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史莱姆研究者》作者：张老茶 文案： 这是一个漫漫黑夜即将过去，而启明星尚未升起的时代。 这是一个神灵威光开始黯淡，而人类自身价值尚未被充分认知的时代。 这是一个法师已走下神坛，而科技依然被称为炼金术的时代。 刚刚入职的年轻警员，用饱含深情的稚嫩目光打量在王权与神权重压下挣扎的芸芸众生，而命运女神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身上。 神秘的炼金术，诡异的未知生物，光怪陆离的城市……面对这一切，试图扭转命运之轮轨迹的年轻人，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坦途吗？ 标签： 坚毅 孤儿 练功流 　　[1.第一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1）] 　　刚刚下过雨，湿漉漉的空气和地上蒸腾起来的鱼腥味纠缠在一起，围着鼻尖打转，让人晕乎乎的。 　　达克的头还在疼，他受不了一轮一轮的劝酒，在酒量极差的他看来，有那个推杯换盏的功夫，还不如去抓两个扒手，就算抓不干净，好歹也会让警署的风评好一些。但署长说了，不会喝酒就不会工作。没办法，就是干啊！ 　　酒过三巡，一位老前辈突然记起自己还有巡逻任务，署长的目光自然落在新入职的新鲜人身上。达克自然会意，这是看得起自己，于是硬着头皮，大着舌头，打着软腿，提着警棍，晃出了酒馆。 　　斯内尔港今年秋天分外阴寒，十一月底，风很硬。冷风一催，达克觉得自己的胃像被猛地打了一拳，喉咙一紧，哗哗哗地来了一轮昏天黑地。 　　正午，正好是饭点，周围来来回回的人不少，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指指点点，等看见他腰间悬的警棍，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疾走。 　　达克扶着一面歪歪斜斜的土墙，使劲抬起头来，面前是一大片七扭八歪的房屋，房前屋后插着七扭八歪的晾衣杆，污水横流，垃圾满地，时不时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叽哇乱叫着追逐跑过，惊起一片粗野的喝骂。 　　他的目的地，斯内尔港的贫民窟到了。 　　怪不得找到了敬畏感。 　　该死的，老子这身警察的黑皮，只能吓唬吓唬贫民么？ 　　头还是疼，太阳穴和后脑都一跳一跳的，嘴里还残留着呕吐物的腥酸味，达克不管什么巡逻不巡逻，使劲睁大惺忪的眼睛，想找水漱口，再洗把脸。 　　前面有条静悄悄的胡同，达克强忍着剧烈的头痛，扶着墙，晃晃悠悠走过去。 　　看到了，水缸！满的！清水！可找着了！光明神，您老人家真贴心！ 　　给个署长老子也不换！谁拦老子跟他急！ 　　达克红着眼对准水缸直通通走过去。 　　旁边不知那个旮旯里钻出一只瘦皮猴，冲他指手画脚，吱吱歪歪。 　　达克一句都没听清楚，乜斜了他一眼，没搭理；用看到情人般温柔的目光打量着那口可爱的水缸。 　　瘦皮猴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再看看他魁梧的身形，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挡住去路。 　　一股恶气迅速在达克胸中升腾起来。 　　别惹老子！ 　　他本来是平凡人家的子弟，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十岁的他与妹妹相依为命，度过了十二年的艰难时光。 　　二十二岁的他拼命地打各种零工，勉强支撑。妹妹考取多兰德皇家学院炼金术专业后，开销增大，必须找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 　　四处投简历，四处碰壁，屡碰屡投。他甚至自嘲的想，再找不到工作，专门给人代写简历也不错。 　　总算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天降鸿运，斯内尔港警署招一名巡警。 　　斯内尔港是多兰德王国北方最大的贸易港，富贵繁华地，几十年发展下来，早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矩，哪些活儿该谁干，不该谁干大伙都有数。像警署这种位高权重的衙门，寻常人家的子弟，根本不用考虑。所谓公开招聘不过是走走形式，名额早就内定好了。 　　按理说这种好事轮不到他，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一共三个人报名，除了他，还有两个下生就背着子爵头衔的少爷，结果本来没悬念，谁知那俩人因为关系太硬，把谁拿下来署长都不好交代，两头催得又紧，最后一咬牙，把达克这无依无靠的傻小子架上火堆，至于那俩货，先等达克三个月试用期过了再根据背后角力结果调整。 　　也就是说，达克这正牌子巡警的任期，最多仨月。于是，第一天上班，人送外号“小鲜肉”，意思是三个月后光荣离岗，绝对保质期内，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 　　本以为做了警察，三个月之内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享受一下人生的高光时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家境贫寒，无依无靠，傻小子一枚，在警署内的待遇可想而知，就连那些大事不犯小错不断杀不够杀判不够判的混混都不拿眼皮夹他。警署的老前辈们整天谆谆教诲，说的不是如何惩恶扬善，而是如何看人下菜碟，别惹了不该惹的人，给警署惹麻烦！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如果把达克现在的怨念抽出来，绝对可以在斯内尔港上空织成一片黑云！ 　　别惹老子！ 　　瘦皮猴还吊着眉梢做出一副老子最吊的模样，达克没那个心思跟他粘乎，胳膊轻轻一拨拉，瘦皮猴双脚腾空，一屁股摔到墙角，砸倒两根晾衣杆，污水四下飞溅，头顶上盖了条花花绿绿补丁摞补丁的内裤，从内裤破洞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他。 　　哗啦一声，达克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脑袋浸到水缸里，那冰凉清净的感觉一下子让他舒服得几乎要抽搐了。他陶醉地用力摆了摆脑袋，哗地朝后一甩头，无数水珠跳荡飞溅。 　　头皮、脸庞、整个脖子，全清凉下来了！脑袋还是一突一突地跳，但是，已经舒服多了。 　　背后风起！ 　　达克嘿嘿一笑，他现在无比清醒，无比敏捷！酒精的麻醉感虽然会让动作走形，但同时也能降低疼痛，进入类似于剑士“霸体”技能的状态，就凭你那细胳膊细腿，玩偷袭？告诉你，就算老子硬吃你一记，照样玩死你！ 　　他猛然下蹲！ 　　一根尖头铁棍呼啸着从头顶掠过，达克双臂同时上举，好像两把老虎钳子，一把拤住那两只瘦爪，顺着干瘦的胳膊朝下一捋，用一个后仰动作，死死掐住对方的腰，朝前狠狠一甩！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瘦皮猴被他像种萝卜一样头朝下“种”进了水缸！ 　　望着在面前踢腾的两条柴火棍似的细腿，达克胸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情，他深深吸气，双臂一夹，大吼一声，把一口装了大半缸水和一个大活人的、足有六七百斤重的大缸举了起来！ 　　轰的一声，水花四溅，水缸片片碎裂，里头的瘦皮猴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没有动静。 　　摔人的感觉真好！爽！ 　　达克嘿嘿笑着直起腰来，用力拍打着窗户：“喂，喂，砸了你家缸，对不起啦！钱在门口，自个儿拿！”说着，摸出几张钞票，也没管是多大面额，随手扔在地上，摇摇晃晃朝小巷外走。 　　刚走两步，他猛地停下，事情不对！ 　　冷水一浸，发热的脑袋开始变得清醒。 　　贫民窟就一个字：乱！但是现在，这条胡同却静悄悄的。刚才这个瘦皮猴，明显是在放风望哨！ 　　见了老子这身黑皮还敢硬挡，里头绝对有事儿！ 　　[2.第二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2）] 　　罗伊斯知道，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被对头堵在胡同里，左右都是高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没想到啊，那个古怪的任务，神秘炼金术师的委托，是个圈套吗？把我引到这种地方来？ 　　不，不对。在佣兵公会接的任务是一时兴起，带个路而已，而且目标路线也是自己指定的，不存在埋伏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是自己在这里等待的一个小时里出了问题？ 　　但是，我一个穷水手，堵我有个毛用？因为前几天的打架？不可能，又没闹出人命，鼻青脸肿的小事犯得着动用八个人来堵我一个？ 　　而且，为首的那个是有“钢手”之称的德雷克商会打手头目胡亚科，这碎尸狂都出手了啊。 　　“胡亚科是吧？都到这份上了，能不能给个明白？” 　　胡亚科看看罗伊斯脚下三名被捅翻的同伙，慢条斯理道：“不错么，小子，一换三。汉密尔顿商会的狗，都挺能咬么。” 　　“彼此彼此，德雷克商会的狗，鼻子倒灵。” 　　胡亚科呵呵一笑，缓缓举起装了锋利铁钩的左手，用铁钩推推帽子：“都是当伙计的，上头怎么说，咱就怎么干，码头上六个仓位，交出来。” 　　“你傻？这种事我一个跳帮拼命的水手说了算？” 　　胡亚科嘿嘿笑道：“当然不算，不过呢，花帽罗伊斯的名头，最近可是打响了，听说你在海盗船甲板上上蹿下跳地一人捅倒了十来个？挺牛啊！既然你们做事不地道，抢了咱们的仓位，就不许咱们找回场子？” 　　“放屁！你们租的仓位已经到期了，不交租金还占着位子，有这种道理没有？” 　　胡亚科没接这茬，自顾道：“所以，收拾你一下，算是给你背后的人提个醒，别以为财大气粗就牛掰了——放心，留你一条命，卸了胳膊腿，削成棍摆回你们商会门口去。算算你也值啦，一打三，按你们商会那操性，就是残了也有人养。是你自个儿来，还是我动手？” 　　罗伊斯沉着脸，缓缓活动着在刚才激烈拼杀中受伤的右腕，两根手指已经完全麻木，估计保不住了；左小腿上那处刀伤很深，差一点就把大筋挑断，恐怕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了。 　　就是死，老子也要再拉个垫背的！罗伊斯手中两把短刀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汉密尔顿商会的花帽罗伊斯，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腩菜鸟！ 　　老鼠急了咬猫。见他摆出一副玩命的架势，德雷克商会的五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先上前。 　　胡亚科笑吟吟道：“玩命也得有玩命的本钱。一个‘闪击’，一个‘星辉跃斩’就是你的本钱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用‘闪击’收招下蹲来蓄力，能省掉‘星辉跃斩’三分之一的蓄力时间。虽然是眨眼的功夫，但就这点事儿，就是一条人命。刚才，这招你一直都没用呢，给我留着的吧？” 　　罗伊斯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知道？” 　　胡亚科嘿嘿笑道：“还记得你们扮猪吃虎黑掉的那条海盗船吗？你真不该大发善心，留下条救生艇。现在，下地狱后悔去吧！” 　　“知道和办到，这是两码事，你可别后悔。” 　　“甭嘴硬，试试。” 　　胡亚科荡着膀子，斜着眼睛，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步三摇朝罗伊斯逼过来。 　　罗伊斯的目光都集中在对手那条装了铁钩、软绵绵贴在体侧的胳膊上。 　　这胡亚科的左手很邪门，除了那只铁钩，没人见过里头是什么样子，听说是能硬能软，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就钩过来。一钩拖住，右手刀落，了账。 　　该死，真要交待在这里了！ 　　还有不到十步！ 　　双方瞳孔同时收缩！ 　　就在双方蓄势待发的一刹那，突然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不许……打……架！谁……他女马……找事儿？” 　　听起来是个年轻人，说话却带着十足的霸道，像是大人在呵斥调皮的打架孩子。如此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话语，只有实权部门的那些有恃无恐的家伙，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甩脸上。 　　一听这话，胡亚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头也不回的朝手下打了个手势。手下连忙迎上去，半扶半拦地挡住误打误撞过来的警察。 　　罗伊斯的眼珠快速回旋，突然大叫：“警察先生，我报案！东西丢了！”说着就朝警察走去。 　　醉醺醺的警察顿时眉开眼笑：“那，太好了——呃，我是说，太遗憾了。跟我回去，作个笔录……嗝儿！” 　　按照惯例，凡财物报失想寻回的，少不了要上上下下打点一番，大佬们不在乎这几个钱，下边的小巡警们，或许就指望这个补贴几天家用呢。 　　胡亚科突然叫道：“你新来的吧？按理说警察是不巡这条道儿的，还是说，您准备给同事们立条新规矩？” 　　后面这半句是对来搅局的醉警察说的。 　　“去你女马的，老子替班，嗝儿，出了事，还不是老子顶缸？一个臭捞鱼的给老子讲规矩？先给老子回过头来！别他女马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他女马的，胡亚科一口怒气腾腾地沸起来了，这真是给脸不要脸！ 　　一名手下凑过来，快速嘀咕几句，胡亚科一听，脸色一僵：胡同口放风清路的伙计，给这个貌不出众的小子干掉了！ 　　胡亚科从来不相信巧合。 　　汉密尔顿商会这几年蹿起太快，行事又干脆利落，不少跟德雷克商会齐名的老牌子商会都折戟沉沙。他们最近又刚刚打通了通往新大陆的航道，随之而来是滚滚的财源和来自上层的重视。如果他们把这一注财源稳稳拿在手里，斯内尔港，还有谁能混得下去？ 　　时间站在敌人那一边，各家商会不肯坐以待毙，纷纷想主意出办法，用各种手段对这个新兴商会进行全方位打压，而汉密尔顿商会也不是善茬，见招拆招，还能适时做出凌厉的反击。现在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头猛虎赶走了狼群，在猎物尸体旁大快朵颐，狼群愤怒却又无奈。 　　那么，这名醉醺醺的警察于此时此地出现，意味着什么？汉密尔顿商会已经和斯内尔港的贵族全面勾结起来了？如果本商会失去了贵族的支持，那岂不是只剩下全面倒向教会一条路了？得了吧，那可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貌合神离相互利用是正理，完全倒向教会？姥姥！ 　　这警察动不得！袭警是重罪，没准后边埋伏着成群结队的黑皮子狗，就等着揪咱们的小辫子呢！忍了！倒下的那三个，只能自认倒霉，至于这个罗伊斯，下次一定要收拾了他！ 　　想到这里，他强颜欢笑，转过头来：“这位兄弟——” 　　他刚刚把目光从罗伊斯身上移开，视网膜上就留下了一道绚烂的银光——短刀划过的光芒！ 　　[3.第三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3）] 　　达克对前边那个戴红白两色圆顶花帽的家伙很感兴趣。 　　看这小子精瘦精瘦的模样和手里那两把尺把长的短刀就知道，绝对是个走敏捷迅击路子的主儿。现在给人堵在胡同里，辗转腾挪的本事全用不上，死路一条。 　　他早听署里老人说过，这种地方，死上个把人那是正常，管都不用管。看样子，这帮人是想把这花帽做掉。 　　这花帽山穷水尽了，以一敌八都不虚，还放倒了三个人，够爷们！地上三个笨蛋虽说是给捅翻了，可要害处都没有大碍，花帽留下他们一条命，但凡有恻隐之心的，都不是混蛋。 　　得拉他一把，再说了，老子好歹是个警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出人命。 　　可是达克没想到，那个铁钩刚一回头，花帽噌的就扑上去了！ 　　一道银光划过，星辉跃斩发动，罗伊斯双手短刀暴风骤雨一般落下，眨眼之间连捅十二刀，胡亚科一声都没吭，轰然倒地！ 　　最后一刀捅出，罗伊斯脱力，刀陷在胡亚科胸膛里拔不出来，跟着一头栽倒。 　　罗伊斯暗暗叫苦。 　　刚才实在是千钧一发，胡亚科很明显在耍缓兵之计。贫民窟这种地方，每天死上个把人真是太正常了。一旦胡亚科下手，自己和这个傻了吧唧的警察就得一起玩儿完。 　　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身体状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差！上次跳帮玩命还没有完全回复吗？ 　　看这个警察呆头呆脑的样子，貌似不靠谱，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剩下那四只无胆匪类被最后这一刀吓破胆，不敢上来。 　　“这么回去，肯定让老大给撕了，弟兄们，把这俩小子一起做了！反正这里死个把人很正常！” 　　达克大叫：“你们敢袭警？” 　　罗伊斯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盯着这个把一切都搅和乱套的家伙……嗯，好吧，就算没有这家伙，情况也不可能变得更糟糕了。 　　我现在动都动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一道人影飞起，四打手之一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以一个标准的狗抢翔造型面部着地。 　　另外三名打手也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达克先下手为强，一只手薅住对方衣领，轻轻一抬手腕，对方双脚就离了地。再抖手一甩，对方就像被一棍抽飞的皮球，双手挥舞着，足足飞出七八米远，一头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没等另外三个家伙反应过来，达克伏低身子，脚下发力，好像一辆轰隆隆开动的攻城车，朝对方直撞过去！ 　　胡同地形狭窄，闪躲不开，他们也没想到这个警察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突然袭击，根本没防备！ 　　直通通撞过来的达克好像一堵移动的石头墙壁！三个人被一起顶飞！ 　　罗伊斯被震撼的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看向达克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尊重：“行啊伙计，够猛的！” 　　达克站直身子，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嘿嘿笑道：“还行吧，看不惯这帮鸟以多打少——没事吧？” 　　“没事儿，找个大夫看一眼就行，”罗伊斯看也不看那只两根指头没了知觉的右手，笑嘻嘻地看着达克，“我说警察先生，身为警察亲自下场打架，这不合适吧？” 　　达克耸耸肩：“你去举报？扶你一把？” 　　“用不着，”话是这么说，罗伊斯还是把一条胳膊搭在达克肩膀上，他一条腿已经使不上劲儿了，一拖一拖的，“汉密尔顿商会卡钦号水手，罗伊斯。谢啦。” 　　“斯内尔港警署巡警，三个月警察达克。” 　　“三个月警察？” 　　达克把自己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罗伊斯哈哈大笑：“那你还这么浪？” 　　“已经这样了，不打一架会憋死人的。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罗伊斯道：“我在佣兵工会接了个任务，一个炼金术师要找带路的，报酬是一把附魔武器。我正好闲的没事，顺手接了。这不，正等着那家伙出来，没想到给德雷克的狗腿子给盯上了。” 　　“那帮海盗玩这种下三滥手段太正常了。不过，”达克有点疑惑，“附魔武器可不便宜，材料、人工都贵，一把最差劲附魔小匕首也得一千二三百镑吧？差不多顶我一年半薪水了，带个路就有这好事儿？” 　　“哟，你对附魔武器这事门儿清啊？” 　　“我妹妹在多兰德皇家学院修炼金术，她在家经常叨叨这个，我多少听了点皮毛。” 　　“没错儿，一开始我也不信，不过那家伙要的地方也够蹊跷的，要找斯内尔港‘最’脏的地方。我琢磨着贫民窟下水道这边该差不多，就带他过来了。满不满意再说吧。真是怪人。” 　　“炼金术师嘛，整天神神叨叨的——你现在等他出来？给他留个条子，先去看伤。” 　　罗伊斯一口回绝：“不行，答应了等他出来，说到做到，我不能给商会丢人。” 　　达克一挑大拇指：“够爷们。” 　　“你们俩聊的这么开心，把我给忘了，不大好吧。” 　　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神经质地回头，胡亚科正稳稳当当地站在后面！ 　　达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没死？” 　　“如果我是个凡人，挨了十二刀，早死硬了。可是呢——让你们见识见识吧！”说着，胡亚科刷地扯掉了左臂的衣袖！ 　　他的左臂是一条又粗又长的章鱼触须，里外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尖端插着锋利的铁钩。 　　达克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异……异端？” 　　他的心狂跳起来！ 　　从小就听说过许许多多光明神与邪魔异端战斗的故事，他还经常幻想着自己成为圣骑士与那些恶魔的化身英勇作战，获得无数鲜花与掌声的场景。真正的“异端邪魔”却一个也没见过。 　　现在，一个真正的恶魔站在眼前！ 　　为什么腿有点发抖呢？ 　　胡亚科叹道：“又一个被光明神教洗了脑的傻瓜！光明神教，才是最大的异端邪魔！他们堵死了人类成神的希望，自己打着神的幌子招摇撞骗横征暴敛——别说你们没交过逢十交一的什一税！” 　　罗伊斯嘿嘿笑道：“要是您的神是条章鱼，这种希望堵死了也罢。” 　　见罗伊斯如此镇定，达克也从慌乱中渐渐稳下神来，也笑道：“章鱼么，烤来吃，多撒点盐，味儿还凑合。” 　　胡亚科道：“本来不想杀你们，既然已经这样，你们只能到地狱里去感叹运气不好了！” 　　达克没跟他废话，一低头，横着膀子撞过去！ 　　这么狭窄的一条胡同，别想躲开！ 　　他刚冲出去三步，眼前一花，咽喉已经被触手锁住！ 　　胡亚科很轻松地将达克卷得高高，得意地笑道：“小看章鱼的力量？极北冻海的库拉肯，可以轻松地把巨舰拖到海底。至于一个瘸子和一头蛮牛，小意思。选吧，是想被掐死，还是被吸干血而死？” 　　[4.第四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4）] 　　达克动弹不得，但嘴巴却不认输：“就你还库拉肯？不过是身上长了条章鱼须子的怪胎！” 　　“找死！”胡亚科的触手猛然收紧，想把达克的颈骨绞断。 　　嚓的一声轻响，胡亚科的触手从当中断成两截！ 　　罗伊斯气喘吁吁，手扶墙壁。双手短刀只剩下一把，另一把带着半截触手，深深斩进墙里。 　　触手一断，达克双脚一粘地，立刻向胡亚科发起了冲锋！ 　　胡亚科猝不及防，被达克正正地撞中胸口！ 　　轰隆一声，胡同厚实的墙壁塌了半边，细土碎石四下乱飞，把达克和胡亚科一起埋在下面。 　　罗伊斯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赢了！ 　　刚才那凶猛的一撞，绝对把异端的胸骨撞碎了！内脏必然是一团浆糊了！ 　　头一次合作，就干掉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异端！宗教裁判所肯定有奖励。不不，还是算了吧，让那帮家伙掺和进来，万一说不清楚，麻烦就大了。 　　不过，德雷克商会居然隐藏着这种家伙，似乎可以做做文章呢。窝藏异端的罪名，嘿嘿…… 　　这一刻，罗伊斯笑得很奸诈。 　　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朝破砖烂瓦走去：“伙计，自个儿出来吧，我没力气扶你了。” 　　砖堆下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下面有人在挣扎着往外爬。 　　罗伊斯双手撑膝盖，大口喘了几下，大声道：“没事儿吧？别跟我说，你自己个儿摔趴了！” 　　嘭！ 　　砖石堆突然发生了剧烈爆炸！ 　　罗伊斯只来得及抬起手肘护了一下脸，横飞的碎石好像呼啸的利箭，在他胳膊上、身上划出了无数血口！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黑影闪过，胸口一痛，一根尖利的触手刺穿了他的肩膀！ 　　胡亚科满头满脸的血，有被达克撞伤的，有被砖石砸伤的，但他依然活着。与异种融合带来的强悍生命力，不是这种程度的物理伤害可以消灭的。 　　这一次，他伸出来的触手，足足有五六根之多，不光是左臂，从后背也探出数根！ 　　“这是，真正的，怪物啊……”又一次被触手扼住咽喉的达克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胡亚科嘿嘿冷笑：“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去死呢？非要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你们这些蝼蚁，差得太远了！” 　　“哎呀呀，果然boSS必须有三段变身啊！” 　　三人同时一惊，回头看，一名全身着黑袍的青年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炼金术师？”罗伊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全身隐蔽在黑袍下的炼金术师没有回答，弯腰从墙角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下面取出一颗核桃大小的明珠，念动咒语，珠子中间睁开一只眼睛，眼中射出白光，在墙上投出刚才的战斗来。 　　“你们把这个东西叫做魔法影像，我更习惯叫它摄像头，呃，监控录像——好吧，罗伊斯先生，您和这位三个月警察先生的表现非常精彩呢。” 　　“在那之前，”罗伊斯艰难地道，“能不能，先把我弄下来？我现在，就像串烤鱼。” 　　炼金术师笑嘻嘻地望向胡亚科——他面罩下面明显翘起的嘴角清楚的告诉胡亚科，他正在满不在乎的笑。 　　“那边的异端，这样吧，你把他们放了，我保证不向裁判所告密，怎么样？” 　　“从出现就自说自话地看魔法影像，现在又当面侮辱我，相当失礼啊，作为回应，干掉你怎么样？” 　　炼金术师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来啊。”说着，啪地打了个响指。 　　仿佛一场看不见的小型龙卷风突然落在那堆砖石上，所有砖石同时盘旋飞舞起来！片刻功夫，滚滚烟尘散去后，一具足有三四米高的岩石傀儡出现在三人面前！ 　　岩石傀儡很粗糙，砖石斑驳，体表还挂着不少下水道里臭烘烘的垃圾，什么烂菜叶、碎骨头、破布头之类的玩意儿，硕大的脑袋上眼耳鼻统统没有，只有一张咧到腮帮子的石头缝作嘴巴。看起来分外诡异。 　　傀儡双拳粗大，轰轰对击两下，挑衅地朝胡亚科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不愧是用下水道附近砖石做材料制作的傀儡，这一声咆哮掀起的气流差点让胡亚科把昨天吃的咸鱼吐出来。他知道，麻烦大了。 　　傀儡不罗嗦，上前一拳，胡亚科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赶紧甩掉挑着的两个累赘，朝后猛跳，闪开了这凶狠的一击。 　　炼金术师没再搭理他，手指连弹，两枚淡绿色的药丸准确地落到两人口中：“先护住心脉，一会我再给你们加血。现在别说话，先坐着看戏。”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语，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但既然对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看热闹了。 　　胡亚科可没有看戏的心情，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比这炼金术师差得太远，要是不能扭转乾坤，还不如撒腿就跑。 　　炼金术师的法术大多是事先准备好，到了对战的时候，一抬手就放出来了，端的是干脆利索，看看这凶狠霸道的石头傀儡，就算贴身战，人家还指不定扔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呢！ 　　胡亚科撒腿就跑，在他想来，石头傀儡皮厚耐打，攻击拔群，但移动速度是短板，逮不住，你能奈我何？ 　　没跑两步，面前突然立起一堵沙土高墙，要不是收步及时，绝对会又一次撞得头破血流！ 　　罗伊斯的认知又一次被颠覆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岩石傀儡右臂平伸，五指揸开，然后，一个“土墙术”就形成了！那个炼金术师，自始至终，双手一直很潇洒地插在口袋里，动也没动！ 　　卧槽，能使用法术的傀儡，还是傀儡么？傀儡精？ 　　聚土成墙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在九级法术体系中才一级，天分比较高的普通人，练个三五年，达到法师学徒的水平也就放出来了。但是，这是个傀儡啊，傀儡！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傀儡！它能释放法术，只说明一件事：它身上一定篆刻有大量法力回路，已经给它确定了行为模式——操作者已经对此驾轻就熟了！ 　　完全利用现场的材料，就地取材，召之即来，来之能用——如果给他更强大的炼金术材料，他能做出何等样的傀儡来呢？这个炼金术师不得了！如果能为商会所用的话—— 　　他正胡思乱想着，场中形势又发生了变化，胡亚科见逃脱无望，将所有触手并拢为一根，梢端膨大纠结成锤头状，高高举起，向岩石傀儡发出威胁，就像逼急了眼的老鼠向猫露出牙齿一样。 　　[5.第五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5）] 　　这家伙不傻！倚在墙边的罗伊斯暗想。 　　傀儡的生命力极为强大，防御力超凡，除非一击破坏它的操作核心，否则只有设法把它打碎。也就是说，无论是“穿刺”还是“劈斩”都基本无效，最好的兵器和进攻手段是钝器的“粉碎”。 　　胡亚科想到用“粉碎”的方式来对付，倒也无误，只是，他本身并非以敏捷见长，这时候如果我还能动，不，都用不着我，只要蛮牛警察稍微牵制一下，这厮就是砧板上的肉！ 　　罗伊斯正想着，达克已经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或许是大笑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笑一下抽一下气，再笑一下又抽一下气，十分滑稽。 　　“你笑什么？” 　　达克嘿嘿笑道：“傀儡又没有脑子，还吃他这一套？” 　　炼金术师道：“傀儡虽然没有脑子，却有比较丰富的行为模式，我对它进行了改造，实战效果如何，还请拭目以待。” 　　傀儡缓缓逼近，在巨锤攻击范围外立定，双臂高举，昂首向天。 　　达克忍不住问：“这叫啥？” 　　还没等罗伊斯开口，一层土黄色的光芒骤然亮起，接着熄灭，光灭处，傀儡全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土黄色晶层。 　　“岩盾术，二级法术，全面抵抗粉碎伤害。没错儿，”罗伊斯正色对达克道，“伙计，这货已然成精了。” 　　胡亚科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声，半空中挥舞的锤头越发巨大，他的半截身子都被带得摇来晃去，一副难以为继的样子。 　　岩石傀儡没有顶着护盾去硬刚，而是拉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架势，双腿开立，与肩同宽，沉腰松胯，双拳紧握收到腰间。 　　“蓄力！”这次达克一口叫出了岩石傀儡的意图，“下一次伤害会打出至少双倍于自身力量的伤害！时间越长，伤害越大！” 　　罗伊斯眼睛一亮：聪明！敌人已经做好了一击决定胜负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傀儡肯定傻乎乎的就冲上去了，然后在粉碎打击下土崩瓦解。而这个傀儡用蓄力的方式应对，引而不发，逼迫对方撤掉几乎难以为继架势，化主动为被动——这不就是战场直觉么！卧槽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胡亚科屏住气，紧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胜负就在一瞬间！ 　　或许是紧张太久产生了错觉，罗伊斯竟然看到，那岩石傀儡的血盆——石盆大口诡异地向后拉了一下！ 　　这货在奸笑？ 　　空中传来巨石破空的呼啸声！ 　　四颗足足有圆桌那么大小的巨石排成一条简单直接的直线，斜斜砸落！ 　　等胡亚科抬起头来，巨石已经挟雷霆万钧之势砸下！ 　　笨重的锤头成了灵活躲避的最大障碍，他腿都跑出两步了，锤头却还牢牢把上半身扯在原地！ 　　轰轰轰轰！ 　　砖石飞舞，尘土四溅！ 　　四块巨石，一块接一块楔入地面，最后一块，与地面平齐。 　　胡亚科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的身体以巨石为中心均匀散布在四周，把两侧墙壁和体面粉刷成一片血红，还有一段断了的触手吧唧从墙头摔下来。 　　炼金术师朝岩石傀儡招招手，傀儡缓缓走到他身边：“飞岩术。它只能做到这一步，不过，对付这种不入流的家伙，够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两个年轻人的心头，如果不是身受重伤，真要跳起来大叫大嚷。 　　达克全身上下都是被碎石和触手划出的细小伤口，精神一放松，浑身疼得像被针扎一样。他紧咬牙关道：“没啥可感谢你的，我叫达克，斯内尔港警署的巡警，有什么能帮忙的，言语一声。” 　　炼金术师道：“你很果断，要不然，你们是撑不了这么久的。我喜欢干脆利落的人，或许过几天真需要你帮忙，现在么，先给你们治伤。” 　　“我没啥，皮肉伤，”达克朝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罗伊斯一抬下巴，“先给他治。” 　　炼金术师微微点头。 　　罗伊斯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死不了。” 　　炼金术师道：“你的右胳膊神经严重受损，左腿筋腱彻底断裂，我的药丸只能让你保住命。” 　　“谢谢！”罗伊斯由衷地感谢，“要不是您的药，光捅穿胸膛出的血就把我干掉了。” 　　炼金术师一摆手：“还好你现在刚刚受伤，还有回复的可能——人体快速修复技术是我实验的一部分，我需要志愿者，你愿意试试吗？” 　　罗伊斯昂首道：“纵使行过死亡的阴谷，也必无惧，因光与我同在。” 　　“原来是圣教的虔诚信徒啊。如果我用的方法，有悖于圣教的教义呢？” 　　“我是水手呢，只要心里有光，总会看见隐藏在暴风雨背后的陆地。” 　　达克忍不住插言道：“再婆婆妈妈，你就玩儿完啦！这地方又没有别人，就算用些手段，谁看得见？现在警察说了，搞！” 　　炼金术师嘴角上翘：“说得好！”说着，朝岩石傀儡招招手，岩石傀儡走到罗伊斯面前站定，大张嘴巴，弯下腰。 　　臭烘烘的垃圾味熏得达克有些头晕，毕竟这货是用下水道附近的材料做出来的，他心里犯嘀咕：看这架势，是要给他吐上一口来治伤吧？类似于狗受伤了舔一舔？真够恶心的。 　　罗伊斯倒很淡定，微笑着看着眼前足有笆斗大小的黑洞洞大口。 　　啊呜一口，岩石傀儡吃掉了罗伊斯的上半身！紧接着，双手抓起他的双脚，朝天一举，脖子一仰，咕噜一声，把罗伊斯吃进了肚里！ 　　达克狂吼一声，猛地跳起来，一拳朝炼金术师脑袋砸去。 　　达克的拳头还没有触碰到炼金术师的脸颊就难以为继了，以拳锋为中心，粼粼的淡蓝色水纹一圈圈扩散开去，好似一面盾牌挡住了打来的拳头。 　　达克想抽回拳头，但他发现，那些水纹仿佛是强力胶水，打进去的拳头怎么也抽不出来！ 　　炼金术师微笑了一下：“一般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逃走吗？你居然选择做无用的抵抗？勇气可嘉。” 　　说着，他啪啪击了两下掌，岩石傀儡的胸腹逐渐变得透明，达克清楚地看到，那里面没有脏器，充满了淡绿色的液体，罗伊斯正吃惊地大张着嘴巴，在液体中飘动。 　　[6.第六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6）] 　　“史莱姆是非常特别的魔物，它受伤后的恢复速度无与伦比，如果是难以恢复的致命伤害，它会选择用分裂的方式来逃避。岩石傀儡的体内有我用史莱姆制作的强力恢复类结界。那么罗伊斯先生，感觉如何？” 　　小酒馆里，水手、警察和道左相逢的炼金术师正谈论刚才的奇遇。 　　奇遇的主角，水手罗伊斯笑道：“感觉好极了，没想到恢复速度居然这么快，如果在战场上……” 　　达克道：“战场上，岩石傀儡会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哪能有这个闲工夫去救人？除非是那些贵族老爷缺胳膊少腿了。” 　　罗伊斯耸耸肩：“说的也是，再说这样稀奇古怪——呃，罕见的法阵，造价也不菲吧。” 　　“确实如此。但关键还不在于此，它的副作用太大。罗伊斯先生，我再问一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所有的伤都好了。难道还有什么暗毒？” 　　“那倒没有。我是说，你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原先一样灵巧敏捷吗？” 　　一听这话，罗伊斯皱起眉头，活动了几下胳膊，晃晃脖子，道：“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灵活了？” 　　炼金术师微微颔首：“这种治疗方法是有代价的，在回复身体机能的同时，肌肉和筋腱的强度与协调性却有所下降。我把这称之为‘掉级’。” 　　罗伊斯摇头：“已经很好了，比起残废，‘掉级’算什么？能掉下去，自然也可以提起来。” 　　一旁的达克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拿剑士来说，一级两级的大多拿不起这种法术的治疗费，顶级的又承受不了‘掉级’的代价，所以这个法术实在是有点……” 　　“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或者自用，或者卖给那些自命不凡、笨手笨脚又人傻钱多的冒险家。” 　　达克和罗伊斯一起大笑，觉得这炼金术师并没有那么神秘和高冷。 　　炼金术师除下连帽披肩的兜帽，从怀中摸出两张小卡片递过去：“炼金术师乔治。” 　　他一摘下兜帽，两人愣了一下，这炼金术师居然是黑发黑眼黑瞳。 　　现在染色技术比较发达，基本上能做到想染个什么发色就染个什么发色，但纯色黑很少有人这么搭配。在戏剧里，黑发黑眼加上一条尾巴，这是恶魔的特征。如果不想被光明神教会找去谈思想问题，还是不要玩得这么脱为好。 　　达克接过卡片，又是一愣。 　　卡片黑底银字，也没有什么头衔，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八级炼金术师？乔治”。 　　卧槽，八级？差一级就可以称神级炼金术师了？这小子年龄和我差不多啊！造假？但是，看他的傀儡那么牛掰轰轰，应该，不是造假吧？ 　　达克的目光移到卡片右下角两朵金色的角花上。一朵六芒星角花，是炼金术师联合会的认证章；另一朵十字角花，赫然是光明神教会的认证章！ 　　对光明神教会来说，炼金术师绝对是最让他们头疼的一帮人，这帮人无法无天，什么领域都敢去参一脚，从解剖尸体一直到质疑地心说，没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而这些人的歪理邪说在达官贵人圈子里还相当的有市场，且不说奇谈怪论逼格满点，光一个点石成金的忽悠手段就足以让神的威光退让了。 　　双方反反复复斗了几百年，一批批炼金术师上了火刑柱，依然是前仆后继，杀之不绝。最后教会万般无奈，只好颁布所谓的“神圣和解”条例，宣布炼金术是光明神赐予人类的福祉，与神学是两个同源异相的领域，不得违背神的意志；而教会也不再把炼金术师作为异端来打击。 　　达克那痴迷炼金术的妹妹用一句话概括道：教会怂了！炼金术前途光明！ 　　尽管如此，教会还是有一千一万种法子来掐炼金术的脖子，比如控制材料供应，严格研发流程，炼金术资格认证等等，只有通过了教会的认证，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于阳光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研究，能做到这一步的炼金术师，整个多兰德王国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 　　敢冒充？活的不耐烦了？ 　　这货是个货真价实的八级！ 　　炼金术师沉默了一会，似乎他已经习惯了为别人的惊讶而等待。等两个人的瞳孔重新开始转动，他轻声道：“接下来，两位跟我来拿本次任务的报酬吧。”说着，率先站起身来。罗伊斯紧随其后。 　　达克也跟着站起来，刚要走，回头又把桌上的大麦茶抄起来灌了一气，抹一把嘴角的水珠冲出去。 　　乔治随手招了一辆马车，三人直奔斯内尔港新城区乔治的私邸。 　　新城区坐落在港口最高的马杜尔灯塔不远处，景色优美，是斯内尔港的新贵们最喜爱的地方，与拥挤混乱的老城区有天壤之别。 　　马车一直走到乔治私邸的大门前。三人在门口站定，大门是很普通的镂空雕花铸铁门，铜铸的门牌上写着“铁牙庄”三个字。往里看，里面是一座花园，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花园背后是正厅。乔治敲了敲门钟，门柱上的通话法阵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哪位？” 　　“我。” 　　“乔？”女声充满了惊喜，“你回来了！吃饭没有？” 　　“开门。还有别人。”乔治似乎不想说太多话，直接打断了她。 　　“朋友吗？真是太好了，太——” 　　乔治的态度十分生硬：“取报酬的佣兵。开门。” 　　“哦，哦，马上开，我按到按钮了，马上！” 　　达克和罗伊斯对望了一眼，感到不解。无论是面对胡亚科，还是在酒馆里公然谈论禁忌的法术，炼金术师都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表露，为什么对里面的女子如此不客气，那个女子话语里充满了委曲求全和讨好，她又是谁？ 　　大门打开，乔治走在前面，两人紧随其后。 　　一路上来来往往劳作的都是制作精巧的钢铁傀儡，大多不似人形：几个轮子、一个金属筒，筒上竖着几根金属杆，杆头组装着各种工具，比如负责修剪花圃的傀儡，剪枝的装着铁剪刀，浇水的顶着洒水壶，还有装着扫把锄头的，十分齐全。 　　整座庄园除了机器转动的沙沙声，静悄悄的，大白天的连点人声都没有，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7.第七章 警察、水手和炼金术师（7）] 　　三人在花园旁的一座偏厅坐下，机器壶自动吱吱的转动着轮子跑到两人身边，等候指示。 　　乔治问道：“咖啡还是茶？” 　　达克和罗伊斯对视一眼，罗伊斯试探着问道：“茶……可以吗？” 　　达克轻叩桌面：“茶。” 　　机器壶为三人倒满茶水，又吱嘎吱嘎地离开了。 　　三人各自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还没等馥郁的茶香在口中散开，乔治开门见山：“关于罗伊斯先生，你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对手已经开始把你作为目标了。就你现在的级别来看，你的战斗力已经相当强悍，但是，这次伏击失败以后，对手一定还有其他计划。到时候你可不一定有强力的帮手。” 　　罗伊斯笑道：“多谢关照，下个月卡钦号要出远海。回来最快也得三五个月，到时候我们和德雷克商会的帐估计就清算完了。” 　　达克插嘴道：“也就是说只要剩下这半个月别出事就行了呗。” 　　乔治摇摇头：“我倒不这么想。如果消灭你这样英勇的水手冲锋队长是扰乱或削弱贵商会计划的一环，会对‘清算’结果产生影响，那怎么样也要做的。” 　　他停了一下，又道：“恕我直言，‘闪击’和‘星辉跃斩’不是什么高级技能，变化太少。今天的战斗，仅有的两个技能已经全部摆到桌面上——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罗伊斯开口，达克摩挲着下巴道：“这倒是不错，上个月侠盗里昂被斩首。他被抓也是因为套路被人家摸透了。” 　　“里昂死了？”罗伊斯震惊之下站了起来，“上个月？” 　　达克耸耸肩，一脸无奈：“是啊，劫富济贫这种事，说来很痛快，结果，恐怕都不怎么好。” 　　罗伊斯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幸好是坚硬的石桌，要不然非散架不可：“这群混蛋！” 　　乔治道：“看来上个月这位先生不在，否则……断头台下又要多一条亡魂。” 　　“能与他一起赴死，那可是无比的荣耀！”罗伊斯惨然一笑，“只怕我还不够格——谁干的？” 　　达克拍拍他肩膀：“还能有谁？德雷克商会呗，据说连宗教裁判所也出动了，理由是出现了异端邪术。” 　　罗伊斯默然无语。 　　乔治说道：“所以说你不能和同一个敌人战斗太多次，否则你会教会他们战斗。里昂会七八种技能，组合方式相当丰富多样，战斗很激烈，最后还是被抓——”看看罗伊斯的脸色，他微微一笑，把一只长长的木匣推过去，“所以你需要这个。你应得的报酬。” 　　罗伊斯揭开木匣盖板，附魔武器，附魔武器啊！ 　　一把大约八十公分的长刀静悄悄躺在里面，流线型的刀身上流淌着淡绿色的光芒。 　　罗伊斯一下子站起来：“永久附魔的风属性武器？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 　　罗伊斯手抖抖地接过来，风属性武器出手轻巧快捷，很符合他招式的特点。攒钱买一把永久附魔的风属性武器是他毕生的梦想。 　　但是，作为一个整天在海上飘来荡去的水手，拿着每月不足百镑的薪水，永久附魔的武器只能出现在梦里。 　　长刀的刀柄已经握在手中，似乎有轻柔的风在托起手腕。轻轻挪动五指，感受着自由的风元素盘旋环绕的感觉。 　　达克忍不住问：“怎么样？” 　　“好极了，就算来艘战舰，我也能一刀斩断它！” 　　听了这豪情满满的话语，乔治微笑了一下，道：“这把刀附带一个‘加速’技能，五秒钟内能加快你的动作——代价是加速体力消耗。五秒钟猎豹，五分钟蜗牛，你听懂了？” 　　罗伊斯连连点头。 　　一旁的达克看了眼馋，忍不住道：“我摸摸行不？” 　　罗伊斯想了想，咬咬牙，把刚到手的神兵递过去。 　　达克根本没在意他的目光，接到手里把玩一番又交回去，道：“整刀经过轻量化处理，明明是把长刀，轻的却跟没分量似的；刀身用秘银和元素晶石强化过，还附带两个法术位，能永久附加两个一级法术。” 　　罗伊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听起来像一只鸡鸣叫到一半被人掐住脖子。 　　乔治笑吟吟地望着达克：“阁下的眼力真不错。” 　　“家里有个炼金术学徒，让您见笑了。” 　　达克再次拍拍还在发傻的水手：“三个技能，一把快刀，厉害了兄弟。这把刀，没有三十万，别想搬动它——最好把它卖了。” 　　罗伊斯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达克很坦然地解释道：“兄弟啊，不是我吹，虽说我才干了不到一个月警察，可见过的比这把刀牛掰的好玩意儿多了去了，带血的案子差不多天天有！这是哪儿？这是斯内尔港，钱多，人多，刀多！你揣着这玩意儿晃来晃去？” 　　“我在海上漂，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碰上点事儿，多少钱也换不来一条命！” 　　达克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竖起一根手指：“那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 　　“出刀见血，不留活口。”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罗伊斯用慎重的目光重新审视着这把神兵利器。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什么这个那个！三个小年轻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随着大笑声，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大步流星走进花厅。他身后还跟着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 　　乔治无奈地站起来：“爸。”神色十分勉强。 　　满头银丝的老人大笑着走过来，狠狠地拥抱了儿子：“臭小子，回家也不说一声！还带朋友回来？好，好！” 　　乔治一脸的纠结：“我想自己做点事。行吗？” 　　“当然！”老人大度的一抬手，“你看，你一回来我就知道，可我说什么没有？没有！一切都随你高兴！乔，这两位是——” 　　达克和罗伊斯赶紧站起来跟老人见礼。 　　五人坐下，达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老人旁边那个女子身上，他突然想起门口那个温柔婉转的女声来，难道是她？她是谁？ 　　他正想着，老人沉声道：“乔，这么久没回来，你妈想你想得不行，叫一声吧。” 　　达克和罗伊斯被雷翻了，看年龄，说这女子是乔治的姐妹都有人信，怎么，居然是他妈？ 　　乔治低头，专心地看着茶叶梗在杯子里沉浮。 　　老人的脸沉下去。 　　达克一看不好，赶紧踩了乔治一脚，力度没拿捏好，乔治恶狠狠瞪他一眼。 　　达克很无辜很纯洁地望回去，自幼丧母的罗伊斯也冷冷地看过来。 　　一片沉默中，乔治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从牙齿缝里勉强挤出半个音：“妈……” 　　女子惊喜地站起来，双手用力绞在一起，指尖发白，声音兴奋地都发抖了：“哎，哎！你们，你们坐着，我去……我去倒水……”说着，立即起身，刚转过身就拿手捂住嘴巴，几乎一路小跑快步离开花厅。 　　老人开怀大笑，洪亮的笑声在花厅里回荡：“好，好！小子，不错，不错！你交了两个好朋友！” 　　乔治脸色铁青：“是佣兵，佣兵！” 　　[8.第八章 夜班（1）] 　　“没想到那个乔治跟父母关系闹得那么生分。感觉是那种嚣张的富二代、大少爷啊。”达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妹妹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哥怎么也开始八卦了？” 　　“没有。只是觉得挺不可思议。八级炼金术师，斯内尔港有几个？看他爸那个样，难道是传说中的九级？莱莉，我们这边有这种水平的家伙吗？” 　　“姓什么？” 　　达克噎了一下：“呃……忘了问了。那老头说完就走，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啊！” 　　外间的妹妹没出声，达克怒道：“你在偷笑！正捂着嘴！” 　　“嘿嘿，没有啊，嘻嘻，哈哈哈……哥，连姓名都没问清楚，‘不错，好朋友’，哈哈。” 　　她笑了几声就停下了，道：“不过你说的那个乔治是货真价实的八级，那张名片上的印章造不了假，单凭这一点，他父亲是谁其实不重要。” 　　不重要？达克暗想，我可爱的妹妹啊，你还做着个人奋斗搞定一切美梦？不过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默默听着。 　　“他送你的这两个炼金小道具很有意思，用的是开放式结构，能往上接一些别的什么小玩意儿。” 　　“接别的小玩意儿？什么意思？” 　　“哥我进来了啊。” 　　“进来吧。” 　　莱莉手里抛着核桃大小的黑不溜秋小家伙走进来，达克给吓了一哆嗦：“卧槽，放下！” 　　“看把你吓得，这上面有个红色小按钮，按下去以后才激活——意思是说，它就是个简单的应用平台。” 　　达克一头雾水。 　　“这小家伙威力很差，落点一平方米范围内的伤害——干掉一只耗子？差不多吧。但是，它附带三个功能接口，每个接口都可以附加一个一级的法术。” 　　达克坐直身子：“那就是说，甩出去，就相当于同时释放三个法术？” 　　莱莉很严肃地点点头：“开放式结构还有个好处，法术可以叠加。比如三个最简单的火矢术，叠在一起就是火火火，威力以几何级数增加。” 　　“八倍威力？” 　　“对，相当于三级的火龙卷，扫半条街。” 　　达克以手扶额：“卧槽，什么鬼？” 　　“炼金术师新到一地，一般都会做上几件精品，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后面的事情就好做了。” 　　“广告？” 　　“可以这么说。”莱莉把玩着手里的小炸弹，道，“附魔很贵，失败率还特高，一旦失败，连道具带材料全完了。附一个三级法术，非三级以上炼金术师不可，人工费三到五万，材料另算，失败率百分之七十；附三个一级法术，炼金术学徒就可以搞定，拢共不到一百镑。” 　　达克笑道：“物美价廉么，那也是一个多月的薪水啊。你说我把它卖了咋样？一个三千镑有人买么？六千镑在手，咱家好多事都能办了。” 　　“你朋友那把风灵刀可以卖，这东西不行。” 　　“为什么？” 　　“拓展性太好，一旦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怎么样？” 　　“就刚才那个火火火，在弥撒日的教堂里一扔，会怎么样？” 　　“三级法术波动太明显。教堂里的法术波动警报器都是摆设？那些牧师都是吃干饭的？” 　　“火矢是一级法术，它只会散发出一级法术的法力波动。只有爆发开来的时候，才会相互叠加产生三级法术的波动特征——到那时说什么也晚了。只要找个档次最低的魔法学徒揣在兜里，大摇大摆进去就行了。” 　　达克暗暗心惊，嘴上却调侃道，“你这天分不去排戏真可惜。这种机会恐怕只有万分之一吧？” 　　莱莉严肃道：“这种事情，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排除掉！宁可不要这份钱，也不能等到出了事后悔。所以！”她加重语气，把小炸弹从达克手中抢走：“还是选择合适的机会用掉它们吧。” 　　达克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佣兵，扫平半条街一点儿用也没有。” 　　莱莉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可以给你接不同的法术。‘火火火’的搭配其实并不实用。” 　　达克躺回床上：“那就拭目以待，今晚还得替同事值夜班，我睡一会儿，饭做好叫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另外，哥，我的实习快开始了。” 　　达克精神一振：“好啊，选地方了吗？” 　　“那个，那个……”莱莉吞吞吐吐，“我——不想选学校推荐的地方。” 　　单看就业问题，炼金术学院在多兰德皇家学院是非常特殊的一个部门，每年毕业生基本都在天堂与地狱间徘徊，或者得到学院的推荐，一步登天直接去炼金术联合会或军队系统就职，或者凄凄惨惨戚戚地自谋生路——四年下来连一纸推荐书都拿不到，水平可想而知，今后估计也就是常驻杂货铺的命运了。 　　达克心头升起强烈的不安感：“你的意思是——” 　　“学校推荐的地方挣钱太少，一个月才三四十镑……” 　　达克大声道：“但是那都是正经地方！可以算作资历！也能结识不少有帮助的朋友！你想怎么着？推荐书上写曾在不入流的三流小作坊实习？” 　　莱莉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做声。 　　达克心里一痛，妹妹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用下牙去咬上嘴唇。她只要做出这个动作，就说明心情很糟糕了。他也知道，她虽然表面上活泼乖巧，却是相当固执的人。 　　但是，我不能不作声！这事关她的前途！在警署干了小半个月，每一天都感觉到生活的压力和无奈，哪有那么多好事让你随心所欲地去做去选！ 　　不管将来你顺利与否，但一定会感谢我给你做出的决定。 　　这样想着，达克大声道：“就这样！服从学校安排！” 　　莱莉的眼圈红红的：“哥，我想挣笔钱，给自己找个嫂子。” 　　达克的眼泪差点流下来，他无力地摆摆手：“我的事儿，你甭操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儿！我要睡了，晚上还要值班，你去吧。” 　　说是睡觉，其实他根本睡不着。半睡半醒当中似乎听见莱莉在叫他，一睁眼，天已经擦黑。他慢吞吞去开门，有些忐忑。 　　打开门，看到妹妹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哥，做好了，你看！” 　　“这才多久？这么快？” 　　“几个一级法术，没什么复杂的。” 　　达克拈过一颗闪烁着红白两色的弹丸问道：“这是什么？” 　　“我叫它闪光弹，光光火，两个照明术加一个火矢术，火矢术是用来激发和催化照明术的，整体基本没有杀伤力，但会造成突如其来的强烈闪光，弹着点前方三十米内短时间全进入‘目盲’状态，如果在黑暗里突然爆发，可能会永久失明——不管天黑不黑，千万记得闭眼啊！” 　　“好东西，这个纯土黄色的呢？” 　　“绝对防御。” 　　“啥？听起来很了不起的玩意儿。” 　　莱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那么一说嘛，哪有绝对的防御呢？土土土，三个岩盾术复合。” 　　达克耸耸肩：“这可真够结实的了。” 　　“土属性对所有属性伤害都有不错的防御能力，三个‘土’复合，理论上，能防御所有二级以下的法术攻击——当然也得看什么级别的法师用，要是五级以上、魔导师那个级别的变态妖人，一级法术也扛不住，所以……” 　　“停，那个级别的妖人用不着我这巡警出马，别扯我听不懂的。” 　　“反正基本上吧，三级以下战士的物理攻击，一分钟内免疫，所有二级以下法术伤害大概能减免百分之七十五吧。” 　　达克精神一振：“我拿着它去剑士公会打擂台，绝对发了！” 　　“别急嘛，土系护盾一开，加防减速，只要你不是石头傀儡就不能免俗，这个该知道吧？” 　　“减速多少？” 　　“三个土系护盾叠加，那个分量大概相当于全副披挂的三身钢板甲，基本上罚站。” 　　达克哭笑不得：“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一甩，我就成了个一分钟的土晶原石靶子，还是固定靶？” 　　“嘻嘻，差不多吧，安全第一。” 　　“安全个屁！一分钟以后还不给人家围起来剁成肉馅啊！” 　　“可以给敌人甩上嘛！他不就成靶子了！” 　　达克眼睛一亮：“聪明啊老妹！” 　　“不过也得小心，三身钢板甲的分量突然砸下来，闪着腰扭着筋是轻的，搞不好要压死人！” 　　“知道了，小心就是。” 　　“哥，我最后嘱咐你一句啊，你手里的这两个小道具拓展性太好，绝对是违禁品，违禁品！非常危险，那个炼金术师敢肆无忌惮地拿出这种东西来，可不一定是好人，你要小心啊！” 　　“嗯，你早点休息，锁好门，早晨我给你捎饭回来。” 　　[9.第九章 夜班（2）] 　　达克用凉水冲了把脸，收拾装备出发了。 　　装备很简单，一副手铐、一根警棍和一个警哨，作为刚入职的巡警，这些东西是标准配置。兜里还揣着炼金术师给他的、妹妹友情赞助附魔的两件一次性神器：闪光弹和“绝对防御”。 　　作为多兰德王国北方最大的自由贸易港，斯内尔港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每天都有巨量的船只抵达又离开，带来财富与光荣——虽然有些沾着血，带着浓浓的海盗味道，但作为既得利益阶层一员的达克来说，保持沉默就好了，最起码现在是。他也没有天真到为了口头上的正义像傻瓜里昂一样去挑战大多数人。 　　今天下午有大宗货物运达，货主是汉密尔顿商会，正好是那个罗伊斯所在的商会。货物除了来自殖民地的棉花，还有少许贵重物品——十二箱土晶矿石。 　　随着魔法学、炼金术的发展，材料学越来越成熟。地水风火光暗六大系列元素的矿石也逐步进入人们的视野。晶系矿石经过提炼可以提纯为原石，原石经过进一步加工，可以成为纯正的附魔材料。 　　各国都将晶系矿石列入国家专营商品名单，为争夺矿石产地爆发的战争此起彼伏。让人不禁担心，人类还没有被恶魔和异教徒毁灭，就先被矿石战争毁灭了。 　　经过数百年纷争，各国矿石产地逐渐枯竭，在光明神教会的调解下，矿石争夺战渐渐落下帷幕。现在的局势是一矿难求，高能量密度的矿石价格甚至与等重的黄金比肩。 　　汉密尔顿商会从殖民地发现了新的矿石产地，想必又要大捞一笔了。 　　今晚是矿石到货场的第一晚，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来——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那位酒量好胆子小的老前辈才强烈要求自己替班？ 　　达克先去码头的巡查办公室签到，跟哈欠连天的值班警员打了个招呼，出门。 　　巨大的淡红色月亮静悄悄地悬浮在空中，路上行人稀少，越接近港口，来来往往的人越多，当抵达码头时，映入眼帘的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如白天闹市一般的场景。 　　笔挺的黑色警服有着无言地震慑力，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他一直穿过整个卸货区，来到位于码头最西北角的仓储区。 　　这里人员相对稀少，除了搬运工和监工，大多数是各商会的佣兵以及码头的守卫，也有市政厅的下属比如达克这样的执法者。这里的佣兵和守卫都有着不俗的身手，一般的毛贼也不敢随随便便打这里的主意。 　　穿过灯火通明的石板路，走到货物存放区。无数道冷冷的目光瞬间同时罩过来，然而只在警服上略作停顿，立即移开。 　　走上巡查区的最高点——货场中央的配货机塔台，达克站定，四下张望。 　　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远处，辉煌的灯火被白亮的石板路分隔开来，靠近码头货栈主路那边是涌动的人头，仓储区这里却是一片稳定的黑暗，只有三三两两银白色的光点浮动，那是举着光石灯的守卫不时走过——光石灯是用提炼过的光晶矿石废渣制作的稳定冷光源，在仓储区点火把纯属找死。 　　明面上的守卫移动很有规律，二十分钟走一圈。在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守卫和佣兵潜伏着，随时准备把心怀不轨者变成自己功劳簿上的记录。他们中水平最低的炮灰也有大剑士水准，达克这样的对手，他们一个能打十个。 　　那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呢？作为象征存在么？ 　　假如光明神开眼，意外地让我把这份只有三个月的职业变成三年、三十年，我会开心吗？会不会变得像那些混吃等死的老前辈们一样，把时间和精力虚掷在寻欢作乐中，像吃土的蚂蚁和吸血的蚊子一样活着？ 　　“嗨，想什么哪！” 　　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达克吓了一哆嗦，猛回头，看到一顶熟悉的白色红纹圆顶帽。 　　“是你小子！吓我一跳！” 　　罗伊斯哈哈笑着拍拍他肩膀，举举手中的锡壶：“巡逻哪？卡拉巴产的强朗姆酒，正宗的殖民地原装货，爷们喝的，来一口？” 　　达克嘿嘿笑着拍掉他的手：“爷们喝的？我可听说这玩意儿叫做海盗圣酒，有这么回事儿吧？巡逻呢，谢啦！” 　　罗伊斯一点儿也不恼，嘻嘻笑道：“走吧，边走边说。” 　　达克也不想在四下无遮无拦的地方吹风，欣然同意。两人走下高台，沿着货道朝仓库里面走。 　　“哥们儿，不是我说你，巡逻？快别自个儿糊弄自个儿啦！刚把你们署长送家去，二百多斤一堆大肥肉喝成一滩烂泥，还有空管你？” 　　“不行，原则问题。” 　　罗伊斯诡异地一笑：“这条巡查路线，最起码三个人一块儿才能走。听说你顶班，另外两个欺负你是新手，一块溜号了，只要你今晚上别出事儿，谁都不把这当回事儿。你就是喝醉了找地儿猫起来天亮回去，照样是恪尽职守好警员！” 　　达克惊道：“卧槽你他女马还知道这种机密？” 　　“那是！”罗伊斯厚颜无耻的把嘲讽当做褒奖，故作姿态压低声音道，“警署可是大佬中的大佬，俺们这些苦力不做足了功课还行？放心吧哥们，没事儿！” 　　说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咱也一块玩过命了，有些话我就实实在在跟你说，要不是这身黑皮，别说你三个人，七八个都不保险！咱找个地方喝一口去。” 　　说着走着，两人来到仓储区的西南角，孤零零一条笔直的通道，两边都是高高垒起的货箱。 　　罗伊斯道：“这里有个外号叫老虎嘴，警察没一个愿意来的。你看两边。” 　　达克抬头望望，在光石灯的照耀下，乌黑的货箱高高壁立，好似峻峭的山崖，将两人夹在当中。无数长短不一的魔能吊臂好像无数条畸形的手臂，面目狰狞的在头顶撑开。 　　“每个箱子下头，都压着一条冤魂哪。” 　　达克打了个寒噤。 　　“这是仓储区最偏僻，最便宜，也最乱的地方。那些本小利薄的小商会、小船帮，都打这里的主意，争箱位，争车道，争人手，差不多什么都争。货箱掉下来砸死个把人，那是常事儿。” 　　达克抬头又把乌黑的货箱打量了一番，最小的也有方桌大，要是砸下来，变成浆糊是没跑了。 　　罗伊斯接着道：“那些穷疯了的小船主，都是在这老虎嘴里抢肉吃。下起手来一点不客气，花样也多，货箱砸死的；吊臂故障夹扁了的；喝多了酒从塔台上摔成肉饼的……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他拿手比划，“四个箱子围个空，上头再摞上一个，垒成个监牢，生生饿死六个人。这不就是上周的事儿？” 　　达克耸然变色：“你知道线索？” 　　罗伊斯的一双笑眼望着他：“怎么？” 　　“为什么不举报？” 　　罗伊斯笑着摇摇头，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个白痴：“警察老爷，我可没有您这身黑皮，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是先自个儿活下来吧。” 　　达克无奈地摇摇头：“就是因为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事情才变得不可收拾。” 　　“将来就明白了。”罗伊斯的目光有些同情，有些萧索，“当年我家里也阔过啊。十几条船还是有的。但有什么用？能抵得住大鱼吃小鱼？” 　　“汉密尔顿商会？” 　　“不是，德雷克商会，光明神教会的头号狗腿。所以，”年轻人轻松的一笑，“我就到这儿来了，最起码，我还活着，比我爹妈幸运。”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还想给我翻案？不不，不能用这个词儿，人家自始至终都是走的合理合法的正规程序，破产的小商会会长夫妇接受不了，投海自尽。这种天天都在上演的戏码，谁会在乎呢？再说，您想对光明神教会做些什么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罗伊斯嘲讽地道：“世界和人类，都是光明神创造的，跟神说平等？哈！我们，还是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吧。” 　　“抱歉，看来，我给你添麻烦了。” 　　“您能这么说，我感激不尽。” 　　达克决定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他说道：“听说这次你们商会发了大财？” 　　“瞎猫碰上死老鼠。在新大陆捡了个漏，灭了几支土着，找到一点矿石。贫矿，挖完拉倒……等等！” 　　达克立刻紧张起来：“怎么？” 　　“血味！” 　　[10.第十章 夜班（3）] 　　达克抬手去摸警哨。 　　罗伊斯低声喝道：“别停，继续走！放下哨子，吹就死了！” 　　达克把摸警哨的动作变成挠痒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咋办？” 　　“没动手，人家不想要咱俩命，别乱看！” 　　罗伊斯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木箱从几乎垒到天花板的木箱山顶重重跌落，封死了面前的道路，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的路也被封死。 　　“吱嘎嘎嘎——”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被圈禁在当中的两人头顶，一只铁箱正被看不见的手缓缓推动，眼看就要掉下来！ 　　罗伊斯双手高举，抱在脑后，眼睛紧紧盯着即将跌落的铁箱。达克有样学样，双手抱头，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 　　铁皮箱重重砸落！ 　　卧槽！达克心里暗骂，躲是准定躲不开了，再不防御，等着变成肉饼？ 　　“绝对——” 　　“防御”两字还没有喊出来，一道看不见的劲风猛地把铁箱吹飞！感觉就像用手指轻松地弹掉一团废纸！ 　　“卡洛儿，这种丧尽天良的奴隶贩子和他们的走狗，有什么可惜的？”看不见的青年男子声音从高高的箱顶传来。 　　清脆的女声紧接着传来：“他们发现了我们，但没有反抗！只想保命而已！” 　　男子道：“他们身上的法力波动太明显了，本身不会法术的话，就只能是带了强力的炼金术道具。有这样道具的奴隶贩子，手上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了！” 　　“已经伤了两个人，我来救人，不是杀人！” 　　“好好，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关起来就好了。” 　　女孩子话音刚落，两边的箱子山一起倒砸下来！ 　　达克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达克等了许久，脑浆四溅血肉横飞的景象也没有出现。睁开眼，抬手一摸，是坚硬的木箱，推一推，纹丝不动，上面不知压了多少。 　　倒砸下来的木箱好像搭在一起的积木，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支撑结构，被活埋在地下的两人暂时无性命之虞。但如果从下面稍微挪动一下，恐怕立刻就要被挤成肉泥了。 　　一盏小小的便携式光石灯亮起来，冷冷的白光映照着罗伊斯冷冷的笑：“这事儿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 　　“那男的声音我听过一次，是德雷克商会的人，叫魔能犬杜邦的。那女孩是个雏儿，估计被人下套了。” 　　达克猛然想起，那男子一口叫出了女孩的名字！ 　　“对，当着咱俩的面把队友的名字说出来，卖队友啊——咱怎么办？” 　　“不急，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哥们。今天我们商会到港的是克里斯滕号，除了报关单上写的十二箱土晶矿石，还有没写的，四百八十一个尼格鲁奴隶。” 　　达克一把薅住对方衣领：“他女马的你们贩奴？” 　　罗伊斯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你找个没干过的商会来我看！别人都干你不干，等着被人挤垮？再说了，我们有王国开具的合法捕奴贩奴证——那个笨女人被人利用了，要把奴隶放走。” 　　达克嘿嘿笑道：“我去帮那笨女人。” 　　罗伊斯冷笑：“你还有个妹妹是吧？你是不是特想看她给一群尼格鲁贱种按在地上干的样子？” 　　“我艹你女马！”达克一拳朝罗伊斯脸上打去！ 　　以罗伊斯的身手本来避开这一拳毫无问题，但他选择了硬接！ 　　嘭的一拳，即使罗伊斯做了准备，依然被一拳轰得眼冒金星，耳边钟鼓齐鸣，两条热辣辣的血顺着鼻孔一直流到胸膛上，嘴巴里也传来浓重的铁锈味。 　　达克也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真的不躲，想想刚才对方的胡说八道，却又没有道歉的心思。 　　罗伊斯强行把血咕噜吞到肚里，狠狠地道：“别跟我说，今年五月那场乱子你不知道！” 　　达克心里猛的一跳！ 　　多兰德王国劳动力不足，需要从新大陆输入奴隶，其中以黑皮肤尼格鲁奴隶为最多。这种奴隶生性木讷愚钝，身体健壮如牛，是完美的奴隶品种。一名成年男子只需要六十镑，还不到达克一个月的薪水。哪怕是在矿洞里工作，只要每日提供两顿稀粥，就可以使唤十到十二年，堪称物美价廉。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神恩之救赎”的废奴组织悄然出现，他们散发传单、出版、宣传及演讲，甚至还有人潜入贩奴船把奴隶放走。即便是多兰德王国和光明神教会联手宣布该组织非法，依然屡禁不止。 　　今年五月，一伙刚刚运抵港口的尼格鲁奴隶突然造反，杀了主人，放火烧了码头。最后，他们被堵在海边，绝大多数被射成刺猬。然而，有三个家伙侥幸逃脱。这三个家伙十分凶残，他们除了身手敏捷、阴险狡诈，还居然会使用简单的炼金术道具！ 　　潜伏数日后，他们冲进一所正在举行婚礼的教堂，放起了一把大火，连同他们自己一起，统统付之一炬。后来经过的火场的勘察发现，在放火之前，他们杀光了包括神父和新郎在内的所有男人。而所有女人所遭遇的事，已经没法说了。 　　“你……你是说……” 　　罗伊斯冷静地点点头：“三个尼格鲁奴隶，没人做后台，怎么可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绝对是那帮废奴主义者干的。他们猜中了前半段，没猜中后半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只想实现自己的圣母情怀，却没想到，自己所做的这些，不过成了有心人排斥异己，打击竞争对手的工具。而造成的混乱和损失，更是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期——怎么样，去帮着放了那帮奴隶？” 　　“卧槽！”达克骂了一句，无力地道：“你们这行，真他女马乱！” 　　“所以说富贵险中求，现在有人想玩死咱们——”罗伊斯眼中划过一道寒光。 　　达克杀气腾腾地捏响手指：“送他们去见光明神！” 　　“好样的，够义气！不过，上头摞得这么险，动一动就塌，”罗伊斯打量四周，“咋出去呢——你看什么？” 　　达克盯着罗伊斯背后的风灵刀，咽了口唾沫：“你这宝刀，削铁如泥吧？” 　　“那是！干什么？” 　　达克憨憨笑笑，指指脚下：“掏个地洞出来咋样？” 　　[11.第十一章 夜班（4）] 　　从地洞钻出来的两人发足疾奔，他们身后，是十余名闻风而来的汉密尔顿商会守卫。 　　达克瓮声瓮气道：“咋办？” 　　罗伊斯冲在最前面，回头道：“去码头！想把奴隶弄走，只能换船！” 　　“只要把奴隶船堵住，那些正义感爆棚的家伙就没辙了？” 　　“没错，他们不敢明抢！” 　　“欧耶！去断奴隶的生路喽。” 　　罗伊斯回头盯了他一眼：“老子知道你没种，滚。” 　　“你他女马再说一遍试试？” 　　“这儿不是你当家，滚！” 　　达克嘿嘿地笑了：“激将法？拉倒吧。不就几个魔法师么？小脆皮，小心啊。” 　　“有说那个废话的工夫，菜鸟神龟，爬快点——停！” 　　这句停喊得十分突然，达克差点一跟头摔出去：“咋了？咦，人呢？” 　　罗伊斯在喊停的同时一个飞扑，躲到一堆货箱后，朝傻乎乎站在原地的达克猛打手势。 　　“啥？”达克傻愣愣地瞅着他。 　　一个足有脸盆大小的火球从天而降！ 　　轰的一声，罗伊斯藏身处的货箱被炸成一堆木屑，漫天飞舞！ 　　达克再傻也知道中了敌人埋伏，赶紧一个翻滚，躲到货物堆的阴影里。 　　火球威力巨大，跟在两人身后的十几名守卫顿时非死即伤。 　　巨大的红色月亮好像一只血红的巨眼，注视着下方的一片狼藉。 　　德雷克商会的杜邦嘿嘿冷笑着，堵在仓库门口：“不愧是汉密尔顿的精英，反应够快！” 　　我他女马该为你的表扬高兴么？不过这招真够劲爆的！看那个范围，卧槽，再来一发老子死定了。 　　达克额上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突然发现藏在过道另一边的罗伊斯猛朝自己打手势。 　　达克心里一喜，他没死！ 　　作为有着六年海上厮杀经验的老冲锋队员，罗伊斯很清楚怎么对付法师。杜邦是个三级法师，最擅长的是心灵系法术，刚才那个火球术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的目标一定是自己，上次干掉胡亚科估计让德雷克商会大为光火，这次来要是捎带手把自己干掉，准有额外奖赏。但是，老子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对手有两个，那个叫卡洛儿的女子一定去救那些奴隶了，这家伙自己留下来，一是打个埋伏收拾掉第一波赶到援军，二是制造混乱为奴隶逃脱打掩护。 　　码头那边，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得先收拾了眼前这家伙。 　　心灵系法术大多是瞬发，无论是控制心智的“摄魂术”，还是炸掉敌人脑袋的“心灵爆破”，都十分犀利，但有一个巨大的缺陷：必须要目光注视对手，才能发动！ 　　罗伊斯心思一动，指指达克身旁的木箱，再点点仓库门口大模大样站着的杜邦，达克点头会意，两只手悄悄搬起木箱，蓄足了力气。 　　罗伊斯猛地弹身跃起！ 　　杜邦的目光一瞬间锁定了他！ 　　与此同时，巨大的木箱被达克原地甩着转了一个圈，带着雄浑无比的力量朝杜邦砸去！ 　　杜邦的目光在罗伊斯身上一触即回，仿佛知道罗伊斯是个幌子，一连三发火矢射出，将木箱打得凌空开花！ 　　罗伊斯在空中掠过很小的一段距离，悄然隐没于货物堆的阴影中。 　　心脏狂跳！刚才这一把，赌得玄！但是，成了！ 　　刚才要是炸老子的脑袋，你也要被砸出屎酱子来！一命换一命你肯定不干！ 　　刚才你用的是二级的火矢三连射啊，准头不错，出手速度也快，看来直线突击是准定不行了，迂回的话……罗伊斯望向一旁躲猫猫的达克，发现达克已经消失不见。 　　已经采取行动了么，聪明！不过，可别跟这家伙对上眼啊！ 　　达克完全懂得这一点。和炼金术学徒妹妹聊天得来的法术知识发挥了作用。 　　炼金术师也算是法师的一种，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研究自然，后者研究自然的应用方法。炼金术师虽然不以法术力量着称，但不妨碍他们对法术体系的理解和体会。 　　他的手在微微出汗，对手的实力和自己有天壤之别，举手抬足间，自己小命就要报销，怎么能不紧张？ 　　对抗胡亚科的时候，酒还没有醒透，带着三分酒劲儿，才有胆量跟那家伙放对。现在是真觉得有些害怕了。 　　但是，越怕死得越快！再说了，被老子贴上去，收拾你就是一棍的事儿！ 　　几次深呼吸后，达克重新找回了身体节奏，僵硬感迅速远去，口中再次充满了唾液，朝罗伊斯猛地打了个干脆决绝的手势，大叫一声，把一只大木箱顶在前面，推着它朝杜邦直直地冲过去！ 　　罗伊斯大惊失色，疯了？我这还没迂回到位呢！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他多想，也鬼叫一声，再次小跳跃起！ 　　这次小跳成功地让杜邦晃了一下神！ 　　第一眼看到这两个对手，杜邦就给他们作了定位：那个肩宽背厚的家伙绝对是个披着假警服的战士，能打能扛；叫罗伊斯的瘦猴肯定是走立毙秒杀路线的杀手，无论哪一个贴身，都很危险，所以他很小心地把伏击地点设在仓库门口的位置。 　　自己面前是唯一的通道，笔直。通道两侧虽然有很多便于隐藏的位置，但是想要进攻还是得走门口。两人身上又没有什么远程投射类的兵器，只要站在这里朝里灌法术就行，那个罗伊斯的脑袋，在商会内的赏格已经开到了五千镑，有拿一拿的价值了。 　　看到对手居然顶着个木箱直通通地冲过来，杜邦有点意外，这家伙是不是傻？再能扛的战士，两个火球扔脸上也变成烤猪了，你没看刚才那个木箱是怎么死的？这绝对是给另外一个家伙打掩护的。 　　杜邦瞬间估算了一下距离，感觉虽然木箱拱得飞快，但在二三十秒内还构不成有效威胁，他后退了一步，眯缝起眼睛扫视仓库内，想找出那个隐蔽的杀手。 　　又是该死的小跳！身子一闪即逝，眼睛能看到他，但是反应速度却跟不上！还没等发动，老鼠又钻进了洞里！ 　　“滑头！”杜邦暗骂了一声。两轮火矢连射轰在正迅速接近的木箱上！ 　　六发火矢先后命中，木箱只吃了两发便重蹈前辈的覆辙，四分五裂，然后，毫无遮挡的达克完完全全的出现在杜邦面前！四发火矢全部命中！ 　　杜邦的狞笑在火光中分外狰狞！但紧接着，他再次恍惚了！ 　　对手安然无恙！ 　　[12.第十二章 夜班（5）] 　　高火系抗性？这是头披着人皮的红龙么？ 　　不，不是高抗性，是元素护盾！ 　　达克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土黄色光芒！ 　　炼金术道具“绝对防御”发动！ 　　正如莱莉所说，这并非真正的绝对防御，但抵挡四发一级的火矢还是没有问题的。在杜邦看来，连续四发火矢命中，对手连摇都没摇一下，这炼金术道具生成的护盾，结实程度绝对令人发指了。 　　不过，还好。“心灵爆破”就是给你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准备的！ 　　他正要发动法术，却意外的发现，对手居然是背对他的！ 　　这是干什么？ 　　达克使出全身力气狂吼了一声：“闭眼！” 　　杜邦再次楞了一下！ 　　在他犹豫的千分之一秒内，达克手中升起了一颗太阳！ 　　雪亮的光芒瞬间充斥了视野！ 　　白茫茫一片一闪即逝，随之而来是停留在视网膜巨大的色斑和刀割一般的疼痛！ 　　发动“心灵爆破”必须注视对手，杜邦听到了达克的喊叫，但他不敢移开目光！ 　　八级炼金术师制作的极品道具，短短两秒钟内，达克连续用掉了两个！ 　　杜邦发出一声惨叫，在一片永恒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甩火球，一时间轰轰连响好不热闹，有几发还在自己身边爆炸，气浪把头发吹得根根立起。 　　罗伊斯身形如同幽魂，悄无声息而又迅捷的扑来！ 　　风灵刀划过一道诡异的绿光！ 　　嚓！ 　　杜邦的人头高高飞起，强大的血压把血喷起足足三米多高！无头的尸身挥舞了几下双手，轰然倒地！ 　　一切归于寂静，达克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咚咚的心跳声，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我活下来了，我在三级法师的攻击下活下来了，还反过来干掉了他！ 　　卧槽卧槽卧槽，这牛绝对可以吹一辈子了！ 　　罗伊斯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好样的哥们！牛大了，这回牛掰大了！” 　　“还有一个呢？那个女人——” 　　“残匪就交给我们吧。”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声如洪钟，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十余名佣兵的护卫下昂首阔步走来。 　　罗伊斯赶紧两腿并直，以拳捶胸：“老大！” 　　来的是汉密尔顿商会护卫队队长雷克萨，他走近来，把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不错，不错！罗伊斯，干得漂亮！这位警察先生的勇气，真叫人佩服！” 　　达克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潜进来的盗匪还有一个——” 　　雷克萨一摆手：“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来吧两位，辛苦了，到我那里去喝一杯暖暖身子。”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达克拉走了，好像一点也不为遭到袭击的奴隶船担心。 　　雷克萨健谈、豪饮，几句话一说，几杯酒一灌，达克又不省人事了。 　　老子辛辛苦苦好歹捡回一条小命，放纵一下，有什么过错？再说，听外头人喊马嘶的乱况，估计半个斯内尔港的佣兵、守卫、警察都过来了，还用得着我巡夜？ 　　第二天一早，达克睁开眼，揉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发现躺在自家的床上。 　　头真疼啊，早说了不能喝不能喝，那长得像头熊的雷克萨真能侃啊，给人家灌醉了！ 　　昨晚……昨晚怎么个情况？好像是值班的时候碰上贼——不不，废奴主义者？嗯，管闲事的，还搞死一个三级法师？嗯，那家伙算袭警啊，死得好，人又不是我杀的。嗯，该上班了，签到——呃，昨天上了夜班，今白天……卧槽，今早晨没回警署签退！ 　　达克嘣的一下跳起来，泥煤的，签退，签退，没签退要扣薪水！ 　　他胡乱套上衣服，甩开双腿，一道烟不见了。 　　风风火火，达克一头撞进警署，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他。 　　“嗨，小子，你……”昨天晚上被达克替班的老前辈莫尔斯问道，“你还急什么？都日上三竿了。” 　　周围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善意的圆场也罢，恶意的调侃也罢，达克现在没时间理会这些，急急忙忙地道：“我昨晚有点累，下了班直接回家睡了，忘了签退，不要紧吧？” 　　“要什么紧？少记个名字又不杀头。” 　　达克悄悄松了口气：“那可太谢谢了。” 　　“谢啥，发薪水时才扣钱呢。” 　　一句话差点没把达克噎死，周围人又是一顿肆无忌惮的大笑。达克窘得无以复加，双手搓了又搓，突然想起一个话题：“莫尔斯先生，您今天不歇着？” 　　“本来么，昨天值了夜班，今天该休息。结果警署一个通知，这不，又跑回来了。” 　　达克故作镇定：“什么通知？” 　　旁边有同事伸过头来：“你还不知道吧？汉密尔顿商会的人刚走，他们来表示感谢。”说着还伸出手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凡昨天执勤的弟兄，人手一份。” 　　莫尔斯笑笑：“昨晚上汉密尔顿商会在码头的货物区出了问题，有人想劫船抢货。” 　　达克奇道：“劫船抢货？我咋不知道，克里斯滕号不是贩奴船么？摸进来的不是……” 　　“好了！”莫尔斯一声轻叱打断他，“运的是什么，劫匪是谁不重要，关键是在警署的努力下，货主没有损失，oK，皆大欢喜，明白？” 　　有人道：“是啊，要不是莫尔斯老兄力挽狂澜，说不定货主就损失惨重了！” 　　达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尔斯，紧接着用惊疑的目光扫视所有人，发现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难以置信的问：“这，这，这样也可以？” 　　“什么可以不可以？这不是很正常吗？” 　　达克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干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好吧，就这样——我的那一份呢？” 　　“一份什么？” 　　达克伸出手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 　　莫尔斯哈哈大笑：“真看不出，还是个财迷啊？没有！” 　　“没有？！”达克又惊又怒，“我他女马昨晚上差点丢了小命，毛都没有？” 　　有人出言讽刺：“你以为呢？一不是正班出勤二不是正式在编，老老实实领你的薪水吧！” 　　另一人帮腔：“年轻人要识时务，今后机会多的是，何必在意一时呢？” 　　“是啊是啊，赶紧去考勤处补上签退，说不定署长一开心，月底的薪水就不用扣了，再要胡搅蛮缠，说不定鸡飞蛋打！” 　　达克笑得无比疲惫：“也就是说，昨晚上我折腾一宿，到头来你们吃肉喝汤，我连根基巴毛都没有？” 　　莫尔斯干脆利落地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怎么着，掀桌子？” 　　[13.第十三章 余波（1）] 　　莫尔斯今年四十多岁，二十多年的老资格警察，眼看要提副警长的人物，可谓炙手可热。 　　达克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自己一个外来户，无根无凭，能穿三个月黑皮已经是光明神开眼，更不要说在这种事情上跟这种老人别苗头。但一口气就是咽不下，拖拉着步子，拉长着脸，跟在莫尔斯后头一直走进他的小办公室。 　　莫尔斯进门，警帽随手一抛，警服扣子一解，人舒舒服服朝椅子里一靠，两只脚丫子朝桌子上一架，开口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你们我们的，应该是‘咱们’。” 　　达克不阴不阳道：“我可高攀不上，仨月就滚蛋的货，有啥资格说‘咱们’？” 　　莫尔斯哈哈一笑：“新人入职，不磨上几个月的性子怎么行？这点小事儿就乱了方寸，怎么让上头放心呢？” 　　达克根本不接话茬，也没管莫尔斯脸色，自顾从墙角拖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大剌剌翘起二郎腿，挑衅的目光看着莫尔斯。 　　莫尔斯嘿嘿笑了两声：“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么？你不是还有个念大学的妹妹要养活？” 　　“老子——我不是贪财的人，更不想黑着良心去捞钱，直说了吧，我就想平平安安干够仨月，拿两百四十镑走人，这仨月里，不是我的，我一个角子都不要，该我的，他女马谁也别想拿走！” 　　莫尔斯毫不迟疑，打开抽屉，随手抽了两百四十镑朝桌上一摔：“滚！甭说仨月，就你这鸟样，一天我都不想看！算老子摆阵送鬼了！” 　　达克不说话，一跃而起，抄起钱就走。 　　走到门口，他站住了，额头上的青筋剧烈的跳动着。 　　莫尔斯在他背后露出一丝微笑。 　　达克转过身来，冷笑着把那沓钱抛回去：“你他女马又不是财务，我从你这儿拿，算个毛？出门你喊打劫？” 　　莫尔斯端起咖啡杯咂了一口，摇摇头：“你都不愿当自己人了，算计你，那不很正常？” 　　达克低头看着桌上凭空出现的第二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腾腾热气背后的莫尔斯面孔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年轻人，坐。” 　　达克默默无语地拖过椅子，老老实实在莫尔斯面前坐下。 　　莫尔斯紧盯着他，不说话，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莫尔斯沉声道：“年轻人，下边的话，你只许听，不许问。听了烂在肚子里，听懂是造化，听不懂就当刮了阵风，记住了？” 　　达克侧侧耳朵：“您说啥？” 　　莫尔斯微笑一下，道：“德雷克商会是老牌子商会，树大根深，背后是光明神教会；汉密尔顿商会虽说这两年才蹿起来，可要人有人，要船有船，在新大陆那边挖矿贩奴磕巴都不打一下，要说背后没人，你信？” 　　“那会是谁？连光明神教会都不怵？” 　　“大陆北方各国当中，风气最开通最自由的是哪国？” 　　“就咱们多兰德吧？” 　　“最自由最繁华的贸易港呢？” 　　“肯定是咱们斯内尔啊！等等，你的意思是……”达克惊愕地站起来，“汉密尔顿背后站着的，是国王陛下？” 　　莫尔斯半垂着眼皮：“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一句话，年轻人，要想活命，有些事，少掺和。” 　　两艘大船擦肩过，大船可能没啥事，夹中间的小舢板铁定是变成木头渣渣了。这道理不用说达克也明白。 　　“我懂，这意思是，这回我卖命的辛苦钱，就这么拉基巴倒了呗。” 　　莫尔斯爆发出一阵大笑：“小子，听你这意思，是选好边站好队了？真要掺和进去啊？” 　　“瞧您说的，我就一穿虎皮狐假虎威的混子，想卖命人家也得看得上眼啊。” 　　莫尔斯没搭理这句话，叹道：“既然你做了决定，我就不好多说什么了。最后一句，筹码不够，要么离场，要么就玩儿把大的，搏一铺！” 　　达克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走到门口，转身回来把椅子放回原位，出门时不轻不重地把门带上。 　　莫尔斯低头看着达克没动过的那杯咖啡，平静无波的表面上，是自己的倒影。 　　“种子已经撒下，就看长出来的是什么啦。年轻人，看你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啦！” 　　达克直奔考勤处去请了两天假，然后出门回家，他要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一下该何去何从。 　　还没等拦住一辆马车，那顶熟悉的圆顶白色红纹花帽又出现了，花帽下面，是罗伊斯铁青的脸：“哥们，来！” 　　达克一怔，昨晚上还坐在一块把酒言欢烂醉如泥，这才几个小时，怎么一副吃了翔的模样？他知道这里不是说话处，跟着罗伊斯走进一家乌烟瘴气的小酒馆。 　　酒馆里乱哄哄地，得大声喊才能听见对方说啥。没等他开口问，罗伊斯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坏事儿了！被人算计了！” 　　“谁？” 　　“德雷克商会那帮王八羔子！” 　　“怎么会？那些奴隶不是一个都没跑么？还捎带着干掉一个三级法师逮住一个女人？” 　　罗伊斯脸色铁青：“土晶矿石不见了！” 　　“啥？卧槽，调虎离山？” 　　罗伊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这回面子丢大发了！” 　　“那可是十二大箱啊！马车拉也得三四辆吧？” 　　“谁知道怎么回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 　　“那你咋知道是他们干的？” 　　“刚才他们把箱子堆到商会门口了！”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打脸，肯定不能忍啊！但是，达克看着怒气冲冲的罗伊斯，很想问一句：“这么义愤填膺的，干你毛事啊？”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罗伊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要不是商会收留，我早就饿死街头了。昨儿个晚上那事儿，没看破敌人的调虎离山计，我也有责任！我要去把矿石抢回来！” 　　达克呼地站起来：“疯了吧你！” 　　“我忍不了！” 　　“多少人去？” 　　“就我一个。一旦失手，跟商会没关系。” 　　达克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跟我说这个，是想……” 　　罗伊斯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其实，我不知该怎么开口。跟我一起玩儿命、敢出头的兄弟不少，可身手够利索又配合默契的，哥们，只有你一个。我不指望你跟我去冲锋陷阵，咱俩全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 　　“那你的意思是——” 　　“我肯定是要死在里边的，让那帮人知道，汉密尔顿不好惹！但你不行，你还有远大前程。” 　　达克没说话。 　　罗伊斯接着道：“德雷克商会这几年嘚瑟得很，欺男霸女的事儿干了不少。苦主的状子都给压下来了吧？你申请张搜查证没问题吧？当然别说是去搜他们，就说出去打秋风垫饥困……” 　　“警察在你眼里就这个鸟样儿？” 　　“最起码我脸前头这个傻大个还是个好人——申请了搜查证，随便找个由头，大摇大摆上门去查，到时候说话横一点，那帮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前边乱起来就行了。” 　　“那你呢？” 　　“你穿着警服从正门进去发飙把水搅浑，我从后面溜进去爆他们菊花。甭管我，只要乱起来，十分钟就行，十分钟以后，你走人！”说着，罗伊斯摘下头顶的圆帽放到桌上推过来：“这是我妈跳海前给我留下的，送给你了。这事儿凶多吉少，你不答应我不怪你。” 　　“另外，”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从桌子上推过去：“昨儿个晚上谢谢啦！从此以后，你就是商会的朋友，商会绝对不会让朋友吃亏。老大的一点儿意思，你拿着。” 　　达克冷冷地盯着他：“照你——照你们老大这意思，我这条命，就值这点儿？”抄起那包东西砸罗伊斯怀里，“送你了，买点保命的玩意儿！滚！” 　　罗伊斯感激地拍拍他胳膊，不废话，起身就走。 　　看着罗伊斯义无反顾离开的背影，达克耳边仿佛又响起莫尔斯的话：“筹码不够，要么离场，要么玩把大的！” 　　达克慢慢站起身来：“等等，我干了。” 　　罗伊斯又惊又喜地转过身来。 　　达克竖起两根指头：“我要是挂了，第一，想办法给我搞成殉职，别让我妹妹因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抬不起头来；第二，给她在商会里谋个安稳差事。” 　　看看罗伊斯一脸的难以置信，达克嘿嘿笑道：“你以为我傻了，放着安安稳稳的警察不做，跟你去玩命？不不不，这身黑皮最多还能穿两个半月，还不如拼一拼，说不定能搞出点什么事儿来，正好借着你这事，干了！” 　　罗伊斯一把攥住他的手：“只要老子没死，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达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泥煤的，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你真是老子的灾星，自打碰上你，他女马一天玩一次命！帽子你拿回去，你一摘帽子死丑死丑的，辣眼睛！” 　　[14.第十四章 余波（2）] 　　走到铁牙庄门口，罗伊斯犹豫：“哥们，敲门？八级炼金术师的大门，是那么好敲的？人家和咱啥交情啊？” 　　“命都不要了，还要脸？”达克一巴掌拍在罗伊斯肩膀上，“就说咱来给他当免费的产品推销员——特么用生命在推销啊！甭管咱俩活不活，他的好玩意肯定打响名头了！” 　　从酒馆出来，两人没傻乎乎地直奔德雷克商会去，要做大事，首先得把该用的家伙准备齐全。思来想去，觉得要找大杀器，还得找专业人士。于是在达克的强烈建议之下，两人第二次来到铁牙庄。 　　达克话音刚落，门柱上通话法阵里传来温柔婉转的声音：“是达克和罗伊斯吗？乔治正在实验室，快进来吧，在客厅稍微等一会儿，我去叫他。” 　　两人面面相觑，乔治的母亲居然如此好说话？简直匪夷所思。难道说，她是那种溺爱儿子到了不可救药，只要跟儿子沾边的人和事，豁上一切也要满足儿子所有要求的母亲？ 　　在机器傀儡的引导下，两人像上次一样来到客厅坐下，一边享受着上等咖啡，一边闲聊——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窃听法阵之类的东西，跟高级别炼金术师打交道，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过了一会儿，乔治的母亲一脸歉意的来了，低声道：“两位，实在不好意思，那孩子怎么说也不愿出来，我已经让老爷去叫他了，这孩子脾气挺执拗的，平时交往，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吧？我先给两位道歉了。” 　　两个人惊得站起来，这事儿把乔治他爹都惊动了？上次虽然只是匆匆见一面，但老家伙一看就是毛都白了的老妖怪，两个人这点儿小心思糊弄糊弄涉世未深傻了吧唧的研究狂人说不定还凑合，要让那老妖怪亲自出马，还不把俩人生吞活剥了？ 　　再说，自己是上门求人办事儿的，怎么看人家这态度，倒像是亏欠了自己似的？ 　　达克赶紧摇手：“没有没有，我们昨天晚上遇上点事，紧要关头，多亏了乔治上次给我们的神器才保住一条命，我们是专门来道谢的。” 　　乔治的母亲不好意思地说：“哪有那回事，乔治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摆弄个瓶瓶罐罐，做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要是能帮上你们的忙，那可真是太好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眼睛里全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脸上似乎要放出光来，看得出来是真心为儿子的成就感到高兴。 　　罗伊斯暗暗叹息了一声，有这样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母亲，居然还把母子关系搞成这样，这个乔治，估计不是什么好鸟，一会儿这交道有的打呢！ 　　他正想着，乔治的母亲忍不住问道：“正好乔治还没有来，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当时是遇到了怎样的情况吗？” 　　两人和盘托出，隐瞒了贩奴那一段，只说是有人劫船抢货。 　　听完两人的讲述，乔治母亲脸上笼了一层寒霜，秀气的柳眉微微耸立：“一个三级的不入流法师，也敢拿着心灵系法术出来招摇。用法也全然不对，应对更是顾此失彼。这种人……”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摇摇头，“居然让你们遇到这种意外的状况，真是……这样吧，我送你们两位每人一件免疫五级以下心灵系法术的道具。” 　　一句话把两人吓得差点摔地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俩人都懂，这样的道具太过于珍贵，真要落到两人手里，那大半个斯内尔港，不，大半个多兰德王国的法师、佣兵还不跟闻着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啊？ 　　达克双手直摇：“阿姨，别，你可别！我们可拿不起！” 　　乔治的母亲愕然：“怎么？这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啊。”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因为这两个人没脸拿，他们来的动机就不纯！还好他们有自知之明，要是刚才答应了，就得归到骗子那一类里去了。” 　　乔治沉着脸走过来：“你们两个，来搅和什么？” 　　面对着怒气冲冲的炼金术师，罗伊斯多少有点心虚，没作声。达克坦然道：“向您表示感谢，昨天要不是您的精妙技术，我们俩就死在土匪手里了。” 　　“出手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别的事吗？” 　　达克面不改色，瞎话张嘴就来：“昨天您送给我的两件精品已经把所有见识过的家伙统统迷住了。您要不介意，我来帮您宣传，斯内尔港这边，我的话好歹也有几个人听。” 　　罗伊斯瞠目结舌，你还真敢吹啊？ 　　达克却很坦然，一看对手这幅气冲冲的模样就知道这次不好谈，反正被撵出去和吹完牛被撵出去有什么差别？后者至少还能多蹭几杯咖啡喝，豁出去了！ 　　他面不改色：“您的发明可谓划时代的杰作，特别是开放式结构和简单功能接口，令人大开眼界。” 　　乔治单眉微微上扬，一副“没想到你也懂这个”的模样，十足的瞧不起人，但达克敏锐地抓住了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喜色。 　　“它能实现无穷无尽的法术组合，束缚它的，只有使用者的想象力，和那些动不动几万几十万的道具比起来，便宜又好使，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玩得转……所以——” 　　达克故意拉了个长音，等把乔治那番嘲讽味越来越浓的笑容尽情欣赏一遍后，把一副手铐咣当扔到桌上：“跟我走一趟。” 　　罗伊斯猛的跳起来：“你你你——你疯了？” 　　乔治的母亲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光明神啊！” 　　乔治嘲讽的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直勾勾地瞪着达克。 　　达克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因为我是警察。” 　　乔治没接茬，冷冷瞪着他。 　　“您的发明可能危害公共安全——比如附魔三个火矢，威力以几何级数增加，相当于一个三级的火龙卷，在弥撒日的教堂里扔一下，轰！” 　　罗伊斯和乔治的母亲目瞪口呆，这种全新的思路给他们造成的冲击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缓和的。 　　乔治明显傻了，但很明显的，心智只短短一瞬就恢复了过来，甚至目光中还带有一丝认同的惊喜！ 　　达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搞不好给这家伙开了一扇地狱之门！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补救，乔治先开口了：“恐怖——分子？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亲爱的先生，有人用菜刀杀了人，还要逮捕铁匠和杂货铺的老板？” 　　达克反唇相讥：“您这玩意儿肯定不是用来切菜的。” 　　乔治身子微微前倾，以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姿态压低声音道：“故意给我添恶心，想讹点什么是不是？” 　　“只想提醒您肩负的责任。” 　　乔治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乔治的父亲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亲爱的乔，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是啊，真是理直气壮，冠冕堂皇。明明骨子里全是贪婪和欺骗，脸上却装得跟圣母一样，真让人恶心。” 　　“那倒也不一定，你不是常说什么‘在水中的人不由自主’么？或许他们碰到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乔治无奈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算了，说这个也没有用。另外，善门难开，善门难闭啊。就凭完成了一个任务的交情腆着脸皮拱上门，那以后，这里岂不是要变成菜市场？” 　　怒火从达克的心头升起，泥煤的，什么叫“拱”？把老子当成猪么？ 　　当啷一声，还没等达克发作，罗伊斯已经解下了背后的风灵刀，扔在桌上！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达克，走。” 　　[15.第十五章 余波（3）] 　　“咱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罗伊斯掉头就走。 　　达克也愤然起立：“不就是一个德雷克商会么？多大点事？死也喷他们一身血！”说着，用力一推桌子，屁股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招呼也不打一个，掉头就走。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乔治的母亲忧心忡忡道：“要不要我去叫他们回来？” 　　乔治冷冷道：“那就是我错了？” 　　“不不，你没有，我只是，只是……” 　　乔治的父亲摩挲着下巴道：“你的那个研究还需要实验品吧？这两个人怎么样？” 　　“有点意思。德雷克商会吗……” 　　“你刚回来可能不了解情况，德雷克商会背后是光明神教会。” 　　乔治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两个人向大陆最大的势力发起挑战？蠢。” 　　他父亲慢条斯理地道：“和你一样。” 　　乔治嘲讽的笑容第二次僵在脸上。 　　“他们身上有你的影子。或许，他们会成为解开命运节点的钥匙。就这样吧！”老炼金术师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最近正好闲得难受，你要是决定好了，我也掺一脚。” 　　乔治看看桌面上被弃若敝履的宝刀，若有所思。 　　达克和罗伊斯怒气冲冲从乔治家出来，叫了一辆马车，直奔旧城区。 　　戴着一顶草帽的老车夫问道：“去哪？” 　　罗伊斯没好气道：“德雷克商会。” 　　听着怒气冲冲的声音，老车夫笑了笑，没说什么。 　　达克一拍罗伊斯肩膀：“就这么去？疯了？怎么也得准备一下吧？” 　　罗伊斯微微点头：“黑石巷，斯内尔港最大的武器黑市。老先生，去那儿。” 　　老车夫还是没说话，微微一点头，双手一抖缰绳，马车无声的起步。 　　马车稳稳地前行，两人想起刚才在铁牙庄的遭遇，不由喟然。 　　达克叹道：“我以为不要脸是个挺简单的事，只要别怕恶心就行，现在看来，我还是撂不下。” 　　罗伊斯道：“从干了水手这玩命的活开始，我就一直琢磨，是要命，还是要脸。有时候我也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其他什么事儿，都是狗匹！可是，呵呵，不成啊！” 　　老车夫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怎么开口闭口一股死气？这可不好。” 　　罗伊斯道：“老先生，不怕你笑话，我们俩得去干一件必死的事儿。”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黑石巷那边有熟人么？那地方还是有点好玩意儿的，不过价钱也黑。眼力和运气都得好才行。” 　　罗伊斯点头：“您说的没错，我虽说不是什么专业鉴定师，也多多少少见过些玩意儿，三级以下的宝贝还没看走眼过。” 　　“那我就恭祝两位开眼见宝了。” 　　黑石巷名为巷，实际是一条街，街口狭窄，只能容两车勉强并行。到了巷口，两人付了车费，跳下车，走进这斯内尔港着名的黑市一条街。 　　每天都有无数人怀揣梦想和希望来到斯内尔港碰运气，极少数幸运儿得偿所愿，大部分人依然随波浮沉。他们中有些身怀一技之长又难入行家法眼，又由于种种见得光见不得光的原因无法被佣兵工会接纳，于是聚集到这里等待慧眼识珠的雇主；也有家道中落又中兴无望、为生计所迫只能做困兽之斗变卖最后一点家产的、快被债主逼疯的破落贵族子弟；还有那些丧心病狂的窃贼强盗，也常常拿着带血的贼赃前来脱手。 　　这里找不到一件来路正的玩意儿。甚至有些东西是卖家从别人手里倒了不知道几手才入手的莫名其妙的货色，品质更是良莠不齐。说不定几千镑买到赝品，也没准百十镑就弄个神器出来。做买卖也向来是一锤子买卖，只要金币落袋，双方立马翻脸不认。愿赌服输，这就是这个自发形成的黑市的规矩。 　　两人身上散发出的青涩不经事味道，瞬间引来了一票热心肠的商家。稀稀落落的人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伙计，上好的熏香要不要，掺了龙涎香和焚魂草，甭管性子多烈的妞，闻上一闻，保你称心如意！” 　　“发烟弹，发烟弹要不要？半径六米，伸手不见五指！诚心要，先试后买，这可是有攻有守的保命神器！” 　　“我这个实在！淬毒匕首，见血封喉，没得救……嗝儿……”后边没声音，估计是被人挤来挤去一不小心划破道小皮儿，封喉了。 　　一片混乱中，达克高举双手，大叫：“伙计们，伙计们，嘿，我们就是看看，看看嘿！” 　　无数人的声音大叫大嚷：“看我的，看我的！” 　　正在两人头昏脑涨之际，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喝叫：“滚！” 　　