给我滚出来!你枉为齐家子弟!” “齐泉,你他娘的别以为躲在齐家就没事了!” 见得刘莽在这里撒泼打滚,红衣老者气得浑身发抖,只得吩咐道:“让齐泉出来!” 片刻后。 面色古怪的齐泉从齐家大门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月牙白锦衣,头上束着白玉冠,中间还插了一根墨绿色簪子,衣下穿着黑镶金色小朝靴。 让原先相貌普通的祁泉,竟显出几分贵气来。 看得刘莽啧啧称奇,笑道:“我今日方知何为人靠衣装马靠鞍。” 齐泉道:“你这个计策不错,秦叔他们都被你乱了方寸。” “我现在该喊你祁泉还是齐泉?”刘莽在两个qi字上都加重了音量。 “有区别吗?莽哥。”齐泉笑道。 这一声莽哥,仿佛将二人瞬间带回到金虎帮中。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比你想地要差。” “我今日可以强行带你走。”刘莽肃然道。 齐泉摇头:“齐家远比你想地更恐怖,在中原他们还有靠山,没必要为了我和他们完全对上。” “那何时能带你回去?我的小弟困在这里让我好没面子。” “什么时候你能打遍江城无敌手而不是靠这位虎兄就可以。”齐泉看了看金虎恐怖的身形,面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一年,给我一年时间。” 刘莽也没有废话,转身骑着金虎就走,只留下了这句承诺还在齐泉耳边回荡。 齐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我相信你,掌旗。” 刘莽骑着金虎返回,刚走出去不到百步,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见到此人,金虎瞬间弓起了身子,浑身金色毛发炸起,竟是首次出现了过激的反应!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