一名驼背汉子站在两人面前，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细麻黑布将他全身上下缠得严严实实，从头顶到脚趾，只有两只眼露在外面。 　　这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仿佛有什么魔法，人群瞬间石化，自动后退数步，虽然还是把两人围在中央，但好歹留出些空间，两人只觉得空气突然新鲜起来，不由多做了几次深呼吸。 　　“买卖不是这么做法，乱哄哄，买谁的不买谁的？黑石巷的名声都败坏了！人家要什么，自己会挑！” 　　看来这黑麻布驼子是这里管事的人物，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干人等顿时成鸟兽散。 　　驱散人群，黑麻布汉子向两人抚胸一礼：“欢迎。福斯克为两位效劳，要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罗伊斯道：“武器。” 　　“看来两位是头一回来，看到那块黑石头吗？” 　　两人循着福斯克手指的方向望去，小巷一侧的墙上画着一个白粉圈，里面悬着一块黑石头。 　　“一块石头五百镑，这边是五百镑区。要是石头上有个圈，就是五千镑，每多一个圈，价钱翻十倍——规矩该懂吧？” 　　罗伊斯点头：“当然，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福斯克微微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两位，请了。” 　　看着福斯克消失在小巷深处，两人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东一堆西一簇的地摊来。 　　一块破粗麻布平摊在地上，上面凌乱地摆着些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旁边再坐一个同样披着破麻布，头面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摊主，一家店面就算开张了。 　　达克问罗伊斯：“你有多少钱？” 　　罗伊斯嘿嘿一笑：“最后一搏了，全部身家都在这儿，一万三千镑。” 　　达克窘迫地摸摸口袋：“来的急，一共，呃，三十来个便士……没事儿，你挑你的，我这不还有件神装么。” 　　“神装？” 　　达克一拍身上的警服：“老子代表的可是公权力！谁敢搞死老子？” 　　罗伊斯哑然失笑：“你知不知道有种死法叫失踪？” 　　“不至于，不就是胡搅蛮缠朝死里赖么？还值得为了打发我这样的货色在铺面里动刀——买卖还做不做了？” 　　“哥们，你又得给我顶刀了。” 　　达克拍掉罗伊斯拍自己肩膀的手：“这他女马就是命啊！到时候你下手快着点！” 　　[16.第十六章 余波（4）] 　　达克和罗伊斯开始逐个地摊淘宝，帮罗伊斯找便于潜入作战的装备，但二十个地摊转下来，一无所获，要么是假大空的骗钱货，要么是天价超预算。 　　达克的耐心很快消失殆尽，问道：“全是些卷轴，就没有永久附魔的装备比如隐身斗篷一类的玩意儿吗？” 　　面对达克的问题，罗伊斯很干脆的摇头：“那种东西戏里才会有。潜入的话，光仓库里设的真视法阵就够喝一壶的。” 　　“真视法阵？干啥用的？” 　　“怎么说呢，它能朝周围散发均匀的法力波动，就像是一碗盛满的水，哪个方向稍微一侧，就会朝这个方向溢出水来。只要有带法力波动的东西进入监测范围，破坏了法力平衡，它就会发出警报。别说是仓库，有些海船上要害处都有这玩意儿。” 　　“没什么攻击力吧。” 　　“真视法阵都很敏感，经常用来做导火线，哪个不开眼的小贼一脚踩上，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陷阱。” 　　“试着解除呢？” 　　“且不说仓促间能不能搞定，就算能，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个连环套——几个小阵套成一个大阵，拆一个一堆全响？” 　　达克撇撇嘴：“照这么说没法办了？” 　　“也不是，一是得有时间，二是找机会，说不定法阵设定者自己就把法阵解除了。” 　　“那就等着撞大运吧，这玩意儿一般都放哪？” 　　“一般设在比较隐蔽的角落比如门后、窗下之类的地方。” 　　“哦，明白了……等等，这是什么？” 　　达克的后半句是对一名摊主说的，说话的同时，他已经饶有兴致地在摊前蹲下来。 　　他看到一把六棱角战锤，战锤大概六七十公分长，锤身有鸡蛋粗细，通体黑色，握把透出银亮的金属色，看起来像是在金属上浇铸了一层黑色粘胶又风干，难道是为了防锈？锤头棱边处也露出几丝银亮的光芒。 　　但是，这把战锤的造型并不出色，一般的战锤锤头做工是重头戏，规则的形状有助于重量均匀分布，用起来才顺手，有些为了追求打击速度、减轻重量，特意把锤头镂空，挥舞时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先声夺人，十分犀利。 　　看看眼前这家伙吧，锤头铸造得七扭八歪，六条棱边都不匀，边缘也不锋利，都裹着圆鼓鼓厚敦敦的黑色硬胶——这样的战锤，有什么杀伤力呢？岂不是跟警棍差不多了？ 　　看着达克一脸好奇，罗伊斯笑嘻嘻地在摊子前蹲下：“老板，这根警棍多少钱？” 　　摊位后边的年轻人翻翻白眼，没作声，抬手一指标牌，上面分明写着：“战锤·狱眼晨星，七千四百镑。” 　　罗伊斯把“警棍”拿在手里掂了掂，嘿嘿笑道：“老板，黑了啊。你自己试试这分量，里头绝对是空心的。锤子头造型不好，重量不匀——你再看看这胶，涂这么厚，这个做工肯定……” 　　年轻摊主把一张装饰精美的羊皮纸卷拍在地上，罗伊斯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一下子就愣了：“证书？这东西竟然有证书？” 　　达克的脑袋凑过来：“什么什么，什么证书？很值钱？” 　　“三级以上炼金术师出品的精品，能代表个人特色的作品会制作证书，经过认证……那个价格，啧啧——”罗伊斯拿起证书端详几眼，嘿嘿笑着把证书又放下了，“证书上连个认证章都没有，可惜这张好纸……” 　　摊主不耐烦的一把夺过证书，指着右下角的签名道：“睁开眼看清楚了，罗德里格斯的作品！” 　　达克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斯？” 　　“罗德里格斯，七级炼金术师，在炼金界名气可大着呢。” 　　“七级？能高到哪去？” 　　“知名度和九级也差不多了。邪术炼金术师嘛。被裁判所认定为异端，最后被炼金术协会和宗教裁判所联手干掉了——收拾一个七级需要两大机构联手，用脚趾头也该想出来这家伙是个什么水平吧？” 　　“那这东西……” 　　罗伊斯道：“他虽然给判成异端烧死，制作的东西倒是真不赖——嗯，还行吧。” 　　摊主不屑地瞥他一眼道：“现在这把战锤是他的遗作。七千四，不二价。” 　　“不行，太贵——你干什么？” 　　罗伊斯在和摊主讨价还价，达克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一手托锤柄一手扶锤头，把锤头朝向自己的鼻尖。 　　听到罗伊斯发问，达克把锤子递给他：“你看，锤头是星星。” 　　罗伊斯按达克的握法，把锤头朝向鼻尖，果然看到了一颗扭曲的六芒星，他不禁失笑：“就这个？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没什么，我就是看着顺眼。” 　　罗伊斯无奈地叹口气，把锤子递回去。 　　达克接过锤子，问摊主道：“锤柄是什么材料做的？” 　　“破魔钢，就是懒钢。” 　　“懒钢？” 　　摊主道：“炼金材料，精钢添加别的乱七八糟玩意儿炼出来的，永不磨损，法术绝缘。” 　　罗伊斯冷笑：“有什么用？这是武器，又不是盔甲！懒钢不是什么名贵材料，还死沉死沉的，做成箭头，十几步就落地，说不定还要废掉一张好弓。只能拿来做攻城武器破坏敌人的防御结界。我们拿来有什么用？” 　　达克问道：“那么，趁法师施法的时候冲上去攻击，不就可以造成他魔法紊乱引发魔法反噬么？一下不就Ko了？” 　　罗伊斯撇嘴：“想打断施法？拿它和拿把小匕首的效果是一样的——它还没有匕首那么轻快。再说，这么重的家伙拿在手里，抡几下就没力气了。伙计，德雷克商会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还真以为，穿身黑皮他们不敢动你？到时候，还得靠手里的家伙！走吧，去别家挑挑。” 　　摊主突然问：“你们要去找德雷克商会的麻烦？为什么？” 　　“我是汉密尔顿商会的，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我去抢回来。” 　　“汉密尔顿商会……你是——花帽罗伊斯？” 　　“认识我？” 　　“昨天刚听说，汉密尔顿的花帽罗伊斯，每天要砍一个德雷克的三级精英？” 　　“呃……嗯，差不多算是吧。” 　　“够爷们！”摊主霍地站起来，满眼都是兴奋，“你这是……” 　　罗伊斯凶相毕露：“挑几样趁手的玩意儿，灭一群！” 　　摊主激动得几乎跳起来：“真的？” 　　罗伊斯懒得解释，只是哼了一声。 　　“三千镑你们有没有？赔本我也认了！” 　　[17.第十七章 余波（5）] 　　罗伊斯和达克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家伙是唱的哪出戏。 　　“要不是店给那帮忘八羔子给吞了，谁愿意到这儿来！伙计，没别的，德雷克商会有个叫黑牙莫森的，务必帮我搞死他！” 　　这话一出，周围呼地凑过来一堆人！ 　　“谁？谁要搞德雷克商会？” 　　“什么商会，那就是个海盗窝子！哪位这么牛掰？” 　　“靠，俩毛头小子，行不行啊？” 　　“你行你上，不行别比比！嗨，两位，我这有好货，看看这对蛇牙剜心匕，原价要五千，两千给你！” 　　罗伊斯接过匕首细细端详：“看这弯月形的刀身，像是阿拉孛人的兵器。” 　　“这就是阿拉孛人的兵器，看这血槽，看这刃口。” 　　罗伊斯微笑道：“两千倒是真不贵。可惜，不合适。” 　　“为什么，你双手短兵器不是出神入化么？” 　　“刀身弧线这么大，刀刃这么细，用法肯定是捅进去再一扭，没治了。用来单挑绝对是一等一的利器，要是混战，哪有那个时间去扭那一下，万一捅进去拔不出来怎么办？兵器越是简洁直接就越可靠。谢啦。” 　　罗伊斯数了三千镑递给卖战锤的摊主，达克抄起战锤，转身要走。 　　“等等！” 　　两人有些诧异的回头。 　　“德雷克商会的老巢在皇都，这里是分部，地上五层，地下五层，地下最后一层是囚牢，关的是谁不知道。小心。” 　　见两人要走，众人又如潮水退却一般呼地消失不见，但一双双热切的眼睛却在或明或暗的角落里闪动着。 　　随后两人又转了几家摊位，最后罗伊斯选定了一对锻钢破甲锥，三十公分长，一头粗一头细，锥尖是百炼钢打造而成，两毫米厚的甲胄，手腕轻轻一抖就点出一个洞来，十分犀利。 　　无论在哪一个摊位前停留，不管买不买，只要看见罗伊斯头顶的红白双色毛线帽，陌生的老板总要在最后加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光明神教的人会在每周的一、三、五过去。” 　　“抓住黑色老鼠的眼睛。割断最粗的绿线。” 　　“先把屋子角挡住。” 　　“谢谢，谢谢！”虽然听不懂，但两人还是一边道谢，一边把这些听懂听不懂的隐语记在心里，等到走出黑石巷，罗伊斯肩上多了一条鼓鼓的皮口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打折买来的道具。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达克擦把汗道，“德雷克商会怎么得罪这么多人。” 　　罗伊斯道：“老牌商会发家，那个不是两手血淋淋地从尸体上搜钱？” 　　达克挑了挑眉毛，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不一样，起码没有让自己人流血。贩奴什么的——光明神在上，您老人家咋没把这一条列为十诫之一呢？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原罪吧！车夫，来！” 　　马车在两人身边停下，车夫欠欠身：“两位要去……咦，缘分啊！” 　　达克定睛一看，可不是来时遇到的那车夫吗，于是笑道：“老伯，还真是巧啊，正好，再坐你的车吧！” 　　“好咧，上来吧！德雷克商会？” 　　“没错儿，麻烦您了！” 　　“不麻烦，走啦！” 　　两人钻进车厢，相对而坐，竟然一时无话。 　　愣了半晌，达克先打破沉默：“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去喝一杯？” 　　“不喝了，酒精麻痹身体，影响速度，下次吧——嗯，下次吧！”罗伊斯连说了两个“下次吧”，还重重地加了一个“嗯”，仿佛不这样确认一下就再也没有下次。 　　达克惨然一笑：“你们商会人死了都埋哪？” 　　“哪有埋的地方？水手嘛，回大海。” 　　外面车夫冷冷地哼了一声：“年轻人整天要死要活的，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想什么。” 　　达克有点不耐烦：“老伯，少说两句吧。” 　　“走投无路的时候，选中一个方向死命做去，说不定，路就通了。驾！” 　　“老伯，前边警署门口停一下。” 　　达克平静地说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他和罗伊斯知道，拿上搜查令，意味着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没有外援，没有周密的计划，没有强悍的实力，一个玩命的水手和一个连级别都挂不上、空有一身蛮力的警察，向斯内尔港势力最大的商会正面发起挑战，结果如何，不用问也知道。 　　两人静静地对视，这一去，将成永诀。 　　“值吗？说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我早该死了，苟活到今天是光明神开眼。今天，公仇私仇一块儿报，顺道还能认识你这么个讲义气的哥们，值了！” 　　“我有啥义气可言？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要闹到啥程度？” 　　“按照警察上门讨擦鞋钱的路子来就成。别再过了，当心小命不保。” 　　“闹大一点，你好下手啊。” 　　“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家人呢。” 　　达克沉默了一会，道：“你一死了之倒轻快，德雷克商会不会跟你们商会掐起来？” 　　罗伊斯诡异地笑笑：“早晚得掐，计划不如变化快。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边最不缺的就是行动派。” 　　达克偏开头去，不再说话。 　　或许是车厢里沉闷压抑的气氛四下蔓延让前边赶车的老车夫也不爽，他大声打破沉默：“今早上有个新鲜事儿，光明神教大圣堂三四十个人的队伍，叮叮当当的进了德雷克商会，你们知道不？” 　　两人一愣，罗伊斯急忙问道：“光明神教大圣堂？不是在皇都么——皇都来人了？” 　　“是啊，听说是一个什么鸟副主教的，昨晚上带着随员悄没声息来的，先到港口圣堂住了一宿。就刚才，喝，好全套排场，从港口圣堂出来，拖着圣堂主祭一块奔德雷克商会去了。” 　　“老伯你知道他们来干啥不？” 　　老车夫耸耸肩：“那谁知道。叫我说哪，八成是光明神教总堂派下来给下头人上上弦的。” 　　“上弦？” 　　“最近光明神教的斯内尔港分部闹得有点不成话了。啥闲事儿都不管，整天只顾着搂钱，那帮教士上头管不住嘴巴，下头管不住基巴，没听说么，”老车夫回头挤挤眼睛，“和教士一比，野猫都是纯情处男！” 　　达克大笑。 　　罗伊斯问：“你笑什么？”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了。就上个月，咱们的税官大人头顶绿油油了。是光明神教的教士给他戴的。估计税官大人咽不下这口气，发动皇都的关系告到光明神教总堂去了。” 　　“那现在摆明车马去搞德雷克商会，这是哪一出？” 　　老车夫嘿嘿笑道：“您没听说么？教士有权，商人有钱，官字两口吃遍天，百姓砸锅换咸盐。要没有德雷克商会穿针引线，哪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回商会教会可是亲上加亲了。” 　　“卧槽，”达克动容道，“德雷克商会还兼着拉皮条的买卖？业务范围挺广啊。” 　　“我明白了，”罗伊斯道，“德雷克商会是光明神教的铁杆，说向东不敢向西，这次的马屁拍的力道略大，惊动了上头，恐怕要把马拍趴下啦。” 　　老车夫哈哈一笑坐直了身子：“八成是这么回事！这帮子货色，没一个好鸟，驾！” 　　不多时，车子在警署门前停下，达克跳下车去取搜查令。 　　车上只剩下老车夫和罗伊斯两个人。罗伊斯问道：“老先生，您……可不像车夫。” 　　“是呢，车夫手背和手腕上哪有这么厚的老茧？” 　　见对方毫不客气地承认了，罗伊斯笑笑：“小子才疏学浅，没什么见识，您怎么着也得是个大骑士吧？” 　　“都忘啦，你说啥就是啥吧。” 　　“您费这么多心思来点拨，小子感激不尽，不过小子已经走在黄泉路上，您的恩情，只能来世报答了。” 　　老车夫叹道：“明明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却要为帮派义气白白丢掉性命，可惜啊！我看你骨骼清奇，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这里有修炼的秘法，你要不要学？”老家伙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排小册子，“十镑一本，难得的机会呀小伙子！” 　　罗伊斯无语地看着突然进入神棍模式的老家伙，拍拍身后的口袋：“老伯，我刚从黑石巷出来，你说我还有十镑这么一笔巨款么？” 　　“行，只要不死，来帽檐巷找我，这几本秘法，我非坑你不可了。” 　　“多谢前辈栽培，咱们来生再见。走吧。” 　　“不等你那朋友了？” 　　“欠他两条命，看来是还不上啦，还等他干什么，走。” 　　等达克出门，马车早走的没了踪影，达克略一思忖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连跳带嚷地拦车，说来也怪，越是着急，越拦不着。他一扭头回警署要马，结果被管理处告知出公家马要写申请。达克盛怒之下，摔门而去。 　　等他好容易拦下一辆车，匆匆赶到德雷克商会门口时，却是一愣，正门堂堂正正地大开着，门口守卫一脸淡定，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 　　坏了，要么是罗伊斯还没动手，要么是动手给人家放翻了，连个浪花都没打起来！ 　　后者的可能性趋向于无穷大啊……那，就得把他捞出来！ 　　[18.第十八章 捕鼠记（1）] 　　大厅里没多少人，有几分冷清，只有十几个人分成几拨东三个西四个的扎堆窃窃私语。和寻常摩肩擦踵的热闹景象有天壤之别。达克有点奇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把心一横，吼道：“你们管事儿的呢？叫他出来见我！” 　　一名侍者快步走来：“请问警察先生，您这是……” 　　达克想都没想，一张嘴就给他扣了顶大帽子：“有人举报你们窝藏异端，图谋不轨——少废话，把管事儿的叫出来吧。” 　　一瞬间，本就没多少声音的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一副曰了以后才发现是狗的表情看着他。 　　这条子疯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达克没戴警帽，所有人目光刷的集中到他肩膀上扛的白楞楞一根杠上——肩章一根白杠，意思是初级警员，实习期。 　　“卧槽，我没看错吧？肩上一杠还特么白的，临时工？跑这儿撒野来了？” 　　“异端？你女马异端！离光明神圣堂就一条街，还异端？就算有，也轮不到你这一根杠的黑狗吊毛来问！” 　　“说什么哪！那有什么异端！一会看这傻缺怎么死。” 　　“我看他这做派像是正儿八经条子讹擦鞋钱的路子——他们署长见了咱老大恨不得跪舔，他来打秋风？喝高了？” 　　“先别着急，来者不善啊，单枪匹马砸场子，各位，你们信么？““今天这事儿邪乎嘿，老大前脚刚给神棍提溜走，后脚立马来了条子！我看没那么简单。先听听他怎么说。” 　　达克不知道周围人都嘀咕什么，两步跨到前台柜台前，钵头大小的拳头咚地朝台面上一擂，本子墨水瓶羽毛笔什么的飞起一尺多高，一只装了半满的咖啡杯直接震翻在地，当啷一声：“少废话，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 　　领班一看不好，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警察先生，您息怒，我们马上去喊会长，您先去休息室喝杯茶，稍事休息如何？”说着，取出雪白的手巾给达克擦拭弄湿的衣袖，就这一贴一擦的功夫，领班手腕轻轻一抖，一枚四四方方的硬纸包就滑进达克袖子里。 　　做买卖不易，无论官员僚属、神棍佣兵，还是黑道大佬、地痞混混，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就算买卖做到德雷克商会这种首屈一指的规模，该做的规矩还是一点不能省。纸包里提前装好点散碎零钱褪色首饰一类的小玩意儿，趁着跟人套近乎的功夫手腕一抖，悄没声息送过去，这有个名目，叫振衣送鬼。当然要是客，送上的自然是价值不菲的金珠灵丹一类实打实的宝贝，要是小鬼，看情况意思意思就行啦——跟这儿摆谱？还真不知道醋多酸盐多咸？ 　　纸包的四角故意折成尖角，送进袖管后会十分不舒服。如果是高手，在接到纸包的同时就会暗暗抖腕拧肘调整纸包方向，免得纸包在袖子里支棱着怪刺挠的慌，可达克愣是一动也没动，纸包送进袖管半天了才龇牙咧嘴朝外掏，那笨拙的样子看得周围人都暗自发笑。 　　领班手腕一抖，衣服一振，就知道对手是个菜鸟，不由暗笑：果然是不入流的小鬼，就这本事还来这里叫板？知道厉害了吧，还不麻利地团成球状圆润离开？ 　　当达克在大厅里龇牙咧嘴耍宝的时候，五楼的一间大厅里，两名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整块巨大的水晶透镜前，看着透镜映在白墙上的影像。看了达克的表演，两人相视一笑。 　　左边那个额前一绺棕灰色头发的男子笑道：“真有点山雨欲来的意思了，你说是不是，伯纳多？” 　　右边那个男子左颊上有一颗巨大的黑痣，一开口那颗黑痣也跟着一抖一抖：“这小老鼠是个圈套？是谁在针对我们？老大不在，胡里安你说了算。你觉得呢？” 　　胡里安道：“圣教突然派了一位副主教下来，这很可疑，我们这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老大能顺利地把他们引到港口那边，说明他们对咱们的计划一无所知，眼下家里绝对不能乱。” 　　伯纳多点头称是，朝影像一抬下巴：“你说这小老鼠什么情况？警服是真的，身份也确认了，正儿八经的巡警，正儿八经来闹事儿的。” 　　影像里，达克好像一头正在愤怒喷吐致命毒焰的巨龙，口水四下飞溅，指手画脚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气，领班和一众侍者没得到上级的指示，不敢轻易动他，只好点头哈腰陪小心。达克见对手怂了，果断进入人来疯状态，上蹿下跳，气焰越发嚣张。 　　高高在上的两个旁观者忍不住一起笑起来。胡里安道：“你还别说，罗德里格斯虽说死了，留下的这套叫什么东西来着——系统，对，系统，还真不难用，比一般的魔法影像清楚多了，这小子的口水沫儿都看出来了。” 　　伯纳多点头称是：“抛开异端思想不谈，他把整座楼看做一个整体，把法力回路看做血脉，充斥其中的法力因子看做肌肉的想法确实是个天才的构想。现在商会里蚊子叫也能听得到，就是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一群猛虎啊。” 　　“应该没有，各家商会包括汉密尔顿都很平静，佣兵工会和港口卫队、警署都没有异常调动。” 　　“圣堂那边呢？一帮白吃饭不干事的神棍——皇都大圣堂派了二三十个人过来居然连屁都没放一个，白瞎了这些年把他们喂得那么饱！你说会不会他们掉头咬咱们一口？” 　　胡里安阴森森笑道：“这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这么多年了，圣堂那点儿本事咱们还不知道？有些事，他们不光知道，还卷了进来，真要追究起来，大圣堂先收拾他们！这会儿他们也正头疼着怎么捂盖子呢，哪有功夫给咱们上眼药？至于这小子，先多少给他两个，看看能不能打发走……咦，这是——” 　　砰的一声，达克将一张搜查令重重拍在桌面上：“你们这些奸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举报信堆上了天，老子来是搜查的！” 　　五楼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这小子来真的？不要命了？” 　　更让两人震惊还在后面，达克或许是演得太投入忘了自个儿姓什么，咆哮道：“所有库房，统统打开，老子要挨着搜！不就上五层下五层吗？” 　　两人同时腾地站起来：“这老鼠留不得了！” 　　不少人都知道，德雷克商会斯内尔港分会的总部通海楼是幢上五层下四层的建筑。只有高层的几个人知道，其实在地下四层之外，还有一层，专门进行特殊试验和关押重要人物。这小子是这么知道的？ 　　一旦那些试验、那些人物暴露出来，不要说皇都大圣堂派来的特使必然雷霆震怒，就连本地早就被喂饱了的圣堂、警察署，都要一起反水！ 　　到那时，一个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伯纳多沉声道：“我下去收拾这小子。” 　　胡里安一摆手：“不用，让他搜，引他往下走。引到负二层做了他！叫一二两层的弟兄立即戒备，我琢磨着，这小子一到负一层，外边的伏兵立马就得有动作！” 　　伯纳多道：“好，我去第二层守着，预备不测。这里你来坐阵。正好看看这套什么……呃，系统的威力！” 　　看不见的天罗地网，在悄无声息间悄然张开，而达克对此还一无所知。 　　[19.第十九章 捕鼠记（2）] 　　“先生您好，德雷克商会书记员奥莉薇娅为您服务。” 　　随着娇滴滴婉转清脆的声音，一名身着紧身紫袍的女孩出现在达克身后。 　　达克转过身来，眼睛一亮。 　　金发碧眼波大腰细屁股肥，那个莫尔斯说的什么鉴女六要素全了五样，还有一样活儿好，不知道这小妞……我呸，花帽说不定正在给吊打，我他女马都想什么呢！ 　　美人计？老子一眼就看破了！ 　　不过，确实，有点料…… 　　长长的紫色魅惑长裙把女孩子从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一段雪白的脖颈和纤纤十指；偏偏又这样紧绷，好像一座紫色的囚牢把火爆的身材死死的束缚住，或许在里面，雪白而充满活力的波浪苦苦期待外来者的解救？ 　　见达克盯着自己不放，女孩子有些羞涩，抬起左手轻轻扶住右臂，右手悄悄下垂，戒备似的遮挡住纤细紧致的小腹，这样一来，胸前的波涛汹涌正好被左小臂架起，愈发摇摇欲坠；而微微用力并拢的右手五指刚好把双腿紧并形成的那条惹人遐思的深渊长线的起点消灭。 　　达克头皮麻了一下，打了个寒噤。 　　见鬼了，这妞有点邪门！ 　　见达克不做声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女孩子脸腾的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来为您引路，不知，不知……”她越说越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用力，连双腿也用力夹到了一起。 　　女孩子对面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咕噜声。 　　没奈何，奥莉薇娅只好继续含羞开口：“不知您是想……先查上面，还是先查……那个……下面？” 　　又一声吞咽，这次总算有话了：“从下往上……嗯，慢慢来。” 　　奥莉薇娅几乎要哭出来，慢吞吞转身朝大厅最里面走，臭警察紧跟在她身后。 　　穿过大厅，从楼梯下去，是一条通向负一层的长长甬道，幽暗而幽静。 　　“这一层是武库，存放武器和材料，您要……” 　　“走。” 　　“好，好的。” 　　背后响起浊重的呼吸，男子呼出的灼热吐息带着浓烈的男性气息，打散她脑后的发丝，熨烫着她雪白的后颈，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头顶缓缓向后退去的灯火把身后男子的巨大黑影整个覆盖在她身上，然后缓缓退去，再覆盖，再退去，好似一头巨大的雄狮在反复试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扑上来！ 　　好……好强壮，那身最大号的警服，胸口和袖口的扣子居然扣不上！可是偏偏又显得非常匀称，仿佛该当如此似的。 　　好危险！守卫呢？办公人员呢？过来个保洁的也好啊！那个色眯眯的老头我也没意见，人都到哪里去了啊？可恶的通道，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么长啊？ 　　谢天谢地，终于走到通道尽头，奥莉薇娅停下了脚步，背后的脚步声也同时停止。她战战兢兢地打开门：“这是楼梯间，通向下一层，下一层是——呀！” 　　达克猛扑过来，巨大的身躯瞬间将女孩淹没，随着哧哧两声脆响，女孩的紫色长裙被他扯得粉碎！ 　　随着一声惊叫，女孩雪白娇嫩的身子被达克一把按倒在昏暗的角落里，还没等她喊一句救命，又一声清脆的裂帛，一只长袜也被撕碎了。 　　在地上二层监控室里紧盯着两人的伯纳多一下子站起来！ 　　卧槽，这什么情况？这种情况下还敢提枪上马？这他女马不合逻辑啊！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节奏，现在魔法影像里传来的全是女孩子的惊叫，就算瞪大了眼使劲看，也只能看到一段纤细雪白的脊背，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啧啧啧，还真有胆儿肥的！” 　　旁边坐着的一个尼格鲁人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可惜奥莉薇娅了，才进来几天，还没人尝过鲜呢！现在，只好配给黑皮子狗了。”一边说还一边做了几下挺胯的动作。 　　“库伏以，现在够乱了，闭嘴！” 　　名叫库伏以的尼格鲁人耸耸肩，不作声了。 　　伯纳多紧盯着商会楼房全景剖面图，那上面，负一层和负二层的拐角处，一个闪光的红点和一个蓝点紧紧重叠在一起，不断变大变亮，然后消失，接着再次出现，变大变亮，再消失。 　　这就是传奇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的防御一体化设计的一小部分：神之眼。利用一个隐蔽的、经过改造的真视之眼发射特殊法术波动，为所有从旁边经过的人“镀”一层可以辨识敌我的波动，这种波动又可以被秘密雕刻在墙壁内的法术回路所接收，进而标识出相应的位置。即便是能隐匿身形的顶级刺客也无处藏身。 　　但是，不断发射波动的真视之眼消耗法力太过于巨大，即便是德雷克商会这样富可敌国的大商家，也没有能力把全部角落都装一遍，不可能实现全时段全方位无死角的布控。无奈，只好采用了这一设计的阉割版：保留监视的视听效果，但削弱真视之眼的发射频率和范围，每十五分钟发射一次，对象也仅限于真视之眼视野范围内的。也就是说，如果真视之眼在发射波动后被异物遮挡而无法再次对对象进行扫描，那么这十五分钟内，它会一直显示被扫描对象的原初状态。 　　这只贼老鼠难道真的精虫上脑？还是说，这只老鼠想趁这十五分钟干点什么？ 　　伯纳多试图从一团乱麻似的思绪里找出头绪，但发现完全不得要领，还有，那女人叫的调门太他女马吊人了！ 　　“所以说炼金术都是他女马渣渣，完全靠不住。伯纳多先生，让我去吧——您在顾虑什么？别人都上门来干你的妞了，你就打算这么一边看着？我倒是不反对。听哪，这小调门，有甜劲儿了，这才几分钟，哦，那小子真棒！” 　　伯纳多长长地叹了口气：“到现在，大门外连只老鼠都没有，难道这小子真是走单帮的？这胆子也忒大了！去吧，去把他的人头拿回来！” 　　库伏以得到命令，身子一抖一抖地跳起来，迈着轻盈的小跳步，手中的甩刀啪啪地打着刀花，吹着口哨，晃晃悠悠朝负二层走去。 　　“来吧小老鼠，让库伏以爷爷跟你好好玩玩；还有我可爱的奥莉薇娅小美人，你也一定需要进一步好好玩玩，活活活活。” 　　[20.第二十章 捕鼠记（3）] 　　库伏以走到负一层楼梯间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奥莉薇娅拔了一个高调，那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就在差不多同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嘶吼，紧接着是交织在一起的男和女的粗重喘息。 　　库伏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好久没碰女人了，商会里的女人没有伯纳多的同意不敢动，外头又不能去，真是憋也憋死，现在隔着一扇门就有活生生的春宫图，不看白不看，他眯缝起一只眼，朝半掩着的门缝凑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长长的金发，哦，小美人是被按倒在地的，背朝门缝，这个位置太矮，得蹲下才能看见。什么，傻大个偷袭？别逗了，就算是大力神，一发完毕也成了软脚虾！早晚是个死，还在乎这一会？再说了，老子这不也是侦查敌情么！ 　　库伏以来了个扎扎实实的深蹲，哦哦！这纤细的脖颈，这雪白的脊背，那要命的两大团虽然看不见，但就算是从后边看，也能瞥见侧露出来的一抹丰腴。 　　库伏以贪婪地欣赏着，白皮婆子大多皮肤粗糙，毛孔粗大，号称能塞进芝麻，眼前这段雪白却像是一整块无暇的白奶油！不用摸也知道，手感绝逼上乘！ 　　库伏以痛心疾首地咂砸嘴，可惜，可惜了，好啥都让狗曰了，泥煤的，泥煤的！ 　　咦，这是什么？门轴合页上的长钉，被抽掉了两根？痕迹还很新，这是…… 　　轰的一声巨响！好像高山突然炸裂！巨大的实木门板，毫无征兆地被巨力从内而外撞击，把干瘦的库伏以像拍苍蝇一般拍在墙上！ 　　库伏以发出一声人不像人鬼不像的惨嚎！ 　　这力量是如此之大！把整扇门都别了下来！沉重的门板重重地把他砸在下面。 　　他手中的甩刀飞出老远。 　　左肘和左前臂被完全夹碎，要不是拼尽全力侧了一下身子，用左手挡了一下，这一下拍击就能把脑袋夹扁！ 　　库伏以差点把舌头咬断才让自己没有因巨大的疼痛昏厥过去。他知道让人算计了。 　　暴怒的实木门板因为有了他这个肉垫缓冲，脾气平复了不少。库伏以看准时机，深吸一口气，就地打滚，想从重压的门板下逃出去。 　　更为磅礴雄浑的力量传来！ 　　咚的一声，一只穿着厚重警靴的大脚，重重踩在门板上，把库伏以压在了下边，他刚才和墙面，现在是和坚硬的橡木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达克把库伏以死死踩在门板下，像踩住一只被捕鼠夹夹住的老鼠，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尼格鲁人有头发，也算是罕见——一只手提着战锤，俯低身子喝问：“罗伊斯在哪？”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尼格鲁语。 　　“不懂大陆通用语？我教教你。”达克松开他头发，轻轻一碾脚尖，库伏以立即大叫：“别踩，别踩，我说……我不知道啊，哪有什么……嗷！我说，我说，松点，松点！” 　　达克脚尖微微一抬，库伏以一扭腰就想往外蹿！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自上而下捣来的战锤一家伙捅穿了厚厚的门板，顶着他的腰眼把他结结实实按在门板下面：“再不老实，老子捣出你屎来！” 　　就在刚才这一蹿之际，库伏以看清了，达克全身上下衣衫整齐，神完气足，哪有一点放纵后的虚弱？而一旁正在啜泣的奥莉薇娅，虽然外面的套裙已经被扯成了碎布条，遮住要害处的内衣却连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你，你，你是怎么……” 　　腰间战锤杀气腾腾地朝下一按：“说！罗伊斯关在哪？” 　　“我、我、我不认识什么罗伊斯！也没抓住过叫罗伊斯的人！” 　　达克一愣：看这家伙急切的样子不像说假话，难道罗伊斯还没到？不可能，他坐马车先行一步，没道理落在我后面啊？ 　　库伏以趁着达克愣神的机会大叫：“小子，快放了我！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放了我，一会儿我给你说几句好话，放你出去，要不然，叫你死无全尸！” 　　“哎哟哟，现在谁在下边啊？还这么牛掰？” 　　“一个实习期的小警察，也敢动老子？告诉你，你们警署的破门脸子，还是他女马商会指头缝里漏给你们的哪！” 　　“啧啧啧，这破事我还真不知道，真好，真牛，接着说，还有啥牛掰轰轰的事，说出来让老子开开眼。” 　　库伏以裂开嘴嘿嘿一笑：“今年五月教堂那把火你该知道吧？” 　　达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干的？三个凶犯不是都死了吗？” 　　连一旁奥莉薇娅的表情也同时凝固了。 　　库伏以哈哈大笑：“能办出这么漂亮事的，会简简单单就死了？” 　　达克摇头：“教堂里都是平民，你他女马怎么不去圣堂杀人放火呢？要能搞死那里边几个，说不定老子还要给你叫个好呢。” 　　“对我们这些尼格鲁人来说，有区别么？” 　　“别我们我们的，就你一个，你就是一杀人纵火强女干在逃犯。” 　　“在你们眼里，老子连人都算不上，管你们什么狗匹法律！” 　　达克叹息着微微摇头：“在你说这话之前，老子本来想把你当个人看的。” 　　库伏以狞笑道：“那你说怎么着？把老子抓回去吧！且不说你走不走得出这个门，就算把老子抓回去，只要老子一口咬定没有，你的话就是个屁！老子背后有商会，你有什么？” 　　达克的眼神第二次凝固。 　　他知道这人渣说的话很可能是事实。 　　事情闹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无法退让了。德雷克商会不可能让你这么个菜鸟巡警砸了场子还大摇大摆全身而退，更何况还知道了他们有个地下五层？ 　　就算光明神下凡把自己带出去，回到警署怎么说？德雷克商会窝藏一级凶犯——已死的凶犯？已经结了的案子，还指望那群只会和稀泥的家伙把它再翻起来？ 　　库伏以凶相毕露：“今天这事，你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 　　达克嘿嘿笑着点点头：“没错，你说的还真都是大实话。就算把你带回警署都不一定管用。” 　　“那还不快把老子放了？” 　　达克狞笑：“不，今天，就这儿，咱把它了了。” 　　达克手中的狱眼晨星划过一道黑光！ 　　一声惨叫！库伏以的右膝盖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酱！ 　　“你，你，你是……” 　　达克一脸无辜：“我是警察啊，发现在逃的凶犯，凶犯拒捕，被我击毙——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对不对？刚才这一下，爽么？这是那些被污辱被虐杀的女孩子的仇。” 　　呼啸声再起，库伏以右肩粉碎！ 　　“啊，啊——” 　　“这是那些无辜的神父和修女们的仇。” 　　第三击落下！库伏以左腿直接被门板挤飞了出来，带着一道长长的血光吧唧一声糊到墙上！ 　　叭的一记耳光，生生把即将疼晕过去的库伏以抽醒过来。 　　“疼吗？”达克平静地用狱眼晨星挑起库伏以的下巴，“你现在所遭受的，连那些可怜家庭所遭受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不够，不够！可是呢，你这条烂命，也就这样了。来吧。” 　　说着，达克一脚踹飞了压在库伏以身上的门板，对准他的脑袋，将狱眼晨星高高举起。 　　“这是为了被你蔑视和践踏的正义！”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长嘶吼，奥莉薇娅死死攥着库伏以掉落的甩刀，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豹，朝达克直冲过来！ 　　[21.第二十一章 捕鼠记（4）] 　　达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奥莉薇娅从身边呼啸而过，高高举起库伏以掉落的甩刀，一刀捅向了库伏以的脊背！ 　　“恶魔！恶魔！” 　　姑娘狠劲儿是有，动作笨拙，逮着肩胛骨下刀，落刀手腕还歪歪扭扭的，差点割着自己。 　　“还我爸爸命来！还我妈妈来，还我姐姐来！姐姐，姐姐！” 　　又是一刀，又是没捅正地方。 　　达克一阵心酸，被关在教堂内的人一个出来的都没有，这姑娘全家都没了啊。他冷冷地看着，没有阻拦几乎发疯的姑娘。 　　姑娘发疯了，内衣带子松了，露出不少雪白的肌肤也不管，骑在库伏以身上，一刀一刀又一刀，眨眼的功夫，库伏以的脊背就给捅成了蜂窝，可每一刀都不致命。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刑罚吧！ 　　捅了一阵，姑娘累了，节奏变慢，每一刀，都要哭号几声，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再哭号几声，再举起，再落下。 　　“人渣！” 　　“杀人犯！” 　　“恶魔！” 　　喉咙里咯的一声，库伏以眼珠黯淡了。 　　姑娘并不清楚仇人已死，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看着仇人全无气息，才放声大哭起来。 　　达克解下警服抛给姑娘，转头朝负二层走。 　　“等等！”奥莉薇娅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全身上下软绵绵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你……谢谢，谢谢！”两句话说完她又开始抽抽搭搭。 　　背对着她的达克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他也不知道这喜悦是来自于击败了对手，还是得到了姑娘的感激，抑或是正义得到伸张的快意。他没有停下。 　　“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 　　“臭警察，你把人家脚底都挠破了！” 　　这句话让达克停下脚步，他依然没有回头，背对着奥莉薇娅道：“要是能活下来，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你……咦？啊？” 　　奥莉薇娅傻傻地看着达克突然掉转头噔噔噔的走回来，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伯纳多，伯纳多你在吗？” 　　当奥莉薇娅冲上去把库伏以捅成马蜂窝的时候，二楼监控室通话法阵里，传来胡里安的声音。 　　“什么事？” 　　“那个库伏以是怎么回事，这么臭烘烘的一泡大粪，是怎么到你碗里去的？” 　　“卧槽！胡里安，我可是给你通报过的，你不点头，我哪有那个胆子！” 　　“你通报说招了个挺会玩刀的尼格鲁人，可没说招了个逃犯，咱们商会不是人渣集中营。” 　　“老大那边我会解释，现在怎么办？那女孩有点儿吃里扒外的意思，要不要……” 　　“别动她。现在非常时期，稳一点。先把那小子拿下。我给你授权，三级以下，不管战士弓手法师盗贼，随你挑——捉活的。” 　　“一头蛮牛而已。” 　　“每年让牛斗死的斗牛士海了去了。重申一遍，要活的。要不然，你就算抹了脖子也平不了老大的怒火，好了，下边看你的了。” 　　通话法阵变成红色，胡里安那边切断了通话。 　　伯纳多摩挲着脸上的巨大黑痣，目光转向一旁静静坐着的巨汉：“拜尔金，你觉得怎么样？” 　　巨汉眯缝起眼睛看看把警服抛给奥莉薇娅的达克，沉声道：“是条汉子。脑子也灵活。叫我说，不如往下边几层放放，配合阵法和机关拿下。” 　　“怎么，你也没有必胜把握？” 　　拜尔金哈的一笑：“俗话说老鼠急了咬猫，他单枪匹马冲进来，肯定有死战的觉悟——跟这样的对手交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意义？” 　　“这种人心高气傲，用阵法和机关逼他就范，不会真正心服。另外，五级剑师，还怕一个无名小卒？” 　　“级别这种东西向来靠不住，比如汉密尔顿商会的花帽罗伊斯，也就是个二级的剑士实力，还不是一天砍一个三级？” 　　“够了！”伯纳多狠狠一拍桌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去，还是不去？” 　　“你说了算。”拜尔金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去整理装备，重甲剑士披甲麻烦，你懂的。二十分钟以后，告诉我那小子在哪。回见。” 　　一离开监控室，拜尔金满脸的慵懒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灼灼的目光和微微翕动的鼻翼。 　　“有意思！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后手在哪呢？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亮出来了吧？这么勇猛的年轻人，变成弃子，实在可惜，还是说，背后之人想白白牺牲掉他？像是下棋，小兵拱到底，摇身一变就成了王后。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一名侍从急匆匆跑来：“拜尔金先生，要出击吗？请问备战等级？” 　　“最高。” 　　“全……全副武装？对付一个——” 　　拜尔金一摆手：“真正的战斗，就快来了。那小子天生神力，我热热身也好。” 　　“遵命！呃……您说真正的战斗是——” 　　“如果连应付一场由无名小卒发动的突然袭击都手忙脚乱，这么低的决策效率和行动力，如何震慑对手，又如何让盟友安心呢？” 　　“呃……德雷克是不败的！” 　　“哈，希望如此吧。走吧，动作快点，争取在负二层拦住那小子。” 　　拜尔金一出门，伯纳多又一次狠狠拍响了桌子。 　　老子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跟老子作对！ 　　往上走的路，为什么这么难！ 　　钢手胡亚科战死，魔能犬杜邦战死，好不容易搞到一个尼格鲁炮灰，还指望着培养成嫡系，连屁都没放出来一个就被干掉了！ 　　你们笑吧，尽情的笑吧，但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老子！ 　　那个鸟胡里安，不就比老子高半级么？授权授权，授你女马权！老子就调用五级人员了，就先斩后奏了，怎么地吧！只要赢，谁还能说三道四！ 　　就在伯纳多呼吸节奏渐渐趋于平稳之时，他突然发现，从魔法影像里，达克噔噔噔又走回来了，居高临下的注视他！ 　　伯纳多一惊！这小子能看见我？！ 　　影像中，达克笑得十分狰狞：“德雷克商会的人渣，真视结界放在屋角，以为我不知道么？” 　　伯纳多惊得站起身来。 　　“像老鼠一样钻在洞里，像蛆虫一样在粪堆里打滚吧！你们这些人渣！或许我将死去，但终有一天，一切罪恶都将被清算，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们！” 　　一只巨大的靴底在影像中无限放大！ 　　伯纳多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心神，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灰暗的影像，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尖利而高亢的嚎叫：“宰了他，给我宰了他！” 　　[22.第二十二章 捕鼠记（5）] 　　负二层是一条又长又直的甬道，用力望去，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负三层入口。 　　整条长廊十分幽暗，墙壁内置的长明灯居然是不祥的暗红色。 　　似乎是故意为之，墙壁坑洼不平，在跳荡的幽暗红光下显得分外诡异，纯黑与暗红交织成浓重的血色，在身体四周弥散开去。 　　达克提着狱眼晨星，小心翼翼地走在一片黑红色的血中。 　　好运气估计到此为止了吧？德雷克商会的好手多得像沙滩上的贝壳，随随便便找个人，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话说回来，刚才还真是有意思呢，居然找了一个啥本事都不会的偷窥狂来对付老子？这种杂鱼，有什么用啊？最起码，来个带级别的对手也行啊。 　　现在正被人盯着吧，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会有什么杀人的机关启动？比如墙壁里的暗箭，通道尽头的滚石，突然出现在脚下的带地刃的陷阱？ 　　达克的步伐越发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探出，试过，拿住劲儿，才把这一步踏实。 　　前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达克使劲眯缝起眼睛朝前看，灯火太晃了，又太昏暗，似乎是个不太规则的长方体，啥玩意儿啊，衣橱？ 　　衣橱上突然亮起一个亮蓝色的白点！ 　　达克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身子一矮，嗖的一声，一杆锋利的长矛宛如一道银色的彗星，贴着他的右肩飞了过去！ 　　如此迅捷！以至于在视网膜上留下的不是一杆长矛，而是一根长长的银色彗尾。彗星的头部，一头扎进了甬道入口处右上角的长明灯下方，砖石四溅。 　　下一步，巨大的嘶吼声从达克头顶的内置通话法阵里响起，在通道里嗡嗡回荡。 　　“拜尔金，你为什么把真视法阵破坏了！” 　　大衣橱缓缓地朝前挪动了一步，达克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大块头是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巨大的板甲甲块把他整个身体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大衣橱缓缓地开口了：“伯纳多，这是我的战争，闭嘴，要不然，我把通话法阵也废了。” 　　达克可以听到通话法阵里传来的浊重呼吸声，奇怪，里面那个叫伯纳多的，怎么听起来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 　　“小老鼠做的不错，宰了那个尼格鲁人渣，我很喜欢。”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衣橱先生。”达克指指头顶，“这样说不会给你惹麻烦？” 　　“哎呀呀，失言了啊。所以要收拾掉你将功赎罪。我叫拜尔金，五级重甲剑师，着装完全。” 　　“达克，斯内尔港警署实习期巡警，级别……不知道，着装……没有。” 　　拜尔金道：“你的战斗我看了，天生神力啊，单纯论力量，大概两级半。” 　　达克嘿嘿笑道：“不过两级半的差距。” 　　“确实不多，大体上就是刚长出毛的小老鼠和成年男子的差距吧。” 　　“再加上打架经验，差不多算少年吧？” 　　拜尔金哑然失笑：“故作镇静加佯装自大，想让我放松警惕？冲你这点小心思，给你升一级，成年老鼠吧。站好，别动，一下解决。” 　　达克凝神屏息，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级别差距太大太大，唯一的胜机，在于对方犯下错误，而且，在这之前，要想方设法从对方攻击下活下来！ 　　但是，对方的战意似乎并不坚决？还是说，像猫捉老鼠，先尽情戏弄个够，然后一爪拍死？ 　　覆面头盔加全身板甲，看那个厚度，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法术回路，搁战场上都不一定挂掉！左手那面巨大的塔盾快赶上门板了！右手骑士长枪足有两米多长！腰间既有短柄战斧，也有短剑，背后斜背一张长弓，另外还有五根投枪，每根的枪杆都有鸡蛋粗细——刚才扎爆真视法阵的就是这么一根家伙。 　　武装到牙齿啊，这分明是重装长枪手冲阵的节奏么？站在那不动让老子敲都不一定能敲得动！谁给老子推辆弩车来？ 　　骑士枪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一道银光划过，拜尔金的骑士长枪变成了长长一条银白色长龙，一头握在手中，另一头突然伸长，朝达克直刺过来！ 　　骑士枪还会延长？ 　　达克给吓了一跳，还好脑子没傻，身子往后一仰，长长的银龙擦着他身体掠过，一头扎进甬道远端门边的石墙里，顿时碎石四溅，由于离得远，石头被捅碎的哗啦声都有些模糊了。 　　卧槽，攻击距离这么长？你还背着投枪干什么！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喊：出手的长枪没有攻击力，看敌人，看敌人！ 　　两只眼珠只来得及转过来一只，一个巨大的银白色身影如同飞驰而来的破碎锤攻城车，轰隆隆撞来！ 　　达克使尽力气拼命往旁边一躲！ 　　长长的骑士枪像一根被抻长的橡皮筋，把巨大的银白色身影扯向甬道另一端！ 　　坚硬的花岗岩地面被踩的碎石四溅！巨大的身形掠过产生的风压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达克暗自庆幸刚才精力比较集中，没有傻乎乎地盯着那根枪看，要不然，两米高半米宽半米长一个大铁疙瘩，这么快的速度撞上，还不砸成一张肉饼？ 　　密闭通道里，四下飞舞的烟尘久久难以散去，遮挡了达克的视线，也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 　　达克没敢乱动，他在紧张的思索对策。 　　看体型，这家伙的力量未必输给自己；论装备，自己相当于裸奔；拼速度，重甲剑士速度远远不及自己，但是看刚才这一家伙，分明是有变相提高速度的技能！至于法术……反正我是不会，不考虑。 　　“最后一块短板也补齐了吗？死路一条吗？又要拼死一搏吗？” 　　达克握紧狱眼晨星，头盔的护甲一般不会太厚，基本是用来防备箭矢的。如果用钝器击中对方头部，就算无法破防，也足以引起脑震荡了。 　　“五级剑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击中头部？必须出其不意，除非——” 　　混沌烟尘中，银白色亮点再次闪耀！ 　　“又来？第一次没打中，第二次就能打中么？” 　　[23.第二十三章 捕鼠记（6）] 　　事实上，当达克第一次闪过拜尔金的“龙咬”之后，拜尔金已经很惊讶了。 　　无论是战技还是法术，释放过程都差不多，发动前要准备——被称为“蓄力”或“咏唱”，发动后要调整姿态——被称为“硬直”。无数高手为此伤透了脑筋。技能级别越高这两个阶段用时越长，蓄力过程被打断或硬直状态下被攻击都是十分可怕的，法师弓手这类体质弱的也许直接就被法力反噬干掉，战士则很可能被别人的节奏拖着走——离挂掉也就不远了。 　　也有些技能可以发动时不蓄力，发动后无硬直比如低级的物理攻击类；或者高级别人物使用低级别技能，可以大大缩短这两个危险的阶段，还有一种情况，同一系技能连续使用，用前面的技能来缩短后面技能的蓄力和硬直时间——这需要至少二级以上的水平才能做得到。 　　“龙咬”是个四级技能，拜尔金是五级剑师，有两秒钟蓄力和三秒钟硬直，这就已经把时间缩短一半了，碰上懂行的，绝对要惊呼出声。技能分两段，第一段突刺，第二段高速拉扯——虽然运动方式简单了点，但胜在速度快，力量足，哪个不长眼的敢正面硬刚着装完全的重甲剑师？压也压个半死。 　　但没想到的是，小伙子居然闪过去了。这是何等敏捷的身手？说好的大个子速度慢呢？ 　　好吧，自己得承认，是有那么点儿爱才之心，是多多少少放了点儿水，攻速没那么快，但也不是普通人能躲开的！按照构想，应该是小伙子被撞飞受伤，然后自己收拾残局，再然后把他收到麾下……这和剧本不一样！ 　　瞎猫碰上死耗子？唔，有可能，速度一降低，技能的整体效力被破坏了不是一点半点，一定如此，既然是偶然性事件，那就……再来一次！ 　　“龙咬”第二次发动，这一次，拜尔金稍稍提高了速度。 　　长枪锋芒一闪即逝！拜尔金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另一端。 　　着装完全的重甲剑师好像一架重型耕犁，轰隆隆来回碾了两遍，这一层的漂亮花岗岩地面算是彻底完蛋了。碎石飞舞，烟尘斗乱，四下弥漫着呛人的粉尘，整条通道笼罩在一片混沌当中。 　　拜尔金心一沉，又被闪过去了！突刺的时候枪头没有任何触感！ 　　但是，明明速度提高了，为什么硬直时间比刚才还要长？而且，这不平衡感是……尼玛有人在我背上！ 　　大惊失色的拜尔金猛回头，看到一柄黑色的战锤正对准自己的面门，呼啸而来！ 　　弥漫的烟尘遮挡了视线，但隆隆的声音却一清二楚，重甲从身边掠过前、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和掠过后的声音，达克完全烙在脑子里。当隆隆声第二次传来时，他毫不犹豫地探出手去。 　　作为警察，伸手拧胳膊抓肩膀的动作那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迅速得不能再迅速了！ 　　斯内尔港的扒手可是见多识广，能溜就溜，能赖就赖。警察出手要是不能一击中的人赃并获，说不定还要反过来给投诉一轮。 　　为了不让自己蒙羞，这小半个月，他床板都拧碎了三块，配合强悍的力量，骑马逆行飞马抢夺的那帮马上飞，见了他得绕道走！ 　　为了全面防御刀枪的砍劈和穿刺，拜尔金巨大的板甲上遍布沟壑起伏的锻纹，简直是天然的抓手。 　　重甲剑士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一刹那，达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牢牢攀住那高高耸起的肩甲，巨大的甲胄好像一辆庞大的马车，载着达克直驶向走廊尽头，在将停未停的之际，达克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扣住十指，抵御即将到来的因停步而产生的巨大惯性。 　　要是给甩到墙上撞晕了，那才叫衰呢！ 　　巨力排山倒海而来！ 　　达克有力的双臂仿佛两根铁杆，牢牢焊在甲胄上，巨力将他身体猛地向前掀起，没有掀动，紧接着向后复位！ 　　达克身子一震，他能感受到冲击力正在迅速散去，拜尔金的脑袋，在他眼中，这一瞬间如同山般大小！ 　　高高举起的狱眼晨星呼啸落下！ 　　拜尔金是久经战阵的老将，突如其来的攻击虽然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但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当下猛地一甩头，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坚固的头盔被蛮横的力道硬生生撕掉了一个角，扯掉的金属片被直接砸扁在厚重的肩甲上！ 　　不对，这个力道绝对不是全力一击！是个回旋劲，这小子在借反震力道蓄力！ 　　拜尔金想都没想，右手抛下长枪，抓住腰间的精钢短剑，猛地向上一撩！ 　　一道雪亮的银弧只闪了一半便骤然熄灭。 　　又是当的一声，达克蓄力并未蓄满，打击目标也不是拜尔金的脑袋，而是他抽出来的短剑！ 　　锋利的剑锋与坚硬的锤头相遇，陨星铁九次精锻打造的剑锋，居然削不断那把锤头！ 　　当的一声悲鸣，剑身偏折九十度！ 　　锤头借势荡开，蓄力！ 　　拜尔金抛下无用的短剑去摸腰间短斧，达克蓄足了力气，一声大吼，吐气开声，右臂高举，狱眼晨星六角棱间散发出来的银色寒光如同暗影中恶魔睁开的眼眸！ 　　胜机！ 　　“咚！” 　　“当！” 　　一声闷响，一声脆响，几乎同时传来！ 　　拜尔金来不及调整短斧的发力位置，把横劈改成了横扫，没能使上力气的斧柄把达克拍飞出去。 　　达克先被击中，被斧柄扫中了腰。短斧比战锤还是要快上那么一点点。虽然只是零点零一秒的先后差距，却使他的致命一击没有打正，重重地打在拜尔金胸口，那是全身甲胄最厚的地方。 　　胸甲被锤头击中的地方完全扁了，被巨大的冲力锻成了薄薄一层！狂暴的力量在压扁外层甲胄后，继续向内挤压，把盔甲内侧柔软的内衬变成了一块坚硬的岩石，狠狠撞在拜尔金胸口上！ 　　拜尔金感觉像在全无防备的睡梦中突然被大象踩了一脚，再也忍不住，从喉咙挤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身子摇了一摇，咚的后退了一步！ 　　老子退了一步？老子竟然退了一步？ 　　拜尔金的脑子一片空白。 　　即便在圣卫战争中面对海一样的阿拉孛人骑兵，面对无数把劈来的弯刀和如雨直落的重箭，老子也没退过半步！ 　　这小混蛋，怎么会，怎么会？ 　　达克咬牙切齿地站起来，腰间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又青又紫，他缓缓扭动几下，惊喜地发现居然没有伤筋动骨。 　　紧接着是巨大的遗憾，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24.第二十四章 捕鼠记（7）] 　　德雷克商会很奇怪，按理说砸场子到了这个地步，早该人员部署到位，一拥而上把自己拿下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只有眼前这家伙？ 　　达克挣扎着从碎石坑里爬起来，现在整条走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嶙峋的碎石和弥散的烟尘。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只能是先收拾了对面敌人再说。 　　等达克站稳身形，发现拜尔金已经严阵以待，左盾右枪，长弓战斧都已经齐备。 　　拜尔金的头盔已经摘掉，长长的金色卷发一直披散到肩上，坚硬刚强的面部线条，左前额上一条斜斜的刀疤从额角一直延伸到鼻梁，达克感觉面对的是一头如巨岩般巍然屹立的雄狮。雄狮的眼中，除了惊异，还有一丝尊重。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真正的挑战到来了。 　　骑士长枪猛击地面，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崩起一条碎石的尖柱，将天花板刺出一个深深的大洞，宛如一根溶洞中立起的尖利石笋，然后爆碎成无数飞溅的利刃四下飞舞，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好似地上突然暴起的尖刺藤蔓，步步逼近！ 　　对于无甲的达克来说，不要说被石柱直接命中，就是被飞舞的碎石刮擦一下，都要被削掉一块肉！ 　　通道狭窄，无处藏身，达克轰轰两锤把地板开了一个深坑出来，然后一猛子扎了进去。 　　威猛凌厉的龙牙状石柱由上而下由远而近连续发出六次刺击！ 　　第五击擦着达克的头发，第六击贴着他的脚尖掠过。 　　漂亮的闪躲！拜尔金不由暗自赞叹，趴在坑里，只要能躲开自下而上的石柱刺击，剩下的就只有碎石溅射的伤害了，在第二击发出的时候就算准了石柱的攻击距离间隔，毫不迟疑地做出应对，真是出色的战场直觉，当一条黑皮子狗，屈才了。 　　达克的脊背被碎石划的血肉模糊——所幸伤口都不深，只是血呼沥拉地看着挺瘆人。 　　警服刚才脱给了奥莉薇娅，现在上身穿一件衬衫，这一顿碎石飞舞，衬衫也变成了破布条。 　　他腾地跳起来，把衬衣哧啦一撕，朝地上狠狠一摔，光着膀子，炸雷似的吼了一声：“再来！” 　　拜尔金猛地一震手中巨大的塔盾：“有种！” 　　骑士枪再次端平，却迟迟没有发招。 　　“小子，我要认真了，只会防守是赢不了的！” 　　达克冷笑一声：“我早已经发现了你的破绽，现在正在寻找一击致胜的机会！” 　　“哦哦，还真是了不起的发言呢。来吧！” 　　骑士枪猛地一顿，这次动作幅度是如此之小又如此之快，似乎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但是，一道青色的震波随着枪尖激射而出！这道震波的前进方向几乎是笔直的！刚刚离开枪尖，通道里就回荡起令人眩晕的嗡嗡声。凡是震波所到之处，被刚才激烈战斗打碎的大大小小的碎石，全变成了粉末！ 　　达克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口唇发干，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四肢开始麻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防不住，这招防不住！ 　　波动式伤害跟“粉碎”的特点极其相似，像是涌动的水波，会沿着盔甲的缝隙渗透进来，从毛孔里钻进来，把五脏六腑像打蛋一样搅成浆糊！ 　　震波无处不在，狭窄的走廊又限制了移动范围，怎么办，该怎么办？ 　　老妹，对不起了，你的学费，只能让那个花帽给你送去了。 　　对了，老妹说过，对付波动，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时间似乎突然静止，在达克的眼前，展开一副假山水池的画面来。画面中，粗壮的少年与纤细的小女孩正拿着薄薄的石片打水漂。 　　“哥，你知道怎么让涟漪快速停下来吗？” 　　“怎么可能？只能等吧。” 　　“错，答案是再扔一块石头。涟漪互相影响，很快就会停下来！” 　　“吹吧你。” 　　“不信你试试啊。” 　　“切，幼稚。” 　　互相……影响吗？ 　　那就……再来一块石头！ 　　狱眼晨星再一次高高举起！ 　　拜尔金吃惊地看着，年轻人憋足了劲，一锤砸向地面。 　　碎石飞溅！咆哮的震波以锤头落点为中心，向四周弥散开来！ 　　傻瓜，烈波击不是这么用的！要约束波动方向，指向敌人，这种漫无目的的散射，连自己也一起打吗？ 　　果然是个新手，果然是个新手啊！连级别都没有的新手，居然能和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五级纠缠这么久！ 　　不，不对，这不是烈波击，这是普通的粉碎打击产生的震波！普通攻击就有类似技能的效果？老天，捡到宝了！ 　　这个应对方法是怎么回事？破坏周围环境来影响烈波击的效果吗？除非你能张开元素护盾或高速挥击武器把空气抽空——这都不是你现在能做到的，要不然只能硬扛！现在这么干，绝望中的无意识动作吗？ 　　青色震波与看不见的震波迎头相撞，好像有人在耳边拍炸一个气球，嘭的一声闷响！ 　　无数波峰与波谷相互重叠冲突，在挤压和撞击中化作紊乱的能量流，气浪席卷着地上的碎石和石粉，抖起一场小型的灰色风暴。而更多的波峰意外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波谷，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化作一只只无形的平静之手，抚慰着暴怒的同伴，让它们尽快安静下来。 　　风暴止息，走廊面目全非，两个人之间的地面足足凹陷下去半米。 　　拜尔金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色的震波被化解于无形，半天，才喃喃道：“还可以这么玩？” 　　达克压下心头狂喜，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你以为呢？小心点，老子要过去了！” 　　“呵，来啊。我站在这里让你打，你都未必打得动！” 　　“这可是你说的！别动！” 　　拜尔金哭笑不得，朝达克掀掀下巴，意思是：来吧！ 　　达克一声咆哮，举起狱眼晨星直扑过来。 　　臭小子，你还真实在啊？直线过来？一枪就把你变成肉串！我说让你打，可没说不防守！ 　　轰隆一声，巨大的塔盾重重楔入坚硬的花岗岩地面！拜尔金做好了固守的准备，“固若金汤”发动！ 　　盾牌防御力上升！静止状态防御加成！装备重量转化为力量！近战伤害反射！ 　　正面突脸？小子，除非你有着装完全的五级重甲铁骑力量，否则，靠你那把破锤子？等着头破血流吧！我倒要看一看，你怎么破除我的防御！ 　　达克逼近！ 　　黑白两色斑驳的战锤在拜尔金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来了！ 　　拜尔金左臂稳稳撑住巨盾，右臂微微向后一撤，骑士长枪蓄力！ 　　只要你一击打不倒我，就让我用一次最无花哨的普通攻击来结束战斗吧，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可逾越！ 　　五米！ 　　长枪击刺的距离！ 　　防守反击，沉住气！盾牌崩掉他的锤击，长枪不用“刺”而用“扫”！这种狭窄地形，这么近的距离，近战无解！ 　　三米！ 　　拜尔金深吸气，双腿微微下蹲，做好了承受攻击的准备！ 　　两人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战锤呼啸而来！ 　　拜尔金眼睁睁地看着，战锤在离盾牌表面两米的位置开始下落，然后完全无害的划过，径直落下。 　　失误了？机会！但是，处于完全防守状态的拜尔金，无法立即做出反应，他现在不能移动，只能固守！ 　　年轻人的目光沉着而坚定，坚定中带有一往无前的决绝。目光的落点和战锤落点完全一致，那是他舍弃全部防守也一定要发出痛快淋漓一击的最终目的所在！ 　　拜尔金的目光跟着一起下移，战锤的落点是—— 　　他脚下的地面！ 　　被两名力量超凡战士反复蹂躏的花岗岩地板，再也承受不住这决死的爆发，轰隆一声巨响，石破天惊！ 　　轰然裂开的罅隙如鲨鱼的血盆大口，拜尔金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被鲨口一口吞没！ 　　达克的最后一击，也是唯一一击，直接把拜尔金从负二层打到了负三层！紧跟着，他也跳了下去。 　　战场上，重甲步兵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山岳，但是……如果山倒了呢？ 　　重甲步兵全身的甲胄加起来足有近百斤，力量特别强悍的，甚至可以披二三百斤的重型铠甲。披甲工作都需要数名辅兵协助完成，至于摔倒……没有十几个人帮忙，很难站立起来！ 　　这不光是力量的问题，长而重的铠甲相当笨重，即便手和脚能碰到地面，也会使不上劲儿，给人的感觉是脊背朝地肚朝天的乌龟。 　　现在最要命的是，盾牌和长枪都被卡住，背后的弓箭投枪都被压在下面，拜尔金惊讶地发现，仓促间他竟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防守动作！ 　　“受死吧！”狱眼晨星被达克双手高举过头，现在他眼中，只有拜尔金的脑袋！ 　　嘭的一声！ 　　达克身子被破空而来的双手巨剑横拍出去，一口鲜血飞溅到墙壁上，人事不省。 　　负三层，满满的全是人。粗略数一数，光是四级就有二三十个，更不要说一堆一堆打酱油看热闹的三级——负三层是德雷克商会的护卫休息室。 　　拍飞达克的瘦削汉子笑嘻嘻地朝仰卧的拜尔金伸出手，拜尔金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瘦削汉子轻轻一拉，连人带甲足足有五百斤分量的重甲剑师，就被这样轻轻巧巧地拉起来。 　　“拜尔金，差点儿阴沟里翻船啊。” 　　看看昏过去的达克，拜尔金咧嘴一乐：“值。” 　　瘦削汉子摇头：“我看哪，不好办，这小老鼠眼神决绝得很，肯定是个砍头不撒口的王八脾气。看你怎么伺候啦——伯纳多发火了，非要他人头不可。你可想好了？” 　　“去球吧！他就是个闷屁——给小老鼠治伤，顺便问问清楚，怎么就跑上门来打这不明不白的一场！” 　　[25.第二十五章 沙龙（1）] 　　当达克被抬到医务室治伤的时候，数条街之外的多兰德皇家学院一间咖啡室里，达克的妹妹莱莉正在参加一场小小的沙龙。 　　主持这场沙龙的，是莱莉的老师，学院炼金术系的元老维斯特。这位今年七十二岁的大炼金术师水平已经达到七级，可以穿紫袍，是学院炼金术专业的镇山之宝，平时不担任教学职务，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比如开学典礼时才露一下面，如果那天兴起办场讲座，那绝对是万人空巷。 　　然而今天，这位大炼金术师坐在下首，还是第三把椅子，主位上分别坐着一老一少。老者年纪与维斯特相仿，须发皆白，六七十岁的样子，与维斯特不同，这老者不修边幅，披头散发，衣服倒是齐整，可惜上下不配套，上边一领蓝色法袍，下边居然穿了条红色灯笼裤，再配一双尖头五彩纹法师鞋，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丑。 　　他身边的年轻人二十岁出头，一身笔挺的黑色紧身窄袖猎装，全身上下一色黑，连头发眼睛都染成黑色，莱莉还是第一次见到对黑色如此偏执的家伙。 　　老者是有九头怪蛇之称的传奇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年轻人是他儿子乔治。尼古拉斯是维斯特老师的老朋友，平时深居简出，这次是受老师所邀请来学院指导炼金术实验的。按照他的要求，学院可以选择四名学生辅助，这可是天赐良机。 　　学院为了四个人的名额伤透了脑筋，最后决定，按照出身和能力两方面均衡考虑，于是决定了最终名单，他们是：三年级生，神学世家，其父为斯内尔圣堂主祭的学生会副会长克里斯蒂安。 　　二年级生，斯内尔港总税务司司长之子、学生会副秘书长塔克斯。 　　四年级生，汉密尔顿商会会长次子理查德麦农。 　　三年级生，平民出身的女学霸莱莉。 　　四人作为助手参与部分实验，经过三天的观摩与实践，受益匪浅，对两位炼金术大师的精湛技艺赞不绝口，最后一天安排的是座谈。 　　能近距离接触高级别炼金术大师，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但令人意外的是，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克里斯蒂安居然有事请假，一时有没有其他更优秀的人选填补空白，只好白白浪费掉一个名额，所以本来参加座谈的七人变成了六人。 　　对于自己的老师和传奇炼金术师尼古拉斯，莱莉当然是心悦诚服，但对尼古拉斯的儿子乔治就没有多少好感了。因为这家伙实在是目中无人，三天来基本是一言不发，对谁都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本来哥哥和他之间还有一段奇遇，她想主动打个招呼，但对方从头到尾都是板着一张硬邦邦的扑克牌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有点不高兴了。 　　一般来说，高级炼金术师的子弟由于家学渊源深厚，关系硬朗，多少都有点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直到遇到比他更目中无人的，但这个乔治，也太拽了吧？连老师跟他打招呼，都一副待搭不理的模样。 　　现在又是这样，从进门开始，就盯着自己的咖啡杯发愣，一言不发，那里面长了朵花出来？ 　　少拽了，你不就是一个靠着父亲威名和关系混到八级的二世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位老炼金术师并不知道莱莉的腹诽，相谈甚欢，可苦了下边一脸毕恭毕敬的四个学生，这些天之骄子平时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的学识虽然不是冠绝古今，最起码也是人中龙凤，结果一听才发现，两个老头聊的东西，有一大半听不懂！ 　　每句话都能听清楚，词儿的含义也都明白，连起来，不懂了！塔克斯和理查德麦农的脸面有点挂不住，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 　　或许是发现了学生的微妙情绪，维斯特对尼古拉斯道：“老弟，旁边有个休息室，咱们去那边坐坐，有几句话我想跟你聊聊，这边么，叫年轻人一起聊，怎么样？” 　　尼古拉斯把手一拍，笑道：“好极了，我正好也想跟你谈点事情，就这么着吧。乔治，我和你维斯特叔叔出去一下，你和这几位同学交流交流，怎么样？” 　　乔治平静地嗯了一声，朝维斯特点点头，继续看那杯咖啡。两位大炼金术师出门，他别说起身，连欠欠屁股都没有。 　　莱莉在心里又给他贴了张没教养的标签。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想杀杀这家伙的锐气，塔克斯先开口：“乔治……先生，请问您——” 　　乔治头也没抬，一摆手打断了他：“闭嘴，来，看。” 　　塔克斯脸上顿时挂了一层霜，堂堂税务司总长之子，谁人不晓？谁人敢如此呼来喝去？暗下决心等这厮出门一定要他好看，但好奇心也同时涌起：这厮杯子里到底有什么？ 　　三个人一起凑过去，只扫了一眼，齐齐惊呼出声！ 　　平静的咖啡表面是擂台，两个米粒大小的咖啡傀儡，正在里头激斗！ 　　左边那个，颜色浓些，右边那个颜色淡些，一浓一淡两个小人在里面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这边一个咖啡球扔来，那边一个咖啡护盾套上，紧接着击地咖啡烈波击还手。 　　三声艰难地口水吞咽声响起。 　　乔治淡淡的一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擂台、斗者、激战，全部消失在他的嘴巴里，完了朝三人的座位点点手指：“坐。” 　　等三人坐下，乔治道：“人和人不一样，我觉得，有那个时间迎来送往，还不如做些研究。” 　　三人对视一眼，理查德麦农开口道：“能否冒昧地问一下，您现在从事的是哪方面研究？” 　　“史莱姆。”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想笑，没敢。 　　乔治当然看到两人在笑，他继续道：“罗德里格斯也做过类似的研究，没等出成果，上火刑柱了。” 　　塔克斯笑道：“您怎么有心去研究那个邪术炼金术师？” 　　“倒不如说他是异端炼金术师，他想找一条捷径，但，不被教会接受。” 　　“您的意思是他被教会冤枉了？” 　　听了塔克斯的话，莱莉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在试探乔治的态度！ 　　乔治又是淡淡一笑，道：“罗德里格斯年轻时博览群书，会十二种语言，包括南方萨奎尔语、远东吠陀语等等，三十四岁那一年，他被任命为多兰德驻吠陀帝国的大使，一做就是十五年。卸任以后，他回到多兰德，翻译了不少吠陀人的经典。” 　　理查德麦农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事实，但是，跟史莱姆有什么关系呢？” 　　“远东的吠陀人有一部神话史诗《吠陀经》，里面讲到的天神创世，非常有趣。天神分割混沌神博鲁沙，创造了日月星辰和世间万物。”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一起摇头，远东太遥远了，跟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至于不靠谱的神话传说，更不在考察范围内。 　　莱莉大声道：“我知道那个故事。” 　　乔治微笑了一下：“这样冷僻的故事也知道，莱莉小姐真是渊博。” 　　莱莉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看过内容简介啦……” 　　“里面有一小节说道，天神从博鲁沙身上分割出蚊蚋之后，疲劳了，于是休了工。日月星辰，蚊蚋蛇虫，各依其形，不再变。” 　　莱莉从来没有听过这一节，她聚精会神地听着。 　　“让神感到疲劳的，必然是十分繁琐、困难之事，日月星辰可比蚊蚋要麻烦多了，所以我认为，让天神兴致勃勃去做而又因疲劳不得不放弃的事，只有一件。” 　　“是什么？” 　　“对博鲁沙进行无限分割，直到无法再分。最终，天神得到的，就是‘以太’——一切物质的原初因子。以太无法分割，所以，即便是天神，也不得不放弃。那么，哪种生物多次分割后还能保持原有特征？” 　　三个人面面相觑：“史莱姆？” 　　“正确。我们不该歧视史莱姆，我给它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博鲁沙碎片。或者，叫以太元合体也可以。研究它，就是研究万物的源头，就是研究万物的发展之路。” 　　[26.第二十六章 沙龙（2）] 　　莱莉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居然如此无视教会权威，明目张胆的说出如此对神大不敬的话语，这个叫乔治的，真是狂的没边儿了！ 　　要知道，教会早就给万物起源下了结论：光明神创世，万物不变。而乔治这番话，却暗示一切物种都是同源的，人类也可能是由史莱姆演化而来。 　　危险，要这么说，人类比史莱姆高贵不了多少，教士比异教徒高贵不了多少，贵族比平民高贵不了多少——你要同时否定神权和王权吗？ 　　八级炼金术师虽然是凤毛麟角，但绝非不可替代，同时向神权和王权发起挑战，疯了？你会把现在的一切秩序都砸烂的！会把无数无辜者一起拖入地狱的！会葬送炼金术崛起之路的！会把你自己变成邪术掌控者和异端思想传播者，送上火刑柱的！ 　　莱莉的眼中，不知不觉间多了鄙夷和怜悯，为他的不自量力和狂妄。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悄悄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乔治似乎完全不在意两人的小动作，继续侃侃而谈：“当今炼金术最大的问题，不在于研究方向和技术手段，而在于思维方法，即哲学的世界观与方法论，如果炼金术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证明光明神的伟大和正确，那也就没有研究的必要了。” 　　听着乔治越来越离经叛道的话，塔克斯嘴角露出一抹阴森森的微笑：“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乔治毫不客气的答道：“你不适合做炼金术研究，适合去做宗教裁判所的判官。人类除了自己的热血、勇气和汗水，还有什么能献给神的？譬如父母，最欣赏的是孩子有朝一日能独自追寻幸福，而非躺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 　　莱莉默默点头。理查德麦农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乔治继续道：“所以说，炼金术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在思维方法上改进，恐怕再难有成就了。其实深究起来，光明神教最初的教义“十诫”中，也没有故步自封，拒绝改变的条款。再说，三位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会真的以为，几个教士大放厥词，就能代表整个教会，甚至光明神教？” 　　三个年轻人都笑起来。理查德麦农笑道：“如果您做了炼金术协会总长，想必大家的日子会更好。” 　　乔治笑着摆摆手：“没兴趣做行政官僚。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我这次来想招个助手，哪位愿意？”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虽然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八级，但研究也太偏门了，将来万一不成，不是要耽误一辈子？我们俩家世显赫，就算不走炼金术这条路子照样前途光明，跟着你钻一辈子书斋和实验室？想得美！ 　　莱莉霍然立起：“我愿意，只要价钱合适。” 　　那两个人眼中有了笑容，不约而同地想：穷鬼就是穷鬼。 　　乔治却不在意：“按照初级炼金术学徒助工待遇，每月四十五镑，食宿自理。” 　　“没问题。” 　　“明天上午八点，来铁牙庄拿合同文本，签字。” 　　“没问题。” 　　乔治站起身：“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他一句话没说完，突然窗外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站在这里，都能觉出地面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惊愕地站起身，朝爆炸的方向望去，那里已经腾起了巨大的黑色烟柱。 　　塔克斯惊道：“那个位置，是德雷克商会。怎么回事？” 　　理查德麦农双眉紧缩：“看这威力，至少是四级法术，或者超过一吨的火药……恐怕要出大乱子。” 　　咚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尼古拉斯两眼放光的冲进来：“乔！强法力波动！去看看？” 　　乔治眼中划过一道闪电：“走！” 　　时间退回一小时前。 　　达克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内，正躺在一个淡绿色的六芒星法阵里，无数道绿色光芒在全身游走，暖洋洋的，所有的疲劳和伤痛都已消失。 　　“治疗法阵？这里是……哦，德雷克商会，我被抓了？罗伊斯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杀我还给我治伤？” 　　一脑袋浆糊的达克爬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得体的紧身窄袖细亚麻布劲装。他推开门走出去。 　　一出门，耳边响起长长的一声口哨，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怎么样，半个小时回复，不光战场直觉，恢复速度也很恐怖，老子赢了，钱来钱来！”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小侏儒放肆地大笑着，上窜下跳地从一群面色尴尬的佣兵手里挨个儿收钱，这帮佣兵看向达克的目光那叫一个痛恨啊。 　　但是，为什么痛恨中还有些……崇敬？ 　　“你们——” 　　达克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他肩上：“好样儿的小子！对上拜尔金老大都不怂，是条汉子！” 　　一个眼上蒙了黑布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道：“连个级别都没有，能将五级重甲剑师逼退，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小子，想不想留下啊？” 　　“我要说不想，是不是小命不保了？”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道：“不愿意，不勉强。虽说你小子算个人才，可也不差你一个。走吧。” 　　达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就这么放我走？” 　　“要不怎么着？这儿可不管饭！” 　　“我可是杀了那个……” 　　“那个尼格鲁砸种？那种人渣，早该死了！” 　　“我可是打上门来……” 　　周围人又是一阵大笑：“你这也算打上门来？拜尔金老大说了，糊涂账糊涂了，走吧走吧！” 　　达克浑浑噩噩地被众人拥着朝外走，走到负三层门口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罗伊斯呢？” 　　“那小子？”拜尔金分开人群走进来，“你找他？来这儿？” 　　达克的目光变得锐利：“对，他人呢？” 　　“你信得过我么？” 　　“信得过。”达克心里暗道他女马的现在老子是砧板上的肉信不过也没鸟毛办法。 　　拜尔金郑重道：“我以人格担保，这儿从里就没来过什么罗伊斯。对了，要是你跟他挺熟，拜托转告一句。” 　　“什么？” 　　“尾巴夹紧些，别整天上蹿下跳的。小心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达克默默点头。既然人家一口咬定说没有，总不好下去硬搜，另外，难道罗伊斯真的没来？要是那样，可把老子坑苦了！ 　　心里想着，嘴上道：“我闯进来，把你们老窝……呃，老家搅的一塌糊涂，就这么放过我？” 　　拜尔金眼睛一眯：“有人要你的小命，不过，你已经死了。” 　　“啥意思？” 　　“意思就是……” 　　呼的一声，达克眼前一黑，脑袋上给套了一条布袋！ 　　达克大惊，这他女马是啥名堂？还没等挣扎，就被人一下子扛了起来。 　　拜尔金中气十足的呼喊传来：“弟兄们，送客！” 　　一群佣兵、海盗齐声高喝：“送客！” 　　[27.第二十七章 蚯蚓在玩命] 　　达克心里一阵感激，他知道拜尔金又放过他一次。 　　德雷克商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嘛，不过看这行事手段，花帽的矿石想抢回来可能性不大。 　　答应了别人的事儿没做到，这比一刀杀了他还难受，但是，自己受人家两次活命之恩，再回去就出尔反尔了，老子啥时候把吐出去的唾沫舔回来过？况且，就自己单枪匹马，能做成什么事？ 　　唉，花帽，我是没脸见你了。 　　达克这样想着，老老实实的被两个人架着朝外走。 　　走着走着，他左胳膊突然一沉，听到噗的一声，紧接着双臂被人松开，然后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他急忙把蒙头的布袋扯掉一看，两名架着他走的佣兵已经倒了一个，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另一名佣兵手中握着一对锻钢破甲锥，笑吟吟地望着他。 　　达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窝里反？ 　　佣兵开口道：“怎么，一张面具，一个遮喉变声贴，就不认得我了？黑石巷，三千镑，忘了？” 　　达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伊斯，是你？” 　　罗伊斯笑嘻嘻地点头：“如假包换，我来的时候化装费了点功夫，正好看到你进门，再绕到后边来不及，就将计就计了。” 　　“德雷克商会守卫森严，你怎么可能混进来？” 　　“我以为这次是拼死一搏，没想到，让商会知道了，商会给咱们提供了支援，动用了内线，要不然，我能这么容易混进来？哥们儿，这次，咱要把事儿闹大，说不定，叫这德雷克商会天翻地覆！” 　　达克默然，缓缓抬头道：“伙计，我……恐怕不行。” 　　罗伊斯一怔，佯怒道：“艹，男人哪能说不行？” 　　达克摇头：“我被人抓，人家没杀我，还客客气气把我放了，我转过身去下黑手，这也太不要脸了。” 　　罗伊斯急道：“你忘了德雷克商会是怎么下死手整咱们的？两天差点害死咱们两回！打虎不死必受其害！再说了，这么一个行事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海盗商会，多存在一天都是对正义的亵渎！就因为少数几个好人偶尔发发善心，你就把该做的正事给忘了？别忘了你身上的警服！” 　　达克一咬牙：“行！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找矿石，这是我先答应你的，不要脸就不要脸！但是，要还有别的什么，老子不奉陪！” 　　“成，干了！这是负三层，矿石在最下层——负五层。有什么情报吗？” 　　“德雷克商会高层好像有点掰扯不清，有个叫伯纳多的挺不受人待见，说来也巧，咱们宰掉的那个钢手胡亚科和魔能犬杜邦都是他的手下，还有我进来时拍死一个尼格鲁逃犯，教堂纵火案的主犯，也是他手下。” 　　罗伊斯嘿嘿一笑：“你还别说，咋就都让他赶上了呢，这样也好，敌人越是摸不清真咱们的意图，越是扯皮，对咱们就越有利。” 　　“另外，好像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个负五层。” 　　“不错，听说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 　　“那你知道路线？” 　　罗伊斯拍拍腰间：“路线图和守卫分布都有，内线水平不错。” 　　达克赞叹道：“看来内线的职位不低啊，你们商会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这么机密的事早早就搞得一清二楚。” 　　罗伊斯嘿嘿一笑，但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刚才你说什么？” 　　“夸你们牛掰啊。” 　　“不对，前面一句！” 　　“内线职位不低——怎么了？” 　　“那个内线，大概是个四级的法……家伙，副队长职务。” 　　达克眉头一皱：“这怎么也算不上高层啊？那他是怎么搞到准确情报的？” 　　罗伊斯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难道是陷阱？我说怎么这么巧，正好赶上把路线图传出来！糟了！” 　　达克一愣，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汉密尔顿商会历来以行动干脆果断着称，有机会就一定会抓住。如果德雷克商会借此机会设下陷阱，就能将来进攻的敌人精英一网打尽。 　　时机太好了，会长不在，主力被抽调去港口伺候皇都来的圣使，老巢空虚——简直是天赐良机！ 　　但如果反过来，德雷克的主力都潜伏起来了呢？ 　　达克也觉得不妙，大声问道：“你们的计划呢？” 　　罗伊斯汗珠涔涔而下：“以夺回矿石为名正面进攻。” 　　“没了？” 　　“小分队潜入，制造混乱。” 　　“那你？” 　　“诱饵。” 　　“卧槽！” 　　达克狠狠的一拳擂在墙上：“我说你这么容易混进来，人家早把你们那点花花肠子看透了！要被你害死了！” 　　罗伊斯顿时心乱如麻。 　　要说战阵搏杀，他从来不怵，但是，他最多就是个水手冲锋队长，大局观和掌控能力都不突出，遇到这种状况顿时慌了手脚。 　　达克一把按住他肩膀：“说不定上边已经打开了锅，往上走就是个死！既然是诱饵，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下走！” 　　“那不是死得更快？” 　　“两艘战舰对轰，谁他女马在乎中间的小舢板！现在咱就是挂在钩子上的蚯蚓，要想不被鱼吃，只能玩命了！” 　　“听你的，走！” 　　“负四层是啥？” 　　“动力室，魔能反应堆！装备研发制造！有重兵把守！” 　　“要是给一锅端了？” 　　“整幢楼，照明、供暖、永固法阵全部玩儿完——别做梦了，守这种地方的，全是商会中坚和信得过的硬手！就凭咱俩？”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 　　罗伊斯一把拖住他：“疯了你？楼梯间有真视结界，一露头就会被发现！” 　　达克眼珠转了转：“咱们这么搞，来！” 　　少顷，愣头愣脑的达克从楼梯上噔噔噔走下来，雄赳赳气昂昂，一脚踹开负四层大门，大吼：“这他女马是哪儿呢？不是说好把老子送出去么？” 　　坐在魔法透镜前监控全局的伯纳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哪，这货没死？怎么跑到负四层去了？ 　　更让他愤怒地还在后面，达克看看四周没人搭理他，索性解开裤带，掏出那话儿，对准真视之眼就是哗哗哗一大泡。 　　透镜映出的影像全是一片白亮亮的水渍，水渍中，伯纳多泪流满面。 　　[28.第二十八章 蚯蚓继续玩命] 　　“这这这，这他女马的是怎么回事！这货怎么跑到负四层去了！” 　　听着伯纳多愤怒的咆哮，旁边一个黑色紧身皮衣的青年男子笑道：“拜尔金手下那帮海盗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肯定是把人往外带，走到一半去摸鱼了。这傻缺是个路痴，糊里糊涂朝下走。负三层守卫知道拜尔金把他给放了，也没在意，就这么晃晃悠悠奔负四层去了呗。” 　　伯纳多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让怒气平息下来，道：“拜尔金公然抗命，破坏大局，等会长回来，少不了要他好看，这小子是非死不可的！莫森，去干掉他。” 　　莫森双臂抱在胸前：“我没有去负四层的权限。扰了那帮做研究的疯子，老大过问起来，我可吃不住劲儿。” 　　“我给你授权。” 　　“要是没记错，您……离副会长还差一级吧？” 　　伯纳多强自压抑下胸中的怒气，切换了另一只真视之眼，道：“你看，汉密尔顿的老鼠一共十二只，现在只剩下四只，这运筹帷幄的功劳，怎么也少不了我一份。等会长回来，升一级有什么难的？你把事情办利索了，对你只有好处！还不快去！” 　　莫森行了个优雅的抚胸礼：“如您所愿，副会长阁下。”说完，黑光一闪，人不见了。 　　负四层那边，达克一泡大尿放完，打个寒噤，心满意足地咂咂嘴，抖一抖，提上裤带，晃晃悠悠朝走廊深处走去。 　　没走两步，给人拦住了，对手是个矮短粗壮的汉子，对准达克胸前就推了一把：“你爷爷的，谁叫你跑那儿撒尿的？” 　　达克大嘴一咧：“说好的带老子出去，人哪？扔下老子跑了？老子尿急，又找不着茅房，撒你嘴里？” 　　汉子咧嘴邪邪一笑：“麻利点，跪下叫三声爷爷，趴去舔干净，要不然，老子抠出你蛋来泡酒！” 　　“叫三声爷爷，舔干净完事儿？” 　　汉子一怔，心说卧槽这货还真是一能屈能伸的豪杰啊，但刚说过的话也不能咽回去，当下沉着一张脸道：“干就赶紧的！” 　　“哎，哎。”达克嘴里应着，真的屈下一条腿，作势跪下去。 　　汉子双手抱胸，得意洋洋的看着大个子老老实实地跪下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整天被人呼来喝去的怨气一瞬间都消失了，忍不住道：“赶紧跪结实了，再老老实实叫三声爷爷……妈呀！” 　　半蹲的达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住了汉子的卵蛋，手大，捎带着还薅住半截那话儿。 　　头一回使猴子偷桃，没个数，手劲没拿捏好，把裤裆给捏烂了，看这伙计龇牙咧嘴的样儿，估计爽到爆，但是不行，不能放松，花帽说这里头都是高手，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让人给秒了，这手是万万松不得的。 　　达克想着，不觉又加了半分力气，汉子吃疼，亲娘干爹的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番混乱早惊动了守卫，当下十几名剑甲齐备的精壮守卫齐刷刷把两人围在垓心，一名小队长喝道：“放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达克赶紧松手。手一松，那名被爆的衰男惨嚎一声倒在地上。 　　达克双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既没有武器也没有敌意。 　　小队长长剑归鞘，走过来把他从头到脚细细捏过一遍，喝道：“干什么的？” 　　“斯内尔港警署巡警达克，搜查任务。” 　　小队长一脸蛋疼：“巡警？搜查？这儿没什么可搜的，快滚！” 　　达克心中一动：这负四层和上面的负一二三层通讯不通吗？似乎这一层对上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不，说不定这家伙是演戏呢？ 　　“老子是……便装侦查，赶快让开，要不然……” 　　小队长轻蔑地哼了一声：“要不然怎样？” 　　达克把脸一板：“要不然，把你提到号子里去尝尝风干肉！” 　　风干肉是警察专用术语，拷来哪些有价值无后台的家伙，往往上一副铐子，把手腕拷在窗棂上，站站不直，蹲蹲不下，脸贴着窗台喝风，叫风干肉；睡觉时屁股下给垫张一条腿短的条凳，屁股稍一活动就摔下来，叫两面脆；还有半睡半醒时一把干沙灌进鼻孔，叫撒佐料；，一夜下来，再痞的混混也得乖乖就范！ 　　小队长冷笑着把脸凑过来：“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弟兄们，把这个假警察给我——”正在守卫要一拥而上将达克拿下时，大门被第二次撞开，罗伊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站，站住！乱跑什么！” 　　达克一看罗伊斯，眼睛一亮：“你可来了！把老子一扔就跑了！上哪去了？” 　　罗伊斯恶狠狠道：“上趟茅房的工夫你就到处乱钻，老鼠么？走！” 　　小队长和罗伊斯四目相接，目光甫一接触，罗伊斯立即别开头去：“走，走！别磨蹭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就到处乱钻？”说着分开守卫，一把揪住达克衣领把他往外拖。 　　“慢着！” 　　小队长突然发声叫道：“你是负三层守卫吧？叫什么名字？” 　　罗伊斯张嘴就来：“德尔巴，第十六小队，队头儿是乌泽尔。” 　　小队长叫来一名守卫，耳语几句，守卫点点头去了。 　　小队长朝达克一掀下巴：“这货，什么情况？” 　　罗伊斯赶紧低声道：“刚入职的新手警察，有点拎不清，傻了吧唧跑到咱门上来捞擦鞋钱。上了趟茅房的功夫，丫就跑了。这么大地方，谁知他钻哪儿去。多亏哥几个帮我逮住了，回头算我的。”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小队长慢悠悠道：“就算如此，没有授权，你也不该到这儿来。这事儿我会记下来，希望你运气够好，别让书记员逮住。” 　　罗伊斯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讪笑道：“这，这，哥们儿，咱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抬抬手，抬抬手啊。” 　　两人正说着，刚才那名守卫回来，对小队长快速耳语几句，小队长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眉毛一抬，再看向两人的目光就带了些许调侃的笑意，朗声道：“既然来了，别急着走嘛。刚才抓住几个汉密尔顿的小毛贼，正好交给这位警察先生一块带走。来呀，你们几个，陪两位一块下去。” 　　罗伊斯暗暗叫苦，面上却笑嘻嘻道：“别开玩笑了，下去？下边儿哪有路？” 　　小队长也笑道：“你说对了，还真有个负五层，相当有意思。走吧？” 　　罗伊斯朝围拢过来的几人笑道：“那就辛苦各位了。不知下去以后找哪位老大？” 　　“不用问你，下去自然有人招呼你们。” 　　“呃，不用蒙眼的？” 　　小队长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用不着，去吧去吧。” 　　数名守卫把两人紧紧围在当中，拥向负五层。 　　见两人被拥着走远，一名守卫皱眉道：“头儿，这俩人莫名其妙的，弄不好是汉密尔顿派来的，让他们下去？” 　　小队长微微一笑：“刚才上面说的就是这件事，送下去做实验材料吧。” 　　守卫打了个寒噤。 　　[29.第二十九章 水晶蜘蛛] 　　一下负五层，守卫们像是见了鬼，瞬间转身走的干干净净，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负五层乍一看和前面几层没什么区别，都是长长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房门。唯一不同的是，房门都是厚重的纯钢制作。 　　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极了。 　　两人都有些意外。 　　达克低声问道：“这什么情况？他们发现咱俩的真实身份了？” 　　罗伊斯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应该是。” 　　“就是说咱们掉陷阱里了？” 　　“最起码，比上边的兄弟多活一会。还有，刚才的路，我记住了。” 　　“桀桀桀，这话说的不对，顺利地话，你们可以一直活着，只是换种形式。” 　　头顶突如其来传来的老者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抬头向上看。 　　天花板内老者的声音非常清晰：“怎么，通话法阵没见过，前边右手边第三扇门，进来吧，那是我的地盘。” 　　话音刚落，那扇钢门无声的弹开。 　　达克耸耸肩：“看来没得选了。” 　　老者嘿嘿笑道：“咱们都一样，都是囚徒，来吧。我不会太难为你们的。” 　　两人走进门去，门在背后无声的合上。 　　进门后，两人都一愣，这门内的布置和门外不是完全一样么？也是一模一样长长的走廊，一模一样的钢质房门。 　　罗伊斯嘴角微微上翘：“玩这种视觉游戏？有点意思。” 　　老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是什么视觉游戏，纯粹是懒得想怎么布置。” 　　“您怎么称呼？” 　　“叫我老罗吧。如果没猜错，你们俩应该是汉密尔顿派来的卧底，准备里应外合搞掉德雷克商会？” 　　“差不多吧，不过这位可是正牌子警察。” 　　“哦呀呀，还真是出人意料呢，不过也没什么两样了。两位，你们的形势可不大妙，外头来进攻的，全放倒了。你们以为，德雷克主力都调去港口了么？错，这是他们挖好的坑，就等着你们往下跳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谋划不周，怪不得别人。老罗，我们……” 　　“既然把你们直接交到我手里，那肯定一时半刻死不了了。我不是好杀之人。只想你们帮我做几个实验。” 　　“实验？” 　　“是啊，实验。成功的话就进行下一个，失败的话也没什么，丢掉小命而已。” 　　达克大嘴一咧：“老货，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老罗嘿嘿笑道：“你们还有得选吗？” 　　两人对视一眼，耸耸肩，罗伊斯朗声道：“有什么奖励吗？” 　　“每通过一次，我会帮你们把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你们的身体是非常好的实验材料，我怎么会做损害自己的事情呢？” 　　达克冷笑：“老家伙，你还真是好心啊，来吧。” 　　“首先呢，是个综合能力的测试，区区一只魔物，对一个剑士和一个刺客的组合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吧？” 　　一扇钢质门缓缓打开，一只小桌般大小的蜘蛛大摇大摆爬出来，八条腿稳稳撑住地面，向两人张开遍布利齿的大口，发出长声嘶叫。 　　达克笑道：“我以为什么货色，就这玩意？一脚踩扁！” 　　说完达克就要上前，被罗伊斯一把拉住：“慢！你看那家伙甲壳，有古怪。” 　　达克定睛一看，果然，蜘蛛背上有一层晶亮的透明甲壳，像是披了一件水晶铠甲，甲壳中还夹杂着不少青绿色丝线，有粗有细。 　　“这算啥？蜘蛛长了个王八壳？” 　　“小心点，先别急着出手。”说着，罗伊斯袖中的锻钢破甲锥无声无息地滑出来。 　　达克握紧狱眼晨星，缓缓向前逼近。 　　蜘蛛纹丝不动，八只黑溜溜的小眼仿佛八颗一动不动的琥珀珠，它几乎是完全静止的，就那么看着达克步步逼近。 　　“老子要打了。”眼看离蜘蛛还有四五米，达克忍不住发声道。 　　“等等。”罗伊斯不准他出手，“看看再说！” 　　“不能等了！”达克咬牙道，把速度进一步放慢，“再等就踩这货身上了！” 　　狱眼晨星划过一道黑光！ 　　就在一锤击出的同时，蜘蛛猛转身，团身缩头，八条腿紧紧叠在腹下，把背部完全交给了呼啸而来的战锤！ 　　当的一声脆响，锤头打滑，没打实，蜘蛛被一锤击飞。 　　达克笑道：“没什么大不了——”话音未落，他的脸色猛地变了！ 　　被打飞的蜘蛛好似一道闪电，在通道壁之间来回反弹！当当声响如同暴风骤雨，一瞬间响了二十次之多！ 　　最后一声响，团成球状的蜘蛛直直地向他的脸扑来。 　　达克大叫一声，猛一偏头，一道长长的影子从左肩上划过！ 　　蜘蛛掠过之际，一根螯肢悄然探出，带着一长溜血珠与蜘蛛一起飞落。 　　达克摇晃了一下，罗伊斯急道：“达克！” 　　“该死，吃亏了，这小东西，速度着实不慢！” 　　“它似乎能把任何方向的打击力转化成推力，再加上本身的弹跃速度，确实不好对付！” 　　“那怎么办？” 　　“腹部没有甲壳！我拖住它，你一锤搞定！”说罢，罗伊斯双锥一振，迎头顶上。 　　达克急得大叫：“老子跟不上啊！” 　　罗伊斯一锥刺向蜘蛛头部，蜘蛛故技重施，脑袋一缩，身子一扭，把光滑坚硬的背壳朝向罗伊斯。 　　罗伊斯突然改刺为挑！ 　　在达克眼中，水晶蜘蛛划过一道残影，被高高挑起！当它的身体下落时，罗伊斯手腕一抖，另一根锻钢破甲锥呼啸而来。 　　论起对力量和速度的控制，罗伊斯绝对甩达克八条街。蜘蛛被挑起的轨迹，下落的路线，他看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失误，百分之百命中！ 　　铮的一声金铁交鸣，能戳穿两毫米厚钢板甲的破甲锥刺中水晶甲壳，擦出一长溜火星，只留下了一个白点！ 　　罗伊斯暗叫不好，抽身想躲，但受到猛烈打击的水晶蜘蛛速度快逾闪电，当当两声反弹，长脚已经逼到咽喉！ 　　危急时刻，达克大吼一声，一肩膀把罗伊斯撞飞！ 　　水晶蜘蛛一条长脚倏的变成四条，嗤的一声轻响，达克左侧脊背同时爆出四道血箭！ 　　达克闷哼一声，身子摇了摇，重新站稳。 　　“达克！” 　　达克猛一摆手：“皮肉伤！别管我，找机会！” 　　“这混蛋，不怕穿刺攻击！试试粉碎！” 　　“它太滑！砸不实就溜！” 　　罗伊斯的冷汗下来了。 　　[30.第三十章 银汞傀儡] 　　罗伊斯低声道：“听着，达克，这家伙身上的绿线有古怪，刚才被我点那一下，有一根灭了。然后它有条腿就不会动了。用粉碎攻击，震死它！我来拖住它！” 　　达克恶狠狠道：“你一下子就完了！” 　　“我对它没伤害！我就算倒了你也有希望干掉它，你要是倒了咱就全完了！” 　　头顶老罗的声音响起来：“哎呀哎呀，两位，看来需要一个法师或是一个炼金术师啊，真可惜，没有！多简单，就是一个‘岩封术’或者‘泥沼术’的事儿。可惜，可惜啊。” 　　两人齐吼：“闭嘴，老疯子！” 　　“看来你们找到对付它的诀窍了，不过呢，找得到不代表做得到。” 　　达克咬牙切齿：“老家伙，老子干掉这玩意，就跟把锤子塞到你菊花里一样简单！” 　　“哦哦哦，我太期待了，来吧。” 　　达克暗骂一句老不要脸，扭头对准水晶蜘蛛。 　　花帽那点小身板儿太单薄，要是给蜘蛛腿捅上，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儿，以花帽那个脾气，说不定就抱着蜘蛛一块儿死了，这可不成！当下低声道：“咱俩一块上，你稍微往后站站，看看能不能一击干掉它，我还撑得住！” 　　说罢，他一摆手中的狱眼晨星，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嗯？” 　　头顶通话法阵里传来老罗极轻微的疑惑之声，但也就是一瞬。 　　水晶蜘蛛张开八只脚，严阵以待。 　　在达克将到未到一刹那，两根螯肢一左一右闪电般探出，夹击达克两肋。 　　达克硬着头皮直顶上去，他以为又要被捅两个血窟窿出来，却没想到这一伸一刺是个虚招，水晶蜘蛛将螯肢闪电般缩回去，击向了右侧！ 　　右侧罗伊斯挥舞钢锥杀到，见蜘蛛攻击转向，脚尖轻轻一点，身子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闪开了这一击。 　　两人与蜘蛛交错而过，这一轮对峙都没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站稳后的罗伊斯嘿嘿冷笑起来。 　　达克一愣：“你笑什么？” 　　“咱们赢定了！”罗伊斯自信道，“我知道这家伙怎么对付了！你跟我来，照我脑袋打！” 　　达克大惊：“你疯了！” 　　“照我说的做，千万别犹豫！叫你打你就打！” 　　“啥？” 　　没给他留反应时间，罗伊斯再次扑上，手中钢锥一挑，耳边再次传来水晶蜘蛛在墙壁之间的反弹声。 　　达克手中的狱眼晨星在罗伊斯后脑晃来晃去，他有点紧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脑袋上来一下，绝对死得硬硬的了，他这是要—— 　　“打！” 　　达克条件反射式的一激灵，战锤呼啸而出！ 　　狱眼晨星挟着劲风，狠狠落向罗伊斯后脑。 　　罗伊斯脑后像是长了眼睛，猛一低头，从后面看上去，他的脑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那只水晶蜘蛛！ 　　锋利的紫黑色长螯肢，杀气腾腾的刺向罗伊斯的后颈，只要刺中，脆弱的肌肉和骨骼根本挡不住锋利的螯肢刺击，都用不着切割，插进去一搅，脊髓就变成一团浆糊了！ 　　然而，等待它的，却是破空而来的战锤！ 　　黑白相间的狱眼晨星锤头散发出令人战栗的银光，一如黑色恶魔眼中散发的寒芒！ 　　一锤！正正命中水晶蜘蛛坚硬甲壳与柔软腹部的结合处！ 　　这次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当”，而是结结实实的“扑” 　　好像砸碎一只椰子，坚硬外壳被粉碎后，里面柔软的果肉和汁液四下飞溅。 　　水晶蜘蛛被远远打飞出去，体内无数绿色粗细不一的线条同时熄灭，罗伊斯也一头栽倒。 　　达克不管挂掉的水晶蜘蛛，一把把罗伊斯拽起来：“你没事吧？” 　　罗伊斯摇摇脑袋：“没，没事……有点……耳鸣。” 　　“真没事？我看你跟喝醉了似的。” 　　罗伊斯晃了两步，扶住墙站稳，不禁骂道：“你个笨牛，普通攻击就行了，玩什么烈波击！后脑你知不知道，后脑！你真想要老子命啊？” 　　达克一愣：“烈波击？我哪会！不就是普通一击么！” 　　“卧槽，果然蛮牛，普通一击都打出烈波击效果了——以后你他女马悠着点！哎哟，我的头……” 　　达克嘿嘿奸笑：“明明是你皮脆，还埋怨老子劲儿大——好好好，不说不说。喂，上头的老——老什么玩意儿来着，你的宠物挂啦，不够老子塞牙缝的，再来一个！” 　　头顶老罗的声音响起来：“别急嘛，这么快能干掉水晶蜘蛛，你们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点，真是太好了。左手边第五扇门没锁，进去坐下，恢复一下。” 　　达克冷笑：“不怕老子恢复以后把你骨头给拆了？” 　　“我早就没有骨头了。” 　　“老东西，倒会说笑话。”达克和罗伊斯按照老罗的指点，走进门去，果然发现了一个恢复法阵。罗伊斯靠墙坐好，达克直接在地板上摊了个“大”字。 　　法阵效果显着，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两人状态恢复如初，推开门走出去。 　　老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试试这个，银汞傀儡，提醒你们一下，这家伙回复速度超快，别指望玩持久战。” 　　随着一声口哨，两人身前十余米处，一块金属地板开始向上突起，一团粘稠的银色汁液在缓缓蠕动。 　　罗伊斯一捅达克：“银汞？什么玩意儿？” 　　“炼金材料，对所有元素都有很好的相性，零魔法抗性，高物理攻击防御。和别的材料不一样，它的法力传导太好了，得靠专门的装置来压制才行，要不然，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它元素紊乱，自己崩解了。” 　　“就是说干掉这个装置就赢了是吧。” 　　“理论上如此，谁知道老家伙给它加了什么稀奇古怪玩意儿。” 　　“这是欺负咱俩不会魔法啊，下次拉个法师来。” 　　罗伊斯话音一落，不等银汞傀儡成形，嗖地扑上去，一锥挑断傀儡脖颈。 　　无用。锥尖很顺利地从脖颈中划过，但锥尖刚离开，无数银白色液珠就疯狂聚拢过去，瞬间就把破口补好，当锥尖最终离开，脖颈完好如初，简直让人怀疑它有没有受过攻击！ 　　达克大吼一声，两步赶上，凌空跃起，高举狱眼晨星，迎头砸下！ 　　银汞傀儡双手高举，一把抓住达克手腕，轻轻一甩，就把达克甩出十多米远。 　　这一下摔得不轻，达克疼得嗷嗷叫，蹦起来在屁股上狠揉了两下才稍微好一些，龇牙咧嘴问罗伊斯：“咋办？” 　　“走一步看一步……它在干嘛？” 　　银汞傀儡双腿分开，身体微微下蹲，双拳提起。 　　这个动作两人印象太深刻了！这不就是乔治那家伙召唤的石头傀儡释放法术的节奏吗？ 　　[31.第三十一章 另一个炼金术师（1）] 　　两人的头皮同时一麻：“法术？想得美！”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扑上！ 　　一把战锤狠击傀儡腰腹，两根破甲锥直刺傀儡咽喉。嗤嗤两声，傀儡猛地缩腿，避开了战锤的击打，却避不开上路的破甲锥，一根破甲锥透胸而入，就势一搅一挑，刚刚形成的法力回路导线被搅成了一锅粥！ 　　咏唱中断，法力反噬爆发！ 　　两人一击得手，一个翻滚逃开。 　　扑扑两声闷响，金属液四溅，傀儡胸口被爆了个大洞，傀儡全身给法力反噬产生的剧烈爆炸熏的乌黑，手脚抽搐着倒地。看上去，像一只烤焦的鸡在沸腾的油锅里挣扎着抽筋。 　　两人哈哈大笑，但马上就笑不出来了——一个浑身熏得乌黑的傀儡重新站在两人面前。 　　达克大惊：“卧槽，法力反噬都搞不死？” 　　“其实刚才对付水晶蜘蛛的时候我就有点感觉……” 　　“啥？” 　　“猜错可就麻烦了。” 　　“说，再想不出办法，咱就完了！” 　　“它只能对付咱俩其中一个。” 　　“废话，它又不能从当中间劈开！” 　　达克话音未落，银汞傀儡从前额到小腹亮起一条笔直的细线，然后以细线为界一分为二，各自变成一个小一号的银汞傀儡。 　　“卧槽，什么鬼！”达克话音刚落，两个银汞傀儡就猛扑过来！ 　　“沉住气！”罗伊斯大吼，“一分为二，一定有破……”他猛低头闪过一记凶猛的直拳，“绽！” 　　达克大叫：“什么破绽？”说话间双手握住狱眼晨星朝上一架，当的一声，被小号银汞傀儡一拳击得倒退好几步。 　　“比如力量速度衰减为二分之一……啥的。”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不靠谱理论！” 　　轰的一拳，从罗伊斯耳边掠过，把坚硬的石墙砸了一个拳坑出来。把罗伊斯吓得魂飞魄散，连反击也不要了，一个蹲伏加闪身，从傀儡腋下钻过，一脑门汗！ 　　这也太亡命了！一分二还这么能打！ 　　“怎么办？”达克大叫，“刚才你说什么感觉？” 　　“朝我来，朝我来！” 　　达克不明白为什么要朝罗伊斯去，但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照做，当下拔步疾奔。二分之一银汞傀儡紧随其后。 　　当达克离罗伊斯还有七八米距离时，突然看见罗伊斯在朝身后努嘴。罗伊斯身后也跟着一名二分之一傀儡。 　　达克会意，暗自握紧手中锤，当与罗伊斯错身而过的一刹那，战锤猛击！ 　　嘭的一声，追逐罗伊斯的二分之一傀儡被一锤打扁了胸口！整个锤头都陷了进去！ 　　无数绿线在胸口的破口中一闪即逝！连一声嘶叫都没有，这名二分之一傀儡被分解成了一滩亮银色的液体！ 　　罗伊斯狂喜地吼叫了一声：“有效！”说着猛一展身，从追逐达克的那名二分之一傀儡头顶小跳而过。 　　见有人居然敢大摇大摆从头顶跃过，傀儡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抓，一抓抓了个空，撇下达克去追逐罗伊斯。 　　刚跑出三步，达克从背后赶上，傀儡似乎脑后有眼，回头就要打出一拳，罗伊斯急停返身，拉近距离，傀儡打出一半的拳头又折回来去打罗伊斯，这一愣神之际，战锤击来！ 　　一声嘶吼，第二名二分之一傀儡步了它前辈的后尘，被还原成了一滩金属液。 　　达克双手掐腰，哈哈大笑。罗伊斯也嘿嘿笑个不停。 　　老罗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两个小子，还真出乎我的预料啊！” 　　罗伊斯一摆手止住达克的大笑，单手一指天花板：“老家伙，你输定了！你所有的傀儡，都不中用！” 　　“哦？年轻人自大可不好。” 　　“你的傀儡各有特色，我承认，但还是没跳出傀儡的老路，没脑子！” 　　达克低声道：“这就是你的感觉？” 　　罗伊斯重重地点头，大声对着天花板道：“鼠目寸光，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对不对？” 　　这一次，天花板静悄悄的。 　　“什么最大化？听不懂啊兄弟。” 　　罗伊斯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冷笑：“就像刚才，那只蜘蛛从我头顶跳过去的时候，它选了扎死我而不是扎伤你，对不对？所以它对近在咫尺的你，对锤子视而不见！” 　　达克若有所思道：“后来追你的那个傀儡，能杀你就不找我，够不着你才来打我；你一靠近，它又能干掉你了，就又去找你——我说这家伙怎么要打不打的犯起二来了。” 　　“所以说，傀儡再强大，也比不上有思想的人！” 　　天花板上的声音再度传来：“那是制作技术还不到家，终有一日，会超越人类的，那时，就是把所有神灵统统扫进垃圾堆的时候！所有的炼金术师，都是尚未觉醒的天启！至于你说的问题，容易，我可以赋予傀儡思想，或者，让有思想的人变成傀儡！” 　　达克怒不可遏，拔出战锤朝天花板一指：“老东西，有种滚出来！” 　　“哎呀哎呀，拿着我制作的武器来威胁我，我好害怕呀！小子，要不是破魔钢毁掉了魔法回路，你能那么轻松干掉两只傀儡？” 　　达克一惊：“你说什么？” 　　“狱眼晨星是有证书的，发证日期是圣历1611年6月，发证机关是多兰德炼金术协会和教会，对不对？” 　　达克和罗伊斯齐齐变了脸色：“你是……” 　　老罗哈哈大笑：“对，很对，我是，我就是罗德里格斯，被你们抛弃的人！我现在滚不出来，来，你们来！我让你们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随着罗德里格斯的笑声，走廊右侧一扇房门悄无声息的移开。 　　两人走进门去，发现和刚才的恢复房间没有什么不同，空荡荡的四壁加一个绘制着繁复花纹的法阵。 　　两人站定，脚下地板突然一阵震动，竟然缓缓向下降落！ 　　四周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有节奏的嗡嗡声。 　　“这是要把咱们带到哪去？” 　　罗伊斯干咽口唾沫：“不知道，不过，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管他什么，现在也只好小车不倒往前推了。” 　　在一片黑暗中不知下降了多久，轰隆一声，地面摇了两摇，到底了。 　　房门缓缓开启，昏黄的光线从越来越宽的门缝里透进来。 　　巨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两位，不好意思啦，平时都没人到这里，我就算不点灯也能看见。现在临时装了几盏灯，未免有点草率。请先闭眼，适应一下吧。” 　　两人依言闭眼，过了片刻，罗德里格斯道：“好啦，请睁眼吧。” 　　这是一座深入地下的石窟中的大厅，大厅各处角落都加装了光石灯，亮白的光把整座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大厅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淡绿色半透明胶质圆台，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达克低声问道：“老家伙在哪？” 　　罗伊斯警觉地扫视四周：“能感觉到有人，看不见。” 　　巨大的声音响起：“我就在你们面前。” 　　两人震惊地看着眼前巨大的绿色布丁，一时说不出话。 　　[32.第三十二章 另一个炼金术师（2）] 　　绿色布丁道：“我就是罗德里格斯，现在，既没有骨头，也没法滚，更没有菊花，拿锤子的年轻人，估计你捅不了了，哈哈哈。” 　　达克惊愕道：“你，你，你就是传奇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罗德里格斯哈哈笑道：“有什么不可能？怎么说呢，你手里的狱眼晨星，破魔，永不磨损，你多少钱买的？” 　　达克和罗伊斯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去。达克老老实实答道：“三千镑。是不是卖贱了？” 　　罗德里格斯哈哈大笑：“错了，年轻人，这玩意儿只用了三天时间，七百镑！” 　　两个年轻人的嘴巴可以塞进一整个面包。 　　片刻震惊过后，达克疑道：“你改变了整个炼金流程？采用了新的制作工艺？” 　　“不，不仅是制作过程，从材料选取到最后的附魔，全都不一样了。” 　　“博物学者？制作精通？附魔精通？” 　　“要不然，我早就是九级的神级炼金术师，怎么会只有七级？” 　　达克叹道：“凡是有一技之长的炼金术师，都要去炼金术协会报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条条清楚明白，你偏偏什么都会，能做出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就是说所有人的饭碗都不保险了——你让德雷克给坑了？” 　　“年轻人脑子真快！不错，正是如此。我在这里呆了将近十年！十年来，身体早就朽烂，但灵魂还在！只要愿意，我能永生不死！” 　　罗伊斯上前一步：“我明白了，德雷克饶你不死，你为他们开发新的装备和技术——是不是？” 　　“起初我很愤怒，但是，深思熟虑之后，我发现，这恰恰是最好的方式！” 　　“仔细说说？” 　　罗德里格斯巨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道：“你们觉得，束缚炼金术发展的最大阻碍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教会！” 　　“不错！神是不存在的，人类才是世界的主宰！而教会，那帮骗子，凭借他们的权势给炼金术套上层层枷锁，所有的研究，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套上异端的帽子！我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我明白了，”罗伊斯忍不住道，“你用假死躲避教会的搜捕，然后，假装臣服德雷克商会的囚禁，暗地里却利用他们提供的材料和资金，借开发装备为名进行自己的邪恶研究！真是好算计！那个钢手胡亚科，是不是你给他改造的身体？” 　　罗德里格斯笑道：“一个简单的移植而已，听说那厮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看到没有，这就是炼金术！至于算计，教会没有算计我？炼金术师协会没有算计我？德雷克商会没有算计我？现在，你们不也在挖空心思算计我吗？可惜，可惜呀，你们这些渣滓，统统都被我像傀儡一样操纵！乖乖随我的布置起舞吧！” 　　达克充满恶意的笑道，“老爷子，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您的算计呀？” 　　罗德里格斯哈哈大笑：“如果放弃人类的躯壳可以让炼金术发展的更快些，那也是值得的！” 　　“哟，看不出您还是位炼金术解放的先驱。” 　　罗德里格斯根本不在乎言语中的讥讽意味，欣然接受：“多谢！德雷克把我当做一个制造装备的高级工匠，布设了限制行动的法阵，在材料上设下重重限制，就以为可以永远控制我，利用我，天真，太天真了！炼金术师是超越凡人的存在，是砸碎加锁的铁锤，是毁灭旧世界播撒福音的天启！” 　　罗伊斯冷冷道：“您这么费心劳力的把我们哥俩弄下来，又巴拉巴拉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到底想干什么，给个痛快话吧！” 　　罗德里格斯道：“我的神化之法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现在，需要你们为我解除最后的禁制，让我恢复人形。” 　　达克挠挠头：“我好想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不搞明白，俺可不敢乱动。” 　　“神化之法，与史莱姆有关。” 　　达克放声大笑，罗伊斯一捅他，他知趣的闭嘴。 　　罗德里格斯继续道：“在你们看来，神是什么？” 　　罗伊斯张口就来：“神是自由和公平。” 　　罗德里格斯大叫一声：“说得好！”接着道：“但是，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哪一种能做到呢？即便是蚂蚁，也有蚁后兵蚁工蚁之分。” 　　“难道是史莱姆？” 　　“正确。它们很聪明，对危险有近乎预知的能力，共享食物和水，能无限自由的分裂繁衍但却不盲目增加数目，似乎无比脆弱，但却十分坚强地从传说中的创世纪一直存在到今天！” 　　达克忍不住插嘴：“你的计划是把全人类都变成这种恶心巴拉的鼻涕虫？” 　　“不不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要反过来想，如果人类能自由改变自己，不受自然约束，那任何人都没有必要去欺压别人，任何人都没有必要为了有限的资源争得你死我活，任何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那么，”他一声大喝，“所谓的神，才会真正滚下神坛，真正的人间天国，才会到来！” 　　达克嘿嘿笑道：“好啊，那，为了人间天国早日到来，您是不是开个价？” 　　“没什么好开价的。你们给我解开禁制，我让你们成为全世界最富有和最健康的人！” 　　达克戏谑的一抬眉毛：“是么，您咋不住在油灯里呢？” 　　“年轻人，说到财富，我只要稍微从指头缝里漏下点最不起眼的技术，就能让你们富可敌国；说到健康，既然人的身体我都可以自由的拆解组合，健康甚至永生也不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的嘿嘿笑了。 　　罗伊斯对达克笑道：“你先说。” 　　“你说。” 　　“还是你说，你嘴巴比较损。” 　　“泥煤！算了，老子说就老子说，咳咳！”达克清清喉咙，朝巨大布丁行了一个装模作样的抚胸礼：“尊敬的七级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先生，我们两个凡人不敢碰触神的领域，只有一个顶小顶小的疑问，如果您能回答，我们立即帮您解开禁制。” 　　“说。” 　　达克一脸坏笑：“变成您这副尊容，该从哪儿拉屎呢？” 　　[33.第三十三章 变异的侠盗（1）] 　　罗德里格斯的狂笑把石壁震动得簌簌作响！ 　　良久，他冷冷道：“你们以为，我自己解不开禁制吗？错了，只是麻烦些而已。十年了，下来的家伙要么包藏祸心，要么贪婪无度，难得有两个不那么痴傻贪财的，居然还敢取笑我？你们自己葬送了机会！受死吧！” 　　他话音刚落，整座洞窟一起摇动起来！ 　　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剧烈的晃动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等四周归于平静，两个年轻人惊讶的发现，罗德里格斯不见了！ 　　达克握紧狱眼晨星：“老家伙藏哪儿了？” 　　罗伊斯拉开戒备的架势，一面警惕地扫视四周，一面道：“不知道，好像没人了。” 　　“难道老家伙真能自己解开禁制？” 　　“也未可知。炼金术谁能说的准？老家伙研究了十年，估计早就让他琢磨透了。” 　　“偏偏这会儿琢磨透？” 　　“德雷克商会设毒计整我们，双方的主力都被调走了，没工夫管他，他就趁机作乱。” 　　“不对，正好皇都大圣堂也派人来，肯定不是弱鸡。他挑这时候找事儿，这不是找死吗？” 　　罗伊斯一惊：“难道这家伙，想把光明神教、两大商会一网打尽？” 　　“不可能吧？” 　　“但是，现在三方强手齐集，挑这个时候出头，要么是故意找死，要么，就是有什么布置能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咱们得想法出去。刚才飞下来的地板还在么？” 　　“那不是？走，赶快上去。” 　　两人刚刚一转身，一块巨大的岩石就从背后高高的穹顶跌落！ 　　岩石落地，居然没有一丝声音，落地的岩石打了个滚儿，长身而起，分明是个剑士！ 　　劲风凌厉！这家伙的武器居然是一把长柄双手战斧！ 　　两人见大斧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各自向一旁跃开。 　　巨大的斧头挟着风雷之声，如同一道劈开大地的怒雷，轰然落地！ 　　只一击，地面被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堑，斧头全部埋进地里，以落点为中心，周围十几平方米范围内的碎石被咆哮的气浪一扫而空！ 　　来袭者单手轻轻一提，把深陷地下的长柄双手战斧提起来，然后用呆滞的目光打量逃开的两人。 　　达克定睛细看，来袭者身高臂长，一头干枯脆黄的头发，两只眼睛一大一小，了无生气，完全泛白，后脑膨大成球状，凸出一大团绿色的半透明胶状物，无数条绿色的血管从胶状物中伸出来，刺进他的前额。 　　他披着一件薄薄的破皮甲，露出来的胳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烂穿了的孔洞，然后被一样的绿色胶状物填充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咕咯咯的声音，好像堵了一块老浓痰，听起来恶心得要死。 　　“这算什么，巨斧战士？是人是鬼？喂，你是什么玩意儿？听到吱一声！” 　　回答达克的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达克再次闪过。 　　罗伊斯大叫：“小心，斧类兵器挥击劈砍，落地粉碎！” 　　“知道，那就让它——不落地！啊啊啊！” 　　巨大的斧头对准达克的脑袋直直劈下，达克不躲不闪，迎斧直上！ 　　他一手握住狱眼晨星的锤头，一手握锤尾，使出全身力气往上一迎！ 　　当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轰隆一声！ 　　战斧的斧头与斧柄交界处正好被狱眼晨星的锤杆架住，巨大的冲击力瞬间集中在两件兵器的交汇点，强大暴烈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一下子就把锤杆压到了达克肩膀上。 　　如山的重量轰然砸下，达克身子猛地朝下一沉，单膝跪地了！ 　　以着地膝盖为中心，无数粗大的皲裂纹好像盘曲的树根，顺着地面的石板咔咔咔延伸开去！ 　　斧刃冰凉的尖锋紧紧贴在达克后背上，但是，仅仅是贴住而已，再也难动分毫！ 　　两人角力！ 　　四条有力的臂膀都在打着哆嗦，巨斧与战锤也害冷似的颤抖不已。 　　罗伊斯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光明神在上！达克这家伙，居然能硬接一记战斧直劈不倒？还敢和对手角力？ 　　只有战士认为在近战纠缠中力量能彻底压倒对手，才会选择这种僵持却毫无花哨可言的消耗手段！ 　　谁先被崩开，谁就输了。 　　战锤被崩开，不要说斧头的劈砍，就是斧柄的砸击，也把达克变成肉泥了。 　　那个斧战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劈砍被架住，失去了主要的打击力量，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的力量，一旦角力失败斧子被崩开，那么重那么长的武器，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守动作，达克都不用蓄力，一锤就能敲碎他的脑袋！ 　　“啊啊啊！”达克发出第二声咆哮，然后，在罗伊斯惊愕的目光中，跪倒的右膝猛然发力，双臂同时上举，一下子就把对手的巨斧架飞了！ 　　这一下爆发相当强劲，巨斧被架成双手平举过头的姿态。 　　机会！ 　　达克猛地跳起来，一锤砸向斧战士的脑袋。 　　斧战士用斧柄接下了达克的第一击，紧接着斧柄一格一推，化解了第二击和第三击。拨开第三击后，巨斧正好高举过头，蓄力！ 　　三击无功而返，第三击打完，战锤正好挥到达克体侧，无法及时回位，巨斧带起一长串暗红色的残影，重重劈落！ 　　达克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斧战士双臂一起折断，巨斧失去准头，歪歪扭扭一家伙劈在地上。 　　罗伊斯看得清楚明白，达克刚才击打斧柄的三下，虽是普通的攻击，却制造了三次粉碎打击！ 　　如果力量足够强，命中目标时会有一定几率产生向四周扩散的震波，这就是粉碎打击，粉碎打击产生的高频震动可以无视对方的护甲防御，直接伤害到对方身体。 　　三次粉碎打击，三次震波冲击，虽然外观看不出什么，但斧战士的双臂已经不堪重负了！ 　　达克这家伙，打出粉碎打击的几率高得离谱啊，百分之百？难道是那把战锤有古怪？ 　　达克朝罗伊斯咆哮一声：“泥煤的，看戏呢？”吼罢，重重一脚踩在斧战士因双臂断裂而低垂的斧柄上，借这一踩之力，小跳跃起，空中短蓄力，狠狠一锤，击向巨斧战士佝偻而前突的额头！ 　　劲风划过，利器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 　　背后有敌人，达克不得不放弃这次志在必得的攻击，回手招架，当当两声，一对锻钢破甲锥被他架开。 　　落地后，达克又惊又怒：“罗伊斯？你疯了？怎么打我！” 　　罗伊斯紧握破甲锥，挡在斧战士身前：“住手，达克，他是里昂。” 　　[34.第三十四章 变异的侠盗（2）] 　　达克一愣：“侠盗里昂？怎么可能！这他女马是具活尸！” 　　罗伊斯坚决地摇头：“我认识他，他救过我的命。” 　　“老子也救过你的命，老子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大活人，没病没灾，你帮着僵尸打老子？里昂早就给送上断头台了，现在这个，肯定是不知道用谁的尸体拼起来的冒牌货！” 　　罗伊斯第二次摇头：“既然罗德里格斯能换种形式活下来，里昂也能；既然罗德里格斯能把他改造成这种形式，肯定也能用别的方法把他再变回去！” 　　“一张纸烧成灰，还能变回去？罗伊斯，现在咱俩命都快保不住了，上边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还要带着个僵尸上去？” 　　第三次摇头：“我相信罗德里格斯说的话，我要带着里昂上去找他。” 　　“疯了吧你？带着个僵尸上去，一露头你就会给教会大卸八块砍成一堆烂肉的！伙计，伙计你听我说，里昂是个英雄，劫富济贫，我挺崇拜他，可这种英雄注定活不长，他得罪的人太多了！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伙计，他已经死过一回了，甭管死得多冤，总算是解脱了，总算是放下一切，轻轻松松地走了，这样的人，一定会上天堂的，怎么，你还要把他拉回来？” 　　罗伊斯淡淡的一笑：“达克，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走吧。” 　　“小心！” 　　达克话音未落，罗伊斯猛回头，一柄巨斧横扫而来！ 　　罗伊斯的身法远比达克快捷，腿都没怎么动，微微一低头，让过这一斧。 　　巨斧战士一击不中，接着又砍出第二击、第三击，最后一击居然使了一个初级剑技“三连斩”出来，罗伊斯脚尖扭转，身子像围着一根柱子左右绕圈，左一转，右一拐，所有的攻击全数落空。 　　“里昂，你不会被控制的，醒过来，醒过来！” 　　巨斧战士似乎听懂了什么，攻势一缓，身子微微后仰。 　　罗伊斯心头一喜，刚要上前，突然看到，一条黑色的血柱，从对方口中激射而出！ 　　巨斧战士将头一甩，粗长的黑色血柱好似一条被甩动的黑色长鞭，斜斜地勒了上去，将远处的岩壁切割出一条斜飞向上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沟堑，宛如一条横贯于斑驳花岗岩墙壁上的巨大黑色伤口。 　　千钧一发之际，罗伊斯闪过了这次攻击，他当啷扔掉右手中只剩下小半截的破甲锥——刚才闪躲时它被黑色血柱擦了一下。 　　“里昂，我是罗伊斯！我不会扔下你！” 　　达克怒道：“你傻了你！他现在是僵尸，听不懂！你他女马得用僵尸语！咱上去找个懂僵尸语的来救他！” 　　“你先上去，我拖着它。” 　　达克急道：“矿石不要了？你死了的兄弟仇谁来报？” 　　“先救人。斯内尔港的良知，剩下的不多了。” 　　“你这个……”达克猛的就地一滚，躲开黑色血柱的横扫，“傻瓜！他脑袋后边那玩意儿，和水晶蜘蛛很像！我拖着，你去后边爆了它！” 　　“不行！万一那东西和他的脑子连在一起，他就彻底完了！” 　　达克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是你爹？” 　　“要走你走！我自己想办法！” 　　“你这个——它在干嘛？” 　　巨斧战士猛地把斧子朝地上一摔，手足并用，像只蜥蜴一样呼哧呼哧顺着岩壁爬了足有十几米高，翻身，双臂张开，十指扣进岩石中，用一对泛着死鱼白的眼珠死死盯着两人。 　　“蓄力？这个距离……他肚子鼓起来了！” 　　噗的一声！无数浓绿色的飞沫从巨斧战士口中喷射出来！ 　　每一团飞沫都粘稠异常，与空气一接触就发出嘶嘶的惨叫，拖着长长的白色蒸汽尾迹，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劈头盖脑的罩下来。 　　飞沫离两人还有七八米远，就能闻到强烈的刺鼻气味，每一滴飞沫，都充满了致命的剧毒！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光闪过，两人头顶多了一面半球形的半透明土黄色护罩，好像一口倒扣的大锅，把两人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无数绿色的飞沫落在护罩上，好像落在水池中的雨点，激起无数涟漪，但护罩只是快速闪动几下，完全不为所动。 　　两人又惊又喜，罗伊斯大叫：“土灵护罩，土灵护罩，三级魔法师！” 　　达克不敢相信：“魔法师？帮我们的？” 　　“不帮你们，难道帮这个僵尸？” 　　话音落处，一名身着黑色紧身皮衣的魔法师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胸前别着一枚德雷克商会的徽章。 　　“罗德里格斯逃出去大开杀戒了，没时间解释，先收拾了这家伙再说！” 　　巨斧战士猛地从半空中扑下来。 　　罗伊斯急忙叫道：“不要杀它！” 　　魔法师双手十指揸开，两两相对放在胸前，低声念道：“蛇缚！” 　　半空中，一条黑色的蛇刷的盘了半个圈，消失不见。可就是这半个圈，正好绊住巨斧战士的脚踝。它当下失去重心，咕咚一声，从半空中脑袋朝下栽下来，颈椎咔嚓一声脆响，没了声息。 　　魔法师笑道：“身为人类，怎么对一个僵尸发起善心来？” 　　罗伊斯道：“他不是僵尸，只是被人控制，应该还有复原的希望……多谢您出手，请问您是——” 　　魔法师一摆手：“我是商会的四级法师黑牙莫森，你——” 　　“我是商会第十六护卫队队员德尔巴，这位是斯内尔港警署巡警达克。” 　　莫森摇头：“你要是德尔巴，给打晕扔垃圾回收站里的那家伙是谁？” 　　两人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你不是德尔巴，你是汉密尔顿商会的花帽罗伊斯。拿着一个喉部变声贴和一个易容面具就敢溜进来，这胆子真是，啧啧啧。” 　　达克大嘴一咧：“哥们，听这意思，要拿我们俩去领赏？” 　　莫森没搭理达克，问罗伊斯：“八号码头十二号位的货箱背面，用白灰画了一个‘h’，对不对？” 　　听到约定的暗语，罗伊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是，你是……卡钦号三号舱西南角黑箱子里，放的什么？” 　　莫森哈哈一笑：“卡钦号三号舱里没有黑箱子。” 　　听到暗语完全对上号，罗伊斯大喜，狠狠拍了拍莫森的胳膊：“兄弟，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好说，赶紧上去，罗德里格斯变成怪物，挣脱了禁制，大开杀戒了！” 　　“什么？” 　　达克一指在地上抽搐的巨斧战士：“那这家伙……” 　　莫森一指来时的升降梯：“下来只有这一条路，它上去才是死路一条。让它留在这，等安全了再想办法把它弄出去。你们小心，地上五层，已经给罗德里格斯拆了三层啦！” 　　“什么！” 　　达克上前一步：“这些先不说，汉密尔顿商会冲进来的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这话一说，罗伊斯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如果这个叫莫森的家伙就是传出假情报的人，那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莫森沉默了片刻，道：“他们全死了。因为我的错误情报。” 　　“你这个——”罗伊斯吼叫着就要扑过来揍他，被达克一把拖开：“别急，听他说完。” 　　莫森道：”路线图没问题，但是，我没看出德雷克的埋伏。“罗伊斯怒吼：”就这么一句？这就是你的遗言？老子要宰……” 　　达克第二次把盛怒的朋友拖到身后：“沉住气——那你下来干什么，等着我们死岂不是更好？或者干脆反水到德雷克去？”后边这句是跟莫森说的。 　　莫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或许，这是一种自我救赎吧。下来找你们，可能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近十年的卧底，这种日子我早过够了，最后还搞成这样，呵呵……要是能战死，就算是不错的结局了。“罗伊斯沉默了半晌，恶狠狠道：”老子会盯着你的。“”找机会杀了我最好。你随时可以动手。“ 　　达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得通力合作才行。罗伊斯，你说呢？“见罗伊斯默认，达克道：”那咱们就这样，全力以赴，活下去！” 　　莫森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位，准备好开始地狱之旅了吗？” 　　[35.第三十五章 求生之路（1）] 　　升降梯上升的速度特别慢，简直是在蠕动。 　　达克忍不住问：“怎么会这样慢？” 　　莫森答道：“负四层有七个魔能反应堆，罗德里格斯逃出去的时候毁掉了两个，剩下五个里还有两个莫名其妙的不能运作。现在整幢楼里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照明。” 　　罗伊斯眉锋一挑：“就是说，现在这幢楼，不设防了！” 　　“是啊，可弟兄们第一波冲来的时候伤亡惨重，现在恐怕攻不动了。再说，罗德里格斯把负五层关着的乱七八糟玩意儿统统都放出来了！咱们上去只有一件事：逃命！” 　　“放出来什么玩意儿？” 　　“德雷克商会抓了一帮炼金术师，关在负五层，专门让他们研究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谁知道是什么！” 　　“罗德里格斯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本来该上断头台的，德雷克商会买通了圣堂和裁判所，另找了个替死鬼顶缸。真的早就秘密转移到这里来了。” 　　达克忍不住道：“德雷克商会真是恶有恶报。” 　　“是，不过，报得有点猛啊，你们在下面没感觉出什么来吗？” 　　“有，晃了一下，挺厉害” 　　莫森哈的笑了一声：“晃一下？那是你们运气好！一个地狱炎鸣术从负三层爆发，整个负三层石头都烧化了，负二层一片火海，估计没几个活人。” 　　两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达克道：“我记得罗德里格斯是个七级炼金术师，四级的地狱炎鸣术不是问题，但是，四级以上的法术咏唱时间超长，没有二十分钟想都别想，那么明显的法力波动，就没人发现吗？” 　　莫森沉着脸道：“整幢楼的监视和布控都是按照罗德里格斯的‘系统’布置的，这套狗匹‘系统’也跟着罗德里格斯一块反水，最后这两个小时，所有用来监控的法阵全乱套了，反馈回来的信息全是错误的！” 　　罗伊斯哀叹：“真是作茧自缚啊——法师呢？四级以上的法术，那么明显的法力波动，就算二级的见习法师也该有感觉吧？” 　　达克一捅罗伊斯：莫森是个四级法师，他都没感觉到，你这么说不是当面打人家脸么。 　　莫森面色有些古怪：“其实，这次的法术，没有法力波动。” 　　两人目瞪口呆，法力波动是侦测法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如果连法力波动都没有，那怎么知道敌人在咏唱法术？等着跟敌人贴脸吗？ 　　莫森接着道：“如果不是罗德里格斯一直被囚禁，我还以为他偷偷地在负三层埋了火药。” 　　罗伊斯道：“这个罗德里格斯行事确实诡异，你应该知道咱们商会那十二箱矿石神秘消失的事吧？估计这老家伙也脱不开干系。” 　　莫森点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德雷克乱起来，对咱们倒是有好处。” 　　达克嗤笑一声：“现在跑掉了一个七级疯子，听说上次是教会和炼金术协会一起出手才拿下，还在斯内尔广场上公开处刑，这回呢？猜猜看，谁的脸会被打肿？” 　　莫森和罗伊斯相视苦笑，罗伊斯拍拍达克肩膀：“伙计，别琢磨这些啦，咱们得想想上去怎么杀出一条血路来。” 　　莫森道：“负四层的墙很厚，有不少地方还是用魔法材料特别保护起来的。负三负四两层间的楼板也特别加固过，地狱炎鸣术主要靠燃烧和爆炸制造杀伤。估计负四层问题不大。说不定在那里还可以找到通话法阵，和地面联系上。” 　　罗伊斯问道：“那么，最危险的，就是要穿过已经乱作一团的负五层？” 　　“对。” 　　达克跃跃欲试：“我在楼板上开个洞，爬上去！” 　　莫森一脸淡定：“二十二米厚，凿吧。” 　　达克讪讪的笑着，摸摸脑袋。既然负五层是秘密所在，那肯定要隔开一段距离。或许是打穿地板把拜尔金陷下去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老想着开洞，这可不好。 　　升降梯突然抖动了一下，开始加速。 　　莫森眉头一皱：“魔能供应恢复了？不对，我们越来越快！故障！” 　　说话的工夫，升降梯已经从慢吞吞蠕动，变成刷刷地向上提举。四周的岩壁，飞一样的向下坠落。 　　三人背贴背紧紧站在升降梯正中，达克大叫：“我们会被夹扁的！开护盾，开护盾！” 　　“不行，强度不够，会被两头夹扁！” 　　突然脚下的法阵花纹快速的闪了两闪，然后哧哧的冒出大量的白气，有些地方还燃烧起来！ 　　罗伊斯大叫：“什么，这是什么？” 　　莫森同样大吼：“魔能过载！法力回路烧毁！我感觉到了，魔能不稳定，非常不稳定！” 　　达克狂喜：“速度慢了！” 　　莫森继续咆哮：“你以为是好事？” 　　话音刚落，漆黑遥远的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 　　莫森面如死灰：“魔能反应堆爆了一个，光明神在上，千万别是控制升降梯的那个……” 　　“停、停了？” 　　“不，不不不，在下降，在下降！” 　　呼的一声，升降梯地板上的法力回路全部燃起大火！升降梯带着三人朝无底深渊直坠下去。 　　莫森狂吼一声：“抓紧我！”他双臂一振，两条长长的黑蛇从掌心射出，死死咬住岩壁。达克和罗伊斯死命拽住他的衣襟。 　　黑蛇一咬一拖，三人速度一减，升降梯立即离三人远去，消失在脚下。三个大男人分量不轻，猛地朝下一坠，黑蛇一下子被拉得老长，三人重重拍在岩壁上。 　　莫森穿的是皮衣，滑手，达克和罗伊斯一个没抓牢，哧溜滑下去，吓得两人魂飞魄散，死命一抓，正好一人抓住莫森一条腿。 　　现在莫森被黑蛇挂在石壁上，达克和罗伊斯一人一条腿挂在他下面。达克大叫：“哥们，撑住啊！” 　　莫森脸憋得通红：“还要……你说！” 　　罗伊斯叫道：“达克，别跟他说话，影响他施法——哥们，使劲往上爬啊！” 　　“卧……槽……死沉……死沉的……轻点抓，老子脚……要断了！” 　　“不行啊，轻点就死了！” 　　黑蛇被扯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细。 　　罗伊斯大叫：“达克，达克，锤子，锤子，捅！” 　　达克一脸茫然：“捅？他很努力了，还要捅他屁股？” 　　莫森狂吼：“两个混蛋，混蛋，给老子老实点！” 　　嗤的一声，一条黑蛇断为两截！另一条迅速变细，岌岌可危！ 　　罗伊斯疯狂地朝岩壁甩头：“石头，捅石头！” 　　又是嗤的一声，第二条黑蛇断裂！ 　　莫森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声，向无底深渊直坠下去。 　　[36.第三十六章 求生之路（2）] 　　危急关头，罗伊斯一把抓住莫森的手！三人再次固定在岩壁上！ 　　惊魂未定的莫森抬头看，头顶是罗伊斯，他拽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抓着达克的一只脚。 　　达克在最上面，他单手握住狱眼晨星的锤柄，锤头深深插入岩壁，另一只手还有空闲朝下招呼：“你们，没事儿吧？” 　　莫森大叫：“快有了，想想办法！” 　　“放心吧，这点儿分量不算啥，我抓得住。” 　　莫森几乎崩溃：“他女马的，老子抓不住！” 　　“切，这点小体质。”说着，达克左臂单手引体向上，把两人朝上拉了一小截，空出来的右手一拳把岩壁打了个坑洞出来。右手扳住岩壁，再次引体向上，左手抽出狱眼晨星又一捅，挂成一串的三人又向上升了。 　　“你们俩，坚持住，到打出来的石头窝子那儿喘口气！” 　　三人沿着达克凿出来的石孔缓缓向上，到双手双脚都能踩在石壁上借力才稍稍松了口气。 　　罗伊斯边喘息边道：“干得不错！手脚再利索点，你砸下来那些石头渣子都叫我们俩吃了！” 　　莫森边喘边道：“别说话，蓄养体力，还不知道，要爬多久。大个儿，别动，我给你加持。” 　　“加啥？” 　　莫森没回答，低声咏唱了不知道什么法术，抬手一指，达克的双手笼了一层淡淡的黑雾。 　　“啥玩意儿啊，脏兮兮的？” 　　“打洞快！” 　　达克抬手一拳，果然如刀切黄油，轻松地开了一个洞出来，不由点头赞道；“不错，好用！能用多久？” 　　“半个小时。” 　　“好东西，我往上走了，你们跟上啊。” 　　达克撂下一句，蹭蹭地往上爬了。 　　莫森笑着对罗伊斯道：“你这哥们儿，还真有一手。” 　　“不合作，没活路啊——咱也往上走吧？” 　　“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上爬，起初还不大适应，后来速度也渐渐加快，每爬十来分钟，旁边还有一个临时凿出来的大洞，能站在里面伸直手脚舒展一下。两人不由赞叹达克想得周到。 　　又爬了不知多久，罗伊斯抬头，发现达克居然停下了，他大喊：“怎么了？到顶了？” 　　“没！”达克大声喊回来，“这里声音有点儿不对，石头也发脆，来看看？” 　　罗伊斯爬上去，摸摸潮湿坚硬的岩壁，用破甲锥敲了两下，再把耳朵贴上去细听了一会，露出笑容：“好极了，后边有个洞，打穿它！” 　　听说发现了洞穴，莫森也兴奋异常，给达克又加持了一次，达克大喜，举起狱眼晨星，轰轰两锤，一大块岩石和泥土摔下去，露出一个深深的洞穴来。 　　三人欢叫一声，鱼贯而入。 　　洞穴很矮，只能弯腰行进，但总比挂在洞壁上爬要好。达克忍不住回头问：“这里怎么会有洞？” 　　罗伊斯道：“是钢岩鼠，这些老鼠牙尖爪利，能在石头上开洞。” 　　达克好奇道：“这么大的洞，这老鼠个头不小么。”说着一转头，猛然发现，一双血红的小眼，近在咫尺！ 　　一人一鼠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达克反应比老鼠快了零点零一秒，一拳砸在老鼠鼻子上，老鼠吱的一声尖叫，拖着横流的鼻血，狼狈而逃。 　　达克嘿嘿笑道：“什么嘛，不过如——”一个“此”字没说完，脸色突变，大群吱吱声传来！ 　　罗伊斯脸色惨白：“钢岩鼠群居。” 　　莫森同样脸色惨白：“荤素不忌。” 　　一只体型硕大的钢岩鼠冲在最前面，对准达克张开血盆大口！ 　　不等它张嘴咬下，达克一锤挥出，差点把老鼠鼻子打进食管里去，紧跟上一记直拳，七八十斤重的巨鼠就像个塞进管子的纸团，被噗的吹飞！ 　　这一拳激发了达克的凶性，大吼一声：“来啊！”猛地举锤！ 　　罗伊斯和莫森同时大叫：“住手！” 　　达克一愣：“怎么？” 　　“洞会塌的！” 　　一愣神的工夫，前方数只钢岩鼠纷纷掉头，尾巴翘起，把屁股朝向三人。 　　“这是干什么，暴露狂？” 　　莫森大叫：“它们要用屁熏！后退，快后退！” 　　“后边是直路！” 　　“直路也得退！” 　　噗噗连声，黄绿色的浓稠气体顺着岩洞弥散过来。 　　三人手足并用，忙不断地倒退。 　　莫森咬牙切齿：“你们两个，到我后面！” 　　达克赶紧在洞顶开了条沟，当他和罗伊斯沿着沟从莫森背上爬过去时，莫森已经咏唱完毕，手腕猛的一甩，一条水桶般粗细的黑色长蛇沿着岩洞，气势汹汹地翻卷回去！ 　　咆哮的黑蛇身体暴涨，在洞壁中一闪而过，像一只巨大的活塞，将潮湿的新鲜空气从三人来时的洞口抽进来，将浓稠的黄绿色气体倒卷回去；而硕大的蛇头利齿怒张，凡是与蛇头接触的老鼠，全变成一具具白骨！ 　　鼠群顿时成鸟兽散。 　　赶走鼠群，三人稍事休息，继续沿洞穴向上攀爬。洞穴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可以直起身子行走了。 　　达克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有那么多可吃的东西吗？” 　　莫森回答：“这么深的洞穴，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也说不定？” 　　罗伊斯突然道：“前面有大群吱吱声！不肯退！” 　　莫森道：“看来，就要发现老鼠的秘密了。” 　　洞穴在前方到了尽头，在巨大的大厅中，成千上万只钢岩鼠众头攒动，吱吱声震耳欲聋。 　　映入三人眼帘的，是见所未见的巨大装置，好像一具巨大的吊灯，中央是一根粗大的灯柱，无数根较细的白色粗线从灯柱上延伸出去，连接到穹顶石壁上；周围一圈六个圆环型灯头，六根足有水桶粗细的黑色不知名材质的软管连接在灯头上，同样延伸到穹顶石壁中，有三根软管已经断裂，朝外一股一股地流出暗黄色膏状物，巨鼠们蜂拥而上，将膏状物衔到一旁。无数体型稍小些的老鼠一拥而上，大快朵颐。 　　达克喃喃道：“这是什么鬼？老鼠的食堂吗？那个大家伙，是什么玩意儿？” 　　莫森同样惊骇莫名，呆立了半天才道：“好像是……某种炼金术的产物，那些黄色的东西，可以吃吗？什么东西做的？又是什么让它运转？魔能？反应堆在哪？” 　　罗伊斯脸色苍白，抬手一指灯柱顶端：“应该是……那东西！” 　　[37.第三十七章 求生之路（3）] 　　两人循手指看去，灯柱顶端，是一个色彩斑驳的巨大碗状物，从洞顶的延伸下一根透明的粗壮管道，管道开口阔大，不停有淡绿色的粘稠物蠕动着从透明管道中前赴后继，落入巨碗。 　　达克艰难地咽下口唾沫：“那是……大群的史莱姆？” 　　那两人已经无法开口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史莱姆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当史莱姆汇集到大半碗时，一道巨大的电弧猛地贯穿整根灯柱，伴随着剧烈的噼啪声，无数电光沿着从灯柱上探出的白色粗线窜入穹顶；所有史莱姆全变成绿色液体，顺着灯柱柱身流下去，同时，六根软管猛地一抽，又一波暗黄色膏状物挤压出来。 　　好半天，罗伊斯才回过神来：“用这东西喂老鼠吗？” 　　“不，”莫森摇头，“好像是，用史莱姆作材料，给某种装置提供魔能动力的。那些黄颜色的玩意是料渣。” 　　“猜，这是谁干的？” 　　达克笑道：“除了罗德里格斯那个研究史莱姆的变态，还会有谁？”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起，貌似还有一个叫乔治的家伙，也对史莱姆感兴趣。他看了一眼罗伊斯，他也正往这边看过来那眼神分明是：你懂的。 　　莫森站在最前面，没看到两人的眼神，摸摸小胡子道：“能把史莱姆变成魔能，这罗德里格斯，还真有两下子，有这本事，做点正经事情不好么？” 　　罗伊斯下巴一抬：“现在，这情况，怎么办？砸场子？” 　　莫森道：“现在得想法跑路，这些老鼠，让它们自己玩儿去吧！” 　　罗伊斯有点不放心：“会不会跑出一个老鼠王国啥的？” 　　莫森摇头：“除非老鼠学会维护炼金术设备——走吧。不用管，自己就完蛋了。” 　　达克问道：“怎么说？” 　　“天上掉馅饼，谁会不高兴？万一有朝一日馅饼不掉了……” 　　达克大笑：“好极了，咱们走。” 　　三人离去，大厅中的鼠群，依然在熙熙攘攘。 　　啪卡一声，又一根黑色软管悄然断裂。 　　离开这里，向上的路是一片漆黑，还好有个法师莫森，一级的照明术在这里发挥了大作用，要不然大家就得摸索前行了。 　　不知艰难跋涉了多久，前方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微摇动的亮点，大家的立即振奋起来，难道是洞口到了？ 　　“不可能，老鼠怎么会打直洞，小心为好……咦，台阶？”达克话音未落，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狂喜不已，“台阶，这里有台阶！” 　　莫森低头扫视一番，喜道：“是台阶，这一定是当初挖负五层时的废洞，不远了，离出口不远了！现在已经从老鼠洞里出来了！” 　　达克和罗伊斯唏嘘不已，想想自从坐升降梯下去，再到一步步爬上来，真是历尽磨难，现在终于看到人类的痕迹，不由心潮澎湃。 　　“所以，准备战斗吧，”莫森眯缝起眼睛朝上打量了一番道，“跟不知名的人造恶魔！” 　　三人小心翼翼向光点摸去，走近了，果然是个洞口，达克探出头去观察了一番，朝下面招手：“外边是楼梯，安全，快上来，我们到负五层了。” 　　后面两人先后爬上来，刚刚站稳，连话都没说一句，两个巨大的黑影就轰隆一声撞在楼梯间的墙上，把天花板上泥灰震落了无数。 　　那是一头长了三根犄角的双腿直立的牛，目露凶光，正把一只同样双腿直立的钢爪巨鼠顶在角上，死死钉在墙壁上；而巨鼠铁枪一般的环节尾正从牛肚子刺进去，从背后穿了一个尖出来！ 　　一牛一鼠浑身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有多少，牛全身都在抽搐，脖子都被巨鼠的爪子刨得稀烂，而巨鼠已经大小便失禁，腥臭气阵阵扑来，依然僵持不动。 　　又僵持了片刻，咔嚓一声轻响，巨鼠的脊椎被顶断，全身一阵痉挛，没了声息。三角牛想摇晃脑袋后退，刚倒退了一步，轰然倒地，眼珠翻白，同样了无声息。 　　三人呆立了好久，达克最先反应过来：“这算什么？恶魔大乱斗？” 　　莫森道：“魔能供应中断，疯子炼金术师们搞出来的阿猫阿狗全跑出来，开始互撕了。” 　　罗伊斯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说不定，说不定，是好事。” 　　“怎么说？” 　　“趁它们自相残杀的功夫我们溜过去！听，现在没声音，是不是，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就算如此，你说最后剩下来的，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们对上它，有没有胜算？” 　　“反正在这儿瞎想肯定赢不了，”达克把狱眼晨星横在胸前，“走！” 　　三人沿着短短的楼梯向上，楼梯间的号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5”。一扇被撞碎了半边的铁门歪歪扭扭的斜靠在门框上。 　　长长的甬道里静悄悄，和来时完全不同，所有的钢质门全被撕碎，扭曲破裂，倒在地上，整个负五层静寂无声。 　　地面上是早已凝固的大片大片紫黑色血迹，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几乎铺满了整个走廊。有独臂的长角猿类，有上肢粗壮，下肢却细如麻杆的巨熊，还有长蝙蝠翅膀的硕大眼珠——只剩下一层巩月莫，眼浆早就淌了一地。 　　各种不知名的凝固半凝固血液，有红有紫有黑，把地板染成了一个打翻了的调色盘，空气中散发着的阵阵恶臭似乎变成了固体，缓步走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粘滞的附着感。 　　光石灯晦暗不明的光线照耀下，一切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达克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简直是地狱来到了人间！ 　　三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小心翼翼地在枕藉的死尸当中穿行，当走到负五层楼梯间，双脚踏上前往负四层楼梯的时候，才长出一口气。 　　罗伊斯先开口：“这就是……炼金术么？” 　　莫森道：“这是被滥用的炼金术！两位，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一个敌人也没遇到。” 　　达克傻乎乎道：“这不是挺好的？” 　　罗伊斯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这说明，这一层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比如——可吃的东西。” 　　达克惊道：“那就是说……” 　　莫森笑得苦涩：“没错，那些脑袋上刻着‘很强大，会吃人’的玩意儿，全跑到还可能有活人的负四层去了！” 　　达克勉强笑道：“哪有那么巧……”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楼梯间的门。 　　嗤的一声，从门缝里突然弹出一条又薄又锋利的舌头，舌面上还有丛生的细小倒刺，直插达克的脑袋！ 　　[38.第三十八章 求生之路（4）] 　　达克哆嗦了一下，一偏头，薄舌头擦着耳朵过去，在肩膀上开了个口子。达克大怒，伸手去抓。 　　不等他抬手，罗伊斯从后面飞身扑上，单手破甲锥闪过一道寒光，噗嗤一家伙把那条急于缩回去的舌头从当中扎了个透心凉，接着一挑一拧，把舌头揪着挽了个花，咔嚓一声钉在墙上。 　　门后响起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哀嚎，紧接着莫森怒喝：“低头！” 　　两人猛地向下一趴，一条巨大的黑蛇猛然蹿出，呼啸一声，穿门而过，把门板烧了个足有水桶粗细的窟窿！ 　　达克怪叫一声，一脚踹破大门，狱眼晨星作势要打又停住：“干掉啦。” 　　地上仰面朝天倒着一具人形尸首，上半身的右半截已经被黑蛇烧光，大半个脑袋还是完好的，眼珠暴凸出眶外，口中锋利的舌头被紧绷绷的拽着拖过房门，钉在墙上。 　　罗伊斯把破甲锥一拔，舌头吧唧掉在地上。 　　莫森蹲下翻弄一番，一抬手，一枚德雷克商会护卫的徽章夹在指间：“从我往下走到现在，估计也就三个小时，这家伙是个三级的大剑士，不知道染了什么东西，变成这样。整个人都烂了，又不知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达克和罗伊斯一起打了个寒噤，达克道：“那要是我们……” 　　“只会烂得更快。从现在开始，别脑子一热就往上扑。小心为妙。” 　　三人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在高度戒备下，虽然遭遇了几次突然袭击，但都有惊无险。 　　达克在前面开路，被不知从哪蹦出来一只活尸猴子抱住脑袋，掰着他的脖子就朝胡同里拐。罗伊斯甩手一锥划断猴子腿筋，猴子吃痛撒手跳下，不等落地，狱眼晨星赶上，一锤把猴子脑袋打了个万朵桃花开。 　　走到拐角处，莫森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下巴都烂掉了的大腹女子，张嘴就是一大口毒汁喷来，毒汁虽然被闪过，但落地开花，淌得四处都是。莫森手中黑蛇一划将毒妇切为两段，却被毒汁与前面两人隔开，紧接着天花板上跳下无数身上起火的活尸，抬手就抱，莫森猝不及防，草率套了个护盾支撑，眼看要被撕碎，前面达克扑来，一记粉碎打击将莫森周围活尸全数震翻，罗伊斯发动星辉跃斩，一秒连切十二根喉管；最后两只被莫森的黑色蛇牙撕成尸块。 　　第三个倒霉的是罗伊斯，头顶突然掉下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罗伊斯何等眼力，胖子一露头就看出这家伙也是个活尸，破甲锥一挑，在空中给这厮开了膛，没料到这厮一肚子尸水哗的淋出来，给浇了一头一脸，尸水味道一散开，好家伙，四下里活尸如潮，蜂拥而至，不管达克和莫森，直扑罗伊斯。莫森沉着咏唱，达克粉碎打击扫清周边，一条黑蛇头尾相连绕罗伊斯一周，凡扑上来的僵尸全被黑炎烧成了焦炭。 　　莫森是四级法师，老江湖；达克和罗伊斯虽然级别不怎么样，可胜在敢打敢拼，悟性超凡。活尸虽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搭配法，一旦习惯，一个与一百个同。三人的搭配又恰好符合冒险小队的基本搭配：一法师一战士一刺客，起初配合还有点生疏，到后来简直是锐不可当，一路从楼梯间杀到负四层长廊中部。 　　走到长廊中部，前面路被封死，封住路的居然是一面铁墙。定睛细看，原来是数面塔盾层叠而成，再走近些，发现接缝处还都被烧熔在一起，结实无比。 　　达克正想招呼后面两人来看看，只听一声厉喝在盾墙后响起：“敌袭！” 　　顿时咔咔连响，塔盾孔中探出十余只重弩，指向三人，有几只弩箭尖端光华闪动，一看就是附魔箭矢。 　　达克大吼：“老子不是活尸！活尸不会说话！”莫森也大叫道：“我是黑牙莫森，有没有认识的？” 　　盾墙里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莫森，认识我吗？” 　　一听这个声音，莫森大喜：“拜尔金？是你？你没死？”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从下边上来？” 　　“下头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伯纳多叫我收拾他们。下去以后碰上这档子事儿，我寻思着多个人就多把子力气，没动手。” 　　达克扯直了嗓子道：“衣橱，是我啊！” 　　这一嗓子吼出去，盾墙里鸦雀无声，接着就是吃吃的笑声和拳头到肉的声音，然后盾墙底侧一块盾牌缓缓移开：“进来吧，慢一点儿！” 　　三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莫森领头，鱼贯而入。 　　走进去一抬头，三人楞了，里面还有一道更大更厚的盾墙！无数弓弩第二次对准两人。 　　“别动！兵器放下！” 　　莫森大叫：“这是哪一出？我们不是活尸！” 　　拜尔金的声音从盾墙后传来：“你们当然不是，但是身上可能有恶魔之种！一旦染上，必死！先等一会，检测完再进来！” 　　“恶魔之种？检测？” 　　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从盾墙后抛出来：“里面有个圣光法阵，绿色通过，红色留下！” 　　莫森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捡起珠子，用力按下中间按钮，银白色的圣光喷薄而出，为三人镀了一层银光。 　　银光中，莫森和达克的身体微微散发出柔和的绿色光辉，而罗伊斯却是刺眼的红色！ 　　罗伊斯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意外的发现，毛孔居然变得又粗又大，好像一张张饥饿的嘴巴，正拼命把体表那些沾染的湿漉漉的尸水吸进去！ 　　他头皮一麻，突然一阵头晕，咚的摔倒在地。 　　盾墙后大哗，一个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恶魔之种，恶魔！杀了他，杀了他！” 　　拜尔金的声音响起来：“闭嘴！再吼我就把你扔出去！”喝止了唧唧歪歪的家伙，他大声道：“有人被种了恶魔之种？” 　　莫森大叫：“有一个红光！但不知道是不是恶魔之种！恶魔之种是什么玩意儿？” 　　“你们先进来！” 　　达克叫道：“那他怎么办？” 　　“不会不管他的，先进来说清楚。” 　　[39.第三十九章 圣者（1）] 　　盾墙边一块塔盾掀开，两人钻进去，这次，终于看到这个守备据点的全貌了。 　　现在他们在负四层的走廊正中，左右两边是厚实坚固的墙壁，前后两头各有两道盾墙。兵力大约有四五十人的样子，以剑士和弓手为主，大部分人着装整齐，剑士组成第三道防线，弓手全部扣上弦，严阵以待；另外还有六个黑袍法师，看不出级别，其中四个正奋力撑起一个巨大的法阵，把整个区域保护起来，另外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弓手身后，稍微远离盾墙的位置。 　　头顶，是几乎被烧熔的负三层楼板，有些薄的地方，一滴滴赤红的岩浆正缓缓滴下来，滴在法阵护罩上，腾起一阵白气，把硫磺的刺鼻气味送进每个人的鼻孔，隔几分钟，一大坨熊熊燃烧的粘稠熔岩啪的糊在法阵上，法阵猛地一颤，所有人都跟着一抖，四名法师赶忙增加魔能输出，于是法阵再次稳定下来。 　　法师们一动也不敢动地支撑着法阵，唯恐一不小心被岩浆灼穿护罩。 　　每个人的脸上汗出如浆，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这支小队伍的总指挥是达克的老熟人拜尔金，他站在队伍正中，全副武装；身边还有一个披着破旧白袍的老人和一名紫色长发的少女，两人似乎是光明神教的牧师，正在紧张地给伤者施展治疗法术。 　　最扎眼的，莫过于一个矮胖子，发型十分独特，像一头剥了皮然后染成金黄色的大蒜，每走一步，大蒜在头顶颤巍巍的乱抖，见达克和莫森过来，夸张地叫了一声，朝紫发少女跳了一步：“你们，不要过来！” 　　紫发少女厌恶的皱皱眉头：“他们是健康的。” 　　“万一检测不出来怎么办？” 　　“那您自己去做进一步检测吧！”紫发少女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掉头忙着救治伤员。谁知伤员一把推开她：“别管我，我不行了！” 　　“别瞎说！”紫发少女温柔地道，“已经净化过，很快就好了！” 　　“不，不，你看，毛孔，还是张开的，只是没有变大——净化只能阻止恶魔之种扩散，不能根除，对不对？” 　　“马修尔，闭嘴！”拜尔金轰轰两步走过来，“伊莎贝拉牧师已经尽力了！” 　　“我没有责怪伊莎贝拉牧师的意思，只是，”伤员裂开嘴笑了，“嘿嘿，回复术不行，痊愈术也不行，净化是最后的手段了吧，这个不管用，拜尔金老大，你愿意眼睁睁看着我变成活尸么？” 　　“马修尔……” 　　“维持这种隔离法阵，消耗法力太大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法力，还不如去救别人，去啊！” 　　“我不会放弃你的！” 　　“拜尔金！你这混蛋，你要看着我变成活尸，丑陋的死掉吗！我愿以人的身份去死！” 　　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伤员突然抽出腰间短剑，在颈间狠狠一勒！ 　　如泉的鲜血一滴也没有溅出来，伤员的身旁，似乎有一整圈无形的透明幕墙，挡住了鲜血。 　　殷红的血液沿着幕墙汩汩流下。 　　白袍老牧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灵魂逝去了，恶魔之种失去了活力……勇士啊，你的躯壳留在英勇奋战过的人间，而你的灵魂，将在天国圣园中得到永生，光明至上！” 　　所有人，包括达克和莫森，都忍不住低声道了一句：“光明至上！” 　　白袍老牧师挥手撤掉了隔离法阵。拜尔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逝者身前，俯身把他抱起，任凭如泉的鲜血将盔甲染红。 　　“扔出去，把他扔出去！会腐烂的，会传播瘟疫的，快扔出去！”金发胖子上蹿下跳的吼叫着，丝毫不顾忌周围人愤恨的目光。 　　拜尔金稳重如山的双手，居然在微微颤抖。他用极慢极慢的步伐，缓缓挪动到盾墙前，猛地把尸体抛了出去。 　　尚未干涸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血之泪痕，越过盾墙，消失在众人目光中。 　　当尸身重重落地声传来时，伊莎贝拉一头扎到白袍老牧师怀里，放声大哭。 　　金发胖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早这么办多好，浪费那么多法力……唔唔唔，你，你要干什么？” 　　达克噔噔噔走过来，一把薅住胖子衣领，把他举在半空：“头上顶了坨屎的混蛋，老子忍你很久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有人本能地想冲过来，拜尔金悄悄打了个手势，那人立刻悄没声息地把伸出去的一只脚缩了回去。 　　胖子吓得吱吱乱叫：“我是……我是会长的儿子，别，别动我，要不然，我让你——咦？” 　　“原来是会长儿子啊，失敬失敬，”达克一只手把他举在空中，另一只手伸出去，似乎想拍拍他胳膊，“刚才失礼了，您别在意。” 　　“赶快把老子放……啊啊啊啊！” 　　胖子发出杀猪般凄厉的嘶吼，他的一节小指被达克硬生生地捏成了血酱！ 　　“这才是老子该做的！”达克厌恶地把手上的污血和碎骨渣在胖子身上擦了擦，一耳光呼他脸上，“早他女马看你不顺眼了！再给老子说一遍，你他女马是谁？” 　　“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他女马是谁——” 　　达克凶神恶煞地吼道：“你他女马是根吊！” 　　“是是是，我是吊，我是吊啊！” 　　“你连根吊都不如！”达克一口唾沫啐胖子脸上，“再让老子听见你吱吱歪歪，踩烂你的鸟蛋！滚！” 　　达克手一松，胖子吧唧一声糊在地上，连站都没敢站，撅着大肥屁股一头拱进角落里，再不敢动弹。 　　紫发少女噗嗤一笑，擦擦眼泪，抬手一个回复术给胖子甩上，朝达克行礼：“光明神教二级牧师伊莎贝拉，向您问候。” 　　达克还礼：“斯内尔港警署实习巡警，达克，恭祝圣安。” 　　拜尔金咣咣走来，大手在达克肩上一拍：“小子，果然没死啊！” 　　达克朝他一点头，朝外一指：“我兄弟在外边，我不想让他抹脖子，恶魔之种什么鬼，有治吗？” 　　“罗德里格斯搞出来的花样，跟瘟疫差不多，中的人都变成了活尸。” 　　“跟体质有关吗？” 　　“没有。跟级别也无关，只要染上，早晚而已。” 　　“多久？” 　　“大概三个小时。” 　　达克的瞳孔瞬间缩小：“三个小时？光明系法术呢？” 　　伊莎贝拉急切地道：“有效，但每一种只能发挥一次作用，延缓腐烂速度，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恶化！” 　　“一点希望都没有？” 　　少女难过地垂下头。 　　“不对，既然是炼金术的产物，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拜尔金上前一步：“邪恶炼金术的产物，还是高级别炼金术师制作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解决？现在我们就这几十个人，被困在这里，和外面联系不上，活尸越来越多，腾不出人手来解决！” 　　达克脖子一梗：“我去！” 　　“送死？去哪送死？” 　　达克顿时泄了气。 　　拜尔金道：“现在，我要把你编入作战序列，达克，服从命令，拿起你的武器，去第二道盾墙后守卫！” 　　“老子要是不听呢？” 　　拜尔金眼中划过一道寒芒：“我马上宰了你！” 　　达克的牛脾气上来了：“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声音：“有人听到吗？有人吗？有——人——吗？” 　　[40.第四十章 圣者（2）] 　　所有人精神一振，通话法阵恢复了？有人会来救我们吗？ 　　反应最快的居然是自称为吊的小胖子，屁股下像装了根弹簧似的蹦起来，朝头顶狂吼：“有，有，快来救我，我是会长的儿子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唐李希尔顿——” 　　“闭嘴！”头顶的声音和走廊上的声音合二为一，把小胖子吓得又缩了回去。头顶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却很威严：“负责人，说话！” 　　拜尔金上前一步：“五级剑师拜尔金，现在临时担负四层守卫长。” 　　头顶音量很大，里面有些嘈杂，那个年轻的声音似乎和身边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法阵里就传来一阵翻动书页的声音，接着一个有点怯生生的年轻女孩声音响起来：“拜尔金先生，您是盾卫队长，不应该……嗯，出现在那里，而且，嗯……您没有授权——” 　　拜尔金毫不客气地打断：“你的名字。” 　　“咦，我吗？呃，啊，奥、奥莉薇娅，书记员。” 　　“很好，奥莉薇娅小姐，我们共五十九人被困在负四层，有人被种了恶魔之种，随时可能死去，因为你的愚蠢，我不得不花两分钟来向你解释。我受执行会长伯纳多指派，到负二层执行拦截入侵者任务，被打落到负三层，然后在恶魔爆发引起的骚乱中收拢了一部分战士退守到负四层，保卫商会最后的两个魔能反应堆。如果对我的身份还有怀疑，您可以去找执行会长伯纳多或副会长胡里安，如果现在还能找到那两个白痴！” 　　“总之您的身份没有问题，我是八级炼金术师乔治，”外面的年轻男子毫不客气占领了通话法阵，“罗德里格斯正在与我父亲激战，双方平分秋色；罗德里格斯设置在这座建筑里的防御系统已经被我破解。你们那边具体情况如何？” 　　“请问令尊是——” 　　“九级炼金术师尼古拉斯。” 　　听到神级炼金术师的名字，众人一片欢腾，九级和七级的差距有若云泥，内外联系也已经恢复，想必援军很快就可以抵达。 　　一片混乱中，一旁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九级和七级平分秋色？也太渣了吧——唔，唔！”他的嘴巴被旁边的守卫拾块破布堵了起来。 　　达克走过去，目露凶光，一只手拍拍小胖子的脸颊：“头上顶着坨屎的猪头，手指不疼了？” 　　小胖子立刻蜷缩成球状，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只小狗。 　　拜尔金大声道：“负三层已经烧融，岩液正往下滴，现在大部分魔能反应堆的能量和法师的法力都用在支撑法阵上；有四个重伤员，六个轻伤，还有一个，被恶魔之种附身，三小时内就会腐烂变成活尸！周围的活尸数量正在增加！” 　　“恶魔之种？什么东西？” 　　拜尔金一愣，难道连八级炼金术师也没听说过这个？但无暇犹豫，大声道：“罗德里格斯开发的邪恶炼金术，能附身在活人身上，把人变成没有意识、力大无穷的活尸！”。 　　达克腾地跳起来，大吼道：“乔治，乔治！我是达克，罗伊斯倒了，恶魔之种！我们不知道怎么解除！” 　　“明白了。我需要观察样本，通话法阵说不清楚！” 　　“真视法阵毁了！” 　　“可以用通话法阵改，也可以改成传送法阵。” 　　一众护卫顿时人人动容，连一旁稳重如山的白袍老牧师和伊莎贝拉也震惊得连连划起十字。 　　通话法阵是个二级法术，真视法阵却是四级，更不要说六级的传送法阵，三者的技术含量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全靠远程操作就能解除并夺取罗德里格斯系统的控制权，还能利用现有线路改造，这技术真是匪夷所思。有这样强大的炼金术师站在己方一边，众人顿觉信心大增。 　　乔治的声音继续传来：“改法阵需要魔能，负三层全毁，我下不去，你们那边魔能输出不足，没法远程操作，我需要至少一座魔能反应堆！” 　　拜尔金道：“我们这边的反应堆只有两座，一座供给整座楼的能量运转，另一座支撑防御法阵，不能抽走！” 　　“我看过设计图，应该有七座，另外五座呢？” 　　“魔物爆发毁掉一座，还有四座，情况不明，估计控制在罗德里格斯手里！” 　　达克第二次大吼：“花帽还剩下两个半小时的命！” 　　乔治的声音冷酷而冷静：“半小时内，拿回一座反应堆，一切都不是问题。拜尔金先生，请立即安排可靠人手。” 　　拜尔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所有被他注视的人，无论战士、弓手还是法师，都挺起胸膛，等待他的召唤。 　　“这些活尸很古怪，每次我们出动的人越多，级别越高，它们也越多越强大。超过四人，一定是尸潮；平均等级超过三级，一定是尸潮，所以，我们不能出动太多主力——弟兄们，三级以下的出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了半晌，出来三个人。 　　拜尔金点头：“没错，能活到现在的三级，基本没了。刚才的防御战，你们没帮上忙，现在，需要你们用一次决死突击，来为大家打通求生的道路！” 　　三人中有两人神色变得很不自然，只有中间一人泰然自若：“巴雷尔，三级弩手，擅长重箭。” 　　拜尔金接着道：“离这里最近的，是三号和四号反应堆，在走廊尽头的两侧，路上布满活尸。而且，反应堆是不是被破坏了还不知道。一旦离开走廊这条直线，大队无法提供任何掩护和支援，只能靠自己！” 　　达克前跨一步：“你说过我算是个二级半战士，算我一份！” 　　拜尔金点头：“你本来就在计划之内——莫森，你呢？” 　　莫森道：“四级法师，过线了。” 　　“没办法，那几位黑袍都是五级以上，法术输出就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 　　拜尔金沉吟：“战士、弓手、法师……还需要一个刺客或一个牧师——” 　　伊莎贝拉胸脯一挺：“我是二级牧师，我去！” 　　角落里的胖子发出一声惨叫：“不要啊，伊莎贝拉妹妹，去就死定了，死定了啊！” 　　[41.第四十一章 圣者（3）] 　　伊莎贝拉鄙夷地扫了胖子一眼，坦然站到达克身边。达克忍不住瞄了少女几眼。 　　达克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少女比他矮了足足两个头，对比起来有点突兀，达克从上往下扫视，只能看见一头紫色瀑布般的亮丽长发和微微翘起的小琼鼻鼻尖。 　　“伊莎贝拉牧师，那些活尸，相当难缠，你要小心。” 　　少女仰起小脸朝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是二级颂圣牧师，和你们一起，一定很安全！” 　　达克一愣：“二级颂圣牧师？不是到了四级才有属别之分么？” 　　光明神教的神职人员从低到高大致可分为服事、牧师和主教三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三阶，如果粗略区分，大体上也可以跟其他职业的九等级体系相对应。 　　牧师是神职人员中的中层，一旦从服事升职为牧师，变化有天壤之别。不但法力大幅增长，还可以得到主教传授全新的神职人员技能。按照技能分类不同大致可以分为驱魔牧师和颂圣牧师两大类。 　　所谓驱魔牧师，类似于魔法师，是用自己娴熟的法术和战斗技巧直接与邪魔异端作战的精英牧师。 　　颂圣牧师则不同，战斗能力比较低，攻击技能没有驱魔牧师那样丰富多彩，但辅助和恢复能力极其强大，技巧熟练的颂圣牧师，只要一名，就能把一支普普通通的冒险者小队变成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 　　但是…… 　　达克的眉毛忍不住抬起来，二级？那可是普通服事的水平啊，怎么就变成颂圣牧师了？ 　　他正想着，伊莎贝拉款款走到白袍老牧师跟前，单膝跪倒，右手轻抚前胸，上身微倾：“老师，我去了。” 　　白袍老牧师慈祥地望着她道：“去吧，我的孩子，让光明重现。” 　　“是。” 　　“另外，如果遇到意外，就全力以赴吧。” 　　“可是，我们的事业……” 　　白袍老牧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微笑道：“没关系，我们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了。我们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吗？” 　　“是。老师，您也小心。” 　　“放心去吧。” 　　“是。”少女又向老人行了个相同的礼，亲吻了老人的手背，缓缓立起，转过身来。 　　达克突然有种错觉，少女转身时，似乎有银光在身上一闪即逝。 　　拜尔金道：“那么，我来安排小队分配。达克，盾卫；巴雷尔，远击；莫森，范围打击与辅助；伊莎贝拉，治疗与恢复。达克为队长，如果达克死亡，按照莫森——巴雷尔——伊莎贝拉的顺序转移指挥权，明白吗？” 　　四人齐声答道：“明白！” 　　拜尔金大吼：“前锋——都有——盾卫，举盾！” 　　十余名战士同时举盾：“呼喝！” 　　“重弩队，破魔矢！” 　　耳边传来一阵密集的拉弓扣弦声。 　　“枪刺队，架枪！” 　　咔咔连响，十余根锋利的长枪架到盾卫们的塔盾挂钩上。 　　“法师队，加持！” 　　两名黑袍法师同时抬手，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光环一闪而过，所有人的兵器尖端都变成了赤红如血的颜色。 　　“火元素加持？这里最好用的应该是光元素加持——”伊莎贝拉想都没想，抬手就要放出法术，被拜尔金一把抓住：“等等，伊莎贝拉牧师，您的法力，还是留给他们三个吧——前锋，起！” 　　“呼喝！” 　　随着整齐的吼叫，所有盾卫、重弩、长枪，全数前进一步，第二面盾墙放倒！ 　　“进！”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第一道盾墙山崩一般倒下，把猝不及防的活尸齐齐压成了肉饼。 　　罗伊斯惊愕地看着十余名全身披重甲，持巨盾的战士从身边稳稳走过，在面前不远处扎下坚固阵线。紧接着，一道透明却坚固的隔离法阵罩下，把他牢牢地护在中央。 　　尸潮咆哮，漫卷而来！ 　　无数牙齿和手爪在坚固的盾牌上啃咬、击打，噼噼啪啪的声音好像下雨一样密集。 　　盾牌阵线摇摇欲坠！ 　　拜尔金再发口令：“重弩队，放！” 　　“嗡！”所有重弩的弓弦几乎同时放开，在尸潮面前卷起了一场金属的风暴。 　　用破魔钢雕刻而成的特制箭头刺中活尸坚实的皮肤，就像烧红的钢刀刺穿黄油，轻而易举的穿透而过，有些射得正的，一连钉穿五六只活尸！ 　　“枪刺队，刺！” 　　“突，突，突！”五条锋利的长杆刺枪闪电般从盾后刺出，连进三步，连刺三轮。盾前的尸线顿时从锯齿形变成了一个倒圆弧形。 　　长枪手刺完三击，全体下蹲，第二波长枪越过他们头顶，呼啸而来。 　　“突，突，突！”随着整齐而有节奏的战吼，一波波长枪兵好似大海里涌动的波涛，循环突刺，将尸潮赶得步步后退。 　　这就是战阵厮杀吗？依靠群体，依靠群体，没有一只活尸能够贴身！那些特殊的活尸也不行！ 　　拜尔金突然高声叫道：“达克！” 　　达克猛回头。 　　“看仔细了！守！” 　　一声令下，走廊中央的盾卫，长枪手，全部齐刷刷向左右转四十五度，让出中路一条缝隙。 　　蜂拥的尸潮立刻顺着缝隙钻进来！ 　　拜尔金手中的骑士枪突然爆发出银白色的光芒，“龙咬”发动！ 　　粗大的银色光柱一闪，所有枪尖正对的活尸，全被刺穿出一个个足有碗口大小的正圆形窟窿。 　　轰的一声巨响，足有四五百斤重量的巨大甲胄紧随闪光之后向前直线突击！ 　　巨大的雷鸣冲击着所有人的耳月莫。拜尔金铠甲到处，所有的活尸，全部被挤压、碾爆成一团团血雾！半条走廊的墙壁漆成暗红色！ 　　达克已经不会呼吸了。 　　拜尔金脚下一停，骑士枪平扫划了半个弧，活尸残肢断臂四下乱飞，紧接着骑士枪高举，枪尾猛击地面，烈波击发动！ 　　咚的一声闷响，凡是被烈波击扫中的僵尸，肚皮一瞬间全部膨胀，下一刻，无数内脏化作一滩滩稀烂的肉泥，被强大的气压从肚腹内硬生生喷挤出来！ 　　一瞬间，走廊里成了烂肉的盛宴！ 　　达克的心狂跳不已，这才是拜尔金的真正实力吗？一个人，一个人扫平了半条走廊？ 　　拜尔金在烟尘和血雾中傲然屹立，如同巍峨山岳。 　　他放声大呼：“还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达克，走，走！” 　　[42.第四十二章 圣者（4）] 　　目送着达克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深处，拜尔金缓缓吐出一口气：“全军，防御！” 　　重弩手开始层叠射击阻断尸潮追击，长枪手缓缓后退，顶着巨盾的盾卫留在最后，众人的盾牌和拜尔金手中的巨盾发出巨大的共鸣声，金色光芒同时在所有盾牌上绽放开来，群体技能“联合防御”发动。 　　两面巨大的盾墙重新树立起来。 　　“拜尔金先生，来休息一下吧。”白袍老牧师招呼道，说着，一道乳白色的圣光洒下，拜尔金立刻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 　　“谢谢，乌尔班牧师。您留着点法力吧，我还能和副手轮换休息，您只能不眠不休的救治伤者和加持，会撑不住的。” 　　乌尔班牧师呵呵笑道：“没关系，几个小小的治疗和辅助法术还难不倒我。有件事我觉得奇怪，活尸的数量和强度会根据我们这边出动人员的数量和强度变化。还真是不同寻常呢，就好像，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活尸所监视一样。” 　　拜尔金道：“据我所知，就在上个月，商会刚刚改进了监视法阵，改用了罗德里格斯发明的全新系统，估计是这系统出了问题，罗德里格斯一定留了后手。但是，一个大活人，是如何控制活尸的？而且，他现在在上面激战，又是如何安排尸潮对我们形成包围，还能做出针对性部署的？” 　　“炼金术的玄奥，只能交给炼金术师去探索。我们这样的局外人，终究用不上力啊。真是玄而又玄的领域，难怪被称为光明神的恶作剧。” 　　关于炼金术的起源，神学家一直认为，炼金术是光明神在创造天地万物之后，于闲暇之时的消遣之作，具有不可捉摸的神秘特性，于是有些神职人员就戏称，炼金术是光明神的恶作剧。没想到这一称呼居然同时被光明神教和炼金术协会所接受，久而久之，这个称呼也就流传下来。 　　乌尔班牧师说罢，微笑着叹口气：“不过，居然把罗德里格斯这样危险的异端分子藏匿起来，贵商会……”他沉吟了一下，改口道，“贵商会的某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些。” 　　拜尔金眼睛一亮：“对啊，就是某些人。” 　　“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置整个港口的居民安危于不顾，这样的败类……” 　　拜尔金义愤填膺：“不用圣教出手，我们自己就收拾掉他！” 　　乌尔班继续微笑：“听说贵商会和圣教教会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您在会中的威望又高，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处理完以后，最好您亲自去一趟圣堂。” 　　拜尔金苦笑：“圣堂？恕我直言，有些教士的品行，我实在不敢苟同。今天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以后有没有我们这个商会，都很难说。” 　　“神总会眷顾他最虔诚的子民。关掉一扇门，一定会在别处开一扇窗。” 　　拜尔金笑道：“借您的吉言，要是真能这样，我一定多买赎罪券。” 　　乌尔班连连摇手：“不不不，赎罪券全是骗人的把戏，只是肥了那些披着法衣却行亵渎圣恩之事的骗徒。信仰光明，即可得救，何必去求教士？” 　　这句话好像一颗重磅炸弹，把所有听到的人都炸得缩了一下脖子，拜尔金更是目瞪口呆！ 　　赎罪券是什么？是为拯救罪人而献上的虔诚！按教会的说法，只要金币落入钱箱叮当一响，罪人的灵魂就能直升天堂！兜售赎罪券是教会最大的财源，现在，这个老牧师居然公然反对，还直斥为“骗人的把戏”？光明神在上，这老家伙难道是个披着法袍的异端？ 　　见众人呆若木鸡，乌尔班叹道：“我是个苦修士，在各地奔波了十五年，大多数地方的教会，真是不成个样子！就说那些赎罪券，难道天堂只为有钱的贵族而设？那些辛辛苦苦为生计奔波的平民，难道就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这样下去，肥了本该清贫敬神的教士，瘦了虔诚颂圣的百姓，毁了圣教光明慈爱的声誉！” 　　拜尔金几乎石化，这个似乎弱不禁风的老家伙，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但却是大家敢想不敢说的话！ 　　“那，那么您被关在负五层……” 　　乌尔班笑道：“还不是斯内尔港圣堂中的一小撮败类，勾结贵商会的某些人，我一到此地，还没开始布道，就和学生一起被秘密囚禁了。” 　　拜尔金继续义愤填膺：“这些败类，真是该死！” 　　“是啊，不过现在，我们只能祈祷，突击出去的四位勇士能平安归来。光明至上！” 　　众人齐声道：“光明至上！” 　　“光明至上！” 　　伊莎贝拉一边高呼，一边为冲在前面的三人加持了“天使护佑”。 　　“天使护佑”是个二级的颂圣系群体守护技能，能提高对抗异端邪魔的防御力。 　　这技能一出，莫森忍不住盯了女孩子一眼。用法不对。 　　所有群体技能消耗法力都很巨大，“天使护佑”的效果跟受术者的体力有关，体力越强，加成越高，现在四人中只有达克身强力壮，用这种群体加持，真是浪费。 　　现在咱四个是一个小队，万一你紧要关头没了法力，难道靠你那根细细的手杖上去敲活尸脑袋？ 　　莫森想着，正要出言提醒，又是一个群体加持技能“天使祝福”被释放出来。这个技能的消耗更为巨大，三级服事最多能放两次，就得慢慢等待法力恢复。 　　巨大消耗带来的是巨大收益，五分钟内，十五米范围内所有友军速度增加，包括移动速度，攻击速度，以及蓄力、咏唱和硬直恢复速度。 　　无咏唱施法的爽快感，谁想体验一下？无蓄力技能连击呢？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三分钟后，大家统统变成零法力和零体力的软脚虾！ 　　大家当然都不是傻子，怎么会放任这种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异常情况发生？但是，但是啊，你可保不准队友都跟你心有灵犀，万一你算好了敌人的攻击节奏正准备出手，突然头顶光芒一闪蓄力只用了一半时间就完成了，然后技能放空，接着被敌人抓住时间差吃得死死，躺在地上悲愤莫名还看见那个罪魁祸首的辅助正得意洋洋的一脸“快来夸我吧”的表情，心里是什么感觉？ 　　所以说两种辅助最不靠谱，一是什么都不会放的，二是什么都敢放的！ 　　现在，这个叫伊莎贝拉的小牧师，貌似就是这第二种情况啊！ 　　[43.第四十三章 女妖（1）] 　　冲在最前面的达克根本不知道莫森的腹诽，他只觉得被加持以后状态出奇的好。 　　身上披着“天使祝福”的淡淡银光，狱眼晨星在手中几乎没有分量，每一次挥击都带起呼啸的劲风，每一次落地，震波的范围都出奇的大，活尸群就像一堆被击中的保龄球瓶，被震得东倒西歪，有些直接被震碎了关节，瘫软一地。 　　正杀得痛快，眼前一花，脖子一紧，被一条坚韧的长舌卷住，顿觉像缠了一条铁链，呼吸艰难。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划过，一发重型弩箭呼啸而出，正中藏匿于活尸群中的长舌活尸脑袋！ 　　重弩手巴雷尔的第一击，命中！暴击！秒杀！ 　　巴雷尔上弦速度快得惊人，咔咔两声，第二支破魔箭上弦，悬刀一扣，射穿达克正前方三只活尸，破体而过，一箭正中躲在重重尸群缝隙中的腐烂肥胖活尸——那货想借其他活尸掩护给达克喷恶魔之种，被一箭破腹，尸水喷了前面活尸一身，一滴也没有洒在达克身上。 　　达克重获自由，左一锤，右一锤，扫退两侧活尸，身子朝旁一闪，两道气势汹汹的蛇牙形波刃从背后削来，好像露出海面的鲨鱼背鳍，将一条直线上的活尸全数斩作两片。 　　在“天使祝福”的作用下，莫森施法几乎不需要咏唱时间，连硬直时间也几乎没有，两道蛇牙刃波甩出，一口气还没有喘匀，食指指尖突地射出十条粗壮的黑线来。 　　黑线朝前一钻，一扯，猛地绷直，唰唰连声，将整条通道的空间切割成无数细小破碎的区域，所有还在站立的活尸，全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碎肉块。 　　接着莫森身子朝后微微一坐，双手十指揸开，一颗巨大的黑球快速旋转成型，待到旋转膨胀到桌面大小，莫森将黑球猛地朝前一甩，嗤的一声，所有的尸块、烂肉、污血、碎石，全被黑球吸进去，腐蚀得渣都不剩！ 　　莫森不计成本疯了一样的狂甩法术，因为不安一直盘踞在心头：天知道这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小牧师什么时候哑火？ 　　按照莫森的计算，天使祝福持续五分钟，二级服事——好吧，按那小妞说的，牧师，最多放三次，十五分钟顶天了，她要是一紧张提前释放了，就更捉襟见肘了！ 　　也就是说，四人小队现在这种神挡杀神的状态，最多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以后，体力法力消耗殆尽，就算拿下魔能反应堆，还要花时间接驳线路，还要一路杀回去，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要趁现在状态正猛，能多干掉一批、多走快一点，就是离生路更近一点！ 　　达克高叫一声：“门！到了！” 　　活尸数量突然骤减！ 　　“大家小心，先别过去！”巴雷尔两根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一点，双目顿时变成金色——“鹰魂之眼”发动，同时提高视距、暴击率和命中率，配合天使祝福的加成，现在他有信心用重弩击断百步以外的发丝！ 　　另外三人的目光凝重起来，活尸数量减少，意味着里面可能有更强大的怪物。有经验的冒险者会避开这些异常的地方，但是，反应堆就在里面，四人没得选择。 　　达克大声问：“里面有什么？” 　　“反应堆！好像表层法力回路出了点毛病，有很薄的烟，没有火头。”巴雷尔脚下挪动了一下位置：“没发现活尸。” 　　莫森眉头一皱：“像是个陷阱。” 　　“我也这么想。墙壁完好，天花板完好，没有尸体和战斗痕迹……等等，反应堆后面有东西！” 　　“什么？” 　　“角度不好，反应堆挡着，看不清，一件红衣服，嘘！安静！” 　　三人连忙闭嘴。 　　巴雷尔单手端平重弩，一步步向门口靠近，一边缓缓向三人摇手，示意没有异常。最后，他缓缓地摸进门去。 　　“有人在哭！”伊莎贝拉低声道。 　　莫森低声道：“不正常！小心！”说着，一团黑雾把双手包裹起来，做好了随时发动技能的准备。 　　四人用极慢极慢的速度，一个一个摸进去。 　　低声的啜泣还在继续。 　　达克低声道：“红衣服小女孩，跪着，两只手捂脸上，看不见脸。” 　　“别说话。安静！牧师往后站！” 　　巴雷尔改成双手端弩，慢慢的，慢慢的从背后向女孩接近，女孩完全没有发现他，完全沉浸在悲痛的世界中，恸哭不已，那哀哀的声音让人心都碎了。 　　巴雷尔低声叫道：“喂，喂，小姑娘，小姑娘。” 　　小女孩明显听到了声音，一边抽泣着一边左右摆头，似乎在寻找声源，她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了侧脸，想看见模样必须得绕到前面去。 　　“小姑娘，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小女孩可能是哭的时间太久，嗓子十分沙哑，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 　　巴雷尔拼命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容，然而当他看清小女孩面容的时候，声音陡然拔了一个高调：“活尸！” 　　与此同时，一声高亢入云足以让水晶杯碎裂的尖叫炸响，那个穿红衣的小女孩活尸，猛地伸出长长的锋利指爪，一爪把巴雷尔劈翻！ 　　五道尖利的血箭从巴雷尔胸膛里喷射而出！只一击，巴雷尔重创倒地！ 　　幸好伊莎贝拉的天使护佑，让锋利的爪子稍微偏移了一下，要不然，这一击就能把巴雷尔撕成两段。 　　小女孩活尸踩着巴雷尔的身体朝达克冲过来。 　　达克咆哮一声，狱眼晨星高举，对准敌人脑袋，狠狠一锤砸下。正中目标，正正地砸在对手的脑门上。 　　嘭的一声闷响，狱眼晨星好像砸在一块破旧的皮革上，被弹起老高，小女孩活尸的脑袋安然无恙！ 　　达克一愣神，对手已经冲来，他猝不及防，被一头顶在肚子上，顿时感觉像被一头狂奔的犀牛顶中，给推飞出五六米远。 　　这种伤害对加持了天使护佑的达克来说不算严重，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脚，全套上了一层黑灰色雾气凝成的镣铐，无法活动！ 　　再看先前倒地的巴雷尔，他也是一样，被黑灰色镣铐拘束，动弹不得。 　　莫森早有准别，一看不好，先一个土灵护盾给自己套上，紧接着抬手就要释放魔法，小女孩活尸脖子一抻，第二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莫森像被大锤对准胸口来了一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同样被一爪劈翻！ 　　咏唱中断，魔法反噬！ 　　眨眼之间，四人倒下三个！ 　　[44.第四十四章 女妖（2）] 　　达克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像恶魔巨大的爪子，攫住全身。 　　怪物，怪物啊，居然连震波都可以无视吗？ 　　第一次，他如此的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完全无能为力啊！ 　　眼睁睁地看着小个子活尸劈倒了巴雷尔，劈倒了莫森，最后，朝站在最后的伊莎贝拉扑去。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我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剩下眼皮了。 　　达克闭上眼，沉重的黑暗遮住眼睛。 　　伊莎贝拉的祈祷声响起：“至圣至能的光明啊，您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亡的幽谷，也必不害怕，因为光与我同在。光明至上。” 　　傻瓜，这个时候，诵经有用吗？ 　　女子凄厉的尖叫声第二次响起，达克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被震破了，那变腔变调的高调让他几乎不敢睁眼去看伊莎贝拉的惨相。 　　但是，这个声音，似乎是小个子活尸的？ 　　达克猛地睁开眼！ 　　伊莎贝拉全身闪烁着银色的光华，左手执一柄同样是银色的长柄双锋直头——干草叉？卧槽这是什么鬼？干草叉的两个尖头，正从小个子活尸背后突出来。 　　小个子活尸被伊莎贝拉挑在空中，身子还不时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就像一条被串在树枝上等待放上烤架的活鱼。 　　伊莎贝拉没有拖延，左腕一抖，干草叉脱手掷出，将小个子活尸牢牢地钉在墙上。然后噔噔噔跑到三人旁边，一挥手：“净化！” 　　温柔的白色圣光穿透天花板，洒落在三人身上，束缚三人的黑色枷锁瞬间消融。 　　痛苦的口申口今几乎同时从三人口中发出。 　　黑色镣铐太过凶悍，连呼痛的权利都剥夺了，现在被驱散，强烈的痛感让三人忍不住叫出声。 　　伊莎贝拉快速检查三人的伤势，先查看离她最近的莫森：“法力反噬，心肺功能重创！” 　　接着是达克：“胃部大出血，一节小肠断裂！” 　　最后是巴雷尔：“肩骨胸骨碎裂，右肺刺穿，呼吸困难！” 　　最后是自言自语的总结：“三人重创，濒死状态，一分钟后死亡。” 　　听到死刑判决，三个人脸都白了，心里把她骂了一万遍。 　　伊莎贝拉右手高高举起：“圣堂之耀！” 　　巨大的淡绿色法阵在三人脚下浮现，无数繁复的魔法回路让人眼花缭乱，暖洋洋的能量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间，充盈丰沛的生命能量让受损的肌体迅速恢复。 　　三人惊愕地看着破损的肌体被迅速修复，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三位，快站起来吧！没事了。” 　　达克一咕噜爬起来，上上下下摸索一遍，惊道：“这就好了？卧槽这就好？” 　　伊莎贝拉一脸淡定：“这算什么呀，比这严重的伤我都治过。我好歹也参加过圣卫战争，当过随军牧师呢，那些阿拉孛人啊——” 　　莫森大声打断她：“刚才这个法术，不是五级，至少也是四级上阶吧？就算有天使祝福加成，也不可能无咏唱吧？你到底是几级？” 　　伊莎贝拉一脸无辜：“二级颂圣牧师呀。或许是因为我特别的虔诚，光明神特给我面子吧。” 　　巴雷尔已经无法说什么了，只好抬手一指：“那个东西——那个小女孩活尸……”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具活尸已经被钉在墙上，被圣焰烧得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轮廓。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长枪化作闪烁的银色光点，消失了。 　　伊莎贝拉一脸的不屑：“一个下级恶魔而已，已经审判啦，不用管她了。” 　　达克呆呆道：“你这把干草叉，真牛掰。” 　　伊莎贝拉大怒：“你家的干草叉！这是圣枪朗基努斯！是当初光明圣子为救赎世人罪孽，自愿接受肉体穿刺之刑的长枪！竟敢对神不敬，不给你治疗了！” 　　达克赶紧赔笑：“别别别，伊莎贝拉牧师，您法力无边，普度众生——呃，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这个不重要——俺念书少，木有文化，光知道圣子受难，不知道什么鸡什么枪的长啥样，等有空了，您给俺好好讲讲，在一个信徒荒漠一般的头脑里洒下圣光的春风，这不也是您的一笔圣德吗？”说着，他脸色一肃：“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了，那个下级恶魔，是个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被逗的噗嗤一笑，又赶紧板起脸来：“我没见过这东西，但是，她的能力和一种叫‘女妖’的下级恶魔很接近。物理攻击免疫，移动速度快，杀伤力高，能使用‘法力震荡’来破坏施法造成魔法反噬。” 　　达克点头：“所以我的攻击会被弹回来，所以莫森施法却把自己轰趴了——照这么说，这家伙能单枪匹马干掉一个小队？” 　　伊莎贝拉摇头：“真正配合默契的队伍才不会被这种低级恶魔打倒，就算没有牧师，用附魔武器制造的元素伤害一样可以干掉她。如果队伍里有神职者，秒掉她很轻松。” 　　巴雷尔忍不住插话道：“也就是说，只要别被她突然袭击，我用破魔矢也可以干掉？” 　　伊莎贝拉点头：“任何人都可以。只是，”她面有忧色，“如果她不是自然生成，那就是说，人类可以通过炼金术制造恶魔？” 　　达克和巴雷尔一起打了个寒噤。 　　莫森大叫：“还有几分钟？” 　　三人一惊，激战之后一放松，把要命的二十分钟限制给忘了！巴雷尔大叫：“估计还有七分钟！来得及吗？” 　　莫森冷汗直冒，一个箭步跳上反应堆控制台：“我要开始修理魔能回路，你们顶住！” 　　“来得及吗？” 　　“给我六分半钟，六分半钟！” 　　门外走廊上传来大群活尸低沉的吼叫。 　　达克眼中精光四射：“来吧，老子要好好报刚才的仇！” 　　伊莎贝拉一把扯住他：“不要冲！圣堂之耀每天只能用一次！被治疗过一次的身体，遇到致命伤害不会‘濒死’，会‘即死’！即死你们懂吗？” 　　“懂！”三人齐声应道，话音刚落，达克捡起狱眼晨星，狞笑道：“弟兄们，送这些混蛋去见光明神！” 　　“呼喝！” 　　巴雷尔抄起重弩就往门外冲。 　　伊莎贝拉大惊：“你一个弓手，出去干什么！”伸手要去拽他，被达克一把拉回来：“别急，只要不是刚才那种女妖，让你见识见识佣兵是怎么打仗的！他窝了一肚子火，去泻泻也好！” 　　[45.第四十五章 六分半钟的防御战] 　　一只活尸晃晃悠悠地走在最前面，发达的嗅觉告诉它，前方不远处的房间里有鲜肉的味道。 　　鲜肉的香味刺激着它的嗅觉神经，继而涎水大量分泌，从烂透了的下巴里滴滴答答淋了自己一身，强壮的咬合肌一开一合，仿佛已经撕咬上了那新鲜而有弹性的美味佳肴。 　　它对目标十分专注，以至于忽视了走廊两侧墙壁上，离地面一米多高的位置，有两个相对而视的红色小点，像是恶魔血红的眼眸，两只眼眸中间，连着一条极细极细的红色光线。 　　活尸蹒跚地越过红色光线。 　　然后，它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倒下去了。不愧是活尸，下半身轰然倒地，上半身还顽强地朝门口爬，留下一长溜黄绿色脓液腐血的轨迹。 　　门口右侧走廊墙壁上，也有一对这样的红色小点。 　　许许多多的半身活尸吼叫着爬向门口，然而，没有一个能进去，在离门口还有十余米的地方，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软趴趴地匍匐在地。 　　更多的活尸前仆后继，一排排一波波赶来送死，墙上的恶魔眼眸似乎是厌倦了看活尸的丑恶模样，啪啪两声，先后熄灭。 　　后来的躯体完整的活尸越聚越多，推开半身活尸垒成的尸丘，朝门口逼近。它们没有注意到，门口头顶的天花板上，吸附着一个蜘蛛似的，有着八条腿的小铁盒。 　　当第一只完整的活尸刚跨进门半步，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头顶的小铁盒呼的坠下一张巨大的网，把门口的活尸裹了个严严实实。 　　活尸拼命挣扎，网绳十分坚韧，绳结又是活结，越挣越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大疙瘩，挤在门口。 　　门口发生了极其严重的拥堵，后面进不来，前面出不去。 　　活尸是如此之多，网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越来越细，越来越细，啪的一声，网绳断裂！ 　　被捆成粽子的活尸们重获自由，继续冲击大门。 　　咔哒一声轻响，正对门口的地板上，翻起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呼的一声，小盒子的喷口喷出熊熊烈焰来！无数人形的火团蹒跚而行，倒地，化作一堆堆灰烬，更多的活尸从后面继续涌上，似乎无穷无尽。 　　巴雷尔设置的陷阱起到了奇效，门口的拥堵和烈焰成功的争取了两分钟时间。接下来他的主要任务是狙杀那些特殊的活尸，帮达克减轻压力。 　　第二个登场的是达克，狱眼晨星的粉碎打击又一次成了活尸的梦魇，物理攻击最大的特点就是简洁实在，最简单不过的减法，攻击力减去目标防御力和生命力：大于，死。 　　粉碎打击无视护甲，对关节、内脏极其脆弱的活尸来说尤为致命，每一锤落下，都要放倒七八只，捎带震倒后边一片。等后边好不容易站起来，第二锤又来了。 　　伊莎贝拉给他加持了一个临时光属性附魔，光属性技能对恶魔和异端会造成双倍伤害，在它的加成下，狱眼晨星的伤害达到了恐怖的程度，达克堵在门口，战锤机械的抬起落下，落下抬起，好像一台打桩机，把成片成片的活尸捣蒜一样砸进地里。 　　但是，活尸实在是太多了，似乎无穷无尽。 　　达克大喊：“莫森，咋样了？” 　　“四分钟，最多再四分钟！” 　　“卧槽，这么慢？嗷嗷！”达克一分神，一只猴子活尸猛地扑到他脸上，他一个踉跄，退开了门口。 　　背后巴雷尔看的清楚，一发重箭把偷袭的猴子活尸钉在墙上，但是门口已经被活尸群占据，正在向门内压来！ 　　达克高举战锤蓄力，猛然击下，狂暴的震波从面前一直到门口铺开了一个巨大的扇形破碎面，凡被扇面包裹的活尸，全部化作齑粉！ 　　伊莎贝拉的小口变成一个“o”，这么凶悍的家伙，只是个二级的战士——巡警？巡警有战斗级别吗？但是，但是，为什么，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伊莎贝拉再一抬头，达克已经哇啦哇啦大叫着掉头跑回来，她大叫：“怎么回事？” 　　达克一个虎扑，打了几个滚站起来，一条裤腿上的火被压灭，破洞还冒着缕缕黑烟，他大叫道：“吐毒水的毒妇来了，站门口往里灌！这次还会着火！莫森，莫森，你的黑球球，快扔啊！要不然毒水淌进来了！” 　　一句话把莫森气了个嘴歪鼻子斜：“泥煤的黑球！老子没空！两分钟，再撑两分钟！” 　　“既然如此……”达克后退了几步，脊背都快顶到反应堆上了，猛地开始助跑，“加力量，给我加力量，全加力量！” 　　伊莎贝拉没时间多想，抬手一个“力天使之怒”甩上。 　　巨大的全身铠甲天使投影出现在达克头顶，高举的双刃十字巨锤光芒一闪，达克只觉得浑身力气陡增，现在就算一座山横在面前，也能砸塌它！ 　　“大毛腿好牛掰！”达克狂吼：“臭鱼烂虾们，爷爷来了！” 　　伊莎贝拉怒火冲天：“达克！什么大毛腿——”一声没有吼完，自己咯的一下差点给噎着。 　　“力天使之怒”是个三级的辅助技能，将受术者的力量暂时给予1.5倍提高，发动时效果威势十足，全身披甲的力天使在空中闪现，以光明之力赋予受术者力量，但是，但是，达克的位置，坑爹了。 　　这里是地下四层，头顶是高而厚的天花板，出现的又非力天使真身，而是一个投影，也就是说，出现在达克头顶的，确实只有两只大脚丫子，还有两条又粗又壮的小腿，嗯，还全是毛。 　　一旁的巴雷尔放声大笑，被伊莎贝拉用可以杀人的目光一瞪，赶紧收声，但一张鞋拔子脸却扭曲得几乎抽筋。 　　达克高举狱眼晨星，狠狠一锤击下！ 　　他本来希望，增强力量来爆破地面，用碎石把房门堵住，但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力量，似乎太猛了一些！ 　　咆哮狂怒的震波向正前方喷薄而出！将一切拦在它面前的东西，无论是石块、活尸、碎裂的兵器、铠甲，甚至纯钢打造的扭曲的房门，都撕成了碎片！ 　　锤头落点处的大地猛地一抖，居然像被钢珠击中的水面那样，向下凹了一个深深的弧度，然后，猛然反弹！ 　　大地咆哮！巨大的石柱破土而出，好似一记有力的上钩拳，把拳锋上的活尸直接砸进了天花板，然后，巨大的石柱就这样正正的堵在了门口！ 　　隆隆的地声在室内和走廊上回荡，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停止。活尸遭遇这次强烈的地震，被震得七倒八歪，整整一分钟没有活尸活动。 　　另外三人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莫森大吼：“快了，快了，一分钟，再一分钟！” 　　哗啦一声响，石柱中间被掏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三只女妖，尖叫着冲了出来，在她们身后，是数只行动笨拙的、大腹便便的肥胖腐烂活尸！ 　　莫森的手脚一片冰凉。 　　难道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了吗？ 　　达克和巴雷尔一起大叫：“牧师，干草叉，干草叉，快扔干草叉！” 　　伊莎贝拉终于炸毛了：“对神不敬，对神不敬啊啊啊！草叉草叉，把你们都叉起来，叉起来！” 　　[46.第四十七章 恶斗的终末（1）] 　　巨大的银白色法阵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无数尖利的银芒如雨直落，所有冲进房间的活尸，全被钉在原地，然后一瞬间骨化飞灰。 　　伊莎贝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发丝，她开始感到不妙。 　　“光明裁决”是个群体释放的五级法术，将所有环境强制改换为光属性，然后在区域内降下强光属性锐矛给予恶魔和异端以巨大伤害，并造成禁锢，正常情况下，至少要一位牧师和两名服事同时施展。施展后三人同时进入一分钟的硬直！ 　　我居然使用了错误的技能让自己进入了硬直状态？还草率地消耗掉了几乎全部的法力？这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叫达克的男人身边，我如此容易动摇？为什么我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巨大的光属性法阵摇动了一下，化作无数银白色光点，消逝于虚空之中。 　　一同消逝的，还有三人武器上跳荡的银色光芒，光属性赋予的时间结束了，天使庇佑和天使祝福的时间也结束了。 　　源源不断的活尸再次冲上来。 　　现在应该为战士们加持了，但是，她现在不能动。 　　死亡的巨大阴影笼罩了所有人。 　　对不起，我害了你们！ 　　三人都发现她进入了硬直状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三人没有一句埋怨，只是相视一笑。 　　她无助地看到，巴雷尔大笑着，用最后一支破魔矢穿透了冲向达克的两个腐烂胖子的头颅，然后摔掉巨弩，抽出短刀冲上去。 　　她无助地看到，达克的狱眼晨星最后一次举起，震倒了一片活尸，然后，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把狱眼晨星砸向已经被钻出大洞的石柱，崩塌的碎石将如潮的活尸和他一起吞噬。 　　她无助地看到，莫森的背上，被女妖刨出了五条又深又长的伤口，血如泉涌，然后，莫森的右臂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将女妖和他自己束缚在一起，然后，一起摔到在反应堆最后的两个法力回路接驳点上。 　　反应堆瞬间发出刺目的蓝光！ 　　两名女妖同时向她扑来！ 　　“光明神啊，我全心全意侍奉于您，但是，我无法坐视勇士的鲜血蒙上邪恶的灰尘！请宽恕我的冒犯，让您的威光，提前播撒于世间吧！” 　　伊莎贝拉猛地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就在她要扯断十字架珠链，释放蕴含其中磅礴圣力的刹那，银白色的圣光自空中降下！ 　　一瞬间，时间几乎静止！ 　　她惊讶地看着，所有的活尸，几乎同时停止了行动！ 　　“又是一个‘光明裁决’吗？不，不，是比它更高级的神术！恶魔与异端的行动被抹杀？超强力的控制技吗？” 　　她喃喃自语，看着无数片翻卷缭绕的洁白柔软的羽毛如雪片般翩然飘落，落在乌黑腥臭的腐肉上，盛开了朵朵亮白如圣堂烛火般跳荡的圣焰。 　　“好庞大的群体技能，咏唱阶段附带净化？” 　　下一刻，洪亮的圣诗吟唱声回荡在耳边，巨大的白色光幕把整个房间和走廊都变成了亮白色。 　　三颗巨大的白色光球在房间中缓缓升起，光球之中似乎有人形在浮动。 　　光球炸裂，无声无息的光与热一瞬间驱散了房间内所有的影，让伊莎贝拉的眼睛热泪长流。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巴雷尔，他穿着一身镶了金边的亮银甲，静静地漂浮在空中，背后是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手执一把几乎与身等长的黄金长弓，弓弦上，一根圣力四溢的银色长箭正蓄势待发！ 　　自幼熟读光明神教经典的伊莎贝拉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造型，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目之使徒盖约？” 　　目之使徒盖约，是光明神派遣来辅佐圣子救世的十三使徒之一，第九使徒，分辨善恶与查探异端的强大使徒。在圣教经典《光明经》中的形象就是双翼长弓手。 　　巴雷尔变成了盖约吗？ 　　“那么，我是谁？” 　　莫森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他的形象与巴雷尔又不同：全身一套纯黑色精致皮甲，背后是一对巨大的漆黑色翅膀，双手十指幻化成钢爪，无数犹若实质的黑色雾气围绕钢爪飞舞盘旋。 　　“第十一使徒，厄运使徒蒙巴顿！审判使徒！地狱的守门人！” 　　伊莎贝拉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亲眼目睹使徒降临，难道是勇士们的殊死奋战，终于感动了光明神，派遣使徒降世了吗？ 　　两位使徒？不不，太大材小用了，只要一位，就足以横扫这些腐尸烂肉了。 　　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彩从第三个光球中爆发出来，这次不再是纯白的色彩，而是七彩的光华！ 　　伊莎贝拉的呼吸几乎停止，又一位使徒？使徒中拥有七彩光华的，是—— 　　达克全身上下披着银灿灿没有一丝杂色的圣银甲胄，左手持一面标有圣十字浮雕的筝形盾牌，右手持一柄长柄十字战锤，头顶的银色圣盔盔饰，是后掠的流线型天使双翼。 　　“第一使徒，圣子的守护者，正义与光明使者，力量的执掌者，力之使徒提比略！” 　　巴雷尔阖上双目，每一只特殊的活尸，头顶都浮现出一只光芒四射的眼睛。下一刻，金色长弓弓弦乍响，如同雨云中骤然炸响的雷霆，长箭离弦，化作无数道银色的光芒，将每一只被圣眼标注的活尸钉穿在地上！ 　　莫森举起巨大的钢爪，交叉覆于胸前，猛地向前划出。十条巨大的黑色裂痕倏地出现在空中，然后向前无声地划过，裂痕所到之处，活尸全被切割成细小的碎块，继而化为尘埃。 　　活尸没有畏惧感，不知死亡为何物，继续一边吼叫一边前进。 　　达克缓缓举起长柄战锤。 　　灿烂夺目的银光从他脚下射出，紧接着，无数银白色正六边形一块接一块密密麻麻铺开，目之所及，好像一大块平铺开的银白色蜂巢。 　　银白色范围还在迅速扩大，以达克站立的位置为中心，一层层铺开，覆盖了整个空间。 　　长柄战锤举到最高点，轰然落下。 　　本来应该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却悄无声息，重锤落处，大片的银白色正六边形纷纷立起，仿佛树起的鱼鳞。一层层，一波波好像层层叠叠的海浪，荡漾开去。 　　温暖而炽热的光明力量随着这波动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所有一切，瞬间静止。 　　炫目的白光猛然爆发，伊莎贝拉忍不住闭上眼睛，巴雷尔和莫森也概莫能外。 　　巨大的白光一闪，然后消失，伊莎贝拉急忙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闪烁的银色光点化作虚无。 　　她惊讶地发现，所有被破坏的东西：墙壁、地面、房门，全部恢复如初，甚至，那些被圣光净化烧焦成灰烬的活尸，也统统变成了人类的模样，虽然生命已经永远离他们远去，但确确实实，感受不到任何异端和恶魔的气息了！ 　　秩序，重建！ 　　“光明神之力，光明神之力！” 　　伊莎贝拉几乎要向这神迹顶礼月莫拜了。 　　更多的光点闪烁散去，羽翼、银盔、闪光的兵器，一瞬间化作光点消散。身体完好如初的达克、巴雷尔和莫森，瞠目结舌的站在她面前！ 　　“使徒降临，使徒降临了！神迹，神迹！” 　　四人完全失态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正当他们感叹神迹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各位，这不是什么神迹，这是我创造的技能，感觉还不错吧？” 　　伊莎贝拉顿时如坠冰窟。 　　[47.第四十八章 恶斗的终末（2）] 　　乔治的声音继续传来：“各位，‘神之国’是我最近刚刚完成的技能，仿十三使徒卫圣除魔的故事。还好用吧？” 　　巴雷尔大笑着朝天花板竖起大拇指：“太棒了伙计！简直没的说！那感觉，这一辈子有这么一回，值啦！” 　　巴雷尔是个弓手，对魔能缺乏感觉，莫森可是实打实的中级法师，他很清楚发动一个这样规模和威力的技能，需要多少准备，忍不住问道：“您……损耗一定很大吧？” 　　“不，我基本没有损耗。” 　　下面三人闻言都一怔：发动这样的技能居然没有损耗？ 　　“虽说商会之间勾心斗角让人恶心，不过大敌当前倒还知道通力合作。你们在下边厮杀的时候，上边已经集结了大半个斯内尔港的战斗力量。除了正跟罗德里格斯厮杀的我父亲，能解救你们的只有我，几乎所有资源，任我选用，有这么多资源和法力源源不断的供给，我怎么能不痛快用一用？” 　　莫森由衷地赞叹道：“果然，只要保证法力供应，还是我们法师最强。我还有个问题，您的法力，可以穿过三层楼投射下来吗？” 　　“不能，但是，罗德里格斯的系统有这样的功能设定，我拿来用了。你们这些家伙啊，十年，十年！就没认认真真把这套系统深入地分析一遍吗？” 　　莫森苦笑：“呃，这个这个，我的级别，接触不到这种机密……” 　　乔治那边没有声音。 　　达克忍不住了：“别光顾着聊天！花帽那边呢？法阵通了，有什么办法？” 　　乔治懒洋洋道：“别担心，我看过了。病毒——不，恶魔之种的蔓延基本控制住了，他没事。” 　　“真的？” 　　“双盾堡垒那边，活尸数量还很多，你们要赶快回去支援。不过下层有了魔能供应，应该能很快堵好负三层和负四层之间的熔岩层，撑盾的法师只要解放出来，活尸就完了。” 　　“双盾堡垒？什么鬼？” 　　“守卫给那两道盾墙组成的避难所临时起的名字，你们来的地方。” 　　“真土，算了，凑活用吧。我再问一次，花帽没问题吧？” 　　“我也再说一遍，没问题。大不了，像刚才那种技能，再来一次。” 　　“那倒是。”达克的心完全放下来。 　　“那么，伊莎贝拉牧师，能否单独跟您谈几句？” 　　乔治说着，从天花板上投影了一个金色的圆环下来。这是一个三级的点对点通信法术，叫做“心灵之环”的，通信距离很低，但好处是信息交换速度快，不容易被窃听和破解。 　　伊莎贝拉在金色圆环内刚刚站稳，乔治开门见山：“伊莎贝拉牧师，‘神之国’居然没有把您变成使徒，要么您至少拥有六级以上的实力，要么是您身上佩戴了同等级实力的装备——无论哪一种可能，您都不是普通牧师，对不对？” 　　伊莎贝拉回击道：“敢碰触神的权威，您也不是普通学究。” 　　乔治笑道：“您这顶大帽子，现在我还戴不起。刚才的技能是我自己创造的，不存在于任何光明圣典之中，那么，您是否认为它是渎神的邪术？” 　　“当然不是，它是早就存在的，”伊莎贝拉朗声道，“只是由于我们人类的无知和不够虔诚，直到陷入危机，才由光明神借你之手闪耀于世间。” 　　乔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真是典型的经院式解释，万能的诠释。那么，您就等于承认，目前的所有圣教经典，并非某些教士所说，是‘千古不易，至圣至能之典’？” 　　“您的话语中藏有恶意和陷阱，我拒绝回答。” 　　乔治笑道：“当然，您没必要为教会里为数不少的石头脑袋们去承担辩解的义务，我也绝不会强迫您做任何事，只是，我相信，您也感觉到了教会即将发生的变化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让我假定神真的存在——” 　　居然敢否定神的存在？伊莎贝拉怒吼：“你这异端！” 　　乔治当场吼回去：“神是不愿还是不能消灭异端？” 　　一句话把伊莎贝拉后边的话全堵了回去，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恐怖却难以抵挡的问题，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 　　“抱歉，失态了，”乔治的声音迅速变得平静，“压抑久了，易怒。那么，继续，假定神真的存在，无所不能，那么，能力有限的教士如何能全面阐述神的意志和观点？能力更为有限的凡人如何判断教士阐释的对错？现在通行的对光明圣典的解释，是否符合神的本意？抑或是成为了少数教士谋取私利的工具？” 　　“异端！” 　　“我无意挑战神权和教会的权威，但是，我同样不能停止思考。如果您认为我的思考危险而邪恶，就拿出行动来证明我是错的，而不是像宗教裁判所那群疯子一样整天拿火刑柱吓唬人。”乔治停顿了一下，又道，“最后一句，如果教会继续这样下去，罗德里格斯的灾难，会一再重演。” 　　伊莎贝拉沉默。 　　乔治等了片刻，见没有回应，轻笑一声，“心灵之环”颜色渐渐变淡，消失于无形。 　　他大声道：“抱歉让各位久等，我来开路，尽快前往双盾堡垒吧。最后，如果不想被教会找麻烦，刚才的技能，不足为外人道也。” 　　想起教会的疯狂，除牧师以外的三人都沉默不语。巴雷尔道：“我们的状态已经全部恢复，又有对抗活尸的经验，估计，您可以省下些法力了。” 　　乔治道：“也好，我搜索一下有没有其他受困者，你们小心。” 　　达克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声道：“负五层下面，罗德里格斯开了个地洞，里面有个反应堆，用史莱姆做原料！” 　　“什么？” 　　达克把所见讲了一遍，乔治没作声，等了片刻，才道：“听你的描述，像是个不成功的实验品。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又快损坏了，不用管它。”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快去吧。” 　　达克刚要走，又回头大声问道：“你爸爸呢？他和罗德里格斯打到现在，怎么样了？” 　　乔治答道：“老头子情况不太乐观，罗德里格斯早就安排妥当，差点坏事儿，还好，还有个七级炼金术师维斯特帮忙，现在看来，应该有翻盘的希望吧。好了，快走吧。” 　　达克再狂也知道，这种级别的交手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只能祈祷乔治的父亲能顺利取胜。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地面上，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48.第四十九章 长者的谢幕（1）] 　　奥莉薇娅远远地站在最后一道防线后，看着远处云层中不断落下的巨大熔岩球，每一发熔岩球落地，都会引发一场小小的地震，然后熔岩球化身为巨大的岩石筋肉傀儡，与地下不断冒出来的泥土傀儡厮打成一团。 　　在傀儡群的战团中央，一大块爆炸形成的烟雾久久缭绕不散，不时有强烈的闪光和沉闷的雷鸣声传来，那团烟雾中，邪术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正与神级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和七级炼金术师维斯特战成一团。 　　“尼古拉斯大师，一定要赢啊！” 　　奥莉薇娅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为正义的一方献上最诚挚的祈祷。 　　她的声音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一位青年男子朗声道：“等级差摆在那里，形势一定会逆转，这一点小姐无须担心。” 　　奥莉薇娅抬眼望去，是一位年轻的骑士，他穿着一件精致的雕花全身板甲，腰间的十字长剑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多兰德大圣堂第二骑士团副团长希克斯图，向您问候，美丽的小姐。” 　　奥莉薇娅吓了一哆嗦，赶紧下拜：“圣……圣使大人！” 　　希克斯图双手搀起紧张惶恐的女孩，微笑道：“不必这么拘束，我们都是圣子牧下的羔羊，直呼本名吧，不知小姐您是——” 　　“德雷克商会书记员，奥莉薇娅。” 　　“是商会的雇员啊，不过，我看您披的黑上衣，似乎是警服？” 　　奥莉薇娅眼圈一下子红了：“朋友给我的，他救了我……” 　　希克斯图轻轻叹息一声：“真是一位勇敢的警察，但是，目前这个情况，恕我直言，火焰法术是从地下爆出，恐怕凶多吉少。” 　　奥莉薇娅一下跪倒，泣不成声。 　　这一次希克斯图没有扶她，而是眼望远处激烈的战斗，叹息道：“没想到，德雷克商会居然包藏祸心，暗地里培养这种可怕的异端哪。” 　　奥莉薇娅哭泣着辩解：“没有，我从来不知道商会……” 　　“您在这里做了多久？” 　　“三个月。” 　　希克斯图轻轻笑了一下：“不要说您这样的职位，就算是书记长、执行会长这样的高级管理者，刚入职三个月，也未必能接触到核心机密。这件事和您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说完这句话，希克斯图的话题又转回去，“您那位勇敢的朋友是……” 　　“斯内尔港巡警达克。” 　　奥莉薇娅在手刃仇敌后，踉踉跄跄走回休息室。几个耳聪目明的姐妹早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来了消息，叽叽喳喳说给她听。于是，达克连打了不少喷嚏。 　　“是巡警啊，真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好警察。这种对手，也敢迎难而上，值得钦佩。我会联系斯内尔港警署，让所有警察都记住他的牺牲。” 　　说完这句话，希克斯图的嘴角，神秘的翘了一下。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这一战的结局，”希克斯图威风凛凛道，“只要炼金术师决出了胜负，就是我们出击的时候！” 　　与此同时，在巨大烟雾的中心，三名顶尖炼金术师的拼杀也即将终结。 　　罗德里格斯谋划准备了十年，布置周密完善。尼古拉斯虽然是炼金术师中神一般的存在，但是身陷圈套，反击无力，如果不是还有与罗德里格斯同级别的维斯特从旁辅助，早就败下阵来。 　　炼金术师的比拼，级别差距并非关键，只要不是差三级以上，以低胜高的战例屡见不鲜。罗德里格斯事先设好了埋伏，又占了偷袭的先手，打了匆匆赶到的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他应该做的是一鼓作气，先拿下实力最为强劲的尼古拉斯，再收拾维斯特，但是，不知为何，重创尼古拉斯之后，他的攻势减缓了。 　　正当两人奋力反击之时，罗德里格斯冷冷道：“两个剽窃者，你们不是一直躲着我么？这回怎么露面了？” 　　尼古拉斯也缓下了攻击，回应道：“我突然不想躲了，想结束这一切，于是就露脸了。” 　　维斯特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罗德里格斯挥挥手，三个金环依次闪现：“去里面说。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两人愕然，旋即挥挥手，一道冲天的火柱和强烈的闪光同时爆发，从外面看来，这是两个六级法术在互撕，但其实里面什么事都没有。 　　一站上金环，维斯特最先开口：“前天尼古拉斯来找我，说要跟你做个了结，我同意了。找到你，怎么处置，随你。” 　　罗德里格斯凶狠地瞪着他，维斯特目光中一片坦然。 　　尼古拉斯道：“你骂得好，剽窃者，不错，四十年前，我们剽窃了你的成果。不但把你的论文抢先拿来发表，还利用合作之机盗取了你所有研究的资料，甚至把你整套理论体系都拿走了。” 　　维斯特闭上眼：“是的，也有我的份。向宗教裁判所举报你渎神的是我；在炼金术协会介入调查时，作决定性证言的，是我；当你想逃走的时候，出卖逃亡路线的，还是我。” 　　罗德里格斯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他咬牙切齿地痛骂：“你们这两个人渣，败类！要不是强行破除禁制我损失了不少力量，一见面就把你们烧成灰！尼古拉斯，你的九级，是盗用了我的成果，然后拿钱砸来的九级！维斯特，你只有六级中阶的实力，还好有自知之明，整天藏在学校里不出来，不敢跟人交手，这才苟活到今天！我，才是真正的九级！” 　　尼古拉斯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喘了半天，稍微平息一下，道：“你现在，还是，有这种机会的。” 　　罗德里格斯昂然道：“我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现在，我决定不杀你们，就一定不会杀！” 　　两人惊异地望着他。 　　“报仇没有意义。”罗德里格斯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见两人有些不明白，罗德里格斯指着外面的景象道：“我最钟爱的炼金术，如果把世界都变成这样遍地熔岩和废墟，那还不如不要，还不如让那群神棍恶霸继续骑在头上，起码平民还能活下去——就算像蛆虫一样，起码，能活下去！” 　　外面传来一声建筑倒塌的闷响。德雷克商会斯内尔港分部，叫做望海楼的华美建筑，彻底倒塌了。 　　罗德里格斯的嘴角再次神经质地抽搐：“当年我们是炼金三贤者，看看，看看，现在我们是什么模样！”他指向尼古拉斯：“老家伙，你是罪人吗？” 　　尼古拉斯惨然一笑：“我罪无可恕。” 　　手指点向维斯特：“你呢？” 　　维斯特沉重地点头。 　　手指指向自身：“我也是！” 　　[49.第五十章 长者的谢幕（2）] 　　尼古拉斯和维斯特再次惊愕。 　　罗德里格斯悠然道：“就在两个小时前，我满心怨恨，这座城市让我伤透了心，至少一半人给我陪葬，我才能开开心心闭上眼！但是，现在，我觉得够了，多死一个人，我都觉得罪孽增加一分。” 　　尼古拉斯惊讶地道：“难道说……你那个‘系统’，是故意放开给乔治的？” 　　“你儿子那两下子，我还真不放在眼里，要想给他设个陷阱干掉他，真是再容易不过了，但是，我不想。” 　　“为什么？” 　　“一群拼命活着的年轻人，为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向我发起挑战，和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所以，我准备给他们一个超越我的机会。” 　　维斯特冷冷地盯了罗德里格斯半天，吐出两个字：“放屁！” 　　罗德里格斯被骂，不但不恼，反而双目闪亮：“你们商量过了？” 　　尼古拉斯和维斯特相视而笑。 　　罗德里格斯大笑，一指地面：“坐！” 　　尼古拉斯和维斯特一起盘腿坐下，尼古拉斯大声道：“讨论！炼金术的发展趋势，超出范围，不谈！” 　　维斯特点头：“同意。” 　　罗德里格斯点头：“同意。” 　　尼古拉斯道：“以罗德里格斯的神化体系实现为蓝本讨论，有无异议？” 　　维斯特摇头：“无异议！” 　　尼古拉斯道：“原则：世间无神，无天国。世界源于混沌！有无异议？” 　　两人一起大声道：“无异议！” 　　尼古拉斯道：“按罗德里格斯四十年前的理论构想：万物起源于混沌，第一种生物是史莱姆，保持全部混沌特性，即独立发展出不同物种的特性！这种特性会因环境变化而改变，固化后，在不断适应中形成全新物种！” 　　维斯特落下泪来：“这是……这是我们四十年前，没有讨论完的，最后的话题……” 　　罗德里格斯狠狠瞪他一眼：“闭嘴！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时间不多！” 　　尼古拉斯继续道：“从雪山峰顶到地底熔岩，从大洋深处到沙漠腹地，史莱姆广泛存在，证实其强大的生存和适应能力，人类可以不通过改造自然，而通过改造自身适应自然，来解决生存与发展之路！” 　　维斯特道：“改造自然，即为自然之神；改造自我，即为自我之神。人即神。现世之神为伪神，为异端。” 　　罗德里格斯道：“反对第三句。光与暗，乃是混沌二分支属性。现世之神是对光的盲目崇拜造成的虚假产物。名‘伪神’，即承认‘神’之存在，不合理。” 　　维斯特与尼古拉斯一起点头。 　　尼古拉斯道：“在此过程中，炼金术是解放人类的必由之路。而今，炼金术陷入长达三十年的停滞，体系固化，思维固化，要除此弊端，须推翻教会、神学之压制。有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尼古拉斯道：“分析各方势力，光明教会为敌人，其内部分裂，一派为坚持现行教义的保守派，一派为坚持‘原初教义’的新派。保守派只知道屠杀，新派主张将炼金术彻底纳入神学轨道，彻底阉割其探索精神，为害隐蔽，更甚于保守派。” 　　维斯特道：“新派目前力量弱小。有可能与王室、商会合流。” 　　罗德里格斯道：“王室希望削教会之权，但力量不足以挣脱教会；商会唯利是图，摇摆不定，鼠目寸光，”他一指外面，“这就是结果。且无论那一派，都主张对商会横征暴敛，合作可能性不大。” 　　尼古拉斯点头：“同意，新派与王室合流可能性大，为长远之敌。商会势力，可谨慎利用。有无异议？” 　　维斯特道：“无异议。炼金术协会已沦为教会应声虫，是阻碍而非助力，有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尼古拉斯说完后，深吸一口气：“对策！推广平民化、世俗化炼金术，自下而上！” 　　“反对，”维斯特道，“自下而上即为暴力革命，代价高。” 　　“同意，”罗德里格斯道，“平民化、世俗化炼金术需要长期过程，或许百年以上，届时王权教权必然朽败无遗，可借由政权更替或战争推翻教会。”他停顿一下，补充道，“中期长期目标，不可混淆。” 　　维斯特微微低头：“保留意见。” 　　尼古拉斯道：“二比一，通过！当前的任务，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同意！” 　　“同意！” 　　两声铿锵有力的应答后，罗德里格斯紧绷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有了些许笑意：“不容易啊，四十年前的宣战文书，直到今天才定稿！” 　　维斯特热泪盈眶：“我们都老了！要不是贪欲和仇恨，我们，我们本可以……” 　　尼古拉斯笑道：“怕什么！这把老骨头，就算碎了，也可以做路标，指引后来人！有些年轻人，比我们还有冲劲呢！” 　　罗德里格斯笑容更盛：“是啊，刚才两个小时里，我想，我找到传人了。有时候，勇气和决心比技术更重要！” 　　维斯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手下有个女学生，是可以传承衣钵的人选！” 　　尼古拉斯笑道：“我比你们都强，两个老鳏夫！我有儿子，有儿子！” 　　罗德里格斯笑道：“那个乔治？确实，脑子相当活，技术也好，不过，他可不像个听话的家伙。” 　　维斯特奇道：“尼古拉斯，你什么时候娶妻生子了？你这年纪，怎么生出二十岁的儿子来？而且父子关系还如此糟糕？” 　　尼古拉斯指向罗德里格斯：“我试验了这家伙的神化之法。” 　　维斯特一愣：“改造身体？和你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罗德里格斯大笑：“我明白了，问题出在他母亲身上！老家伙，他的母亲很特别，而且，这种特别被他知道了，所以他和你的关系很糟糕，和他母亲的关系更恶劣，是不是！” 　　尼古拉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正色道：“那么，罗德里格斯，你准备怎么办？” 　　罗德里格斯坦然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必须有人为此负责。我不留下具尸体，你们怎么交差呢？” 　　见两人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他诡异地一笑：“放心，我还有后手。另外，我们都老啦，属于年轻人的时代，就要来了。” 　　“你想说什么？” 　　“这个富贵繁华地，现在对他们来说还太危险，最好，让他们飞远一些，也是种锻炼。” 　　维斯特点头：“不错。现在他们还太单薄，不能让他们在这滩污水里打滚。” 　　罗德里格斯道：“我在佣兵工会发布了个没人接的任务，编号是Ak—1643。让小子们去试试吧！或许，他们能走出条新路来！两位，永别啦！” 　　[50.第五十一章 办公室英雄] 　　激烈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四天，该死的人都死了，能救过来的都缓过了一口气，滚滚的浓烟也消失了。 　　如果从高空俯瞰，会发现繁华的斯内尔港靠近中心的位置有一大块丑陋的、崎岖的盆地，好像美丽少女头顶一块斑秃。 　　斑秃正中央，是德雷克商会斯内尔港分部遗址，漂亮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一堆废墟。罗德里格斯的发难和接下来顶级的炼金术师交战，几乎把这里彻底扫平。 　　繁华不再，秋风劲厉，很难想象，四天前，这里还是车水马龙人烟辐辏的繁华都市景象，现如今，只有深更半夜拾荒者手中如豆的灯火来凭吊它了。 　　四天了，街头巷尾的传言也渐渐明晰，酒馆里醉醺醺的酒客，也能拉住刚认识的外路人说出个二三四来。 　　德雷克商会横行无忌，偷偷把邪术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藏起来开发装备，结果被罗德里格斯挣脱禁制逃出来，幸亏路过的神级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和大炼金术师维斯特仗义出手。再加上皇都圣使仗义援手，港口圣堂和警署团结协作，这才把异端邪魔干掉。 　　德雷克商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分部被扫平，还要包赔汉密尔顿商会的损失，归还被罗德里格斯盗走的十二大箱矿石，周边居民的损失和抚恤，也理所当然地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元气大伤，不得不向汉密尔顿商会低头。 　　于是，汉密尔顿商会当仁不让，执斯内尔港众强之牛耳。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与此同时，达克也加官进爵了。 　　“恭喜，升职了。你的新肩章。” 　　莫尔斯一如既往地把双脚叉开架在办公桌上，随手从抽屉里翻出一对肩章丢在桌上。 　　“干得不错，小鲜肉变成警界良心啦，这是你应得的。一杠一星，黄杠银星，现在你是正儿八经的实任警官，不再是那个小实习生、临时工啦！” 　　达克咧嘴一乐，把肩章收进口袋。 　　“咋不戴上呢？” 　　“这不快下班了么，拿回去让我老妹高兴高兴。另外，升官的话，手底下是不是得管几个人啊？” 　　莫尔斯嘿嘿一笑：“做梦吧你，光杆儿老将！实习生连升三级变成三级警司，已经省了十五年力气，还想怎么着？要回去显摆，还有这玩意儿。” 　　说着，当啷一声，一块金属小牌牌扔到桌上。 　　“这啥玩意儿？”达克捡起来，是块双盾重叠形的勋章：大盾上边一小盾，大盾背后是长剑箭矢法杖交叠。小盾上刻着“双盾堡垒守卫章”，大盾背后刻着年份1643。 　　莫尔斯道：“这是是市政厅颁发的特别纪念奖章。奖赏有功之臣的，感谢你们的英勇奋战，凡参与者，人人有份。” 　　“有啥用？买东西打折？” 　　“艹，就你实在！看看那玩意儿啥颜色！” 　　“屎黄。” 　　“滚！所有勋章，八块金色，其他全是银的。揣着它去市政厅办个事儿啥的，说话也能硬气点儿！别咬，镀金！出息！” 　　达克嘿嘿笑着把金灿灿勋章在身上擦擦口水，收进衣袋：“都是哪八位牛人啊？” 　　“大炼金术师尼古拉斯、维斯特、乔治。” 　　达克点头：“这没得说，没这三位，早完蛋了。” 　　“哟，还有让达克先生服气的人，不容易。另外，德雷克商会重甲剑师拜尔金，皇都圣使、光明骑士团第二团副团长希克斯图，牧师乌尔班、伊莎贝拉。” 　　“那个希克斯图干什么了？” 　　“外围指挥，有运筹帷幄的功劳。” 　　达克两个鼻孔喷气：“切，外边从头到尾就是仨老头互撕，趴二挂一。指挥个屁！另外那俩呢？” 　　“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唐李希尔顿圣金可拉。” 　　“不不不，等会儿，那个什么可拉的，听着耳熟？” 　　“德雷克商会会长的儿子，你见过。名字是他自己改的。” 　　“那个头上顶坨屎的家伙？” 　　“宾果！” 　　达克大怒，掏出勋章，一巴掌拍进桌子里：“去他女马的，老子丢不起这人！老子不干了！”说罢掉头就走。 　　“站住！”莫尔斯大吼一声，把达克吓了一跳，“你以为警署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达克哼道：“还不许辞职了？老子原本就是为钱来的，现在不缺了，你还真把老子当下人看了？告诉你，老子想走，谁拦得住？” 　　莫尔斯冷笑：“别一口一个老子的，就你那点儿蛮力，还真不算什么。咱俩比划比划，一个回合放不倒你，我这把椅子，给你坐。” 　　“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为定。要是你倒了——” 　　达克一拍胸脯：“老子给你打三个月零工！” 　　“成交，你来，还是我去？” 　　看着莫尔斯一脸微笑的样子，达克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四下环顾，打量一番没看出什么异常，大声道：“你可不许用陷阱。” 　　莫尔斯忍不住哈哈一笑：“办公室里布陷阱？没听说过，来不来？怂了就赶紧认输！” 　　达克大喝一声，一拳朝莫尔斯打去。 　　莫尔斯不闪不躲，眼看拳锋到鼻尖，头微微朝后一仰，拳锋贴着鼻尖停下，这一拳达到了最大攻击距离。他闪身进步，手掌如灵蛇，掌背贴着达克的胳膊刷的游下去，中食二指鼓了个劲儿，叭地敲在达克肘窝下缘，达克顿觉半边身子酸麻，再想抬手，抬不起来了！ 　　注意力往胳膊这儿一放，别的地方就松懈了，莫尔斯抬脚一勾他脚踝，轻喝一声：“走你！”咚的一声，达克摔了个屁股墩儿！ 　　摔完达克，莫尔斯拍拍手，气定神闲地倒杯咖啡自斟自饮。 　　达克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莫尔斯，忍不住问道：“普通攻击附带麻痹效果？神技啊！你怎么做到的？” 　　“你都快辞职的人了，告诉你干嘛？少废话，愿赌服输，三个月零工！”莫尔斯沉默了片刻，倒背手走到窗前，“都说你放倒了一个五级剑师，我看，多半是走了狗屎运再加上人家有意放水。” 　　达克的脸成了大红布。 　　“口口声声说辞职，真正作死。往前看，要没有这身黑皮，贫民窟里就被一顿闷棍活活打死了！要没有这身黑皮，码头老虎嘴那里早给木箱砸成了肉泥！要没有这身黑皮，你在德雷克商会负一层就给乱刀砍死了！你还嚣张个屁！” 　　莫尔斯霍地转过身来，接着道：“你以为有身蛮力了不起？看看罗德里格斯是怎么死的！你再有能耐，能比得上他？好，远的不说，就说刚才，二十出头大小伙子，打不过我快五十的老头，你威风啊，你好威风啊！” 　　达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莫尔斯却不肯放过他：“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就算不爱，总不能拖后腿！想想，想想，自打进了警署这一个月，哪件活是你主动去干的？哪件活是你发挥聪明才智干成的！上到署长下到杂役，谁你都看不起，觉得自己英雄？你他女马连喝酒都不够格！啥都不懂，还耍脾气尥蹶子，充什么大瓣蒜！” 　　“我——” 　　“你什么你！眼高手低，自命不凡，你觉得屈才，老子还觉得丢人呢！闭嘴听好了，答上老子的问题，算你还有点救，答不上来，扒衣服滚！听好了，金卡拉是德雷克商会会长的儿子，德雷克窝藏异端，罪名不小，为什么市政厅要给金卡拉勋章？” 　　“德雷克商会跟教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它要是倒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汉密尔顿商会跟教会一直保持距离，拿不准，不敢让它一家独大。所以，教会要保德雷克商会。留下它做看门狗！” 　　莫尔斯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算做评价：“还行，没那么傻。今天下午两点，市政厅在庞萨斗技场处决灾难的祸首。警力不够，你去支援，记得，多收集资料，多判断！最后，小心教会，有人要对你下手！” 　　[51.第五十二章 庞萨塔上（1）] 　　斯内尔港的庞萨斗技场是港口内众多古老建筑中历史最悠久的一座。 　　在斯内尔港还是海军要塞的时候，庞萨斗技场就已经巍然屹立于此了。圣历纪元2世纪时，有“深红荣耀”之称的多兰德王国国王庞萨一世派兵征服了多兰德北方的众多高芦部落，回师时曾驻扎此处，为鼓舞士气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斗技场。场中矗立着一座足有五十多米高的“庞萨之塔”，当比赛开始，军中的大佬们便可在高高的塔顶俯瞰，逍遥自在。 　　最初的斗技场是个军队校场，由军中勇士较量武技。攻灭高芦后，又陆续投入奴隶角斗，后来，更进一步增加了人兽相搏等精彩项目，每次竞技，不但军人，附近的居民也趋之若鹜，不得不在椭圆形开放性场地的外围构建木墙，向入场者收取费用。 　　后来竞技场越来越火爆，占地面积也由最初的1000多平方扩展到现在的约1万三千平方米。围墙也变成了足有三十多米高宽阔石墙，还增加了观众座区。最辉煌的时候，它一天曾接待六万名观众，为斯内尔港带来了滚滚财源。 　　后来，随着南部港口的崛起，斯内尔港衰落，庞萨斗技场也残破不堪。直到三十年前，航海家格朗布发现了通向新大陆的航线，北方港口才重新复兴，多兰德王国果断决定将衰老的斯内尔港重新打造为王国北方最大的航运中心和自由贸易港，于是，庞萨斗技场作为卖点之一，也成为重点改造对象，斥巨资对其进行了全方位改造。 　　一千四百多年过去，斗技场中年复一年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而庞萨之塔塔顶却总是飘荡着达官贵人们的欢声笑语。 　　黑死病肆虐时，达官贵人们欢笑着，用特制的重弩从塔顶瞄准下面狼奔豕突的“被魔者”，逐个射杀，看着他们发狂的表情，如痴如醉。 　　猎杀魔女运动时，达官贵人们欢笑着，用特制的真视法阵品评那些被绑缚“魔女”们的身材，为赌两名魔女中谁的颈血喷溅比较高而一掷千金。 　　异端感化运动时，达官贵人们欢笑着，一边啜饮猩红的葡萄酒，品尝雪白松软的白面包，一边看着那些宣扬大地是球形的“异端”们在火刑柱上狂呼乱喊，最终化作一堆堆灰烬，然后齐声颂扬光明神的伟大。 　　今天，他们又一次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因为四天前破坏斯内尔港繁荣安定局面的罪魁祸首，就要在断头台下，用鲜血洗清自己的罪孽。 　　现在，在高高的庞萨之塔塔顶端坐的，有皇都圣使希克斯图，八级炼金术师乔治和他新招的平民助手莱莉，汉密尔顿商会会长次子理查德麦农，斯内尔圣堂主祭之子克里斯蒂安，斯内尔港税务司司长之子塔克斯，德雷克商会会长之子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唐李希尔顿圣金可拉——简称金可拉。 　　这些人中，希克斯图是皇都圣使，地位最高；克里斯蒂安代表斯内尔港本土宗教势力，塔克斯代表市政厅。 　　理查德麦农和金可拉是商会代表，本来两人不对付，但现在德雷克商会已然认怂，承认了汉密尔顿的老大地位，傻乎乎的金可拉又恭顺，理查德麦农也乐得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众人当中，只有乔治和莱莉是平民出身，但乔治级别太高，八级炼金术师，就算是国王见了也要以礼相待，这样的身份足以让所有达官贵人收起对他的轻视。也只有希克斯图能跟他分庭抗礼。 　　所有人年龄都是二十上下，而且除了希克斯图，虽然各自的老子一个比一个牛气，身份超然，但本身却没有实职——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都可以用小孩子不懂事来应付过去。 　　希克斯图首先开腔：“乔治先生，四天前我刚到此地，状态还没有调整好就遇到异端突袭，要不是令尊和您英勇奋战，港口的损失只会更大，我向您表示最诚挚地感谢，回皇都后，我一定会向大圣堂如实禀报令尊和您的功勋——令尊的身体怎么样了？” 　　乔治点头致意：“感谢您的关心。我父亲受了重伤，想要完全恢复，少则半年，多则三五载。” 　　众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 　　炼金术师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年纪越大，操作精确性和发散思维都会受影响。尼古拉斯今年七十多岁了，养病再养个三五年，等病好了，也到了该归隐的时候了。但这种事儿不能挂脸上，就算尼古拉斯不在，乔治这个实打实的八级也是实打实的金字招牌，铁牙庄的辉煌还会继续。 　　当下响起一片假仁假义地叹息声，乔治带着淡淡的微笑，不冷不热地道了谢，接着道：“听说今天要对罪魁祸首公开处刑，罗德里格斯已经死了，这罪魁祸首是……” 　　希克斯图矜持地向塔克斯点点头。 　　塔克斯清清嗓子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大约一周前，在码头发生了一起劫案，两名危险分子企图以危险方法侵犯公民合法财产，经过激战一名危险分子被当场击毙，另一名被捕。” 　　乔治道：“这件事与现在的‘罪魁祸首’有何关联？” 　　塔克斯继续道：“被捕的这名危险分子名叫卡洛儿，现年二十二岁，是罗德里格斯的情妇。” 　　莱莉当场不干了：“怎么可能？罗德里格斯今年得七十多岁了吧？情妇？” 　　乔治淡淡地道：“炼金术师嘛，或许，罗德里格斯有什么秘术也说不定——塔克斯先生，请继续。” 　　“呃，说来也巧，她是被两位的熟人抓住的。抓她的时候还好费了一番功夫。” 　　“哦？” 　　“双盾堡垒的守卫者，战锤英雄达克和战士罗伊斯。” 　　莱莉心里咯噔一下。乔治却一直很淡定：“哦，原来如此。审问出什么线索了吗？” 　　塔克斯摇动一根手指：“身为情妇，自然知道罗德里格斯的许多秘密。由于保密需要，罗德里格斯一直授权给德雷克商会关押，卡洛儿的企图，就是设法解开罗德里格斯的禁制，掩护他逃跑！” 　　“嗯，但是，还是那句话，她怎么就成了‘罪魁祸首’？” 　　“她混入德雷克商会，化装成商会的法师，从汉密尔顿商会货仓了盗取了十二箱土晶矿石，挑动两大商会之间的矛盾。然后借机将矿石转移到德雷克商会的秘密囚牢里，趁商会自相残杀之机，解开了罗德里格斯的禁制，让港口的无辜民众遭受了深重苦难……所幸，罗德里格斯虽然死了，这个毒妇却被抓住了！” 　　乔治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明白了，这个毒妇，被抓了两次！第一次被抓后逃脱去放了罗德里格斯，然后又被抓，是不是这样？” 　　“啊，这个……” 　　理查德麦农赶紧救场：“后来我们才知道，第一次抓的只是个替身。” 　　“原来如此。” 　　莱莉大急，这都什么跟什么，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你还能有脸“原来如此”？ 　　乔治假装没看见她的眼色，继续淡定：“替身下了大牢，真身把矿石转移到德雷克商会的地下五层供罗德里格斯使用？” 　　两人一起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一旁的希克斯图脸色变得很难看。 　　乔治呵呵笑道：“两位，你们有没有见过土晶矿石的个头？如果用标准规格的木箱装运，两匹挽马拉的四轮厢式大车，最多装四箱。也就是说，毒妇大摇大摆的赶着三驾马车，拉了十二箱矿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运到德雷克商会的负五层？” 　　“啊，这个……” 　　乔治负手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涌动的人潮，轻轻叹了口气。 　　[52.第五十三章 庞萨塔上（2）] 　　从高塔俯视，下面是一片涌动的人海。人海在翻滚着，沸腾着，所有人都目向高塔下方临时搭建的圆形高台——断头台的位置。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下面响起了有节奏地呼喊。“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 　　高居于塔顶的乔治望着群情激昂的平民，默然不语。 　　希克斯图抛下还在交换目光试图圆谎的富二代们，缓步走到乔治身边，低声道：“这就是凡人啊，没有智慧，需要牧者。” 　　乔治微笑：“在光明神面前，我们也不过是凡人。” 　　希克斯图碰了个软钉子，但也不恼，笑道：“正是如此。我的意思是，有时候，盲目的凡人，比疯狂的异端更可怕，对不对？您看下面这些人，还没见到真凶出场，就已经如此狂暴，要是真凶出来，还不立即被撕成碎片。” 　　乔治优雅地向希克斯图举起水杯：“还好，判断谁是真凶的权利在我们手里。” 　　希克斯图对这句话显然十分受用，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连酒精都拒绝的智者，睿智而冷静，我就喜欢跟您这样的炼金术师打交道。下面这些可怜虫啊，他们有时候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一个发泄怒火的管道，就够了。” 　　乔治看着下面涌动的人潮，继续保持微笑：“神的羔羊，王国的基石以及……权势与金钱的奴隶，他们在等待观刑，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希克斯图饶有兴致地看着乔治，“圣教总是对聪明人敞开怀抱。” 　　莱莉的心砰砰跳起来。 　　现在希克斯图炙手可热，是斯内尔港的太上皇，如果乔治答应，那自由的苍鹰从此就要变成笼中的金丝雀；如果不答应，前面那番话，绝不是简单的寒暄！ 　　乔治微微一笑：“我不能两次投入圣教的怀抱。” 　　所有人都一愣。 　　乔治微笑着敞开外套纽扣，纯黑色的内衬上，挂着一枚银光闪闪的十字吊饰。吊饰的背后是一个象征炼金术的五芒星。 　　希克斯图急忙行抚胸礼：“不知是荣誉隐修士，失礼了！” 　　“大约三年前，我在皇都游历的时候，帮助圣教图书总馆修复了几本书，教皇伯尔多禄赐予我这个勋章。” 　　希克斯图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您，您是说……记录圣子言行的《圣言之书》和《圣行录》？怪不得三年前这两本经典都重新刊印了，原来里面破损的地方……是您修订的？” 　　乔治继续淡定：“我才疏学浅，修订一词，愧不敢当，只能说修复。说到技术问题，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希克斯图诚心诚意地向乔治再次一鞠躬：“全世界的圣教教徒，都应该铭记您的贡献！只是，唉，要我说，这样的功勋，应该立碑纪念。” 　　乔治微笑：“我毕竟是个炼金术师，不是神学家，我所做的，只是修了几本书。另外，去年教皇大人已经回归光明怀抱，这项工程的尾款，还没有结清，您看……” 　　希克斯图吓了一跳，赶紧道：“您的谦虚与大度让我自惭形秽，等我回到皇都，一定尽快帮您问清此事。” 　　乔治笑道：“那就有劳了。我们还是坐下等等吧。” 　　“好，好的！” 　　希克斯图悄悄擦了把冷汗。修复圣典，还是八级炼金术师修复的，这得多少钱啊！谁让你干的你找谁要去，傻子才去帮你触这霉头！还好老子机智，光说问清！至于能不能拿回，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乔治在藤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把目光投向自己刚招的助手：“莱莉，怎么了？晃来晃去的？” 　　莱莉点头：“我哥哥发来消息，想测试一下联通效果——毕竟现在人很多，这么嘈杂，正好用来测试……” 　　乔治不在意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希克斯图凑趣地伸过头来：“您有新发明了？” 　　“还在实验阶段，实现低成本的短距离即时通话器，今天上午刚刚做成几副。” 　　“这个短距离是指……” 　　“现在还不稳定，等有了成品，一定请您做第一批体验者。” 　　“八级炼金术师出品，必然是精品，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莱莉出门，先长长的松了一口大气，屋里一群所谓贵族的嘴脸真让她把隔夜的菜叶都要吐出来，真亏了那个乔治还能谈笑风生。 　　她走到塔台楼梯的转角处，确认四下无人，悄悄按下了耳后的小凸起。 　　“喂，喂，哥，听到吗？听到吗？” 　　贴在女孩咽喉处两片极薄的柔软贴片把女孩喉部的震动转化成看不见的波动，向四面八方散发出去。 　　塞在一只耳孔里的柔软颗粒微微震动，传来轻微的沙沙声，然后是达克清晰的声音：“喂，喂，老妹，听见了听见了，你在塔台？” 　　“我在，你在哪里？” 　　“上级派我维持东南门附近区域的治安，一个手下都没有，真没意思。你那边怎么样？” 　　“很好，这次处决的好像叫——” 　　“妹妹你好啊！” 　　莱莉耳孔里突然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把莱莉吓得浑身一哆嗦：“谁！谁在那儿！” 　　“我都听不出啊？伤心了，我还以为……” 　　“罗伊斯！”达克怒道，“我们说正事儿呢，闭嘴！真后悔给了你这玩意儿！” 　　罗伊斯可怜巴巴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想打个招呼……” 　　莱莉欣喜道：“你好了？” 　　达克鼻孔里哼哼：“他没受多大伤，乔治给他驱散了恶魔之种，他休息两天就好了，没那么脆弱。” 　　“罗伊斯哥哥你在哪？” 　　“我在你正下方，断头台旁边的囚室附近。乔治搞出来的小玩意儿还真不错，你们俩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楚。” 　　莱莉道：“我这边也是，听说是用同一个母体史莱姆分裂形成的次级史莱姆改造成的。一开始贴上有点凉凉的粘粘的，过一会儿就好了，史莱姆会根据我们的体温自动调整温度——你在那儿干嘛？” 　　“商会让我在断头台旁边守着，防止有人劫走人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人犯是谁！光看见一个挺大个儿的铁笼子，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束缚法阵，里头味儿可真够呛，我离开老远都能闻见臭烘烘的——听说是罗德里格斯的情妇？” 　　莱莉道：“听刚才那些人说，犯人是叫卡洛儿的。哥，好像你以前跟我说过这个名字。哥，哥？” 　　沉默片刻后，耳孔里传来达克和罗伊斯的齐声惊呼：“这样也行？” 　　[53.第五十四章 通话] 　　达克忍不住想起自己在码头巡逻的那个夜晚来。那天汉密尔顿的贩奴船到港，被废奴主义者卡洛儿和德雷克商会的杜邦盯上。两人正好撞上他们，眼看要被杜邦干掉，还是卡洛儿出手留下两人的性命，说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后来杜邦被两人宰了，卡洛儿在营救奴隶时被汉密尔顿的护卫拿下。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达克一皱眉头：“罗德里格斯的情妇？这是哪一出？” 　　莱莉道：“乔治在里面，他也不相信，但他一句好话都不肯说。” 　　罗伊斯道：“卡洛儿谋划侵犯商会财产，四百个奴隶要是放走，差不多该判死刑了。未遂的话，不至于吧……现在关在笼子里的就是她？莱莉，塔上都有谁？” 　　莱莉急切地把房间里的人报了一遍，罗伊斯沉吟道：“教会、市政厅、商会三大势力都到齐了，都不说话，看来这断头台少不了。” 　　达克不耐烦：“什么鸟毛势力，这几个儿子孙子辈的纨绔子弟连一官半职都没有，能代表个屁！” 　　“话不能这么说，看来这件事已经不在大头目考虑范围内了，所以让副手来管，顺便讨价还价，看能不能往自个儿碗里划拉个仨瓜俩枣的。乔治就是个打酱油的，他说话也没人搭理！” 　　达克怒道：“那女孩是冤枉的！” 　　“是！知道！但是能怎么样！” 　　“你不是守卫么？就不能悄没声把人放了？” 　　“你傻！这么多人，等着看她死呢！现在我这里光守卫就他女马二三十个，你让我放人？” 　　达克沉默了一会，道：“她是因为咱俩被抓的。” 　　罗伊斯闷闷不乐：“她不做贼，能被抓？” 　　“最起码她是去放奴隶，不是贩奴隶，到底谁是贼啊？” 　　“我不跟你争！反正我是商会的人，看守是我的职责。她已经背了个死罪，还在乎多一盆脏水？” 　　“他女马你临死的时候给你倒盆脏水你干不干？忘了活尸里昂了？你口口声声侠盗侠盗，还不是把他的尸首扔那儿了！” 　　“你……”罗伊斯大怒，他一直想回去把变成活尸的里昂挖出来，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德雷克商会原址都夷为平地，通向地下的入口也被教会和市政厅联合封死。里昂只能长眠于地下了。现在达克拿这个说事，他怎么能不愤怒！ 　　“老子干警察时间不长，也知道罪刑相当。放奴隶未遂，这不该死。罗德里格斯连砍带杀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看着办吧！最多再十分钟她就要上断头台，我看你怎么救！” 　　达克轻蔑地一笑：“没义气！” 　　罗伊斯轰的一下火上了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义气！你丢矿石的时候，老子还不是警察干得好好的，为了你一句话，连滚带爬的去了？去了你还迟到，老子一个人挑德雷克商会，怂了没有？” 　　“这回不一样，连赢的机会都没有！”罗伊斯咆哮道：“现在所有人都希望她死！我们两个人，能做成什么事！没有计划，没有准备，没有人手，去送死吗？” 　　达克想吼回去，耳孔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什么送死，你在跟谁讲话呀？” 　　又是一阵沙沙声，听见罗伊斯在手忙脚乱：“啊，伊莎贝拉牧师，我我我，没讲——咦咦咦？” 　　耳孔里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然后女声清晰了很多：“哦，原来是这么用呀，真是隐蔽小巧的小东西，那边是谁呀？方便讲话吗？” 　　“别……”罗伊斯还没来得及讲话，莱莉已经张开小嘴甜甜地叫道：“伊莎贝拉牧师！” 　　“啊，是莱莉！你哥哥也来了吗？” 　　“是啊，他在东南门那里。” 　　“哦，这个小东西可以跟那么远的地方通话啊，比通话法阵厉害多啦。这个软软弹弹的小家伙，史莱姆吗？真有意思。达克，达克能听到吗？说话。” 　　“呃，那个……”不知为什么，达克突然觉得说话有些不利索，突然间福至心灵，问道：“伊莎贝拉，你在花帽旁边？来这里干什么？” 　　“花帽？是说罗伊斯吗？嘻嘻，有意思。花帽……啊啊，乌尔班牧师让我来为犯人做临终祷告。” 　　“这种事不是应该让港口圣堂的牧师来做吗？” 　　“我也觉得奇怪。” 　　按照乌尔班牧师的说法，他和伊莎贝拉是从皇都大圣堂来这边布道讲学的，但因为受人陷害，被德雷克商会误抓，关了好几个月。罗德里格斯死后，他们被放出来，那个皇都圣使希克斯图也认识他们。现在他们是自由之身。 　　按理说，他们遭遇了这样的劫难，应该尽快返回皇都才是，但他们却决定在斯内尔港圣堂常驻。现在，伊莎贝拉又要为犯人做临终祷告，这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达克道：“那个卡洛儿是冤枉的！” 　　“咦咦？你是警察吧，有冤枉为什么不主持公道？” 　　“我人微言轻，说了没人听！” 　　“呃，你有试着说过吗？” 　　“我……我他女马说给谁听？光明神吗！” 　　女孩信心满满地道：“神先助自助者。自己放弃希望，就只能等着排队。” 　　“圣教教义里有这条吗？” 　　“这才是真正的教义。” 　　正当两人斗嘴的时候，突然远处教堂的钟声轰然鸣响，紧接着，全场掀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处刑开始了。 　　达克对着史莱姆通话器大叫：“帮忙，伊莎贝拉，我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通话器里一片嘈杂，听不清楚。 　　“救她，救她！”达克大吼，也不管对面听不听得到，大吼，“她不该死！” 　　回答他的是一片沙沙声。 　　该死的！ 　　处刑已经开始，没时间了！ 　　花帽说的不错，没有人手，没有计划，没有任何准备，要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 　　这回别说使徒降临，圣子降临都不一定好使！恐怕得光明神本尊降临——我面子估计没那么大。 　　硬冲是不可能的！难道只能坐视这个无辜的女孩背负杀人恶魔的罪名被冤杀吗？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呼唤：“达克？你在这里？” 　　[54.第五十五章 死路（1）] 　　达克回头一看，原来是熟人：“巴雷尔，你也来了？” 　　“是啊。”巴雷尔说着，把背后一个长条形的大木箱放在地上，“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话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拜黑色警服所赐，周围没有几个人敢靠近。巴雷尔动作娴熟地打开箱子，一边道：“我来看看处刑。” 　　达克嗤笑一声：“你怎么好这口？离得太远啦，三四百步距离，能看见啥？光能看见个影子——卧槽这是什么？” 　　巴雷尔举起一根巨大的火铳管一般的家伙，套在眼睛上朝断头台方向张望了一番，递给达克：“我找到要找的人了，你看看吧。”说着，又回身从木箱里取别的东西。 　　达克接过粗大的铳管，扫一眼，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两头加装了玻璃透镜的镜筒。” 　　巴雷尔有点意外：“哟，你还知道玻璃透镜？”一边说话，一边继续马不停蹄地忙手上的活儿。 　　“我妹妹莱莉在炼金术学院念书，她带我去过实验室，我见过这玩意儿。两头加透镜，那视距，啧啧。听说上断头台的女犯都不穿衣服，你这准备做的，呵呵。” 　　巴雷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笑道：“我看女犯出来了，你先看着，我忙完了你可得给我。” 　　“那没的说，”达克一边把镜筒套在眼上一边道，“其实这女孩挺可怜的，罪不至死，还不明不白地给人背了黑锅。出来了，出来了，你要不要看？” 　　巴雷尔头也不抬地道：“我早见过了，挺惨的。” 　　“早见过？”达克刚想问什么，突然间，眼珠不会动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戴着重镣的卡洛儿，正从木头阶梯上用极慢极慢的步子走上处刑台！ 　　她的双手戴着沉重的铁枷，上面微微亮起的光芒显示出破魔法阵的威力，这是阻止她施法的。 　　双手无力的下垂着，从肩膀的畸形运动来看，她两侧的锁骨，都已经被砸断。同样异常的还有她的右小腿，肿胀如水桶，一根腓骨，刺穿了肌肉和皮肤，白楞楞的穿刺出来，扎眼。 　　双脚同样被锁上沉重的铁链，原本精致雪白的脚踝已经被磨得皮开肉绽，不知是不是透镜制作工艺太过于精湛，达克甚至从磨穿的伤口里，看到了白色的骨头！ 　　姑娘的身躯，伤痕累累，长条形的鞭痕，三角形焦黑的烙铁痕，皮肉向两侧翻卷的割裂痕，有黑色，有红色，有长的，有短的，纵横交错，织成一件罪恶与凶残的外衣，罩在她身上。 　　姑娘的身姿十分怪异，走路不仅仅是拖着伤残的右腿，而是佝偻着脖子，用脑袋向前一探一探的走！整个身子向左侧一仄一仄的。定睛一看，她后颈处，居然戳出来一节锋利的铁管！ 　　达克的肠胃一下子被抽紧了！ 　　她的脊椎，已经被砸断了，然后，被用炼金术植入了一根扭曲的铁管来支撑身体！她现在，像是被挂在铁管上，用最后的生命力，朝断头台行进！ 　　好像有一只巨手攫住了镜筒，达克喉咙里咯咯作响，全身触电似的抖个不停，可手却动弹不得。 　　耳孔里传来浊重的呼吸声，接着是伊莎贝拉伤心欲绝的声音：“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达克的一只手攥紧了腰间的狱眼晨星，黑白双色的战锤在正午阳光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巴雷尔的声音传来：“怎么，你想为她抱不平吗？”说着，他伸手把镜筒取回：“好了，还给我吧。” 　　达克目光呆滞地看着巴雷尔。 　　巴雷尔已经把木箱中的零件组装好了，是一把长长的魔能重弩，弓弦长得令人发指，说是攻城弩也不为过。他把镜筒组装在弩臂上方，闭上一只眼，朝断头台方向望了一眼，微笑了一下：“好了，可以送她上路了。” 　　达克觉得不妙：“你要干什么？” 　　“她不是异教徒，不是异端，不是魔女，她应该清清白白地死。我要在她上断头台前，干掉她。早点结束她的痛苦。” 　　达克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能这么干！你有什么资格杀她？” 　　“她是我未婚妻。” 　　达克的手僵住了，然后是止不住的颤抖，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在疯狂的打架，整个身体也随着牙齿的格格声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不不不不不，伙计，你也有双盾堡垒的英雄守卫勋章，我和你一起，我和你一起，去市政厅，去市政厅申诉！” 　　巴雷尔微微一笑，解开上衣，背向达克，脊背上，一条鲜红的鞭痕清晰可见。 　　“没落商会的奴才，谁在意？” 　　巴雷尔把一根长长的灰色弩箭推进弩臂，弩箭的尖端闪动着妖异的绿色光芒。 　　“我试过所有的方法。都不行。没人能帮忙。嗯……”巴雷尔沉吟了一下，微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有一个人，他还是多少帮了点忙的，看起来他不像外表那么冷漠嘛。对了，别问我他是谁，我答应过他保守秘密的。” 　　达克呆呆地听着巴雷尔在絮絮叨叨自顾自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绝望了，或许，他要尽可能多说些废话，来让自己的脑子不停运转，免得崩溃吧。 　　空中再次传来斩首炮的爆炸声，随着白色烟雾的升起，几乎每一个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疯了似的扯着嗓子大叫大嚷。 　　巨大的灾难让无数人失去了父母妻儿，失去了财产，失去了毕生奋斗所得来的一切。而现在，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们如何不愤怒！有些人，是宁可变卖了自己最后一点财产，也要买上一张观刑票，来亲眼看着恶魔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卡洛儿出现在处刑台上时，整个斗技场沸腾了。 　　无数人扯开嗓子大吼大叫，有些干脆跳着脚把一切手边能扔的东西使尽全身力气朝处刑台方向扔去——这当然没有任何意义，距离太远。 　　卡洛儿木然地看着周围看台上如雨点般落下的杂物，如果是普通的刑场，早就被杂物淹没了吧？ 　　“快走，魔女。”旁边的守卫狞笑道，狠狠一扯穿过她锁骨上的锁链。 　　锋利的尖钩又一次扯动了断裂的锁骨，剧烈的疼痛让卡洛儿早已沙哑的喉咙再次挤出一声口申口今。 　　看台上响起掌声与狂笑。 　　罗伊斯脸色惨白：“疯了，这些混蛋都疯了，都疯了！” 　　从铁笼打开，守卫把姑娘像一条断脊之犬一样拖出来时，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在背后近距离观刑了，但是，罗伊斯一点也不愉悦，一点也不，他觉得四面都是看不见的透明障壁，一起挤压过来，让他呼吸不畅。 　　他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55.第五十六章 死路（2）] 　　伊莎贝拉快步冲上处刑台，一把抓住守卫手中的锁链：“够了，放开！连最起码的敬畏生命也不懂了吗？” 　　坚定的声音和怒火中烧的眼眸让守卫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伊莎贝拉纯白色的头巾和绛紫色的牧师长裙让附近看台的嘈杂声减低了些许。 　　伊莎贝拉扶住卡洛儿：“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治疗！” 　　卡洛儿看看双手的破魔枷锁，嘴角抽了抽，算做微笑。 　　伊莎贝拉流着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做不到！” 　　卡洛儿的嘴唇微微翕动。 　　伊莎贝拉猛地举起右手！ 　　塔顶巨大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斗技场的每个角落：“安静！安静！异端有话要说！” 　　伊莎贝拉把耳朵贴到卡洛儿嘴边，听着那极低的、断断续续的不连续音节，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守卫讨好地把通话器捧来。 　　伊莎贝拉清晰的、一字一顿地陈述道：“我不是异端。” 　　全场哗然，咒骂和诅咒响遍全场！看台上又下起了一轮杂物之雨。 　　卡洛儿靠在伊莎贝拉身上，喘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一丝气力，想站起来，但伊莎贝拉顽固地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就这样搀扶着她，走向不远处的断头台。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水晶杯摔在地板上，粉身碎骨。 　　庞萨之塔塔顶房间里，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金可拉。 　　“抱歉，”小胖子嘿嘿笑道，“不小心打碎杯子了。” 　　理查德麦农笑道：“怎么，看得太入迷？难怪，一次性看这么多疯子表演，这种体验可是很难得的哟。” 　　“抱歉，”小胖子第二次道歉，“我挺不舒服。” 　　所有人，包括乔治在内都有些惊讶。 　　小胖子挺直腰杆道：“我喜欢看漂亮女人，更喜欢看不穿衣服的漂亮女人，但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漂亮。还让我觉得——恶心，请抱歉我使用这个词，是的，恶心。我要先走一步了，各位，提示一下，等处刑完毕，人一多，想出门也得费一番周折。容我告退了。” 　　说着，他朝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开。 　　理查德麦农哈哈一笑，等他离开，转头对周围人道：“败犬无胆，你们说是不是？” 　　塔克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过，还是快些吧，时间不短了。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不舒服。看看吧，等砍了头，我就走——手上还有一摊子公事儿呢。” 　　克里斯蒂安谄媚地望向希克斯图：“圣使大人，您说呢？” 　　希克斯图不客气地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目光投向乔治。 　　乔治继续保持淡定的微笑，和希克斯图就那么僵持着。 　　塔下，山呼海啸般的狂吼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希克斯图自嘲地笑笑道：“那么，就这样吧，不用展示首级了，也不必举行净化仪式了。百姓有点儿过分狂热了，不要节外生枝闹出什么事端来。” 　　这时，伊莎贝拉已经泪如泉涌。全身伤痕累累的女孩已经抬不起头来，所有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伊莎贝拉可以感觉到，女孩的生命正在飞速离她远去。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做祷告！ 　　但是，她分明看到了，女孩的嘴角在抽动，她有话要说！这可能，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了！ 　　伊莎贝拉第二次高高举起右手，这次不用高塔维持秩序，全场迅速安静下来。 　　她把耳朵贴到女孩嘴边，听着那几乎低不可闻的、时断时续的声音，她听得是那样用心，唯恐错过了一个音节。 　　女孩的话说完了，伊莎贝拉稍微平复一下情绪，一只手抓起通话器，大声地说出了女孩的原话：“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全场哗然，更为刻毒的咒骂和嘶吼同时响起，一瞬间，伊莎贝拉几乎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之中！ 　　这种浓厚的绝望，这种痛彻心扉的冰冷！ 　　耳孔里传来达克的大吼：“让她死，让她死！” 　　与此同时，罗伊斯也齐声大吼：“让她死，让她死！” 　　伊莎贝拉刚回过神，一道锐利的淡绿色光芒破空而来！ 　　弓箭？不，不对，这么平直的轨迹，是弩箭！目标是这个女孩吗？ 　　奇怪，弩箭的速度为什么越来越快？它在变短！它的箭尾在消融！ 　　更近了！伊莎贝拉已经能听到箭头的呼啸声！ 　　奇怪，这不是锐物破空的声音，箭头被空气推挤变形了吗？ 　　现在张开护盾还来得及！但是，是不是，应该让这个饱受摧残的女孩，早一点，告别痛苦？ 　　伊莎贝拉的手抬起又放下。 　　扑的一声，鲜血四溅！ 　　伊莎贝拉呆呆地看着绿色的水滴形箭头轻松撕开了女孩的胸膛，一头扎进去。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女孩身体摇晃了一下，带着伊莎贝拉也几乎站立不稳。 　　一大口乌黑的淤血从女孩口中喷出，洒了伊莎贝拉一身。 　　女孩终于倒下了，双眼安详地闭着，远离了一切争斗和痛苦，她保住了自己完整的身体，倒在离断头台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全场大哗！ 　　有人扯直了嗓子喊：“魔女有同伙，有同伙！” 　　还有眼尖的喊道：“东南门，在东南门，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向东南门。 　　达克一身黑色警服，冷冷的站在众人闪电般的视线中，犹如山岳。 　　他一手提狱眼晨星，另一只手高举双盾堡垒勋章，大吼：“异端已经伏法，所有人，后退！” 　　“锤王！是双盾堡垒的锤王！” 　　“后退，后退，被打上不是闹着玩的！” 　　“快看他脚下，那个男人，是不是魔女的同伙？” 　　“一定是，一定是被锤王拿下了！光明至上！” 　　潮水般涌来的人潮又如落潮般后退，达克依然矗立不动，但如果走近观察，会发现，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刚才，巴雷尔射杀了卡洛儿，然后，用随身的绿色短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达克的耳边，还一遍遍回响着一分钟前巴雷尔的絮絮叨叨：“警官，你麻烦大了。放着魔女的同伙不抓，还跟他说了这么半天话。” 　　“别傻了，你能放倒这么多人？” 　　“我这是殉情，你别难为我了。” 　　“艹，我刚杀人了，畏罪自杀行不行？” 　　“我这辈子值了，有爱我的人，宰过一票活尸，还当过一回使徒，值啦，没啥放不下的。” 　　“这么多人围上来了，咱们天堂见！哦对了，记得说，是你把我干掉的！别推！小子，我看好你！” 　　巴雷尔的尸体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流在达克的警靴上。 　　达克木然地看着无数人朝自己兴奋地挥舞双手，向自己行礼欢呼，他们在感谢，感谢这个拯救了双盾堡垒的英雄又一次立下功勋，镇压了图谋不轨的异端恶徒。 　　处刑台下，罗伊斯攥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鲜血直流。 　　断头台前，伊莎贝拉紧紧抱着渐渐失去体温的女孩尸体，泪如泉涌。 　　庞萨塔上，莱莉躲在楼梯间，痛哭失声。 　　[56.第五十七章 死路（3）] 　　塔克斯走到护栏前向下眺望了片刻，回头道：“没什么，好像是魔女的同伙，不忍心见她受刑，抢先一步把她射杀，然后自杀了。” 　　“哦。”屋里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理查德麦农笑道：“真可惜，还以为那些‘神恩之救赎’的成员会冒死来救她，白费了一番力气布置。连同伙都没抓到一个。” 　　克里斯蒂安道：“什么神恩救赎，一群渎神者，到头来连自己都救不了。他们的尼格鲁爸爸们也没有一个出来的，您说是不是，乔治大师？” 　　乔治不置可否，转向希克斯图：“圣使大人，现在下面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处决犯人呢。” 　　希克斯图笑道：“犯人已经死了，推死人上断头台，似乎不太合适。” 　　乔治淡淡地道：“既然是魔女，不斩下首级用木桩刺穿心脏没问题吗？” 　　希克斯图大笑着拍拍乔治的肩膀：“您的虔诚可以跟裁判所的执刑者相媲美。不过呢，就这样吧。”说着，他走到通话器旁，下达了“魔女死亡，处刑结束”的指令。 　　看台上的看客们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但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离席而去。像无数只黑色的蚂蚁汇成的河流，从斗技场的六座大门离开。 　　希克斯图转过头来：“乔治先生——咦？人呢？” 　　塔克斯道：“刚刚出去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克里斯蒂安附和：“是啊是啊，一点礼貌也没有，就算是八级炼金术师，这谱也摆得太大了。” 　　理查德麦农道：“各位，没发现吗？笑的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面瘫。” 　　希克斯图大笑：“没发现吗？他笑的时候才像面瘫！” 　　房间里响起一阵豪放的开怀大笑。 　　楼梯间，莱莉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正拿小手使劲揉着，旁边递过来一块手帕，她一把抓过来使劲抹了两把，又擦了把鼻涕，一抬头，见是乔治，赶紧站好：“乔治先生，我……” 　　“观刑的感觉，如何？” 　　“糟透了！您为什么非要我来这里看这种残忍的事情啊？那个姐姐太可怜了。” 　　“走吧，边走边说。”乔治抬手示意莱莉走楼梯，然后倒背双手走在前面，“让你来看看失败者的下场。如果我们失败了，下场只会比这更惨。而且没有人给我们解除痛苦。再说，这也是对你的一种磨练。作为炼金术师，无论身处任何恶劣环境，都要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果断利落的态度。” 　　“不，不至于吧……” 　　“炼金术脖子上的绞索就快要收紧了，很快，同行们就会发现，举手投足，动辄得咎。此地不能久留。” 　　“咦？这，这是……” 　　“从现在开始，要加快准备速度了。” 　　莱莉的脑子已经彻底被乔治的跳跃性思维搞乱了：“咦？您是要……” 　　“好吧，这些现在你还不懂。现在，跟我去收尸。” 　　“咦？收尸是……” 　　“魔女和异端的尸体是很好的炼金术材料。我跟希克斯图谈妥了。” 　　“咦？您什么时候……” 　　“你们以为，这四天来我在干什么？当你们还沉浸在打败罗德里格斯的梦幻中时，我已经着手准备下一步了。” 　　莱莉心里突然一动：“魔女和异端的尸体，不就是……” 　　“对，刚才死掉的两个傻瓜。” 　　“您准备了什么？” 　　“无可奉告。” 　　“作为助手，我要求合理知情权！” 　　“这是高级实验的一部分，你权限不足。” 　　“你！” 　　当乔治和莱莉从高塔拾级而下的时候，罗伊斯也正收拾沮丧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西北门走——或许是觉得没脸见达克吧，故意选择了西北方向。 　　商会做事，真是干脆利索——不，或许，换成专断毒辣比较好，趁着德雷克商会衰落，用这种方式来向全港立威吗？ 　　挡路者死。 　　所有商会，都是他女马一丘之貉。 　　罗伊斯被刚才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商会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自己，报恩还来不及，怎么能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但是，商会可以用捏造事实冤杀一个无辜的女孩，同样也可以冤杀别人，甚至是……我？！如果那个人是我，我该怎么做，以死报恩？ 　　不不，战士绝不应该被诬陷而死！ 　　“让一让，让一让！” 　　背后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罗伊斯回头看，是运送犯人尸体的灵车，一个草帽压得低低的老车夫，正拖着沉重的板车，站在身后。 　　罗伊斯赶紧让路，道了声对不起。 　　老车夫盯他一眼，没说话，拖着灵车继续上路，目标是西北门。车上载的，是卡洛儿和巴雷尔的尸首。 　　罗伊斯眼睁睁看着两人扭曲的面孔离自己远去，心里又泛起罪责与悔恨的浪花。 　　对不起，没能救下你们！我无能为力！ 　　罗伊斯原地静立良久，觉得西北门也不想去了，于是折向正北，想从北门出去。 　　刚走两步，他突然停住，那个老车夫的声音一定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对了，在去往黑石巷买兵器的路上！在前往德雷克商会的路上！那个曾经说要收自己为徒的老车夫，一定如此，三次相遇，这绝对不是巧合！ 　　客车车夫绝不会来拉灵车！那么他是谁？取走两人的尸体，要干什么？ 　　罗伊斯的目光一下子重新变得灵动，他大踏步朝西北门追去。 　　刚走没几步，后面传来喊声，回头一看，是达克。 　　“花帽，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老车夫，拉灵车。灵车是敞口板车，上边是巴雷尔和卡洛儿的尸体！” 　　“看到了，往西北门去了，怎么？” 　　达克塞来一张纸条和一样东西：“看这个！” 　　罗伊斯低头一看，是一枚银质的双盾堡垒守卫勋章，他急忙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速来城北墓地。” 　　罗伊斯一把抓住达克：“我就觉得那个车夫有古怪！他是拉咱们去黑石巷的车夫！” 　　达克眉头一皱：“他是谁？” 　　“不知道，先追上再说！” 　　[57.第五十八章 死人和被埋葬的人 （1）] 　　墓地在斯内尔港城区正北方。人迹罕至。连飞鸟拍翅的声音都完全绝迹，只有衰老的掘墓者挖掘墓穴的沙沙声。 　　达克和罗伊斯赶到的时候，灵车踪影早已消失不见，他们站在一片如林的墓碑前，茫然无措。 　　从16世纪开始，不知从哪里流传出一种说法，墓碑越高，离光明神越近。这种连神学家都掰扯不明白的谬论居然还很有市场，随着教士们先改了墓碑样式，好事者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把原本方形圆形墓碑改成又高又尖烤肉签子一般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到底是要埋在地下还是要挂在天上，又或者光明神是个吃货，要不然摆这么一大串扌鲁干净的签子干嘛？ 　　现在，两人面面相觑，这么密的一片碑林，冒冒失失进去，真要迷路啊！ 　　罗伊斯眼尖，一指东边的小山坡：“那边有个守墓人小屋，咱去问问。” 　　“好。”达克整整警服，大步流星朝山坡走去。 　　小屋不大，背后却有个老大的仓库，远远看像一只气息奄奄的瓢虫。小屋和仓库都是修了又修补了又补，新木板旧木板掺杂一起，色彩斑驳。 　　门口趴着一条懒洋洋的癞皮狗，见两人过来，管也不管，自顾拿耳朵盖住眼睡觉。两人叫门，半天无人应。扒窗户朝里瞅瞅，一片黑洞洞啥也看不见。 　　罗伊斯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既然那个车夫直接把尸体拉这儿来，肯定和守墓人认识！人家要不想搭理咱，就算找着人也问不出个豆来。” 　　“对，应该顺着车轱辘印找，准没差。” 　　两人急忙返回碑林入口，一个从东往西，一个从西往东找车辙，还真给找到了，于是顺着车辙印一路追踪进去。 　　一片乌云盖来，太阳消失不见，置身茫茫碑林中，一阵阴风吹来，不禁让人脖子直缩。 　　“好找么？”达克其实是没话找话说，这种寂静无声阴森森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怪！” 　　“什么怪？” 　　“挺清楚的车辙印，咱得走了半个小时了吧？我感觉，咋说呢，你见过仓鼠球没？咱就像那只仓鼠。转来转去都在原地。” 　　达克顿时警觉起来：“中计了？” 　　“不一定，但是，艹，啥！” 　　罗伊斯猛地朝高一窜，手朝裤腿里狠命一拍，一条足有拇指粗细的蚯蚓蠕动着从裤管里滑落出来。 　　罗伊斯怒道：“我说怎么滑溜溜黏糊糊的！吓老子一跳！”说罢，抬脚一碾，将那条蚯蚓踩成了一团肉酱。 　　达克笑道：“就这玩意儿？一脚下去不知道踩多少！”说着，又是一脚，一只刚冒出头的粗壮蚯蚓又被踩成了肉酱。 　　“好像，事情，有点儿不对。你看。” 　　达克顺着罗伊斯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吃惊的看到，正前方不远处的墓碑，开始变色了！ 　　从墓碑的基座处，黑色在迅速蔓延，看起来好像在不断向上腐烂一般！定睛细看，那不是在腐烂，那是大群蚯蚓缠绕成团，一群群在墓碑上盘旋上爬！ 　　两人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达克讪笑道：“各位，刚才，纯属误会……” 　　罗伊斯一捅他：“别贫了，看地上！” 　　地面起皱了，就像是老人脸上的褶子，那是大群粗壮的蚯蚓在下面蠕动，把地面顶了起来！ 　　“卧槽，这怎么办？这个量，不少啊！” 　　“范围攻击，扫一片试试，说不定管用。” 　　“我咋觉得心里没底呢？” 　　“活尸都搞死了搞不死丫的？赶快，不然死了！” 　　狱眼晨星猛击地面，强烈的震波咆哮横扫，数不清的蚯蚓完全被震成了一滩滩粘浆，和尘土碎石搅和在一起，溅的漫天都是。但是，更多的蚯蚓开始蠕动爬来。 　　“咱捅了蚯蚓窝了！” 　　罗伊斯咬牙切齿：“再来一锤，用点劲儿！” 　　第二击！这次达克用了全力，强烈的震荡把面前的大地砸出了粗大的龟裂纹，咔咔咔一直延伸到远处，龟裂纹表层的泥土砂石全飞上了天，好似地面上平铺开一张蜘蛛网，所有在网中的蚯蚓，全部一命呜呼。空气里充满了新翻泥土的土腥气。 　　一片寂静中，两根墓碑轰然倒地。 　　罗伊斯颤抖着问：“管用么？” 　　达克也有点打哆嗦：“怎么感觉……越来越多？咱彻底给围了？” 　　从高空俯瞰，会发现两人正处在一个由蚯蚓组成的巨大漩涡中！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些蚯蚓靠震动确定方位和觅食，它们对震动敏感！达克，千万别用粉碎打击了，还不知道要引多少来哪！” 　　达克狼狈道：“我只要抡锤就一定是粉碎打击！难道要用脚踩？” 　　罗伊斯冷汗流下来，他擅长一对一，一拥而上可不是他的菜；达克不敢出手，这个局面，貌似不大妙啊！ 　　眼看黑潮越来越近，达克有点慌了手脚：“怎么办？怎么办？” 　　罗伊斯朝尖细的石碑一指：“砸碑，砸碑！” 　　“卧槽，砸人家碑？” 　　“活着才能给人家道歉！” 　　“也对……不过，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别贫了，搞！” 　　达克奋起一锤，砰的砸中碑身，坚硬的玄武岩承受不住横扫而来的怪力，被锤头砸成了一堆齑粉，只一锤，五六米高的石碑，轰然倒下！ 　　罗伊斯猛地朝旁边一跳，闪开砸下来的石碑，双手匕首划出两个雪亮的银圈，将围过来的蚯蚓斩碎，大叫道：“朝哪边倒呢！老子不是蚯蚓！” 　　咚的一声巨响，大地都颤了一颤，巨大的石碑倒地，摔成三截，这一砸，把地下浅层的蚯蚓全砸扁了，在倒下范围附近的有不少还被震上天又噼里啪啦落下来，像下了一阵蚯蚓雨。断裂砸下的石碑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蚯蚓真空区。 　　达克大叫：“我哪知道它朝哪边倒！” 　　罗伊斯一个箭步跳上倒地的石碑“两锤，两锤！第一锤砸出豁口，第二锤放倒！” 　　“知道了！” 　　达克也冲上倒地的石碑，轰轰两锤，第二座碑倒塌，又清出五六米的安全通道。 　　达克大叫：“你可看准了路啊！” 　　“只能逆着车辙印走了！赌一把！看能不能回去！” 　　于是轰轰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好似两只巨大的跳蚤，在碑上蹦蹦跳跳地前进，还时不时鬼叫一声，把飞进脖子的蚯蚓揪出来甩掉。这片碑林算是彻底毁了。 　　“前边快没碑了！” 　　罗伊斯一喜：“那就是快出去了，加把劲……什么声音？跳！” 　　达克没多想，一沉腰，使出全身力气朝上跳去！ 　　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地面崩裂，一张盛开的花瓣般的四瓣巨口，在两人脚下猛然张开！ 　　[58.第五十九章 死人和被埋葬的人（2）] 　　身手越敏捷，对手的行动看起来就越清楚，速度就越慢。对罗伊斯来说，地下暴突而起的四瓣巨口虽然杀气腾腾，但速度并不快，对准咬合上来的巨口颚沿，腰腿同时发力，脚尖一碾，轻轻松松腾起三米多高，空中团身腾跃，下蹲缓冲落地，动作着实潇洒。 　　对力量型的达克来说，想做到这一点真是难如登天，他体重比罗伊斯大得多，行动又相对缓慢，他要是做这一套动作，非一屁股摔进大嘴里不可。但是，力量型选手自然有力量型选手的办法！ 　　就在四瓣口器即将合拢咬住他腰的那一刻，达克看准口器合拢来的方向，一锤砸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被砸中的那一瓣口器像被扯脱了的香蕉皮，软塌塌的耷拉下来。 　　罗伊斯在一旁，清楚地看到，那条足有三人合抱的巨大桶型虫身，疼得一阵哆嗦！ 　　达克借着反震之力，轻松地上升了一段距离，然后轻松地越过疼得左右摇摆的巨大虫身，轻松落在另一侧的坚硬土地上。 　　望着一边哆嗦一边抽筋的巨虫，达克嘿嘿笑道：“小样儿，想抓老子？你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嘭嘭连响，四条一模一样的巨虫，在两人前后左右同时暴起！ 　　十六瓣巨口滴滴答答涎水直躺，在头顶遮成一片浓厚的积雨云。每只巨虫喉咙处都有四套向内倒生的利齿，一层层缓缓扭动。 　　罗伊斯骂道：“该死的，这么硬的地，亏它们拱得动！” 　　“或许对它们来说不算什么……怎么办？” 　　“钻肚子怎么样？这么大的嘴，里头一定挺宽敞。” 　　“疯了你！没看见那唾沫冒白气吗？就算没给咽喉齿咬死，下到它胃里也得烧化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来不及了，左右两条最近的巨虫虫口大张，想突然抖开一条黑色的巨大口袋，朝两人直罩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从巨口的缝隙中，两只核桃大小的小球飞来，一前一后砸在两人身边，摔得四分五裂。 　　达克惊讶道：“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 　　话音刚落，四条巨虫的口器先后闭合，滴滴答答流下的涎水也大为减少。 　　罗伊斯大声道：“不知道，不知道，好像是——驱虫药？” 　　一左一右两条巨虫先后伏低头部，向两人贴过来，其中一条还亲昵地用尖端蹭蹭罗伊斯的脸，抹了他一脸黏糊糊。 　　达克嘿嘿笑道：“我知道了，这东西一准是给虫子用的虎狼药，虫子把你当成母虫，相中你了。” 　　“滚！” 　　外面传来洪亮的大笑声：“不愧是双盾堡垒的锤王，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心思满嘴黄月空。” 　　又是一个坛子摔碎在两人脚下，巨虫齐刷刷地缩回土里，仿佛一瞬间对两人失去了兴趣。周围无数蚯蚓组成的黑潮也迅速散去。 　　两人朝发出声音的小土坡上望，那里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人。他一条裤管空荡荡，风一吹，像半面裹在旗杆上的旗子——他的一条腿没有了，脚踝露出铮亮的金属色。 　　“坛子里装的可不是什么虎狼药，是泥龙和铁蚯蚓辨识敌我的气体，叫做‘信息素’。刚才你们遇到的小虫，大的叫泥龙，小的叫铁蚯蚓。” 　　两人大奇：“‘信息素’？” 　　老人呵呵笑着从小土坡上走到两人身旁，道：“野兽在有的地方比人敏感得多，好比狗吧，耳朵灵，鼻子尖，能听到闻到人听不到闻不到的声音、气味——掘墓人科萨罗奇，向两位问好。” 　　两人向科萨罗奇表示感谢，达克问道：“您刚才的意思，是虫子闻了那个什么‘信息素’，把我们俩当成了同伙？” 　　“可以这么说，凡是到这里来的人，身上没有‘信息素’，简直是找死。而且，信息素也有很多种，有报警的、标志踪迹的、指示集合的等等等等，太多了。” 　　罗伊斯道：“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危险的怪物？” 　　“这不是怪物啊，泥龙和铁蚯蚓是亡灵们最忠实的守卫者。而且它们不是怪物哟，是我们平常都见过的东西。” 　　达克道：“都长到这个头了还不是怪物？” 　　科萨罗奇大笑：“它们是史莱姆！” 　　两人面面相觑，楞了半天，罗伊斯惊讶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它们和那些软趴趴黏糊糊的绿色布丁哪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啊！” 　　科萨罗奇道：“让两位站在这里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果不嫌弃，来我的小屋坐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达克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先生，我们不是有意打扰亡灵的安息，实在是，我们的朋友遇到了意外情况，我们急得不得了，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他指指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的破碎墓碑，“给您惹了不少麻烦。” 　　老人哈哈一笑：“没关系没关系，泥龙和铁蚯蚓会把它们修好的——它们是史莱姆嘛，塑形什么的最在行了。至于你们的朋友么，你们的另一位朋友早就说过你们要来，跟我来，一切都有答案。请吧？” 　　达克和罗伊斯跟着科萨罗奇走进他那瓢虫似的小屋，小屋显得非常拥挤，一张小圆桌，几只圆凳，一扇小窗下是一张单人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陈设。 　　科萨罗奇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从小窗透进来，两人发现屋里居然打扫得一尘不染。 　　科萨罗奇招呼两人坐下，道：“有一位叫乔治的炼金术师，你们认识吧？” 　　达克笑道：“那是老熟人了。”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两位的朋友现在一定是死人，是以炼金术材料的名义被运到这里来的。他们的名字是——” 　　达克连忙道：“巴雷尔和卡洛儿。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女的二十多岁。” 　　“好，对上号了。乔治早先跟我打过招呼，说要送两个人过来。送他们来的也是你们的熟人，你们坐过他两次车。” 　　达克笑道：“原来是蓄谋已久，乔治这家伙阴险得很，安排这么多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不够意思。” 　　罗伊斯问科萨罗奇道：“那位车夫实力非凡，您和他也是旧识？” 　　科萨罗奇坦然道：“他叫肖恩，三十年前，第一次圣卫战争的时候，我和他在一口锅里吃过饭。也正是那时候，我们认识了乔治的父亲尼古拉斯。很多人死了，我们还活着。” 　　两人肃然起敬，一同起立：“老英雄！” 　　[59.第六十章 死人和被埋葬的人（3）] 　　对多兰德王国来说，最大的威胁是来自东方的异教徒，信奉姆斯蓝教的阿拉孛人。 　　同为一神教的两种宗教无法相容，漫长的战争从多兰德立国开始便持续不断，直到多兰德王国统一了奥罗巴大陆的北方，依然如此。 　　头扎绿巾，挥舞弯刀，口中高喊圣主卡拉之名的异教徒成了每一个多兰德人挥之不去的噩梦，呼啸而来的骆驼骑兵卷起的砂砾让每一个过路的商旅心惊胆战，而最让所有人感到耻辱的是，光明圣子为替人类赎罪，自愿受刑升天的圣城耶卢萨冷，现在还牢牢地把持在阿拉孛人的手中！ 　　“夺回圣子的坟墓，号召者为我，下令者却是光明神！” 　　随着教皇伯尔多禄一声令下，数不清的佩戴圣十字章的战士舍生忘死地向圣城进发，然而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后一次，本来已经夺回耶卢萨冷，但由于后援无力，得而复失。守城将士大部分战死，只有极少数得以突围。 　　科萨罗奇叹息一声：“要真是英雄，就该死在耶卢萨冷。但是，阿拉孛人的首领阿卜杜勒说，应该有人活下来，把勇士的尸骨带回故乡，于是，我和肖恩等十一人被释放了。” 　　“那之后呢？” 　　科萨罗奇淡淡地一笑：“苟活到现在。唯一对不起的，是那些战友们的尸骨，没有授勋，没有祷言，甚至家人都不知他们死在何处！这里，倒是我最好的归宿，我是个死人，埋葬死人的死人。” 　　达克愤愤不平道：“凡是圣卫战争中牺牲者，皆为烈士。居然连抚恤都没有一点，这也太不像话了！” 　　科萨罗奇道：“当知道援军不至的时候，我明白了很多事，至于抚恤不抚恤，根本没什么意义。另外，我现在过得很好。” 　　见两人一副不信的样子，科萨罗奇笑道：“一会你们就明白了，跟我来。先去见见你们的朋友和肖恩。” 　　科萨罗奇带着两个年轻人打开小屋背后的小门，走了进去。 　　如果把小屋比作瓢虫的头，那么这道门后就是瓢虫巨大的肚腹，门正好把这两个部分分隔开。但是后面不过是普通仓库，堆放着大批的石材和工具，再就是一些杂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科萨罗奇走到一根柱子旁边，拉下柱子上的手掣。墙角的一堆石材被巨大的魔能吊臂缓缓抓起，露出下面的暗门。 　　走进去是一段长长的阶梯，达克不禁想起德雷克商会的地下来。 　　走过阶梯，前面是一道铁制大门，三人站到门前，科萨罗奇把手掌平按在门上，大门缓缓移开。 　　里面是个空旷的大厅，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罗伊斯不禁道：“这么大的秘密洞穴，您挖了多久？” 　　科萨罗奇道：“没有多久，乔治设计，尼古拉斯提供资金，泥龙挖开通道，铁蚯蚓修缮，前后大约两个月。” 　　达克道：“让史莱姆干活？哦，是用那个什么‘信息素’——这词儿真拗口。” 　　“不错，乔治总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有时候我都想看他的笑话，但是，这家伙的直觉准得可怕，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了现实。” 　　达克忍不住撇撇嘴：“能让死人活过来？” 　　有人笑道：“未必不可能。” 　　达克抬头一看，正是在黑石巷外两次遇到的老车夫，也是刚才在刑场拉走巴雷尔和卡洛儿尸体的人——肖恩。 　　肖恩笑道：“两位，我们又见面了，老肖恩向你们问好。想见到你们的朋友吗？这边走。” 　　三人跟在肖恩后面，走进一间房门漆成白色的房间。 　　一进门，肖恩严肃地叮嘱两个年轻人道：“一会儿到了地方，别大惊小怪，更不要乱摸乱动。” 　　两个年轻人自然无有不应。 　　肖恩缓缓地开启了最后一道门。达克和罗伊斯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房门后，是完完整整的一大块绿色半透明布丁，巴雷尔和卡洛儿静静地悬浮在布丁中，像是被绿色琥珀包住的小虫。 　　罗伊斯一下子想起在对战钢手胡亚科时，乔治曾经用石头傀儡体内的史莱姆法阵给自己治伤，忍不住道：“这整个房间，是巨大的史莱姆？” 　　“不，不是一只，是无数只组成的合成体，但保留史莱姆的特性。而且，它和魔法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达克问道：“利用史莱姆的强大自愈能力来治疗？但是史莱姆怎么会给人类治疗呢？难道是信息素？” 　　“对，利用‘标识信息素’给他们两个打上史莱姆的标签，周围的史莱姆会误以为他们是受伤严重但还不到分裂繁殖水平的幼体，会帮他们恢复。” 　　罗伊斯惊道：“那他们，岂不是要变成史莱姆了？” 　　肖恩道：“你以为他们人类的身体还有挽救的可能性吗？那个卡洛儿，刚拖进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块烂肉。不用非常手段，休想保住性命。” 　　达克叹息道：“这下子可真成了异端了，两只有脑子的史莱姆？” 　　肖恩摇头：“用史莱姆给他们塑造人类外形的躯体和主要器官，脑子当然要保留……或许将来会有替换大脑但保留思维的手段，但乔治说，现在还达不到。另外，对他们来说，就算完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们还能出去么？” 　　两人默然不语。 　　科萨罗奇道：“炼金术可以制造地狱，也可以制造天堂，关键看是谁在用。” 　　达克点头道：“确实，他们两个，罪不至死。变成这样，完全是被逼无奈，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他们康复要多久？” 　　“三天左右。两位，这里的秘密，如果泄漏出去，我们都会被当做异端审判的。恐怕到时候比卡洛儿还要惨。” 　　罗伊斯道：“我们当然会守口如瓶，不过还有个问题。卡洛儿受伤很重，又被重箭射穿，当时我离得不远，能感觉到她彻底丧失了生命体征；巴雷尔那边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既然是用刀捅穿胸膛，几分钟就会大出血而死，他们是怎么支撑到这里的？” 　　[60.第六十一章 死人和被埋葬的人（4）] 　　肖恩道：“很简单。巴雷尔的弓箭和短刀都是特制的。弓箭的箭头和短刀的刀身都是具有医疗能力的史莱姆。” 　　罗伊斯不罢休，继续追问：“史莱姆靠分解养料生存，它在人类体内怎么会给人治疗呢？不是只能让事情更糟吗？” 　　“你说的只是一般情况，史莱姆进入他们体内后，与他们形成一种短暂的寄生关系，利害相通，一旦他们立即死亡，环境的突然变化会让它们也挂掉，所以，它要反过来协助自己的宿主。但是它们个头太小，只能对要害器官进行修复。” 　　达克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巴雷尔的眼力，要射杀卡洛儿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还是用了透镜镜筒瞄准，原来是为了准确命中指定位置！乔治这家伙，真是阴险！” 　　科萨罗奇笑道：“没有你们协助，谋划再好也实现不了。小伙子们，看到了吧，眼界越开阔，解决问题的方法就越多！” 　　达克道：“我再问个问题，两位，你们刚才说，这里的主要工程是靠史莱姆完成的，我想了解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讲讲？”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科萨罗奇笑道：“当然可以，跟我来吧。”他对肖恩道：“这里就先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没问题。“ 　　两人跟随科萨罗奇一起向仓库最深处走去。 　　打开一扇钢制大门，里面竟然透出森森的寒气。 　　罗伊斯有些吃惊：“降温法阵？” 　　科萨罗奇从挂钩上取下三件棉衣，三人一人一件穿上，科萨罗奇一边穿一边道：“信息素是娇贵东西，它在常温下只能保存二十五分钟，否则就会失去活性，必须冷藏。” 　　“那维持这个法阵的能源呢？” 　　“这里是墓地，土壤里含有大量的生命能量，用史莱姆把它们提取出来，就可以转换成制冷必要的魔能了。” 　　达克笑道：“史莱姆要是会搭建六角形的巢穴，会酿蜜，就完美了。” 　　科萨罗奇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没有可能，限制人类思维的，只有人类本身。” 　　说话间，三人都裹好了厚实的棉衣，走进长长的甬道，甬道穹顶是暗弱的淡蓝色光石灯。只能模糊辨认出墙壁和地面的轮廓。 　　又行过两道大门，科萨罗奇取出钥匙，打开了最后一道防线，厚重的、向两侧开启的巨大钢门。 　　罗伊斯问：“现在我们的位置，应该是墓地中心的最下方。” 　　科萨罗奇赞叹一句：“年轻人的方向感真是不错，正是如此。从这里穿过去，前头是个巨大的控制法阵，用来控制整个墓地的魔能分配。” 　　“怪不得您一个人可以管理这么一大片墓地。” 　　“所以我和肖恩这两个早该被埋葬的老家伙就是这里的神。好了，闭眼。” 　　两个年轻人闭上眼睛，觉得眼皮微微一热一麻，似乎有什么光源闪了一下。 　　“睁眼吧。” 　　两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柔和的白光，在穹顶白光的照耀下，大厅里，无数排货架高高立起，整整齐齐，好像待检阅的士兵。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纯色的核桃大小的小圆球。 　　带着六个轱辘的铁板车有小桌那么，吱吱嘎嘎地灵活穿行于货架缝隙间，穹顶上探下无数条细长的魔能铁手臂，有条不紊地把货架上的色球取下，放在铁板车上，铁板车吱吱嘎嘎欢快的叫着，向大厅另一端奔去。 　　看着眼前这热闹拥挤如蜂巢蚁穴一般的情景，两人一时都忘了说话。 　　半晌，达克才说道：“原来史莱姆是可以用信息素来进行控制的——无数免费的工人啊！” 　　“是啊，然后呢？各国之间的较量，是激烈了还是缓和了？” 　　两个年轻人一起无奈地摇头，罗伊斯苦笑道：“汉密尔顿商会在新大陆发现了元素矿石，就已经让各商会垂涎三尺铤而走险了，要是史莱姆的这种用法被发掘出来……” 　　达克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在那之前，发掘他的人一定会被教会做成汉堡肉的——老先生，您还是给我们讲讲信息素吧。” 　　“示踪信息素，标志信息素，告警信息素，聚集信息素以及性信息素。” 　　科萨罗奇每说一个，达克就默默地掰着手指数一个，等科萨罗奇说完，他目光闪亮地抬起头来：“追寻猎物，标记敌我，预警和攻击……这不就是一支军队么！” 　　科萨罗奇叹道：“当我在跟阿拉孛人厮杀的时候，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所以，能在这里度过余生，比什么抚恤、什么荣誉都值。你们知道吗？我和老肖恩，甚至可以用信息素指挥史莱姆进行激烈的攻防战！” 　　“呃，那个，老先生，性信息素是什么玩意儿？” 　　“控制史莱姆的繁殖，增加投放量，会让史莱姆提前进行分裂生殖，如果时机不对，或是过量，会造成史莱姆大面积死亡。而且，和其他物种一样，史莱姆在分裂繁殖阶段会变得富有攻击性。另外还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嗯……” 　　老人沉吟了一番，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坦然道：“要小心别被这玩意儿粘上。它对人类同样有效果——虽然只有对史莱姆的二十分之一，是一种催情药物。” 　　罗伊斯当场不淡定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对史莱姆有效的东西，怎么可能对人类起作用？” 　　达克有些莫名其妙：“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罗伊斯咬牙切齿道：“这岂不是说，人类与史莱姆同源吗？光明神创世间万物，万物不变，这样的最简单的教条你不明白吗？” 　　老人却很淡定：“事实就是如此，因为缺乏观测样本，没能展开进一步实验。这里本来人就少，总不能拿送葬的队伍来做实验吧？那对死者也太不尊重了。其实，按照乔治的观点，应该也测试对其他物种的作用，如果史莱姆是所有物种的原初形态，那么这种信息素应该对所有物种都有影响。” 　　达克饶有兴致地问道：“但是人类有理智，有意志，和野兽是不同的，如果意志坚强者能抵抗信息素的影响呢？” 　　老人摇摇头：“现在实验才刚刚起步，暂时还不考虑引入这样的变量。” 　　罗伊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的生与死，不仅仅掌握在神的手中——炼金术给了人与神比肩的能力，我真希望今天没有来过。” 　　达克撇嘴：“你啥时候变成神棍的？” 　　罗伊斯道：“你还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哪怕有百分之一泄漏出去，也足以让外面天翻地覆了科萨罗奇道：“这次计划很周密，不会有泄漏的风险。乔治虽然年轻，但行事却相当老练，是可以信赖的——难道你们发现了什么纰漏？” 　　罗伊斯道：“有，卡洛儿中箭的时候，有个光明神教的牧师在旁边！” 　　[61.第六十二章 死人和被埋葬的人（5）] 　　科萨罗奇惊道：“怎么会？当时卡洛儿全身上下又是脓又是血，恶臭无比，那些废物点心怎么会贴身？” 　　达克无奈道：“那个小牧师，是皇都来的。” 　　“外来牧师给死囚做临终祷告？这不合常理！你认识那个牧师吗？” 　　达克把伊莎贝拉的事情讲了一遍，等达克说完，科萨罗奇忍不住叹道：“真是百密总有一疏，这回算是撞上铁板了！” 　　达克强笑道：“一个小牧师而已，怕什么？” 　　科萨罗奇苦笑：“小牧师？还而已？小子，你知道和她在一起的那个老头是谁么？他根本不叫乌尔班，而是叫乌尔比诺，最负盛名的苦修士，光明行者！光明神教六大主教之一！曾经是这一任教皇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之一，能跟在他身边的，会是简单人物？” 　　说完，他大声对达克道：“小子，你和她很熟？” 　　“一般，一起玩过命。” 　　“马上回去找她，不管是用绳子把她吊起来，还是用你下头那杆枪把她挑起来，总之，让她闭嘴！” 　　达克大窘：“这这这……” 　　墙角的通话法阵突然闪动起急促的红光。 　　科萨罗奇两步赶过去，一把拍下通话按钮：“肖恩，什么事？” 　　“有客人上门了呢。看A6号真视之眼。” 　　科萨罗奇开启了真视法阵，一支六人的队伍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领头的赫然是希克斯图，伊莎贝拉跟在他身后。 　　达克惊道：“她也来了？” 　　肖恩道：“现在可麻烦了，不能放任他们这么搜下去。要不然，我们都会上火刑柱。” 　　罗伊斯喃喃道：“恐怕，火刑柱还是好的，”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宰了这帮禽兽不如的畜生！” 　　科萨罗奇摇头道：“那个希克斯图级别不低，恐怕至少是个六级，后边的两个家伙也有四级半水平，虽说那个小牧师级别不高，但看起来不像菜鸟，凭咱们四个，胜算不大。” 　　达克双手抱胸道：“他们一个都不能杀。” 　　罗伊斯一愣：“为什么？” 　　“看他们的装束，有三个是皇都大圣堂直属人员。他们要是不明不白死在这地方，皇都大圣堂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还是一个死。” 　　“抓起来呢？” 　　“后果是一样的。罗德里格斯已经足够让皇都大圣堂炸毛了，再失踪三个使者？要想在这儿混下去，咱谁都不能露脸。” 　　罗伊斯急道：“那怎么办？打也打不得，躲也躲不了，难道等死不成？” 　　达克笑道：“这次，我们不但要出出胸中恶气，还要让这几个混蛋有苦说不出！” 　　伊莎贝拉默默地边走边想心事。她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语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在处刑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异常，那个饱受摧残的女孩倒下了，从表面上看，心跳和呼吸完全停止，死了，但是，作为精通恢复治疗系技能，整日游走于生死边缘的颂圣牧师来说，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女孩的心脏里，有一种莫名的生命力量在滋长，感觉像是倒下的大树下长起来的蘑菇，而且是爆发式增长，几乎瞬间夺取了对心脏的控制权。呼吸和心跳并不是因为弓箭射击才停止，而是因为那不知名的生命力量控制了他们。 　　失去了活力的心脏还能给身体供血吗？如果可以，那该把这个女孩称为半神，还是活尸呢？ 　　她到底算什么呢？ 　　伊莎贝拉苦恼不已，一边是饱受摧残求一死的女孩，一边是除魔卫道的牧师责任，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二者冲突的情形，该选择残忍还是渎职呢？ 　　如果，能确定那女孩是什么，选择就简单多了吧。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师，光明行者乌尔比诺，但不巧的是，回到圣堂才知道，老师受市政厅和教会联合邀请，去赴宴了。正好偶遇希克斯图，就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希克斯图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下子跳起来，当即从随从中挑了两个最有经验、战斗力最强的，再强拉两个本地圣堂的四级半圣武士作向导，六人直扑城北墓地。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姑娘闷闷不乐地想。 　　前面的希克斯图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回头微笑道：“伊莎贝拉牧师，您在担心什么？我们不过是做一次常规的演习，就算您不提到那个问题，也照样要进行的。” 　　说着，他扫了一眼落在最后的两个四级半圣武士，冷冷道：“没想到，斯内尔港圣堂已经懈怠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兵骄将惰，看看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吧！和居心叵测之徒混到一起，遇事又乱作一团，居然没人出来主持大局，要不是我正好在这里，哼！” 　　这一声哼把两个四级半吓得一缩脖子，希克斯图咬牙切齿道：“一个个整天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全无发愤图强之心，只知道在销金窟温柔乡里打滚，连敌我都分不清了！罗德里格斯活的逍遥自在，乌尔比诺大主教和伊莎贝拉牧师倒给囚禁得死死的！等我返回皇都，非把这事据实上报不可！” 　　伊莎贝拉忍不住道：“其实，大部分人还是好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跟德雷克商会勾结……” 　　希克斯图摇头道：“你们离开皇都太久，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皇都那边形势很不乐观，前任教皇伯尔多禄逝世以后，群龙无首，乌尔比诺大主教又意外失踪，最后原教旨派的格里高利成了现任教皇，原教旨派是什么样子，你该懂的，我这次下来，一是检查工作，二是调查看能不能找到你们。现在，你还觉得你们被抓是个意外？” 　　“这些东西我不大懂啦……格里高利已经是教皇了，找到我们又有什么用呢？” 　　“有乌尔比诺大主教的名望在，格里高利也要忌惮三分，不敢明目张胆的排斥异己。” 　　“可是老师他不愿意回皇都。” 　　“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危险。这斯内尔港确实复杂，我几乎能闻到空气中异端的味道。如果这次我们能顺藤摸瓜打掉异端的老巢，那可是一笔大大的功劳啊！” 　　“好吧，但是，我只有二级，又没经过磨合训练，会拖后腿的。” 　　希克斯图笑得十分温柔：“能在活尸围攻下带领小队突围的，一定实力超群。我信任你。到时候你站在我旁边，给我加持就好。” 　　伊莎贝拉默默地点点头。 　　队伍在墓地入口处停下。 　　“报告圣使大人，前面是莫德尔墓地！”刚刚站稳，一个本土四级半就讨好似的来汇报。 　　希克斯图冷笑：“还是第一次见走在后面的斥候！” 　　献殷勤的本土四级半把希克斯图在肚子里骂了个狗血喷头，同伴赶紧悄悄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希克斯图威风凛凛一挥手：“把墓地管理员叫来！” 　　本土四级半赶紧一溜烟跑去，折腾半天，跑回来报告：“报告，没见到，管理员小屋是空的。” 　　希克斯图一皱眉：“空的？老滑头！干掉异端再跟他算账，走！” 　　[62.第六十三章 异虫地狱（1）] 　　头顶浓云密布，风从如林的石碑间呼啸而过，发出凄厉的长声嘶吼。 　　六名全神戒备的圣武士小心翼翼地在碑林中搜索行进。两名本地圣堂的四级圣武士担任先锋，希克斯图和伊莎贝拉跟在他们后面大约十二米处，和另一名叫伍德的来自皇都大圣堂的五级圣武士作为中坚，最后是一名叫菲力克的圣武士负责断后。 　　走了半天，除了头顶呼啸而过的风，什么也没有，本土四级半圣武士甲沉不住气了，低声问旁边的本土四级半圣武士乙：“咱得走了半个钟头了吧？感觉不对啊！” 　　“对得不能再对了！” 　　“可是，这么久了，明明就是原地兜圈子……”甲还要争辩，乙轻轻捅他一下：“你他女马是想碰上事儿呢，还是不想碰上事儿呢？” 　　“那当然是——我们继续走吧，我觉得还可以再搜仔细点。” 　　两人脚步一慢，后边希克斯图不乐意了，这是糊弄谁呢？以为老子没看出你们那点弯弯绕？让你们知道啥叫管理！当即扬声道：“揪出异端，回去吃饭。所有参加人员，我报奏皇都大圣堂，每人提升一阶！”说罢转头对旁边的伍德道：“伍德，圣光指引！” 　　这次跟希克斯图来的两人都是皇都大圣堂的精英，有多年战斗经验的，区区迷宫自然有对付的法子。伍德取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朝地上一插，念动咒语，十字架顿时变大，从左右两角的尖端射出银白色的光线，一直延伸到碑林深处，那光线居然不会被墓碑挡住，遇到墓碑，穿碑而过，照样是笔直的一条线。 　　希克斯图得意地笑笑：“匿踪法阵？我让你藏！” 　　他的一举一动，真视法阵里一清二楚。罗伊斯问科萨罗奇：“这套系统，我感觉这么熟悉呢？” 　　科萨罗奇笑道：“这就是罗德里格斯研制的那套防御一体化系统的一部分。乔治破解他系统的时候顺带复制了一份，稍微改造改造，这不，用上了。” 　　达克目瞪口呆：“四天？改造完了？” 　　科萨罗奇耸耸肩：“想干，去干，干完——这有什么？提高效率，没有什么奇迹创造不出来。庸人躺在床上等天黑，智者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向上的阶梯。” 　　达克嘿嘿笑道：“乔治这家伙，整天操这么多心，一定会早早变成秃头。” 　　罗伊斯大笑，科萨罗奇也苦笑着摇摇头。 　　开了句玩笑，达克接着道：“现在他们的位置是……” 　　科萨罗奇手臂伸直划了个大圆，无数闪亮地粉末悬浮于空中，中间有个最大的亮点，西南角有一条笔直的红线，从亮点直穿而过，红线的另一端分布着六个红色圆点。 　　“照他们这个速度下去，二十分钟后就会发现碑林中央的控制塔。” 　　达克点头：“二十分钟内，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家伙，开始吧！” 　　科萨罗奇欣赏地看看意气风发的达克，微微颔首，对通话法阵喊道：“肖恩，‘异虫地狱’作战可以开始了！” 　　又一阵冷风吹过，四级半甲打了个寒噤，低声对同伴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什么？没听到！” 　　“有人在哭，呜呜声！” 　　两人同时一缩脖子，确确实实是有人在哭！ 　　后边的希克斯图大声道：“什么哭不哭的，风吹墓碑的声音！墓碑排列不整齐，风速又不稳，风声变调很正常！” 　　四级半甲讪笑着回过头来：“大人，我想，想，拉……拉……” 　　希克斯图面无表情：“拉裤里。” 　　“这……” 　　“当初圣卫战争，长途奔袭的骑兵一连数个昼夜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没有一个抱怨的！抓几个异端你们唧唧歪歪，刚才搜索出工不出力，现在竟然想开溜？” 　　“不不不，您息怒，息怒……那是什么！” 　　四级半甲一跳八丈高，手直挺挺地指着前面一座墓碑，大叫：“什么！那是什么？” 　　大家循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吃惊的发现，那座黑色的墓碑，颜色正在迅速变浅。仿佛一层阴影罩在墓碑上，在众人目光的逼视下，阴影快速退去。 　　无论哪个方向，只要目光一扫过去，一定是阴影如潮水般退去，消失不见，但只要一移开目光，阴影立刻卷土重来，占领地面、墓碑，一切的一切！ 　　四级半乙的牙齿一个劲打架：“我们，我们正被恶魔监视着啊！” 　　“战斗准备！”希克斯图大声喝道，“保护牧师！” 　　锵锵连声，众人拔剑在手，杀气腾腾，伊莎贝拉藏进圈子，手握圣光法杖，全身贯注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奇怪了，没有异端的气息呀，倒是有很充足的生命力量呢，治疗法术会发挥出至少120%的效果——异端会在这种地方和我们战斗吗？” 　　伍德轻笑一声：“小姑娘，你别说话，保护好你自己，就是最大的贡献。” 　　伊莎贝拉气鼓鼓地把一枚金质双盾堡垒守卫章从口袋里翻出来。 　　菲力克扫一眼，笑道：“这说明不了什么。一会儿全力给希克斯图队长加持，让你加什么就加什么，懂吗？” 　　姑娘气鼓鼓地撅着小嘴，不说话。 　　希克斯图突然发现，伊莎贝拉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刚想说句什么，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身影破土而出，四瓣生满利齿的口器猛地张开，向六人示威！ 　　“出来了！” 　　“好臭的味道！靠吃腐尸长大的吗？驱毒阵，驱毒阵！” 　　驱毒阵是三级群体净化技能，可以驱散三级和三级以下的所有毒素，对四级以上六级以下的毒素有抑制发作的效果。 　　两个银白色光环同时闪过，伊莎贝拉和伍德同时释放了驱毒阵。 　　没想到二级的小牧师竟然可以放出三级驱毒阵，伍德轻轻地“咦”了一声。 　　来不及多想，一口碧绿色的浓稠毒汁哗的从巨虫口中喷出，化作漫天碧绿的雨滴，劈头盖脸浇下来。 　　两个驱毒阵同时发动，驱毒效果不是一般的好，碧绿的雨滴还没有落下就变成了一片纯净透明的水滴，变成了一场微小规模的降水，甚至在午后的阳光下，还出现了一弯小小的彩虹。 　　巨虫一击不中，低头想钻地逃跑，希克斯图哪能放过，银色长剑卷起一片雪亮的剑光，一剑斩去，巨虫巨大的头部与颈部分离！ 　　一剑斩断足有两人合抱的坚韧巨虫躯体，六级圣武士的战力，这一刻显露无疑！ 　　巨虫连叫声都没有，轰然倒地，巨大的震动把周围的腐土都震得翻了起来。 　　希克斯图潇洒地转身：“伊莎贝拉牧师……” 　　话音未落，巨虫的残躯猛地一抖一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住它，随着瘆人的沙沙摩擦声，虫尸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两人合抱的大洞，深不可测。还隐约传来咔哧咔哧的咀嚼声。 　　黑洞洞的洞口，似乎有丝丝寒气冒出来，令人毛发直竖。 　　希克斯图的脸颊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 　　[63.第六十四章 异虫地狱（2）] 　　四级半甲的上下牙一个劲儿地打架：“是……是什么拖走的？巨蜘蛛还是……巨蚂蚁？” 　　希克斯图的脸色也很难看，巨虫能在地下潜行，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动突然袭击。这种视野严重受限的地形，简直是它完美的猎场。更危险的是能够瞬间将其拖走的巨大诡异生物，到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可见也是个善于伏杀的主儿。 　　再强悍的战士也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全神贯注的戒备状态，而现在这种情况，只要稍有松懈，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希克斯图微微感到后悔，早知道就不这么草率地冲过来，就算斯内尔港圣堂不堪用，做做炮灰总可以吧？贪功，还是太贪功了。老想着单枪匹马把这块肥的流油的地方三下五除二捋顺了，这下怎么办？走回头路？教皇大人那里夸下的海口怎么办？ 　　六个人，配合好，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要这么回去，自己可真成笑柄了！不行，一定要把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揪出来！ 　　想到这里，他挺直腰杆，朗声道：“各位都是圣武士中的精英，还怕区区几只小虫？就算真有什么巨大怪物，我们也不怕！光之选民！” 　　另外五人齐声大呼：“无畏！” 　　拙劣的战场动员通过潜伏在枯叶下的真视之眼通过法阵传送到控制塔地下的中央控制室，罗伊斯笑道：“这帮家伙，腿都发软了！” 　　达克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道：“还不行，两个本土圣武士腿软了，但是，还不到怂的程度；另外那三个，一副抢功争胜的模样，看这牙咬的；就连伊莎贝拉小妹妹都一脸的淡定呢，差远了。” 　　科萨罗奇笑道：“铁蚯蚓爬墓碑变成恶魔的注视，泥龙缩屁股变成被巨蜘蛛拖走，看不出你还是心理战大师。” 　　达克笑笑：“老前辈过奖了，不过就是变着法儿吓唬人。咱们不能跟他们照面，又不能由着他们折腾，所以就一个字——‘吓’！” 　　罗伊斯插口道：“泥龙缩屁股是怎么回事？” 　　达克笑道：“你不知道？泥龙有两个脑袋，前后是一样的！砍掉一个，另一个发挥作用，中间砍断，变成两条，各长出一个脑袋。所以，除非把它整根揪出来，否则它是不死的。刚才它掉了个脑袋，吃疼了，掉头溜走了呗，那个位置地下埋了不少碎砖烂瓦，它一拱，可不就嘁哩喀喳的乱响么！” 　　罗伊斯目瞪口呆：“还有这凶残本事？你怎么知道的？” 　　达克一指墙壁上贴的图纸：“那个，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看图还是懂的。那不就是条泥龙中间剖开的样子？” 　　罗伊斯凑过去一看，果然如此，不由佩服道：“我都没注意到！这么紧张，你还有闲心看这个？” 　　“紧张有毛用？沉住气，慢慢玩。现在咱这边战斗力虽然不强，但胜在情况熟，又有老前辈照应着，吃不了亏。他们那边？嘿嘿。就照这个表现，那个什么希克斯图的，也就是个胡同霸主的本事。” 　　罗伊斯哈哈大笑。 　　科萨罗奇呵呵笑道：“人吓人，可真要吓死人的。后边还有什么招数？” 　　达克双手抱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的是，咱慢慢玩！” 　　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真视法阵里希克斯图的身上。 　　希克斯图小心翼翼地绕过大洞，向后面招手：“来，来，没什么可怕的！那东西逃了！” 　　四级半甲低声道：“吃了那么大一条虫，暂时不饿了吧，嗯，暂时。” 　　四级半乙骂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伊莎贝拉娥眉微蹙：“但是，但是，自始至终，完全没有魔物的气息啊，一点也没有。或许是我们没见过的大型生物呢。”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怔。 　　希克斯图若有所思：“大型——生物，生物？” 　　伍德暗笑一声，跟着这位圣使大人一路走来，这位大人的胆色有多少，他清楚地很，这时候要不给个台阶下，就太不会做人了，当即朗声道：“大人，如果伊莎贝拉牧师所说属实，只是大型生物，不是什么魔物，那战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队尾的菲力克也帮腔道：“是啊大人，再说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辖区，市政厅也没有发协查通报，有越权之嫌啊。” 　　“唔，唔，”希克斯图连连点头，“有道理。不过，一无所获，回去怎么跟那些虔诚的信徒交待呢？” 　　伍德笑道：“我们这次完全是秘密行动，如果我们现在返回，说不定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出去过。再说，来到斯内尔港也有段日子了，您可听说过墓地这一带有什么怪物伤人的消息么？” 　　“那倒没有。” 　　伍德转向四级半甲和乙：“你们听说过吗？” 　　两人脑袋摇得想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嗯，那很可能是一只性格温和的大型地行性生物。我们无意间闯入了它的领地，还是把这里还给它吧。” 　　四级半甲乙几乎要跪下来感谢英明的领袖，那神情，像饥肠辘辘却突然得到主人抛下肉骨头的小狗。 　　“不行！” 　　坚定的反对声分别从达克和伊莎贝拉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达克愤愤地一拍大腿：“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如果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下次重整旗鼓再来，我们麻烦就大了，必须趁现在，一鼓作气，彻底把他们吓破胆！” 　　“没错！”罗伊斯大声附和，“必须趁现在解决问题！肖恩先生。信息素还够么？” 　　“海水一样多。看你们怎么用了。” 　　科萨罗奇道：“听听那个小丫头说什么。” 　　真视法阵里，伊莎贝拉大声道：“这里的生命力量这么充沛，所以才养育出生命力如此强大的生物。这附近一定有它的巢穴，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等它繁衍兴盛了，冲出来怎么办？所以，我们至少要搞明白它是什么东西！我会继续朝前走的！” 　　[64.第六十五章 异虫地狱（3）] 　　希克斯图第一次觉得这个傻妞如此可恶。 　　神职者是光的宠儿，与黑暗魔物作战时无往不利，但是，如果对手是“生物”，有血有肉的玩意儿，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现在明显是榫不对卯，还要强攻，有勇无谋会把所有人都害死的！ 　　正义感？能当饭吃么？小孩子脾气！ 　　算了，泡到手玩一玩算了。这种女人留着说不定惹来什么麻烦。 　　伊莎贝拉不知道希克斯图肚子里的弯弯绕，昂首阔步朝前走，希克斯图撇撇嘴，耸耸肩，无奈地跟在后面，既然他走了，其他人也只好跟着。 　　真视法阵前，达克头也不回地问：“老科，有没有只影响很小范围的信息素？” 　　科萨罗奇答道：“最小范围二十平方米。你想把那漂亮小姑娘剔出来？不好办。” 　　望着走在紧密阵型最前端、一脸坚决的伊莎贝拉，达克喃喃道：“看来，得调整部署。” 　　六人小队继续前进，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意外的是，一路上出奇地安静，什么黑影子、巨虫、潜伏巨兽统统消失不见。 　　四级半甲悄悄对四级半乙道：“情况不对啊，这么静悄悄的。怪物都潜伏起来了吗？还是正在调兵遣将包围我们？我们已经进了埋伏圈吗？” 　　“我警告你别乱说话，闭嘴！” 　　伊莎贝拉根本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感知生命力上。 　　很奇怪，如果有足以把巨虫拖走的巨大怪物，那它的生命力一定强得惊人，但目前为止，并没有超过巨虫级别的生命力波动出现。 　　隐藏自身的生命波动？别逗了！野兽在实力占优的情况下，对入侵领地的家伙怎么会客气？早出手了！ 　　等等，来了！ 　　她大叫起来：“生命力波动！六条！巨虫来了！戒备！” 　　包括希克斯图在内，五名圣武士背靠背围成圈，把她掩护在里面，全力戒备。 　　“在哪？”希克斯图的声音有一点变调。 　　“地下！” 　　“看不见！” 　　“速度很快！它们在围着我们打圈！” 　　伍德沉声道：“不要慌！它们很脆弱，秒杀，没问题！” 　　不知好歹的四级半甲傻乎乎来了一句：“如果它们成群结队呢？” 　　四级半乙暴怒：“闭嘴！” 　　甲摇晃了一下脑袋，眨巴眨巴小眼：“好吧——它们怎么还不进攻呢？” 　　希克斯图大怒，这样的逗比也能活着混到四级半，难道是光明神觉得太恶心不收？他女马老子替天行道算了，怒吼道：“再敢说话老子就一剑劈了你！” 　　甲猛地闭上嘴，一只手拼命朝希克斯图头顶指，“唔唔唔唔”地直叫唤。 　　“什么？”希克斯图猛回头，头顶，长条状阴影越来越大！ 　　墓碑砸下来了！ 　　希克斯图下意识地想躲闪，菲力克大吼：“阵型不能乱！圣护法阵！” 　　金黄色的巨大球体凭空出现在场中，菲力克和伍德一左一右，共同施展了防护罩。 　　细长的石碑重重摔在金黄色防护罩上，碎成两截，沿着光滑的球体倒在地上，腾起一片烟尘。 　　“不要慌！”伍德非常冷静，“虫子想用这种方法制造混乱，沉住气，不要跑出法阵外，它们攻不进来！” 　　菲力克同样沉稳：“不要乱跑，不要落单，我们撑盾，你们戒备！” 　　轰轰两声，又是两座石碑砸下，防护罩同样岿然不动，但地面上的烟尘却越来越高。 　　被册封为逗比的四级半甲又一次发挥他的专长：“看不见地面了，看不见地面了，我们防不住脚底下，虫子会钻上来咬腿的！咬……啊！” 　　咚的一声，甲的后脑挨了重重一击，昏倒在地，在他身后，乙擦把汗：“你这混蛋，比虫子可恶多了，闭嘴！畜生！” 　　虽然世界清净了，但逗比甲那句话确实说到点子上。虫子很聪明，知道露头就死，于是专心在地下打洞，把墓碑推倒朝防护罩上砸。 　　防护罩很结实，区区几根墓碑的力量简直是蚍蜉撼树，关键是腾起的烟雾遮挡视线，不知道虫子还会干什么，这种无形的紧迫感太折磨人了。 　　很快，防护罩周围一根墓碑也没有了，烟尘彻底把防护罩包裹起来，防护罩以外，能见度为零。 　　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把防护罩紧紧按在一片烟尘之中，动弹不得。 　　面对这种情况，作为领导者的希克斯图觉得自己应该说句什么鼓舞士气，但是嘴巴仿佛被缝合了一般，支支吾吾就是发不出声音。 　　一声嘶吼，四瓣口器大张，重重地撞击在防护罩上！巨虫全身的重量都砸了上来！ 　　轰隆一声巨响！巨口的重击让地面都摇了三摇，但防护罩依然金光灿烂，里面的众人安然无恙。 　　巨虫一击没有得手，重新潜入地下。 　　“为什么不反击？”伍德盛怒，刚才巨虫缩回的一刹那毫无防守能力，一剑就能秒掉，可希克斯图和另一个四级半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希克斯图已经无法回答，双腿抖得像筛糠。刚才那巨口暴张的一击，正对着他，他看清了巨虫口内的全貌！ 　　巨大的口器，好像蛇吞蛋一样，重重地卡在防护罩上！ 　　血红的硬腭，锋利的倒钩牙齿！一排排闪动着寒光！ 　　巨大的咽喉孔洞，足有水桶般粗细，想吞下一个成年人，简直太容易了，还有，咽喉处还有四层排成环状的咽喉齿！牙齿最下面，无数锋利而坚韧的长须来回扫动。 　　会被吃，会被吃，会被吃！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生物！ 　　咚的一拳，正好打在他胃上，这拳不重，可角度极其刁钻，把他打得像一只弯弯腰的虾米，他扑通一下跪倒，忍不住哇哇的干呕了几声。 　　打他的人是菲力克，菲力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镇定，镇定！你能秒杀它们的！别给吓倒了！” 　　“是……是！” 　　希克斯图深呼吸了几次，让混乱的心神平静下来，手中长剑开始蓄力，猛一抖腕，金色防护罩好像突然多了一圈森森的利齿，无数或黄或绿的液体飞溅在防护罩上。 　　“干得好，”伍德赞了一句，“就这样，走之前我留了消息，援军一定快到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心头一松，顿时觉得这些巨虫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攻防效率明显提高了。 　　真视法阵前，达克诧异地道：“两个跟班，也有这种本事？还指望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呢，没想到叫这俩家伙爆发了一波啊。” 　　科萨罗奇答道：“那个希克斯图一看就是托关系走门路爬上来的，没什么本事，紧要关头，还得靠老兵啊——有什么办法没？如果他们的援军赶到，我们就输定了。”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科萨罗奇话音刚落，通话法阵就响起了乔治的声音：“科萨罗奇，你们那边挺热闹吧？我正带着教会的搜索队往你那边赶，半个小时结束战斗。” 　　“教会怎么让您带队？” 　　“罗德里格斯把他们吓毛了，又发现丢了个六级圣使，病急乱投医，找到我了。重复一次，半小时结束战斗，不然，我们只能放弃斯内尔港，另起炉灶。” 　　“没问题。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科萨罗奇咬牙切齿道，转头对达克一笑，“看看，说什么来着，还是要我这老家伙出场吧。” 　　“不！”达克一摆手，“十分钟，您再给我十分钟时间！” 　　[65.第六十六章 异虫地狱（4）] 　　金色球形圣护法阵依然顽强，岿然不动。 　　法阵内，四级半乙大声问道：“我们能动吗？” 　　希克斯图大声道：“可以，但阵型可能散掉。” 　　“就六个人还能散掉？” 　　希克斯图一愣，旋即恼羞成怒：“这还要你教？坚守待援！” 　　四级半乙没好气地哼哼了几声，不再说话。 　　六人当中，除了被打晕的四级半甲，就属伊莎贝拉最闲，虫子一时半会攻不进来，她也就不用全力加持，见四级半乙一脸蛋疼，忍不住低声问：“刚才您想说什么？” 　　“咱们是守得住，可是也动不了。掉在蚂蚁窝边的骨头，最后会怎么样？” 　　伊莎贝拉一愣，急忙道：“可是援军……” 　　“反正我觉得事情不对，这帮虫子很聪明，它们肯定还有后招，咱们太被动，一个应对不好，就全完了！”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在两个老圣武士耳朵里，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都悄悄点了点头。 　　伍德大声道：“大人，圣护法阵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虫子攻势比想象地要猛！” 　　正在疯狂砍杀的希克斯图闻言一愣：“还能用多久？” 　　“最多二十分钟，我们最好先往墓地入口方向撤退，去和援军会合。” 　　希克斯图咬咬牙：“好吧！撤退！”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发现，指引来时方向的两条银光消失了！ 　　“糟了，圣光指引被破坏了！” 　　“不要紧！”菲力克大声道，“大致方向还记得！如果虫子是故意设陷阱，那我们就往虫子最多的地方走——那一定是它们不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真视法阵前，科萨罗奇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装备。 　　年轻人的陷阱布设水平不错，但没想到对手实力如此强悍。看来，非自己出手不可了。 　　旁边的达克诧异道：“您干什么？我们就快赢了。” 　　罗伊斯插话道：“看看吧，虫子们被砍得落花流水，要是真的军队，早就士气崩溃了。” 　　科萨罗奇道：“其实，第一次用信息素指挥作战挑战六级强者，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让我来吧。” 　　达克嘿嘿笑道：“我还有一招没用呢。就是损点。您这里有能记录魔法影像的家伙么？” 　　“有，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花帽，给我身上抹点信息素，我要出去一趟，别让虫子把我也干掉。” 　　真视法阵里，缓缓移动的金色法阵下，一条巨虫突然探出半截身子。 　　“早防着你呢！” 　　希克斯图一声大吼，巨大的圣光战矛从天而降，直接从口腔一直插进巨虫的肚腹！ 　　圣光战矛在巨虫腹内炸裂，一瞬间把巨虫撕得粉碎，露出地面的头部像被铁锤打烂的西瓜，鲜红的血浆崩撒得到处都是。 　　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四级半乙惊叫：“呜哇，这是什么鬼东西？蚯蚓？这么多？” 　　菲力克大叫：“稳住，一脚死的货，怕什么！吃不了你！” 　　伊莎贝拉猛地举起右手：“圣焰绽放！” 　　银白色的圣焰从指尖落下，迅速蔓延，一瞬间席卷了金色法阵内的地面，蚯蚓全被圣光烧灼成了一段段的细黑线。 　　伍德有些莫名其妙：“这就完了？又钻地又喷蚯蚓的，只是添乱？没别的了？” 　　“管他有的没的！”希克斯图大叫，“快出去了！加把劲儿！呼，呼——还真有点儿……热。” 　　伍德道：“正常。这么激烈的拼杀，谁身上没点儿汗！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希克斯图惊愕地看着伍德：“你的脸，也很红啊。这，都红了？” 　　“呼吸别那么快！稳住，深呼吸！”菲力克发现，众人的呼吸频率完全乱套了，一个个气喘如牛，就连伊莎贝拉，都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句话说完，他自己的呼吸频率也开始加快！ 　　出汗，好多汗！每个人全身上下都快被汗水浸透了！不但内衣，连盔甲的内衬都开始吸汗了！ 　　“刚才的蚯蚓，有毒，有毒！” 　　“净化，快净化！” 　　凡是二级以上的圣武士，没有一个不会净化的，现在手忙脚乱之下，也不管浪费不浪费了，五道净化同时落下，五次技能重叠，好家伙，这一片区域彻底干净了，草叶上连点土星子都没有了。 　　净化过后，似乎人人身上都披了一层淡淡的圣光。 　　然而，不管用。 　　希克斯图觉得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猛烈地燃烧，全身的精力似乎要爆炸了，他需要发泄，需要发泄！ 　　要稳重，要保持风度，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女孩子的心……他女马我在想什么？ 　　前天晚上那个少女真有味道……那个叫卡洛儿的女犯，似乎皮肤很不错，可惜成了一团烂肉……虫子！ 　　希克斯图猛地一剑挥出，这次只给巨虫划破了一道小皮儿。 　　怎么如此无力……该死……粗糙皮肤下面，是粉红色的嫩肉啊，粉红色，真好看……啊……这他女马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脑子，我的脑子！ 　　真视法阵前，罗伊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六个人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碰乱撞，刚才严整有序的战阵乱的一塌糊涂，现在完全靠圣光阵自身的防御力在支撑。 　　“这……这是这么了？” 　　科萨罗奇哈哈大笑：“居然有这手？够狠！不过，我喜欢！”他邪邪地一笑：“小子，盯紧了，一会让你看点热闹的！可能是这辈子都见不着的！”说罢，他忍不住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通话法阵里响起肖恩的声音：“老家伙，锤头小子冲出去了，他身上标志信息素浓度不够，再给他来点。另外，开着通话法阵，我说一二三，你把三千单位的聚集信息素打到指定地点，千万别出差错，现在虫子们快疯了，一旦搞不好——” 　　“行啦行啦，我晓得，虫子毕竟是虫子，只是信息素的奴隶，出不了岔子。” 　　噗的一声，圣光结界熄灭了。 　　伊莎贝拉绝望地看着，七八条巨虫猛地昂起头来，好像同时树立起的黑色墓碑，巨口暴张，正冲着失去抵抗力的六人。 　　要葬身虫腹了吗？真不甘心呀！大家，大家要振作呀！ 　　“圣使大人，圣使大人？圣……唔，不要！” 　　希克斯图红着双眼扑过来，一把撕碎了她的牧师长裙！ 　　[66.第六十七章 异虫地狱（5）] 　　她拼命挣扎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踹中希克斯图的下腹，希克斯图身子向后倒退了好几米，但不管用，稍一停顿，又一次扑上来！ 　　伊莎贝拉想闪躲，背后突然闪过一道银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巨大的十字架从地下窜出，将她的身体牢牢粘附其上，动弹不得！ 　　“圣十字审判？你们……你们疯了吗？我是你们的队友啊！是我，是我，你们疯了吗？” 　　在高阶神圣系拘束技面前，女孩子那点可怜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后，希克斯图一马当先冲过来，垂涎三尺的眼神和神经质般抽搐的双手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内心，然后，他三下五除二解下了裤子。 　　伊莎贝拉尖叫一声闭上了眼，泪水滚滚而下。 　　周围的巨虫不知不觉间销声匿迹了，似乎也不忍见这一切。 　　少女雪白的肌肤大片大片的暴露在充满日爱日未的空气中，周围响起男人们粗鲁的口水吞咽声，希克斯图红着眼，把一条长舌头探了过来！ 　　嘭的一声闷响，希克斯图的脑袋被一拳打得朝后折过去，猩红的长舌头无奈地摇了两摇，被脑袋拖着朝后倒栽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闷响让伊莎贝拉睁开了眼，刚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黑白两色相间的弧光划过！ 　　一击，拘束她的银色十字架粉碎！ 　　双脚落地，身子晃了一晃，等她站稳，身前，一个高山一样强壮的背影，将无助的她与五名饿狼般喘息的男子隔开。 　　黑色中的白色，是地狱中睁开的希望之眼，是夜幕中高悬的启明星。这件兵器和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 　　“达克！” 　　达克把警服丢给她：“又一件，唉，老子这衣服丢得够快的……又得去看后勤那帮人鸟一样的嘴脸，喂，别弄脏了，一会还给我啊。” 　　伊莎贝拉把宽大的像件斗篷似的警服紧紧缠在身上。 　　达克右手握着狱眼晨星的锤把，锤头在左手心里轻轻拍打着，戏谑地对五色男道：“哟嗬，啥情况啊？五个大老爷们儿把一小姑娘挟持到坟地，扒人家衣服？麻利给老子跪下，等老子铐了，回警署说说清楚！” 　　强烈的刺激让希克斯图的脑袋痉挛似的哆嗦着，口齿都不清楚了：“你……滚……滚！老子要……老子要……” 　　“哎哟！光明神在上！您那玩意儿咋还是弯的呢？还有个鞋印？都紫了！你看看，本来就不大点东西，再加上一脚，啧啧啧，别让它出来现眼了，先塞回去行不？” 　　希克斯图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腿一弯一蹬，朝达克直扑过来。 　　希克斯图是六级圣武士，达克连个级别都没有，本来收拾达克是手拿把攥的事，可现在圣武士大人只是荷尔蒙的俘虏，只剩下原始的本能冲动，扑击路线是一条直通通的大直线，达克微微一侧身，拿脚一勾，希克斯图扑通栽了个狗啃屎。 　　达克勃然作色：“你他女马敢袭警？” 　　希克斯图回头发出一声咆哮，还没转过身来，被达克照屁股一脚，身子平平飞出七八米远，一头撞在墓碑上，人事不省。 　　达克嘿嘿一笑，还没等回头，背后巨力传来，自己被连胸带臂一起抱住。 　　“艹！男女分不出来？瞎基巴捅什么捅？”来人力气不小，达克左晃右晃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另外三人朝傻乎乎的伊莎贝拉扑去，心里大急，怒道：“他女马的，再不松手，老子阉了你！” 　　警告已出，对手不应。达克脚跟猛地朝上一提，就听嗷的一声惨叫，背后那货捂着那玩意儿撒了手。 　　斯内尔港警察装备有两黑，手里黑和脚上黑。 　　所谓手里黑是指手里警棍，外头是三层编织细藤条，里头是钢芯，怎么用全靠手劲，遇到不长眼的，手腕轻轻一抖，外头一片青紫，里头能打断骨头！ 　　脚上黑是说那双黑色靴子，虽说不是什么上好皮料，可靴头和靴根两头夹着铁条！危急时刻照脑门一脚，绝对是脑浆迸裂！ 　　这一脚后跟着实不轻，差点把蛋黄磕出来，甭管几级，传宗接代的大事得慎重考虑了。 　　前头三人不管不顾朝前冲，达克冲过去，背后下手，对准膝盖弯，一锤一个撂倒俩，还剩一个，正要下手，没想到那货突然回头，一拳正打在他鼻梁上，达克猝不及防，正正挨了一拳，一屁股倒坐在地上，鼻血长流。 　　“怎么会？这家伙现在不应该是满脑子叉叉叉么？难道说，性信息素的劲儿开始过了？女马蛋这才几分钟？看来级别越高，劲儿消退得越快，老科你咋没说呢？坑队友啊！” 　　达克脑袋晕乎乎的，这一拳劲头儿十足，给打懵了。 　　最后剩下的家伙摇摇晃晃，看达克一时半会没站起来，嘴角神经质地抽了两下，呵呵傻笑着朝伊莎贝拉逼近，但步伐越来越慢，眼神也越来越集中，到离伊莎贝拉三四米远的时候，竟然有了一丝清澈！ 　　“咦，我这是……” 　　这家伙一句话没说完，伊莎贝拉猛地跳起来，手里抓着不知道从哪摸索着的半截墓碑砖，一家伙拍他脸上！顿时万朵桃花开，眼睛鼻子嘴巴全拍成了一个平面。 　　轰然倒地。 　　风吹过墓地的呜呜声渐渐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女孩低低的啜泣。 　　达克抹了把鼻血，在倒地的某不知名色男身上擦了擦，晃晃悠悠走过去，把女孩子拉起来：“乖，不哭哦，不哭，没事了……” 　　啪的一声，他给抽了个大嘴巴！ 　　达克怒道：“你干什么！” 　　女孩傻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打他，打了才想起他是救星是恩人，不是流氓，看着气呼呼的浓眉大眼，又委屈又难过，哇的一声，又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活该！谁让你动我！不许碰我！” 　　达克无奈地高举双手：“可是小姐，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还有你指甲是不是该剪了？跟小刀似的，我的肉——哎哟轻点！” 　　“哇——”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地狱恶鬼口申口今般的男声颤抖着从背后传来。 　　达克全身一僵，坏了，没想到希克斯图这个死鬼恢复得这么快！听声音，他也熬过劲儿了！要糟！ 　　达克把伊莎贝拉揽在怀里，嬉皮笑脸道：“我道谁呢，原来是圣使大人啊，您……不先找条裤子穿上？要不——”他抛抛手中水晶球样的魔法影像记录仪，“咱再录一段？刚才您喘的，哎哟我的光明神，跟条发了那啥的公狗似的。” 　　“狗男女，狗男女，算计老子——”希克斯图眼睛血红血红的，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老子宰了你们！” 　　[67.第六十八章 异虫地狱（6）] 　　达克怒道：“宰老子，老子还要抓你呢！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家住哪，说！” 　　希克斯图已经完全清醒了，从小在权力斗争圈子里打滚的他一瞬间心念电转，这算是个把柄么？这黑皮子狗背后是谁？但是，如果说他能控制虫子，这也太扯了，这里头的事很复杂，一时半刻掰扯不清楚，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没人注意，做了这两个人，然后栽赃给他们，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想到这里，他狞笑着抽出长剑：“两个异端，你们以为，老子会被你们的邪术控制住吗？老子要代表光明神审判你们！” 　　达克大笑：“就看你那鸟——样儿，你能代表谁？连虫子都办不了的软货，还来办老子？” 　　嚓的一声，一道血箭从达克的右肩飙射而出，狱眼晨星当啷落地。 　　达克吃惊的看着被挑断手筋的右臂，再看看希克斯图剑尖的鲜血，有点难以置信。他的剑似乎完全没有动过。 　　希克斯图狞笑道：“让你见识见识，六级圣武士的剑技！真正的实力！” 　　又麻又痒的感觉传来，绿色的光芒在达克右肩一闪而过，断裂的手筋迅速复原。 　　伊莎贝拉慢慢地从达克怀中抬起头来：“我可以用三次圣愈术，你要抓住机会！” 　　“不行，这家伙速度太快了！抓不住他！” 　　“那么，我拦住他，你快跑！我是——他杀不了我的。” 　　“不行！让女人挡，老子——唔唔？” 　　女孩子一把拉住他脖子，闪电般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谢谢！快走！” 　　这一口把达克所有的脑细胞都抽走了，达克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后移动。走出去两步，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开始疯狂加速，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看了一脸决绝的女孩子一眼，狠狠一甩手，飞奔而去！ 　　看着达克的背影消失在墓碑后，希克斯图缓缓抬起左手，掌心里，有一团金黄色的光芒。 　　“你以为，他能跑得了吗？他身上有我打下的神圣烙印，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他，宰了他！” 　　女孩子把宽大的警服又裹了裹，道：“在那之前，你得先打败我才行。”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为了圣教的声誉，一个小小的牧师，我还不在乎。” 　　女孩子冷笑一声：“玷污圣教声誉的，是你！就算你能得逞一时，终有一日，你会被审判的！” 　　希克斯图身子一缩一纵，一瞬间就欺到女孩身前，长剑如同一条闪着银光的毒蛇，猛然递出！ 　　剑光一闪而逝，无声无息之间，希克斯图身形已经停止，长剑的剑尖，紧抵住女孩细腻修长的脖颈。 　　伊莎贝拉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杀我？” 　　希克斯图笑得十分邪恶：“反正你都要死的，倒不如，先让我快活一下。” 　　伊莎贝拉顿时脸色苍白，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前的小十字架。 　　嗤的一声，警服的一颗纽扣被挑飞，大片的白皙顿时闪现出来，希克斯图居然晃了一下神。 　　刚才我被邪术控制了，不由自主，满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只有现在，现在这种视觉的享受，哦，一会还会有味觉和触觉，那感觉一定是……哦，赞美光明！ 　　嗤的一声，第二颗纽扣飞走。伊莎贝拉惊叫一声，倒退两步，用手紧紧掩住前襟。 　　那一抹惊心动魄的雪白！那道惊心动魄的曲线，虽然只有上面一半，但已经足够勾魂摄魄了！ 　　希克斯图脑子一热，鼻子一麻，两条鲜红的血痕顺着嘴唇爬下来，和口水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把洁白的胸甲染得一塌糊涂。 　　“我的牧师，我的洁白的羔羊，快来救赎我贪婪的灵魂吧！” 　　希克斯图用力地把舌头伸出口外，围着嘴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圈，腥鲜的味道啊，真是个好兆头。羔羊已经摆上祭坛，只等我来点燃仪式之火了！ 　　希克斯图觉得手中的长剑都不利索了，有些抖。 　　轰的一声巨响，恐怖的巨力从脚下爆发！巨大的利齿从泥土中翻出来，一口将希克斯图咬住，摇一摇，一个吞咽动作，希克斯图惨叫只响了半声，被一口吞入泥龙的咽喉！ 　　“去死！” 　　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咆哮，达克从墓碑后猛地跳出来，手中的狱眼晨星挟着狂暴的雷声，划出一道乌黑的光芒，正中泥龙咽部膨大的人形部分！ 　　嘭的一声闷响，泥龙整个咽部像被擀面杖拦腰砸断的胡萝卜，硬生生地被砸成了两段！碎肉破皮四下乱飞！ 　　一个人形的物体被这狂暴的一击打得直飞出去，一连撞断了三根墓碑！ 　　达克单膝跪地，手拄狱眼晨星，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击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他脚边，静静地躺着一颗破碎的聚集信息素小球。 　　刚才达克在离去时甩的那一下手，并非是发泄，而是把聚集信息素摔到了地上，于是，最近的一条泥龙感觉到了最新的指令，闻风而来。 　　达克的本意，是利用希克斯图对泥龙的畏惧心理，引诱他晃神，然后偷袭。没想到天随人愿，这色胆包天的家伙居然完全没感觉到地下潜伏的泥龙，直接被吞下去了，要再不补上一锤，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好运气！ 　　伊莎贝拉给近在咫尺的泥龙吓懵了，直到达克站起身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头扑到达克怀里，嘴巴扁了扁，没有话，哇哇的哭开了。 　　“现在……应该……能干掉——卧槽，这都能爬起来！” 　　希克斯图双手拄着长剑，一瘸一拐地从墓碑后出现！ 　　他原本帅气的脸庞现在被泥龙的强消化液腐蚀得东烂一块肉西掉一块皮，全身上下大小伤口不计其数，坚固的胸甲被达克一锤直接打裂了，但是，不愧是六级的圣武士，受了这样重的伤，居然还能挣扎着行进！ 　　达克紧紧握住伊莎贝拉冰凉的小手，嘿嘿一笑。 　　女孩子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他。 　　“就这么死，老子真不甘心呐，别动。” 　　“嗯？” 　　达克一把掰正女孩子的小脸，对准红艳艳的樱桃口，一口啃了上去！ 　　“唔唔？唔唔唔！” 　　“么啊！”最后，达克用一个心满意足地尾音结束了这个强吻，还拍拍手，轻松地道，“好了，这下子老子总算知道亲嘴是个什么滋味了，这辈子值了！” 　　伊莎贝拉的脸蛋一直红到耳根，大叫：“你欺负人！” 　　达克嘿嘿一笑，面向希克斯图，大吼一声：“来啊，断鸟男！” 　　希克斯图狂笑：“那老子就成全你！” 　　[68.第六十九章 告别地狱（1）] 　　银光第二次闪动！ 　　银色的长剑直取达克咽喉！ 　　剑尖传来凝重的涩滞感，中了！这次老子要把你彻底秒掉，让你治疗，让你圣愈术，让你阴魂不散！ 　　希克斯图狞笑着，将手腕用力一扭！这一下，气管、颈椎全部搅断，就是圣子降临，也没用了！ 　　“咕欧欧欧——” 　　“这就是你死之前的声音吗？实在不怎么动听！” 　　零点一秒的硬直迅速结束，希克斯图傻眼了，他刺中的不是达克，是一只巨大的、足有四米多高的岩石傀儡，傀儡的肚腹还是半透明的绿色。 　　“傀儡的发声系统虽然不复杂，但我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做它，不能配合您发出点惨叫什么的，真是抱歉。” 　　随着平淡无起伏的声调，一个全身着纯黑色猎装的黑发黑眼青年出现在希克斯图的背后。 　　达克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兴奋过：“乔治！” 　　伊莎贝拉傻傻地看看挡在达克和自己面前的巨大岩石傀儡，再傻傻地看看气宇轩昂的乔治，忍不住问道：“他就是乔治大师？” 　　达克大嘴一咧：“乔治，都是哥们，甭叫什么大师，多生分。” 　　希克斯图歇斯底里地吼道：“挡我者死！” 　　乔治十分冷静：“攻击八级炼金术师，如果没有合理理由，你的职务八成保不住了，圣教也不行。三思。” 　　“思你女马！” 　　银色长剑一剑刺向乔治的咽喉！ 　　乔治身影晃了一下，鬼魅般出现在希克斯图身后，手指轻轻在希克斯图背后一点，嘭的一声闷响，希克斯图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痉挛着倒地。 　　“我记得您是六级水平，跟我还差两级，您不会以为，能正面胜过我吧？另外，您的伤……”乔治拍拍手，巨大的岩石傀儡走过来，老鹰捉小鸡似的提起希克斯图的一条腿，把他倒吊着举起来。 　　乔治双手抱胸，平静地道：“既然是演习，那么误伤友军也是有可能的。斯内尔港大圣堂的人现在在后面，我先进来的，等他们找到这里，估计还要五六分钟，您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来思考，做出决定，”他一指一旁的达克和伊莎贝拉，“这两个人，到底是您发现的异端，还是不小心被误伤的友军。” 　　“放我下来，你这混蛋。” 　　“看来您得换个方式才能冷静。”乔治啪地打了个响指，巨大的岩石傀儡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口把希克斯图吞进了肚子。 　　一旁的伊莎贝拉见状大惊，刚想站起来被达克一把按住。 　　希克斯图在傀儡肚子里载沉载浮，但是他没有挣扎，因为他诧异地发现，这些绿色的粘液有非常好的治疗效果，体表的伤口在快速愈合。 　　乔治的眼神平静地像无波的潭水：“圣使大人，我无意取笑您，让我们绕过那些客套，直奔主题吧。您现在处境不妙，损坏私人财物、亵渎死者，袭警，强奸未遂——对象还是神职人员，以及故意杀人。” 　　希克斯图的眼神怨毒至极，几乎可以化作毒汁滴下来。 　　乔治不理他，继续道：“以您的能力和在皇都的人脉，让周围这些人闭嘴甚至消失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是我提交这些材料，您想想，后果会如何？” 　　希克斯图哆嗦了一下。 　　八级炼金术师地位堪比王侯，只要乔治一点头，那些求金若渴的王公贵族们必然趋之若鹜。圣堂骑士团的团长？第二队？还他女马副的？管他去死！大圣堂那边，新教皇趋利短视的毛病大家都清楚，还欠着乔治的款子，谁比较重要这还用说？ 　　不过，这家伙，貌似不像要赶尽杀绝的模样，或许，先服软，听听他怎么说？ 　　想到这里，希克斯图强压一口恶气，隔着绿蒙蒙的傀儡肚皮，望着乔治。 　　见他平静下来，乔治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很好。我先说说我可以预见到的两种结局，一是圣使大人在演习时突然遭遇怪物袭击，猝不及防，壮烈殉职，相关人员一同殉难，只有伊莎贝拉牧师幸存。” 　　这话一出，不光希克斯图，周围躺着不动的五具“死尸”中的四具也齐齐抽搐了一下——除了真正不省人事的四级半甲——十分诡异。 　　“第二种，圣使大人在演习时突然遭遇怪物袭击，但圣使大人指挥若定，吸引了大批怪物，与援军里应外合，一举打掉怪物老巢，为斯内尔港解除了潜在的巨大威胁。成为全港的英雄——两条路，您选一条。” 　　希克斯图眼珠一下子瞪圆了，拼命伸出两根手指朝乔治比划。 　　“嗯，好，当然，您选择了二。接下来您要做的，是带领这几个人一起从怪物包围中突出去，然后再和援军一起杀回来。我会给您留下指路的标记，只要您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一定有收获。” 　　希克斯图的眼珠骨碌碌乱转。 　　“我可以做的事有两件：第一，我可以保证这两位朋友，警察达克和牧师伊莎贝拉不会乱说有损您风评的话。不过外面的几位朋友会怎么做，就看您做思想工作的本事了。” 　　听了这句话，伊莎贝拉愤愤地站起来，被达克第二次按回去。 　　乔治朝她微笑了一下，继续对希克斯图道：“第二，我可以修复您的身体，包括，”乔治认真地盯了希克斯图的下体一眼，“您受损伤的那个地方，我保证让它完好如初。” 　　希克斯图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拼命捶打着岩石傀儡的肚皮。 　　“好，时间大约还有三分钟，您该出来准备准备了。” 　　随着乔治一声响指，巨大的岩石傀儡弯下腰，拿手指抠抠嗓子眼，欧的一声，把希克斯图连带着一大滩黏糊糊的绿色液体一起吐出来，完事还用嫌恶的眼光盯了希克斯图一眼，撇撇嘴——好像那真是一堆呕吐物。 　　一旁的达克和伊莎贝拉忍不住轻笑起来。 　　希克斯图顾不上跟他们较劲，低头检查一番，发现状态回复了正常，大喜，膝行两步，抱住乔治大腿：“乔治大师，谢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但是，您……想要什么呢？” 　　“很简单，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关于魔女和异端的交易，魔女和异端当场死亡，尸体后来被火化，以后也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儿——您明白我的意思？” 　　希克斯图点头如鸡啄米。 　　乔治缓缓弯下腰，平静的目光紧紧盯住希克斯图：“圣使大人，光明神会记住您今天的作为，您应该走上赎罪的路，而非在罪恶的路上越走越远，是神借我的手给了您这次机会，希望您不要辜负。另外，既然是神的赐予，意味着，它也可能会被收回。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这个，我、我，很抱歉，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 　　“您的受损部分虽然修好了，但是，一旦您犯下像今天这样的侵犯女性的罪行，它可能终生都无法修复了。” 　　“感谢您的慷慨，我一定会认真完成自我救赎的！赞美光明，赞美光明，光明至上！” 　　看着希克斯图一脸做作的样子，达克和伊莎贝拉忍不住一起撇嘴。 　　乔治对二人露出一个微笑，摊开双手道：“我们应该给别人悔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对了，”他转向希克斯图，“从此之后，他们两人和您再无瓜葛，追踪犯人的‘神圣烙印’还是取消吧，现在。” 　　希克斯图不敢不从，口中默默念几句祷词，他和达克的掌心同时金光闪烁，然后金光散去，“神圣烙印”的效果被取消了。 　　“很好，您表现了相当的诚意，那么，我也有赠品，”乔治说着，把一包衣服丢到他脚下，“赶快换条裤子，准备冲出去吧。别忘了周围这几位——几位，起来吧，如果被什么虫子钻了不该钻的地方……” 　　一句话没说完，四具死尸腾地跳起来，你争我抢地争夺起裤子来。 　　但是，令人纠结的是，乔治只扔下了四条裤子，也就是说，他们中必须有一个要光屁股！ 　　四人的罪恶目光不约而同地瞄向了一直昏厥的四级半甲。 　　一番收拾完毕，希克斯图回头，满怀希冀地看向乔治，却发现，三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伍德低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没办法，被人算计了。只能先这样了！什么声音？” 　　“巨虫过来了！干掉它们！” 　　希克斯图一瞪眼：“干掉什么？敌众我寡，冲出去跟援军会合！” 　　“哎哟，”四级半甲昏睡半天，终于悠悠醒转，“这是怎么了……我的裤子呢？菲力克大人，你怎么把我的裤子抢走了——嗷！” 　　可怜的四级半甲又一次沉沉睡了。他的身后，四级半乙扔掉半块墓碑砖，拍拍手，气定神闲。 　　轰的一声，一条凶恶的巨虫破土而出！ 　　希克斯图朝四级半乙打个手势，四级半乙心领神会，扛起光屁股的四级半甲，撒腿就跑。 　　更多的巨虫接连不断破土而出，希克斯图长剑出鞘，威风凛凛地大喝：“圣武士，撤退！” 　　[69.第七十章 告别地狱（2）] 　　圣历1643年11月，是注定要载入斯内尔港史册的一个月。精彩故事一个接一个，让适应了快节奏快生活的斯内尔港居民有点目不暇接。 　　先是邪术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的惊天计划，炼金术三巨头斗法；再是异端刑场刺杀案，企图刺杀皇都圣使希克斯图大人，救走同伙，结果被当场击毙；还有圣使大人明察秋毫，果断出击，一举摧毁了在墓地下潜伏的变种怪物巢穴。最后把怪物的母体杀死拖出来：一只足有两间房子那么大的巨型软体蜘蛛！为了拖动它，足足用了四十匹马，十几辆大车拼成一个移动平台，出动三四百人才挪到市中心广场。然后当众用圣火烧成了一堆灰。 　　这次盛会的规模，比前一次处决魔女还要巨大，处刑当天，简直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希克斯图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地招摇过市，享受无数掌声与鲜花，真是春风得意，立下这样的功勋，或许回皇都后，他那个“副”字，就可以去掉了吧？ 　　当然，也有个别不长眼的发出了大煞风景的质疑之声。 　　“蜘蛛……是节肢动物，巨虫……如果真是影像里那个样子，应该是软体动物的变种吧？节肢动物，是怎么生出软体动物来的？”戴眼镜的学究表示怀疑。 　　周围的闲汉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 　　“啃书啃傻了吧？都说了是怪物，怪物嘛！能用常理说清楚，就不是怪物了嘛！老子问你，天多高地多厚？下雨为啥地下流？知道不？不知道？滚！再瞎比比扰了大爷们喝酒，干了你个老兔子！” 　　酒馆里热闹，街头巷尾传言也不少。 　　“听说了吗？圣使大人进去探路的时候，还带着个小姑娘呢，水灵灵的！进去六个，出来五个！小姑娘没出来！” 　　“哟，去哪儿了？” 　　“听说呀，是被虫子拖洞里去了，发现的时候，光剩下人头了！” 　　“吓！还有这种事？咋没拖别人呢？虫子吃肉还分老嫩？” 　　“这里头呀，肯定有事儿！圣使大人你又不是没见过，桃花眼，啧啧，这事儿呀，说不定那先啥……后啥……嘿嘿，你懂的！” 　　“哦——虫子背黑锅？聪明！” 　　第二天，两位大妈的尸体在排水渠中被发现，口里全是烂泥，据说是洗菜时不慎失足溺水而死。 　　一幕幕悲喜剧不断地上演着，而这一切，与伊莎贝拉并没有多少关系。她正怒气冲冲地站在乔治面前，愤怒地瞪着他。 　　“乔治先生，请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她手中托着的，是一个精致的、外壳已经破碎成两半的小球。小球似乎很不结实，要消融在空气中的样子，但外面包裹的银色圣光阻止了它进一步消融。 　　乔治从她手中接过，扫一眼道：“炼金术的产物。” 　　“你认识这个吗？” 　　“我做的。” 　　伊莎贝拉差点给噎死，她本来以为，抓到了异端的蛛丝马迹，可以抓出真正的幕后推手，没想到嫌疑犯居然主动承认，还承认得如此理直气壮！ 　　“你……你这是——” 　　“史莱姆研究者，异端研究者、邪术研究者乔治，您在墓地里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一手操纵的。虫子的进退，靠信息素指挥；男人的暴行，是受雌性性信息素影响的结果，所以他们疯了，您只是出了点儿汗；希克斯图的战果，巨大的母体蜘蛛，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生命构装体，放着不管，最多活两个钟头。” 　　“你……你这个——” 　　“测试史莱姆对信息素的应激反应。顺带拯救你们——最后，所有人都很满意，对吗？不管是草包圣使，悲剧夫妻，正义感满点的傻小子组合，还有保住贞操却没保住初吻的漂亮女牧师。” 　　伊莎贝拉又羞又气，愤愤地跺脚：“你以为你是神吗？” 　　“按您的说法，神借我的研究拯救你们，拯救在悲惨命运中沉浮的人。” 　　伊莎贝拉一时语塞，她这一刻真后悔没有把那些经院辩论的书籍好好研究研究。 　　见女孩哑了火，乔治继续道：“人类的认识无穷尽，我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认知荒漠里的孤独旅人，现在，我发现了知识绿洲，正狂奔在路上，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验证神的伟大或渺小。讨论神学和吵架，恕我不奉陪。” 　　伊莎贝拉恨恨地瞪着他，不知为什么，见到这家伙就觉得不舒服，本来是想表示感谢，三句话一说就顶起来了，而且顶到最后错的还是自己！ 　　“我不会走罗德里格斯之路的，他太醉心于对人类的改造，妄想通过改造肉体——也就是所谓的神化之法而一步成神，这种错误的思路决定了他只能独自上路，孤家寡人。” 　　伊莎贝拉不置可否。 　　乔治继续道：“对一个炼金术师来说，选错了研究之路还不是最悲哀的，而是明知走错了，还不得不一直走下去，罗德里格斯，就是这样积重难返，最终埋葬了自己啊。按我的本意，并不想用改造肉体的方法去帮助巴雷尔和卡洛儿。但是，有时候，身不由己。而且效果看起来还不错，是不是？” 　　“哼，乔治先生，我警告你，今后，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乔治笑笑，温和地问道：“听说您参加过第六次圣卫战争，不知您的马术如何？” 　　“哼，还行吧。” 　　“您对神的虔诚让人敬佩，不过，偶尔也把目光转移到凡人身上，看一看他们的悲欢离合如何？如果不嫌弃，请随我来。” 　　伊莎贝拉一头雾水，跟着乔治来到前厅，早有吱嘎作响的带轱辘机器小铁盒牵来了两匹骏马。 　　两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向城外疾驰而去。 　　官道旁边的岔路口，一对夫妻正在与达克等人告别。那个丈夫长了一副长长的连鬓须：“各位，我实在没想到，还能活着和你们道别，多谢，多谢！”说着，两人一起单膝跪下去。 　　达克赶紧一把扶住他：“快别这么说，我也没想到，乔治那家伙，把你改成这个模样了，一看就是猛男，但是，没原来帅啦！”说罢故意低声道，“不过你老婆比原来漂亮了。” 　　夫妻俩哈哈大笑，他们正是原先的巴雷尔和卡洛儿，乔治对他们进行了身体重塑，现在他们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相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巴雷尔变成了虎背熊腰的胡子男，而卡洛儿的身材由原来的窈窕修长变得娇小玲珑，一看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卡洛儿笑道：“我们决定了，离开这座城市，去他的乡下老家生活。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啊，再一次谢谢你们！” 　　莱莉问道：“你们的能力呢？” 　　巴雷尔开心道：“我们现在是什么能力也没有的普通人了，什么事也不会找上我们的。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 　　罗伊斯问：“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吗？比如，那些奴隶，再比如，‘神恩之救赎’的伙伴？” 　　卡洛儿道：“是的，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想了很多，包括过去我所热爱的东西。其实这个问题让我也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乔治先生的一封信让我解脱出来。” 　　“他说什么？” 　　“熟透的果子自然会落。如果是二百年后，他也会以全部的生命和精力，为奴隶的自由而战。” 　　达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二百年后？老妖怪乔治出手，把奴隶贩子一扫而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卡洛儿笑笑，道：“所以，我相信他。或许以前的自己真是太理想化了，就这样吧，真正地放下一切，希望你们别笑话我是逃兵。” 　　“哪有的事！”达克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起来，你被抓那事儿，我也有责任，你别记恨我就好。” 　　“你那是恪尽职守啊警界良心！”卡洛儿打趣一句，把众人都逗笑了，她停一停又道，“我上刑场的时候，你们做的事情，我和巴雷尔都看到了，另外，有件事我要提醒大家，斯内尔港的风向越来越不对了，各位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巴雷尔严肃地点头：“确实，听说教会有意修正‘神圣和解’的内容，所有炼金术师要重新注册；商会那边，汉密尔顿一家独大，看它行事，比德雷克还要狠辣，各位千万千万小心，实在不行，出去避一避也好。” 　　达克拍拍他肩膀：“我们会小心的，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放心和你老婆去过好日子吧！” 　　夫妻两人向众人深深一鞠躬，准备踏上旅程。 　　莱莉叹道：“可惜伊莎贝拉牧师整天忙，那个乔治也见不到，没法跟你们告别。” 　　灌木丛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乔治在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伊莎贝拉拖着乔治从灌木丛后站起来：“他在这里，偷听好久了！快看，快看呀，他尴尬了！” 　　果然，乔治一脸尴尬：“那个，各位，我不是有意……” 　　“就是有意的！第三种表情，八级炼金术师的第三种表情出现了！两位，这是一辈子的记忆啊！” 　　善意的哄笑托起茂密树木中轻快的翅膀，兴奋的鸟儿鼓动双翼，驾着自由的风，飞向远方。 　　[70.第七十一章 1643小队，集结！] 　　磅的一声，莱莉把一张斯内尔港下水道的地图拍在桌上，桌上的灯头都跳了一跳。她气势十足地叫道：“这是地图！在市图书馆费了好大劲儿才翻出来的！1643佣兵队第一次出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达克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队长，我们坐了一个小时了，什么时候开会？” 　　莱莉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既然知道我是队长，就不要轻易质疑我的决定！等！” 　　一旁的罗伊斯朝他递个眼色。 　　莱莉不干了：“你那个陪小孩子过家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罗伊斯赶紧澄清：“我哪有！眼角痒痒！您是老大您说话，我们薪水还指望着您发呢，哪敢小看您老？” 　　多兰德王国的佣兵工会有着相当成熟完善的体系和光辉的历史，发展到今天，随着人类实力越来越强，各地的魔兽怪物基本被扫空，佣兵工会也渐渐失去了原本扞卫人类生存的职能，逐渐演变成以训练预备役民兵和培养尚武精神的培训机构，此外，还承担一部分鸡零狗碎上不得台面的小活路比如送信遛狗找猫看孩子啥的，偶尔碰上个绑票探矿都属于大活了。 　　这种大形势下，新组建的佣兵队伍良莠不齐，有的是各大商会的护卫队二三线预备队伍，出来切磋练手，实战模拟；也有的纯粹是小孩子闹着玩。组建佣兵队伍准入门槛很低：十六周岁以上，无犯罪记录，三人以上，固定名称，每月五十镑会费，不管你有没有任务接，接了任务，赏金逢五抽一，其他随你折腾。 　　送走巴雷尔夫妇已经两周，现在是12月中旬，还不到圣诞忙的时候，大家都进入闲得蛋疼的阶段。 　　达克自从升任三级警司，唯一的任务就是每天去签到签退，什么？出勤？那么多小警察抢着替班呢，不要影响人家累功升迁。 　　罗伊斯更闲，卡钦号还有俩月才出海，整日被肖恩操练得鬼哭狼嚎，据说新学了不少本事，但隔三差五就要和达克喝得醉醺醺，然后继续**练得鬼哭狼嚎。 　　莱莉还是跟着乔治实习，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做好助手之职，但最近乔治一直躲在实验室不出来，把她打发回家休息，薪水照发，也不知道又在进行什么危害人类的研究。 　　莱莉闲得无聊，跑去佣兵工会注册了“1643小队”，自封队长，三个队员她想都没想，大笔一挥，达克罗伊斯伊莎贝拉全成了下属。现在，她正在体验当头头的愉悦感呢。 　　罗伊斯道：“任务发布者我看看——狄德罗？什么鬼？不认识！任务简介——日记本丢下水道了？能掉到四层去？陨石做的么？发布时间1613——女马呀三十年前？妹子，你接的是个死任务吧？没看清颜色？” 　　所谓死任务，是指在佣兵工会长期挂起、超过时限无人领取的任务，或者是难度太高，或者条件太苛刻，或者发布者挂了就算完成也没奖励的，这种任务在布告牌上一般都是灰色显示。 　　一般队伍都不会自找麻烦去选择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买卖，当然，完成一个死任务也会给小队带来相当高的声望——也就仅此而已了，适合没什么名气的队伍一炮走红。 　　达克懒洋洋道：“颜色看清没看清不知道，反正任务代号是看清楚了‘Ak—1643’？八成是看着跟自己起的队名差不多，这才选的。” 　　莱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谁，谁看数字了！我有我的考虑！” 　　“洗耳恭听。” 　　莱莉正色道：“狄德罗是三十年前斯内尔港小有名气的炼金术师，但是他很神秘，只有作品流传出几件，真实面貌一直没人见过！他从来不在佣兵工会发布任务，这可能是他发布的唯一一个！” 　　“所以充满了恶搞？” 　　“哥！你说什么呢！” 　　“问题太多了，任务的发布日期是1613年，限定是不限期！他以为这是什么？屠龙吗？这种任务一看就没诚意，是为了装比臭显摆搞出来的。还有，级别限制，如果那本日记真是很重要的东西，就应该尽量缩短时限，选择平均水平高的队伍！你看看这简介，‘队员最高不得超过三级’，还有这种规定？怕任务完成太快还是怎么的？”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也未必，说不定，那日记真是好东西。三级以下水平有限，未必能看懂。” 　　达克一下子站起来：“伊莎贝拉牧师？好久不见，快请快请！” 　　伊莎贝拉瞥了达克一眼，没多说什么，径直走进来，把一颗小水晶球放在桌上：“你们看看这个。” 　　水晶球喷吐出淡蓝色的雾气，雾气中，乔治的形象亦真亦幻：“各位，我现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去佣兵工会领取Ak—1643号任务，那是个非常重要的死任务，我志在必得。关系已经打点好，只要去就一定能接得到，如果被人抢先一步，那么，干掉他们。所有后果，我来承担。事先声明，罗德里格斯做过的事情，我不介意再做一次。” 　　听了这段杀气腾腾的话，达克几乎惊讶得站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乔治如此决绝。 　　乔治的介绍还在继续：“达克先生，我想你一定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实不相瞒，我下去就是为了那本日记。但是，它附近设下了非常精密的感应法阵，不管是人，还是携带的道具，只要超过三级，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很可能末端连接着自毁装置。我现在可依靠的力量，只有你们。” 　　达克和罗伊斯对视一眼，震惊不已。 　　作为堂堂八级炼金术师，居然为了一本日记去钻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那本日记，真的有这么神奇？难道说，里面记录了什么禁忌的法术？又或是古老炼金术的配方？ 　　乔治的影像继续陈述：“希望你们尽快动手。注意两点，第一，下水道绝对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没有万全准备，不要草率行事，有什么需求，写个条子放到铁牙庄门口的邮箱里。第二，小心黑手队。” 　　伊莎贝拉一头雾水：“黑手队？是什么？” 　　罗伊斯迅速答道：“自己做不来任务，专门跟在别的队伍背后下黑手，灭团抢报酬的队伍。这几年佣兵少了，他们也跟着消停了不少。” 　　“嘘，”莱莉瞪他俩一眼，“听着！” 　　“最后，”乔治的影像加重了语气，“不要指望一蹴而就，适当的时候，必须退回来补给。” 　　乔治的影像消失了，四人一片沉默。 　　达克先道：“看来，我们没得选择。不过，下水道，有那么可怕吗？” 　　伊莎贝拉一蹙眉：“有谁下去过？” 　　其余三人一起摇头。 　　“那，我们只能先看看地图了，还好我从市政厅找到了下水道地图。”说着，伊莎贝拉铺开手中地图。 　　“已经有一张啦——咦？我这张和你的不一样？”莱莉吃惊地看着伊莎贝拉手中的图纸，“难道有两份图纸？哪一份是真的？” 　　罗伊斯以手扶额：“果然，没那么简单，这还没下去，麻烦就来了！” 　　莱莉耸耸肩：“至少，我们抢先一步接到了这个任务，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两张地图，哪张是真的啊？” 　　[71.第七十二章 当灾星来敲门] 　　达克把两张地图的右下角拼在一起：“看时间，莱莉这张早，是三十年前第一次全面改造疏浚时的版本，伊莎贝拉这张新一些，是五年前最后一次疏浚时候的。两张都真。” 　　莱莉有些不高兴：“那就是我做了无用功呗。” 　　达克语塞：“呃……” 　　伊莎贝拉挽住她的手臂，柔声道：“才不是呢。再新的版本，也是在原有基础上的修修补补，主要的水路、设备和原先一模一样啊，两张对比着看才能知道哪里发生变化了，哪里保持原样，才能制定出完备的计划来嘛。不愧是队长啊。” 　　“啊哈哈，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啦……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伊莎贝拉道：“我看这样比较好，我们兵分两路，达克，你和罗伊斯一组，去调查一下下水道的情况，看看就可以，不要深入。莱莉，我们去找科萨罗奇和肖恩先生，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长，或许能给我们很有帮助的建议。” 　　达克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晚饭后还在这里碰头，我和莱莉会把探索需要的道具列个清单出来，然后达克你和莱莉去找乔治订装备，罗伊斯你去下水道入口盯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队伍出现，小心一点。我去佣兵工会打探消息。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早上八点，下第一层！” 　　“等一等，”罗伊斯指着地图道，“下水道有六个入口，我们从哪个下比较好？” 　　伊莎贝拉毫不犹豫，手指一点：“城西主入口！稳妥第一。” 　　达克道：“好，我们这就行动。” 　　四人分组行动。达克和罗伊斯叫了一辆马车，前往城西。 　　斯内尔港城西是老城区，布满了低矮破旧的棚屋和拥挤狭窄的胡同，马车将两人一直拉到下水道管理处。 　　昏黄的老路灯孤孤单单地站在路旁，无数小虫围着灯头盘旋打转。小路旁边有间破旧的小屋，乍一看，好像是从厚重墙壁上掏了个窟窿出来，洞口，一个老侏儒拦住去路，冷冷地打量三个不速之客。 　　老侏儒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头上的毛都快掉光了，只剩下短短的几根白色发茬；尖尖的鹰钩鼻一直垂到下唇，歪斜的嘴唇包裹着一口酱黄渍的烂牙根，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大的那只，眼皮不见了，朝外翻凸着，小的那只只剩一条缝。 　　“啊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双盾堡垒的守卫者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公干，”达克厚颜无耻道，“上头有令，下水道有可疑分子藏身，要细致搜查。您是不是行个方便？” 　　老侏儒嘿嘿笑了几声，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上头有令，那咱肯定配合。不过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他伸出三个手指的爪子，掌心朝上，一根指头勾一勾：“拿来吧。” 　　两人一头雾水，达克茫然道：“什么？” 　　“理想国的钥匙，天使快乐丸。” 　　“什么……什么快完了？” 　　老侏儒眼珠子一下瞪圆了：“这你都不懂？空着手来的？” 　　达克赶紧摸出几张钞票：“要不，您受累自个儿跑跑腿？来得急，这点小意思，您看……” 　　老侏儒恶狠狠地一把打掉钞票：“规矩都不懂就敢来砸门，滚回你女马怀里吃奶去吧，穷不死死不绝的黑皮子狗！” 　　达克一看老侏儒要关门，赶紧一把按住门边，不让他关：“老先生，我们本来都准备好了，走得急了点儿，落家里了，下回，下回给您双份的，我要说了不算，罚我出门变史莱姆。” 　　“变坨屎也不行，撒手小子。” 　　达克讪笑：“您看我们来都来了，就让我们进去吧。” 　　老侏儒目露凶光：“撒手小子！不撒手老子夹死你！” 　　随着哗啦一响，老侏儒不知扳动了什么机掣，紧接着是齿轮轴承转动的嘎嘎声，坚固的铁门缓缓合拢。 　　达克一看不好，一肩膀插进门缝，两只手使劲按住门框，脊背顶住门边，艰难道：“我都进来半拉了，我这条小命，就看您一句话了……” 　　老侏儒傻眼了，他没想到人类的力量居然可以硬扛机关！而且，门轴处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包住齿轮和弹簧的钢铁护槽正在膨胀变形！ 　　光明神在上，这小子是怪物吗？ 　　“嘎嘎嘎嘎——”刺耳的破裂声传来，铁护槽撕裂！ 　　“不不不不不——” 　　“嘭！” 　　“当当当当！” 　　“嗷！” 　　“轰隆！” 　　一团巨大的烟雾升腾而起。 　　达克后退一步，和罗伊斯的表情简直是神同步，嘴角一起抽搐了几下。 　　巨大的铁门完全砸下来了。 　　就在刚才，铁护槽受不了巨大的撕裂力量，被硬生生撕开，里面的齿轮和弹簧好像横飞的箭矢，四下乱飞，叮当乱响，把屋子里不知什么东西打得粉碎，还有一枚齿轮不偏不倚正好命中老侏儒的鼻子，当即鼻血横流，这还不算完，最后，失去了连接固定的巨大铁门轰然倒下，把被爆鼻倒地的老侏儒拍在下面。 　　达克悄声问罗伊斯：“现在进去……是不是趁人之危，很不礼貌？很不道德？” 　　罗伊斯目光呆滞：“你就这么把管理员干掉了？” 　　“没没没，你看这只手，还抽抽呢！” 　　老侏儒的声音从门下传来：“两个……混蛋……把我……拉出来……” 　　达克蹲下身，弯腰朝门板底张望，奈何身材太高，只好趴下，对着已经变成一张饼子的老家伙道：“大爷，我不是故意的。” 　　“你……大爷的！赶快……抬……” 　　“不成啊大爷，门斜着倒，卡住门框，抬不高。” 　　“拽……拽……” 　　“一拽您就断了！这么的吧，我抬门板，”达克牛头对罗伊斯道，“花帽你把他朝后踹出去。” 　　罗伊斯面无表情：“我腿会伸长，还会拐弯？” 　　“趴下，两只脚伸进去，照脑袋蹬，赶紧的，救人如救火——大爷，成不？” 　　“你是我大爷！” 　　“那就这么定了，花帽，蹬！” 　　达克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门板，两膀一较劲，门板端起一条缝，罗伊斯双脚齐出，咚的一声，把老侏儒踹进黑洞洞的屋子里。 　　稀里哗啦连响，不知又砸碎了什么坛坛罐罐，随着哀嚎声，一股刺鼻的异味飘出来。 　　“坏了，”达克自语，“准是砸破老咸菜缸了，大爷，大爷，刚才这脚可不是我踹的！对不住啊，我这就进去扶您……” 　　“不用了！”屋里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斩钉截铁，“我……自个儿……来。你们，进去吧，快进去！” 　　随着轧轧轧的声音，达克吃惊的看着胡同边的一堵厚墙面向旁边移动，露出黑洞洞的洞口来。 　　“大爷，”达克大惊，“原来您不住下水道里头啊？嗨，早知道我还费这劲儿顶门干嘛！” 　　“滚，快滚！” 　　“下回，下回给您带双份的那什么‘完了丸’啊！” 　　“滚！” 　　老侏儒用怨毒的眼神目送达克和罗伊斯消失在黑洞洞的入口，等了片刻，挣扎着爬起来，按下了屋角隐蔽处的通话法阵按钮：“圣使大人，圣使大人，您要收拾的家伙，出现了。” 　　[72.第七十三章 鼠之国] 　　达克和罗伊斯沿着锈迹斑斑的铁扶手，踏着高低不平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下。罗伊斯举着火把走在前面。 　　走到底，前边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是长满青苔的湿滑青石台，中间是不知深浅的水道。两人沿着青石台向深处走去“达克，那老家伙是个瘾君子，所谓‘天使快乐丸’是一种刺激精神的小药丸，一丸下去就能产生幻觉。” 　　“我抓过瘾君子，那帮玩意儿，切，废物点心。” 　　“不过那个老侏儒倒是按章办事，得罪他，不值当的。” 　　“怎么说？” 　　“下水道管理员地形熟悉，万一给咱们指条错路呢？还好咱只是来摸情况。” 　　“你瞧他那熊样儿！朝警察要违禁品？没铐起来算给他面子了。” 　　吱的一声，一只肥大的老鼠从罗伊斯脚面子上蹿了过去，刚过去两只前爪，罗伊斯脚尖一勾，唰地把老鼠挑起，劈手一把抓住，揪着尾巴倒提起来。 　　“喝，好肥的老鼠！看来这些小家伙吃得不错么。” 　　达克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墙壁上幽幽跳动的火把，已经没有其他光源，头顶穹顶很低，好像一堵长长的、即将压下来的砖墙，隐约有水声传来。 　　“排水沟在上面？这是什么情况？” 　　罗伊斯抬手把老鼠丢掉，老鼠叽叽叫着逃入下水道深处：“下水道很深，管道纵横交错，有水管在头顶也说不定。” 　　“那就是说咱下到第二层了？” 　　“不，我觉得是分流管线正好上去一段……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伊莎贝拉说的不错，真应该找个懂行的带路，这么瞎撞，鬼知道走到哪儿去，没准儿低头一看，哟，一本日记！” 　　“日记没有，老鼠倒是不少——个头够大的！得有半只猫大了！”达克略为吃惊地蹲下，盯着一只老鼠看，而老鼠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还呲起牙齿，威胁地弓起脊背。 　　达克给逗乐了：“一只小畜生，也敢和老子玩横的？”一巴掌把老鼠抽到水沟里：“滚！” 　　老鼠猝不及防，吱的一声四爪朝天摔进水里，四个爪子跟踩到火炭一样挥舞一阵，一翻身爬起来，呼哧呼哧游走了。 　　达克大笑：“不揍不老实，该！” 　　“慢着！”罗伊斯突然低促地叫了一声，“别说话！” 　　达克立刻住了嘴。 　　“什么声音？”罗伊斯缓缓伏低身子，耳朵贴地，猛地站起身，“老鼠！跑，往回跑！” 　　“老鼠怕什么……”达克一语未了，脸色就变了，他明明白白地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无数赤红色的眼睛正发疯似的朝这边扑来！ 　　“走，走，走！”罗伊斯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拔腿就跑！ 　　达克看了一眼闪动着无数红点的黑暗，回头看一眼已经撒腿跑出十几米的罗伊斯，咽口唾沫，撒腿就跑。 　　没跑出几步，背后老鼠扑到，达克怒从心头起：老子连活尸都拍翻过，怕你们这群四条腿畜生？举起狱眼晨星，一锤砸下，几十只老鼠被震波抛起，离落点近的一命呜呼，远些的更惨，直接被震波挤碎了内脏，七窍流血，在空中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第二波老鼠接踵而至，第二锤落下，又死了一地。 　　达克化身打桩机，轰轰声不断，老鼠一片一片的死，但是达克惊愕地发现，自己连退一步也做不到了！ 　　现在的节奏勉强可以保证老鼠无法近身，只要后退哪怕一小步，攻速一慢，必然被老鼠扑上来。这些小东西牙尖嘴利的，谁知道咬上一口会有什么后果。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现在是蓄力增加震波范围不行，减小也不行！整个节奏是被老鼠带着走！ 　　听着吱吱声在侧翼墙壁上响起，达克冷汗流下来了，这是要包抄的节奏么？这些小东西比活尸难对付多了！ 　　吱的一声尖叫，一只老鼠从头顶跃下，尖利的牙齿对准达克的头盖皮，狠狠咬下！ 　　嚓的一声锐物破皮声，腥臭的血四下飞溅！ 　　罗伊斯从背后扑来，一匕首把空中的老鼠削为两截，紧接着左臂一扬，火把脱手而出，落在地上，一下子清出了一小块范围。老鼠不得不绕开火把迂回前进，有些猝不及防，被哗哗挤下水去，一时间哗哗声四起。 　　这宝贵的两秒钟让达克有了调整节奏的机会，猛吸一口气，战锤落下，巨大的震波仿佛看不见的巨大活塞，朝前推挤过去，无论是穹顶还是洞壁，老鼠全部变成一团团肉酱。 　　罗伊斯大叫：“你先走！” 　　达克大叫：“你两把小刀撑得住吗？” 　　“交替掩护，二十米蓄力！”罗伊斯双手一振，掌中匕首青光森森，左一划，右一划，两个交错的青色光环瞬间将扑上来的老鼠犁得七零八落，紧接着手腕一抖，一颗赤红色的小珠子划了一道弧线朝即将熄灭的火把落去。 　　赤红珠子一接触火焰，仿佛在火把上狠狠浇了一桶油，轰的一声响，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直接顶到了穹顶！凡是试图冲击火柱的，当即尸骨无存。 　　达克心里微微一松，就在这时，啪啪连响！ 　　无数块砖块从罗伊斯背后掉落，数不清的老鼠从墙洞里蜂拥而出！墙壁早就被打出了无数孔洞，成了老鼠的栖身之所！紧接着又一阵哗哗乱响，刚才落水的老鼠，竖着被水浸湿的长长尖毛，直接冲过火势减弱的火柱，朝罗伊斯扑来！ 　　前后夹击！ 　　达克大吼：“花帽！” 　　他不敢放出震波，蓄力蓄了这么久，一锤下去，花帽绝无生还之理。 　　就在罗伊斯即将被群鼠淹没时，一道银光闪过。 　　“星辉跃斩？” 　　十二只老鼠在空中一分为二，罗伊斯借星辉跃斩的技能移动范围，从万鼠围攻中透围而出，直接落在达克身边。 　　达克大喜：“还能这么玩？跟肖恩学的？” 　　“打！” 　　咚的一身闷响，震波咆哮而出，一瞬间空气都猛地一紧，罗伊斯顿时觉得耳膜一鼓，强烈的呕吐感涌来，在狭窄的通道里用这招，也太狠了！ 　　不用说几乎变成石粉的青石台，就连中央的水道，也掀起了一道直接穹顶的巨浪，好像一只巨手抓住床单猛地一抖，巨大的波峰轰然砸下，席卷了通道，朝下游咆哮而去！数不清的小尖脑袋，被洪流卷裹着消失在黑洞洞的通道尽头。 　　借巨浪掩护，两人转身疾跑，撒腿狂奔，一直踏上青石阶梯，才惊魂稍定。 　　达克转头大吼：“老鼠国，拜拜啦！下次，老子要带猫来！” 　　[73.第七十四章 汉尼拔] 　　一小时后，又累又饿又狼狈的两人回到1643佣兵队总部——达克的小破屋，让他们吃惊的是，小屋里多了好几个人，有肖恩、乔治和一个不认识的老人。 　　见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乔治一摆手：“洗澡水放好了，先洗澡，后吃饭。” 　　“呃……啊？”达克一愣，心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 　　“快去吧！”莱莉捏着小鼻子拼命打手势，“臭死了你们。记住要用澡盆水泡，再用清水冲！” 　　达克越发糊涂了，怎么连洗澡流程还要教？ 　　伊莎贝拉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手悄悄在鼻尖处扇一扇。 　　肖恩站起来：“走吧，我教你们洗。” 　　一老两小出去了，半小时后，两人整饬一新回来，各自换了一身全新的黑色劲装，显得精神抖擞。三人在饭桌前坐下，桌上早已摆满了银盘银碗，荤素齐全。 　　乔治道：“既然我是你们1643小队的金主，只要出任务，后勤费用自然是我来承担，先吃饭，再开会。先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老先生，汉尼拔先生，前市政厅通勤部副部长，五年前城市下水道疏浚工作的总指挥。” 　　汉尼拔是个六十多岁的矮小老人，戴着一片单眼眼镜，风度翩翩，朝众人微微一鞠躬。 　　乔治接着道：“一会儿由汉尼拔先生介绍下水道的具体情况。下面，各位，请。还有，吃饭时，请勿讲话。” 　　顿时响起一片杯盘叮当作响声。 　　乔治本来习惯和妹妹边吃边聊，但现在不知怎的，乔治一开口，他竟然也失去了讲话的兴趣，嘴巴胡吃海塞，但一双眼睛可不闲着，滴溜溜乱转。 　　伊莎贝拉坐在达克对面，看他眼珠一边乱转嘴巴还能一边啊呜啊呜大吃大嚼，忍不住悄悄一笑。 　　风卷残云，二十分钟，一顿热闹而寂静的工作餐结束。乔治等人是客，总不好叫人家收拾，莱莉这佣兵队长只好亲力亲为，达克也跟在后头试图帮忙，毛手毛脚还打翻一只汤碗，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众人重新坐定，汉尼拔正色道：“这两位是侦查下水道的尖兵吧？下水道多年没有疏浚，下面有很多毒素和疫病之种，刚才让两位洗澡换衣服，就是为了避免把这些东西带出来。” 　　达克点头道：“我们知道。洗澡水是加了料的——哪有绿颜色洗澡水呢？” 　　罗伊斯道：“水手也有这规矩，在新大陆的时候，只要进了土着村子，回来的人先去舢板上用海水里外冲洗三遍，还得用毛刷蘸上药水刷干净，那感觉……比这可难受多了。” 　　达克想起下水道里的老鼠王国，忍不住道：“我们在下水道里发现很多老鼠……” 　　汉尼拔轻轻一摆手：“不错，下水道是斯内尔港最特殊的地方。如果想深入探索，必须做好全面充分的准备。下面是下水道情况简介，肖恩先生。如果有其他问题，先看完简介再发言。” 　　达克果断住嘴。 　　肖恩起身，把一叠小册子发到众人手里。 　　房间里响起一阵翻阅书页的沙沙声。 　　汉尼拔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赞赏的微笑，低声对乔治道：“乔治大师，您手下的队伍素质相当高。年轻，有朝气，纪律观念强，职业分配合理。更难得的是全都识字——这意味着强大而迅速的学习能力，是成为强队的关键。” 　　“谢谢。也有不少问题，还要您多费心。” 　　“我尽力而为。”说罢，汉尼拔悄悄起身，缓步走到众人身后。 　　没有人注意他，无论是达克、罗伊斯还是莱莉和伊莎贝拉，四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研究手中的小册子，没有一句话，一声咳嗽。 　　汉尼拔朝乔治点头示意，乔治起身，和他一起走到外面，即便是出门时木门吱呀一响，依然没有让年轻人们抬头看哪怕一眼。 　　出门来，外面已经是繁星漫天，抬头仰望璀璨星河，汉尼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乔治大师，其实，我对您一直存有怀疑，认为您是靠父辈的余荫才走到这一步，但听了科萨罗奇和肖恩的事情，再看看您选人的眼光，我发现自己错的厉害。” 　　乔治微笑道：“莱莉小姐是维斯特大师的高足，伊莎贝拉小姐是光明行者乌尔比诺的弟子，这两人水平毋庸置疑；达克和罗伊斯的思维相当灵活，假以时日，成就未必会在两个女生之下。” 　　“这些年轻人非常优秀，他们将承担起炼金术的未来吗？” 　　“不，现在只是刚刚破土的幼芽，承担不起，来日方长。” 　　“看现在的形势，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现在连什么是炼金术都还没搞清楚呢。” 　　乔治继续微笑：“以战代训不正是您最擅长的事情吗？” 　　汉尼拔一怔，笑道：“原来，您把我们这些干瘪的老骨头从坟里挖出来，又安排了种种奇遇，为我们解除后顾之忧，就是为了让我们安心训练他们？” 　　乔治正色道：“老战士不会死，只是背影渐渐消失。战争可以失败，精神却将永存。” 　　这一句话让汉尼拔楞住了，良久，他低声道：“抱歉，我……要静一下。” 　　汉尼拔快步走过屋角。但乔治很清楚地听到，从屋角后面传来的壮志难酬的低声叹息。 　　乔治静静地望着夜空中清晰的星斗，当他回过神，正好看到汉尼拔稳步走来。 　　步伐稳重刚健，呼吸匀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步，都蓄满了力，每一次呼吸，都匀净而悠长，乔治一瞬间几乎产生了错觉，对面走来的不是汉尼拔，而是一头老狮子。 　　汉尼拔开口了：“刚才给我的感觉，不是在斯内尔港老城区的棚屋，而是在耶卢撒冷城的作战指挥室。这种感觉，我已经三十年没有感受到了。” 　　“您对这群新兵还满意吗？” 　　“他们是一群渣滓！我要把他们变成钢！”汉尼拔咬牙切齿道，“他们会死的！” 　　乔治微笑摇头：“不会的。” 　　“我要把他们投进最黑的牢房，用恐怖和痛苦折磨他们，直到他们能从绝望里爬出来，重新站到我的面前——他们会死的！” 　　“请务必往死里整，”乔治的微笑如阳光般灿烂，“反正倒霉的不是我。” 　　汉尼拔大笑。 　　[74.第七十五章 事不过三] 　　小屋里，年轻人们看完了简报，正在聚精会神听汉尼拔分析。 　　“各位，在我讲完之前，不要插话，讲完后，如有问题，举手示意。请记住这一点。” 　　听了汉尼拔的要求，莱莉率先点头，其他三个队员也没有异议。 　　“斯内尔港下水道共有四层，地面有六个入口与十二个截流管道口。你们被管理员引进去的，是一个截流管道出水口。大群老鼠不足为奇。如果往深处走，还会遇到更大群的史莱姆。让我们化作一滴水来走一走下水道之旅。”汉尼拔说着，唰地拉开一张下水道截面图。 　　“斯内尔港下水道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当我们随着地表的明渠暗沟进入下水道时，就进入了第一层：污水截流管层。污水截流管前三层都有，但第一层最为集中。这些半开放式的管道把第一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六十四根总截流管把污水集中起来流向第二层的六十四个互相联通的球形截留室。截留室上端由出水管道与地面相通。” 　　达克举手示意，汉尼拔点头，达克问道：“这样一来，一旦下暴雨或是管道堵塞，污水在截留室里蓄满，岂不是要翻上地面来？” 　　汉尼拔点点头：“问得好。水往低处流，截留室除了上端开口，下端还有管道通向第三层，那里有十二个更巨大的截留室，第三层的截留室底部与十七根排污管相连，通向第四层排污洞，排污洞与大海联通。” 　　达克略一思忖，道：“明白了，这样，除非通向大海的排污洞堵了，第三层截留室又彻底堵塞，否则，污水会先流向第三层，不会在第一层和第二层蓄满，更不会翻上来。” 　　“正确。所以我们在经过一段复杂曲折的管道之旅后，就进入了第二层的小截留室，在第二层这个方方正正的巨大棋盘里，六十四个小截留室就是六十四个交叉点，我们沿着其中一条路线一直向下，进入第三层的十二个大截留室之一，最后一站是第四层，空旷而巨大的排污管道，从第四层出去，是港口远处的海底。下面，有什么问题？” 　　看完了图纸，年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作声，他们不知道，原来在自己脚下，还有这样一个巨大的未知世界。 　　罗伊斯举手，道：“我们会遇到哪些对手？” 　　汉尼拔道：“这正是我要讲的，下水道是一个复杂的环境，每一层特点不同，决定了每一层的生命体也多种多样。第一层，我们主要遇到的是人。” 　　年轻人们大奇：“人？” 　　“对，人。因为第一层与地面相连，出入方便，地形又比较开放空旷，通风条件好，还有不少维修管道用的小房间，这里成为地面生活失败者的免费公寓和藏身之地。还有不少帮派把第一层的各个区域划成自己的势力范围，黑帮战争差不多天天有。因此第一层素来有‘法外之地’的称呼。” 　　伊莎贝拉略有不满：“市政厅为什么不清理？” 　　达克呵呵一笑：“都混到住下水道了，还不留条活路，等着看他们造反？再说了，说不定哪个卖‘完了丸’的帮派背后就站着市政厅某位大佬呢。” 　　“罪恶的金钱啊，光明至上！” 　　罗伊斯问道：“人以外呢？” 　　汉尼拔道：“老鼠、蝙蝠、蟑螂、史莱姆。人多的地方，这些东西不足为患。五年前清淤的时候，肖恩下去过，肖恩。” 　　“是，”肖恩道，“第一层要小心黑帮，该果断要果断，但也不能一味强硬。否则他们一定会拖后腿。第二层因为截流室众多，要提防大量的下水道生物，个体不强，数量庞大。第三层截流室少，但下水道生物都很疯狂，少而强。第四层的排污海洞，三十年来没有人下去过，又与大海联通，或许里面孕育出史诗生物也说不定。” 　　罗伊斯以手抚额：“这确定是三级队伍能搞定的任务？怎么听起来六级都不一定保险呢？” 　　莱莉诡异地笑道：“没问题，其实有特别的方法，分分钟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 　　“乔治那么厉害，可以让他开路，一路杀到第四层，如果有史诗生物就引出来干掉，然后在感应预警法阵作用范围外设置传送法阵把我们传进去，我们大摇大摆进去拿到日记，锵锵！但是，”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不就成了作弊吗？” 　　乔治耸耸肩：“我现在目标太明显，如果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还是收敛一些为好。另外，找各位来做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信得过各位。” 　　莱莉的脸蛋腾地红了：“我，我为刚才的冒失道歉。” 　　乔治安慰道：“您的出发点是好的。在座各位，想来也有完全的自信。我这边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总体来说，我对这次行动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以我的经验，”罗伊斯面有忧色，“如果真如刚才肖恩先生所说的那样，平均水平三级的队伍，直下四层，确实难如登天啊——对道具级别也限制死了吧？” 　　“是的，三级以上道具禁止使用。” 　　罗伊斯苦笑一下：“我还以为拿风灵刀会有一战之力的。” 　　“风灵刀大概是四级的水平，被限制的还不仅是风灵刀，达克的狱眼晨星超限，不能用。” 　　“啥？”达克不干了，“一把锤子也超限？” 　　“那是罗德里格斯出品的精品武器，证书上有，五级兵器。” 　　伊莎贝拉问道：“技能呢？我如果用了超级别的技能——” 　　“一样超限。” 　　莱莉悻悻道：“这就是说，要带着枷锁跳舞，还得跳得漂亮。” 　　乔治微笑道：“或许可以这么说，‘事不过三’。” 　　达克翻翻白眼：“什么都不允许超过三吗？我说伙计，你要真想要那东西，就得有豁上一切的决心，什么这个那个限制，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样活着多累！” 　　乔治继续微笑：“罗德里格斯虽然只有七级，实力却在我之上，他倒是能抛开一切，结果死无全尸。你觉得我比他怎么样？” 　　达克一下子泄了气，不再作声。 　　“好吧，我不勉强各位，这个条件，对新手来说，可能太苛刻了一点，想退出的，现在可以离开。” 　　“决不！”莱莉一下子站起来，“狄德罗的这份卷子，我还非做不可了！不就是三级限制吗？我现在没有级，我去！” 　　罗伊斯轻轻敲敲桌子：“这里没一个孬种，只不过，级别差距这么大，咱们得想个万全的办法。” 　　伊莎贝拉正要开口，突然看见乔治嘴角边的微笑，那笑里居然有一丝神秘，她忍不住道：“乔治先生，如果您想让这次任务顺利进行下去，有什么好建议最好现在说出来。” 　　“其实我觉得，在这个世界里，‘事不过三’应该有多种解释方法，比如，‘没有什么是三级还解决不了的’。” 　　达克有些不耐烦：“连武器和技能都不能用了，怎么解决？用牙咬吗？” 　　乔治呵呵一笑，正色道：“各位，你们听说过使魔吗？” 　　[75.第七十六章 漆黑的巫妖（1）] 　　露露悄悄地在截流管中无声的匍匐前进，像一只潜行的猫咪。 　　每爬二三十米，她就停下来感受来自管道下方的震动，手掌和脚心新生出来的肉垫还太嫩，截流管中随处可见的细碎垃圾成了最大的妨碍，这严重影响了她的判断。 　　作为一个出生在下水道里的姑娘，她从来没有到过地表，只知道上面很危险，那些皮肤白皙的、和她一样手脚长着嫩嫩肉垫的女孩都被抓去做了奴隶，然后在不知名的时间、不知名的地点化作一具几乎支离破碎的尸体从截流管或截流室里冒出来。 　　“天堂在下，地狱在上。”她一边默默念着下水道里流传了三十年的谶语，一边祈祷今天能有昨天一样的好运气。 　　昨天的运气简直是好到爆，第一次单独外出觅食的她居然发现了一个密室，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那里正上方是一条很细很细的截流管，通向地表，甚至在天亮的时候还有一丝光透下来，非常危险，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条管道的下方和平常不一样，虽然她也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她纤细的身段十分柔软，可以从别的女孩钻不过去的地方通过，在付出了身上擦出无数条血痕和被尖利的洞口割伤右脚的肉垫代价后，她终于爬到了密室正上方，从接缝里望下去，她惊喜地发现，这个密室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里面摆满了木箱，木箱里不知名的美食散发出诱人的气味。 　　在确认室内没有守卫和机关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脚下的薄铁皮撕出了一个小洞，硬化的指甲每和铁皮摩擦一次就发出一声她听来刺耳无比的吱嘎声，幸好，似乎没人听到。她成功地找到了香味的来源，一只破碎的箱子和滚落在泥土里的、她从来没见过的绿色小药丸。 　　她小心而迅速地捡起了十几粒药丸，然后迅速逃走了——当然没忘记把撕开的铁皮重新按好。 　　然后那十几粒药丸卖出了一笔巨款，紧接着变成了家人餐桌上许久见不到的美味烤鼠肉和油炸巨蟑腿。继母和三个弟弟的脸色也好了很多。然后，他们一致认为，必须再去“捡”更多药丸回来，最好能搬回至少一箱。因为三个弟弟也快到了结婚的年龄，家徒四壁显然不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睐。 　　所以，露露第二次踏上了这段危险的旅程。她的右脚有伤，一旦遇到意外，不要说自卫，逃走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要拖着一只木箱！ 　　这是盗窃啊！这是可耻的盗窃啊！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我不想把我出生的那个家也一起丢掉。 　　女孩的眼中闪过坚毅的神色，爬行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前方有一段微微翘起的铁皮，那是她昨天留下的记号。 　　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重复昨天的动作，在确认安全后，小心翼翼地溜下去。 　　很好，地面完全没有收拾过的痕迹，貌似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来过。她不禁又一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赶紧俯下身子把药丸朝口袋里捧。 　　轰的一声响，密室大门向内重重地拍在墙上，露露吓了一大跳，药丸也不要了，一弓腰就要朝头顶的洞口跳，就在这一刹那，阴影里突然甩来一条鞭子，正好卷住她的纤腰，一下把她摔到地上！ 　　露露绝望地看着，款式一模一样的十几只皮靴，先后出现在视野里，更多的人站在门口向里探头探脑地观望。 　　“抓住了？” 　　“抓住了，貌似是个雏儿，手生得很。” 　　“这么简单？” 　　“我也没想到是个生瓜蛋子，疑神疑鬼，白费半天功夫，嗨！” 　　“昨天丢的药还有指望不？” 　　“我看悬，既然她这么短时间内又回来一回，肯定是尝到甜头，不是自己嗑了就是卖了。” 　　“艹，这咋交待啊？” 　　“卖了抵呗，貌似身段细溜溜的，还挺像个样子，不知道长得咋样。” 　　一只粗粝的大手粗暴地捏住露露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掰正，只是一瞥，那精致的脸蛋就让男人的眸子里染上了惊艳的谷欠色。 　　“弟兄们憋了可有日子了，头儿，你看——” 　　被问话的方向响起一声响亮的唾沫吞咽声，但迟疑片刻，又道：“药是指定回不来了，这妞啥货色？” 　　那只大手在露露胸前的高耸上用力扭了一把。 　　露露发出刺耳的尖叫，全身的汗毛都竖直了，用力的把身子缩成一团，战栗不已。 　　男人贪婪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等货，貌似还没碰过呢。” 　　“碰过和没碰过，价钱可差老鼻子了。弟兄们委屈一下，再忍忍，等明晚出了货，咱们去上头好好乐呵乐呵，都算我的！” 　　一众声音轰然响应，然后露露被从地上拖起来，脚上被拴了一个沉重的铁球，被推搡着，在六名黑帮成员的包夹下，向密室门外走去。 　　通道两侧的石墙上，火把挑动着幽幽的暗黄色光，不是有细小的黑影从脚下掠过，那是奔波以求生计的老鼠。 　　终于，我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啊！ 　　露露不甘地看着头顶的管道一忽儿粗，一忽儿细，她现在脑子几乎空白了。 　　嚓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虽然近似于无，但听觉敏锐的露露还是捕捉到了风吹草动，她忍不住朝队伍后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又是嚓的一声。 　　露露回过头去，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是，队伍最后面，少了一个人？ 　　刚才有震动，我明明感觉到有震动的！脚下地面没反应，那只可能是……头顶？ 　　露露猛抬头，她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景象！ 　　头顶是一团巨大的阴影，从阴影里，伸出七八条长长的触须，有两条末端已经吊起了两个人，那不就是刚才走在队尾的两个人吗！ 　　黑色的触须虽细，却十分坚韧，强悍的柔软触须紧紧扼住倒霉蛋的咽喉，他们就算双腿如何踢腾，双手如何将脖子抓出条条血痕，也无法发出一点点声音！ 　　这是什么妖魔啊！ 　　露露害怕极了，想大喊大叫，但马上她就发现，每一个强盗头顶的高处，都悬着一根静悄悄摆动的触须，唯独自己头上没有！ 　　又一条黑色的触须软软地从一名强盗脑后垂下，乍一看，好像是黑色的喇叭花柔软卷曲的细丝，细丝静悄悄地，缓缓地从下方围着强盗的脖子绕成了一条绞索的形状，然后静悄悄地，缓缓地收紧，当即将接触脖颈皮肤的一刹那，绞索猛地一紧一拖！ 　　无声无息间，又一名盗匪被挂起来。 　　就在这时，盗匪头子突然一回头，发现断后的三人已经无影无踪，当即大叫一声：“戒备！” 　　[76.第七十七章 漆黑的巫妖（2）] 　　三名盗匪实力不弱，一声令下，几乎是立即就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背贴背站好。 　　四周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三名盗匪紧张地四下打量，搜寻着隐藏于阴影中的对手。头目悄悄从怀里掏出一颗五颜六色的小球。 　　那是“尖叫之球”，一种炼金术小道具，一旦释放，它会以特定的声调按特定的路线乱窜乱叫，是下水道里传递警报的利器。 　　尖叫之球刚刚取在手中，突然间，头顶的黑色阴影猛地把三个正在挣扎的如同被吊上绞刑架一般的倒霉蛋一起坠下来！ 　　昏黄的光线，黑色的触须，挣扎的四肢，憋成酱紫色的脸庞，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三名盗匪面前，顿时把三人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大叫道：“啊——” 　　一个“啊”字刚喊了一半，一道炫目的银光突然从正前方爆发出来！ 　　一道敏捷的身影如同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正正的撞击在盗匪头目身上，流星一击中的，并不停止，以极快的速度在另外两人身上反弹跳动，在露露的视网膜上，留下了十二道短促而犀利的银色直线！ 　　当最后一条银色直线在视网膜上消失，露露的眼睛被晃花了，她忍不住去揉眼睛，与此同时，传来三名盗匪身体倒地的扑通声，最后，当啷一声，未来得及发动的尖叫之球落地，骨碌碌一直滚到水道中，沉没不见。 　　她紧紧趴在地上，四肢摊开，放松了全部的肌肉，做出了下水道里通用的投降动作，任人宰割的姿态。 　　能够在一瞬间击毙六名盗匪，他们连警报都没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实力，自己绝对不可能逃掉，只有祈求对手大发善心了。 　　露露不敢抬头，只能靠四肢的肉垫来捕捉那个强大存在的步伐。 　　极细微的咚咚声像一把大锤，不断捶打着她的心脏，是个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是人形吗？他会放过我吗？ 　　脚步声越近，她的心脏跳得就越快，最后，脚步完全停止，对方一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你……是人类吗？” 　　这声音让露露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根本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具活尸用腐烂的、漏风撒气的喉头硬挤出来的声音，干瘪，僵硬，没有活气。 　　难道是传说中的巫妖吗？传说中永生不死、喜怒无常、喜欢拿有血有肉的活物进行身体重塑实验的巫妖？ 　　“是，是，我……不完全是！巫妖大人，我的血统是不纯正的，没有实验价值的，请不要用我做实验！” 　　“抬头。” 　　露露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她看到了一双隐没在幽深的蒙头斗篷下暗红色的眼睛，那暗红色渐渐熄灭，又重新亮起，再熄灭，再亮起。 　　瘦削干枯的身材和手中握着的骷髅造型锐利短法杖，无不彰显着来人的身份，这确实是一名巫妖！ 　　“我需要……向下的路，你……知道吗？” 　　露露的眼睛猛地焕发出光彩：“知道，知道，我知道的！” 　　她撒谎了，这是她第二次外出，虽然脑海中能背出附近大大小小的管道以及管道开口位置，但大多数地方实际走过的经验一次也没有。不过，为了活命，为了不被做成实验材料，她豁出去了。 　　“巫妖大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熟悉这里的一切！” 　　巫妖似乎十分满意，向天花板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 　　天花板上的巨大阴影感觉到了主人的召唤，毫不犹豫地抛掉触手中卷着的三具尸体，迅速扭动身体，缩成一团，最后变成一颗纯黑色的圆球，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 　　巫妖抬手接住，却不塞进口袋，就那么把手重新垂下，那颗巨大阴影凝成的黑色圆球居然不会坠落，就那么悬浮在巫妖左肩上大约三十厘米的位置。 　　“这史莱姆……不，使魔，挺好用的……”巫妖自顾自喃喃道，声音似乎满是欣喜，“乔治那个家伙……应该还有更多，新的用法……更多的练习……呵呵呵呵呵——” 　　露露的心狂跳起来：这个巫妖一定是在实验他新开发的技能！这或许是个机会！或许是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接下来，她毫不犹豫地大声道：“尊贵的巫妖先生！我能做您的助手吗？” 　　巫妖的笑声突然消失了。 　　露露汗如雨下，偷偷扫一眼巫妖，他背光站立，只能勉强辨出他黑色斗篷的轮廓，两颗暗红色的眼珠在阴影中一忽儿亮，一忽儿暗。 　　他抬起手，按住头颅的侧后方，耳朵的位置——巫妖不是骷髅的样子吗？还会有耳朵吗？随着这个动作，空气中似乎产生了轻微的不明波动，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墙壁阻隔在自己和他之间，他是在用神秘的技能跟什么人讲话吗？ 　　露露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她紧张的期待着。 　　不明波动消失了，巫妖两颗暗红色的眸子缓缓下移，盯住露露的眼睛。露露觉得那两颗红色似乎有说不出的魔力，正在把自己的灵魂吸进去。 　　“你……可以……跟来。但是，要先……” 　　巫妖手指轻轻点了点，悬浮的黑色球形使魔欢快的跳动了一下，猛地跳到了露露背上！ 　　露露全身的肌肉紧张得几乎要痉挛了！ 　　使魔缓缓的铺开，占领了背部的肌肤，光滑细腻的肌肤被粘糊糊的有生命的液体渐渐铺满，那种又凉又滑的感觉好像青蛙的粘蹼在背上缓缓抚摸，接着，粘滑的感觉向下延伸，占领了女孩纤细的腰肢，继续向下，沿着内衣的缝隙向里钻去！ 　　露露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她真想用力把双腿并起来，但她不敢！一旦触怒了巫妖，自己肯定会变成他手下使魔的美餐！ 　　认命吧，露露，想要活命，就得忍受这样的屈辱！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使魔已经越过她的小屁股，穿过了她的内衣，贴着内衣和大腿间的缝隙延伸了出来。 　　奇怪，什么都没做吗？ 　　化作粘液状的使魔，从身体里延伸出一根又细又长的触须，探向她的脚踝。 　　巫妖的手指猛地一勾。 　　嚓的一声轻响，坚固沉重的生铁脚镣一分为二！ 　　黑色的使魔迅速凝聚成球状，唰地回到巫妖肩头，继续优哉游哉的悬浮着，没有在女孩子光滑柔嫩的肌肤上多停留一秒钟。 　　巫妖一声令下：“站起来。” 　　露露嘣的一下跳起来，站得好像一根标枪。 　　巫妖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似乎在她的手掌和脚掌上多停留了一会：“新奇的家伙……乔治会感兴趣的……” 　　露露战战兢兢地问：“巫妖大人，我，可以，跟您走吗？” 　　巫妖缓缓转身，走出数米，站住，背对她微微点了两下头。 　　狂喜顿时占据了露露的心房，她大声道：“感谢您的慷慨！我叫露露！从今天起，我是您的助手……不，下仆！” 　　巫妖缓缓回过一个侧脸，两颗暗红色的光点似乎弯了一弯，像是在笑的样子。 　　“主人，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 　　“黑暗之爪——罗伊斯。我乃你们人类所未知的，伟大的存在！跟我来，凡人。” 　　[77.第七十八章 好多漆黑的巫妖] 　　“罗伊斯这个大白痴！”莱莉愤愤地跺脚，“怎么把原住民卷进来了？计划乱套了啊！” 　　在这几天里，乔治对史莱姆通话器进行了进一步改造，让它变得更小巧更隐蔽，还给它附加了一个声音屏蔽的功能，与别人交流不用担心被旁边的人听到，但还不能完全隔绝声音震动产生的波动。 　　刚才就是通过这种通话器，罗伊斯向小队快速汇报了遭遇下水道原住民的情况。这立刻引起了小队的关注。 　　伊莎贝拉温言劝道：“没关系啦，反正一开战所有的计划都会走样，只要大方向不变就好了嘛。如果把地形熟悉的原住民拉进来，对我们是很有帮助的。” 　　达克一摊手：“看不出我们能帮她什么，万一让人家给卖了怎么办？” 　　伊莎贝拉笑道：“其实我倒觉得罗伊斯撒了个相当有意思的谎，正好利用一下。” 　　两人不解地望着她。 　　“这里是法外之地，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的身份，无论是神职者还是警察，不但没有丝毫帮助反而惹来麻烦。不如我们杜撰一个强大的势力出来，明确告诉周围的宵小们：我们不好惹！” 　　牧师少女双手叉腰，这一刻达克突然有种错觉，女孩子头顶悬挂着一幅巨幅光明神画像，道貌岸然的那种。 　　耳机里传来乔治的声音：“这没问题，罗伊斯离你们还有多远？” 　　莱莉肩头的使魔——史莱姆球放出淡蓝色光幕，光幕里是一幅简易的附近俯视地形图，曲折的障碍物间，一颗绿色光点正在闪烁着缓缓移动。 　　“大约二十分钟。” 　　“足够，我马上为你们编辑新势力，设定下水道中的新身份。伊莎贝拉牧师，我的构想是未知名的黑暗宗教，您能接受敌对势力身份吗？” 　　伊莎贝拉轻笑道：“情非得已时，神职者甚至要穿异教徒的服饰，杜撰的身份，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是演员！” 　　“好，请稍候。” 　　露露心惊胆战地跟着巫妖罗伊斯在迷宫般的下水道里穿行，这条路线十分诡异，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 　　这段路走得并不顺畅，巫妖时不时停下，按住耳朵，似乎又在交流什么。露露不敢问，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 　　拐过几个拐角，前面是一间小型的截流室，巫妖率先钻进去，露露紧随其后。当她钻进去，看清里面的情形，忍不住身体摇了摇，一下跪倒。 　　截流室里还有三名巫妖，一模一样的装束，每人的脸都隐藏在厚重的连帽斗篷后面，左肩侧后方都悬浮着一只使魔。 　　最前面的巫妖，身材健壮，使魔的体型也最为硕大，像一颗没有五官的头颅。它不断地舒张、收缩，舒张、收缩，看上去侵略性十足。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巫妖身材略微单薄，个子高挑些的，肩上的使魔居然是缓缓转动的齿轮，再仔细看，齿轮正中是一只睁开的眼睛；个子矮些的，使魔体型最小，只有核桃那么大，却是纯白色，不时银光闪动。 　　“罗伊斯，”体型最健壮高大的巫妖开口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了有意思的生物。”名叫罗伊斯的巫妖狞笑着，用尖头短法杖把露露从身后拨到前面。 　　“为什么不直接取脑带回来？” 　　“达克，罗伊斯做的没错，”身材矮小些的巫妖道，“我们沉睡太久，世界一定发生了变化，多搜集些信息，不会错。而且，一个新的、听话的活体，元老院会感兴趣的。” 　　“伊莎贝拉，你总是对的，哼。”名为达克的健壮巫妖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长眼睛的齿轮晃晃悠悠飞过来，围绕露露盘旋了几圈，又晃晃悠悠飞回身材高挑的巫妖肩头。 　　“瞳孔、双手和双足都有别于人类，似乎是猫与人类的混血，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会是很好的研究对象。不过现在么，先带路。” 　　高瘦巫妖的话让露露不寒而栗，巫妖罗伊斯道：“莱莉，她是我的下仆，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动她。”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桀桀桀嘿嘿嘿的怪笑。 　　罗伊斯猛一甩手，锋利的短法杖好似离弦的利箭，唰地擦着巫妖达克的脑袋飞了过去！ 　　截流室入口传来一声惨叫！ 　　三名巫妖一起变了脸色，巫妖达克吼道：“什么东西在哪里！” 　　入口处传来怒吼：“敢动老子的人？哪个洞里爬出来的臭虫？” 　　一柄双手巨剑出现在截流室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怒气冲冲，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巫妖罗伊斯桀桀笑道：“他们……死了吗？” 　　大汉脸色一僵：“没、没有死吗？” 　　“老大！”跟班甲急匆匆跑来，耳语几句，大汉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扭曲：“没死？” 　　“千真万确，只是被憋晕和打晕过去了！” 　　“你们这些、这些——”大汉一双手窘迫得不知道往哪放好，一转脸看见跪在四个黑袍中间的露露，眼睛一亮：“这个女贼，我要带回去！” 　　“她……偷了……什么？” 　　“这不用你管。很贵重的东西，我要宰了她！” 　　巫妖莱莉上前一步：“不要杀害不是人类的动物，除非你被它们攻击，或是为了得到食物。” 　　大汉立刻警觉起来，这句类似宗教谶语的话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暗暗地把巨剑横在胸前。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莱莉的眼睛里，莱莉继续嘿嘿冷笑了两声，举起露露的手，把手心的肉垫亮给他看：“你看，她不是人类，至少完整意义上……不是。” 　　大汉背后的寒气越来越重，他忍不住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用近似咏叹调的声音答道：“我们是黑暗的仆人，是虚无的先导。” 　　“老大，老大，这些家伙能操纵黑暗生物，好像是巫妖啊。” 　　大汉打了个哆嗦：“巫妖？谁见过这玩意儿？” 　　没有人回应他，身后的小弟瑟缩着躲到了一边。 　　“好吧，就算你们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巫妖，砍掉脑袋也一定会死吧？”大汉把门板似的双手巨剑高举过头，“吃爷爷一剑！” 　　闪亮的巨剑猛然下劈，却连个声响都没发出来，刚刚落下，就被达克的使魔接住，将圆球形的身体劈成了一个“V”字，但是却劈不断。好像劈柴时用力过猛把柴刀卡住那样，劈又劈不断，拔又拔不出，十分尴尬。 　　巫妖达克嘿嘿笑着，手指轻轻摇动，使魔嘭的把巨剑弹回，大汉倒退了三四步才站稳。 　　“真是无知者无畏呢。” 　　说着，使魔嗖地飞回他手中，包裹在前臂上，变成一把几乎与大汉身高等长的巨型砍刀，达克冷笑：“那就来试试吧！” 　　[78.第七十九章 好多疯狂的漆黑的巫妖] 　　“等等！”大汉怒喝，“你的兵器比我大，这不公平！”他一指体型瘦削干瘪的巫妖罗伊斯：“你，出来。” 　　罗伊斯嘿嘿笑着前出几步：“还有打的必要么？看看地下。” 　　大汉低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他的脚下不知何时铺了厚厚一层胶质地毯，无数或粗或细的触手高高举起，在他的腿肚子附近摇曳，好像风中颤动的芦苇茎，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几根特别长的，还在有意无意地瞄准他的下三路。 　　大汉皱眉：“什么嘛，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赢了你也没什么光彩的，回去回去！”他指向巫妖莱莉：“你，出来。” 　　莱莉没有动，齿轮中的眼睛突然睁开，一条极细极细的金色细线吱地在墙上划了一道。 　　坚硬的墙砖瞬间化作了灼热的岩液，好像一只流着赤红色眼泪的眼睛，正把眼泪挤下来。 　　大汉一缩脖子，怒道：“远程远程，有没有点新意？近战才是男人的浪漫啊！这次先不跟你一般见识，那个谁，对，就那个矮子，就是你，过来！” 　　鬼火面罩下，伊莎贝拉的眉毛在微微颤动。 　　矮子？敢说我是矮子？竟然有人敢说我是矮子？ 　　我身高有一米六五好不好！ 　　谁让这三个家伙都是高个子啊！ 　　达克一米九，罗伊斯一米七二，莱莉也有一米七……这是我的错吗？ 　　你完了，你死定了！ 　　伊莎贝拉抬手给使魔甩了一个天使祝福，右手用力一握拳！ 　　使魔迅速化作一团阴影，消失在她背后，下一秒，一名全身着重甲的、足有两米多高的巨大黑色骑士出现在大汉面前：“来啊，赐我一战吧！“大汉的表情相当精彩，青一阵白一阵，大叫：“实力相差如此悬殊，还必要打吗？我就是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万一输了，岂不是更丢人了？” 　　“不，”巨大的黑色骑士声音十分冷静，“你的无耻无人能及。” 　　“我不信！”大汉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怒指跪在地上的露露，“我，要赌上自己的名誉，和这个邪恶的恶魔仆从交战，神啊，这个敌人值得一战！” 　　除了已经出离愤怒的伊莎贝拉，其他三人是死一般的沉默。 　　三张鬼火面具下，是三张忍笑忍到肌肉痉挛的脸。 　　“好吧……”巫妖罗伊斯嘿嘿笑道，“就让你跟这个新生的恶魔仆从打一场。听好了，不许出人命——我留着有用，桀桀桀。” 　　“放心，”大汉咔咔的扭动着脖子，“我不杀雌性。” 　　“我在对我的仆从讲话。” 　　露露傻眼了：“哎？我吗？” 　　地面上的黑色胶质迅速卷集成球状，然后紧紧趴在她的后颈上。 　　那一瞬间，露露疼得全身一缩，无数根细小如同钢针的尖利细丝插进了她的颈部的肌肉，又麻又痒的感觉流遍全身。 　　然后，她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的伸直，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双手一前一后摆出了戒备姿势。 　　伊莎贝拉冷冷道：“这个恶魔仆从没有武器。” 　　大汉毫不在意，一摆手：“她不必武器了，恶魔仆从本身战斗力已经很强了，来吧！”说罢，他举起巨剑，猛扑上去！ 　　与此同时，地表下起雨来，起初淅淅沥沥，继而如烟似雾，继而暴雨滂沱。 　　无数晶亮亮的水流形成从屋檐上飞泻而下的瀑布，流淌到地上，地上很快也变成了白亮亮一片，透过雨雾看去，朦胧一片，分不出是雨从高空坠落，还是倒着从地上往天上流。 　　乔治坐在棚屋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滂沱恣肆的汪洋。 　　汉尼拔坐在他对面，沉默许久，问道：“这样做真的好吗？把不成熟的技术给他们试用？” 　　“史莱姆是一种多用途平台，适应性又好，发展方向可以说是无限的。这次给他们的四件试验品就是想看看他们的使用思路。” 　　“这种事可千万要小心，如果教会知道一个二级的、一点也不虔诚的家伙能用使魔释放出纯正的三级光明系法术，他们会把你撕碎的，像收拾罗德里格斯一样。” 　　“罗德里格斯和我不同，他思维太简单，太执着于技术，忽视了一点：再高深的技术，也要靠人来实现，如果你的技术让很多人不舒服，那么，你会死在技术之前。第一个光石灯商人是被一个穷蜡烛商人捅死的，那个蜡烛商人还被吹捧成英雄。” 　　汉尼拔摇头：“每个失败者在失败前都这么想：我和他不同，我比他好比他强。失败以后又给自己找各种借口来开脱——不，如果你的尝试失败了，你连找借口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乔治微笑了一下：“所以我要给教会制造一点麻烦。让他们别整天盯这个盯那个。其实说到教会，我手上有不少牌可以打——你以为教会是铁板一块？前任教皇死了，继任者是个鼠目寸光的白痴，各大教区大主教的权力太大，斗得跟乌眼鸡一样。那个光明行者乌尔比诺和圣使希克斯图死活赖在这里不肯回皇都，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现在我前边有老头子挡着，老头子拿伤病遮脸，不做研究不见客，谁也拿他没辙，只要别太出格，一两个月之内，风刮不到我头上。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研究。” 　　“两个月之后呢？” 　　乔治朝下水道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应该成长起来了，到时候，搬家。”说到这里他手指轻轻扣扣桌面：“等他们上来，就可以到我的训练场里转转了。” 　　“是不是太早了点？” 　　“时不我待。今年冬天来得早，有备无患啊。” 　　“只要你技术支持到位，我这边没问题。” 　　“一言为定。耶卢撒冷围城战中所有老兵被黑掉的抚恤，我继续双倍支付。” 　　这时，下水道第一层的截流室里，已经开始有涓涓细流汇聚，好像巨剑男额头上的汗。 　　他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 　　无法相信！三个回合，自己完败！ 　　第一回合，恶魔仆从闪身避开了巨剑，锋利的指甲在后颈上留下了五条血痕，如果稍微往里深入一寸，大动脉就完了。 　　第二回合，恶魔仆从跳上天花板，头向下，脚蹬天花板，在后颈的另一侧又留下五条血痕。 　　第三回合，恶魔仆从没躲，双爪硬接劈下来的巨剑，硬生生地把巨剑架在了头顶！ 　　最引以为豪的力量也不能压服对手，这仗怎么打！ 　　门外观战的喽啰大叫一声，成鸟兽散。 　　与他相对的，露露几乎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我居然打败了一个剑士！我的身体会自己做动作，我真是天才！ 　　呃，不对，应该是那个黑色球厉害！她反手去摸后颈，发现趴在那里的黑色小怪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抬头一看，它安安稳稳地在罗伊斯肩膀上悬浮着。 　　她扑通一下跪倒：“请主人赐予我力量，我愿意成为守卫主人的矛与盾！” 　　矮个子巫妖眼中的红芒赤红如血：“在那之前，你会先成为出卖主人的舌与口！”说着，她手一扬，灰色的粉末从天飘落，洒满她全身。 　　露露惊讶地看到，灰色粉末撒过，脚踝刚才被拴铁球的地方，有一个闪动金色的疤痕！ 　　[79.第八十章 堕落之路（1）] 　　伊莎贝拉深呼吸了几次，让满腔怒火平静下来，打开了内部通话模式：“这是光明系法术‘神圣烙印’，驱魔牧师的专属技能，会在一个敌人身上留下印记，印记会一直标注敌人所在的位置。直到被他或更高级的神职者取消，或是施法者被杀。” 　　达克道：“我记得在墓地的时候希克斯图也给我打过这玩意儿，倒是不疼不痒的。” 　　“但从此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监视之下。” 　　罗伊斯皱眉：“我们暴露了？” 　　“没错，”伊莎贝拉道，“赶快带上这个女孩走，我来拖住他们。” 　　达克急道：“不行，不能扔下你！” 　　伊莎贝拉斩钉截铁道：“你们先走，这里的追兵最多就是上面的二级水平，我应付得来——你干什么？” 　　达克向她伸出手：“给我打上。让我知道你活着。要不然我不走。” 　　伊莎贝拉没多说话，小手紧紧贴上那只宽阔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 　　当两人手掌离开时，达克的掌心微微发热，然后恢复正常，“神圣烙印”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达克朝她点点头，向罗伊斯使个眼色，罗伊斯关闭了内部通话模式：“好了，下仆，走。” 　　露露兴奋地跳起来：“是，主人！” 　　蹲地大汉也一起跳起来：“请务必带上我！我对这里也熟。我要做下仆，我也要做下仆啊！” 　　罗伊斯望向达克，达克不耐烦地一摆头：“快走！” 　　五人迅速从截流室另一端的管道入口离开，达克最后朝伊莎贝拉看一眼，也消失在管道中。 　　伊莎贝拉闭上双目，静静地等待着追兵的到来。 　　外面有明显的法力波动传来。 　　来了，伊莎贝拉睁开双目，正好看到，一枚冒着浓烟的弹丸划出一条弧线，朝入口飞来。 　　亮银色的光之盾猛然张开，把入口遮护得严严实实，弹丸被反弹了回去，浓烟四起。 　　入口处管道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呜呜声传来，看不见的强风吹得光之盾都摇晃了几下，倒卷的狂风把管道内的烟卷走了。接着轰隆一声爆响，光之盾被一道银光命中，四分五裂。 　　“神圣冲击吗？呵呵，正主登场了，堕落牧师啊，让我来解除你的彷徨吧！” 　　一名同样着黑色连帽斗篷的青年男子从管道跃入截流室，身上有不少烟熏的痕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他看清伊莎贝拉的扮相，不由呆愣了一下，语气也有几分结巴：“巫……巫妖？” 　　“为什么，高贵的神职者，会自甘堕落，苟活于此地？” 　　对方又呆了一下：“你……会说人类语言？” 　　“回答！” 　　“啊，那是因为——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个邪恶的魔物说这些！接招，神圣冲击！” 　　银光好像一道银色的洪流，向伊莎贝拉扑来。伊莎贝拉不闪不躲，就那么等着被命中，然后，安然无恙。 　　“不，不，不可能！”对面的年轻人大为惊恐，“魔物被光系法术命中，居然会无损？再试试这个！” 　　银色的双锋战矛在年轻人手中迅速成形，然后，直挺挺朝伊莎贝拉飞来！ 　　“接招，圣枪突刺！” 　　他再一次失望了，圣枪刚一接触伊莎贝拉的身体，就化作无数银色光点，飘散了。 　　伊莎贝拉平静地道：“四级驱魔牧师吗？看你的样子，已经很久没训练过了，手生。一个四级法术，居然要这么老半天才释放出来。法术的强度也很差，估计只相当于三级半的水平。最后，这种环境，光属性法术的威力大打折扣。你的实战经验也不怎么样。” 　　“你是什么东西？” 　　“先回答我的问题，光的使者，光的信徒，为何堕入阴影与腐烂之地？” 　　年轻人一愣，然后嘿嘿笑道：“你一个巫妖，还会有兴趣管这种闲事？你知道外来者的痛苦吗？你知道那种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你来干，所有黑锅都是你来背的痛苦吗？我从六岁进唱诗班起，奋斗了二十年，我获得了什么？荣誉？地位？还是金钱？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歧视，只有嘲讽，只有日复一日的消磨！” 　　到最后，年轻人几乎是吼了出来。 　　“这说明不了什么。这座城市的建立者庞萨一世，也是外来者。” 　　“在这里，我找到了自尊！权势！地位！金钱！我有了上面没有的一切！” 　　“你拾起了残羹冷炙，丢掉了最起码的良知。” 　　“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沉默了片刻，道：“黑暗神教牧师伊莎贝拉。” 　　“黑暗神教？”年轻人大笑，“那是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沉默。 　　年轻人神经质地大吼：“那是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低声地念出通话器里传出的、乔治的私语：“神即是我，神即是虚无，虚无乃是本我。” 　　年轻人的瞳孔瞬间缩小，片刻之后，他歇斯底里地大叫：“异端！异端！真正的异端！无论你是什么，无论你穿什么衣服，行什么礼节，说什么语言，从这话出口，你是异端，你是敌人，是恶魔！” 　　“那么，去举报吧。下水道里，有危险的异端。” 　　年轻人的喉咙咯咯作响，像有一只强有力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过了好半天，年轻人才道：“我，虽然堕落至此，但心向往光明——” 　　“你撒谎！”伊莎贝拉高声叫道，“你只是毒贩的帮凶，走狗！你的身心早就在下水道里浸泡腐烂了！” 　　年轻人狞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宗教裁判所的司律官？说破天去，还不是要手上见真章？来呀！” 　　一道强光闪过，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不远处另一间截流室里的露露惊喜地发现，自己脚踝上的金色烙印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看，烙印消失了，伊莎贝拉大人胜利了！” 　　莱莉威严的一挥手：“原地休息，等一下伊莎贝拉大人。” 　　达克点点头，望向莱莉：“我去迎她一下。” 　　“去吧。” 　　达克迅速起身向回走，刚转过身，伊莎贝拉的巫妖冠冕就在截流室管道口出现了。 　　达克赶紧迎上去：“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伊莎贝拉颤抖着抬起一只手，达克赶紧把自己的手覆盖上去。 　　掌心微热又迅速凉下去，神圣烙印被取消。 　　“你……没事吧？” 　　“没事，我……净化了一个堕落者。” 　　“那是好事啊！” 　　“他本不该如此的……”伊莎贝拉哽咽道，“他本来，该有更好的未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别太难过了。这都是光明神安排给你的考验。” 　　一旁的巨剑男傻傻地看着两个巫妖掌心相合，久久不动，忍不住叹道：“原来巫妖也可以有爱情。” 　　“闭嘴！”露露一瞪眼，巨剑男赶忙闭嘴，一双小眼却滑稽地骨碌来骨碌去。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莱莉大声问道：“下仆，这条又粗又长的管道一直向下，叫什么名字？” 　　露露和巨剑男同时打了个激灵，异口同声道：“堕落之路！” 　　[80.第八十一章 堕落之路（2）] 　　达克双臂和双腿用力撑住管道壁，在管道中摆了一个“大”字，他头顶还有莱莉等人，也摆了一连串的“大”字。 　　往下看，还有一个罗伊斯，他正吊在脚下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伸手去触碰管道底部汹涌咆哮的洪流。 　　堕落之路是一条整体向下的巨大管道通路，如果要去第二层，这是最快捷最方便的路。现在他们正处在主管道垂直的位置——一条截流管当中，这条管道和下方的主管道形成了一个倒“t”字。 　　按照露露的说法，每次地表下暴雨，堕落之路就会爆发洪水，散布在这条路上的商贩、行人会提前躲避得无影无踪。在密闭管道里被洪水卷走，只有死路一条。 　　要预知洪水很简单，什么时候老鼠蟑螂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管道里开始有嗡嗡的蜂鸣声了，什么时候洪水就来了。 　　在雷鸣般的轰响中，必须大声喊叫，才能勉强听得到声音，达克仰起头，朝上方大喊：“洪水，什么时候，停止？” 　　上面的露露大叫：“二十分钟，一段；二十分钟，再一段！” 　　莱莉也大叫：“分段泄洪设计！保护管道！” 　　“有行军计划吗？” 　　“没有！管道内径，大小不一！流速不一！只能凭经验！” 　　达克心里暗暗打鼓：还多亏那只猫样的小妞，要不然这群人可就要变成肉末杂烩汤了。他把目光投向下方的罗伊斯。 　　罗伊斯把巨剑男的巨剑横着卡在管道里，站在剑身上，用史莱姆使魔粘住剑身另一面，然后把自己倒吊下去，侦察洪水的情况。他的耳朵塞得严严实实，要不然在这么巨大轰响的环境中耳朵就完蛋了。 　　黑色史莱姆的身体越拉越细，越拉越长，最后变成仅有一指头粗，上面的众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生怕吧唧断了掉下去，罗伊斯却像没事人一样，脚朝天，用力伸出右手，去碰触下面咆哮的洪流。 　　手指近了，更近了！最后，他的指尖终于触摸到了那咆哮奔腾的元素，感受到飞溅的水花与冰凉的温度。 　　“怎么样？”达克大叫。 　　“不行，流速太快，不能漂流，会撞在管壁上的！水很凉，千万别落水，会抽筋！” 　　“那就等着吧，快上来！” 　　“没事儿，当年挂桅索的时候，经常倒挂……咦？什么东西？” 　　罗伊斯突然发现，在离自己不远处，激流的下方，有一对细而扁的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 　　他头皮一麻，不妙！腰猛一发力，硬生生地把上身扯得与水面平行！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大响，水下的家伙拖着一条长长的水柱，从水底爆跃而起，尖利的嘴巴咔的合拢！ 　　幸亏罗伊斯反应快了零点零一秒，这才没有被一口咬断。 　　怪物无功而返，扑通遁回水中。 　　它前脚刚入水，后脚莱莉的光束射击就到了，锐利的金光入水，在水中散射成无数金线，晃一晃消失了。 　　罗伊斯大叫：“干掉了吗？” 　　“没有！”莱莉叫道，“流体对光术散射效果太强，打中了也没有伤害！那是什么东西？长牙的平底锅？” 　　巨剑男大声道：“是‘海妖之毯’！它平时蠕动很慢，来洪水时就被洪水带着走，潜伏在水里找吃的！缺水会干死！” 　　达克大叫：“这玩意儿多吗？” 　　“有水的地方！” 　　达克怒道：“你给我找个没水的地方出来！” 　　或许是为了将功赎罪，巨剑男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管道侏儒有驱除它的药粉。” 　　罗伊斯翻身上来，问道：“管道侏儒是什么东西？” 　　“管道的修理工，浑身上下装满了叮当响的小玩意儿，平时就在管子里钻来钻去，跟小老鼠似的。它们不怕这玩意儿。” 　　罗伊斯一摆手：“嘘！听，什么声音？叮叮当当的？” 　　达克侧耳：“哪有？听错了吧？咦，嗤嗤的，是啥？” 　　莱莉也听见了：“越来越清楚，在上边！伊莎贝拉，从你那边传来的！” 　　伊莎贝拉答道：“听见了，很清楚，好像有锯子在切割——切割？！” 　　一语未了，嗤的一声裂帛声响，坚实的管道壁被凶狠地撕开，一片巨大的圆锯贴着她的头顶劈了过去！ 　　众人大惊，不等反应过来，又是嗤的一声大响，第二片圆锯狠狠劈在伊莎贝拉手腕上，当即火星四溅！ 　　伊莎贝拉的手腕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石头皮肤，圆锯切中坚硬的石头，没能砍断她的手腕。 　　莱莉刚才没能及时帮罗伊斯追杀海妖之毯，早就在暗中摩拳擦掌，这回在第一片圆锯破壁切来的时就做好了准备，毫不犹豫，一个“石肤术”甩到伊莎贝拉身上。 　　更多的嗤嗤声响起，无数圆锯纷纷破壁划来！露露猝不及防，肩上被擦了一下，忍不住惨呼一声。 　　达克大怒，史莱姆使魔套上右臂，化作一只坚硬无比的黑色短刃拳爪，迎着劈来的圆锯，狠狠一拳轰了过去！ 　　咔吧一声脆响，圆锯好像被牙齿咬断的饼干，当场破碎，四下飞溅的残片把达克身上削了不少伤口出来，达克毫不理睬，又是一拳，直接把管道壁轰得朝外凹出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暗红色的血液从管道壁渗进来。 　　达克得理不让，五指一扣一握，猛地朝里一拖，就听嗷的一声惨叫，一名管道侏儒的半个身子，被他硬生生地从管道破口里拽了进来。 　　粗糙的绿色皮肤上布满瘢痕和大小不一的凸起，尖而长的鼻子一直垂到下嘴唇，身上到处是金属物件，什么螺丝钳子扳子一应俱全，背后还有几根长长的金属杆，上头挂着锤子圆锯一类的工具，乍一看像在金属工具箱里装了半个身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达克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忍不住鬼叫了一声，那侏儒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这么一个骷髅脸拖进来，鬼叫声比达克还要大！ 　　达克反应稍微快了那么一点，对准侏儒的脑袋就是一记老拳，侏儒胸前的金属护甲被他牢牢的抓着，动弹不得，没法缓冲巨大的冲力，这一拳差点没把侏儒的脑袋砸进肚子里去。 　　嗤的一声，罗伊斯肩上也挨了一道，他吃痛不过，大吼：“撒手！撒手！跳下去，跳下去！” 　　达克大叫：“跳下去就死了！”说罢，愤愤地对准侏儒脑袋又是一拳。 　　“不跳下去现在就死了！一，二，三，跳！” 　　[81.第八十二章 堕落之路（3）] 　　斯内尔港圣堂的密室里，光明圣使希克斯图正在听取副手伍德的汇报。 　　“确认他们都死了？” 　　伍德干脆地回答：“确认被激流卷走了，那种情况下，即使是尊铁像，也会撞在岩壁上撕裂的。” 　　希克斯图连连划起十字：“愿光明神宽恕他们的罪恶。” 　　他不禁微微喟叹，可惜了，伊莎贝拉也混在里面，这下子玉石俱焚，真是可惜了。不过，好像德雷克商会还有一个叫奥莉薇娅的书记员，也还能看得过眼，一会儿不妨去转转。 　　十字划完了，伍德还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不动，希克斯图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不下去？” 　　伍德有些尴尬：“那个……侏儒头儿说我们欺诈，害他们准备不足，死了五个人，要三倍酬劳。” 　　希克斯图大笑：“明明是他们蠢！在最熟悉的地形，用最拿手的方法，对付六个全无防备的家伙——有两个还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拖油瓶——居然也会死五个人？还有脸要三倍酬劳？” 　　伍德没有笑，低声道：“他们说，那四个人，是巫妖。” 　　更大的笑声从希克斯图的胸膛里爆发出来：“巫妖？他们怎么不说是天启四骑士？” 　　伍德举起魔法影像球：“这是他们用‘视野联觉’勉强记忆下来的场景，是一个侏儒临死前最后的记忆。” 　　影像球投出淡淡的蓝光，然后是一片混乱的雪花点。 　　“读取它需要一点时间，请等待。” 　　“我知道，那五个白痴是怎么死的？” 　　“两个死于恐怖的力量，被挤压而死，一个被恶魔视线贯穿，被烧成一堆灰，还有两个是被可怕的黑色异界生物膨胀穿刺而死。” 　　希克斯图还想继续问，雪花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片模糊摇晃的视野。他扫了一眼，就震惊得跳起来！ 　　视野很明显是一名被抓住的侏儒的，他正被拽着飞速向下坠落，虽然一片模糊，但希克斯图还是能从晃动的模糊的视野中辨认出白骨棱棱的脸。骨骼脸庞上，一双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不灭的冥火！ 　　紧接着，巨大的震颤传来，视野被摇晃的支离破碎，闪一闪，变成了纯黑色。 　　伍德关闭了影像球，低声道：“这就是那个被拽入水中侏儒的最后印象。” 　　希克斯图半天没说话，他脑子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那个达克，那个罗伊斯，那个莱莉，居然是巫妖？ 　　那伊莎贝拉呢？她可是光明行者乌尔比诺大师的弟子，要说她是巫妖，也太扯了吧？ 　　但是，如果巫妖真的存在，按照光明圣典的记录，那至少是七级的强者啊，自己输给这些家伙，就没有什么丢脸的了。 　　而且，如果他们是巫妖，很多事情，貌似突然变得好办起来了！至于神职者伊莎贝拉牧师，谁规定了神职者就不会受引诱堕落的？ 　　既然有恶魔在觊觎这里，那这座城市，就交给圣教来守卫吧！ 　　希克斯图几乎要纵声狂笑了，问伍德：“那些毒贩子买了多少赎罪券？” 　　“圣使大人的面子，他们自然是要给的，全卖光了。收入大概是四十二万镑。” 　　“好极了，告诉他们，虽然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潜伏的巫妖，但是我不会忘记他们的贡献，如果继续踊跃认购赎罪券，我不介意多返一点利给那些最积极的虔诚信徒。” 　　“但是，”伍德皱眉道，“如果我们跟他们纠缠过多……” 　　“那些药丸，不过是虔诚信徒的谋生手段罢了，我们没必要那么执着。更何况，在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城市，苦行僧的做派怕是和大多数人格格不入吧？就像我可怜的乌尔比诺大主教一样。” 　　“说起来，乌尔比诺大主教倒是经常和穷汉们混在一起。” 　　“老顽固，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另外，汉密尔顿商会那边，你告诉理查德麦农，他搞的新实验很有意思，我想以资本入股，二十万镑，你去跟他谈。” 　　伍德一惊：“大人，汉密尔顿商会现在气焰正盛，我们要挑明他们的禁忌实验吗？这样做不等于摊牌了？” 　　“一群见利忘义的商人，摊牌他们又能如何？” 　　伍德摇头：“我建议您最好考虑德雷克商会的金可拉。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来的有用。圣教现在最缺的也不是金钱，而是忠犬。而汉密尔顿商会，打败德雷克商会以后，他们的财力已经是全港第一，背后又有市政厅支持，如果我们再支持它，恐怕将来不好控制啊！” 　　希克斯图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亲爱的伍德，你想得太多了。一群眼里只有钱的商人，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如果他们不想上火刑柱，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听话！” 　　“好吧，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你去告诉侏儒头目和毒贩子们，那三只巫妖，我志在必得，就算是烧成灰，也要给我拿盒子装回来！三倍价钱，他们的勇气勉强可以值这个价！” 　　当踌躇满志的希克斯图意气风发地安排下一步计划时，斯内尔港地下水道不知名的某处，达克正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来。 　　“这是哪里？唔，伪装居然还在，乔治这家伙的技术真是没的说……莱莉和花帽他们呢？”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片空旷的岩石大厅，身边是一条巨大的、静静的暗河。偶尔有一两滴水从洞顶滴下，溅起朵朵涟漪。 　　不远处，罗伊斯也哼哼着用双臂支起身子，缓缓坐起来，再远一点的地方，伊莎贝拉正在翻身，莱莉和小猫女倒在一起，倒得最远的是巨剑男，巨剑正拍在脑袋上，悄无声息。 　　达克的脑袋一阵阵疼，好像刚才撞到了坚硬的岩壁上……不不，那样早就死了，是怎么回事来着？ 　　刚才下落的时候，达克催化使魔把它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卵形盾牌垫在脚下，没有直接摔进激流，罗伊斯的使魔变成一张巨大而坚韧的网，把六人紧紧拢在一起，避免了被冲散的可能，伊莎贝拉又为网加持了增加耐久的法术，最后，顺水漂流不知多久以后，撞上岩石，在岸边搁浅。现在，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离第四层还有多远。 　　“嗤嗤——嗤嗤——”耳孔里传来响亮的沙沙声，接着是乔治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们……第一层……遗忘之河……” 　　“什么？什么河？”达克一头雾水。 　　“叫莱莉……叫醒她，叫醒她……” 　　莱莉挣扎着走过来：“哥，怎么了，没事吧？” 　　“嘘！乔治在说话，听不清！” 　　莱莉打开队伍联通频道，倾听里面的声音。 　　乔治在另一头道：“信号……嗤嗤……不好，建中继站，中继站！” 　　“好的，明白，明白，我们很好，只是有点头晕。放心吧。” 　　莱莉念动咒语，金属齿轮眼缓缓离开她的肩头，缓缓平躺在地，这时罗伊斯和伊莎贝莱也先后醒来，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82.第八十三章 遗忘之河（1）] 　　“莱莉，乔治那家伙说什么？”达克问道。 　　莱莉答道：“他要求我们建中继站，恢复联系，这里离地面太远，通话器波动传递效果被削弱得很厉害。” 　　罗伊斯问：“中继站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固定的、功率比较强大的波动发射器，比我们耳朵上扣的小家伙厉害得多，除了传递声音还可以发送实时图像。” 　　“功率又是什么玩意儿？” 　　“没文化真可怕。没时间解释，你会用就行了。” 　　“那个，不懂又怎么会用呢？” 　　莱莉没搭理他，道：“我需要你们的史莱姆——使魔来联动。” 　　“联动？” 　　莱莉念动了咒语。 　　露露好奇地看着像种豆一样“种”在地上的黑色齿轮，中央的眼睛缓缓升起，在离地大约两米高的地方停下。然后，眼睛里射出粗粗的金色光线，与齿轮的齿相连，接着光线化为实质，变成一个高高的棱锥。棱锥尖端又分出数根金属细枝，好像玉米头顶的须。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达克的使魔，它变成一团柔软的面团，粘上棱锥的表面，然后迅速化作无数黑色的颗粒迅速渗透进去，将棱锥填充起来。棱锥通体变成黑色，表面也变得不规则，似乎是一团湿润的湿泥，缓缓的一张一缩，好像在呼吸一样。 　　一瞬间露露有种错觉，这是为恶魔的骨骸填充了血肉。 　　紧接着是罗伊斯的使魔，它变成一张硕大的、脉络交错纵横的网，将整个黑色棱锥包裹住，然后紧紧勒进去，无数粘稠的液块从网眼中钻出，凝固。巨大的网向上倒卷、生长，攀援在棱锥顶端的金属枝上，在空中铺开一张黑色的网。网的最中央，一个核桃大小的洞口正在微微蠕动，一扩、一缩，再一扩、再一缩。 　　恶魔的血肉饱满的身躯，有了血管、筋络与肌腱。 　　最后是伊莎贝拉的使魔，它没有任何变化，缓缓向黑网飞去，飞到黑网中央，缓缓下降，落入正在伸缩舒张的洞口。 　　四周的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黝黑的棱锥塔身上闪过一道银斑。 　　恶魔拥有了灵魂，缓缓睁开了眼睛。 　　更多的银斑不停闪过，无数条银色的长蛇在恶魔黝黑的躯体上不停地蹿动，巨大的黑色网微微抖动，骤然间噼啪一响，一颗巨大的黑色光球升起在黑网正中！缓缓上浮，悬停在半空中！ 　　无数道黑色的丝线从黑色光球内延伸出来，连接到黑色巨网上。 　　巨大的嗡嗡声四下回荡，轰隆隆的雷声横贯整个洞穴。 　　露露毫不犹豫，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向巨大的恶魔之塔拜伏下去。 　　这样的伟力，在她十六岁的生命中，第一次见到！ 　　不要说她，就连达克等人也彻底懵圈了。 　　达克大张着嘴巴：“卧槽，乔治这厮，到底搞出了什么玩意儿啊？” 　　罗伊斯嘴唇哆嗦：“这是炼金术的作品？我怎么看着像什么邪恶祭祀仪式？难道他真是什么邪神的信徒？” 　　伊莎贝拉拼命摇头：“不不不，这不是邪术，不是邪术，有生命力波动，生命力波动！它是个金属骨架的生命构装体！光明神啊，您为何把造物的权利赋予了凡人啊！” 　　一片混乱中，莱莉缓缓回头，眼中赤红的冥火光芒大盛：“愚昧的凡人啊，用你们短视的双眼，见证吾主之姿，降临于此吧！” 　　整座黑塔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气当中！ 　　一名身披黑色法袍的青年男子，缓缓从黑气中走来！ 　　露露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把脑袋扎到臂弯里去，全身颤抖，不敢抬头。 　　邪神降临了！ 　　看着青年男子走来，伊莎贝拉反而放心了，这不就是那个乔治的投影么！折腾这么大阵仗，又是构装体又是黑气的，说穿了不过就是个有实物投影效果的真视法阵么！ 　　本质一旦看破，表演越逼真越有喜剧效果，看着乔治一步三摇的摆谱样子，伊莎贝拉几乎要笑出来，看看达克和罗伊斯两人，也一副活见鬼死忍笑的表情。 　　不行，得说点什么，莱莉表演得这么嗨，万一笑场，会跟我们玩命的。 　　想到这里，伊莎贝拉一边肚里暗笑，一边假模假样地朝乔治鞠躬：“吾主啊，于此地降临，有何示下？” 　　乔治的影像似乎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最先接受地居然是身为光明神教牧师的伊莎贝拉，但很快就收敛心神，摆出一副肃然的样子道：“资源！” 　　罗伊斯也进入了状态，用码头三流吟游诗人那种拿腔拿调的咏叹调高声道：“属下将化身钢钎与利铲，为您搜集所有有用之物！” 　　自打看见乔治的身影，达克就一直藏在鬼火面具后面嘿嘿嘿，现在见两人如此凑趣，他也来了兴致，重重地挥舞了一下拳头：“阻碍者，粉碎！” 　　莱莉不说话，目光中满是狂热，朝乔治双膝跪下。乔治的影像缓步上前，将手掌覆在她头顶，口中喃喃自语了几句什么。 　　阴森森的黑光流遍莱莉全身，莱莉眼中冥火熊熊燃烧起来。 　　达克低声对伊莎贝拉道：“这光学骗局还真像那么回事。好像你们传教的时候也玩这种把戏。” 　　“放心好了，”伊莎贝拉低声回答，“对神不敬的家伙早晚把他挂路灯。”这句话一语双关，也不知是说乔治还是说那些玷污光明神荣光的见钱眼开的教徒。 　　乔治不知道他们的悄悄话，朗声道：“你们的使魔已经化身为通灵塔，暂时，只能依靠自身的能力了。去吧，把所有能找到的金属和矿物，找回来！莱莉司铎会给你们指示！” 　　说完，乔治的影像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不见。 　　达克轻推耳后小凸起：“莱莉，戏都散场了，你还跪那干嘛？真把假人当神拜了？” 　　“嘘，哥，别说话，乔治给我发消息呢。” 　　“那你倒是站起来啊，跪那多难受。” 　　“我是黑暗神教的司铎啊，地位好高，岂能如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黑武士一般没有追求？” 　　“臭丫头，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莱莉关掉了私聊开关，其实，她并非在演戏，现在，乔治的声音，只在她的耳边响起。 　　“伟大的炼金术之神，您是否能听到我的呼唤？于此时此地，人类智慧的结晶，如此璀璨夺目的光芒，您是否能看到？” 　　耳畔传来乔治的声音：“我非神，但是，我却知神——炼金术的虔诚信徒莱莉，你听我说。” 　　“谨遵教谕。” 　　“炼金术有神吗？” 　　“没有，所谓神是人无所不能的智慧。” 　　“炼金术名为炼金术吗？” 　　“不是。其名为科学。” 　　“炼金术是万能的吗？” 　　“不是，炼金术的进步，有赖于人的进步。” 　　“炼金术是神的婢女吗？” 　　“不是，没有神。” 　　“你愿意为它付出多少？” 　　“全部。” 　　“你的期许呢？” 　　“思维的自由，正义的叛逆和探索的勇气！” 　　乔治那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莱莉充满耐心的期待着。 　　终于，乔治用极低的声音道：“名为炼金术，实为科学的宗教，将于此时、此地复兴！莱莉司铎。” 　　莱莉兴奋地大声回应：“谨遵教谕！” 　　“我会把附近的地图发给你，努力！” 　　“遵命！” 　　巨大的轰鸣声变成了有节奏的、持续不断的低沉嗡嗡声，声音彻底消失了。 　　她缓缓站起来，慢慢转身，突然变强的气势居然让另外几个人一时说不出话。 　　莱莉缓缓举起手中的法杖：“我们要搞清楚，是谁敢与黑暗为敌！” 　　[83.第八十四章 遗忘之河（2）] 　　露露道：“我知道他们，他们是管道侏儒，下水道的维修工。” 　　巨剑男插口道：“没错，他们少说也有一千多吧？是这里很强的一支势力，没人敢惹。” 　　罗伊斯惊道：“多少？一千多？” 　　达克嘿嘿冷笑：“一群矮鬼，也敢冒犯黑暗之神的威严？他们必将被黑暗之拳粉碎！” 　　伊莎贝拉摇头：“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可以轻举妄动。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巨剑男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斯内尔港下水道工程浩大，大大小小管道不计其数，每年的保养和维护费用是天文数字，为了节省开支，不得不大量雇佣童工，后来发现童工体型单薄瘦削，反而容易适应比较复杂的地形，后来又大量使用工薪更为低廉的侏儒，他们的月薪只有普通管道工人的十六分之一。 　　低廉的薪水无法养活侏儒，他们只好另辟财源，于是跟毒贩们勾结起来。毒贩需要地形熟悉的侏儒提供藏身之处和交易地点，侏儒需要毒贩的钱。所有毒贩都知道，钻进下水道，就如同回到了家。 　　市政厅省掉了一大笔管道维修的开支，却不得不投入十倍以上的金钱来应对毒品泛滥的问题。 　　伊莎贝拉轻轻拍了两下通话器，示意打开队聊，然后道：“但是，我们并没打算挑战他们，为什么他们对我们下手了呢？只因为我们救了那个猫女吗？” 　　达克皱眉：“确实奇怪，毒贩都是些疯子、狂人，如果只因为我们触怒了他们，他们应该正面发起挑战才对，却选择了设下埋伏——简直就像清楚我们的实力一样。” 　　罗伊斯问：“那一定是清楚我们实力的人给我们下了绊子，嗯，会是谁？” 　　达克冷笑道：“那还用说？德雷克商会的余孽、罗德里格斯的同情者、还有那个圣使希克斯图，都有可能。” 　　莱莉啊了一声：“那一定是德雷克商会的余孽了，只有他们有财力跟毒贩勾结。我听说他们也做过不少贩毒的勾当——伊莎贝拉，你怎么不说话？” 　　伊莎贝拉猛地抬头：“我知道是谁了，希克斯图！” 　　达克多少有点怀疑：“虽然是个人渣，但节操还是应该有点吧？神职者参与贩毒什么的……” 　　“前几天他死乞白赖地要请我吃饭，还专选高档餐厅，我问他钱从哪来，他说赎罪券卖的好，这里的市民踊跃认购——一派胡言！谁愿意掏这冤枉钱啊——呃，好像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对神不敬的话，这不重要！现在看来，他没说假话！” 　　“你是说，大量购买赎罪券的，是毒贩？” 　　伊莎贝拉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罗伊斯道：“不错，这样一来，借毒贩之手除掉我们，既报了一箭之仇，又不用担心激怒乔治，真是好算计！” 　　伊莎贝拉咬牙切齿道：“竟敢把神的宽容卖给毒贩，等我返回皇都，一定要他好看！” 　　达克哈哈一笑：“其实我这人不记仇。” 　　众人不解地望着他。 　　达克的笑容变成狞笑：“一般当场就报了！先收拾毒贩和侏儒，上去以后再踢爆他屁股！” 　　罗伊斯问：“听你的意思，有计划了？” 　　达克道：“莱莉，乔治给你传的地图，是一幅还是两幅？” 　　“两幅，一幅三十年前的，一幅五年前的。” 　　“把两幅一起投出来，叠在一起。” 　　莱莉手指划动，两幅地图先后闪现，然后紧密重叠在一起。 　　“把颜色浅的部分用红色标出来！” 　　二十多处红色被高亮显示。 　　达克指着红色部分，恶狠狠道：“这些，就是毒贩和侏儒的窝点！” 　　众人齐齐发出惊叹，罗伊斯一把拉住他：“你要去鸡蛋碰石头？就算打得过，我们也没那个工夫！” 　　达克嘿嘿笑道：“我们不去碰，让水去碰！” 　　“水？” 　　达克道：“刚才截流管里洪水暴涨，肯定是上面下了暴雨，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水不会消退得那么快，莱莉，把这些窝点附近的截流管给我标出来，用蓝色！我要让这帮混蛋，好好喝一顿！” 　　流经红色的十余条蓝色的管道高亮显示。 　　伊莎贝拉问道：“第一层的截流管都比较细，流速也慢，最多是浸水，怎么能做到摧毁呢？” 　　罗伊斯插嘴道：“其实浸水就很厉害了，毒品一泡水就彻底完蛋，不管是毒品储藏室还是制毒室，见水死。” 　　达克冷笑一声：“咱们折腾半天，又是被砍又是被摔的，单是干掉一批设备和毒品怎么可能出气？这次老子要连锅端！先堵后决！” 　　“怎么个先堵后决法？” 　　“管子一头连着截流室，只要把截流室入口一堵，出口自然水少，会给下面造成地表雨停的假象，等他们露出头来，哼哼！” 　　莱莉皱眉道：“但是，看到有泡水的危险，毒贩和侏儒肯定会转移的！” 　　达克诡异地一笑：“所以，我们要分两次灌水。第一次，先诱使他们启用备用地点，转移毒品，等他们安顿完了，给他来个一锅端！” 　　罗伊斯一翘大拇指：“够狠！” 　　伊莎贝拉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我们去哪找这么多足够大的塞子，又怎么在侏儒的监视和埋伏下把塞子堵上？” 　　众人瞠目结舌，对啊，这不就跟老鼠给猫脖子上挂铃铛一样了吗？招是好招，可是谁来干呢？ 　　达克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又钻洞又漂流的，乔治那家伙在上边看戏，这肯定不行。莱莉，跟他通话，告诉他，想看大戏，得活动活动！找科萨罗奇和肖恩帮忙。” 　　伊莎贝拉傻傻道：“他们三个也堵不过来啊。” 　　达克狞笑道：“谁让他们堵了！汉尼拔不是说了，第一层附近有海一样多的史莱姆吗？莱莉，告诉乔治，把泥龙和铁蚯蚓的聚集信息素拉上两车来，给我可着劲儿的朝下倒啊！” 　　众人齐齐大叫一声：“够狠！” 　　“莱莉！拿绿线标一标，模拟一下！” 　　无数条象征洪水的绿线从地表倾泻而下，注入截流管，在截流室入口处被阻，变成一条条疯狂扭曲身体、四处乱拱的狂暴巨蟒，随着截流室入口处的障碍消除，巨蟒咆哮扑出，瞬间就把所有的红色区域洗成了一片绿！ 　　一片赞叹声中，达克得意洋洋地挥挥手，关闭了队聊模式。一回头，小猫女露露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过来，一下跪倒在他脚下，面色苍白，对准地图上的一个巨大红点拼命指了又指。 　　达克有点懵：“她啥意思？” 　　罗伊斯叹息一声：“她听不见，但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那个红点，不是毒贩老窝，是她家！估计附近还有不止一个这种原住民居住点！” 　　达克顿时手脚冰凉，楞了半晌，狠狠一跺脚：“该死！” 　　“除非你下决心把这些原住民一起淹没，否则——”罗伊斯摇摇头。 　　达克用力捏紧了拳头，有仇不报绝对不是他的风格，但他可不是冷血动物，下水道第一层的原住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一次屠杀这么多人？省省吧！ 　　“那，那就，先……” 　　“各位大人，”一个胆怯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想要辨别那些毒贩的老巢吗？小的，或许可以，帮忙。” 　　众人一看，竟然是一直老老实实跪伏在地的巨剑男。 　　达克一把揪住他衣领：“说。” 　　“大人，大人，我……我……有这个——”巨剑男说着，把一颗杂色的小球托到达克面前。 　　“这是什么？” 　　“尖叫之球！”露露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东西，“它是给毒贩报警用的炼金术小道具！” 　　达克眉毛微抬：“你的意思是——” 　　巨剑男赶紧道：“它会一边吱吱的叫一边飞，直接飞向最近的窝点。如果附近没有，那就会到处乱窜，耗尽魔能拉倒。” 　　达克眼睛亮起来：“莱莉大人，这东西能仿制吗？” 　　莱莉把尖叫之球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点头道：“过万圣节的时候，孩子们玩的小玩具“幽幽小鬼”跟这个原理差不多，很简单，做一个大概五到十分钟，如果在专门的工坊里，有配套的设备和充足的原料，五分钟能造一箱。” 　　“如果是乔治那家伙——不不，黑暗圣使大人……” 　　“……请不要侮辱炼金术。” 　　“好吧，那么，跟黑暗圣使大人联系一下，要特别说明，最好在这上面附加时间长短不同的延时触发法阵，如果有可能，附真视法阵最好。先让小球飞一会儿，然后，哼哼。” 　　达克眼中划过一道寒光：“这一次，老子要让斯内尔港，彻底忘了狗匹毒贩和侏儒！” 　　[84.第八十五章 遗忘之河（3）] 　　“今天注定是斯内尔港下水道王国值得纪念的一天！四名勇敢的……呃，巫妖，利用洪水摧毁了盘踞在下水道第一层的贩毒集团和侏儒杀手集团！让我们为他们的丰功伟绩欢呼吧！” 　　望着意气风发的莱莉，伊莎贝拉捂嘴轻笑：“这事要是记到地方志里，执笔者的表情一定相当扭曲。” 　　“我现在就要扭曲了，”达克崩溃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什么也没做！” 　　罗伊斯哈哈一笑：“现在这条暗河水位猛涨，看来上面的行动进展很顺利嘛。再说，这一个小时里，把附近的地形勘察了一遍，也算小有收获吧。再过半小时，等洪水退了，通灵塔完成了自我重构，我们的使魔就可以腾出来，继续前进了。耐心，耐心啦。” 　　“通灵塔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它不是那个叫什么通信中继站的么？自我重构又是什么？” 　　莱莉解释道：“通灵塔是一个能自我复制和的超级炼金术设备，只要给它提供足够的魔能，它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预设的装备，或是将装备分解为魔能存储起来。通信中继站是它的低级阶段，只有通信和定位本方目标的能力，没有生产能力。” 　　“听起来很牛掰，现在给它提供魔能的是……” 　　“当然是我们的使魔，也就是说，现在使魔们正忙着消耗自己给它充能，所以现在使魔暂时被它占用。我们也得去给它找资源。什么时候通灵塔有了自我搜集资源和生产的能力，我们就可以扔下它不管了。” 　　“那使魔呢？”达克现在对这些可以任意变形、可硬可软的犀利小玩意念念不忘。 　　“放心啦，完成了自我重构，它会自动给使魔充能的。到那时，”莱莉诡异的一笑，“理论上说，只要资源和魔能够充足，它能成箱成箱的制造神器！” 　　罗伊斯大喜：“等任务结束，三级限制取消，我们把它搬到地面上，就发了！” 　　伊莎贝拉故作面瘫状：“渎神者，上火刑柱啊！” 　　罗伊斯故作跪地状：“我为圣教立过功啊，我淹死了毒贩和杀手集团啊！” 　　伊莎贝拉继续面瘫：“巫妖，先斩首，再上火刑柱啊！” 　　莱莉阴惨惨地加了一句：“还有你的命匣，一定被认识你的家伙藏起来了，这些人也一起烧了啊！” 　　达克放声大笑。刚才露露和巨剑男被莱莉打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现在只有四个人在，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耍宝。 　　一番笑罢，达克问道：“那两个原住民呢？” 　　“去搜集资源了，按巨剑男所说，这附近有不少。” 　　“什么资源？” 　　“各种破损的兵器、盔甲。” 　　“这里还有这玩意儿？” 　　“这个地方是倾倒垃圾的垃圾场，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这条暗河，也是排污用的，所以有遗忘之河的称号。暗河直接通往第三层——别想多了，流速太快，也不知道通向第三层哪里，还是老老实实一层层走吧。” 　　“大人，大人！”巨剑男气喘吁吁抱着一大堆破铜烂铁跑来，“我找到了！装备墓地！” 　　莱莉气势凛然地一挥手：“全部倒进去！” 　　“是！”巨剑男抱着破烂，小心翼翼靠近巨大的通灵塔，通灵塔似乎有灵性，一条蠕动的裂缝缓缓张开，好像一张黑色的饥饿的嘴巴。巨剑男赶忙把手中的金属破烂倾倒进去。黑色嘴巴缓缓合上。 　　随着吱吱嘎嘎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撕裂声，通灵塔的棱锥形柱身闪过一道银光，巨大的网状头部骤然响起一阵刮风似的“呜呜”声，紧接着，大量的白色蒸汽从黑网中央的圆形孔洞嗤嗤地排放出来。 　　“咔咔。”通灵塔开口另一侧的塔壁缓缓掀起，里面是一辆——手推车。 　　众人傻眼了。达克指着手推车道：“莱莉大人，这……就是您制造的神兵利器？” 　　“啊哈哈，第一件作品嘛，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你！”莱莉对巨剑男一瞪眼，“用这个！再去拉！” 　　“是！”巨剑男冲过去推起小车，一溜烟跑了。 　　罗伊斯问道：“露露去哪里了？” 　　莱莉答道：“我让她去找通向上方的路了。我们现在大约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中间的位置，我们需要找一处石壁比较薄的地方上去。” 　　“嗯，下一步呢？” 　　“搜集到足够多的资源，生产史莱姆工人，修一道小型水坝，利用水力来驱动法阵，给通灵塔充能。” 　　另外三个人一起傻了眼。 　　“通灵塔还有这凶悍功能？” 　　“因为它本身就是特殊史莱姆和金属材料组成的生命构装体啊。相当于一只巨型的史莱姆王，用信息素控制史莱姆进行工作简直不要太简单。” 　　“那史莱姆工人又是什么鬼？” 　　“把它们看做工蚁或工蜂就可以了，移动速度虽然不快，但工作效率高，特别是在采集矿物和金属方面，甚至可以在体内对矿物和金属颗粒进行初步加工。” 　　罗伊斯突然问道：“元素矿石呢？” 　　“只要是矿石，它都可以分解成颗粒运走。” 　　罗伊斯狠狠一拍大腿：“我算明白商会那十二箱土晶矿石是怎么被偷走的了！大量的这玩意儿！晚上根本看不清，它本身级别又低，不会触发警报！” 　　达克叹道：“当时罗德里格斯为了挣脱商会的束缚，需要大量的魔能，他很有可能这么做。史莱姆这玩意儿的用法，还真是花样百出。” 　　莱莉自豪地看着正在轰鸣的通灵塔：“所以史莱姆是万能的适应性平台，你们等着看吧，很快，这里就会成为一个大型的史莱姆王国，受我们控制的史莱姆王国！” 　　达克嘿嘿地笑了。 　　“哥你笑什么？” 　　“毒贩和侏儒集团一完蛋，这里的人们生活会轻松不少吧。” 　　“不，”伊莎贝拉否定了他，“情况只会更糟。” 　　“为什么？” 　　“再残暴的统治也好过没有统治，再混乱的秩序也好过没有秩序。现在，谁来维护地下世界黑暗的正义呢？” 　　达克一时语塞。 　　伊莎贝拉沉声道：“还好，我们还在，通灵塔还在！”她用力一指通灵塔：“它不是能制造装备吗？为什么不能制造一个属于地下世界的、原住民的、公平公正的王国？” 　　[85.第八十六章 遗忘之河的王] 　　彼特拉克原本是个矿工，后来生计所迫做了一名下水道修理工，但是越来越微薄的工薪和越来越高的物价把他逼成了贩毒集团的一员……打手。 　　巨大的双手剑挥舞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他从来都是胡乱挥舞，一点剑技也不会，说白了就是个样子货。 　　幸运的是，他的卖相足够好，凶神恶煞的外表足以吓住一部分人，另外，下水道里的家伙实力都不怎么样，特别是体质孱弱的原住民，胆小如鼠又懦弱怕事，轻轻一跺脚，就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乖乖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双手奉上。 　　大头被毒贩子老爷们拿走了，剩下的，只有不死不活的几枚小钱。于是彼特拉克也就这么过着不死不活的日子。直到今天，他遇到了四个恐怖的巫妖！ 　　战败，被俘！完了，要被做成血肉祭祀的材料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聪明的他很快就发现，这四个巫妖迫切需要地形熟悉的向导，一颗心又活动起来。 　　这些巫妖似乎正在为复活一个邪神而积极准备，相中了这里，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里常驻了！ 　　抬手灭掉毒贩和管道侏儒，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指都没怎么动！这样的实力，太可怕了！ 　　这不就是四条金光闪闪的大腿么！那个下贱的猫女能抱得，老子为什么抱不得？ 　　唉，可惜，运气不好，猫女居然早早被巫妖老爷收为下仆了，我的申请却连个回应都没有，现在只好先做苦力的活儿么？不妙不妙，这个起点可有点低。 　　不过，作为巫妖老爷们最早使唤的头号苦力，应该会加不少印象分吧？如果再有新苦力加入，我作为有经验的老人，一定会被提拔的吧？嘿嘿嘿。只要巫妖老爷们的计划顺利开展，我的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的。说不定，以后的工程施工，都是由我这老资格矿工来把持，下水道这么庞大复杂的地盘，到时候，这滚滚的财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彼特拉克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不知不觉从垃圾场中央一路偏到了西北角。 　　咚的一声，一块小砂砾掉下来，打在他脖子上。穹顶挺高的，得有十好几米，小砂子掉下来也打得生疼，他抬头看看，似乎是那个猫女在上面找路。 　　光线很暗，这垃圾场原本是废弃矿洞改成的，几十年没人来过了，垃圾都堆成了山，四周的光石灯也暗的不成样子，十几米的高度，想看清楚着实有些困难。彼特拉克眯缝眼睛向上看去，发现猫女的两条腿在拼命踢腾，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活该，遇到麻烦才好。这样我就是巫妖老爷们的第一手下了。 　　但是……如果不帮忙，被巫妖老爷们知道了…… 　　他赶紧抓了一把锈蚀不算厉害的短剑，小心翼翼地沿着洞壁攀援上去。 　　和身形娇小轻盈的猫女相比，让他这彪形大汉在怪石嶙峋的洞壁上攀爬，可真是难为他了，空有一身力气使不上，还怕一不小心掉下去，每向上一步都分外艰难，有些地方还不得不用短剑捅出些窟窿作立足点，这么一来，速度简直是在蠕动。 　　近了，更近了，可以看到，猫女两条细细的小腿正在拼命的扑腾不已，感觉像是被卡住了腰，动弹不得，再定睛一看，猫女被卡的位置前方，石头风蚀的缝隙中有金属亮色——那不就是一条管道吗？找到向上的通路了！ 　　露露现在怕得要死，因为就在她被卡住的位置正前方，正正地趴着一张海妖之毯！ 　　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被卡的腰部有麻木的感觉传来，可自己依然动弹不得！ 　　前方就是管道，管道里铺了一层薄薄的水，而海妖之毯就静静地卧在这层薄薄的水里，同样行动艰难。 　　现在的情况对露露十分不利，海妖之毯虽然移动缓慢，二十分钟还动了不到三十厘米，但毕竟在缓缓靠近她，而她却是一动也不能动，手边又没有可以对付它的武器，看着越来越近的利齿和血盆大口，露露一个劲地打哆嗦。 　　会被整个吞进去的，会被整个吞进去的！在里面被咬断，被消化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呀！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下面一下抓住了她的腿！ 　　露露吓得高声尖叫起来，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要把管道震破了，连逼近到脸前的海妖之毯都抽搐了一下！ 　　那东西一下一下把她往下拽，露露觉得自己的腰快被扯断了。 　　哗啦一声，周围的岩石终于承受不了下拽的力量，破碎了，随着露露的一声惨叫，拽她的家伙和她一起从高高的穹顶跌落！ 　　露露猛地向下一坠，又停在半空！ 　　“是……是你？”露露惊讶地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是先前还恶狠狠地巨剑男！ 　　彼特拉克爆发出一声惨叫！ 　　海妖之毯也跟着一起滑落下来，血盆大口正好一口把彼特拉克的脑袋包了进去！ 　　彼特拉克一只手紧握短剑剑柄，剑身深深插在岩壁里，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露露的胳膊。 　　他不能松开任何一只手去反击，一旦松手，这么高的距离，露露必死无疑。 　　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头盖骨被啮咬得咔咔作响的声音，头发受不了强消化液的作用，一簇簇、一蓬蓬的往下掉！ 　　他奋起最后的力气，把猫女朝岩壁上荡去。 　　似乎，她抓住石头了呢。 　　一片黑暗中，彼特拉克失去了意识，巨大的身体向地面倒栽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彼特拉克缓缓睁开了眼，周围是一片昏暗，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他一下子傻眼了！ 　　自己竟然被悬挂在半空中，无数条黑色的长线从不同的角度刺入身体，看起来，自己像一块被无数根竹签子插穿的烤肉！ 　　“我我我，我这是在哪儿？” 　　彼特拉克吓坏了，拼命地挣扎。 　　巫妖巨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动，你在通灵塔里，我在给你治伤。” 　　“我死了吗？” 　　“没有，别动，你受伤严重，很难复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不是被海妖之毯吞了吗？” 　　“那家伙在扑你之前，已经因为吸不到足够的水分奄奄一息，力量不足，还没等咬穿你的脑壳，露露把它后背给开了，体液喷了一地，挂了，你运气足够好。” 　　“那个……您的仆从……她还好吗？” 　　“你自己都快保不住小命了，还有心情关心她？” 　　彼特拉克嘿嘿笑了：“我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好事，就这么一回，怎么也得办利索了——她没事吧？” 　　“她很好。倒是你的身体被毁得很彻底，除了脑子，别的地方几乎全摔散架了。现在，到了你该选择的时候了。你是愿意与通灵塔同化，变成黑暗的守卫者，还是取回自己的身体，重新从一个苦力做起？” 　　彼特拉克知道，最终选择的时刻到了。 　　“我……还是选择……做个苦力吧。人该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他嘿嘿笑道，“我变成机器，怎么还猫女的人情呢？”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准备成为遗忘之河的王吧。” 　　“没问题——等等，那个王是什么？！” 　　[86.第八十七章 父与子（1）] 　　自从尼古拉斯大师在与邪恶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激战受伤后，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但几乎没有人能见到他，都被他的夫人阿丽克希亚挡驾了，理由很简单，老爷重伤，需要静养。 　　实际上，尼古拉斯的精神很好，清晨六点，他正在庄园里一幢三层的小楼上，惬意地躺在摇椅里，望着远处骤雨洗过后含黛衔翠的山峰。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乔治缓步走来，在他身后静立。 　　尼古拉斯回头，对儿子微笑了一下：“你来啦？” 　　乔治什么也没说，默默点了点头。 　　尼古拉斯笑了一下，继续回头去欣赏远处苍翠的风景。 　　乔治也不多说什么，继续默默地站着。 　　换做其他的父子，这样的场景已经足够尴尬了，但这两人似乎习以为常，就这么沉默的僵持着。 　　过了许久，尼古拉斯像是享受完了清新的空气，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惬意地伸个懒腰，慢慢站起来，开口道：“你的那些小伙伴们，走到哪了？” 　　“比计划要迅速，现在已经冲破第二层的老鼠洞，目前还没有补给过。我低估他们了。” 　　“哦？” 　　“他们四个人的思维非常活跃，对史莱姆使魔运用得心应手，完全不像新手队伍。” 　　“实力是一方面，你的史莱姆使魔也相当成功。有没有推广的想法？” 　　“我没有罗德里格斯先生那么干脆决绝，还想多活几年。下水道里的东西就让它呆在下水道里——不过史莱姆使魔的设计思路可以保留。将来在合适的时候再用。” 　　“那四个人会不会泄密？” 　　“他们不傻。” 　　“还有，他们在下水道一层搞得动静可不小，估计斯内尔港要地震。还弄了一个什么黑暗神国出来——虽然只有两个人。” 　　乔治嘴角微微上翘：“动静不大，灭了几百毒贩和小一千侏儒而已。” 　　尼古拉斯脸色沉下来：“一千多条人命，这叫‘而已’？” 　　乔治嘴角笑意更浓：“这些家伙，哪个不是罪行累累？不灭了他们，还请他们吃饭？” 　　“如果事情败露……” 　　“找黑暗神教的巫妖去。跟我们、跟1643小队没有半点关系。或许，还可以成立专门的讨伐队，去攻伐那个黑暗神国。” 　　“如果那个黑暗神国败亡了，那你的研究……” 　　“一年内绝对不会的。” 　　“为什么？” 　　“讨伐队的名义是什么？给毒贩和杀手报仇？讨伐队组建起来，是教会牵头，还是市政厅牵头？等他们扯皮扯出结果，黑暗神国早就把下水道各方势力整合起来了，走正儿八经渠道，正常交往获得的利益，比跟毒贩子打交道要来得多。” 　　尼古拉斯呵呵笑道：“听起来，你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不介意分享一下吧？” 　　“斯内尔港，这所谓最自由最繁荣的港口，很快就要不自由不繁荣了。教会会借罗德里格斯事件全力介入，表面上看是打击异端，其实是为了把斯内尔这个国王直领的、富得流油的地方据为己有。” 　　“不错，皇都那边传来消息，新教皇已经准备对炼金术协会下手了，要求所有炼金术师重新注册，炼金术材料的生产和销售也要纳入审查范围。” 　　“简单地说，教会不允许不听话的家伙存在。所以，我们要找到自己的路。我们这个级别，做什么都会有一堆人盯着，还不如把任务分解简化，交给那些可靠的聪明人。即便他们认识了冰山一角，甚至能推知冰山的全貌，也无法接触到冰山内部。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泄密的风险。我们剩下的就是搭积木。” 　　“听起来是学院派的导师常用的办法。” 　　乔治微笑：“方法管用就好，管什么派别。导师方向大而无当，学员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越雷池一步，满脑子想着升级发财，能研究出东西来才有鬼了——你看，墓地是我的秘密研究所，有科萨罗奇和肖恩负责；下水道，很快就会变成我们的实验基地，有黑暗神国的国王彼特拉克负责；1643小队，他们就是为我们开路的先锋。” 　　“即便有一天我们不在了，这些人还是会把炼金术的火种传下去，对不对？” 　　“正是如此，当炼金术可以完美再现一切魔法，甚至把魔法装进小道具做成焰火的时候，魔法师的时代就结束了。当炼金术可以让人类创造出超越神的奇迹时，教会的时代，也就结束了。让这一天早日到来，让炼金术早日为平民造福，这不就是我们炼金术师的使命吗？” 　　尼古拉斯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乔治微笑着看着他。 　　畅快淋漓地笑了一阵，尼古拉斯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是这么无法无天吗？” 　　乔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而尼古拉斯则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父与子都没有讲话。 　　又是一段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 　　这次是乔治先开口：“您错了。我们那个世界，是最崇尚秩序和追求安定的时代。野心家正在一点点丧失市场。” 　　“市场？你们那个世界，商会掌握了一切吗？” 　　“曾经是。” 　　“所有人的思想都像你一样危险而富有攻击性？” 　　“不，扞卫自己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包括我在内，都是如此。” 　　“居然统治着这样一群危险的疯子，你们的国王，一定每天都像坐在火盆上。” 　　乔治微微一笑，没接这个话茬。 　　尼古拉斯继续道：“那么，你来到这里——准确的说，是你的灵魂来到我儿子的躯壳里，为什么不能老实呆着？我能给你的不够多吗？” 　　“因为我曾享受过身为人的荣光，不愿意再披猴子的皮毛——我不想像这个时代的愚民一样，向不存在的神下拜，向卑污龌龊的贵族下拜，而这，您给不了。神级炼金术师也不行。” 　　尼古拉斯目瞪口呆。 　　不叛逆的炼金术师不是好炼金术师，每一次发现，每一次大胆尝试，每一次离经叛道的危险的挑战，都是炼金术不断前进所必须的代价。 　　但是，自己这个儿子，也太疯狂了！ 　　“你要把神权和王权全部砸碎吗？” 　　“按照一般规律，少说三百年后。不过，现在可以着手准备，我正在做的不就是吗？” 　　尼古拉斯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人类会往何处去？” 　　“人类和史莱姆是两个极端。史莱姆无条件改造自己以适应自然，而人类则总想着无条件改造自然来适应自己。随着改造自然的能力越来越强，人类的野心也会越来越大，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但是，在毁灭前一刻，他们终将幡然悔悟，走上与自然和解、同时也实现自我发展与进步的共存之路。 　　“世界没有毁灭？” 　　“危险，但没有。” 　　尼古拉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过了一会，他睁开眼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是啊，很多。比如，孕育我这个身躯的母体，她是你制造出来的吗？如果是，那么，你和实验品发生了关系，然后制造了同为实验品的我？或者更疯狂的，你没和实验品发生关系，也制造出了我？是不是这样？渎神者、亻仑理毁灭者、炼金术疯子尼古拉斯先生？我只想亲耳听到事实真相。” 　　[87.第八十八章 父与子（2）] 　　尼古拉斯的脸上挂满苦涩：“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跟您发现我这具躯体里住进了一个异世界的灵魂一样早。我有权知道，这个名义上是我母亲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 　　尼古拉斯沉重地叹息道：“我可以制造无瑕的躯体，我可以制造无双的道具，但是，我却造不出灵魂——这或许，是我唯一不如神灵的地方吧？我想要一个继承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可是，我制造出来的，却是一具具完美的婴儿活雕，他们有呼吸，有心跳，却唯独没有思考！没有灵魂！一个活死人！所有的，都一样，都一样！” 　　“这时候，我的灵魂跨越时空，来到了某一具雕像身上，对不对？” 　　“正是如此。” 　　“所以你让我活了下来，哼，感谢您的慷慨。” 　　“你从小就聪慧过人，天才的创意和思路更是让我那些的老友叹为观止，纷纷感叹说我有个天才的儿子，我一直以为，只要付出努力，一定可以在灵魂创造方面有所突破，却没想到，这是不可复制的唯一的奇迹。” 　　“没让您实现成神的梦想，还真是抱歉。” 　　“最初我只把你当做实现野心和梦想的工具，一件值得研究的物品，从来，没把你当做一个真正的人……对不起，乔治，对不起。但是，这二十年来，我发现，我的野心，已经渐渐淡去了，就像你说的，人力总会有时尽。我为什么要执着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呢？” 　　乔治嘲讽道：“或许你再加把劲就实现了呢。” 　　尼古拉斯哈哈一笑，接着道：“可能是因为老了吧，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我发现，有一个无条件爱我的老婆，有一个儿子……嗯，叛逆心十足的不听话的儿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看看死无葬身之地的罗德里格斯！看看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书虫维斯特！我妥妥的是人生赢家啊！” 　　乔治阴森森道：“因为理想注定无法实现，不得已像蜗牛一样缩回自己的壳里，用身边片刻的温暖聊以自娱么？” 　　尼古拉斯摇头道：“用你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图样图森破？炼金术和人类的认识范围等长，是无穷尽的，而我们的生命是有穷尽的。能对得起自己的一生，也就够了。当年的炼金术三杰，维斯特早早退出，醉心于教学和翻故纸堆，偶尔和年轻女学生们打情骂俏，他倒是最惬意的一个；罗德里格斯生性好强，从不认输，什么事都爱较真，结果，你也看到了；至于我，能取个中间值，已经很满足啦。倒是你——” 　　“我怎么了？” 　　“你知道你自己到底是谁么？你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么？” 　　乔治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慢慢地道：“没有我，你的家庭不完整；没有你，我现在还不能独力抵抗教会和王权的压力，那么，我们继续扮演父子？这是双方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选择。” 　　尼古拉斯背对乔治慢慢点头，用极慢极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声音低声道：“你的母亲，同样，是我制造出来的，炼金术的产物……我太孤单了，太孤单了。对不起。或许这一切，都是错误，走吧，你走吧。” 　　如果这时乔治站在他身前，一定能看到老人饱经岁月沧桑的脸上无言的泪水。但可惜，他站在老人的身后。 　　不知为什么，明明千百次幻想过自己听到真相后的反应，但亲耳确认了，乔治却发现，自己的脑子竟然是一片空白，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摔门而去，而是静静地，静静地站着。 　　“孤单吗？孤单吗？” 　　把这个词重复了两遍，乔治突然感觉到，有股莫名的力量在试图控制他，让他留下来，但是，他偏不屈服！ 　　他用干涩的声音答道：“果然如我所料。我走了。还有好几个实验要做。嗯，要不少稀有材料，可能，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发动你的关系，帮我把手续搞定。” 　　“好，去忙吧。” 　　乔治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脚步似乎有千钧重，每一步，都如此缓慢！ 　　但是不能停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世界的所有人，都是未开化的、蛮荒的、愚昧的猴子，猴子！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父母，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做好一个导演，让所有猴子围着我跳舞就行了！ 　　这个该死的老头！用莫名其妙的法术，用莫名其妙的母体，把我孕育——鬼知道是“孕育”还是“孵化”——出来，还试图把我作为研究样本，丧心病狂，现在，还把我的心情搅得一团糟！罪无可赦啊！ 　　我怎么可能留下来！ 　　阳台的门就在眼前，修长而干燥的手指稳稳地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用力，门开了，但是，他却迟迟无法迈出离开的最后一步！ 　　“乔。” 　　尼古拉斯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神级炼金术师，只是一个劝说叛逆儿子失败的、无奈又无助的父亲。 　　“谢谢你，给了我二十年快乐的时光。你，走吧。” 　　乔治再麻木，也听得出声音中的哽咽。 　　乔治的皮鞋上，突然落下了两滴清澈透明的雨水，在光滑的皮革上稍纵即逝，静悄悄滑上地板，如果有尘埃，那么它会与尘埃混为一体，再无踪迹，但偏偏，乔治的母亲，阿丽克希亚夫人是个爱干净的人，一个女佣都不用，家里的角角落落必定亲力亲为，打扫得一尘不染。于是，这两滴雨水，静静地卧在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面上，清澈透明的眼神，注视着乔治开始扭曲的脸。 　　“如果……心情不好，怎么办？” 　　尼古拉斯揉揉眼睛，勉强笑道：“找朋友，一起疯去！” 　　“我……没有朋友！” 　　“那就去找！”尼古拉斯突然暴怒，“你都二十岁的人了，这还要我教？太不像话了！现在，滚！” 　　乔治轻轻吸溜了一下鼻子，然而这个动作让他面部的冷漠彻底崩溃了，他颤抖着用衣袖去抹眼睛，越抹越糟，他居然也忍不住喉头发堵，哽咽起来了。他一咬牙，抬腿跨进走廊的黑暗里。 　　“等等。” 　　尼古拉斯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下把他钉在原地：“什么？” 　　“早点……回来，别喝太多酒，别赌钱。去吧！” 　　“知道了，谢谢……爸爸。” 　　阳台门重重地关上，这一声突然惊醒了尼古拉斯，他猛地回过头，但是，那个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年轻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了！ 　　我失去乔，失去了乔！连他最后那句话，也如此简单，他终究还是不能原谅我！ 　　等等，最后那句话，他叫了什么？ 　　他叫我爸爸，他真心真意地叫我爸爸了！他承认了我，宽恕了我，拯救了我！ 　　尼古拉斯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劈开了坚固的心防，二十年负罪感的折磨、二十年深重的愧疚，二十年残缺的幸福和喜悦，这一刻，化作如泉奔涌的泪水，从衰老的眼眶里滚落。 　　在阳台门后的黑暗里，乔治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脸，丝毫不压抑自己变调的哭声，二十年的猜疑，二十年的孤独，二十年的厌世，化作更多的泪水从指缝间倾泻而出。 　　彼此的哭声，在彼此的耳边回荡。 　　一扇门，两父子，泪如雨下。 　　[88.第八十九章 使魔的新变化（1）] 　　“对不起，朋友们，我错了。” 　　耳孔通话器里传来乔治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达克手一抖，对面巨鼠的前爪拍击就没挡利索，咚的一声斜着拍在左腕盾牌上，那个拧巴劲儿差点把手腕拽脱了，他赶紧朝后小跳躲开另一只爪子的拍击：“卧槽，太阳从西边……不，从地底下出来了？好刺眼！我的眼！” 　　“黑暗圣使大人，您怎么了？”早就入了戏的莱莉大声道，声音里全是惶急，要不是看那一脸坏笑，还真以为她在关心这位“圣使大人”。 　　莱莉嘴巴损人，手上可没放松，肩头使魔小蓄力，一道金光正好射中巨鼠眼睛，巨鼠疼得吱的一叫，身子有个明显的后仰，两条小短腿先后踏进背后一团缓缓蠕动的黑色泥泞。 　　罗伊斯单手高举，猛地朝地上一拍：“黑切术，断筋！” 　　黑色泥泞中突然蹿起两条锋利的黑色胶质利刃，嚓嚓两声，巨鼠双腿腿筋几乎同时被一刀两断。 　　“乔治，你不舒服么？要不我们再建个通信中继站，你把图像传过来，让伊莎贝拉给你看看？” 　　巨鼠腿筋已断，自知死期将至，但巨鼠疯狂至极，竟然把身子整个扑倒，明晃晃利齿大开，向众人头顶凿击下来，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巨大的黑色骑士挡在巨鼠面前，足有四米长的巨大骑枪向前突刺，只一击就将巨鼠捅了个对穿，然后骑枪横甩，把巨鼠轻松地甩出十几米远，轰隆撞在截流室墙壁上，带着一条粗粗的血痕滑下来。 　　黑色骑士消失，显出伊莎贝拉的身形：“不要啊，那个通灵塔太麻烦了，前前后后要花两个多小时，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乔治你怎么了？” 　　乔治沉默了一会，道：“我今天结束了一个厄运的时代，我再次发现了自己。” 　　众人一阵无语，达克叹道：“哥们，你还是在那个厄运的时代呆着吧，最起码说的还是人话。” 　　“你完了，你死定了！” 　　达克大笑：“这才像句人话嘛。”说着，史莱姆使魔一抖身子，化作一把战锤，猛地向空一撩，一只从头顶扑下的巨鼠连声音都没发出来，被一锤轰爆了脑袋。 　　“你们现在怎么样？” 　　莱莉迅速答道：“进展顺利，这第二层有很多大老鼠，很凶猛。不过没关系，使魔的状态太好了，而且配合也熟练了很多。哥哥负责吸引牵制，我远程输出，点掉威胁大的家伙，罗伊斯下黑手打闷棍，伊莎贝拉补刀。刚才干掉的那只大个儿老鼠貌似是鼠王，前边就是第三层入口了！” 　　“先不要下第三层。现在建立中继站，我给你们发使魔转换图。” 　　众人面面相觑，莱莉兴奋异常：“听起来是了不起的东西！不过，这样做时间又要拖后了。”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第三层危险，现在形态的使魔可能应付不了。” 　　伊莎贝拉提出异议：“但我们现在已经很适应这种作战方式了，临时调整，跟使魔的协调性会下降，影响整体作战效率。” 　　罗伊斯也表示乐观：“熊一样大的老鼠都被我们放倒了，集结四个人的力量，还有什么变异的家伙能和我们一战？” 　　达克却道：“我觉得乔治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老是一种套路，万一不灵，搞不好就都挂这儿了，多学几手总不是错吧？你们还记得肖恩的任务简报么？” 　　三人点头。 　　“第二层魔物不少但不强，第三层是四四方方的地形，一共十七个大型截流室，三十年了，谁知道这些无底深坑里藏着些什么玩意儿？有备无患。”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人也不由点点头。辛辛苦苦走到一半了，不能急躁冒进。于是四人再一次让使魔构建起通信中继器来。 　　莱莉问道：“需要升级成通灵塔么？” 　　乔治答道：“没必要，第二层能回收的资源很少，节省点魔能。只要布置一个通信中继器就行。现在休息一下。” 　　少顷，随着轻微的嗡嗡声响起，两米多高的通信中继器树立起来。 　　“好了各位，相关的使魔转换技术和快捷操作界面已经发送给你们，莱莉，你负责技术指导。” 　　“明白，一如既往！”莱莉大声答道。接下来，她把自己的使魔重新塞回中继器的接口，迅速浏览弹出的相关信息。其他人原地休息。 　　半小时后，莱莉取出使魔，长长出了一口气。 　　达克急切地问：“怎么样？有什么不同？” 　　“太不同了，我们得先试试。这种模式么，姑且称为模式二吧，是全远程模式。” 　　罗伊斯皱眉道：“全远程？那被敌人贴身还得了？第三层估计是乌黑一片，被贴身的可能性很大啊。” 　　“这套系统设计的初衷就是通过增加火力密度和超远的射程来消灭敌人，不让敌人贴身。一会儿试一下你就知道了。各位，把使魔给我，我给你们调整。” 　　说着，莱莉的齿轮眼使魔眼中射出金线，将其他三只使魔连接在一起，金光大盛，刺眼，众人纷纷转过头去。 　　当众人回过头来，新的使魔形态映入眼帘。 　　达克吃惊地捡起地上的巨铳：“这……使魔变成了粗管火铳啊？” 　　“这不是火铳，它不能发射弹丸，但可以制造大面积的元素伤害，而且持续时间很长，小心不要误伤友军啊。” 　　“大面积元素伤害？喷火？” 　　“它是一种抛射器，可以通过抛射的方式把元素弹弹射出去，比如火焰弹冰霜弹雷电弹等等——哥，你做好当法师的准备。” 　　“等等，弹射？我连弓弩都用不好啊！” 　　“所以还有这个，戴上。” 　　达克接过套头的目镜戴上：“眼镜？老天，里头花花绿绿的什么玩意儿？” 　　“它帮你计算弹道的。你瞄准的目标是红色，黄线是估算的弹丸运行轨迹，黄线变绿表示可以发射。当然，你也可以不理它，直瞄。” 　　“如果我瞄准的是高速运动的目标——”达克说着，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瞪向罗伊斯。 　　罗伊斯吓了一跳：“把你那吹火筒拿开！该死，战场上箭矢冲着友军要被砍死的！” 　　“那命中率基本没有，”莱莉毫不客气道，“你这武器只适合面积杀伤，要追求单体对象杀伤效率，得看罗伊斯的。” 　　莱莉对罗伊斯一笑：“罗伊斯，来试试你的新伙伴，雷光刺！也是元素武器哦！” 　　[89.第九十章 使魔的新变化（2）] 　　罗伊斯接过长身的新使魔，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好像是水手用的猎鲨枪，装着重箭，但是弩弓在哪里？” 　　“雷光刺，只有枪头发射出去，穿刺，麻痹。” 　　罗伊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感觉威力不俗，但是，装填很慢，而且这种没有尾羽的箭头准头也不好。” 　　“你试射一发。” 　　罗伊斯半信半疑地端平雷光刺，一扣悬刀，就听嗡的一声轻响，枪口的箭已经不见了。 　　“这，这就射出去了？” 　　“对啊。” 　　“箭速这么快？” 　　“嗯哼，它比较有劲儿嘛。” 　　罗伊斯惊喜地看着手中的傻大粗苯的家伙，还没等他说话，枪身开始自动膨胀，还伴随着嘶嘶的吸气声。 　　“这又是什么花样？” 　　“它在吸气，然后把空气压缩起来，把箭推出去。” 　　“怪不得没有弓弦——等等，吸气，这玩意是活的？” 　　“它是史莱姆使魔嘛，当然是活的，只是变了个样子。” 　　“叫你这么一说，我开始喜欢这玩意儿了。小巧轻便，容易隐藏，功能又这么齐全，而且它是最低级的史莱姆，没有级别，不会触发魔能警报，如果这玩意儿量产……” 　　“好了，不要纠缠这些，”伊莎贝拉有些不耐烦，“去看看射击效果吧。” 　　罗伊斯低声问达克：“她怎么不高兴？” 　　达克同样低声回答：“你想想啊，当年炼金术模拟出了魔法师全部的法术，从此魔法师这职业就算完了；现在这小东西能力这么突出，万一乔治搞出个什么治疗恢复史莱姆，那牧师这职业……” 　　“怪不得。职业危机感啊……” 　　伊莎贝拉猛回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 　　“完了完了！”两人忙不迭地应声。 　　罗伊斯的一箭射得不远，瞄准墙壁放的。罗伊斯走过去，摸摸深深的孔洞，再回头估算一下发射的位置，吐了吐舌头：“乖乖，一条直线？这么狠？” 　　达克摸摸旁边破碎的墙砖，道：“不光狠，你看看这些碎砖头末，箭头射进去，把外层砖挤碎了，没乱跑。” 　　罗伊斯一惊。 　　寻常的弩箭，即便力量再强，速度再快，也始终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当以一定角度命中敌人盔甲的时候，会被弹飞，但是这支箭…… 　　“你再看这是什么？” 　　达克用力一抠，从砖洞旁边抠下一个小东西来。 　　罗伊斯接来一看，是一朵金属小花。 　　“软金属？铜还是铝？都不像，这是箭头上的？干什么用……卧槽我明白了，够狠，够狠！” 　　莱莉道：“看来你明白了，箭头前面加了一个软帽，当以一定角度射入时，软帽变形扭转，后边的箭矢就被‘转正’了，不会被弹飞，这才是真正的‘破甲箭’！所以，不管对方是铠甲还是甲壳，秒他！” 　　那三人面面相觑，达克不禁叹道：“乔治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整天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莱莉道：“雷光刺的短板是装填速度太慢，所有的弩箭都是自己生成的，一分钟内三发顶天了。” 　　“这么慢！我可以叫它便秘枪吗？” 　　“好吧，畅快淋漓先生，”莱莉白他一眼，“请试着在一分钟内解三次手。” 　　罗伊斯一脸吃了翔的表情，达克没心没肺地在一边大笑。 　　伊莎贝拉也捂嘴轻笑，但她素养比较高，笑了几下就不笑了：“一个是有范围但威力弱，一个是威力强的单体攻击，那么，给我安排的应该是一种射速很高的压制型道具。对不对？” 　　“猜的真准！没错，就是这个！” 　　伊莎贝拉的金属小球静静悬浮在空中，随着莱莉一声响指，它开始膨胀解体，伸出四条长长的支脚，拉伸成一个淡绿色的长条箱形状，箱子前端又伸出一条长长的遍布孔洞的枪管。 　　使魔一变形完毕就开始左右摇摆晃动，枪管下方有一条诡异的细细的红色光线，好像恶魔的眼睛，光线扫到哪里，枪管就指向哪里。 　　“这个武器，乔治叫它‘1643风暴’，是一件射速很高的武器。” 　　达克道：“看起来造型有点诡异，射速有多快？” 　　“三十发。” 　　“哦，看这小细管子，比我的家伙差远了，小弹丸打三十发，可以理解。” 　　“每秒。” 　　达克差点给吓尿：“多少？每秒三十发？” 　　伊莎贝拉脸色苍白地划了个十字：“乔治……这是要我去做杀手吗？太可怕了！” 　　莱莉嘿嘿一笑：“如果在战场上，只要有一架这玩意儿——好吧好吧，各位，不要那样瞪我，我害怕，要算账去找乔治吧，还是说特点，如各位所见，这货没法动。” 　　众人点头。 　　“第二个问题，换弹速度慢，比雷光刺还慢，大约一分钟，换弹时候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第三，它每连续射击一分钟，就要强制休息至少三十秒。” 　　伊莎贝拉问：“它还有别的优点吗？” 　　“不需要我们操作，设定好位置它会自动射击。最后一点，”莱莉嘴角浮起得意的笑，“伊莎贝拉，它是使魔，你的辅助神术可以给它加持哦！” 　　“那么，你的使魔呢？” 　　“我的是侦查型，”莱莉说着，一抬手，随着极低的嗡嗡声，一只小巧的金色四翼黄蜂停在她的掌心。 　　“它有很高的机动性和视野，适合侦查。” 　　“没有作战能力？” 　　“没有，但它可以对敌人进行深入侦测，把敌人的种族、特点甚至掌握的技能统统侦查出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各位，你们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出发！” 　　一下第三层，巨大的雷鸣声就掩盖了一切声响，说话声根本听不见。经过前两层的分流汇总，所有的污水全部集中到这一层，入眼处处是激流。 　　有鬼火面具的过滤和阻隔，众人的呼吸没有受任何影响，如果是平常人，光是腐烂的气味和下水道里的瘴气就受不了。 　　现在，众人不得不戴上耳塞，开启了队聊。 　　达克回头道：“莱莉，侦查一下。” 　　金色四翼黄蜂开始变得透明，振翅飞起，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又返回来。 　　“很奇怪。”莱莉皱眉，“附近有三个大截流室，但里面除了污水什么都没有。安全。” 　　众人对视一眼，面有忧色。 　　这么温暖潮湿的地方，太适合繁殖了。第二层的环境尚且造就了一个庞大的老鼠王国，第三层不可能没有古怪。现在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说明附近一定有强大的存在。 　　罗伊斯道：“又是善于潜伏的家伙吗？” 　　莱莉摇头：“现在还不敢确定，我扩大搜索范围试试看，你们戒备。” 　　透明的黄蜂第二次消失在黑暗中。 　　[90.第九十一章 黑暗深处（1）] 　　四人耐心地等待侦查蜂归来。这段时间大家也都没闲着，忙着熟悉自己的新装备。达克双目如电，来回扫视，试着锁定一切能够瞄准的物体。 　　从来没有人接触过这样的装备、这样的作战方式，他必须尽快熟悉。 　　一个念头意外地升起：乔治是不是失误了呢？他是不是太迷信新装备的力量了？ 　　有速射压制，有超远程点杀，有面积杀伤，有全方位侦查，这似乎是军队阵而后战的路子，如果遭遇超级强者的正面突袭，要怎么应对呢？ 　　当然，下水道这里，怎么可能有超级强者？大家都在忙，还是不要打扰大家吧。达克把这点小念头压在心里。 　　正想着，侦查蜂回来了。 　　罗伊斯奇道：“不可能吧？连续八个截流室，除了污水全都没有动静？是不是这侦查蜂不靠谱？” 　　莱莉摇头：“不会错的，史莱姆可是感受波动和震动的大师，要不然它们也不会生存到今天——更何况，是乔治特制的使魔。没有就是没有。” 　　伊莎贝拉道：“看来确实有古怪，整个第三层的一半都变成了安全区，说明另一半极度危险。我们最好小心。” 　　达克道：“要不然，我们再造一座通灵塔，一步步推过去？魔能够不够？” 　　莱莉答道“够是够，不过造通灵塔的时候使魔就用不上了，第一层的那座是因为刚刚发了一遍洪水，没有什么敌人靠近才敢大摇大摆地无掩护造塔，这里不行。” 　　罗伊斯道：“往前走走，扩展一下侦查蜂搜索范围呢？” 　　“这倒是可以试试。” 　　伊莎贝拉道：“我们慢一点搜索前进，让侦查蜂在前面开路，这样一旦遇到情况也可以调整。犹豫徘徊，兵家大忌。” 　　三人都表示同意，于是小心翼翼前进。 　　达克走在最前面，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这里未免太干净了吧？连一只老鼠、一只蟑螂都找不到，难道说，我们正在步入陷阱而不自知？ 　　但是，陷阱的话，总要有些征兆吧？ 　　“慢着！” 　　罗伊斯的声音从队尾传来。大家一惊。 　　达克急忙回头：“怎么？” 　　“看这里，”罗伊斯弯下腰，指着地上的青苔道，“这里的青苔，是刚生出来的。前面还有！” 　　大家一看，果然，有一条长长的嫩绿色苔藓，隔一段，前面还有，一直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罗伊斯轻轻把苔藓拂去，下面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堑：“看哪，有什么铁家伙从这里拖过去了，分量还不轻哪。看这划痕，也就是刚三五天的事儿。有人在咱们前边。” 　　达克问道：“这可奇了，谁会到这儿来呢？” 　　“正因为没人到，所以，来者不善啊。恐怕，这第三层，他们没那么容易让我们过去。不过，三五天的时间，苔藓怎么长成这样的？” 　　伊莎贝拉和莱莉同时皱起眉头。 　　“生命之萌动，四级颂圣牧师的技能。” 　　“也可能是生命元素催化，五级炼金术师技能。” 　　“也就是说，咱们要用三级的水平，跟最少是四级的对手较量？达克，你怎么看？” 　　“花帽，以你看，这铁家伙是干什么用的？” 　　“像是一个大型的支架。” 　　“支架？” 　　“它上边一定还会装些什么玩意儿，这个尺寸，块头还不小。你看这痕迹，够深的！” 　　“尺寸？” 　　“不好说，最少也得有两米多长吧……你干什么？” 　　达克把手伸进划痕里摸索一阵，抬起手来：“你们看！” 　　这是一颗粗大的六角形螺帽，孔洞足有达克的拇指那么粗。 　　罗伊斯接过来，端详一番，道：“这是一种固定螺丝，一般用在大型机械的底座上。” 　　“大型机械？拆分了运下来？在这里组装？”达克自言自语，“各位，能让第一层的毒贩和杀手不挡道儿，能让第二层的老鼠不敢乱动，还能让管理处的侏儒装看不见，你们说，这会是谁？” 　　莱莉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要么教会，要么市政厅。” 　　达克摇头：“这两帮人要做事，用得着钻下水道？看这里！” 　　“这不是刚才的螺丝帽吗？有什么可看的？” 　　达克把螺帽翻了一个面，在头灯的照耀下，一个“h”清晰可见。 　　罗伊斯惊呆了：“不，不，不可能！这是……这是商会的东西？” 　　达克很平静：“只有这一种可能。汉密尔顿商会！现在斯内尔港一手遮天的势力！” 　　“对！”莱莉插言道，“我还知道，汉密尔顿商会会长的儿子理查德麦农，是我同学，他是个五级炼金术师！” 　　“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反正不是来做面包的。花帽，我知道你是汉密尔顿商会的人，但是，你别忘了，商会是怎么对你的？你用不着什么事儿都替他们说话。这么藏着掖着的，你还记得德雷克商会么？” 　　伊莎贝拉皱眉道：“他们躲在这里进行某种实验？” 　　“我想八成是这样，这么大个头的材料和设备运进来，不可能不被发觉，可是教会和市政厅连屁都没放一个，一定是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各位，我们要是就这么撞进去搅了人家的好事儿……” 　　“不行！”伊莎贝拉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我们必须去！我绝不容许出现第二个罗德里格斯！” 　　达克撇撇嘴：“或许，我们应该上去向圣堂报告！” 　　“不行！”伊莎贝拉反应十分激烈，一口回绝，“就像你刚才说的，希克斯图一定也是汉密尔顿的同谋！去找他还不如去找乔治呢！” 　　“同意！”莱莉立刻赞成，“我们这就往回走，去第二层跟乔治联络。” 　　达克幽幽地道：“恐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我们来的路上，一定有埋伏了。” 　　“有什么依据？” 　　“直觉。” 　　“……好吧，那我们往前走？” 　　“敌人一定准备周全了。” 　　“……那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啊？” 　　“慢慢后退，反过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使魔刚换了用法，正好拿他们开张！” 　　[91.第九十二章 黑暗深处（2）] 　　有人用史莱姆的视角去观察过世界吗？ 　　熟悉的一切都变成狰狞可怕的恶魔，巨大，高耸，似乎张牙舞爪随时要扑下来，时时刻刻会出现危机，就连一只老鼠，也变成老虎一样凶恶而致命的恐怖野兽，随时会扑上来，狠狠地撕开你的身体，从里面寻找可吃的东西。 　　缓慢的移动速度，几乎为零的防御能力和进攻手段，让史莱姆成为所有魔物中最卑下、最低级的存在。 　　所以，所有的史莱姆，都拥有与生俱来的、无与伦比的对波动和震动的感知能力。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寻找黑暗的角落隐蔽，或是展开身体，尽量让自己变成一滩黏糊糊的污水。 　　在它们的眼睛里，所有不会发出波动和震动的，都是安全的；偶尔发出较弱波动和震动的，是值得怀疑的；所有能发出强烈波动和震动的、会移动的东西，都是危险的。绿、黄、红三色，史莱姆的视野，就是这么简单，泾渭分明。 　　现在，达克的视野就是如此，黑暗已经不重要了，他满眼都是绿、黄、红三色组成的巨大色块。 　　左前方发出雷鸣般声音的连绵不绝的红色，是汹涌的水流；微微震颤的淡黄色，是脚下的地面；头顶巨大的暗绿色正方形，是高高的穹顶。以及，前方六个微微摇动的，散发出刺目红光的小点！ 　　果然有埋伏，看位置，刚才应该是潜伏在截流室底部吧，那么臭烘烘的地方，还真难为你们了。现在爬上来，想从背后给我们一闷棍？想得美！老子早等着你们哪！ 　　六个对手一看就是老油条了，一前一后，左二右二，既有行进速度，又有搜索范围，一旦有情况，走在前面的人往后一缩，两翼展开，一下子就变成个包抄围攻的阵型。要是被这种家伙打个措手不及，后果是致命的。 　　可惜，各位，你们以为，躲在柱子后面，就能盖住身上的波动吗？ 　　达克冷笑着，缓缓举起手中的巨铳。 　　嘭的一声轻响，一枚拳头大小的球形弹丸从铳**出，按照预定的路线，划了一条高高抛物线，在离他们二十米的位置悄然碎裂，一滩像极了史莱姆的粘液无声无息流淌出来。 　　对手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敌人的追踪上，根本没留神脚下。 　　“史莱姆，又是史莱姆！这些会吐酸水的小玩意怎么杀都杀不干净！可恶！”一人愤愤地道。 　　“这种潮湿环境下，设备损坏很正常，跟杀不干净史莱姆没什么直接关系，要怪罪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还是早点把那四个家伙收拾了吧。” 　　“听说是两男两女，老规矩，女的多留一天？” 　　“拉倒吧，能下到第三层的没有蠢蛋，安全第一，下手干脆利索点——你他女马干啥呢？” 　　说话的这人明显是个头目，他一扭头发现，一名手下正拼命拿脚擦地，不禁有些不快。 　　旁边有人嘿嘿笑道：“是不是憋太久了？喂，踩史莱姆有快感么？” 　　“不对，这东西好粘，不是史莱姆，有古怪！我给粘住了！” 　　“我他女马也给粘住了！这什么玩意儿啊？” 　　一片混乱之中，没人发现，一只细小的黄蜂，悄悄落在头目后颈上。 　　“怎么样？”伊莎贝拉急切地问。 　　莱莉专注地注视着护目镜内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的数据，一边自言自语：“正在连接，连接已建立，读取技能资料，正读取能力资料，速度好快，很好，很好，读取完成，分析中……好！一个四级大剑士，善用冰环击、瀑流冲击。队伍里有远程职业，有牧师，无法师。哥，火焰弹催化；罗伊斯，雷光刺，点掉牧师，要伤不要死！” 　　潜伏在壁角黑暗中的罗伊斯激活了雷光刺上的恶魔之眼，猩红色的光线，落在敌人牧师的肩膀上，化作一个小小的，微微摇动的红点。 　　又是嘭的一声轻响，一发赤红如火的球形弹丸呼啸而来！ 　　“有埋伏！”头目一道剑气斩将球形弹丸在空中划为两半，然而正中达克下怀，球形弹丸分成两半，无数火焰从中迸射出来，化作一场小小的火雨，淋了六人一身。 　　“嗷！我的头发！” 　　“别慌，普通火而已，咳咳，什么？烟有毒！” 　　火焰落入粘液，顿时腾起黑烟，黑烟有浓重的刺激气味，闻一闻，立刻感到头昏脑涨。 　　头目反应极快，长剑挥下，带着一股蓝色水流一起落下，将火压灭，然而，火焰一灭，燃烧不完全的液体腾起了更大股的黑烟！ 　　“我的眼看不见了！咳咳，咳！” 　　“牧师，牧师净化……咦，你肩膀上有个红点！” 　　正要施展净化的牧师一低头，发现肩膀上果然有个红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劲风杀到！ 　　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叫，牧师光滑的肩甲被一箭贯穿，强大的冲击力把他身体带着朝后飞去，一箭钉在墙上！其余五人，在滚滚浓烟中轰然倒下。 　　黑烟散去，透明的黄蜂振翅飞回，乖乖落在莱莉手中。 　　“敌方状况确认，五人昏厥，一人重伤。安全。” 　　达克用脚拨拉拨拉已经昏倒的头目，发现确实没有反应，朝被钉在墙上的牧师走去。 　　鬼火面具的双目闪动着妖异的红光，达克冷冷道：“你们是谁？” 　　“别以为戴个面具就能把老子吓住！” 　　“随便，”达克抬手把一坨黏糊糊软趴趴的东西拍在他头顶，“脑子不会说假话，直接取脑吧。” 　　牧师感到头顶一阵温热，那东西正在释放热流，腐蚀头发，他感到头发正在一绺一绺往下脱落！ 　　达克的声音幽幽的：“感觉到它的存在吗？它会慢慢剥掉你的头皮，然后融掉头盖骨，一个完整的、可爱的脑子，就露出来了，”他的十指缓缓上下摆动，看起来十足邪恶。然后，再进行一点小小的加工，啧啧——” 　　几乎与这句话同时，头皮也传来微麻的感觉，那牧师顿时慌了神，大叫：“我说，我说！” 　　原来这六人并非汉密尔顿商会直属，而是被雇佣来的黑手队。 　　所谓黑手队，是专门跟在领取有价值任务的佣兵队伍后面打闷棍下黑手的队伍。等佣兵做完任务，获取了有价值的物品，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们从背后下手。 　　这次委托他们的是汉密尔顿商会的理查德麦农，要求他们在这里潜伏，截杀一支四人小队。他们等了两天，结果一头撞到铁板上，被灭团了。 　　“理查德麦农，他在哪里？” 　　“就在第三层，汉密尔顿商会不知道要干什么，在第三层弄了个神秘的设备。不许我们靠近。” 　　“嗯，你可以滚了。”达克一把把箭头拽下来，牧师疼地嗷的一声差点晕过去，伊莎贝拉不忍，给他放了个治疗术。 　　“谢谢，谢谢！”牧师如蒙大赦，掉头想溜。 　　达克一声轻喝：“站住。” 　　牧师乖乖回来。 　　达克厌恶地朝地上五个家伙一摆手：“这堆破烂，收拾干净了！” 　　一通忙活，六个鼠辈抱头而去。 　　罗伊斯拍拍达克肩膀：“哥们，你那剥头皮啃脑袋的玩意儿挺酷啊，直接把那厮吓尿了，怎么控制的？” 　　达克嘿嘿一笑：“随便捞了只史莱姆拍他头上，吓唬他的。我小时候淘气，把史莱姆顶头上，结果头发掉光光，挨了好一顿打，还好，后来又长出来了——我更关心的是，汉密尔顿的那个设备，是什么玩意儿。” 　　[92.第九十三章 黑暗深处（3）] 　　1643小队继续向黑暗深处挺进。 　　罗伊斯问道：“你们有没有背后发毛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但又看不见它。” 　　“有。” 　　“有。” 　　“没有。” 　　唱了反调的莱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啊，我没打过仗。黑乎乎一片，又潮湿吧啦的，倒有一点长毛的感觉。嗯，不是刚才那六个家伙吗？” 　　达克摇头：“不是他们，是另一种感觉，好像四下里到处都是眼睛，但就是看不见。” 　　莱莉缩缩脖子：“哥你别吓唬我。” 　　伊莎贝拉道：“直觉这东西很玄，但有时候很准。我也觉得……停！” 　　众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嘘！听！” 　　若有若无的微弱惨叫声从他们来时方向传来。 　　“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在叫？” 　　罗伊斯用力咽下口唾沫：“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回去看看？” 　　惨叫声彻底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过。 　　达克道：“不可能的，这么大的水声，打雷一样，耳朵里还有塞子，能听到屁的叫！再说都走得这么深了，没必要走回头路。” 　　莱莉道：“可是，我们现在的听觉是史莱姆感受到的震动转化成的信号，不受水声影响啊……” 　　伊莎贝拉轻轻拉拉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罗伊斯低声道：“不是人类。” 　　“对。”伊莎贝拉的回答十分简短。 　　无形的紧张感顿时笼罩了小队，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打量着四周。莱莉干脆把侦察蜂召了回来，化作一颗金色的小球，高高悬在穹顶。 　　侦测范围扩大，感知能力上升，探测隐形单位！ 　　莱莉突然发现，在前方十米处的截流室底部淤泥下，有一丝诡异的红色！ 　　“发现了！巨蛇！” 　　与莱莉的惊叫声响起同时，足有圆桌粗细的巨蛇猛地从池底窜起！ 　　一瞬间，众人的视网膜上，全是巨大粗壮的红色！ 　　无数腐臭的烂泥被挟裹着卷上穹顶，再化作一场腥臭的泥雨砸下来！ 　　巨大的怪蛇一直顶到穹顶，然后，居高临下弯下头，朝众人示威似的张开了血盆大口！十字排列的四颗巨齿足有大腿粗细！在头灯光柱的照耀下闪动着森森的寒光！ 　　它全体漆黑，裹满了又腥又黑的烂泥，一部分身子露在泥外，另一部分藏在泥下，不知还有多长。露出泥外的部分，生满了锋利的尖刺，最短的也有手臂那么长！ 　　达克大叫：“什么玩意儿？蛇吗？” 　　罗伊斯也大叫：“蛇身上不长刺！” 　　莱莉同样大叫：“也可能是变异的仙人掌！” 　　伊莎贝拉叫声最大：“仙人掌不长牙——要来了！” 　　一道诡异的绿光从蛇身末端迅速升起，一直盘旋到巨蛇的喉部，凡是绿光盘旋过的位置，迅速膨大起来，看上去像一只被吹成长条形的球。巨蛇身上的刺，猛地向外一探！ 　　伊莎贝拉大叫：“圣佑之盾！” 　　银光闪过，巨大的盾牌出现在众人面前，把四人完完全全的保护在后方。 　　罗伊斯冷汗下来了。 　　最拙劣的防守，就是满脑子“我扛得住”，然后藏在盾后边死撑！一旦盾破，全完了！ 　　对手的技能是什么都不清楚，上来就开盾死守？作死吗？ 　　不能让对方肆无忌惮地砸全额伤害！ 　　雷光刺呼啸而出！一箭命中巨蛇腹部！ 　　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响起刺耳的噼啪声，巨蛇半截身子打起了哆嗦，无数枚锋利的尖刺好似离弦的利箭，四下乱飞，因为这一哆嗦，至少三分之一尖刺撒得没了边，甚至还有不少给甩上了穹顶。 　　当当当连声大响，伊莎贝拉的光盾只撑了十二发便轰然破碎，如果不是罗伊斯这一箭，现在四人都变成马蜂窝了。 　　有一枚失准的尖刺不偏不倚正朝伊莎贝拉飞来，傻女孩还沉浸在“盾竟然这么快就破了”的痴傻之中，眼看小命不保，横刺里伸来一根铳管，一铳把尖刺砸飞。 　　达克救下伊莎贝拉，没多说话，咔哒一声上膛，一扣扳机，嘭的一声闷响，一发爆炎弹划了一道弧线，朝巨蛇头部飞去。 　　爆炎弹和火焰弹虽然名字相似，威力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火焰弹只相当于普通火焰的燃烧效果，而爆炎弹是爆炸加燃烧，特别是，在弹体内还添加了不少炼金术提纯的助燃材料，甚至能浮在水面上烧！ 　　那巨蛇真不含糊，半空中把爆炎弹一口咬住，脖子一探，咕噜咽下肚去，把四人吓得魂飞魄散，完了还朝四人张开利口，示威似的咆哮了一声！ 　　达克狼狈叫道：“还有什么招？” 　　罗伊斯大叫：“没了！” 　　莱莉更不用说，就剩下打哆嗦的份儿了。 　　伊莎贝拉面色苍白：“被雷光刺扎了只哆嗦一下？这么高的法术抗性，这么高的防御，怎么打啊？射速再快也打不破它的皮啊！” 　　就在这时，巨蛇突然摇晃了一下身子，紧接着，噗的一声，好像有人放了个闷屁，从巨蛇背后，爆出一大团血肉来！ 　　巨蛇惨号一声，身子猛地一摇！ 　　莱莉指着乱扭乱摆的巨蛇大叫：“爆炎弹在它肚子里炸了！把它的背炸透了！” 　　罗伊斯不答话，第二发雷光刺已经蓄势待发，他干脆来了个稳稳的跪姿发射，端平雷光刺，第二发箭矢呼啸而出，这次命中的是巨蛇头部，可以明显看到，巨蛇整个上半身僵直了两秒钟。 　　两秒钟很短，但对达克来说，够了！ 　　巨铳铳口抬起，对准蛇口，又一发闪动着青绿色光芒的榴弹激射而出！ 　　达克这一次使用的是震波弹，这种风属性弹会在五平方米范围内制造强烈的震荡，短促有力的爆发会把周围一切细小脆弱的物件撕成碎片。 　　不管哪种生物，内脏都是柔软的，如果巨蛇把震波弹吞下去，它的五脏六腑就彻底变成一滩浆糊。 　　巨蛇不傻，虽然身子在硬直状态，但知道这小球都是加了料的，轻易享受不得，赶紧闭口，青绿色榴弹没有落进它的口中，擦着巨蛇的身子向下落去。 　　众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没中！ 　　莱莉急得跳脚：“我说了，别打移动目标，别打移动目标！” 　　巨蛇恢复力超强，很快就摆脱了麻痹效果带来的硬直状态，重新昂起头，巨大的血红嘴巴向四人咧开。 　　然而，就在此时，在它背部，传来一声沉闷的震波声响。 　　[93.第九十四章 黑暗深处（4）] 　　青绿色的震波弹划了一道弧线，落向了刚才被爆炎弹炸开的巨大伤口。 　　嘭的一声沉闷爆响，巨蛇的半截身子都被撕开，污血和烂肉四下飞溅！ 　　庞大的身子摇了两摇，轰然倒下，四人连忙躲闪，巨大的蛇身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上，紫黑色的液体从巨蛇口中缓缓流出，没了动静。 　　四人丝毫不敢放松戒备，全神贯注盯着巨蛇的一举一动，足足过了十余分钟，巨蛇完全没了声息才松了一口气。 　　莱莉小心翼翼地靠近倒毙的巨蛇，仔细观察：“这是什么怪物啊？这么大，它吃什么？” 　　达克嘴巴一撇：“吃肉呗，这下头又不长草。” 　　“肉也不多啊，它总不能吃臭泥吧？奇怪了，这不合常理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该走了。” 　　“不，”伊莎贝拉道，“没这么简单，既然汉密尔顿商会在这里安装了设备，不可能遇不到这东西。难道说，这东西是他们制造出来的？” 　　达克摇头：“这东西又不能到地面上去，制造它有什么用？防守吗？” 　　“炼金术师的脑袋里，谁知道装的什么！怪不得教会要控制炼金术，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了！” 　　“危险的是人，不是技术。” 　　“你能保证技术不被人滥用吗？” 　　不知不觉间楼就歪了，两人正在斗嘴，突然听到莱莉一声尖叫。两人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莱莉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到截流室边缘探头往下看，不小心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截流室里，还好罗伊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达克大怒：“你疯了你！看什么看！” 　　“对……对不起……不小心……” 　　难怪达克发火，这第三层的截流室和第二层不同，每个都是方方正正的巨大深坑，至少有五十米宽，深不见底。第二层的污水顺管道注入这里，然后沿总排污管通向第四层的海洞。 　　经过多年的沉积，污泥早已腐烂发臭，充满了各种致命的毒素，一个个大截流室就是一个个巨大的剧毒沼泽，一旦失足坠落，绝无生理。 　　莱莉已经低下头去，达克仍然气愤难平：“冒冒失失，你嫌自己命长还是怎么着！看看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伊莎贝拉悄悄扯了达克一把，达克愤愤地住了嘴。 　　莱莉红着眼圈道：“我想看看，那里面有什么——里面没有水！”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罗伊斯走到坑边，朝下观望了一番，惊奇地道：“真是没有水！” 　　“怎么？没有水很不正常吗？”达克对此没有什么概念。 　　罗伊斯道：“不正常，现在刚刚下了暴雨，这里面的水就算没有蓄满，也总该多少有些，但这个坑里只有潮湿的烂泥，没有水。水去哪儿了？” 　　地下蒸发慢，所以大型截流室里平时都是有水的，更不要说刚刚下过雨。截流室的设计思路是污物和泥沙下沉，水上浮，多余的水从坑里漫出来向排水管道溢，流到第四层进一步沉积和过滤，清水入海，残水渗入地下。 　　听他这么一说，达克的眉头也皱起来：“水往低处流……难道，坑底有洞？莱莉，侦察蜂能钻泥底么？” 　　莱莉使劲摇头。 　　达克沉吟道：“如果坑底有洞，那就是说，这里和第四层被打通了……你们还记得下来之前，汉尼拔说过第四层可能有什么东西吗？”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史诗生物？” 　　生活在极北冻海的、能将战舰拖入海底的远古海魔库拉肯，生活在南方瘴魂森林中的毒液之王、九头怪蛇海德拉，生活在死火沙漠里的、据说能吞噬掉整座城市的巨大沙虫之母昆沙毕……一个个强大的存在，不断的嘲笑着人类的渺小与无能，至今，人类对这些史诗般的存在，还只能仰望。 　　现在，下水道里居然出现了一只史诗生物？ 　　用不超过三级的技能和道具跟史诗生物叫板？活腻了？ 　　“可能有而已嘛，哪能那么巧让我们碰上，再说，这家伙哪有一点史诗生物的霸气？史诗生物，不是应该动一动天崩地陷，摇一摇地动山摇么？”罗伊斯完全忘了刚才的窘迫与危急，照脑袋一脚，“你看这货像不像墓地里的泥龙？” 　　莱莉蹲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还真有点儿像。而且，泥龙和铁蚯蚓可是秉承了史莱姆的特性，群居哦。” 　　最后三个字让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莱莉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给那三个人造成了怎样的打击，她接着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这下边的环境，怎么也支持不了这么大个头的家伙啊，吃的也没有，魔能也没有，光靠一堆臭泥和脏水，能生出这样的东西来？要好好研究一下——我要用五分钟，别打扰我。” 　　说完莱莉就进入了研究模式，围着搁浅在坑边的半截蛇身来回打转，东摸摸西碰碰，还扳开巨蛇的大嘴巴把脑袋伸进去，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伊莎贝拉忧心忡忡道：“我们要用三级的技能和道具同时对付两个敌人，一个实力强大的商会和一只未知的史诗生物。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罗伊斯沉吟道：“我看悬，能干掉这家伙就是极限了。而且现在敌暗我明，继续探索实在不明智。” 　　“那莱莉的任务怎么办？她可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明知敌人实力强劲还要硬刚，那是蠢货。” 　　一直沉默的达克突然冒出一句话：“我看不一定。乔治说过事不过三——没有什么是三级办不了的。” 　　罗伊斯一惊：“你疯了？你是个连级别都没有的小警察，不是光明神！” 　　达克嘿嘿一笑：“每次你说这句话，我都要放倒一大堆级别比我高不少的家伙。” 　　“这次不一样！” 　　“哪次都不一样，哪次结果都一样。” 　　“哥们，自信不是自吹，你说说看，就算放翻了汉密尔顿商会，下去怎么跟那只史诗打交道？跟他说嘿伙计，我有东西掉你这儿了，还我好不好？” 　　“我突然有个想法，现在还不好说，”达克摇摇头，“咱们再往前走一小段，看见汉密尔顿那个设备就掉头，任务不做了，成不？” 　　“我又不是你妹妹，用不着哄我！”罗伊斯愤愤地甩手，“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帮忙？伊莎贝拉，要不你先上去……好好好，别瞪我，我不说了。” 　　达克朝正在忙活的莱莉一抬下巴：“等她忙完，咱出发！” 　　莱莉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站起身来，正好五分钟。 　　达克问道：“怎么样？” 　　“很奇怪，身体外观和泥龙有天壤之别，内脏差异也很大，但是——” 　　达克惊道：“老妹你钻它肚子了？” 　　“你才钻它肚子！侦察蜂啦，别打岔！但是身体基本结构却差不多，都是两根软管套起来的模样，外皮粗糙，保护和支持内腔；内腔平整光滑，没有什么主要脏器。” 　　“没有内脏？” 　　“对，没有内脏——这个等会再说，还有，它的血肉成分，和泥龙是一致的。” 　　达克觉得不妙：“这说明什么？” 　　莱莉一指蛇尸：“它很可能是史莱姆！和泥龙、铁蚯蚓一样的异化史莱姆！” 　　罗伊斯惊叫：“我想起来了，我们在第一层收拾毒贩和杀手集团的时候，让乔治往下边倒过聚集信息素，算算时间，天！难道是我们把它引上来的？这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关键不在这里，”莱莉一摆手，“它露出泥面的部分有五米三左右，这么长的躯体都没发现主要内脏，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它还有更长更主要的一段在泥地下！” 　　伊莎贝拉低声道：“这意味着它根本没受致命伤，有可能再次苏醒。” 　　罗伊斯打了个寒噤：“我宁可去跟商会打交道，好歹他们是活人。” 　　达克嘿嘿一笑：“活人有时候比怪物疯狂——好啦，趁它没醒，快闪。” 　　四人刚刚离开，巨蛇的尸体就缓缓扭动起来，静悄悄地滑入泥坑，迅速隐没于乌黑的烂泥中，消失不见。 　　[94.第九十五章 黑暗深处（5）] 　　下水道第三层右边的八个截流室果然有古怪，随着侦察蜂的逐渐深入，他们惊讶地发现，八个截流室有六个已经被填成了平地，还打好了地基，一座怪模怪样的灯塔屹立在当中，周围亮如白昼，数不清的工人来来回回，将许多材料运入灯塔，还有数名披法袍的法师与炼金术师混迹其中。 　　当侦察蜂把图像传回来，莱莉和伊莎贝拉当即傻眼，没想到这下面居然还有如此庞大的炼金术设备，而达克和罗伊斯更是惊诧莫名，这东西，他们见过！ 　　那是在德雷克商会负五层之下的无名地带，一个巨大鼠洞中，罗德里格斯设计并制作了这样一个巨大的魔能反应堆，给上层提供魔能。意外的被他们俩和汉密尔顿商会潜伏在德雷克中的卧底、法师莫森发现。 　　当时三人急于逃生，没多在意；上去后，达克对乔治提过此事，但乔治并不热心，于是此事也就搁下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又出现了！看样子，还进行了改良。 　　当巨大的雷电贯穿灯塔全身，蓝色电光随着粗大的黑色导线导入一旁的储能线圈时，莱莉彻底不淡定了。 　　“这是什么？人造雷电？还能储存？天哪，看这个，箱子的规格，是废弃的风灵矿石！他们，他们可以用这个给魔能消耗殆尽的风灵矿石重新充能！天哪，这是划时代的发明！” 　　达克和罗伊斯对视了一眼，一齐道：“这是划时代的剽窃！这玩意儿是罗德里格斯发明的！我们俩都是见证！” 　　“好吧，”莱莉悻悻道，“但是！不管如何，这是人类伟大的又一证明啊！我坚信，人的智慧和理性，会驱散愚昧的黑暗，把科学——呃，炼金术的光辉，撒播于四方！所有人，都会沐浴其中，享受……” 　　达克不管疯疯癫癫的可怜妹妹，对另外两名队员道：“现在问题很清楚了，汉密尔顿把罗德里格斯的破烂偷了出来，在这里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搞什么玩意儿。正好挡咱们的路，怎么办？” 　　伊莎贝拉想了想，道：“派黑手队对付我们，撕破脸啦，别指望和平解决。” 　　“同意，”罗伊斯点头，“商会历来干脆利落，挡路者死。这事儿肯定没法善了了。但是，咱们怎么办呢？” 　　达克一拍莱莉肩膀：“莱莉，里边的头头是谁？” 　　“哎？哎！是理查德麦农。” 　　“还有别人吗？” 　　“没了，管事儿的就他自己。” 　　达克和罗伊斯一起笑起来：“原来是‘万年老二’啊。” 　　伊莎贝拉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万年老二？” 　　罗伊斯简单介绍了一番。 　　汉密尔顿商会会长有两个儿子，长子理查德帕森，次子理查德麦农。长子能力比较强，年近三十，是父亲着力培养的接班人。次子处事能力比其兄差的太远，接班人的位子眼看是没什么指望了，只好踏踏实实做个纨绔。 　　但是，做纨绔也是技术活儿，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欺男霸女抱大腿，这些事儿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这位二少爷正事不行，纨绔的本行做得也是猫三狗四，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叫狗屎做鞭子，闻（文）也不行舞（武）也不行。所有领域，在纨绔当中，居然没有一样能独占鳌头的，故而人送外号“二哥”，私底下又称“老二”，意思很明确，你丫就是根叉叉。 　　提起这家伙，莱莉气不打一处来：“理查德麦农，商会会长的二儿子，处死卡洛儿的时候，他跟希克斯图站在一块儿，恨不能跪下舔希克斯图脚丫子！哼，一条哈巴狗。” 　　达克没接妹妹这个话茬，他在快速地思考对策。众人都静悄悄地看着他，等他拿主意。 　　过了一会，达克抬头道：“你们说，这家伙在这儿冒出来，是汉密尔顿的意思么？花帽你是汉密尔顿的人，刚才莱莉放的影像里，有没有商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罗伊斯斩钉截铁道：“一个都没有。你的意思是，这家伙自个儿偷溜下来的？” 　　“有可能。所以，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秘密。” 　　伊莎贝拉打断：“他怎么知道我们下来的？” 　　达克转身注视她：“我们一下第一层，他就知道！你忘了，现在斯内尔港最吊的傻缺是谁？” 　　罗伊斯啊了一声：“断鸟男希克斯图！” 　　“正确，他要跪舔希克斯图，所以希克斯图只要一个眼色，他肯定摇着尾巴颠儿颠儿地去。我们在第一层遭遇的伏击，肯定是希克斯图安排的，没干掉我们，就把这脏活儿压给了他。为了保密，为了跪舔，他跟我们作对也就理所当然了。” 　　“我们怎么办？” 　　“我有个想法，不妨把第一层用过的办法再用一次。” 　　“扮巫妖？” 　　“不，理查德麦农不是傻子，巫妖这种玄而又玄的玩意儿他肯定不信。我们四个要降一降，做黑暗神教的信徒。说不定，能兵不血刃的过去。” 　　“好主意！具体怎么干？” 　　“来，咱们这样……” 　　当达克他们正商量如何给理查德麦农下套时，理查德麦农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临时搭建成的指挥室里走来走去。 　　他不甘心万年老二的命运，他要勇敢地与命运抗争。于是，他背着父亲和大哥，亲自策划了这次计划。 　　德雷克商会的式微来得如此之快，遗产又是如此之丰厚，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抢夺财产和商业资源时，他作为炼金术水平最高的纨绔——嗯，曾经是，现在最高的是克里斯蒂安，人家老爸是斯内尔圣堂主祭——当然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在德雷克卧底多年的法师归队了，还带回来一条有意思的消息，在德雷克商会最下层，罗德里格斯遗留下一座还勉强能运作的魔能反应堆。 　　这座反应堆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设计思路，整体构造和魔能储存方式都是全新的，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激动之余，他不由得动起了脑筋，既然罗德里格斯已死，那这座反应堆，这座划时代的杰作，怎么能让它埋没于地下呢？ 　　没有人会支持我的，肯定没有人！他们只会一边嘲笑我，一边把反应堆当做恶魔的遗物砸得粉碎！一群不解风忄青的笨蛋！ 　　还好，还有一位圣使希克斯图大人能理解我！能给我支持！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让世界都来嘲笑我吧，最后被嘲笑的，将是整个世界！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在刚才，有人汇报，六个储能罐区中，有一个罐区人不见了，那是二十二个人，连工人带护卫，全不见了。 　　理查德麦农突然闻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95.第九十六章 黑暗深处（6）] 　　“设备正常运转，人不见了？怎么会？” 　　理查德麦农大声问道，但这句话更多的是自问，没有人可以给出建议。这次的秘密研究是他自己策划、自己负责实施的，除了他，没有人为此而负责。 　　他头上沁出了一层晶亮的汗珠。 　　这次的研究，可以说触犯了诸多忌讳，这种研究教会肯定不高兴，幸好希克斯图鼎力支持；市政厅那边虽然卖了自己一个人情，但那更多是看父亲和大哥的面子，而不是自己；这种研究路子如果被炼金术协会知道，估计那帮老顽固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理查德麦农真的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感觉，这感觉是如此强烈，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还有二十二个人消失不见这个事实。 　　他默不作声，旁边有人沉不住气了：“二少爷，该如何做，请您示下。” 　　理查德麦农无奈地看了那人一眼，这人是早先派往德雷克商会的卧底，一个三级法师，叫莫森还是莫奈的。据说他把地下五层搞得天翻地覆，还拿了双盾堡垒银勋章，是个人才。本来该升他职，不过因为大哥看他不顺眼，嫌他阴气森森，冷处理了，就做一般护卫的活儿。这家伙也没有怨言，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但实际上盯着他的眼睛看就会发现，那眼睛射出的冷冷寒光，好像蛇眼，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那个，莫……莫……” 　　“属下莫森，法师。” 　　“哦，对，莫森！你……带人去看看，嗯，去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开小差了。哈哈。” 　　“恕属下直言，一定不是。如果是一两个，或有可能。二十二个，一定是遭到了突袭。” 　　“但是，报警法阵根本没有反应，一点法力波动也没有，怎么可能呢？” 　　“二级以下，触发警报的可能性很低，”莫森停了一停，似乎在回忆什么，“当初在德雷克商会，一个连级别都没有的家伙，与五级剑师战成平手。” 　　“啊，啊，很厉害，那个，你……还是带人过去看看。” 　　“遵命，但属下要多带人手，至少十二个。” 　　“给你！” 　　“是，”莫森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二少爷，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无论遇到什么，请务必镇静。如果难以决断，相信自己的感觉。” 　　“咦？哦，谢谢！”理查德麦农不由得道了声谢，但马上就觉得不妥，自己是堂堂商会二少爷，怎么能向一个下人道谢？不禁有些脸红，连忙咳嗽两声，端起架子道，“这里有我坐阵，我还要处理一下魔能输出功率不足的问题，你快去吧！” 　　莫森暗自叹息一声，去点齐人手，朝储能罐区走去。 　　其实莫森心里也在犯嘀咕：十天前这里就彻底清空了，除了赶不尽杀不绝的史莱姆，什么也不剩，连坑底的淤泥都清掉了不少，又专门铺装了坚固的地板，然后才架设线路，组装反应堆；四周都布设了大功率的光石灯，亮如白昼，报警法阵有些还是自己亲手布设的，神不知鬼不觉丢了二十二个人，怎么可能呢？ 　　是哪支势力在下手？ 　　敢动汉密尔顿商会的人不多，教会、市政厅、炼金术协会？现在商会是他们拉拢的对象，应该不会做这种事。那么，难道是大少爷？继承权之争？这万年老二连纨绔子弟都当不好，又威胁不了他的继承人位子，还有啥可对付的？ 　　巨大的储罐区到了，原本的截流室被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白色砖房一般的四四方方储藏库，无数粗大的黑色导线从反应堆连通到墙壁内部，为存放在里面的废弃元素矿石重新充能。 　　虽然莫森不是炼金术师，但法师有哪个不了解炼金术的？现在一方面，元素矿石一矿难求，价格居高不下；而另一方面，废矿石储存和处理成了大问题；现在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技术，白菜价吃进废矿石，充能完毕再卖出去，想来二少爷会大捞一笔。 　　人类的聪明才智，还真是难以想象啊……人类？如果那二十二个人的消失，不是人类所为呢？ 　　莫森猛地停下脚步，后面训练有素的护卫立即停步，静悄悄的。 　　十七个大型截流室，有八个地下潜伏着巨大的异形生物，在人类到来之前，它们是这里的霸主，各自有各自的地盘，现在，八只呆头呆脑的傻瓜早被剥皮抽筋分解成了炼金术材料，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这一层安全的？ 　　莫森的目光鬼使神差地投向了脚下。 　　难道是第四层爬上来的？那里可是通过排污洞直通大海啊！海里什么玩意儿没有？ 　　海里东西爬上岸？然后凿穿十几米厚的渗透层？ 　　开什么玩笑！ 　　要有这么强大的家伙，早把第三层掀翻了！还会等到现在？ 　　揣着一肚子问号，莫森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六号储能罐区。 　　光石灯依旧明亮，遍布的警报法阵也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设备还在嗡嗡的低声运转。 　　真的凭空消失了？ 　　无声的恐惧开始在众人心中悄悄发芽。 　　“靠拢，不要落单，慢慢走。” 　　护卫们立刻集中起来，各执兵器，全神戒备。 　　“停！” 　　莫森缓缓蹲下，地上一条粘液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他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捻一捻，粘糊糊的，有明显的烧灼感，巨大蜗牛爬过？不可能，这么粗的粘液痕，蜗牛的体重一定大得惊人，自重会把它自己压死的。 　　“头儿，你看那是什么？是不是一只靴子？” 　　莫森站起身，朝前方储能罐顶望去，在罐顶边上，确实有一只长靴。 　　靴子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 　　莫森走过去，手腕一抖，黑蛇蹿出，将靴子卷下来。靴子落地，从靴筒里缓缓流出一滩一模一样的粘液。 　　没等莫森过去看，又有人大叫：“那边有衣服！” 　　“那边也有！” 　　只有衣服，人不见了，所有的衣服，都盖满了透明的粘液。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正落在莫森头顶，莫森抬手一摸，软软的，粘粘的，抓来眼前一看，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是一颗眼珠！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向黑洞洞的穹顶，光石灯的明亮驱散了穹顶的黑暗，那里，半颗头颅正在迅速消融，刚才的眼珠就是从眼眶里掉下来的。 　　所有人同时发出惊叫！ 　　[96.第九十七章 黑暗信徒（1）] 　　啪啪啪连声作响！ 　　仿佛一场骤雨从天而降，数不清的透明软胶状物从穹顶落下，组成一张巨大宽阔的透明布，把十三人完完全全覆盖在下面！ 　　黑光一闪，水桶粗细的黑色巨蛇咆哮冲上穹顶，把透明的、让人窒息的胶质层撕了一个大洞，然而，仅仅一瞬间，被黑蛇撕出的空隙，立即被旁边延伸过来的胶状物堵住！ 　　巨大的胶质层外面传来噗噗的击打声，更多的透明胶状物从穹顶落下，把胶质层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一滴透明的粘稠汁液滴在莫森手腕上，那刀割枪刺一般的剧烈疼痛让莫森抽搐了一下，然而他接着发现，被粘液滴中的皮肤迅速翻滚、冒泡，好像刚烧开的滚水！ 　　“它们在腐蚀我们，在腐蚀我们！”有人歇斯底里地叫道，“法师，法师！” 　　“救命！我没法呼吸了，没法施法！“ 　　窒息加腐蚀？这些东西是什么？史莱姆吗？ 　　莫森吃惊地看着，透明的胶质层继续迅速向内扩展，把一个个气泡蠕动着推到外层去。 　　“它们在抽气！在把空气抽出去！砍碎它们，砍碎它们！” 　　剑士疯狂地抽剑劈砍，但每一次劈碎几只，旁边更多地就蜂拥而上填补空白，再加上胶质层越来越厚，空气越来越稀薄，已经有人开始边打哆嗦边念临终祷词了。 　　女马的，居然，死在这样的东西手里！太大意了！ 　　莫森的头顶，突然有微弱的红点一闪，紧接着传来沉闷的爆裂声！ 　　红点范围迅速扩大，一瞬间就扩展成了一块红布，噼噼啪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胶质层出现裂纹，龟裂！龟裂越来越粗大！ 　　啪啪连响，眼前的胶质层迅速开裂，干枯，化为粉末！ 　　火焰魔法！有人，有人在救我们！ 　　所有人精神一振，莫森使出最后的力气，把元素黑蛇缠绕在拳头上，狠狠一拳轰出。 　　啪的一声脆响，最后一层胶质被粉碎，清新的空气迅速被口鼻吸入肺叶，因缺氧而昏昏沉沉的大脑重新兴奋起来。 　　原本柔软的、无孔不入的胶质随着水分的大量流失变得僵硬、松脆，在刀剑甚至拳脚的劈砍和打击下瞬间土崩瓦解。法师都没来得及出手，这些致命的杀手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碎块和粉末，只好挑那些还算完整的狠狠踹上两脚，聊解心头怒火。 　　得救了。 　　所有人长出一口气，感激地望向自己的救星，然而，等他们看清救星的样子，心全提到了嗓子眼。 　　来者共有四人，一模一样的装束，纯黑色的连帽斗篷，乌黑的斗篷下，看不见脸庞，只有两团诡异的火焰在微微跳动。四人胸前都有细小的银色十字纹，然而，那十字纹却是反向的。 　　四人的武器也各不相同，最前面那个身材高大的，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火铳；他身后那个身材瘦削的，端一把长管细铳，铳口还带着一发有倒钩的绿色元素箭；再往后那个空着双手，头顶一米多高处漂浮着一片金色的蛛网，看不出是什么职业；最后那个最为诡异，一颗燃烧着银色火焰的骷髅在环绕他不停地打转。 　　莫森心里咯噔一下：异教徒？他硬着头皮道：“感谢各位的帮助，在下，是汉密尔顿商会的护卫，黑牙莫森。要是没有四位，我们都完了，不知各位是——” 　　拿火铳的怪人缓缓开口道：“光的子民，不要害怕，我们是，黑暗的使者，狩猎。” 　　该死的，真是异教徒！下水道里什么时候冒出这些东西来的？ 　　莫森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火铳男继续道：“这里，是黑暗的领地。异种，我们自己狩猎，无需帮助，请你们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莫森顺水推舟道：“我们本不想打扰，但是，我们，有二十二个人被害，我们要知道，是谁干的。” 　　在莫森跟火铳男对峙时，一旁的蛛网人不停地在附近走动，四下查看储能罐和地上的战斗痕迹，这时，她站直身子，朝另外两个同伴连连打手势。 　　绿箭似乎不会说话，沙哑的喉咙发出几个不明意义的音节，火铳男回过头去，眼中火焰猛地燃烧起来，连续说了好几个“异种”“潜伏”之类的词语。 　　火铳男回过头来对莫森道：“非常遗憾，看现场，你的手下，死。埃赫纳吞，手下的异种，干的。” 　　“埃赫……纳吞？” 　　“我们的，敌人，污秽中诞生的……恶鬼，吞噬，融化一切。第四层，危险。” 　　莫森全身一震：居然被自己蒙对了，第四层果然有古怪！那个埃赫纳吞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这几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家伙如此忌惮？ 　　火铳男朝最后面的异教徒打个手势，那名异教徒上前一步，环绕他的银火骷髅张开嘴巴，无数银色粉末静悄悄洒下，幻化成一条浑身生满利刺的粗壮巨蛇，巨蛇口中生有十字形利齿，疯狂扭动身体，凶相毕露。 　　“埃赫纳吞，手下，刺噬魔，你们见过？” 　　莫森摇头，指着脚下的碎末：“多谢您的提醒，这些是什么？” 　　火铳男沉默了片刻，道：“蠕噬魔，埃赫纳吞，手下，上来第三层。小心。再见。”说着，他朝三名同伴一摆头，抬腿就走。 　　眼看四名异教徒就要遁入黑暗，莫森突然高叫：“等一下！” 　　四人齐齐回过头来。 　　“各位，既然你们有跟埃赫纳吞交战的经验，对这些异种了解很深，那能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消灭躲藏在第三层的埃赫纳吞手下呢？这样，如果各位需要下去收拾那个邪魔，我们也可以腾出手来帮忙。” 　　火铳男望向同伴，蛛网和银火骷髅摇头，而绿箭则点头。他考虑许久，缓缓点了下头。 　　莫森悄悄松了一口气，战斗力如何姑且不论，光是知根知底这一条，就胜过十个佣兵小队了，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那个蛛网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声音尖促高亢，竟然是个女子。 　　随着蛛网女的一声尖叫，火铳男猛地单手举起火铳，粗大乌黑的铳口指向他的脑袋！ 　　[97.第九十八章 黑暗信徒（2）] 　　嘭的一声闷响，一发赤红色的弹丸带着沸腾炽烈的火焰气息，擦着莫森的耳朵和肩膀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抛物线，落入黑暗，悄无声息。 　　莫森惊魂稍定，赶忙招呼护卫靠拢，向火焰弹落地的位置小心搜索前进。 　　在莫森看来，刚才这一铳纯属故弄玄虚，那个位置正好是光石灯范围之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东西？直射都没准头，还玩抛射？ 　　那发火焰弹的威力也就是泛泛，顶多三级，或许还不如同级别的火龙卷威力强劲。难道这家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但是，火焰气息作不了假，拳头那么大个儿的弹丸，落地怎么也该有火焰燃烧吧？落地无声，难道真打中了什么东西？ 　　火铳男飞快地装填了第二发，绿箭端平了长铳，银火骷髅走在第三位，蛛网女走到了最后。四人排成一条直线，向黑暗挺进。 　　他们如此干脆决绝，连搜索都不用，迅速前进，倒让莫森吃了一惊，直入黑暗，难道不怕中埋伏么？还是说，黑暗对他们来说，就如我们在光明中一样？ 　　莫森不由自主也跟了上去。 　　一片漆黑，莫森什么也看不见，他想取光石灯来，又怕犯了这些异教徒的忌讳——人家主动走到光下是自愿，你拿个灯朝人家晃来晃去算个什么事？ 　　前面的火铳男发现莫森跟上来，低声说了句什么，最后的蛛网女给莫森点了盏小型的光石灯，这才免了莫森的磕磕绊绊之苦。 　　直线行进速度很快，火铳男停下，似乎在翻看着什么，朝后招招手，蛛网女和莫森同时走来。 　　众人面前是一枚烧光的弹皮，却没有燃烧的痕迹，周围均匀分布着大量干硬的粉末——刚才那一发果然命中了，这里确实藏着一只异化史莱姆，不，应该按人家的叫法，蠕噬魔。 　　这一刻莫森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在黑暗中双眼视物，这是很了不起的本事。有些高级别的家伙能靠波动来发现敌人，但怎么也不如眼睛看来的实在，如果对手级别不高，波动微弱难以察觉，比如这蠕噬魔，想设下陷阱真是太容易了。 　　再说说抛射，这技术可不简单，标注射击诸元是相当繁琐的过程，等你算好了，敌人一移动，全白费了。而且抛射受风力风速影响太大，命中率难以保证，这火铳男想也不想，抬手就放，一发毙敌，要说他是蒙的，那莫森死都不信。 　　然后是观测范围和信息传递，这里离开刚才的储罐区，至少有五百多米，这么远的距离，那个蛛网女能发觉这里的微弱波动，这还是人么？这简直就是个活的真视法阵啊！发现敌人，简单叫一声，就能把信息传递给同伴，同伴迅速做出反应，他们之间一定有一套特殊的交流方式。 　　这还只是两人，绿箭和银火骷髅还没有出手呢，这样一支精锐的小队，难怪敢于把埃赫纳吞作为狩猎对象。 　　如果他们和汉密尔顿商会的佣兵、护卫发生战斗……地面上不好说，在这黑暗世界里，那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啊！ 　　这些异教徒，不，黑暗的信徒，还真是深不可测！ 　　如果莫森知道这四人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气得跳脚，这不就是一起在德雷克商会底下玩命的老熟人么！ 　　火铳男是达克，绿箭是罗伊斯，蛛网女是莱莉，银火骷髅当然是伊莎贝拉。乔治改良的史莱姆使魔不但可以变幻自己的形态，还可以变幻主人的外表——当然只是外观改变，内部没有任何变化，再加上一个喉部变声贴，于是异教徒狩猎小队新鲜出炉。 　　达克在被干掉的异化史莱姆前蹲下，查看情况。 　　从碎片来看，这家伙的个头极大，已经不是皮球，而是一个巨大的面团。在莱莉精准的定位和指引下，刚才的火焰弹准确地命中了它，高温瞬间把它体内的水分烧干，但是，这中间是什么？粘液？中间没有被烧干？看这个破碎的外壳，是空心球状，双层嵌套？外边烧干了，里边没事儿，溜了？ 　　与此同时，莱莉又发出一声尖叫：“地下！” 　　达克猛地向后仰！一道红影从地下嘭地爆射而出，朝黑暗最深处逃去！ 　　雷箭呼啸而出！红影只闪到一半，在空中被雷箭贯穿！ 　　锐利的绿色箭头身后拖着长长的噼啪作响的雷光尾巴，砰的将它钉在墙壁上！ 　　数道光石灯的光柱立刻笼罩过去，被钉在墙上的，居然是一只红色的史莱姆！ 　　这几下速度之快，真是电光石火，莫森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不等他甩出黑蛇，巨铳一声爆鸣，火焰弹直射——这个距离，再用抛射就没必要了——立时将红色史莱姆化作飞灰。 　　达克喃喃道：“原来这才是罪魁祸首啊，够贼的，这移动速度，比兔子还快啊，说好的史莱姆蠕动呢？都是骗鬼的吗？” 　　莱莉叹道：“可惜，挂了，要是逮回去研究研究……” 　　伊莎贝拉安慰道：“没关系，有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话说回来，这小东西好像有智慧啊，还知道设埋伏圈！” 　　莱莉不同意最后这句话：“蚁狮也会设陷阱捕捉蚂蚁，我觉得有可能是生物本能在发挥作用。” 　　这次达克站在伊莎贝拉一边：“我觉得伊莎贝拉说得对，这小东西有智慧，它不光知道设埋伏圈，还知道藏得远远的指挥……” 　　莱莉立刻抓住这句话：“你怎么知道它离得远就一定是那些普通史莱姆的指挥者？证据呢？” 　　达克一句话给她堵回去：“直觉。” 　　“哥！” 　　达克正色道：“这不是跟你吹牛扯皮的时候，现在咱们很危险，必须把最坏的情况考虑到。这小东西没想到咱们能看见它，没藏严实才给揪出来，要是它有防备，这种环境里，咱们还真不一定抓得住。” 　　罗伊斯道：“史莱姆不是群居吗？如果这种东西有一群的话，咱们就没得混啦！” 　　“不可能的。”莱莉嘿嘿笑道。 　　“为什么？” 　　“都聪明的话，它们一定会因为争当老大而自己大打出手的，史莱姆战争啊……” 　　达克淡淡一笑：“不，有一种情况下不会。” 　　“什么？” 　　“它们都属于同一个主人。” 　　[98.第九十九章 乔治的决心（1）] 　　笼罩在斯内尔港上空的浓厚阴霾依然没有散去，雨又一次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肖恩站在阳台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老爷，您要的资料，我找到了。” 　　尼古拉斯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进来。” 　　从昨天开始，老头儿突然喜欢上了阳台的风景，在这儿坐了一整天，还时不时呵呵呵的傻笑，并且要求把书桌也搬到这里来。后来阿丽克希亚劝他说最近多雨，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也不利于文件的保存，这才作罢。 　　老头儿心情显然不错，一边从肖恩手里接过调查表，一边问道：“肖恩，你辞掉了车夫的工作？” 　　“是的，墓地战斗的时候，少爷对我影响很大，我觉得史莱姆研究比做车夫消磨时间要好。” 　　“你不是佣人，是朋友，随时可以离开。” 　　“感谢您的慷慨——这是您要的汉密尔顿商会货栈的出货表副本。” 　　“唔，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嘛。不对，这个废元素矿石处理，怎么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 　　“或许是矿石稀缺，输入量少呢？” 　　“不，各商会都会有储备，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大波动，汉密尔顿在殖民地又找到了新矿源，不可能突然大幅度削减矿石处理费——要么他们找到了新能源，要么他们发现了矿石重新充能的方法。最近他们有没有人员异动？” 　　一旁的阿丽克希亚道：“老爷，听说汉密尔顿的二少爷理查德麦农已经十多天没露面了。” 　　“哦，万年老二想走捷径上位吗？只怕到头来白白便宜了别人。哼，和乔比起来，他简直是个屁。” 　　“老爷，”阿里克希亚轻轻推他肩膀一下，“别这么说。肖恩先生还在呢。”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这是我家，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说，万年老二会在哪里玩躲猫猫呢？” 　　“汉密尔顿的好手基本没有调动，也没有港口进出记录，说明理查德麦农还在港内。很可能在某个秘密地方。” 　　“五分之四的矿石可是一座山。再说，还得有足够的魔能供应。斯内尔港这么拥挤的地方，能让他敞开祸祸的位置可不多。” 　　“场地要大，要有足够的魔能供应，还不能太引人注目，难道是……下水道？” 　　“没错，下水道三层和四层的水流量都很大，又有现成的管道可以利用，稍微一改造，就是魔能发动机。” 　　阿里克希亚有些担忧：“乔的1643小队不是要去那里吗？会不会……” 　　“那几个小家伙是聪明人，对付一个眼高手低的万年老二不是问题。不过……” 　　尼古拉斯还没说完，乔治咚地一把推开阳台门，直直地走进来：“我有新的发现，爸爸。” 　　这一声爸爸好似二月的春风，一下子把尼古拉斯满脸的褶子都吹开了，他一下子站起来，笑容满面地伸开双臂：“哦，我亲爱的乔，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对不起，爸爸，事态紧急，”乔治本来想拒绝尼古拉斯的拥抱，想了一想，还是轻轻的拥了老人一下，“您看！” 　　魔法投影映照出乔治研究室里的景象。 　　两个房间里，密密麻麻全是史莱姆，一个多些，一个少些。 　　尼古拉斯不禁皱眉：“乔，每种环境都有承载力，一味增加史莱姆的数量，这种人为制造的环境没有什么代表性。” 　　阿丽克希亚道：“老爷，乔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看这个的，还是看看吧，乔，房间当中桌子上是什么？” 　　“装在密封罐里的食物。这两个房间，一个是实验组，一个是对比组。对比组是正常房间最大容纳数，在实验组中，我提高了魔能输出，暂时增加史莱姆代谢和繁殖速度，现在数量是对比组的两倍。现在我切断了魔能输出，取不到食物，死路一条。” 　　尼古拉斯道：“看来，对比组日子好过一些，减缓代谢速度，暂时停止繁殖，还可以活下去。实验组就惨了，数量太多，至少有一半要死掉。除非能拿到密封罐里的食物。” 　　乔治介绍道：“密封罐罐体是魔化水晶，对史莱姆的酸液几乎有完美抗性，唯一的机会是罐口的旋钮。那个旋钮也有高酸抗性，分六种颜色，把颜色逐一对准旁边的色环才能开启一个盖子，六种对齐，六层盖子才会全部打开。” 　　尼古拉斯忍不住道：“如果这些小东西有两岁儿童的智力，就没问题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您看吧。” 　　众多史莱姆先是把罐子整个包裹起来，分泌酸液，试图腐蚀罐体，后来发现酸液奈何不了坚固的罐体，于是又集中在旋钮上，然而努力再次以失败告终。 　　史莱姆并不气馁，数十只史莱姆从桌子一侧爬上去，试图推动罐体，但巨大的罐体十分沉重，纹丝不动，于是另一批史莱姆从桌子腿下进军，一层层堆叠而起，一直超过桌面，然后连接成长条状，一端紧紧粘住罐子上端，桌下的史莱姆向桌子远端拼命移动。这样，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后面推。巨大的罐子开始缓缓移动、倾斜。 　　尼古拉斯、阿丽克希亚和肖恩，三人全都惊呆了。 　　尼古拉斯指着图像，惊道：“懂分工合作的史莱姆？妖怪吗？谁教会它们这个的？” 　　阿丽克希亚叫道：“它们想把罐子摔碎！”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罐子重重摔在地上，三人的心也跟着一哆嗦。 　　罐子依然顽固。 　　史莱姆一秒钟也没耽搁，围涌上去，开始用身体包裹住旋钮，试图旋转，旋钮开始缓缓转动。 　　肖恩惊叫：“天哪，它们全都是朝一个方向旋转的！它们知道怎么用！” 　　这次史莱姆找对了方法，咔哒一声，第一层盖子开启，紧接着，第二层也被打开，最后一层是红色，旋钮往右拧，色环的红色在左侧，要转大半圈才能到正确位置，结果史莱姆熟练地一个反拧，咔哒一声，最后一层盖子开启，无数史莱姆蜂拥而入，大快朵颐。 　　众人的目光投向对比组，对比组的史莱姆们对罐子视而不见，懒洋洋地一动不动。 　　尼古拉斯问乔治：“这就是说，数量越多，它们越聪明？” 　　乔治道：“不仅如此，接着看。” 　　乔治给了实验组史莱姆一个特写镜头：一只史莱姆正在缓缓分裂。 　　一般来说，史莱姆新分裂出来的个体总要比母体小，而这一次，从它体内分离出来的史莱姆却比母体还要大一圈，是鲜红色的！ 　　[99.第一百章 乔治的决心（2）] 　　肖恩第二次被震撼了：“红色史莱姆？火属性？” 　　乔治摇头：“不，跟属性无关，只是王者的象征。” 　　“史莱姆王？它们也有高下之分？” 　　“很难说。接着看。” 　　红色史莱姆一分离出来，颜色迅速变淡，最后变成淡红色，迅速向屋角蜷缩而去，众多史莱姆纷纷在它身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淡红色被许多半透明淡绿色遮盖，几乎看不出来。 　　尼古拉斯等人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无数史莱姆沿着实验室密封的房门爬行，试图找到一条逃离的通路，它们对准门缝，又是用身体挤，又是用酸液喷，忙得不亦乐乎。 　　尼古拉斯喃喃道：“它们，它们已经拥有完全的智慧了……乔，消灭它们，赶快消灭它们！” 　　尼古拉斯话音刚落，实验室就被巨大的电流贯穿，所有史莱姆，无论实验组还是对比组，在巨大的蓝紫色雷霆面前，全部化为一堆堆灰黑色的粉末——包括那只潜伏在角落里的史莱姆王。 　　“我有完全的防御设施，请放心，”乔治低声道，“现在，请容许我介绍一个新词：虫群思维。” 　　“无论是蜜蜂还是蚂蚁，单个力量都很弱，但一旦形成了虫群，其力量和智慧都不容小觑。虫群思维，即是如此。”乔治向众人介绍他的新发现，“史莱姆要形成虫群思维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如爸爸您刚才所说，环境承载力问题，史莱姆又不会故意把自己置于无限繁殖导致群体灭绝的险境。所以，它们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这对所有物种都挺好的。” 　　尼古拉斯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一种像刚才实验室一样的特殊环境使它们的数目大量增长，就有可能产生‘虫群思维’？” 　　“对，一旦形成，它们有庞大的数量，有快捷的繁殖方式，那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另外，”乔治森森然道，“它们什么都吃。” 　　肖恩打了个寒战：“墓地里的泥龙和铁蚯蚓，不就是史莱姆的变种吗？如果它们……” 　　乔治一抬手：“请不要担心，墓地泥土里腐殖质比较多，但泥龙和铁蚯蚓消耗量也很大，它们也不能进行简单的分裂生歹直，数量不可能太多，再说，就算事有万一，您和科萨罗奇先生完全可以用信息素把它们拆散，不要让它们过于集中。” 　　肖恩松了一口气。 　　乔治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汉密尔顿的理查德麦农在作死！” 　　尼古拉斯奇道：“你也有这方面的消息？” 　　“昨天晚上，我去了德雷克商会的地下遗址。正如达克他们所说，负五层之下的岩壁夹层中藏着一个中型魔能反应堆，是罗德里格斯造的。那个反应堆包含六种魔能输出接口，分别对应六种装备，有实验器材，有单兵设备，还有重型武器。它已经被拆走，能做到这一点，值得这样做的，敢于这样做的，除了这个白痴万年老二，没别人了。” 　　说到这里，乔治扫了一眼尼古拉斯面前小桌上的汉密尔顿商会出货单，道：“看来您也在关注这件事。理查德麦农是个半瓶醋，他只看到这个新型反应堆的便捷，却不知道，罗德里格斯设计的这个反应堆，是在德雷克商会近乎无限的资源供给下完成的，设计相当不完善，会造成大量的魔能溢出！如果这些溢出的魔能被周围生物充分吸收……比如，在下水道的负三层，斯内尔港——不，整个人类都要面临危机了。” 　　“你怎么确认是在下水道第三层的？” 　　“所有反应堆的魔能输入装置都很简单，一般设计是用水力或风力驱动涡轮，带动法阵做功产生魔能，理查德麦农没那么多资源可以调配，下水道里水流比较集中、流量大的地方，第三层最合适。1643小队，要跟他迎头撞上了。不，要跟因为这个白痴的无脑举动而制造出来的恐怖史莱姆群撞上了！” 　　三人的面色同时变得很难看。 　　乔治继续道：“第三层还好，五年前下水道疏浚时清理过一次；但是第四层，那可是三十年没有人下去过的巨大海洞，万一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吸收了溢出的魔能……”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尼古拉斯正视着乔治的眼睛：“有什么打算？” 　　乔治也正视着他的眼睛：“既然发现了，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我要亲自下去！去救我的朋友。” 　　“你别忘了，你有八级的水平，一旦下去就会触发任务物品的自毁法阵，狄德罗的日记，你不要了？” 　　乔治微笑了一下：“我知道，狄德罗，其实是罗德里格斯先生年轻时用过的化名，那日记里，一定记载了他的另一条未完成的研究之路，如果我能获得它，那是再好不过，如果得不到，至少，”他沉默了一下，“我不能让朋友因为我的错误决定去送死。” 　　“好！”尼古拉斯大叫一声，“有什么计划？” 　　“我要立即前往下水道，直接冲下第三层，跟他们会合。” 　　“错，第一层管道错综复杂，现在里面洪水滔天，你很难下去，来不及。” 　　“那，应该怎么办？” 　　尼古拉斯微笑着对肖恩道：“肖恩，麻烦你去一趟市政厅。跟他们说，听说下水道第一层洪水泛滥，死伤惨重，一定是第四层的总排污洞淤塞，请他们立即出动重型挖掘器械疏通。乔治，你从海底走，从第四层一路插上去！这笔开支，我来承担！现在，肖恩，马上去！一小时之内，我会亲自到港口去！” 　　“是！” 　　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滂沱的暴雨，又一次倾泻而下。雨是这样大，以至于有些都溅到阳台上，打湿了静立父子俩的衣裳。 　　“儿子，这一次，你要面对的可能是史诗生物，很危险，很危险！” 　　乔治微笑着，用力扶住父亲的肩膀：“爸爸，它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灵魂！如果它不知道什么是恐怖，我就来教教它！” 　　“去吧！” 　　乔治感激地朝尼古拉斯一点头，大步走到阳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对阿丽克希亚微笑了一下，道：“有件事要拜托您。” 　　阿里克希亚局促不安地在围裙上擦擦手：“你说，你说。” 　　乔治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字纸：“这是我刚完成的剧本，名字叫《黑暗神教之崛起》，希望您和我爸爸能担任演员。” 　　阿里克希亚有些迷惑地接过来，递给尼古拉斯。 　　乔治继续道：“还有，我的书房，以后您可以进去了，那里有个通话法阵，请务必关注里面的消息！” 　　“是……是的！我记住了！” 　　“最后，照顾好我爸爸，谢谢。对不起，妈妈。” 　　然后他再也不回头，轻轻把门带上，大步流星离去。 　　阳台上，老炼金术师和他年轻的妻子紧紧抱在一起，喜悦的泪水如同阳台外淋漓酣畅的雨，恣意流淌。 　　[100.第一百零一章 黑暗守卫军（1）] 　　当莫森回到营地的时候，发现营地里一片人喊马嘶兵荒马乱的景象，训练有素的护卫还好说，那些工人们简直就是一群无头苍蝇，每个人脸上都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营地后方还冒出滚滚浓烟。莫森抓了个人过来问了问，得知六个罐储区全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现在只有位于中央的反应堆没有遭到攻击，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一片混乱中也没人在意莫森身后跟的四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于是五人直奔理查德麦农的帐篷，进去后却只有护卫队长史迪威在。一问，莫森差点没气死：那小子跑了俩小时了！ 　　怪不得一片混乱没人管，临阵脱逃，这妥妥的作死节奏啊！你以为靠自己那两条腿，能跑得出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莫森恨恨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史迪威同样一脸尴尬加愤懑，他是个四级的护卫，作战经验也算丰富，但对炼金术一窍不通，伺候不了反应堆这高级玩意儿，只能由着那些低级炼金术师折腾，那帮人大难临头各怀鬼胎，甚至有个二级家伙动歪脑筋想造个传送法阵溜走，那可是六级法阵，技术不到家的直接后果就是当场爆炸，连炼金术师带工人一家伙死伤二十多个。 　　现在局势越来越乱，就连护卫队都开始不稳，好几个老资格建议撤回地面，要他赶快拿主意。往回撤好说，可那些工人怎么办？一旦撤退过程中遭到追击，他真不敢想象能有几个活下来。再说了，就算撤回去，万年老二挂了，工人死伤惨重，追究起来，这板子还不是打到他屁股上？ 　　莫森把异教徒狩猎和恶魔埃赫纳吞的消息一说，史迪威脑仁都快炸了，没得选择，只能跟异教徒合作。 　　两人一合计，决定隐瞒理查德麦农临阵脱逃的消息，兵分两路：史迪威坐阵大本营，黑暗使者巨铳、绿箭协助防守，蛛网女精通炼金术，负责整合炼金技师，维护设备，银火骷髅擅长法术，统领法师队伍；莫森则带领有作战经验的十二人小队去追理查德麦农。 　　作为来自黑暗侧的盟友，四个黑暗使者慷慨的分享了自己与隐形敌人作战的经验。蛛网女别出心裁，还在营地正中树了一个巨大的魔法影像屏幕，把蠕噬魔——变异史莱姆——的特点一遍遍播放，当然危险的埃赫纳吞是提也不能提的。 　　影像一播，营地一片哗然，不少护卫羞得差点没把脑袋钻地缝里去，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怪物，就这玩意儿？战斗意志瞬间恢复。那些先前没头苍蝇似的工人也安静了不少。人类能叫史莱姆吓得屁滚尿流？笑话！ 　　在绿箭和蛛网女的主持下，护卫和炼金技师们很快稳住阵脚，开始有条不紊地构筑防御工事，反应堆附近别的好处没有，就是魔能充足，数不清的法阵和防御工事雨后春笋般一茬茬往外冒。 　　营地间笼罩着一片诡异的寂静，只等敌人来犯，就给予它们最猛烈的反击。 　　队聊频道里，莱莉嘿嘿了两声。 　　只要她一嘿嘿，准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玩法，达克忍不住道：“你想干啥？” 　　“哥，你想玩大炮吗？魔导大炮，阿拉孛人一炮犁翻耶卢撒冷城墙的那种。” 　　三人齐齐惊呼出声。罗伊斯忍不住问道：“这里还藏着这凶残玩意儿？” 　　“不，现造！来得及。这反应堆不光是能量输出，它本身还是个制造工厂，内置了六种武器设计图，现在全都能生产。” 　　“罗德里格斯这家伙，怪物啊！” 　　“天才！哥，你想不想玩啊？这里魔能这么充沛，材料转换和组装流程都是设计好的，输入几个炼金程式就可以了。” 　　“来一门——要多久？” 　　“三个小时。” 　　“算了吧，马上就开战了，还不如做点别的武器。比如属性武器啥的。” 　　“哥你还记得在德雷克商会底下你变成使徒提比略的事儿么？那不就是乔治在有充足魔能供应的情况下搞出来的？现在我们也有啊。” 　　“但是，”伊莎贝拉道，“武器装备不要太花哨，新武器要适应调整，配合也容易出现失误。我建议生产一些快速强化材料，给现在的武器盔甲升升级。” 　　“嗯，这个提议好。就这么办吧。” 　　“嘿嘿，哥，只要是伊莎贝拉的意见，你都觉得好。” 　　“闭嘴！有事说事，没事干活。” 　　莱莉才不怕他，悄悄撇撇嘴，道：“那我们多造几个通灵塔可以吧？” 　　“造那个？使魔不就没法用了吗？” 　　“那时候我们没有魔能，只能靠使魔充能，现在不一样。使魔只要搭起基本框架来就好。剩下的交给反应堆。只要保证魔能供应，通灵塔也有生产能力哦！” 　　达克眼睛亮起来：“能生产什么？” 　　“现在只有一级，只能造战斗傀儡。不过傀儡样式可以定制。” 　　“造！” 　　“但是一旦通灵塔被摧毁了，所有受它们控制的这些防御设施就都不能运作了。所以要保护好它们。” 　　“造！” 　　“还有啊，造起通灵塔，我们就可以和乔治联系上了！” 　　“别废话了，优先造塔，造！” 　　十分钟后，在一众护卫和工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座邪恶范儿十足的通灵塔出现在营地中央。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发言：“贸然与地面联系吗？乔治那边可不要穿帮啊。” 　　达克答道：“现在是迫不得已，形势变化超出预料，乔治不是傻子，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弥补，光明神啊，宽恕我吧。” 　　“这不都是为了救人吗？你现在不是光明神教的牧师，是黑暗神教的狩猎者、黑暗术士！” 　　黑色雾气渐渐散去，一名同样身着黑袍，眼中燃烧冥火的女子出现在影像中。 　　所有人齐齐地惊呼出声。这四个人，果然是操控邪法的异教徒！他们身后还有人！ 　　四人也楞了一下，这女子是假货无疑，但她是谁？ 　　通话频道里，一个新的声音响起：“我是乔治的母亲阿丽克希亚，现在扮演黑暗神教的祭司长。乔治正赶往你们那边，孩子们，坚持四个小时，我们一起演一出大戏吧，放开了演，勇敢的斥候们！” 　　达克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祭司长大人，请原谅属下的无能！埃赫纳吞变得更强大，更狡猾！它躲在最深处，现在，属下被它的蠕噬魔包围了！没办法，只好，与光的信徒合作了！” 　　影响中的女子愤怒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山羊头骨短法杖，羊头骨的眼窝里，两团蓝紫色的冥火火光大盛！ 　　“居然被猎物算计，好，好得很！你知道该怎么做！” 　　达克沉声道：“藐视黑暗的，必被黑暗吞噬！” 　　说罢，达克缓缓立起，缓缓转身：“黑暗的信徒们，”他猛地把巨铳举向黑暗的穹顶，“战争！” 　　莱莉和伊莎贝拉同时将拳头举向穹顶：“战争！” 　　罗伊斯无声的将雷光刺举过头顶，这一刻，他泪流满面。 　　多好的装比机会，我为什么要扮哑巴？ 　　[101.第一百零二章 黑暗守卫军（2）] 　　“来了，来了！” 　　真视法阵里，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红点好像大海的波涛，层层叠叠，蜂拥而来。 　　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护卫们纷纷弯弓搭箭，瞄准了早已设定好的目标：一条用光石灯标出的狭长地带。 　　哨子短促的响了一声。 　　“嗡！” 　　蜂群起飞的声音响起，无数条淡绿色的轨迹在黑暗中划出一片整齐的抛物线。 　　这些箭矢全都是刚刚制作完成的风属性箭矢，魔能反应堆的生产能力相当强大，制作属性箭矢不在话下。史莱姆是水属性生物，对风属性抗性很差。只一轮齐射，随着噼噼啪啪鞭炮爆裂一样的声响，真视法阵里的红点少了一大半。 　　“第二波又来了，比刚才更多！” 　　真视法阵的操作员声嘶力竭地喊道。 　　“沉住气，放它们过来。”史迪威冷静的下令。 　　巨大的史莱姆群缓缓的从黑暗尽头出现，看上去好像一堵半透明的墙壁正在移动过来。 　　“敌先头部队越过警戒线！” 　　现在说半透明的墙壁已经不确切，那是一片凝固的半透明的海，海岸线已经压过了光石灯标出的警戒线，还在缓缓向前。再向前三十米，就是光明与黑暗联合军的第一道防线。现在放箭已经不需要瞄准。 　　“法师准备。” 　　三名穿黑袍的法师神气活现的站到了前面，因为下水道的环境不利于法师作战，所以理查德麦农没带多少法师来，在史莱姆对营地的突袭和刚才的爆炸事故当中又死了好几个，这三个法师是现在硕果仅存的，级别最高的一个，二级半；最精通的技能，雷击术：向前方单个目标发出四次闪电攻击。 　　二级半举起法杖，开始咏唱，这个技能的完成大约需要三秒钟，但因为是三个人联合施法，所以实际的释放过程，比原本要慢一倍以上。 　　六秒钟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从天而降的粗大的闪电，连续四次，轰击在同一只史莱姆身上，那只可怜的史莱姆瞬间就被汽化了。 　　水属性的史莱姆，是电的良导体。而现在他们采取的，又是紧密相连的阵型。无数闪动的电火花，仿佛无数在海中欢畅游动的鱼儿，带起一串串一阵阵的噼啪作响。几乎就是一瞬间，半透明的史莱姆之海，消失了。 　　操作员欣喜地大声喊道：“敌人进攻停止！” 　　众人顿时一片欢腾。 　　史迪威看了正在全神贯注戒备的达克一眼，道：“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对不对？” 　　这次防御战，史迪威和达克一共设立了三道防线，以基地为中心分为左右两翼，左侧罗伊斯，右侧达克，莱莉和伊莎贝拉守家。两翼各三道防线，每道防线间隔约一百五十米。 　　达克没说话，巨大的铳口稳稳地指向前方。他在队聊里问道：“莱莉，侦察。” 　　不到一分钟，阵后晃晃悠悠飘来一只金属小球，小球中间还有只眼睛。它的飞行轨迹看起来东倒西歪像喝醉了酒，一看就是人为操作的炼金术产物。它摇摇摆摆朝黑暗深处飞去。 　　自从知道魔能反应堆可以快速制造炼金道具后，莱莉整个人都嗨起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一波接着一波。这种简单的侦查小道具，自然不在话下。 　　“前方三百米地下有高能反应，应该是体型巨大的生物。侦查之眼靠近后，反应明显减弱，波动特征与昆虫类吻合。” 　　“知道了。罗伊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情况还好。只是有些带厚甲壳的大蟑螂，不好对付。” 　　“大蟑螂？” 　　“准确的说是带着蟑螂外壳的史莱姆！这些家伙贼的很，在身上披了一层硬化甲壳。弓箭效果一般。每五十只这种蟑螂就有一只个头特大的，干掉它，其他的蟑螂就趴窝了。” 　　“别让战士近战，小心蟑螂尸体传播瘟疫，下水道里，史莱姆体内的毒比普通蟑螂可厉害多了。” 　　“知道了，我马上把牧师调上来。你那边？” 　　“没问题，有个事想问你，战场上，对付弓箭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突脸！缩短距离，近战突击！” 　　“还有吗？” 　　“大炮！史莱姆又上来了，一会儿再说。” 　　“好。伊莎贝拉，你那边情况呢？” 　　“营地安全！已经打造成铁刺猬了！” 　　“造几座探地监视塔，我这边的史莱姆会钻地。” 　　“马上造。达克，你没觉出哪不对劲儿来吗？” 　　“当然了。这些家伙不是一般的聪明。第一波试探，第二波强攻，第三波直接打算钻地过来，简直跟有人指挥一样。” 　　“从第二波开始史莱姆就不一样了！相当有针对性！另外，你不觉得它们来的太快了吗？” 　　“附近有它们的巢穴？” 　　“有可能！还记得吗？死守是赢不了的！”看来姑娘对她的盾被虫子砸破还是念念不忘。 　　“有道理，但是现在分兵不明智吧？再等一会儿看看。保持联通，让莱莉实时播放新出现的史莱姆情况。” 　　“收到。祝好运！” 　　“好运！”关闭队聊，达克转头对史迪威道：“准备，撤退，第二道防线。敌人，即将突击。” 　　“现在士气正盛，撤退的话……” 　　“附近有魔怪巢穴，防守反击，摧毁。” 　　史迪威不再犹豫，振臂高呼：“弟兄们，撤退！” 　　战士们刚刚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后，莱莉的队内通讯就来了，声音十分惶急：“危险，危险！敌人有攻城巨虫，快撤！” 　　“别慌，我们已经撤到第二道防线了。” 　　“咦？哥你什么时候撤的？” 　　“刚撤。图像传过来。” 　　图像里，六只足有三四米长的巨大的蠕虫被潮水一般的史莱姆簇拥着，缓缓向前移动。这些巨虫像是一只只大腹便便的蚁后，屁股向前，细小的身子和头几乎看不见。 　　“蚁后”缓缓压上了光石灯组成的、布满残箭的警戒线，先后把屁股翘起来。 　　咚的一声闷响，“蚁后”的身子朝后座了一下，肚腹瞬间缩小了三分之二，与此同时，一大股闪着绿色荧光的粉末团，缓慢地，但准确地划了一道抛物线，正落在第一道防线构筑的石墙后。紧接着又是五发荧光团落地，整段石墙全被腐蚀成了黑色！ 　　史迪威手心冷汗直冒，如果刚才没有听这个黑暗信徒的话，在那里坚守，就全完了。 　　虽然可以用“强风术”把粉末吹散，但你怎么知道对手会用这招呢？等看明白了，粉末也扩散开了，一旦那些剧毒粉末被吸入呼吸道，全军覆没。 　　但是，如果敌人这样步步推进，怎么办呢？这些怪虫的作用看起来像攻城弩炮，用突击的办法？突击过去的人，多半要有去无回啊！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黑暗信徒巨铳的身上。 　　巨铳没有搭理他，看似不经意地抬起铳口，嘭的一声，一发蓝紫色的弹丸高高吊起，落向警戒线的位置。 　　唔，这个抛射的距离相当远啊，看样子落点定位是在警戒线附近、攻城巨虫当中，但是，一发弹丸，顶什么事？ 　　[102.第一百零三章 黑暗守卫军（3）] 　　蓝紫色的弹丸，划过一条高高的弧线，落向警戒线——六条攻城巨虫先后停下的位置。 　　看色泽和闪烁的电光就知道，这明显是一发风属性的弹丸。按照史迪威的想法，就算威力再强，能干掉一只攻城巨虫，已经是万幸了。 　　蓝紫色的弹丸落地了，如史迪威所想的一样，爆开了一团蓝紫色的电光，然而这电光却没有一闪即逝，而是在千分之一秒内向前后左右各个方位扩展，变成了一条闪动的蓝紫色的电光之河！ 　　史迪威猛然想起，第一波进攻时，弓箭手们曾经进行过一轮覆盖打击，所用的都是风属性箭矢，那些残余的箭依然带有微弱的风属性，同为风属性的雷电弹丸很容易激活它们，形成连锁！ 　　在巨大的噼啪爆响声中，六只巨虫几乎同时沉默，然而，就在史迪威忍不住要高呼欢庆的时候，一只巨虫突然抽搐了一下！ 　　糟了，没死！ 　　达克对此早有准备，因为那些风属性箭矢散布本来就是不均匀的，他也没指望通过这种简单的攻击方式把这些攻城巨虫全都消灭。他在队聊里说：“莱莉，有只虫子没死。我把位置发给你，补刀。” 　　“收到。我把攻击痕迹发给你。两分钟攻击准备。让开。” 　　“收到。” 　　话音刚落，达克就看到，有一条足容两车并行的、笔直的深红色痕迹，从基地中心延伸出来，一直铺过警戒线，正好把那条巨虫也覆盖在里面。 　　所有的护卫都傻乎乎的看着这条突如其来出现的巨大的深红之路，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史迪威也有些迷糊了：“光系法术？一点攻击力也没有？似乎是指示方位用的？” 　　“上面有数字！在变！倒计时！”有人大叫。 　　黑暗信徒用极其敏捷的速度避开了那条深红之路，一边还挥舞巨铳，大叫：“闪开，闪开！” 　　其他人有样学样，同样迅速避开了诡异的深红之路，而那条虫子却一无所知。 　　倒计时归零。 　　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众人的衣服猎猎作响，风元素狂暴了。 　　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一条巨蟒般的紫色电矢从基地中心窜出来，沿着深红之路的轨迹，将众人的视野一划为二！ 　　深红之路变成了一条焦黑之路，所经之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虚空。 　　史迪威口申口今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魔导巨弩，比魔导攻城炮差，勉强可以一看。”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噤，暗暗记住，以后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痕迹，不管有没有攻击力，有多远闪多远。 　　史迪威兴奋道：“我们还有多少这个？” 　　“一门。再装填，三小时。好在，魔物不知道！” 　　史迪威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就在这时，通话频道里传来了莱莉的声音：“哥，你最好来一下。反应堆有古怪。” 　　“收到。”达克对史迪威道，“基地呼叫，很快回来。这里，你来。保持联系畅通。现在，夺回第一道防线！” 　　“您去吧。包在我身上。” 　　达克急匆匆地返回基地，一进门，莱莉迎上来，开门见山：“哥，反应堆很奇怪，不管怎么调整，输出功率始终少3%。” 　　“炼金术方面你是专家，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解决不了啊。” 　　“不，所有仪表的读数都是正常的，但是和实际生产消耗的数据不匹配。” 　　达克一头雾水。 　　莱莉解释道：“罗德里格斯的这个反应堆设计相当粗糙，使用过程中会造成大量的魔能溢出。理查德麦农对它进行了一定的调整，用六根回流线把损耗的魔能回收了一部分，我怀疑，有的回流线出了问题。很可能有人私接导线，把这些本该回收的魔能偷走了。” 　　“只有3%而已，会影响大局吗？” 　　“关键是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哥，你不知道这反应堆的强大，在全功率运作的情况下，3%的魔能，每十分钟就可以竖起一座通灵塔。” 　　“啥？” 　　“另外，大学里做史莱姆实验的时候，常常用提高魔能输出的方式来促进史莱姆分裂繁歹直。完美环境下，史莱姆每分钟分裂一次。你知道3%的魔能，一小时能催生出多少只史莱姆吗？” 　　达克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发颤：“多少？” 　　“去掉零头，大约五十七京只。” 　　“京是什么鬼？” 　　“一万个万是亿，一万个亿是京。也就是说，京是十的十六次方。这个数量的史莱姆摊开，可以把我们这个世界裹二十层。哥，别傻。人类需要你。醒醒，醒醒！” 　　“呃，呃，你的意思是……” 　　“我们面对的，是有智慧的史莱姆。如果这3%魔能是被它们偷走，哥，这回你真的要当救世主了。” 　　“我该怎么做？” 　　“去检查六根回流线，”莱莉递给他一个小盒子，“很简单，把这些挂件挂到回流线上，每根挂一个。挂件显示绿色是正常。” 　　达克接过盒子就走。 　　“等等！现在，第一座通灵塔已经完工了，我刚刚和地面联系过！” 　　“有什么消息？” 　　“乔治爸爸说，我们脚下的第四层，可能有一只史诗生物，如果它是史莱姆的操纵者，那危险性就更大了，还有……” 　　“有话直说。” 　　“乔治正在赶来，他坐重型掘进机，走第四层海洞，来支援我们。” 　　“他疯了吗？史诗生物，从来没有人类赢过史诗生物！九级也不行！他一个八级，还要在海底战斗，要送死吗？” 　　达克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行，必须马上调整部署，最起码，要对那家伙形成夹击，这样他和我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莱莉，他大概多久到？” 　　“估计还要两小时！” 　　“伊莎贝拉，我知道你在，别装哑巴！现在，我需要一个防守反击的计划！把我和花帽剔出来，我要直接去捅那史诗虫子的屁股！” 　　伊莎贝拉有些不高兴：“在被你打断之前，我正想呢！” 　　“哦哦，不好意思，那么，你有十分钟时间，在路上告诉我。莱莉，我半小时之内回来！” 　　“哥！” 　　达克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去通灵塔那里拿件近战武器，你用远程一定不顺手。一旦遇到什么状况……” 　　“这倒是，给我制定行进路线，两分钟之内，发给我！” 　　[103.第一百零四章 黑暗守卫军（4）] 　　达克的动作非常迅速，十五分钟之内，他已经检查了三根回流线，没发现异常。但当他检查到第四根时，发现问题了。 　　黑色的软质保护罩上，居然有一点微弱的反光。如果不是变换角度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 　　是穹顶潮湿滴水吗？在潮湿环境中的保护罩是特殊处理过的，表面密封性很好，而且光滑，就算有水珠凝结滴落，也应该集中在保护罩下方，而不是摊开在上面！ 　　“莱莉，我想我发现了。这根线有一段是埋在地下的。很可能在那下面被动了手脚。” 　　“好极了，现在我就切断这根管道的能源供应。你先不要动手，马上调人过去。” 　　“先别切断，留着它。” 　　“为什么？” 　　“管子一断，对手就会发现他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很可能会全力猛攻，家里准备好了吗？” 　　“呃，这个……” 　　伊莎贝拉道：“达克说的对，现在局面对我们压倒性的不利，而且对手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一无所知。最好先侦查一下。” 　　达克道：“但是史诗生物不都贼得很么？一旦下去侦查就会暴露的。” 　　“莱莉，我们有没有可能造几只侦察型史莱姆派下去？” 　　莱莉眼睛一亮：“内奸史莱姆？好主意！但是史莱姆的移动速度太慢了。” 　　“如果附近的史莱姆巢穴是那个史诗生物造的，那么我们顺着巢穴探查，会不会有效果呢？我们可以对附近的史莱姆巢穴发动佯攻，把内奸史莱姆送进去。这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极了，我这就安排人手，哥，你和罗伊斯一起去突击史莱姆巢穴吧！” 　　达克道：“那这条偷魔能的管子怎么办？它也可能变成一条泄密的管子啊！” 　　伊莎贝拉笑道：“留着对方的奸细，可以让它传递我们想让它看的东西，比如某地防御空虚，可以大举突进，然后设伏一网打尽。” 　　“但现在一网打不尽啊！” 　　“不，伊莎贝拉说的有道理，”罗伊斯的声音从队聊里传来，“所有智慧生物都有个共同点，只有一个脑子。史诗生物也不例外。” 　　“呃，”达克一阵无语，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哪种智慧生物长了两个脑子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达克的想法，罗伊斯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当遇到多件事同时发生，它们跟人类一样，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全力进攻，防守就会有漏洞；集中力量防守，进攻就会不足。” 　　达克心头一动：“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罗伊斯道：“我的意思是，史莱姆再多，也是受下面那个家伙控制的。他只有一个脑子。而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脑子！” 　　伊莎贝拉点头：“所以，死守、消极防御，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下面那个家伙可以肆无忌惮的运用它所掌握的资源，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但如果我们同时从多个方向、用不同的方法对它发动进攻，它肯定会顾此失彼！” 　　罗伊斯大声补充：“再说这家伙从诞生起就一直呆在下水道里，从来没挪过窝。它根本没有作战和指挥作战的经验！” 　　达克猛然想起，前面遇到的几波攻势，几乎全是无脑猪突，唯一的调整变化是兵种构成的调整，调整完了继续猪突。 　　“要是疯了一样的出史莱姆呢？” 　　“多又怎样？下水道的地形已经限制死了，和我们正面接战的，永远只有一小部分！我们人少，但是都很强。出通灵塔，一层层往前铺，推死丫的！” 　　“所以说！”伊莎贝拉一声大叫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史诗生物又怎么样？它们是很有力量，但永远也没有人类的智慧！如果下面那家伙真的是一只史诗……” 　　莱莉也嗨起来了，用铿锵有力的话语道：“我们1643小队，就来做人类历史上，第一支打败史诗生物的队伍！”说完，她嘿嘿一笑：“黑暗的信徒们！” 　　全体队员齐声高呼：“战争！” 　　开战以来，暗黑信徒凭借着出色的指挥和对魔物的丰富作战经验，赢得了很高的声望，于是他们提出的策略得到史迪威的赞同。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指挥官，史迪威当然知道消极防御是死路一条，但是知己不知彼，一时拿不出更好的主意，现在双方不谋而合，他顿时心里一松。 　　这四个异教徒虽然行事鬼鬼祟祟，也不怎么说话，但点子倒是真不错，敢于亲临一线，有勇气，有胆量，这样的人才，如果不是异教徒，倒可以好好交个朋友。 　　就在他准备下令发动反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理查德麦农，找到了。但是，他和莫森的救援小队一起，被围在第三层西北角的位置，眼看不保！ 　　看着浑身是伤，一条胳膊被溶掉昏死过去的斥候，史迪威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 　　要救他，就得分兵。不救？哼哼，万年老二也是会长的老二，要是见死不救，上去还有命吗？ 　　这个理查德麦农！还不如死了的好！ 　　“凭救援队那几个人，早被吞掉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他们还活着，分明是敌人把他们当作诱饵，一来分薄我们的防守力量，二来有可能打埋伏——相当被动啊！” 　　史迪威郁闷地把情况跟暗黑信徒作了通报，在他看来，这些人才不会管什么老大老二，死就死了，守住老家等待援军才是正路。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几个信徒简单交流了几句，居然提出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建议：故意分兵引诱敌人来攻，然后先救人，再一路推到敌人老巢，一波带走！ 　　“各位，你们的勇气，我相当钦佩。可是，这太冒险了！” 　　银火骷髅十分淡定：“我们有必胜的把握，黑暗的援军，即将到达。” 　　史迪威又惊又喜，一下子站起来。 　　他们竟然还有援军？对啊，这几个人只是特遣队，大部队一定在后边！这几个人的战斗力已经不容小觑，大部队一到，那还不是摧枯拉朽？ 　　巨铳一指绿箭：“我，他，救人。二十人，十个剑士，五个弓手，两个牧师，二级水平就可以。” 　　史迪威眉头微皱，这点要求可以说再合理不过了，但是，派出这么多人，家里怎么办？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蛛网女的声音听起来老气横秋：“要不然，怎么让敌人知道我们守备空虚呢？贵军能支撑到现在，很不容易。通灵塔已经初具规模，接下来，可以让战士们退往第二道防线了。” 　　“您的意思是？” 　　“我要铺地板！把这些魔物统统压到地板下面去！” 　　[104.第一百零五章 人生三大错觉] 　　史迪威站在第二道防线后，紧张地看着巨大的史莱姆墙推过第一道防线，缓缓压过来。在庞大的队伍中，还掺杂着不少攻城巨虫，他们铺天盖地，从无尽的黑暗中缓缓涌出，压过了第一道防线。在它们和第二道防线之间，戳着几根可怜的粗树桩似的玩意儿，按照蛛网女的说法，这是他们的通灵塔。 　　靠这玩意儿能顶住海潮一样的攻势？ 　　站在他身边的蛛网女嘿嘿地笑了：“史迪威先生，人生有三大错觉，您知道吗？” 　　史迪威一头雾水。 　　“草丛没人，我能反杀和这局能赢。” 　　史迪威苦笑了一下，这或许是黑暗宗教的隐语吧？意思是不要大意中了埋伏？ 　　大群史莱姆越过粗树桩，粗树桩没有反应。 　　攻城巨虫越过粗树桩，粗树桩没有反应。 　　史迪威紧张地望向蛛网女，蛛网女眼中的冥火燃烧十分平稳，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当阵线即将压到第二道防线前时，所有的粗树桩，几乎同时摇动了一下！ 　　树桩的头部，开花了！ 　　无数闪亮的孢子被喷上天空，有些粘附在穹顶，有些缓缓飘落。 　　如果如果凑近了观看就会发现，所有的闪亮孢子当中，都包裹着一粒小小的好像是花粉一样的东西。 　　花粉落到石莱姆的身上，迅速融入进去，然后史莱姆的体内就好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起来。眨眼间，一只史莱姆就变成了一滩污水。 　　史迪威惊异的问道：“这是什么？” 　　“你们常用的驱史莱姆的药粉。杂货铺有卖，一便士五包。” 　　前后不到一分钟，海潮一样的史莱姆就化作了污水，流入了截流室。那些攻城巨虫身负责移动它的史莱姆也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这下子那些巨虫彻底尴尬了，走也走不动，跑也跑不了，又失去了掩护，光秃秃，孤零零的戳在那里。 　　但这并没有结束，接下来，粗树桩，不通灵塔的下方，一副粗硬巨大的爪子，像撕开一扇门一样，把通灵塔下部生生的撕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东西钻了出来。 　　等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史迪威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光明神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钻出来的东西是人形傀儡，个儿不高，一米六左右，却相当结实，好像一块横放的城墙砖。光秃秃的圆脑袋上没有五官。最醒目的，是它巨大的双爪，五根尖刃长爪足有半米长，远远一看，好像双臂上各长了五把锋利的长刀。 　　沉默的傀儡举步向前，顶着巨虫喷吐的强腐蚀粉末前进。强腐蚀粉末落在它们身上，只是冒出一团白烟，留下一片漆黑的斑点。逼到巨虫身边，一爪就把巨虫臃肿的腹部开了个大洞！有些傀儡劈砍得兴起，直接在巨虫肚子上撕了个窟窿，嚓嚓嚓一路砍进去，从另一侧挖了个大洞出来，生生把巨虫砍成了两段！ 　　结实、坚韧、无坚不摧！ 　　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黑暗深处。 　　不到十分钟，这一波攻势土崩瓦解！ 　　史迪威目瞪口呆：“这些家伙，会到哪儿去？” 　　“一直向前，直到被摧毁或魔能耗尽为止。” 　　“能存在多久？” 　　“看战斗激烈程度。这种程度，二十分钟。” 　　史迪威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盟友比自己强大，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呢。而且，他们只有四个人，四个人啊！这些作战手段又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如果他们向地面进发……算了，跟我有毛关系？ 　　他摇摇头，驱散脑袋中不好的联想，问道：“救援队那一路怎么样了？” 　　“你在这里盯一会儿，我去问一下。” 　　“您请。” 　　莱莉来到位于基地中心的通灵塔附近，打开队聊：“哥，你那边怎么样？” 　　“嘿嘿嘿嘿，已经接上莫森和万年老二了。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你那边动手了是吧？这里的史莱姆和虫子呆头呆脑，凭本能行动。埃赫纳吞一次只能指挥一支部队！多了它忙不过来！” 　　“没错，驱史莱姆药加魔能傀儡，一下子就把它们凿穿了！” 　　伊莎贝拉加入队聊：“小心点，那家伙指挥一支部队的时候反应还是挺快的。想想看，要是敌人分兵来进攻我们，我们会怎么应付？” 　　“要么分兵对抗，要么集中兵力打垮一路呗。” 　　“所以我们都得小心，我总觉得，史诗生物的智慧，就算没有人类这么灵活，制造麻烦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人生第二大错觉：我能反杀。现在局势对我们还是不利，没人会大意啦。 　　伊莎贝拉道：“你是先回来，还是直接去佯攻史莱姆巢穴？” 　　“去佯攻，带着万年老二一起，给他壮壮胆。万年老二好歹是个五级，不榨干他的油水我决不罢休。另外，准备两条干净裤子，丫尿裤子了。” 　　伊莎贝拉忍着笑问道：“为什么是两条？” 　　“这厮见了莫森，扑上去抱大腿，蹭了他一身，好尴尬。要两条。” 　　两个女孩一起很没风度地大笑起来。 　　二十分钟后，精神抖擞的达克和罗伊斯带着被围的莫森和理查德麦农回来了。莫森还好，理查德麦农脸色发白，双腿还是有些发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史莱姆，满眼都是史莱姆！我有密集恐惧症啊！我可回来了，可回来了！ 　　“我不挨这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史迪威上前一步：“二少爷，请冷静，我们已经掌握了巨虫的弱点，想对付它很容易。现在只要坚守待援就好了，援军马上就到！” 　　理查德麦农鼻涕糊了一脸：“援军？哪里有援军啊？没有人来的！邪恶研究，还有异教徒！他们只会撇清关系，没有人会——” 　　叭的一声，莫森甩了他一个大嘴巴！ 　　“冷静。” 　　理查德麦农果断昏过去了。 　　“莫森老弟，你手劲儿见长啊。” 　　“……别让他添乱了，史迪威老哥，你还是继续掌总吧。那几个黑暗信徒呢？” 　　“正在控制内奸史莱姆侦察敌人老窝。” 　　“内奸史莱姆？什么鬼？” 　　[105.第一百零六章 纷飞战火中的爱情] 　　在第三层和第四层的入口处，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淡绿色史莱姆正停在巨大的排污管边缘，头部摇晃着伸长，似乎在往下张望。周围的史莱姆都是奋力从第四层往第三层爬，这贼头贼脑的小家伙却鬼鬼祟祟地朝后溜，妥妥的逃兵范儿。 　　通灵塔前的魔法影像前，四个黑暗信徒挤在一起，脖子伸得老长，瞪眼看。 　　莱莉心惊肉跳：“妈呀，这么高啊？得有二十米吧？” 　　达克叮嘱道：“小心点，别摔下去，那可就成一滩泥了！” 　　伊莎贝拉道：“落差大冲击力才会大，可以借暴雨的时机疏通管道，要不然污泥杂物都集中到这里，肯定堵塞。” 　　罗伊斯道：“别犹豫啦，再楞说不定被发现了，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啊——哪有史莱姆长两条腿的！收起来！对，蠕动，蠕动才是王道啊！” 　　莱莉可怜兮兮道：“我还是习惯两条腿走路啊。” 　　“不行，快爬！” 　　“别催我，我……啊啊啊啊啊啊！” 　　笨手笨脚的史莱姆从二十米的高度坠落！ 　　吧唧！ 　　“啊！” 　　达克怒道：“啊什么啊！你是史莱姆，死不了，快爬！” 　　“人家摔散啦，动不了啦。得先把零件吃回来啊。” 　　“臭丫头，就这操作水平，吃腐殖质都赶不上热的！” 　　伊莎贝拉不乐意了，推了达克一把：“怎么说话呢！就跟你一直都吃热的似的！” 　　罗伊斯狂笑捶地。 　　“好吧好吧，要多久能动？” 　　“大概十分钟吧。” 　　“这么久？” 　　“很快了！换成人你试试——咦咦咦咦？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动人家的身体啦，不要啊！把人家的身体还回来啊——啊啊啊，好多零件被它们抢走吃掉啦，坏蛋！谁来管管它们啊？” 　　“没事，控制核心和监视器没坏就行，莱莉，你身后有个影子，转动一下视角！” 　　“红色史莱姆？史莱姆王？它贴我这么近干吗？它它它它要干什么？不不不，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被它吃掉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罗伊斯问道：“这算什么？处决逃兵？” 　　“不，它在修复内奸史莱姆，看，本体的身体在快速再生！” 　　“它在向后移动，包裹着内奸史莱姆向第四层深处移动！这是干什么？它发现了控制核？要去告密领赏？” 　　红色史莱姆王包裹着内奸史莱姆，快速向第四层深处移动，找到一处污泥丰厚的地方，吧唧一口将内奸史莱姆吐了出来，内奸史莱姆连打了好几个滚，一脑袋撞在墙上。 　　众人的视野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这家伙盯着我们哪！盯半天了！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废了你！” 　　罗伊斯撇撇嘴：“省省吧达克，你又钻不过去，现在它是老大，看它怎么干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货是有智慧的吧？” 　　“对啊，怎么了？” 　　“我听说，狗男女对眼时间超过七秒钟，就一定有那么点意思。莱莉，这货盯你，可不止七秒钟了吧？” 　　莱莉打了个寒噤：“胡说什么哪！史莱姆都是分裂生歹直，怎么可能有那个……什么意思？！” 　　罗伊斯幽幽地道：“可是架不住人家有智慧啊。看看你造的这只史莱姆吧，淡淡的嫩绿色，一看就是刚分裂出来不久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样子嘛，哪像那些老油条，外层都发黑了。” 　　“对啊对啊！”伊莎贝拉也来劲儿了，“走路还笨手笨脚，呆萌呆萌的，又刚被一群坏人欺负，这时候，王子出现了！看哪，那鲜红的色泽，那健壮的身躯，那见义勇为的、高尚的心灵——话说它咋单单帮你呢？一定是看上你了！” 　　达克按照刚才罗伊斯的节奏狂笑捶地。 　　莱莉的脸蛋迅速变成熟透的苹果：“哥！” 　　“我可啥也没说啊，这一点儿也不可笑嘛，啊哈哈哈！看，那史莱姆在干什么哪？” 　　莱莉控制的、淡绿色的史莱姆身子上部微微后仰，做出一个受惊吓的样子，而红色史莱姆则把头部伸过来，贴在它身上，轻轻摩擦着，似乎在安慰它。很快，淡绿色史莱姆不再闪躲，和红色史莱姆贴在了一起。 　　“看吧，狗男女果然……啊——” 　　伊莎贝拉一脚把罗伊斯踢到一边：“看哪，这纷飞战火中的一见钟情！” 　　莱莉头顶的青筋都暴起来了：“明明是史莱姆的利他行为！刚才那一群中只有这一只是濒死状态，所以……这跟一见钟情有毛关系啊！” 　　红色史莱姆缓缓的与淡绿色小史莱姆分开，但半截身子还紧紧连在一起，显得那样难分难舍。 　　“可是，”罗伊斯用深沉的、吟游诗人一般的男低音低声诵道，“战争，战争来了啊。那人海茫茫中匆匆一瞥的美丽情愫，只能永埋心底。当王子揣着火热的心灵和必胜的信念踏上征途时，却不知，他心爱的姑娘，居然是敌国的奸细！啊，悲剧早已注定，命运之锁开启之日，也是两条锁链永远分别之时！啊，这纷飞战火中的爱情啊！只有你，才是那天顶永远闪烁的星！” 　　莱莉狂怒：“你们够啦！” 　　达克、罗伊斯、伊莎贝拉一起狂笑捶地，再捶地。 　　因为鬼火面具的缘故，他们四人的声音和表情完全看不到，在一边的史迪威和莫森看来，只有巨铳他们在抽风一般的跪倒捶地。 　　“莫森老弟，他们干嘛呢？” 　　“谁知道，好像很兴奋，很激动。” 　　“兴奋和激动会这么整齐划一？还按照次序一个一个来？” 　　“嗯，八成是什么邪教仪式的礼节。最好记下来，以后弟兄们在暗处行走，万一碰上他们，说不定用得上。” 　　“莫森老弟说得在理，我回去就好好收拾手下那帮小子，别的先不干，也得把这个先做熟了。” 　　“务必学仔细了，做得不伦不类，反而不好。有些异教徒对这个可偏执得很呢。” 　　“那是自然。” 　　且不说两人如何下定决心让手下学习黑暗神教的捶地礼，黑暗信徒四人组那边，达克率先止住笑，正色道：“好了，别笑了，赶快看看，内奸的情况怎么样？” 　　“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嘛，”莱莉道，“现在已经走得很深了，周围根本没发现什么动静。烂泥，烂泥，烂泥，还是烂泥。” 　　达克冷笑道：“在烂泥里藏身不正是史莱姆的拿手好戏吗？” 　　罗伊斯道：“我觉得，一般来说聪明的家伙个头都不会特别大。比如我们搞掉的泥龙，还有那条长了十字牙的怪家伙，都没脑子。” 　　伊莎贝拉撇撇嘴：“那库拉肯呢？” 　　罗伊斯同样撇撇嘴：“这里是斯内尔港的下水道，又不是极北冻海。” 　　达克道：“看来还是少不了下去一趟。莱莉，我带人下去看看。” 　　队聊频道里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你们最好等一下。事情不对头。” 　　这个声音顿时让大家都兴奋起来：“乔治！” 　　[106.第一百零七章 下水道的史诗生物] 　　乔治急切地问道：“你们没有下第四层吧？” 　　“没有，”达克答道，“正想下去看看。” 　　“千万别，等我的消息。” 　　“你发现了什么？” 　　“目前没有，但是如果下面潜伏着一只史诗生物，冒冒失失下去，是送死。” 　　“好的，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下水道总排污口外，离你们的直线距离大约两公里。” 　　莱莉道：“那我们赶快会合吧！” 　　“没那么简单，现在总排污口附近流量非常大。直接进很困难。而且我总觉得第四层有危险。有没有送个什么东西下去侦查一下？” 　　“改造了一只史莱姆送下去，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到处都是烂泥。我想，三十年的时间，就算是钢铁也会被史莱姆分解得一干二净了。哦对了，下面倒是有不少史莱姆巢穴。把使魔派下去造个通灵塔怎么样？那个侦察效果最好。” 　　“不行。你们的位置和第四层之间有27米的落差。使魔派下去再往深处飞，会超出控制范围，另外，在烂泥里信号衰减很快。” 　　达克忍不住插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 　　“专心防守。” 　　“你有什么计划？” 　　“查清楚是什么，然后干掉它。你们现在是不是在第三层到第四层的入口之间？” 　　“是。需要做什么？” 　　“取水样，然后让你妹妹分析，把分析结果给我发过来。” 　　“这么麻烦，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直接下去把那家伙拖出来干掉，不就完了？” 　　“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住气。你们的安危，比任务重要。” 　　达克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取水样的工作非常顺利，在等待分析的这段时间里，双方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情况。当乔治听到埃赫纳吞居然会用史莱姆偷取魔能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埃赫纳吞一定是居住在第四层的不知名生物，充分吸收了反应堆溢出的魔能，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或者，进化。居然能主动偷取魔能而不被发现，绝对不能小看。” 　　伊莎贝拉答道：“现在关键是找不到它。它似乎知道拿我们没办法，转而全力隐藏了。我们已经在下面呆了很久，再解决不了，我怕盟友靠不住。” 　　“不行，必须把它彻底解决。你别忘了，这家伙能批量制造有智慧的史莱姆！” 　　罗伊斯哀叹道：“天哪，这么大的下水道，那些有智慧的史莱姆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等着你去抓它们？只要逃掉一只，还是有可能变成它这个样子的。” 　　“不，史莱姆无法在海水中生存。他们怕盐。所以不可能从第四层的海洞逃出去。只要你们把第三层的入口卡死了，不用剿灭，困也能困死他们。” 　　罗伊斯哀嚎一声：“我们要常驻下水道？” 　　“用不着，交给彼特拉克。” 　　“哦，对，差点把刚出炉的黑暗神国国王给忘了，” 　　正聊着，莱莉加入进来：“水样分析结果出来了，你要哪一部分？” 　　“营养素含量。对比一下就知道下边藏的是什么。” 　　“肯定不准确。你别忘了第四层有大量的史莱姆，营养素会大量的被他们分解。” 　　“我知道。但是莱姆对营养素的分解利用率是不会变的，做个减法就知道那家伙是什么。” 　　“好的，稍等。” 　　不到一分钟，乔治发回来结果。莱莉一把抓起机器吐出来的纸片，扫了一眼，诧异道：“没有异常？这怎么可能！” 　　“说明那家伙也是史莱姆。” 　　四人面面相觑，愣了一秒钟，达克和罗伊斯同时大叫：“那还等什么，下去干掉它！” 　　“不，再等等。” 　　达克不忿：“你今天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这可不像你！” 　　乔治没搭理他：“莱莉，第三层污水流速。” 　　“大约5.8米每秒！” 　　“这不对！我这里只有3.5米。就算排污洞内径大，也不可能衰减这么多！你那边是持续排水吗？” 　　“没错，一直这样，还有加大的趋势，可能地表有暴雨！” 　　“我这里是一股一股的！每股中间有15秒间隔。你研究过史莱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莱莉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半晌说不出话。 　　旁边三人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伊莎贝拉急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的！乔治你的意思不会是……” 　　“还不能断定，最后一项论证，莱莉，生命体征分析！在罗伊斯箭上绑上发信器和取样器，往第四层射一箭。” 　　莱莉脸色苍白，但还是示意罗伊斯快去。片刻功夫，通灵塔又吐出一张纸条，莱莉手抖抖地展开。 　　“莱莉，数据！” 　　“构成比例，87.9%为生命体……” 　　“你所在的位置呢？” 　　“7%，但是，乔治，我认为，我认为，第四层覆盖太多史莱姆了！生命比例高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没法理解！”乔治几乎要咆哮了，“事实摆在眼前，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达克怒道：“乔治，别玩猜谜游戏了，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 　　“变异的，巨大的史莱姆。” 　　“有多大！” 　　“我现在看到的，这个二十二米高，三十米宽的巨大排污洞，是它的排泄器官。史莱姆每隔15秒进行一次代谢，把极少量的废液排出体外。里面一股股排出来的污水洪流，是它体氵夜交换新陈代谢的结果。” 　　伊莎贝拉的声音简直是在口申口今：“史莱姆的代谢，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 　　“在我这边，是每隔15秒一次的咆哮的洪峰！” 　　1643小队全体傻眼了。 　　罗伊斯上下牙不受控制的打起哆嗦来：“你，你是说，这个家伙，有一条隧道那么大？” 　　“是的，是一只变异的史莱姆，一条比你已知任何隧道都要更大的巨蛇！它的屁股在对准我，它的嘴巴，很可能就是第三层和第四层的入口！你们看到的一望无际的、到处都是的烂泥，是它的消化道内壁！那根偷取你们魔能的假回流线，是它进化出来的、背上的血管！在它面前，我们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可以消化吸收的食物残渣！” 　　[107.第一百零八章 行动代号：灌水（1）] 　　大量废弃的能源、营养素，随着人类日复一日的排放，进入下水道，然后在土壤中富集起来。 　　人们都知道，下水道第二层以下，是各种巨大生物的乐园，很危险，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些恐怖的、危险的巨大生物，是如何出现的。 　　在第四层的排污洞中，湍急的水流和过于潮湿的环境，把这里打造成了史莱姆的乐园。三十年没有人打扰的平静环境，让它们的体型变得越来越大，体质越来越强。 　　然而，再强的史莱姆也不过是史莱姆，没有智慧，没有头脑，简单的分裂生歹直，血统中遗传下来的、抑制繁殖保障种群安全的信息素因子，让它们的种群庞大而不臃肿，恰好游离在虫群思维形成的门外——尽管那道门已经近在咫尺。 　　有一天，第四层的平静被打破了。 　　巨大的炼金术设备在第三层树立起来，大量富余的、未处理的魔能疯狂地四处扩散，第四层的史莱姆们，终于获得了新生。 　　原本的体型变得更加庞大，原本的贫乏的、不足以支撑更多种群并存的有限资源突然之间变得似乎无穷无尽！ 　　繁殖啊，繁殖啊！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族群总数爆炸性增长的时候，一只红色的史莱姆，悄悄诞生了。 　　原来，魔能是可以制造的。 　　原来，那些生有丑陋的四只爪的直立生物是脆弱的、可以吃的。 　　原来，我们可以通过扩张来获得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这不够，要更大、更多、更强！ 　　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史莱姆的体型越来越大，直到塞满了整个第四层。第三层倾泻来的、富含营养素的污水成了它日常的美味佳肴。 　　它不需要移动，只要张开嘴等着就可以了。 　　短短十余天，它的脊背与第四层的穹顶融合，下腹与地板融合，消化道前端的开口，与第三层和第四层之间的阶梯融合，它的排泄管，成为了连接海洞的出口。 　　污水从消化管前端进入，从排泄管涌出。 　　魔能，魔能不够！更多的魔能！ 　　血管如同隐藏于土壤中的根须，迅速生长、延长，钻透了十七米的渗透层，遍布了第三、四层之间的每一个角落。其中一根，意外地碰触到了那条浅埋的回流线。 　　它变得更强大了，它是下水道的王者，是神灵！而也正在这时，敢于冒犯它的渣滓，出现了。 　　消灭他们！这里是我的地盘！ 　　这时，渣滓们也正在算计它。 　　1643小队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摆脱出来。 　　达克率先问道：“乔治，有什么计划吗？” 　　“很简单，史莱姆怕盐，我身边就有无穷无尽的盐！” 　　“用海水灌它？聪明！” 　　罗伊斯道：“但是，这家伙一旦发狂，疯了似的攻击第三层怎么办？” 　　通灵塔嗒嗒作响，又吐出一张纸。 　　乔治道：“你们看，现在它把整个第四层塞了起来，第四层是个略低的、盆地形的构造。我手头上有重型挖掘机械，后面还有十二台。我从远离排污口的位置开始，挖一条包裹整个盆地的‘U’形管道。等你们准备好，我就挖破管道，用海水从它头部开始，把它朝海里挤压！” 　　莱莉急切道：“但是！重型机械产生的震动太大了！一旦被它发现……” 　　“我这里有几个震波发生器，把它装在海洞附近，尽量让我的挖洞行动看起来像深处地震产生的震动。它不敢下水，我唯一的风险在于掘进过程。” 　　“但那也很危险啊！” 　　“最危险的是你们，就像花帽所说，一旦它发疯，你们必须坚持在海水涌上去之前，牢牢地守住！” 　　罗伊斯道：“我们可不可以退到地面上去防守？” 　　达克和伊莎贝拉异口同声：“绝对不行！” 　　“为、为什么？” 　　伊莎贝拉指着身边巨大的排污管道说：“因为这些管道够粗，流速足够快，史莱姆无法从管道逆流而上；我们的防线，又正好完完全全地把它们的陆路进军路线卡死。而它们一旦上到第二层，它们有一千一万种方法渗透到地表！” 　　达克补充道：“只要有一只有智慧的史莱姆溜上去，人类的历史就要改写……不，人类可能就没有历史了！” 　　“1643小队，任务目标改变！为了人类，守在那里！” 　　达克大声问道：“我们要守多久？” 　　“两个小时！最多两个小时！马上通知汉密尔顿的护卫队，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当达克把消息告知史迪威和莫森时，出乎意料地，两人的战意不但没有低落，反而十分高昂。 　　史迪威大笑：“一只隧道那么大的史莱姆？再大也不过是史莱姆！你们这些黑暗的行者可能不知道吧，对我们来说，如果能干掉一只史诗生物，那绝对是无上的荣耀！值得！” 　　莫森也点头道：“你们的进攻计划很好。下面，我们要重新安排防守，原本的计划，必须取消。埃赫纳吞现在最渴望的，是攻破我们的防线，把势力扩张到地表。所以，它久攻不下，可能会找绕过我们的路。” 　　“这么大的第三层，如果它四处乱钻，我们是没法防守的，不如给它点希望，当它全力以赴的时候，再给它掐死！” 　　伊莎贝拉眼睛一亮：“好主意！放开一条看似能通向第二层，实际却永远到不了的路，让它撞得头破血流！” 　　史迪威道：“这样做的危险就是，它肯定会玩命的正面突击，万一弄巧成拙……” 　　莫森道：“我们只需要拖两个小时，可以分层设置阻击阵线。听说虫子能钻地，阵线之间间隔不要太长，免得被它分割包围。” 　　“那么，两小时后，这里到处是海水，我们怎么逃生？” 　　伊莎贝拉道：“在西北角方向有一个向上的维修通道，我们分批次上去。”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怎么跟那家伙宣战？” 　　伊莎贝拉嘿嘿一笑：“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一声令下，马上就让它疯狂。那么，两位，准备好以后，跟我说一声——有行动代号吗？” 　　两人对视一眼，史迪威道：“既然具体计划是我们两人制定，那行动代号就交给阁下吧！”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宣布，‘灌水’行动开始！” 　　十分钟后，达克双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双刃战斧，一脸坏笑地站到那根伪装成魔能回流线的粗壮血管前。 　　那根血管猛地抽紧！ 　　耳塞里传来伊莎贝拉的命令：“动手！” 　　嚓的一声轻响，那条血管被达克一斧剁成两段！ 　　伪装暴露，决战开始！ 　　[108.第一百零九章 行动代号：灌水（2）] 　　潮水般的虫子涌来，达克向空中连射三发雷爆弹，每发都造成大量史莱姆伤亡，好像三滴开水落在雪地里，瞬间烫出三个孔洞。但是，不到一秒钟，后面的史莱姆就填补了空白。罗伊斯抬手一箭，将一只掺杂其中的攻城巨虫肚腹射破，看着箭矢在里面爆炸，破腹而出的火光与淡绿色的血液绽放成一团美丽而邪恶的焰火。 　　罗伊斯笑道：“还是老一套，小虫子裹着大虫子往前冲，没什么新意啊。多久了？”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地观察前方战局。 　　达克道：“刚二十分钟。肯定不能就这个节奏算了的。”说着又是一发重力弹射出，数只攻城巨虫脆弱的身体受不了骤然增加的重力，被自重压成了一滩绿色脓汁，连带身下一堆小型史莱姆也受了池鱼之殃。达克观察了一下战果，又道：“这二十分钟主要是试探，接下来才是真章呢！” 　　耳塞里传来莱莉的声音：“注意，注意啦，西侧防线有异常，地下有特殊虫子，第一次出现，你们最好去看看。” 　　作为最有经验和战斗力最强的猎杀小队，史迪威把四人单独抽调出来，重新编为一组，作为机动小队，哪里不稳就去哪里支援。 　　“收到。”两人收起武器，迅速向西侧防线转移。 　　拜林立的通灵塔所赐，所有友军的信息可以实现快速共享，两人刚走了几步，一幅淡蓝色的动态剖面图呈现在两人眼前。 　　淡黄色的底层下，五条巨大的尖头蚯蚓正在蠕动向前，速度相当快。 　　达克一龇牙：“脑袋尖肚子大，一定有货。” 　　罗伊斯道：“你还记得咱们怎么在墓地整断鸟男希克斯图么？泥龙含了满满一肚子带性信息素的铁蚯蚓，喷他一脸，嘿嘿嘿嘿——” 　　“伊莎贝拉，虫子要玩特洛伊木马！” 　　“哼，果然不出所料！智慧是不会凭空掉下来的！那家伙学会的，也就只有些虫子钻地老鼠打洞的本事。莱莉，让它们知道炼金术的厉害！” 　　砰砰两声，两只坛子摔碎在地上，大量银灰色的液体瞬间渗入地下。正试图钻上地表的虫子突然发现，柔软的泥土和小块碎石突然被融为一体，变成了一整块坚硬的石板！ 　　“可爱的小虫子们，你们好吗？岩石强化溶液的味道怎么样？请叫我美杜莎大人，哦呵呵呵呵。”见自己配置的药剂效果杠杠的，莱莉嗨起来了。 　　“莱莉，别玩脱了，赶紧把虫子叫到奥马哈区吧！姐姐的使魔已经饥氵曷难耐了！啊呀，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呢，真是的，不要听不要听——” 　　莱莉不服气：“明明只比人家大三个月而已……” 　　“不好意思呀，只大三个月而已呢——快来吧！” 　　又是砰砰两声，两颗银白色的小球摔碎在地。 　　正在努力钻地的尖头虫突然闻到了一股十分好闻的气味，似乎有大量的美食正在召唤。但是，这和创造者的命令相违背？ 　　它们犹豫了一秒钟，生物本能占了上风，放弃了坚硬的石板，转身从柔软的土层游走。 　　美味的食物在前面！到了，就在地面上！这里土很软！ 　　扑的一声，碎石四溅，第一条尖头虫冲破土层，钻上地面。 　　这是一座巨大的截流室底部，长二百多米，但奇怪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两侧树起了坚固光滑的石板，把中间夹出了一条二十多米宽的、笔直的通路。一头是坚硬的花岗岩截流室墙壁，另一头是无尽的黑暗，六根笔直的红色光线从黑暗中射出，不停地左右摇摆。 　　地上，两颗银白色的聚集信息素小球裂成数块。浓郁的聚集信息素在狭长的地带中扩散开来。 　　尖头虫寻了半天，没发现梦寐以求的美味，它突然记起了伟大主宰的命令：上到地表后，立即把肚里的东西吐出来！ 　　它的脑袋开裂成六瓣，向后翻卷，身子绷直，把笔直的咽喉和消化道尽力朝前展开，于是，潮水般的巨大蟑螂型厚壳史莱姆从中涌出！这些史莱姆是第二次经过改良的，不但背上甲壳更厚、覆盖面积更广，连肚腹下也有厚重的甲壳，驱史莱姆粉的效果，近乎于无了。 　　如果是人类的突击队，那么他们进来的第一念头是：卧槽这是哪？第二念头一定是：这么直？对面绝逼有床弩和魔导炮啊！第三念头是：指挥官，我问候你全家！ 　　然而，在史莱姆的辞典里，只有一个字：吃！ 　　说好的美食呢？这么香！在哪呢？ 　　空气中传来灼热弹丸的呼啸声。 　　什么东西？能吃吗？这是这只蟑螂形史莱姆的最后一个念头了。 　　零点零五秒之内，在两块狭长石板组成的狭窄通道内，出现了一条金褐色的、横流的瀑布。密密麻麻的金属弹丸就是组成这瀑布的无数细小的水滴。 　　六架的全钢制金属火铳仿佛六条正在喷吐致命毒涎的怪龙，在这致命的二百米距离内，拉起了一道由金属弹丸组成的死亡之幕。 　　指挥室里，看到实时画面的史迪威和莫森全傻了。 　　“这，这，这还是火铳吗？” 　　“利用火药点火发射，应该……算是吧！” 　　史迪威一只手指着画面，结结巴巴道：“你，你见过六管的火铳吗？还是旋转射击的六管火铳？还打得这么快？” 　　“没……没见过！好家伙，一分钟能打多少发？” 　　汉密尔顿的两个指挥官被吓傻了，而在另一边，这六架多管火铳的主人和制造者，伊莎贝拉和莱莉，也被吓傻了。 　　“莱莉，你说过，一秒钟30发对不对？这，这，这，这怎么看也不像30发呀！” 　　“我……不知道啊！用通灵塔造的，当时有个升级的选项，消耗六倍资源，可以升到顶级，我顺手就点了。” 　　“这，这，这简直是……太，太……”伊莎贝拉结结巴巴地太了半天也没太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只手指着画面，一只手捂着嘴巴。 　　莱莉瞳仁也有些发散，但她好歹是炼金术师出身，不可思议的事情见了不少，张口结舌半天，冒出一句：“乔治这家伙，真是，真是，狠啊！” 　　六架机枪足足扫射了一分多钟，直到枪管全部发红，无法再射击，才停了下来。 　　狭长通道的两端，一端是黄澄澄的一层层垒起来的弹壳小山，另一端是浓重的，粘稠的墨绿色的浆糊，所有的异形史莱姆，全变成了一堆堆绿色的糊状物，夹裹了大量的同样击打变形的金属弹丸，缓缓的从来时钻出的洞里流下去。 　　再远处，截留室厚重的墙壁上，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一层叠一层，遍布着弹丸。它们把这堵墙变成了一面金黄色的镜子，变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金属之墙。 　　莱莉幽幽的加了一句：“它们是使魔，你可以用祝福系法术，重置它们的射击时间，还可以提高它们的射速和威力。” 　　伊莎贝拉一屁股倒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109.第一百一十章 行动代号：灌水（3）] 　　“滋啦！” 　　巨大的蓝紫色电流屏障在两座通灵塔之间闪现，似乎是当空抖开一块蓝紫色的宽幅缎带，所有前冲的异形一瞬间化为焦土。 　　这是通灵塔的新功能：电离屏障。将反应堆的导线和通灵塔连接起来，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它提供魔能，六座通灵塔形成了一个正六边形，把反应堆和众人的防御阵地牢牢的保护起来。 　　“我现在在你们的正下方，即将对埃赫纳吞形成合围，预计半小时后打通。” 　　乔治的声音让大家精神一振。 　　一个半小时了，各种史莱姆蜂拥而来，各种物种变着花样的上，什么变异的老鼠蟑螂吸血蝠，一波接着一波，但一个和一百个同，无论形状怎么变换，史莱姆还是史莱姆，有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战略战术，所以人类阵线虽然看似摇摇欲坠，却依然能顽强的生存下来。 　　现在援军消息传来，还有半小时就离开这下水道地狱了，众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达克问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调整防御阵型，准备撤退。动作要快，小心点儿，洪水可不认人。十五分钟后我再跟你们联系。” 　　乔治切断了通讯。达克问道：“我们撤退的路线规划好了吗？” 　　伊莎贝拉道：“好了，从预定的路线，西北角的维修通道撤上去。汉密尔顿的人先走，我们留下来断后。” 　　罗伊斯皱眉道：“为什么我们要留下来啊？” 　　伊莎贝拉道：“他们留下来断后，你放心吗？很可能到最后谁也走不了。再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到地面上去。必须先回第二层换装。” 　　达克问道：“那反应堆怎么办？” 　　伊莎贝拉道：“刚才我和莱莉跟他们商量过，一致认为，那东西留着只能坏事。魔能过载，炸掉它。” 　　达克的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反应堆可以说是整个第三层防御体系的核心，一旦炸掉它，大部分防御设施，包括通灵塔在内，都会失去作用。 　　伊莎贝拉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的位置，离逃生口大约有四百米。如果通灵塔没法提供掩护，我们就得纯靠使魔的力量来逃过这四百米。这非常危险。还不仅如此，那个逃生口一次只能容一个人上去。也就是说，如果四个人一起行动，那个地方一定会卡壳。” 　　罗伊斯道：“能不能把线接远一点，再让它那什么……过载？” 　　莱莉摇头：“时间来不及。” 　　伊莎贝拉道：“我有个初步的方案。汉密尔顿的人先撤，这时候通灵塔还在运作，他们应该很容易的清出一条从这里直到逃生口的路来。他们留一个小队在那里提供掩护，构筑好防御阵地。我们炸掉反应堆就用最快的速度向他们靠拢。他们开始往上撤。我和达克的使魔是范围攻击，进入防御阵地后，我们运用预先部署在那里的法阵拖延时间，然后撤上去。通道走一半，我们把头顶和脚下同时封起来。等乔治来接我们。” 　　罗伊斯道：“听起来挺靠谱的，不过，我记得你说过，计划没有不出问题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想，不是被史莱姆吞掉，就是被海水淹死。” 　　伊莎贝拉看向莱莉，莱莉道：“如果是第一种，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第二种的话，鬼火面罩是密封的，大概能多支撑五分钟。最后再强调一次，史莱姆非常怕盐。一旦被围，拼死往海水里跳！” 　　“那不是正好被埃赫纳吞吞掉？” 　　“你要是吞了一口硝酸下去，还有心情去管牙缝里的肉屑？” 　　达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光明神在上，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莱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想哭，伊莎贝拉敏锐地发觉了她的情绪，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 　　“哥，你和伊莎贝拉姐要活着回来啊！” 　　“放心吧！” 　　伊莎贝拉打趣道：“我们现在是黑暗神的信徒，是不是应该说黑暗神在上？” 　　罗伊斯也强颜欢笑道：“错了吧，应该是黑暗神在下，啊哈哈哈。” 　　达克哈哈一笑：“好了，就这样了，回去之后我请大家喝酒。咦？汉密尔顿护卫那边什么情况？” 　　罗伊斯看了两眼道：“工人和技师开始撤退了。还有一部分人是去构筑掩护阵地。” 　　达克不满道：“这帮家伙，开始撤退也不打个招呼！” 　　伊莎贝拉道：“那我们也准备吧，特别注意检查一下使魔的状态，看看魔能有没有充满。各自行动，准备需要的道具。五分钟以后在这里集合。” 　　五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四人再次集合的时候，两条通讯同时发了过来。 　　一条是通过通灵塔发来的、史迪威的通讯：“阵地构筑完毕，准备撤退。” 　　另一条是乔治的实时通讯：“大家还好吗？” 　　达克大声回复：“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你到哪里了？”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到达。你们的动作最好快一点。重型掘进机械无法精确控制到达的时间和位置。别把你们一锅端了！马上撤退，马上撤退！” 　　“明白！”切断通讯，达克大声道，“伊莎贝拉，马上联系史迪威，炸反应堆！” 　　随着史迪威一声令下，莱莉猛地按下了反应堆中央控制台上的巨大的红色按钮！ 　　控制台上代表魔能输出功率的蓝色进度条开始疯长，几乎一瞬间变成了紫色，接着又变成刺眼的红色！ 　　刺耳的吱吱报警声回荡在整个基地的周围！ 　　由通灵塔组成的正六边形防御阵型的两个顶点同时熄灭，防御阵型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无法修复的缺口。现在，正六边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倒置的梯形。 　　“撤，撤，撤！”史迪威大吼，连连挥舞手中长剑。在他的指挥下，汉密尔顿的护卫迅速丢下手中巨大的兵器和沉重的盔甲，飞一般的向逃生口方向冲去。 　　每个人的身上都全是汗，心脏发疯一样的跳动！ 　　第一个人顺利的钻进了逃生口，消失不见，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报告！”传令兵大吼，“第一队撤离！” 　　“第二队撤离！” 　　“第三队撤离！” 　　莫森看了一眼史迪威：“走吧，史迪威老哥，就剩下咱们这两队了，弟兄们都等着呢。” 　　史迪威朝仍然在反应堆附近忙碌的黑暗信徒四人组一抬下巴：“他们怎么办？” 　　“按计划好的，我带一队人留下来掩护。你可千万把二少爷带上去啊。” 　　“莫森老弟，我欠你个人情。” 　　“看你说的，最后撤退的又不是我。他们是专业的，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来做嘛。” 　　“那我撤了，你小心。” 　　看着史迪威迅速撤离，莫森转脸看看依然在忙碌的黑暗信徒四人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110.第一百一十一章 残酷天使（1）] 　　“好了！” 　　随着莱莉一声大叫，倒梯形两个顶角处的通灵塔猛地爆发出一阵灿烂夺目的蓝紫色光芒。 　　两道巨大的电弧好像猛然拍合的巨掌，向中间狠狠拍下，凡是被巨掌扫过的异形，无一例外，全部被汽化。 　　巨大的电弧对冲之后，没有散去，而是变成一团团电花，四下游移，整个中间的区域被强行改成了电属性环境，成了死亡区。紧接着，位于倒梯形底角的两个通灵塔也爆发出巨大的噼啪声，一道紫红色电弧猛然窜出，在电属性环境中获得了充分的加成，变成一条长长的紫色巨龙，咆哮着一掠而过！ 　　这一炮的威力，与暴风雨中狂雷的威力相当！一炮之下，整整三十秒没有任何史莱姆活动！如同野兽怕火，生物本能是无法压抑的，史莱姆对雷电，有着天生的畏惧！ 　　四座通灵塔的光芒同时黯淡下去，刚才这一炮，用掉了它们所有的能源。 　　达克大吼：“跑啊！” 　　四人齐齐发足狂奔，四百米距离眨眼间缩短了一半。然而这时候，史莱姆群发现雷电已经平息，蜂拥而来，恐怖的绿潮，眼看就要淹没四人的脚跟！ 　　数条紫色的电芒从阻击阵地上升起，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风属性箭矢落地开花，细小的电火花虽然无法像刚才的雷电炮一般吓阻全部史莱姆，但也把攻势略微缓了一缓，四人与史莱姆群再次拉开一小段距离。 　　弓手们做了两轮掩护射击就退出阵地，纷纷丢下弓箭向逃生口逃去。不是他们不帮忙，而是逃生口实在太小，每次只能一个人上去，如果等着四人进入阻击阵地，那就谁也上不去了。 　　当最后一名弓手在逃生口消失时，阻击阵地的东南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反应堆魔能过载，爆炸了！ 　　巨大的雷电再一次咆哮起来，无数条粗壮的、如树枝一般分叉的叉形闪电在魔能罐区之间、在导线之间、在金属骨架的通灵塔之间乱窜，把所有阻拦在它面前的东西统统变成了蒸汽和焦炭！ 　　史莱姆群第二次战栗！ 　　与四人的距离再一次拉开！ 　　伴随着一声大吼，达克一个腾跃，翻身跃进阻击阵地！紧随其后，伊莎贝拉也跳了进来。罗伊斯跑在第三位，回手一发破甲箭，把跳跃到莱莉身后的、巨大的螳螂形史莱姆爆头，掩护莱莉进入阵地，这才跳进来。 　　达克朝着逃生口疯狂地大喊：“上上上！” 　　刚跑完极限四百米的莱莉和罗伊斯连口气也来不及喘，拼尽全力朝逃生口跑去！他们知道，自己动作越快，达克和伊莎贝拉逃生的机会就越大！ 　　达克使足力气大吼：“多久灌水？” 　　伊莎贝拉同样扯直了嗓子喊：“两分钟，两分钟！” 　　伊莎贝拉话音未落，骇人心魄的嗡嗡声几乎同时在阵地的不同位置响了起来！ 　　六架使魔进化成的黑死神机炮同时开火，弹壳如倾泻的暴雨，弹流如横流的瀑布！ 　　扫射好似镰刀割麦，瞬间把冲到阵地边缘的各种异形撕成了碎末！坚固的甲壳挡不住锐利的金属弹丸，仿佛同时戳破了无数个注满绿水的气球，绿色的碎屑和汁液飞溅得漫天都是！有些体型大的异形，绿血直接涂了天花板！ 　　在射击的嗡嗡声和异形的嘶吼声中，莱莉流着眼泪，一把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扶手，奋力攀登，钻进了逃生口，脚下是罗伊斯。头顶是刚才弓箭队的指挥，汉密尔顿护卫两负责人之一的莫森。 　　没爬几步，莫森突然停下。 　　莱莉吃惊的问：“怎么了？” 　　一枚银色的小球从莫森手中飞出，在空中裂为数瓣，无色无味的气体在狭窄的通道里迅速扩散。 　　“这是……聚集信息素？莫森，你在干什么？” 　　莫森的嘴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微笑。 　　“你们，就是用这个来吸引史莱姆的吧？在你们身上，会不会也好用呢？” 　　“你疯了？” 　　“没有，你们的实力太强大了，四个人啊，就能做到这一步。黑暗还是留在黑暗中吧。”说着，莫森的右手，猛然黑光闪动！ 　　莱莉完全吓傻了，忘了躲避！ 　　罗伊斯抓住莱莉的双脚，猛地向下一拽，两人一起从逃生通道坠落，重重地摔回地面！ 　　达克刚打完最后一发雷暴弹，听到声音不对，回头一看，居然是两人回来了，大惊：“怎么回事？” 　　罗伊斯顾不上扮哑巴，大吼：“莫森反水！” 　　嗤的一声轻响，一条粗壮的黑蛇从通道里直扑下来，把通道内壁上的扶手冲了个七零八落。 　　莫森的狞笑在通道中响起，显得怪腔怪调：“《圣言书》里说过：‘残酷的天使张开六翼，接引那些不信者、渎神者前去地狱’。” 　　“你个混蛋！”达克狂吼一声，猛地把巨铳对准了通道。 　　罗伊斯大叫：“前面！” 　　达克猛回头，六挺黑死神机炮居然全部打红了枪管！史莱姆大军，已经冲到阵前！ 　　一只巨大的螳螂形异形腾空跃起，双刀朝达克的脑袋斩下来！ 　　达克不得已，掉回铳口，一发爆炎弹把螳螂异形的脑袋打得稀烂：“莫森，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罗伊斯摸出一把聚集信息素球，远远地甩出去，大群史莱姆分辨不出目标，互相推挤冲突起来，阵前又出现了一个小空隙。 　　“退，退，退！”达克呼喊着，指挥众人向逃生口撤退。到了逃生口，抬头一看，莫森已经封死了逃生口！ 　　“怎么样异教徒们，你们发明的这个银灰色的液体，叫岩石强化液吧？用来堵口还挺不错的，就好好跟史莱姆一起玩吧，再见了！” 　　伊莎贝拉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说再见的是你！” 　　光华闪烁！一柄锋利的银色双刃长矛在伊莎贝拉手中迅速成形！ 　　罗伊斯惊道：“干草叉……不，圣枪朗基努斯！” 　　通道里的莫森是个三级法师，怎么能感受不到光元素的聚集？他心里一紧，黑气成盾，试图抵御。 　　然而只有三级的他怎么能挡得住四级上阶法术？圣枪轻松地刺穿岩石，穿透黑盾，一枪，把他钉在岩壁上！ 　　巨大的撕裂痛楚传来，莫森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一下肩膀，没有被穿胸钉死，但一只胳膊被穿透，死死钉住，动弹不得。 　　“该死！这家伙，明明只有二级的法力波动，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强力的光属性法术？” 　　且不说莫森如何痛苦挣扎，四人组这边形式极不乐观，异形即将突破防线，使魔在铺天盖地涌来的异形面前只能是杯水车薪，莱莉摔下来时还扭伤了脚，动弹不得！ 　　“怎么办？”莱莉的声音已经有哭腔了。 　　达克一把把她拖到背上：“你不是说了吗？往水里跳！” 　　“哪里有水啊？” 　　罗伊斯大吼：“震动，地面在震动！乔治来了，乔治来了，坚持住！” 　　轰隆一声，砖石四溅，破土而出的不是乔治，而是他们在第三层入口附近曾经遇到的，十字巨齿的怪蛇，前后左右，把四人围在中央！ 　　罗伊斯嗓子都快扯破了：“二十秒！还有二十秒！” 　　达克瞄准怪蛇头部，一扣扳机，咔哒一声，魔能一点也不剩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吗？” 　　“残酷的天使张开六翼，接引那些不信者、渎神者前去地狱。光明神啊，请宽恕我的罪孽！” 　　“伊莎贝拉，你怎么了？” 　　在巨虫择人欲噬的疯狂嘶吼声中，姑娘展颜一笑：“各位，对不起，我一直在欺骗你们。” 　　她猛的扯断了胸前银色小十字架的链子。 　　巨大的银光爆发出来！ 　　[111.第一百一十二章 残酷天使（2）] 　　史莱姆是厌光生物，骤然亮起的强光让所有异形为之一僵。 　　达克睁开眼，他吃惊的看着，在离地三米的高度，静静地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人形身影，那影子背后，是六只银光组成的羽翼，羽翼缓缓扇动，人形睁开了眼睛。 　　“伊……伊莎贝拉，是天使？” 　　浑身上下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天使，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这声音是如此高亢，以致达克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头疼欲裂！ 　　下一刻，巨大的天使从空中扑下，一个旋身，背后的羽翼好像旋转的风车，将四条十字齿巨虫齐齐削断，天使刚刚落地，四肢着地，猛地抬头，生满利齿的巨口呜的张开，一条明晃晃的光柱唰地照亮了整个第三层！ 　　巨大的光亮一闪即逝，只留下一条数米深的射击痕迹！光柱附近的史莱姆全被汽化！ 　　天使直起上半身，达克看清楚了，她的手指是十根足有一米多长的铮亮尖爪！ 　　每一次出爪，必定有一群史莱姆被碎尸，每一次出爪，背后的羽翼仿佛有生命，或切割，或挥砍，或释放法术，天使所到之处，满地是残破的甲壳和飞溅的绿色汁液。 　　眨眼之间，天使已经将三人身边的异形一扫而空！她仍不罢休，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尖啸声越来越高！到后来，她几乎变成了一个在第三层瞬间移动的闪烁光点！哪里史莱姆比较多，就闪烁到哪里，两秒钟之内扫空所有能砍杀的东西，然后移动去下一个地点！ 　　罗伊斯看的肝胆俱裂：“她、她是什么？” 　　达克也感到呼吸困难：“不，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她很像那个、那个、德雷克底下的……” 　　两人异口同声喊出来：“女妖？” 　　巨大的震动第二次传来！就在达克附近！ 　　“这次又是什么？” 　　通道里，莫森正艰难地挣扎，这挣扎似乎有了效果，长长的银色尖刃正缓缓从肩膀里退出来。 　　“啊啊啊啊！”莫森一声大叫，当啷一声，闪烁着银光的战矛从肩膀脱落，接着化作闪烁的银光，消失了。 　　“呼，呼……大意了，真是大意了，不过，嘿嘿，老子，没死！咱们走着瞧……咦，外面是……什么？” 　　从破裂的岩石缝隙中，莫森看到了巨大的银色天使，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天使？怎么可能！怎么可……这震动是什么？好近，好近，不不不不不，不啊啊啊啊！” 　　一根粗大钝重的圆锥形钻头，轰隆隆掘进过来，高速旋转的钻头钻破厚重的岩层，尖端正对莫森！ 　　钻头轻轻往前一探，莫森的嚎叫戛然而止，整个人被卷进了钻头里，然后变成钻头上一圈一圈的红色螺旋状痕迹和粘稠物。 　　巨大的洪水从第三层的逃生通道里倾泻而下，一瞬间就把逃生通道挤爆，紧接着，直径足足有六米的巨大钻头轰鸣着出现在达克的视野里！ 　　“乔治！” 　　坐在掘进机驾驶室里的，正是乔治，他身后，还跟着十二台掘进机，由他制作的炼金傀儡操作，它们负责进一步掘进和拓宽。 　　乔治惊讶的看着，那只六翼的生物，背后伸出三根长长的光之索，将达克等三人捆绑包裹起来，然后，拖着三人，箭一般地向第四层飞去。 　　乔治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对通话器喊道：“妈妈，在吗？” 　　通话器里立刻传来阿丽克希亚的声音：“在！怎么了乔？” 　　“我刚才看见一样东西飞出去，看样子，跟爸爸说过的一件东西很像。” 　　“什么东西？” 　　“他年轻时和罗德里格斯叔叔、维斯特叔叔一起做的那个试验品，不太成功，扔在荒岛上没管。后来不是莫名其妙地丢了吗？看那个样子挺像的。” 　　“那个人化兵器？它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跑了。估计是判断进攻我会造成魔能不足，主动避开战斗了。” 　　阿丽克希亚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你的朋友们呢？” 　　“被它判定为友军，带走了。” 　　“去哪儿了？不跟上去没关系吗？” 　　“这得问爸爸。它肯定是按照预先设定的轨道行进的。这家伙的战斗力相当可观啊，可惜不好控制。怪不得爸爸他们放弃了。我得先把那只史诗生物收拾干净。” 　　“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一肚子海水，它死定了，现在我周围有轻微地震，估计那家伙已经感觉到海水的味道了。只是因为消化道里全是污泥，海水还没充分接触。过一会，有好戏看。再说，还有那只人化兵器呢，它对怪物可没什么好感。” 　　尼古拉斯的声音插进来：“乔，接下来你怎么安排？” 　　“我要去第一层一趟，看看刚出炉的黑暗神国国王、遗忘河之王、黑暗代行者彼特拉克先生。1643小队可以不在乎，我却挺感兴趣的。我觉得黑暗神教这个一时兴起搞出来的小玩意儿以后会有大用处。不过这样一来，小队那边，有点分身乏术……” 　　尼古拉斯赶紧道：“要不，让你女马去一趟？” 　　乔治微笑一下：“可以吗？” 　　阿丽克希亚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妈，见到伊莎贝拉的时候，先别说破人化兵器的事，让她再迷惘一会儿，自己去悟。” 　　“嗯，好，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乔治切断了通讯，开始指挥手下的傀儡将海洞继续扩大。 　　地震开始越来越强烈，乔治控制着巨大钻头的方向，缓缓向远离第四层的第三层纵深方向掘进，开辟了一个小小的避震洞。 　　乔治面前的魔法影像上，下水道的纵向剖面图里，第四层中，一条被标成橙黄色的巨大蠕虫正在抽筋一般的扭动身体。 　　“可惜啦，史诗级史莱姆，要怪，就怪你选错了对手、选错了位置吧。如果不是你拥有智慧的时间尚浅，缺乏经验，说不定，你还真有机会成为一方霸主。但是没有如果，永远也没有！” 　　乔治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剧烈抽搐的巨虫动作渐渐变小，微笑道：“只会被动适应自然的生物，注定没有前途。现在，是一个人类崛起的时代，不光你，所有的史诗生物，很快，都会没有立足之地的！永别啦，下水道的噩梦！” 　　魔法影像里，橙黄色的巨虫身体正在迅速变成和环境一样的淡蓝色。它死了。 　　[112.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起生活吧，牧师] 　　刚刚下过雨，湿漉漉的空气和地上蒸腾起来的鱼腥味纠缠在一起，围着鼻尖打转，让人晕乎乎的。 　　达克的头昏昏沉沉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潮湿的午后。阴森的小巷，刀光剑影，巨大的傀儡，炼金术师，还有史莱姆…… 　　对，一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同的，史莱姆……史莱姆！那只史诗史莱姆怎么样了！我还活着吗？ 　　达克猛地睁开眼。 　　他还好好的活着，正躺在一片礁石上，前面分明是一座岛。 　　急速环顾四周，身边躺着的、昏睡不醒的，是伊莎贝拉，前面不远处，莱莉和罗伊斯都还没醒，罗伊斯还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水嗝。 　　刚才，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会发光的六翼天使，把我们三个用金色的光之绳索绑起来，从第四层——呃，虫子肚子里直接拖出去，然后从海洞冲出海面。 　　我们安全了，我们活着出来了！ 　　那么，那个天使，是伊莎贝拉吗？ 　　达克的目光投向伊莎贝拉。 　　红润的小脸，秀气的小琼鼻，长长的、微微颤动的睫毛，纤细的双肩，随着轻快而有节奏的呼吸微微地一起一伏。姑娘没事，安详地睡熟了。在她胸前，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色十字架在雨后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就是这个！ 　　达克印象很深刻，好几次了，伊莎贝拉遇险时都去拽过它。 　　在德雷克商会地下，被尸潮围攻时。 　　在斯内尔港墓地，被希克斯图逼迫时。 　　还有刚才，在下水道第四层，即将葬身虫腹时！ 　　这一次，真的拽下来了，那是多么强大——呃，狂暴的力量啊！ 　　达克用复杂的目光盯着正在熟睡的姑娘。 　　你身上，也有不少秘密啊。 　　姑娘似乎梦到了什么，身子猛一哆嗦，嘴巴扁了扁像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个动作牵动了她的眼皮，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眼睛霎了霎，缓缓睁开了。 　　达克拿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嗨，嗨！是我，达克！你醒啦？认识我吗？” 　　姑娘迷惘松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达——克？达克？达克！是你，是你！” 　　“是我，是我！” 　　“是你！”姑娘欢喜地跳了起来，一把把达克抱在怀里——嗯，应该说一头钻进达克怀里，“太好了，太好了！” 　　达克有些尴尬：“呃，那个，你，怎么了？” 　　“在天国！第一个见到的是你！太好了！” 　　“啊，真是荣幸……呃，等会儿，天国？” 　　“我终于可以放下了，终于可以把一切都放下了！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 　　“那个，伊莎贝拉，你能这么抱着我，我真是太高兴了，不过，我们似乎，还没死。” 　　“嗯？” 　　周围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达克抬头一看，原来莱莉和罗伊斯醒了，刚才这一幕恰好给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现在俩人正一块狂笑着捶地呢！ 　　罗伊斯笑得脸都扭曲了：“天国，啊，天国……噢，我快喘不过气了！” 　　莱莉泫然欲泣：“完了，天国的哥哥要嫁人了，以后，一个人，也要顽强的活下去。天国的哥哥啊，和嫂嫂一起幸福的生活吧。” 　　达克怀中姑娘柔软的身子顿时像被浇了岩石强化液，变得无比僵硬。 　　“我没死？”姑娘的声音如同蚊蚋。 　　达克想了想，点头：“嗯，大伙儿都还傻活着呢。” 　　姑娘机械地推开达克，机械地转身就走，两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恶搞二人组才不放过她，跟事先排练过似的，异口同声道：“伊莎贝拉，不要走！一起生活啊！” 　　达克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呃，那个……伊莎贝拉……” 　　姑娘猛地停住，从脑门到脖根红得像烧熟了的螃蟹，那一瞬间，达克甚至觉得，似乎有腾腾的水汽从她头顶冒起来了。 　　“那个……那个……” 　　三人瞪圆了眼睛，等着伊莎贝拉的回答。 　　达克这时候心里有一万只各色史莱姆呼啸而过，心说这种深情告白似的场景是怎么回事？玩笑是不是开得过分了？ 　　不过，伊莎贝拉的话，似乎，也不坏啊！ 　　“那个……那个……” 　　姑娘的声音越发小了，把头使劲地垂下，双拳攥得紧紧的，双肩都快耸到一起去了。她在蓄力！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姑娘蓄足了力气，鼓足勇气，大吼：“我是牧师！不可以的！” 　　“噗——啊哈哈哈哈哈——” 　　恶搞二人组疯狂地捶地大笑起来！ 　　“一起生活，不可以——” 　　姑娘眼睛都闭上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叫！ 　　叫完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愤愤地点着罗伊斯：“你们！” 　　罗伊斯赶紧立正。 　　点着莱莉：“都是！” 　　莱莉赶紧立正。 　　最后点向达克。达克一哆嗦，心说这有我啥事儿啊？ 　　饱满丰润的红唇间，闪动着整齐的贝齿，姑娘恨恨的声音，就从贝齿红唇间跳跃出来：“坏蛋！” 　　罗伊斯和莱莉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达克，大吼：“坏蛋！” 　　愤怒的达克好像一头精力无处发泄的山羊，在礁石间蹦跳，追逐罗伊斯和莱莉，恶搞两人组一边哈哈哈的狂笑一边左闪右躲，一时半刻达克也逮不住他们。 　　坐在一旁的伊莎贝拉开始有些羞恼，后来看他们追逐打闹得热闹，小脸上忍不住就带上了笑。想想刚才自己的傻话，忍不住脸又红了。 　　什么嘛，明明大家都只是开玩笑。没有人当真的。 　　对不起，我是牧师，是把一生都献给神的人，不可以恋爱，更不可以结婚。 　　一起生活什么的，或许，真的要等到在天国相见吧。 　　伊莎贝拉明显感觉到，自己坚固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的萌发，柔柔的。 　　那边的战斗终于画上了句号，达克一屁股把罗伊斯坐在底下，不管他嗷嗷的叫唤，从他身上摸出一本硬壳书，高举着朝伊莎贝拉跑来。 　　“那个，这个，他身上……你看吧。”达克也不知怎么了，说话也挺不利索的，挺尴尬，干脆把东西直接递给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看了一眼就站起来了：“狄德罗的日记？怎么会？乔治一来，不是会触发自毁法阵吗？” 　　莱莉道：“我想，这东西在史诗史莱姆肚子里呆着，有什么法阵也早就完了。” 　　“那应该会触发得更快啊！史诗生物，超级别不知多少倍啊！” 　　“也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自毁法阵，只是为了考验队伍的勇气。” 　　“这倒是有可能。这下太好了，我以为，我们1643小队的第一次任务要完不成呢。” 　　达克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搞定了！作为补偿，”他冷冷地盯了妹妹和罗伊斯一眼，“这就算伊莎贝拉发现的吧，有异议吗？” 　　“没有，”罗伊斯笑得满不在乎，“反正都要一起生活了嘛！” 　　“你这混蛋！”新一轮的追逐又开始了。礁石滩上洋溢着青春的热情与活力。 　　一片欢笑声中，没有人去问伊莎贝拉十字架的事情。 　　就在这时，莱莉指着天空，大声叫道：“看，那是什么！” 　　一个黑点在天空中迅速扩大，近了，四人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乔治的母亲阿丽克希亚。她背后伸开六根漆黑的、巨大的金属羽翼，从天空中高速接近。 　　“阿丽克希亚夫人！”众人一起向天空中飞翔的阿丽克希亚挥手。 　　“走啦，孩子们，回家啦！” 　　望着那同样能在天空中飞翔的神奇炼金术道具，伊莎贝拉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113.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透下水道四层外加搞死一只史诗生物的报酬] 　　按照惯例，佣兵小队出完任务要领赏。一是任务悬赏者在发布时定好的份额，二是小队的投资人在任务完成后额外给予的奖励，另外，如果小队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产生了良好的示范效应，佣兵工会也可能多少意思意思。 　　莱莉拿着日记去佣兵工会交任务，理所当然，一个额外的便士也没有。三级不到的任务，还想要额外的赏钱？只领了狄德罗当年寄存的一百镑——按逢五抽一的规矩交给佣兵工会二十镑份子钱，还剩八十镑，四人均分。于是，1643小队的第一次任务，杀透下水道四层加干掉一只史诗生物的奖励：每人二十镑。 　　好吧，钱这种俗物，只要功夫到了，它会自己来找你的，到时候烦得很。好好珍惜现在的清淡日子吧。 　　四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一致认为，乔治那厮虽然行事诡秘，但人品还算要得。国王不差饿兵，要账去！ 　　乔治亲切地接见了四位精英队员，对他们的奋战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和赞扬，但提到酬劳的时候，乔治很明确地给出了答复，没钱。 　　莱莉不乐意了：“乔治哥，你咋这么抠呢？会讨不到好老婆哦。” 　　乔治差点把咖啡呛一身，咳嗽两声，正色道：“我现在日子也很紧张啊，皇都那边传来消息，教会要严格控制各种炼金术材料的生产销售，费用一下子上去了，每天的实验材料费就是一大笔！不过——” 　　众人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我可以开放训练场给你们训练，冲抵酬金，怎么样？” 　　罗伊斯无奈地翻翻白眼：“沙袋壕沟什么的，商会里多得是。好吧，那沙袋是描金点漆缎面镶金丝的不？” 　　乔治神秘地一笑：“各位，你们从下水道出来，有什么心得吗？” 　　四人异口同声：“没钱。” 　　乔治哈哈大笑：“看来你们真的很缺钱啊，只要实力足够强，还怕没钱花？” 　　“这倒是不错，”达克若有所思，“实力上去了，能接的任务就多了，说到底还是实力的问题。” 　　乔治轻轻击掌：“从我们开始打交道以来，各位遇到的事情也不少了，说句不好听的，各位经历的那些激战，有哪些是自己搞定的？” 　　达克和罗伊斯脸色一僵。 　　小巷遭遇战，对抗钢手胡亚科，是乔治出手帮忙。 　　仓库突击战，对抗魔能犬杜邦，连武器都是乔治提供的。 　　德雷克商会地下，侵入作战，达克对抗重甲剑师拜尔金，是人家故意放水；最后的尸潮守卫战，是靠乔治的“神之国”技能才得以幸免。 　　墓地之战，对抗希克斯图，乔治继续强力救场。 　　下水道之战，乔治没正面出手，靠伊莎贝拉变身天使才侥幸逃脱。 　　两人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乔治道：“你们的运气比实力强得多。但是，谁敢保证自己一直能交好运呢？” 　　四人一起默默地摇头。 　　“现在，你们还觉得，钱是第一紧要的事？” 　　“好吧，”达克道，“我们接受训练，应该怎么做呢？” 　　“用实战来代替训练。佣兵不是军人，不用循规蹈矩，置身事中是最好的办法。” 　　“遛狗找猫扶老太太过街？” 　　“不不不，你们随我来。” 　　四人走进一间安静优雅的茶室，茶室里已经摆好五把椅子，椅子背后连接着一大堆各色导线，延伸到墙里。 　　乔治从一旁箱子里取出五个球形鱼缸似的玩意儿，每人分一个，然后带头坐下，把一个鱼缸往头上套。 　　四人有样学样，坐下套好。 　　达克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闭眼，安静，等。” 　　达克闭上眼睛，在沉默中等了一分钟，他觉得头皮有点微微发麻。 　　耳边突然传来呼啸的风声，似乎有种高空坠落的眩晕感。但乔治一直没说话，他自己也知道正坐在椅子上，不可能从高处往下掉，就硬忍着不做声。 　　过了大约二十秒，乔治道：“好，睁眼。” 　　四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茶室，而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擂台上，擂台向东西南北四方无限扩展，与地平线相连。 　　罗伊斯吃惊道：“这是哪？我们飞出了斯内尔港吗？” 　　莱莉道：“不，我们身体还在原地，这好像是一个模拟训练场，我们现在眼睛看到的是假象。” 　　伊莎贝拉惊异地跺跺脚：“这是真石头！” 　　“我们应该是进入了幻觉世界。感官和原先一样。不过，具体情况得问乔治——乔治，这是怎么回事？” 　　一身黑色猎装的乔治出现在四人身后：“各位，欢迎来到乔治的训练场，莱莉说得不错，你们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幻象。在这里，我可以设计不同的事件场景让各位参与其中。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进行为期十天的艰苦训练，请做好准备。” 　　达克道：“吃喝拉撒睡怎么办？” 　　“这里面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不同步，这里的十天，只相当于外面一小时。每完成一个场景，我会刷新各位的疲劳程度和健康状态，让各位以最佳状态进入下一个场景。” 　　罗伊斯道：“那么，我们这里面训练得再强，也只是精神变得强大了？一见真章不还是要歇菜？” 　　“不能简单这么说。身体机能只是实力的一小部分，我认为关键是把握事件整体走向和关键点的能力，以及各种道具的应用方法和使用时机。而这恰恰是普通训练所无法实现的。” 　　伊莎贝拉道：“训练的内容呢？” 　　“我把历史上发生的重大事件编译为场景，请各位亲历其中，你们每个人的选择，都可能会影响事件的整体走向，任何一个人的错误应对，都会导致事件滑向意外的方向——包括那些历史上已有定论的事件。每次进入场景前，我会对正史的内容作简单介绍。” 　　莱莉问：“我们可以使用哪些道具和能力？” 　　“首先自由选择级别，级别越高，可使用的道具就越多，能力越强。” 　　“九级可以吗？” 　　“超越九级也可以。如果对人类身体不满意，扮演史诗生物也行。” 　　“呃，我还是喜欢做人类，那么定九级可以吗？”莱莉的眼睛闪闪发亮，九级啊，王者巅峰！ 　　“提醒一下，级别越高，对整体事件的影响越大。九级的话，抬手投足都会影响事件进程，反而增加了难度。比如，你们要防守一艘冰海上的战舰，如果你是个九级，倒是很容易把小怪清掉，但是，你造成的魔能波动，不会让海底的库拉肯跑出来吗？他触须一甩，辛辛苦苦做的任务就全完了。” 　　达克道：“三级吧，把我们都定成三级。一来三级是现实中可以达到的，二来你说过，事不过三嘛。没什么是三级办不了的。” 　　伊莎贝拉和罗伊斯一起点头，莱莉看看他们，也点了头，但她又问道：“我们的使魔还可以用吗？” 　　乔治一愣，不由笑了：“使魔原本是试验品，功能不够完善，从下水道出来，就不应该再用了——如果你不怕火刑柱的话。另外，在场景里使用场景外的道具，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技能也是。” 　　“我明白了，”伊莎贝拉道，“你的意思是尽量因地制宜，不要立足于‘我们会什么’，而是立足于‘那里有什么、我们能用什么’。” 　　“您的智慧之光照亮我的眼睛，女士。好的，各位，我们先来个简单的场景热身。” 　　“啊，等等！”莱莉急忙打断乔治，“在里面，我们受了伤会疼吗？会流血吗？会死吗？” 　　“当然会！所有的痛楚、疲劳都会如实体现出来，不过，死亡最多是成为一个透明的灵魂，只能看、听，不能说，也无法和别的队员沟通——即便他们面临团灭的危险。里面一切的变化都不会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请放心。第一个场景：拯救塞尔维特神父。” 　　[114.第一百一十五章 拯救塞尔维特神父（1）] 　　“塞尔维特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牧师、医生、炼金术师。他在解剖的时候发现了肺循环的秘密，后来被圣教裁判所定为异端，1553年，他和着作一起上了卢内瓦城的火刑柱。现在的人都知道他是对的，但在当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端，过街老鼠。各位，你们将扮演他的学生和支持者，把他从监狱里救出来。” 　　听完乔治的简报，达克抬头道：“这家伙到死都不松口，是个倔脾气老鼠，会不会以死明志？” 　　“这是他第二次被抓。如果以死明志，第一次就不会跑。” 　　伊莎贝拉问道：“整个救援计划呢？” 　　“为防止再次逃脱，他被关在卢内瓦湖的一艘船上。你们四个要在一夜之内把人从船上救走，然后上岸，走陆路前往法兰斯公国。任务设定，只要他到法兰斯公国境内，就算完成。另外，因为是热身任务，所以难度不高，船只守卫松懈，塞尔维特认识你们，并愿意按你们的指示行事。” 　　达克问道：“你会参加吗？” 　　“正式训练会。任务需要的技能和可用的道具清单已经列出，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 　　四人随即展开了热烈讨论，乔治微笑一下，退出了场景。 　　一睁开眼，他看到桌上摆了一杯鲜红的、晶莹的果汁，阿丽克希亚夫人正对他微笑。 　　“您好，妈妈。” 　　“你好，乔。”母子俩拥抱了一下，阿丽克希亚道：“喝杯果汁吧，整天忙，连吃个水果的时间都没有，我打成了果汁。” 　　乔治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阿丽克希亚递过雪白的手巾，乔治擦擦嘴，递回去：“谢谢妈妈。最近事情确实很多，但是，不得不这样做。您知道，我在斯内尔港呆不久了，他们也是。必须抓紧时间准备。” 　　“我和你爸爸可以分担些吗？” 　　“已经帮我分担很多了，狄德罗，不，罗德里格斯叔叔的日记，就麻烦您二位破解了。” 　　“你要做的事太多了：要进行你的史莱姆研究，要编写黑暗神教的教义、联系下水道之王彼特拉克，还要指导你的朋友们——我还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呢？” 　　“嗯，光明神教的狗腿子们整天盯着爸爸，他做事很不方便。跟彼特拉克联系的事情，就拜托您了，您还是以黑暗神教大祭司的身份出现。” 　　“乔，这个黑暗神教，确实不是你开玩笑的产物？” 　　“开始是，后来我发现，或许，它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现在我需要它发展壮大，您多照看那边一下，可以吗？” 　　“包在我身上了。你要多保重身体啊，研究的路还很长……” 　　正在这时，四人头顶的“鱼缸”上端纷纷亮起蓝色的光环。 　　“他们准备好了，我要去操作场景，妈妈，再见！” 　　“再见，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繁星点点，明月高悬，静静的卢内瓦湖上，微风拂过，涟漪层层，一艘大船静静泊在湖心。船上关押着的，是穷凶极恶的异端塞尔维特。 　　一只绿色的史莱姆贼头贼脑地从矿石仓里爬出来，鬼鬼祟祟朝船长室爬。如果有人弯腰盯着它仔细看，绝对会惊呼出声：这史莱姆长着两条腿的！ 　　“没事儿，没事儿，只要看不见我就没事儿……”岸边草丛里，莱莉一边低声叨叨，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控制盘。 　　伊莎贝拉对她的控制水平不敢恭维：“长腿的史莱姆，一旦看见了，那绝对比烧死塞尔维特轰动啊，莱莉妹妹，小心啊。” 　　罗伊斯又一次发出哀叹：“莱莉妹妹，你是史莱姆啊，不是人类，从天花板上过压力很大吗？用绳索做秋千荡过走廊很困难吗？把自己压缩起来弹过有光的门口做不到吗？” 　　“我习惯走路怎么啦！” 　　“好，好，没问题，话说按这个速度下去，等摸清船上的情况，塞尔维特都变成肥料了！” 　　一直沉默的达克开口道：“囚室位置确定了？” 　　莱莉一激灵：“确定了！” 　　“钥匙呢？” 　　“没看着！对不起，哥！” 　　达克一摆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啥都搞定，还要人干啥？花帽，拉拉，上！” 　　“等会！”伊莎贝拉不满道，“你叫我什么？” 　　“代号嘛，伊莎贝拉，叫起来多麻烦。拉拉顺口，要不然，伊伊？还不行？莎莎？贝贝？” 　　莱莉捂嘴：“哥，我不行了，肚子要疼！你怎么给人家起了小狗的名字啊？还一起就是四个！” 　　伊莎贝拉的小嘴变成了一个倒“V”字。 　　罗伊斯想捶地，达克瞪他一眼：“严肃点，出任务呢，走！”说着，拉下头套，扣上目镜，戴好脚蹼，带头爬下芦苇遍布的河滩。罗伊斯和伊莎贝拉紧随其后。 　　现在是十月，天气还热，河水不凉，三人在出发前又选择了游泳精通的技能，现在无论是泅渡还是潜水，毫无压力。每人身上还带了不少炼金术的道具。 　　一片云来，遮住了月亮，四下漆黑一片。 　　耳塞里传来莱莉的声音：“甲板右侧安全！不不不，有人过去了！左侧左侧！对对对……等会等会，过去了过去了！右侧两个人过去了，再回右侧！快快快！” 　　罗伊斯哀叹：“莱莉妹妹啊，要搁我们商会，甭管这趟活儿结果咋样，你挨一顿揍是少不了了。” 　　达克朝船左侧努努嘴，两人会意地游回船底右侧，朝达克翘起大拇指。 　　达克点点头，举起从河滩上摸起的石头，探出一只手，对准船帮，当的敲了一下。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响亮异常，五个身穿黑衣手执刀剑的水手同时从船头和船尾探出身，然后迅速合围过来——当然，什么也没看到。达克早缩回了船底。 　　高处有人大喊：“什么声音？” 　　“不知道，没看到！有东西敲了左边船帮一下！” 　　“槽，啥？” 　　“鬼知道啥！不该看的别看，回屋回屋！上头的，机灵点！” 　　“你们吃香喝辣，老子上头喝风！” 　　“别发牢骚啦，过半个钟头，老子去替你，猴住啊！” 　　就在他们注意力全放在左舷的时候，右舷突然传来哗哗两声大响！ 　　船上五人齐齐变了脸色：“有人上船了！” 　　[115.第一百一十六章 拯救塞尔维特神父（2）] 　　五人迅速从船头船尾向右舷围过去，高处的监视者也迅速转向右舷。 　　“什么人？”下边人对监视者大喊。 　　“没看到！可能是高手，小心！” 　　与此同时，达克静寂无声地从左舷爬上船，悄悄隐没在篷布下的黑暗里，和早已隐藏在篷布里的罗伊斯跟伊莎贝拉相视一笑，三人一起翘起大拇指。 　　一双脚在篷布外停下，外面的人向篷布弯下腰。 　　伊莎贝拉猛地握紧手中锋利的匕首！ 　　罗伊斯轻轻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那人腰没有弯到底，俯身捡起了什么，然后兴奋地大叫：“哈哈，我说水响呢，看这是啥，大鱼！有鱼跳上船啊！” 　　“这边也有，哈哈！个头还不小呢，哟，艹，还他女马想跑？给老子回来吧你！” 　　“厨子！”高处监视者大叫，“大半夜了，困劲儿上来啦，去烧个鱼，做道汤吧，弟兄们喝两口！” 　　“好咧！”其中一人把长剑朝后腰一挂，“想早点儿吃就甭看着，来俩帮忙的！” 　　罗伊斯朝两人比了一个“三”的手势，然后手心微微下压，意思是沉住气。三人在黑暗中缓缓地调匀呼吸，罗伊斯弯下腰去，摸索一阵，摸到一条粗壮的管道。他朝管道打个手势，达克会意地点点头，蹲下，擦擦管道外壁上的灰尘，从腰后工具包里摸出一团拇指大的软胶，团成圆饼，按在上面。 　　这个时代的船只很落后，只有一个笨重的魔能动力炉，还要添加大量的煤粉助燃，这根管道，就是往动力炉里吹煤粉的。 　　软胶一下子粘在了管道上，接触金属的部分开始迅速融化，管道被粘住的饼形区域也跟着变软，融化成金属汁液，和下半部分融化的软胶混合在一起，跟煤粉一同被吹进了燃烧熊熊火焰的炉膛。 　　诡异的绿色烟雾在炉膛里升起，负责烧火的喽啰看着绿色烟雾从炉罩里冒出来，感到诧异，还没等开口，一阵天旋地转，咚的晕倒。 　　绿色烟雾袅袅上升，从高高的烟囱冒出，被外面凉风一吹，又缓缓下沉。 　　高台上的监视者步了烧火喽啰的后尘，一头栽倒，同样人事不省。 　　罗伊斯第二次探头观察情况，朝两人比了一个“20”的手势，意思是有二十分钟行动时间，看准时机，把一枚银币悄悄推出去。 　　一名巡船喽啰发现了月色下闪烁的银光，走近一看，大喜，毫不客气，弯腰去捡，没等到手，后面一团黑色软布悄无声息罩上脸来，轻轻一捂，喽啰顿时昏厥，朝后便倒。达克从后边一把接住他肩膀，罗伊斯抓脚，两人一拖一送，唰地把喽啰塞进三人刚才藏身的篷布里。伊莎贝拉抬手如飞，当年战场上救伤员扎绷带的本事捆起人来一样干脆利索，三下五除二绑了个结实，嘴里还塞了一块破篷布。 　　剩下的最后一名喽啰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突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沙包的大拳头在瞳孔中呼的变大，被达克一拳打昏，罗伊斯和达克故技重施，把这厮拖到篷布下跟前边那家伙作伴去了。 　　莱莉欣喜的声音从耳塞里传来：“甲板清空！残敌集中在伙房！没有武器！” 　　三人不再犹豫，二十分钟，时间紧迫，噔噔噔直奔伙房。 　　伙房里，热气腾腾的烧鱼和鱼汤刚刚出锅，三个喽啰正摆刀叉，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干活不利索，鼻子挺尖！都来都来！” 　　“没问题。” 　　听到是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三喽啰一愣，猛抬头，看见一道三叉闪电电光一闪！三人同时倒地。 　　伊莎贝拉笑吟吟收起射电球。 　　罗伊斯朝三喽啰一摆头，三人一人一个，摸索一阵，都摇了摇头。 　　没有钥匙！难道只能强行破坏囚牢？一旦船上有秘密法阵，岸上敌人围拢过来，任务必定失败！ 　　“小心！小心！舰长室有个人过去了！速度很快，快躲！” 　　三人大惊，这里到舰长室是一条大直道，出门闪躲已经来不及，室内全是锅碗瓢盆，往哪藏？ 　　达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拔出匕首，藏身在门后。 　　咚的一声，房门被踹开，重重砸过来，要不是达克带着的头套和护目镜缓冲了一下，非把鼻子拍扁不可，饶是如此，也疼得他眼冒金星，半天动弹不得。 　　来人似乎是船长，大高个，黑胸毛，光膀子穿一条短裤，一身酒气，进来一看三人昏倒，不由一愣。 　　罗伊斯和伊莎贝拉也攥紧了匕首！ 　　“艹，有好吃的，不叫老子，自个儿喝倒了？战你们女良亲！你们啥也甭想要！”说着，黑胸毛自顾自坐下，一口鱼一口酒，大快朵颐。 　　罗伊斯看看地上三衰男的黑色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潜水衣，眉头一挑，一把把头罩和护目镜撸下来，主动迎上去：“老大，他们……喝高了！” 　　“你……你……小子……” 　　“他们哪有老大海量，来来来，来一杯！”说着，罗伊斯把酒杯送到黑胸毛嘴边，半强迫半劝地给他灌了下去。 　　“你……我……不认识……你……” 　　“弟兄那么多，您认不过来正常，这会儿，咱哥们认得酒就成，来来来，吃一口，来，再来一杯！爷们，不能怂！” 　　“……对！爷们……不……怂！”咚，杯子又空了。 　　“老大，”罗伊斯惶恐道，“弟兄们，都喝了……不少！得小心，那异端……跑了！” 　　“跑？跑什么跑？”黑胸毛一双牛眼瞪得溜圆，“船、船上有警戒……法阵……没有老子的钥匙，”他拍拍腰间，哗哗作响，“警报一响，上了岸，他女马也得给逮……回来！” 　　“我看看——” 　　黑胸毛猛地一捂：“别动！动坏了，可……不得了！” 　　“哎，哎！”罗伊斯点头哈腰，朝达克道，“大个儿！过来倒酒！别他女马傻站着！” 　　“哎，成！”达克赶紧把头套护目镜一摘，跑过来倒酒，一边暗暗打手势示意伊莎贝拉快溜。 　　伊莎贝拉心领神会，一个旋身出门，摸囚牢底细去了。 　　酒瓶在手，抖了三抖，一滴没有，黑胸毛大怒：“你，船长室，酒！” 　　“老大，”达克点头哈腰，“钥匙。” 　　“甭……钥匙，门……没锁。”黑胸毛把钥匙又掖了掖，确认掉不出来，这才作罢，抬头一看，达克还杵在原地，不由大怒，“还不快去！” 　　罗伊斯朝灶台上的油瓶悄悄一努嘴。达克心领神会，顺手把油瓶抄在手里，转身出门，一条油痕悄没声息地留在地板上。 　　少顷，达克抱了一箱酒回来：“老大，都在这儿了。” 　　“做的好，来，喝！” 　　“好咧！”罗伊斯真不含糊，噗的一口咬掉瓶塞，咚咚咚竖了半瓶下去！ 　　“有……有种！”黑胸毛大喜，也竖了半瓶下去，“哎哟，不行，我去……解手。” 　　“老大，我扶您？” 　　“滚！老子……不要人……扶！” 　　说着，黑胸毛一晃三摇走上甲板，没留神一脚踩在油上，顿时脚下一滑，咚的摔了个屁股朝天，钥匙直直的向船下飞去！ 　　[116.第一百一十七章 拯救塞尔维特神父（3）] 　　达克猛一伸手，把钥匙牢牢抓住，朝罗伊斯手里一递。罗伊斯在钥匙扣上轻轻一抹，一点薄薄的软胶涂了上去，然后装模作样地往黑胸毛腰里挂：“老大，我给您挂上，哎，哎，您别晃啊？” 　　摇晃了半天，好容易挂上，黑胸毛一泡大尿早憋不住了，解开裤带，对准湖面哗哗哗来了一泡。完事打了个酒嗝，醉醺醺朝船长室走。 　　没走两步，钥匙当啷落地。那钥匙环已经被软胶蚀了个半指宽的小口子，能挂住真叫有鬼了。黑胸毛摸索一阵，重新挂上，没走两步当啷又掉了，心头火起：“他女马的！给老子……拿着！” 　　罗伊斯赶紧双手接好，朝达克使个眼色。达克赶紧扶着黑胸毛走进船长室，不大工夫，响亮的鼾声响了起来。 　　罗伊斯轻轻抛抛钥匙：“这就行了。莱莉，准备接人。伊莎贝拉，你那边怎么样？” 　　“囚室在二层，没人，快来。” 　　两人三步并做两步冲上二层，直奔囚室。 　　听到脚步咚咚，巨大铁笼里的瘦小老头并不回头，负手而立，下巴仰得几乎要到天上，朗声道：“学说是杀不死的！炼金术是杀不死的！就算把我杀了，也改变不了左右心室血交流的事实！伽尔文的走狗们，动手吧！” 　　三人面面相觑。 　　伽尔文是这一时期着名的宗教改革家，一手创建了伽尔文教派，而且发展极为迅速，在以后的五十年间，它成为光明神教第一大派别，是光明神教的权力更集中，行动更果断，当然，行龌龊之事也更肆无忌惮——这都是后话了，在这个时代，他还是一个刚刚登上大主教位置的新人，一心一意地维护光明神教的权威，不遗余力地打击异端。 　　根据后世史料记载，伽尔文对塞尔维特本人起初并无恶感，但塞尔维特的医学观点严重触犯了他的信条，他认为塞尔维特是个被邪恶异端思想彻底控制的人，在塞尔维特第二次被捕后，才决定把他送上火刑柱。 　　三人来之前读过任务简介和人物背景资料：伊莎贝拉和达克是塞尔维特的学生，罗伊斯和莱莉是塞尔维特的支持者。所以伊莎贝拉主动上前：“老师，我们来救您了！” 　　当啷一声，小老头手中有个小瓶掉在地上，他赶紧拾起来塞回腰里，惊喜地转头，发现果然是自己熟悉的学生，忍不住大叫：“伊莎贝拉？我的天使，你怎么来了！这一定是光明神的意志！快，快给我打开！” 　　伊莎贝拉上前打开牢门，小老头以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捷唰地蹦出来，一把抓住伊莎贝拉的胳膊：“哦！我的美丽天使，是你，是你！” 　　一句话没说完，老家伙干枯的指爪从抓握变成揉搓，就差把舌头伸出来流哈喇子了。那副急色相让达克和罗伊斯一阵恶心，两人同时咳嗽了一声。 　　“啊，还有你们，我可爱的学生和追随者，你们先等一下，我有好多话要——” 　　达克不客气地把那两只爪子从姑娘的玉臂上剥开：“老师，抱歉，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老头咆哮：“你这个不可救药的、每次考试垫底的、脑子如极北冻海库拉肯巢穴里不化坚冰一样顽固的家伙，怎么敢打断一个着名学者、炼金术师、医药大师的真挚情感表达？” 　　达克在队聊里道：“我可以劈了丫吗？” 　　罗伊斯道：“那救他还有个毛用，热身任务完不成，等着被乔治嘲笑成猪头吧——我来跟他打交道。”说罢罗伊斯对塞尔维特道：“老师，请原谅我们冒犯，但现在情况紧急，那些守卫随时可能清醒过来！我们还是快走吧。” 　　“清醒过来？”老头跳脚道，“你竟然没杀他们？愚蠢，愚蠢至极！为什么不趁他们没有反抗能力，杀了他们？你这个愚蠢的白痴，难道继承了你那个满脑子附庸风雅的小商贩父亲的智商？不，请原谅这个不确切不严谨的说法，你根本没有智商！没有！” 　　“达克，劈了丫吧，”罗伊斯在队聊里干脆利落地道，“我帮你摁腿。伊莎贝拉，你是他的首席弟子，上。” 　　“别！”姑娘可怜兮兮道，“这个老先生，好可怕！我现在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呀！” 　　老家伙趁达克和罗伊斯一愣神的工夫，跳起来，一把把姑娘抱住，两条腿一兜就要往姑娘腰上盘。 　　达克大怒，一记手刀砍在老家伙后脑，老家伙吭都没吭一声，软软滑下，眼看鼻尖就要滑进姑娘双峰之间，伊莎贝拉一记大耳光，把已经晕厥的老家伙抽得凌空转体三百六十度，拖着长长的鼻血，一头扎倒。 　　“哥，怎么样了？”耳塞里传来莱莉的声音。 　　“有点麻烦，这老跳蚤不是那么好伺候的，莱莉，我们这就下船，下一站是哪？” 　　“走图卢兹小道，穿过风鸣丘陵，就到法兰斯公国境内了，很近。” 　　“边境守备队怎么办？” 　　“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明确国家和民族意识，咱们这几个人，看到了也只当看不到。” 　　“好，我们这就潜水过去。” 　　达克通讯完毕，朝罗伊斯和伊莎贝拉打个手势，两人一起动手，抬着被打晕的塞尔维特来到甲板上，把他结结实实绑在达克身上，还给他嘴巴上套了一副史莱姆呼吸罩。四人一起跳进湖里。 　　少顷，四人在芦苇丛里会合，把塞尔维特解开，他依然昏迷不醒。 　　伊莎贝拉有些担心：“不会把他打成傻子了吧？” 　　达克眼睛一亮：“好主意，既保证他不死，又保证他不乱发忄青，我看得再来一下。” 　　“别别别！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 　　“哎哟……”说话间，塞尔维特幽幽醒转，“我的头，怎么那么晕啊？” 　　罗伊斯赶紧道：“老师，刚才有个敌人偷袭您！被我和达克击退了。” 　　“哦，那我得谢谢你们啊。等等，击退？既然能击退，为什么还让他偷袭得手！你们这些连一只蚂蚁也不如的……” 　　莱莉面无表情，在队聊道：“哥。我可以造个傀儡劈了丫吗？” 　　[117.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见，风鸣之丘（1）【这真的不是异界版三打白骨精】] 　　一番喧闹之后，五人悄悄离开芦苇丛，沿着湖畔林间小路出发。 　　赶了半夜的路，天蒙蒙亮的时候，树林变得稀疏，路也变得高低起伏，风鸣之丘到了。 　　这里是卢内瓦城不远处的丘陵地带，每次风在大大小小丘陵间呼啸而过的时候，就会发出啜泣似的声音，因此有风鸣之丘的称号。 　　这里依然属于卢内瓦城辖区，一旦暴露，卢内瓦城卫队便会迅速出动，五人挣脱了镣铐，却尚未脱出牢笼。 　　“那些该死的、土里刨食的、野狗一样的泥腿子一定会贪图赏钱，出卖我们的！”塞尔维特凶神恶煞地道。 　　罗伊斯嘿嘿一笑：“老师，对不起，听说，您的悬赏只有一百镑，您被抓后就已经被领走了。现在，很多人还不知道您已经第二次被抓，目前没有赏钱。或者，那些‘泥腿子’连您是谁都不知道。” 　　“这些该死的、愚蠢的、麻木的官僚！”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呼唤从后面传来：“塞尔维特牧师，您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一名十六七岁的、手脚健壮、肤色微黑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五人顿时面面相觑。 　　达克主动迎上去：“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塞尔维特是个被处死的异端。” 　　“不！不会！”少女的气喘稍微平了平，道，“我认识您！您在卢内瓦城讲学的时候，我听过您的演讲，您讲得太好了！我也相信，人血是左右心室交流的！” 　　塞尔维特的眉毛一下子抬起来：“啊！这里居然有一个我的虔诚支持者，真想不到！我以为，知识的光辉照耀不到这里！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来来，到我这边来。” 　　四人面面相觑，这女孩是不是探子还未可知，老家伙居然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 　　而且，这女孩手脚粗大、身材粗壮，一看将来就是那种单手能扛圆木的健妇，老家伙会对这种女孩感兴趣？ 　　少女有些羞涩：“我叫蜜雪儿。“ 　　老家伙笑眯眯地挽上女孩的手：“真是好名字，不过……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用它了。” 　　少女吃惊地低下头，看着一截带血的刀尖从胸口穿出来：“这、这是……”话未说完，她年轻的生命就飘散了。 　　少女的尸体，倒在地上。 　　一切来的是那样突然，伊莎贝拉甚至连发动治疗术的机会都没有！ 　　四人全惊呆了！ 　　塞尔维特把锋利的短刀在女孩的尸体上擦拭了一下，藏回后腰，朝四人一皱眉：“还不快走？这女人是不是探子，谁知道？快走！” 　　达克的喉咙里咯咯响了几声，回过神来：“这，这，这，就这么完了？” 　　老家伙赞许的点点头：“不错，这次你的脑子稍微动弹了那么一下。确实还有件事要做。”说着，从腰间摸出那个在监狱里一直陪着他的小瓶子，小心翼翼拔开塞子，在少女的尸体上滴了一滴绿色粘稠液体。 　　一团绿色的火焰在皮肤上迅速燃烧、扩大，转瞬之间扩散到全身，不到十秒钟，整具尸体变成了一支静静燃烧的绿色火炬，二十秒后，一分钟前还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变成了一具白骨。 　　“好了，现在不管是谁，哪怕是她父母，也只会认为她是被附近野兽吃掉了。走吧，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队聊频道里，达克打破了沉默：“见到杀人却没有阻止，我们是共犯。” 　　罗伊斯冷森森道：“我们应该做点什么赎罪吧？” 　　两个女孩子紧紧咬着牙不说话。 　　五人队伍在一片沉默中上路了。 　　走不多远，前方一座丘陵后，一个手脚粗壮的老妇人满脸焦急地走出来：“各位，你们见到我女儿吗？” 　　达克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不会是蜜雪儿的母亲吧？看相貌有八分象，一旦认准了…… 　　他不敢想，默不作声。 　　塞尔维特迎上去：“你好，夫人，我们从那边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女孩子。皮肤有一点黑，对不对？” 　　“对对对！”老妇人兴奋极了，一叠声道，“那孩子很乖，从来不乱跑，今天说要走远一点去挖些野菜，现在没回来，我还担心她，现在放心了，谢谢各位，谢谢各位！我家就在前面，一定去坐坐啊！” 　　塞尔维特热情道：“啊，夫人，她刚才在那边，您顺着这条路直走，就能看到她了。对了，您看，这是什么。” 　　“嗯，这？不是一把刀吗？” 　　噗的一刀，塞尔维特刺穿了老妇人的心脏，老妇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像根木头一样，轰然倒地。 　　狂怒的罗伊斯一把抓起老家伙的衣领：“老东西，你找死是不是？两条人命了！杀她女儿还可以说怕泄露行踪，杀她又是为什么？” 　　塞尔维特嘿嘿笑道：“所以你小子永远只能当个喽啰！告诉你，我是神的使者，是神派来的牧人！牧人为什么牧羊？还不是要挤奶？还不是要杀来吃！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牧人为了羊去牺牲的？” 　　罗伊斯一把把老家伙推到地上：“老子不干了！” 　　塞尔维特爆发出一阵大笑：“现在，已经晚了！你就是回去告密，追兵也抓不住我了！而告密的你，会作为我的同谋，替我上火刑柱的，哈哈哈哈哈！” 　　莱莉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塞尔维特先生，到了法兰斯公国，请允许我离开！” 　　“随你便！”塞尔维特朝莱莉饱满的胸脯盯了一眼，略带惋惜地咂砸嘴，转向伊莎贝拉，“我可爱的天使，只要有你，别的我都无所谓。而对你来说，最后的学业分数是你唯一的支柱，而这支柱在我手里，你是怎么打算的？” 　　伊莎贝拉沉默地偏开头。 　　“那就是默认了。小子，”他转向达克，“跟我走，我会把我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的！” 　　“谢谢，那正是我想要的，我最亲爱的老师。”达克笑眯眯道。 　　另外三人吃惊地望向达克，仿佛从来不认识他，包括莱莉在内。 　　队伍继续前进，走不多远，前方出现了稀疏的农田和农舍，一个鬓发苍苍的，拄着拐杖的老人，吃力地向五人走来，还一边大声喊着：“老婆！女儿！你们在哪啊？” 　　[118.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见，风鸣之丘（2）] 　　塞尔维特笑容可掬地主动迎上去：“老先生，我看到她们了！” 　　罗伊斯心头一凛，老头儿要糟！一把拽住塞尔维特：“住手！已经两条人命……咦？” 　　罗伊斯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仅是他，达克等三人同样动弹不得！ 　　塞尔维特邪邪地一笑：“你们的炼金术太差了！对人体的了解太差了！要不是我中了圈套，怎么会被那些愚蠢的、笨手笨脚的家伙抓住？念在你们和我还有师生情谊的份上，我就不让你们血液倒流而死了！乖乖站好！” 　　他的目光在两个女孩身上逡巡了一番，嘿嘿笑道：“告诉你们，不管性子多烈的女学生，定住身子，两粒药下去，没有一个不哭着喊着缠上来的。你们走运，现在情况紧急，我没那个心情。到法兰斯公国再说！” 　　这时候，老头儿已经迎上来：“你好，先生，你从那边来，有没有看到我老婆和女儿？” 　　塞尔维特朝老头身后一指：“你看那不是？” 　　老头惊喜地回头，等待他的，是背后剜心一刀。 　　片刻之后，达克沉默地把第三具白骨藏进干草车里。 　　“我们放出了一个魔鬼！”伊莎贝拉咬牙切齿道。 　　罗伊斯同样咬牙切齿：“任务，该死的任务！莱莉，塞尔维特居然是这么一个混蛋吗？” 　　莱莉摇头：“不知道，史书上只说他的成就，以及对他被冤杀的惋惜，说他如果不死，神学、炼金术和医学会有更大进步。” 　　没有人跟达克讲话，达克似乎一瞬间变成了塞尔维特的忠实跟班，本本分分地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队友们说什么做什么似乎与他全然无干。 　　起风了，呼啸而来的风从四面八方卷集而来，从起伏的丘陵间掠过，发出长声的呜咽。 　　风鸣之丘的丘顶到了，往下看，前面散布许多灰蓝色顶的民居。它们无声地告诉众人，最终目的地——法兰斯公国到了。 　　胜利就在眼前，追兵全无踪影。 　　“自由，自由，自由！哈哈哈哈哈！”塞尔维特长声狂笑，“我成功了！干脆，果断，大胆！我终于，迎来了彻底的解放！伽尔文，你等着吧，我要带着忠诚的追随者们回去，把卢内瓦握在手中，把你定为异端，绑上火刑柱，烧成灰！我终将揭开人类身体的全部奥秘，成为全人类的王，不，全人类的神！到那时，我的研究，我的信仰，我的荣耀，将照耀整个世界！” 　　达克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吗？实在不怎么中听。” 　　塞尔维特吃惊地看着，一截带血的刀尖从胸口钻出来。 　　达克猛一抽刀，背后一脚，把老家伙从高高的丘顶踹了下去，紧接着纵身一跃，也跟着滚了下去。 　　罗伊斯他们大吃一惊，同样跟着跳了下去。 　　老家伙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骨碌碌一路滚下丘顶，刚刚停住，达克有力的大手就扼住了他的咽喉：“你不是能施法让血液倒流吗？现在，倒流给我看啊？” 　　老家伙狼狈地给自己释放了一个治疗术，现在他哪还敢释放攻击法术？刚才那一刀捅穿了肺叶，不赶紧止血，用不了一分钟他就会死掉。 　　绿光闪过，肺叶回复如初，但是，达克的第二刀又捅了过来！ 　　“接着来吧，治疗不能停啊，会死的。” 　　老家伙忙不迭地释放了第二次治疗术。 　　达克又跟上第三刀：“刚才两刀是女孩和老太太的仇，这一刀，是老头的。” 　　罗伊斯急了，在队聊里大吼：“达克，你他女马在干什么！我们就快赢了！” 　　达克冷冷地回答：“赢什么？输了良心，还能赢什么？” 　　罗伊斯一下子噎住了。 　　老家伙虚弱地道：“为……为什么？” 　　达克灿然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因为，我是圣教伽尔文派的卧底。” 　　罗伊斯他们齐齐张大了嘴巴。 　　“哥，哥，这，这，背景资料里没有！”莱莉结结巴巴道。 　　“我叛变了，刚决定的。弟兄们，把这老东西抓回卢内瓦，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老家伙拼命嚎叫：“救我……救我……我所有的，都给你……” 　　罗伊斯猛地在达克背后举起匕首。 　　鲜血飞溅！ 　　老家伙两条胳膊的大筋都被挑断！ 　　“对不起，老师，”罗伊斯俯下身子，笑容十分灿烂，“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 　　“我……才是……真理！人的血液——” 　　“人的血液是在心房和心室里交流的，我知道。您，不过是一个侥幸窥见了真理面貌，就妄想把它据为己有、变成实现自己野心工具的小人。您以为，没有您，人类就无法进步了吗？如果变成实现野心的工具，那这样的真理，还是晚一点发现为好。这，就是一个愚蠢的、继承了满脑子附庸风雅的小商贩智商的、不，根本没有智商的白痴给您的回答。” 　　说着，罗伊斯向瘫倒在地的老家伙竖起大拇指，然后翻转向下。 　　莱莉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人死一段时间后，血液就会凝固；而刚刚去世的人，家属是决不允许别人随便碰触死者遗体的，请问，您是怎么知道肺循环的？说实话，我会考虑给您公正的评判哟。” 　　“是，是，活体，解剖——但，”老家伙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叫，“那都是死刑犯，是罪人！是异端！” 　　莱莉的笑容如花朵般绽放：“是的，别忘了，您也是死刑犯，是罪人，是异端！曾经是，现在也是。”说着，她站直身子，比出了拇指向下的手势。 　　老家伙还不死心，充满希望地望向伊莎贝拉：“我，我的天使……拯救我……” 　　“那些怀揣梦想却被你玷污的纯洁女孩，那些在你狂妄梦想中罹难的无辜者，他们在注视着我，我只恨自己，不能将平白受难的他们带回人间，至于你，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伊莎贝拉抹去泪水，用力地吸溜一下鼻子，愤怒地大声道：“火刑柱，才是你最终的救赎，下地狱吧！” 　　说着，姑娘使足力气，狠狠地，将大拇指向下！ 　　1553年10月26日，着名炼金术师、医学家、学者、牧师塞尔维特在逃往法兰斯公国途中，遭叛徒出卖被捕，在卢内瓦城公开审判，被判处火刑。 　　[119.第一百二十章 新副本《圣婴降临》读取中] 　　一阵晕眩过后，四人回到乔治的茶室，一睁开眼就看到乔治在微笑。 　　“欢迎回来，各位。稍事休息，我们准备进入下一个场景。” 　　罗伊斯赶紧道：“等一下，你不问问我们的情况吗？” 　　“你们的情况我从外面可以看到，看起来还不错。” 　　莱莉问道：“那个塞尔维特死了，有什么影响吗？” 　　乔治一摊手：“我说过，场景统统是虚构的，和现实完全没有关系。他那些背景故事也全是我瞎编乱造的，就算一见面把他杀了，对现实也没有任何影响。” 　　伊莎贝拉哀叹道：“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啊。” 　　“失败什么？最主要的，小队的磨合目的实现了，这就是成功。” 　　达克沉默了片刻，道：“你设计这个场景，就是为了让我们依照本心去行动，这才是你的目的，对吗？” 　　“不错，”乔治坦然承认，“我接触过不少佣兵队伍，大多是技术精通，心术不正。这种队伍，注定走不远——我很看好你们。准备好进入下一个场景吗？这个场景我也加入。” 　　达克一愣：“你也加入？” 　　“对，一起行动，我把自己也设定为三级。” 　　“你这个设计者加入进来，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个场景里主要人物的活动特征都是随机的，有极高的仿真性，难度非常高，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 　　“任务简介呢？” 　　乔治把厚厚一叠资料分发给他们，四人抓紧时间浏览起来。 　　这个场景的名字叫《圣婴受难记》，说的是圣子克里摩斯降生时的故事。 　　按照光明神教经典所说，光明神为了拯救世人，把自己的独生子——圣子克里摩斯送到人间，使一位犹利亚地区的童贞女玛丽娅未婚先孕，诞下圣子。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当时统治犹利亚地区的是罗玛人，他们派来的总督希律王是个暴君，有个占星术士向他进谗言，说两年前降生在这一地区的婴儿中有一个会成为犹利亚人的王。希律王听信了这一谗言，于是派兵捕杀这一地区所有两岁左右的幼儿。还派出多名术士到处刺探情报和鉴别。 　　在这些探子中，有三位炼金术师找到了圣子，但他们知道上天的使命，于是给圣子以神圣的祝福并向希律王回报一无所获。圣子在三贤者的庇护下安全逃脱。 　　看完剧本，罗伊斯道：“看这个意思，要我们当保姆？” 　　伊莎贝拉的眼睛闪闪发亮：“能帮助年幼的圣子，这活儿我接了！” 　　莱莉忧心忡忡：“但当时还没有光明神教呢，到处都充斥着危险的异教徒，罗玛是当时地跨三大洲的庞大帝国，那个希律王更是暴君中的暴君，我们要靠四个人去和这些家伙对抗啊？还要带上一对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母子？好吧，如果还是小宝宝的圣子能经常展露神迹的话，或许难度会降低不少。” 　　达克眉头微皱：“这件事在《光明经》里说得很简略，民间传说众说纷纭但都不靠谱。乔治，我有句话不大中听，你可别介意。” 　　“说。” 　　“按照你第一个场景的路子，人是复杂的，塞尔维特居然是个人渣变态；这个《圣婴受难记》的场景出场人物肯定更多，你是不是又加了什么杜撰的、莫名其妙的、不可捉摸的、毁三观的段子？” 　　莱莉立刻顶起：“同感，乔治是变态。” 　　乔治面无表情：“毁人不倦是我的乐趣，谢谢。各位，想过这个场景，即使是我也不轻松，你们最好先去搜集一些那个时代的具体资料。一楼图书馆里有。三小时后集合。请。”说完又道：“伊莎贝拉牧师，请留一下。” 　　达克等人一出门，乔治开门见山：“伊莎贝拉牧师，我在下水道第四层时看到了巨大的人形生物，但那绝不是什么天使，您能解释一下吗？” 　　伊莎贝拉直勾勾地瞪着他：“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它的外形虽然是人类女子，全身上下还散发着强烈的光属性波动，但是，那种战斗方式，和‘神圣’完全不搭界，倒是跟德雷克商会地下的女妖很像。” 　　“神的意志岂是人人都能理解的！” 　　乔治摇头：“您不要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我的对立面上，那样，我们注定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但我没有一开始就把所有人都往最坏处想！你不是异端，但你的想事情做事情的方式比异端更可怕！” 　　“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更多地是恶狠狠地揣测自己——让我直奔主题吧，您身上的小道具很有意思，但那并非光明神教所有，它只是借鉴了十字架的外形，它是炼金术的产物。” 　　伊莎贝拉银牙紧咬，对他怒目而视。 　　“我现在不是跟您探讨，也不是在征询您的意见，只是在陈述我所了解的事实。炼金术中，确实有强化身体、促进体型发生巨大变化的道具和技术，但这些过程往往是不可逆的、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损伤的，比如德雷克商会下面的活尸，而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伊莎贝拉气鼓鼓道：“您说吧，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如果那个‘天使’——请允许我暂时使用这个词来称呼它——确实跟您有密切联系，我想知道，当时您的感觉是什么。” 　　“哼！” 　　“如果不是‘变成了马车’，那一定是‘驾驶马车’，对吗？这‘驾驶马车’的能力又从何而来呢？” 　　“哼！” 　　“好，如果把它认定为一架可由人进行操作的机器，就可以用炼金术的机关制造原理来进行解释了。从它的怪异行为动作特征，我推断，您一定已经失去了意识，是它在按照被制造出来的程序在自我行动。最后，它落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荒岛上对吗？” 　　“哼！” 　　乔治微笑了一下：“那座岛离斯内尔港还不到二十公里，附近还有好几条航线，为什么长期以来没有人发现它，在航海图上也找不到？” 　　“谁知道！” 　　“我知道，我对它进行了长期的考察。它是位于海中的，一座可升降的小岛，这种小岛，有经验的老水手曾经见过，他们称之为鬼岛。” 　　“可笑！” 　　“你们被发现的地方是一处巨岩，离海面有二十多米，但却覆满了水草和海藻，如果它不能升降，这要如何解释呢？” 　　“哼！” 　　“好，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个巨大的机器，为何会偏偏落在这座岛上呢？” 　　“无聊的问题，我要走了！”伊莎贝拉转身就走。 　　“因为岛的深处，有一座神秘的、荒废的修道院。” 　　伊莎贝拉全身如遭电击，僵在原地。 　　乔治悠悠然道：“我母亲去支援各位的时候，她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小岛侧面的暗洞，里面有微弱的元素波动，处于好奇，她发射了一个小型探测器。然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需要我把图片给您看吗？” 　　“无……无聊！” 　　乔治微微一笑：“不看也无妨。我暂时无意探寻‘天使’与神秘修道院的关系，也不想为了好奇心而让您难堪。” 　　伊莎贝拉愤怒地大叫：“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乔治平静道：“只想告诉您，无论怎样自欺欺人，该来的，还是会来。有时候，错误不在我们自己，我们却为了某些原因，一再掩盖错误。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你说！”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快要失态了。 　　乔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您觉得，自己虔诚吗？是生而如此，还是因为某事而虔诚？” 　　伊莎贝拉发出了足以让玻璃杯碎裂的、高亢如云的尖叫：“住嘴！” 　　乔治丝毫不为尖叫所动，叹道：“有时候，最难面对的，是自己的心。好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您快去准备吧。提醒一下，接下来的场景，可是位于圣教出现之前哦。” 　　“但光明神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当时未被发现！” 　　“那您又如何得知，自己的祈祷方式和祷言一定符合他的要求，并且能被他听到呢？” 　　“信仰光明即可得救！” 　　乔治大惊：“您否定了整个教士阶层？天哪，我听到了不得了的战斗檄文呢！这是您老师乌尔比诺的论点吗？” 　　姑娘终于崩溃了：“住嘴，你这恶魔，恶魔！”说着，她狠狠地一摔门，冲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人在身边，姑娘跪倒在拐角处，无助的哭泣。 　　静悄悄的茶室里，乔治架起二郎腿，端起桌上的清茶，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 　　耳塞里传来尼古拉斯的声音：“乔，过分了吧？” 　　“没有，爸爸，我教她诚实。” 　　“刺激太过人会崩溃。她是个不错的女孩，你不该这样折磨她。” 　　“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快刀斩乱麻。我相信她不傻，只是习惯使然，难以面对真相。我现在是在帮她作心理准备，否则，这个圣子降临的副本，会彻底毁了她。” 　　“她要是真的崩溃了呢？” 　　乔治微笑了一下：“干嘛赐给牲口以自由？它们世世代代继承的遗产，就是戴着响铃的轭和鞭子。崩溃的她，会是很好的女奴啊。好，圣婴降临的剧本，开始了！” 　　[120.第一百二十一章 作奸犯科，作恶多端……作死……] 　　达克愤愤地揉着脑袋：“晕，又是晕！乔治，你不能换个爽一点儿的降临方式吗？” 　　门开了，一身闪亮盔甲的乔治走进来：“要不，下一次我让你出现在女支女的床上？” 　　“算了，晕一下挺好。你这鸡冠帽子是什么状况？” 　　“罗玛人的装扮，我们现在是罗玛士兵，这是标准配置，你是头目，头盔上的红鸡毛更长。” 　　达克看看墙角的头盔，一阵无语。 　　乔治道：“现在你是罗玛军团驻犹利亚行省拉斯勒城的一个副营长，我是军法官。总督希律王刚刚下令，杀光城里和周边地区所有的两岁左右的男孩。” 　　达克头疼似的揉着太阳穴：“真是个变态。” 　　“我们现在是征服者手中的刀剑，是变态的狗腿子。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另外那仨人呢？” 　　“罗伊斯是你的助手，正在外面整理装备，准备带队出发；莱莉是随军技师，伊莎贝拉是牧师，也都在作准备。” 　　“牧师？现在的罗玛还没把光明神教作为国教吧？哪来的牧师？” 　　“直到5世纪，罗玛一直是多神教信仰，各职业都有各职业的神。我们军人的神是战神马尔斯，莱莉信奉智慧之神雅典娜，伊莎贝拉是神王朱庇特的忠诚信徒。你可记准了，别摆了乌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在任务简介和资料里有看到，但达克还是悻悻地骂了一句，“现在该干什么？” 　　“两条路，掩护圣子逃出拉斯勒城，或者杀了他——选后一条路，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回去喝茶了。我知道圣子藏在哪儿。” 　　达克哆嗦了一下：“杀两岁小孩？你他女马下得去手？” 　　“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好吧，弟兄们，咱们抓小孩儿去！” 　　“理论上说，你一声令下可以动员两百四十人到三百人左右，要全体动员吗？” 　　“不，人多眼杂，先出去摸摸情况再说。” 　　红盔红甲红披风，宽实厚重的塔盾、锋利的长枪、雄骏的战马，十名罗玛战士排成一列，大摇大摆地行进在拉斯勒城的街道上。周围的犹利亚人纷纷敬畏地退避一旁。 　　世界上最强大的战斗机器，罗玛军团！ 　　前面突然拥挤起来，不少人驻足围观，一家裁缝铺里面似乎有人在哭喊，隐隐约约有红色衣甲在闪动。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骑高头大马的达克官威十足，“去看看！” 　　队尾的精英杂兵甲翻身下马，手按腰间长剑，噔噔噔直闯进去，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少顷，杂兵甲一路小跑回来：“报告！兄弟部队在缉拿人犯！那家老板把小孩藏起来了！正在搜！” 　　达克心里咯噔一下，大手一挥：“支援友军！” 　　全队齐声高喊：“呼喝！” 　　马成一横列，端平骑枪，缓缓朝人群压过去，人群顿时卷堂大散。 　　前面商铺的门口，站了两个红盔红甲的罗玛士兵，见过来的是友军，他们起初并不慌张，但是看着友军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有点没底，一个拔出剑来，摆出戒备的姿态，另一个急急忙忙跑进屋去。 　　少顷，一个看上去像个头目的家伙，提着裤子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嚎叫道：“你们哪个部分的？这儿正在缉拿人犯！你们谁是管事儿的？出来说话！” 　　达克一皱眉：“这傻缺哪个部队的？” 　　杂兵甲似乎是达克的勤务兵，凑过来道：“第二营三分队的，人渣集合，军纪败坏。” 　　达克挥了挥手，包括罗伊斯在内的八人向左右两边缓缓散去，摆成包围形的鹤翼阵型。 　　达克稍微惊讶了一下，在队聊里道：“行啊，乔治，这队形有模有样的！” 　　“军人嘛，基本的战斗素质和战术动作还是有的。你准备怎么办？这家伙可不是你的手下。” 　　“艹，我管不了他？” 　　“管是管得了，只要你事后不怕麻烦。” 　　“那不就结了，搞他！” 　　说着，达克用力一夹马腹，缓缓的前进。乔治紧随其后。 　　裤子男暗叫不妙，刚刚借着缉拿人犯的由头闯进门，刚脱了裤子进入正题，就赶上这倒霉事儿了，本来还在发火，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大爷的兴致。等他看清楚并辔而来的十匹高头大马，邪火一下子灭了八分。 　　卧槽，事情大条了。 　　虽然早就不是装备自备的共和国时期，但是，骑兵仍然是金贵兵种，那可是战场上决定胜负的终极力量，寻常守备都用不着这些大爷，城市里骑马飞奔的，不是人物头子就是身负重要使命的传令兵，看这帮人的样子，第一种可能性无限大。这真是流年不利。 　　等看清他们胸前的徽章，他的一颗心又多少放下了一些，还好，第一营的，不是老子的上司，管不着。可能是外面围着的人太多惹来的麻烦。先糊弄过去，事后再把那妞弄回去细细品尝。 　　但是等他看清楚队尾走过来的那两个官儿，他的两条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可真是曰了狗了！ 　　前边那个红袍肩花的是个副营长！他女马的，队长排长副营长，差三级！搞不好这厮能在总督大人面前说上话，这可有点麻烦了。另一个——卧槽我看到了什么！黑袍？军法官？要不要这么背？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恐惧，连见了上官要行军礼都忘了。 　　达克慢悠悠地开口道：“抓住了没有啊？” 　　裤子男一哆嗦，赶紧回答：“还、还没有！” 　　“看起来真是蛮辛苦的，抓个犯人连裤子都要脱？” 　　“长、长官说笑了，小人的裤、裤子，不是没事儿嘛。” 　　“哦是吗？你战裙都系反了。” 　　“啊？” 　　达克轻蔑地瞥他一眼，转头道：“弟兄们，进去搜！”说着朝罗伊斯使个眼色，罗伊斯心领神会，朝一名手下一摆头，两人从后门抄进去。 　　身后的手下爆喝一声，翻身下马，杀气腾腾地往屋里冲。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跌跌撞撞的裁缝铺老板举着一把剪刀疯了一样的扑出来，一出门，小腿上就一边挨了一枪杆，扑通摔倒，剪刀滑出老远。两把锋利的短剑一左一右压在他脖子上。 　　紧接着，罗伊斯愤怒地冲出来，指着一脸谄笑的裤子男道：“这家伙私闯民宅，把老板女儿给……她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莱莉和伊莎贝拉的声音同时在耳塞里响起来：“杀了这个人渣！” 　　[121.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个帅呆了的副营长……是坏人？] 　　裤子男脚下像装了弹簧，一下子跳起来，大叫：“你哪只眼看见是我干的？有人说有个男的，抱着个两岁的小孩藏进来，我来搜人！”他心里很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旦松了这个口，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罗伊斯暴怒：“那人死了是怎么回事？” 　　“他女马我哪知道？我冲屋里时候那女人正换衣服，叫唤了一声，我又没碰她！长官，您要不信，把尸体拖出来，扒开腿看看，看有老子……不不不，小人留下的东西没有！” 　　周围群众大哗，碍于火红的盔甲与锋利的兵器，没有一个敢高声喝骂，那嗡嗡声几乎震得达克头皮发麻。 　　在这里，我是征服者啊，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跟我做对，就算有不满，有仇恨，也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见达克头上的青筋都要爆起来了，精英杂兵甲赶忙低声道：“大人，您消消气，这混蛋是个不要脸的营混子，滑千刀的滚刀肉，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再说，这事儿不归咱们管，没得为他耽误咱的正事儿啊。让军法官大人记一笔，事后跟他上司打个招呼，揍他个半死！这里人太多，咱们最好先离开这儿！” 　　达克在队聊里怒吼：“乔治，我要宰了他！” 　　“可能会给任务造成麻烦。” 　　“去他女马的任务，我要宰了这个王八蛋！” 　　裤子男浑然不知已死到临头，居然自顾自爬起来：“长官，您还有事儿么？没事儿的话，我们接着搜……” 　　嗖——扑！ 　　一样东西，从黑袍军法官手里飞出，深深地斫进地里。 　　那是一束扎在一起的短棍，短棍中间，是一把黑色的短柄单刃战斧！ 　　除了1643小队成员，所有人，包括杂兵甲在内，全都惊呼出声！ 　　法西斯！ 　　古代罗玛最高执政官卫士持有的、权威的象征！ 　　短棍执行笞刑，战斧执行死刑！ 　　精英杂兵甲急眼了：“大人，三思啊！我们不能处决友军！尤其是，”他着急地环顾四周：“为了周围这些，这些下贱的犹利亚人，处决一个高贵的罗玛公民，这会惹来大麻烦！” 　　杂兵甲的话，一字不漏地被周围的犹利亚人听到了，他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场中只有老板哀哀哭泣的声音。 　　达克紧紧盯着杂兵甲的眼睛：“士兵，告诉我，罗玛军团的强大，从何而来？” 　　群众中有人在低声传播达克的话，乔治看了达克一眼，悄悄释放了一个扩音术，让达克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洪亮。 　　杂兵甲下意识地行了个捶胸礼，大吼：“荣誉和纪律，长官！” 　　达克高高举起右手，食指向天：“在上面，就在上面！战神马尔斯，在注视着我们！” 　　他缓缓扫视手下，凡与他目光相接的人，没有一个不为那锋利如刀的目光折服，深深低下头去。他用铿锵有力地声音道：“如果，我们坐视荣誉的沦丧，纪律的败坏，那终有一天，战无不胜的罗玛军团，会被战神无情地抛弃！” 　　“哥，”莱莉的声音在队聊里响起来，“你抽风了？” 　　“不过感觉不错，”罗伊斯道，“接着抽，需要我们卑微膝盖的话，给个信号。” 　　伊莎贝拉很简单地给了两个字：“好帅！” 　　达克不理恶搞二人组，也没空给伊莎贝拉回复，继续高呼：“士兵们，你们是罗玛公民，是帝国的基石，是人类的精英！告诉我，你们会在谷欠望中迷失，在放纵中沉沦，在血腥的掠夺和屠杀中，忘记人类一切崇高的美德，和你们视为生命的荣誉和纪律吗？” 　　所有士兵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决不！”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巨大的嗡嗡声，每个人的心都在疯狂跳动，他们意识到，似乎，有什么颠覆他们认知的事情要发生了！ 　　锋利如刀的目光缓缓下移，牢牢的锁住凶手。凶手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越抖越厉害，最后扑通一声跪倒，面如土色：“长官，我，我我我我……没有——” 　　“住嘴！你这玷污了军团荣誉的罪人！神圣的军旗，无数英雄前赴后继，血染疆场，才打造出的神圣军旗，因为你的放纵，堕落和无耻，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它飘扬过的地方，将被人仇恨，被人嘲讽，被人蔑视！这耻辱的印记，就算用你那肮脏卑微的血来洗刷，也不能清除它的万分之一！你居然，还敢隐瞒事实，负隅顽抗，妄图逃避战神的惩罚？你不是高贵的罗玛公民，你是混进队伍的蛀虫，诱人堕落的魔鬼！士兵们，该怎么做！” 　　士兵们群情激昂，高举长枪，枪柄击地，齐声怒吼：“血，血，血！” 　　达克大吼：“军法官！” 　　有人推了老板一把，老板如梦初醒，疯了一样的冲上来，一把抱住乔治的马腿：“军法官大人，他，那个家伙，他害死了我的女儿！” 　　乔治冷漠的声音传来：“下跪的士兵，有人控告你强女干，逼死人命。另外，你蔑视上官，还带头违反军纪，在执行任务期间与女子发生性关系，造成道路拥堵，妨碍公务。对于这些指控，有什么想说的？” 　　凶手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他猛地跳起来，拔出短剑，一剑顶在老板脖子上，疯了似的大吼：“是老子做的，是老子做的，又怎么样？罗玛人不死，罗玛人不死！你们杀不了我！杀不了我！” 　　精英杂兵甲目眦尽裂：“混蛋，混蛋！罗玛的荣誉，被你毁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群情激昂，愤怒的咆哮声几乎震动天地。 　　凶手把短剑死死压在老板脖子上，纵声狂笑：“谁敢杀我？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敢杀你。” 　　凶手大惊，乔治不知不觉间，居然出现在他背后，象征权力的法西斯握在手中。 　　嚓的一声，凶手持短剑的右臂被乔治一斧连肘削断！ 　　不等他呼痛，乔治自下而上，一记上撩正中他双腿之间，伴随着一声沉闷骨盆破裂声，凶手被一击打上半空！ 　　“蔑视军法，死刑。” 　　巨大的断头台凭空出现，锋利的斜面刀刃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着骇人的寒光！ 　　全场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叫喊：“杀，杀，杀！” 　　刀刃斩下！鲜血在空中飞舞！ 　　断头台好似一张在空中张开的鲨鱼利口，将凶手的脑袋一口咬下！空中斩首！ 　　凶手的首级，不偏不倚朝达克飞来，达克稳稳地一把抓住，把它高举过头，向全场展示。 　　全场一片寂静！ 　　达克振臂高呼：“马尔斯！” 　　更大的热情从人群中迸发出来，所有人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扯直了嗓子高呼战神的名号，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拜倒，好像层层叠叠的海浪，一波波拜倒。 　　一众手下望向达克的目光，简直是崇拜了。 　　“达克。”破天荒的，乔治居然在队聊里发言了。 　　达克有点紧张：“什么事？” 　　“刷声望的本事挺不错。或许，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哦，哦，那就好，不过，咱还有事儿没办呢。” 　　伊莎贝拉不解道：“什么事？” 　　达克嘿嘿一笑，走到感恩戴德的老板面前，用短剑拨起他的脸，笑吟吟道：“说，把孩子藏哪儿了？” 　　[122.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反派达克是如何炼成的] 　　所有人都被达克这一手变脸惊呆了。 　　精英杂兵甲月莫拜道：“不愧是老大！” 　　精英杂兵乙悄悄伸头过来：“怎么讲？” 　　“当众斩首啊，一下子就把犹利亚人的好感刷爆了，估计现在当街要上他们老婆也有往外捐的。完了顺手把孩子解决掉，不光搞定了我们自己的配额，还捎带把第二营的人渣整了一把，后续玩得漂亮的话，说不定黑锅都可以甩给第二营。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死心塌地的跟着老大混了！” 　　杂兵乙崇拜地塞了一把铜子到甲的口袋里：“大哥，你这脑子真好使，跟着营副，早晚要高升的，俺读书少，到时候拉兄弟一把。” 　　甲先把铜子落袋为安，然后大咧咧地拍拍乙的肩膀：“放心，包在哥哥身上。” 　　看着老板一副吓傻了的表情，达克呵呵一笑：“老板，我是罗玛帝国的军人，当然是执行军务为第一，看在你刚刚失去女儿的份上，我额外开恩，再问你一遍：孩子藏哪儿了？” 　　罗伊斯不忍，在队聊里道：“你还知道他刚没了女儿啊？” 　　“花帽你傻？我们现在扮演狗腿啊！演就要演金牌狗腿！这么多人盯着，你不狠一点，怎么打消他们的怀疑？只有让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友军对我们深信不疑，才能找机会帮圣子开溜啊！” 　　“……你这家伙，跟乔治学坏了。” 　　乔治道：“第一，这叫成熟。第二，他已年满十八周岁，学好学坏不关我事。” 　　莱莉奇道：“十八周岁是什么梗啊？不过，哥，你现在有点獐头鼠目哦！” 　　达克反驳：“我多么的为圣子着想啊，什么獐头鼠目，分明赤胆忠心！多么英明神武！你们放心好了，连女儿死了都咬紧牙关死不松口的家伙，一句话能问出毛来？我再给他加把火。”说着潇洒地一个响指：“火！” 　　伊莎贝拉担心道：“小心别玩脱了！” 　　“放心吧。” 　　伊莎贝拉无奈，只好取出一支火把，轻轻一抬手，火把无风自燃，把周围的犹利亚人吓了一跳，畏惧的后退。 　　魔法师！ 　　这不是达克他们原来那个法师已走向没落的时代——炼金术道具已经可以完美实现法师的一切法术，哪怕是传说中的禁咒，只要你有钱买；这时候，会个最基本的火矢就是正儿八经的魔法师，会个火球术就可以横扫八方，什么，你竟然会传说中的三级的火龙卷？好，你马上就是各国国王的座上宾和各国顶尖刺客做梦流哈喇子也想干掉的超一流人才了。 　　达克接过火把，嘿嘿女干笑着望向重新开始哆嗦的裁缝铺老板：“老板，我本来不想让你遭受第二次人生悲剧的，可你一直在逼我。我很为难啊。” 　　闪闪跳动的火焰把达克的脸变得一忽儿明，一忽儿暗，阴晴不定。 　　老板绝望的闭上眼，喃喃道：“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吗？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知道总督的命令，两岁的孩子，一个也不许放过！” 　　这里达克故意给老板玩了个文字游戏，两岁的孩子，两岁啊！哪怕是两岁零一天，也不干老子鸟事！希律王那边？反正俺读书少，你的命令俺就是这么理解的！等你老小子接到消息，老子早溜之大吉了，你咬老子鸟去？ 　　然而老板并不理解达克的一番苦心，一个劲的喃喃自语不知在念什么经，傻缺，难道你还真指望有救世主？现在你只能信老子！ 　　该死的！这老板已经吓傻了，这点刺激看来还不够，只能再逼他一逼，想到这里，达克一咬牙，队聊里对罗伊斯道：“花帽，我要扔火把烧他房子吓唬吓唬他，你接住啊！要不然真烧了！” 　　罗伊斯笑道：“……你说的没错。”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吧老板，尝尝哥热情的善意吧，走你！ 　　达克嘿嘿冷笑：“那，就这样吧！”说着一扬手，火把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朝房子落去！ 　　周围人群顿时大哗！ 　　罗伊斯傻了：“卧槽，达克，你说烧就烧啊？入戏太深了吧？” 　　“罗伊斯，你个混蛋怎么不接？” 　　“你啥时候让我接了？” 　　“刚才队聊里你没听见？” 　　“你说啥了？刚才莱莉说你演技不错，我应了她一句，你说啥了？” 　　“要死要死！赶紧放星辉跃斩把火把打了！” 　　“一身重甲死沉死沉的还斩个屁！星辉跃爬吧！” 　　这一刻，两人的语速，绝对超越后世某电视节目主持人了。然而，对于已经出手的火把，两人无能为力。 　　这一刻，所有的犹利亚人都绝望了。 　　这一刻，杂兵甲满眼的崇拜几乎变成了星星：“不愧是老大，烧房子也这么帅！这么干脆！” 　　杂兵乙赶紧附和：“是啊是啊！” 　　达克和罗伊斯几乎绝望了。 　　就在火把即将落上房顶的一刹那，啪的一声爆响，屋顶的瓦块碎裂，四下乱飞，有不少碎片像横飞的利箭，朝罗玛士兵飞来，众人狼狈地举盾招架，杂兵甲豁上头盔结实硬挨一记，凑过来给达克竖盾，被达克一把推开。 　　达克看得非常清楚，在瓦块碎裂飞散的同时，一柄锋利的斧头，从屋内飞出，半空中将火把劈成两截。 　　一只大脚将还在燃烧的火把用力地踩息，一个怀抱婴儿的健壮男子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住手！你们这群混蛋！” 　　这男子身材高大，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视了罗玛士兵一眼，居然把士兵吓得倒退了几步。 　　忠心护主的杂兵甲怒而上前：“你是什么东西！” 　　男子怒目而视：“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达克看到了男子手中的婴儿，看到了已经熄灭的火把，他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哈哈大笑起来。 　　男子冷冷地注视着他，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达克的笑声在四下回荡。 　　莱莉忍不住在队聊里问道：“哥，你笑什么？” 　　“当然要笑了！有人救场啊！房子没烧人没死，这还不该笑？” 　　“哥，你现在这种笑法，简直是獐头鼠目的大反派啊！” 　　“啥？獐头鼠目？不能吧？” 　　伊莎贝拉强调道：“特别獐头鼠目。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火烧民居，简直是冷酷的、残暴的野兽啊。” 　　罗伊斯的打击接踵而来：“还要加上杀人不眨眼啊——连友军都杀！” 　　达克一头黑线。 　　然而乔治并不放过他，立即补刀，完美一击：“现在那孩子还在襁褓，一看就不到两岁，杀良冒功啊，真是灭绝人性。达克，你把一个獐头鼠目、冷酷无情、阴险狡诈、灭绝人性的反派演绎到极致了啊。” 　　古往今来，所有反派在好事被意外登场的正义主角搅和黄之后，都有一句共同的，包含愤懑与不甘的反派标准配置台词。 　　既然已经被定性为邪恶大boSS，达克就算再伤心欲绝，也要把这句台词说完：“你是谁？哪个单位的？” 　　[123.第一百二十四章 圣子他爹来了！] 　　“木匠约瑟。” 　　裁缝铺老板歇斯底里地叫道：“约瑟！你出来干什么？出来干什么！” 　　约瑟微微一笑：“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受伤害了。”说罢，他怒视着罗玛人：“我儿子就在这里，想夺走他，先杀了我！” 　　杂兵甲狞笑：“你以为我不敢？” 　　达克心头一紧，一摆手：“你不是对手，退下！” 　　木匠一脚前一脚后，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握紧拳头，摆出防备的姿势。 　　乔治在队聊里叫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这家伙实力很强！” 　　罗伊斯跃跃欲试：“有多强？” 　　“我们灭团。” 　　“卧槽，有没有天理？” 　　伊莎贝拉哼一声道：“圣子的父亲，岂是你能挑战的？” 　　“啥？”达克和罗伊斯一起惊呼，“谁？” 　　“一看就是两个不虔诚的家伙，他的肖像虽然没有圣母像出场次数那么多，但好歹每个教堂里也会有一幅啊！拉斯勒城的约瑟，圣子克里摩斯的父亲，木匠，是个正直的人。曾经因为未婚妻玛丽娅的未婚先孕想赶走她，后来光明神派天使告诉他，玛丽娅腹中的胎儿是感神所孕，他转怒为喜，后来在圣子的成长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达克喜道：“捡到宝了！不过，现在这个局面，怎么办？” 　　罗伊斯叹道：“哥们，刚才你玩脱啦，现在看你那个拽样儿，我都想揍你。” 　　“怎么办？” 　　“你是头目，你说了算。” 　　“见死不救。” 　　达克悻悻地骂了一句，关闭队聊，先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指着约瑟的鼻子道：“那个木匠，貌似你很能打？但是，你就算再能打又能怎么样呢？”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拿手画了个大圈，把所有犹利亚人都包括进去：“今天，只要有一个罗玛人流血，就一定会有十个、一百个犹利亚人流血。你该知道，‘罗玛人不死’的含义吧？” 　　莱莉在队聊里哀叹：”哥，你在作死的路上越奔越远了。“约瑟脸上写满了愤怒，但他知道，这个可恶的罗玛人所说的是事实。 　　现在逃是肯定逃不掉了，战斗的话，会有无数犹利亚人被卷进来——以罗玛人残暴的性格，屠城也说不定！ 　　但是，儿子怎么办？作为一个父亲，我要把儿子献给这些野兽般的征服者吗？ 　　决不！ 　　他抱紧了襁褓中的儿子，眼泪无声地落下。 　　“儿子，爸爸无能，不能保护你，原谅我！在原地等等爸爸，爸爸带你，带你去应许之地！” 　　“糟了！”队聊里，乔治大吼，“这家伙是个宁死不屈的！拦住他！” 　　随着一声大吼，约瑟单臂把襁褓中的婴儿高高举起。 　　熟睡的婴儿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伊莎贝拉一瞬间花容失色：“他要摔死他！快拦住他！” 　　达克一瞬间汗流浃背，玩脱了，这回真他女马玩脱了！周围的犹利亚人已经变成一个火药桶，这婴儿一旦被摔死，都不用约瑟动手，自己这小队就要被愤怒的犹利亚人撕碎！ 　　“拦住他！” 　　这一刻，达克的声音仿佛狼嚎。 　　杂兵甲早就在提防约瑟的一举一动，达克一声令下，抽出背后标枪，呼地朝约瑟投去。 　　约瑟冷笑一声，一把把标枪捏住，手臂都没用劲儿，单凭握力，轻轻一捏，坚韧的标枪好像一根微不足道的枯枝，被咔嚓一声捏断。 　　三杆长矛同时向约瑟刺来，约瑟大吼一声，猛地一跺脚，咚的一声巨响，无形的震波好像突然倒砸下来的厚实墙壁，把三杆长矛一起拍折！巨大的风压把杂兵甲乙丙的盔缨吹得仿佛在风暴中瑟瑟发抖的枯草。 　　“你们，听好了，”约瑟一字一顿道，“我儿子，是这里，最后一个，两岁的婴儿。我如你们所愿，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 　　说着，约瑟发狂似的吼了一声，双手把襁褓高举过头！ 　　婴儿哭得更响亮了。 　　就在这时，罗玛人的队中，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掌声。 　　这掌声一下子把约瑟的眼睛烧红了，他停了手，愤怒的目光投向掌声响起的位置，他要把这个混蛋的相貌牢牢地记在心里，儿子一死，下一步，就是把这家伙碎尸万段！手撕！ 　　乔治一边不紧不慢地鼓掌，一边缓步向前。 　　“乔治，回来！”队聊里，莱莉急切地叫道，“你只有三级！打不过他！” 　　“回来，回来！”罗伊斯同样急道，“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给你们擦屁股。”乔治不急不慢道，说着关闭了队聊，一直走到约瑟面前。 　　约瑟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冷酷无情的黑袍军法官，刚才就是他，砍起罗玛人来毫不手软。现在会对自己发善心？笑话！ 　　不过，这家伙实力太差，自己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干掉他，看看他怎么说！ 　　乔治摘掉头盔，把头盔稳稳地放在地上，指着被举在半空的婴儿道：“你儿子，尿了。” 　　“啊？”约瑟愣了一下，心道这家伙居然关心这个，是不是傻？但是，他定睛一看，确实，有丝丝缕缕的透明液体顺着自己胳膊流下来，小家伙果然尿了！ 　　“漂亮！”倒地的杂兵甲大赞，“不愧是老大最信任的军法官，成功的让这个家伙分心了！你们看吧，下一刻，就是军法官大人背后的法西斯绽放罗玛威仪的时刻！瞪大眼看着！” 　　然而乔治并没有取出法西斯去砍约瑟，而是继续道：“给你儿子换块尿布，让他小小的生命最后感受一次父亲的温柔，如何？” 　　“你这个混蛋！” 　　“我有这个权力。藏在这里，一定有带尿布，现在，快去换吧。” 　　“呃……”约瑟实在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做好，但是他觉得敌人站在面前，双手高举空门大露实在够傻的，于是带着几分尴尬地把胳膊放下了。 　　乔治走上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包括犹利亚人，一方面担心暴怒的约瑟把这个军法官一把捏死，罗玛人必然要屠城的；另一方面又担心这军法官胡说八道，真的出现孩子血溅五步的场景。现在约瑟把手放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乔治微笑着望向约瑟：“怎么不去，你儿子还在哭啊。” 　　“呃，这个……” 　　“明白了，这些活儿，都是妈妈做吧？” 　　约瑟有些羞恼：“呃，是又怎样？” 　　乔治微笑着摇头，走上前，拍拍他肩膀：“我教你。快去。把孩子给我吧。” 　　约瑟刚刚有所缓和的目光又凌厉起来。 　　乔治不慌不忙地向天空举起右手：“我，罗玛人乔治，以战神马尔斯的名义起誓，所有罗玛人，决不在约瑟取尿布时加害他的儿子。” 　　听到一个罗玛战士把自己信仰的至高无上的战神和尿布联系在一起，约瑟面部肌肉抽了几下，似乎想笑没笑出来，咳嗽了两声，勉强道：“那，好吧。” 　　乔治一接孩子，约瑟眼睛一亮：这个年轻的罗玛军法官，抱孩子的动作真是太娴熟了，刚才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家伙一到他手里，虽然还是哭，但愤怒踢腾的小腿动作柔和了许多。 　　难道，这家伙，也是个父亲？而且，他似乎不想闹到鸡飞蛋打的地步！ 　　儿子或许还有救！ 　　一个念头悄悄在心底发芽，约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快步冲进屋去拿尿布。 　　等他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湿了的襁褓已经被打开，乔治已经取出自己头盔柔软的内衬，为儿子擦干了身体。小家伙正光着两条小腿，躺在乔治怀里咯咯的笑，还顽皮地用小手去拨弄乔治的法西斯——象征生杀予夺大权的、可能划破婴儿娇嫩手指的战斧早被乔治抽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乔治单膝跪地，一只手把婴儿稳稳的护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举着抽掉战斧的法西斯逗弄着婴儿，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脸上洋溢着温柔善良的微笑，似乎他才是这个婴儿的父亲。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无论是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罗玛人，还是悲愤欲绝的犹利亚人。 　　见到约瑟过来，乔治微微有些不满：“怎么这么慢？他会着凉的。” 　　约瑟唯唯诺诺递过尿布，乔治三下五除二换好，把婴儿小心地递给约瑟：“抱好，这样，一只手要托着他的小屁股……笨！你不能把活儿全扔给老婆！你可以不干，但是得会，得会！” 　　刚才还威风十足的约瑟这回老老实实的点头哈腰，一副傻爸爸听取老前辈育儿经的模样。 　　鸦雀无声当中，杂兵甲呆滞的眼睛骨碌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军法官大人，牛人啊！” 　　等笨手笨脚的约瑟终于把儿子舒舒服服抱在怀里，约瑟已经出了一身大汗，太累了，动作稍有不对就会遭到乔治毫不留情地呵斥。听着儿子响起的细细的鼾声，约瑟心满意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儿子的小小性命，看来，是保住了！那么，不肯善罢甘休的罗玛人，一定会要求补偿的。我约瑟，终于可以做一件帮助大家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朗声道：“不用说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知道，无非是我这条命而已！你们拿去——” 　　“啪！” 　　一句话没有说完，乔治突然狠狠抽了他一个嘴巴！ 　　“你这个骗子，准备接受惩罚吧！” 　　[124.第一百二十五章 圣子他女马跑了] 　　所有人，包括达克他们都惊呆了！ 　　约瑟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又变了调子？ 　　乔治沉声道：“你以为，罗玛人都是瞎子和傻子吗？你家的小孩，两岁了还不会走路？还只会哇哇的哭？少拿这刚满一岁的孩子糊弄！给我跪下！” 　　虽然挨了一巴掌还被勒令跪下，但约瑟顿时觉得被巨大的幸福击中了。 　　一岁？这岂不是说，儿子的性命—— 　　保！住！了！ 　　约瑟咚的跪下，大声道：“战神马尔斯在上，请原谅我欺诈的过错，这小子，确实只有一岁多一点！” 　　乔治又恢复了那冷酷无情的判官做派：“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举起了抽掉战斧的法西斯：“罗伊斯，你来执行笞刑！” 　　罗伊斯应答的十分干脆，充满了兴奋：“是！” 　　砰砰啪啪打了一番，乔治拍拍手，面无表情道：“这里审讯不方便，进屋。”说着在队聊里道：”各位，事情发展超出预料，现在这孩子，不是圣子。” 　　所有人大吃一惊，伊莎贝拉连忙道：“怎么可能？约瑟不是圣子的父亲吗？” 　　“这毫无疑问，但是，我们到目前所作所为，远没有达到能影响历史大走向的程度！按照正史，这时候，圣子正被圣母带着，逃往巴洛斯坦，而不是被他父亲藏在拉斯勒城的裁缝铺里！” 　　伊莎贝拉难以置信地叫道：“不可能！难道有两个圣子？” 　　“那也未可知！当务之急是问出真正圣子的下落！” 　　裁缝铺里，乔治作为主审官，暂唱主角，他开门见山：“约瑟先生，我们注意你很久了。” 　　约瑟嘿嘿笑道：“我的木工活是有名的。” 　　啪的一声，乔治把一样东西抛到他面前：“但我觉得，你在犹利亚抵抗军中的名气，比木工活大得多！” 　　约瑟看清那小东西，冷汗下来了。 　　那是一颗蓝白相间的五芒星，是当年犹利亚人发动起义，反抗罗玛暴政的标志，能佩戴这个标志的，是犹利亚人的英雄。起义虽然失败了，但佩戴这些五芒星的英雄们，却有不少被犹利亚人藏了起来。 　　糟了，这几个罗玛狗贼，嗅觉怎么如此灵敏！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真实身份的！ 　　乔治轻描淡写道：“我可以告诉你结果，今天的事情，没有人会因此而死。” 　　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他。 　　乔治继续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一定有反抗。希律王是个暴君，但他不代表所有罗玛人，相反，他正在毁掉罗玛的基石：荣耀和纪律。下令屠杀所有两岁的儿童，他已经疯了。我不打算听从一个疯子的命令。” 　　“我明白了，大人。但是，仁慈的您同样不代表所有罗玛人。” 　　“至少，可以代表现在能拯救你们一家和这座城市的那些罗玛人。约瑟先生，我猜，现在的您，一定在后悔吧。” 　　约瑟脸上第一次露出颓唐的神色。 　　“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约瑟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没机会了，这个“法西斯”实在是太狡诈了。再顽抗下去，这家伙一旦恼羞成怒，整座城市的人，都会跟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好吧，我说。我和我的未婚妻玛丽娅，做了不该做的事。” 　　伊莎贝拉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未婚先孕了。” 　　“不可能的！”伊莎贝拉几乎跳起来，“玛丽娅不是感圣而孕吗？不是童贞之身有孕吗？” 　　约瑟给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人反应如此剧烈。乔治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于是约瑟继续道：“事实上，我们确实，在结婚前，嗯，做了那个……犹利亚教的长老们肯定不高兴，我们会被定为不洁之人而开除教籍。于是，我撒谎说玛丽娅病了，一直到她生下小孩，都没有让她露面。” 　　伊莎贝拉愤怒地站起来：“你撒谎！”达克一把把她按到座位上，示意约瑟继续。 　　“我们的孩子，确实是我抱着的这个。因为我和他母亲的错误，所以，他也见不得人，于是我们把他寄养在这里。” 　　乔治欠欠身：“那么，现在孩子的母亲，应该逃走了？她为什么要逃？” 　　约瑟的喉头剧烈地蠕动着，仿佛有一条毒蛇在撕咬他的喉咙，阻止他说出来。他用力咽了几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但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在我们打算，把错误公之于众的时候，总督大人的屠杀令下达了。不但孩子要杀，就连藏匿不报的父母也要杀。按照罗玛人的习惯，绝对不会只杀两岁整的孩子，我们只好继续把孩子藏起来。” 　　伊莎贝拉急切地道：“他母亲呢？自己逃往巴洛斯坦了吗？” 　　约瑟吓了一跳，不禁道：“天哪，大人，您简直是位先知，连他母亲逃往巴洛斯坦都猜得到！” 　　伊莎贝拉尖叫道：“说重点！不是‘去哪儿’，而是‘是不是她自己’！” 　　“我们一直很担心，纸是包不住火的。情况越来越违危急，城里两岁左右的孩子，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城里城外都有希律王的关卡，根本逃不出去。就在我们为孩子的事儿发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我路过马棚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被人抛弃的残疾儿童，他瞎了一只眼，被打断了一条腿，还全身是血，刚好两岁，哭着喊妈妈。我不忍心，把他抱了回来，把他抱了回来，主啊，宽恕我吧，宽恕我吧！” 　　莱莉忍不住问：“你救了一条小生命，这是大好事，为什么要求宽恕呢？” 　　约瑟不回答，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大哭起来：“主啊，我是罪孽深重的人，宽恕我吧，宽恕我吧！” 　　莱莉莫名其妙，看看周围人，达克面色凝重，乔治板着脸一言不发，而身为孤儿的罗伊斯则目中喷火，想要把约瑟一口活吞的样子。 　　“拉拉姐，怎，怎么了？” 　　伊莎贝拉脸色苍白，用颤抖的声音道：“不，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的，圣母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到底怎么了嘛，拉拉姐你快说啊！” 　　“你这个忘八蛋！”愤怒的达克飞起一脚，把约瑟踹翻在地，这一次，约瑟没有还手，依然痛哭不已。 　　“哥，哥，怎么回事啊？”莱莉惊慌地问，“别吓我好不好！” 　　达克怒骂：“什么圣母，什么圣子之父，明明是两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罗伊斯愤愤道：“这还用问吗？那个卑鄙的女人，把亲生儿子藏在这里，带着那个两岁的、捡来的残疾孩子当诱饵，逃出城去了！” 　　[125.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家都下定决心了] 　　“乔治！”队聊里，伊莎贝拉的声音简直要撕破众人的耳月莫，“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对不对？真实的历史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对于神，我一直存有敬畏感。现在这个场景是假的，完全是假的。”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不是问你场景！我在问你，真实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对神的研究，您所在的光明神教会更权威。” 　　“乔——治！” 　　“请冷静伊莎贝拉牧师，历史像一颗树，它可以有无数分岔，或许我们所在的，只是万万分岔中的一条。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一定会有完美符合您构想的圣子之父、圣母、圣子以及光明神教。而眼前这个完全虚假的场景，只是我们这个不完美时代中不完美人的幻想和白日梦，您大可不必如此！” 　　伊莎贝拉愤愤地瞪着乔治，眼泪无声地下来了。 　　达克一把抓住乔治的衣领：“你太过分了！你不能这样对待她！马上停止这个场景！” 　　“住手达克！”罗伊斯胸膛一起一伏，仿佛那里面有一座即将沸腾喷涌的火山，“那孩子，不该死！” 　　“对，”莱莉大叫，“那个才是圣子，那个才是真正的圣子！去救他，去救他！” 　　乔治平静地望向达克和伊莎贝拉：“两位，要去救那个残疾的孩子吗？” 　　两人沉默了许久，然后几乎同时关闭了队聊。 　　伊莎贝拉的心在剧烈地颤抖着。 　　这个乔治，这个该死的乔治，他在耍我！他在用这种方式，来动摇我对圣教的信心！他在诱惑我堕落！他是个高明的炼金术恶魔！ 　　伊莎贝拉不禁想起了老师讲过的一个故事。有个长胡子的老头，从来不觉得胡子碍事，有一天，邻居家孩子随口问道：“老爷爷，你的胡子这么长，睡觉是放在被子里，还是被子外呢？”老头睡觉时，先把胡子放在被子外面，觉得不得劲，又把胡子放在里面，越发不得劲。当晚老头失眠了。 　　听完这个故事，当时自己觉得很有意思，但后来想想却觉得不寒而栗。 　　真正厉害的异端，不是要毁灭你的身体，而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诱惑你堕落，放弃对光明神的信仰，只要你开始思考他的话，就已经走在堕落的路上了。这个乔治，一定也是如此！罗德里格斯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端，而乔治不也对他推崇备至吗？不，罗德里格斯至少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诱惑神职者堕落，而这个乔治……罪大恶极！ 　　但是，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全是假的，不要信！那自己想这些，只是庸人自扰吗？ 　　伊莎贝拉忍不住悄悄问莱莉：“莱莉，有没有人可以，嗯，不经那个什么而孕育后代的？” 　　“不可能的，从我所知道的来说，”莱莉看看伊莎贝拉的表情，赶紧又加了一句，“但是，神的意志，就不是我这凡夫俗子可以窥视的了。” 　　伊莎贝拉差点哭出来，“神的意志”这句万灵丹居然被用在这里，你这小坏蛋是要和乔治一起欺负我吗？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达克爆发了。 　　“罗玛人！”达克振臂高呼，“刚才的真相，你们都听到了！” 　　所有罗玛士兵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达克身上。 　　“现在发问的，不是身为副营长的我，而是你们的心！你们要如实地回答：你们是正义的吗？” 　　“是的！” 　　“你们热爱荣誉和纪律，甚于自己的生命吗？” 　　“是的！” 　　“你们害怕暴君的刀剑和斧钺吗？” 　　“不怕！” 　　“现在，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要丧生在暴君的暴政，和心如蛇蝎的养父母手中！正直勇敢的罗玛人，你们答应吗？” 　　“决不！” 　　“我们没有奖励，没有荣耀，没有援军，我们会失去生命，失去财产，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我们要面对数以十计乃至数以百计的暴君的走狗，甚至，那些曾经以我们为荣的罗玛民众和战友们，都会唾弃和鄙视我们！正直勇敢的罗玛人，你们愿意退缩吗？” 　　“决不，决不，决不！” 　　“我深信不疑！现在，是家中独子的，退出！兄弟同在的，兄长退出！” 　　无人肯动，但仅仅过了十秒，一个最年轻的士兵，就被杂兵甲和杂兵乙硬拖了出来：“长官，他撒谎！他是独子！” 　　被拖出队列的士兵嚎啕大哭。 　　达克的眼泪流下来了，但他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大声道：“你不是逃兵，你有重要的使命！” 　　小伙子抬起泪眼，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长官，他觉得，这一刻，长官像一座披满阳光的高山！ 　　“你叫什么名字？抱歉，人太多，没记住你的姓名。” 　　“我叫屋大维。” 　　“很好，屋大维，我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活下来！活着，为我们这些背叛者正名！这比光荣战死更艰难，你敢接受这个任务吗？” 　　士兵用力挺起胸膛，用自己能吼出的最大音量道：“遵命，长官！遵命！” 　　达克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作最后的战前动员：“正直勇敢的罗玛人，我以你们为荣！或许，我们的名字，会被暴君涂上污泥，会被短视的民众冠以嘲讽，会被那些同袍误以为背叛，但是！我们问心无愧！我们必将胜利，因为，正义和光明与我们同在！” 　　达克缓缓扫视一张张年轻而激动的面庞，大声道：“历史，终将判我们无罪！罗玛人，出击！” 　　随着一阵脚步声，罗玛人都出去了。没有人在看约瑟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裁缝店的老板进来，扶起约瑟：“约瑟，他们走了！你也赶快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约瑟摇了摇头：“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罗玛人成了征服者。他们只有十个，十个啊！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说这个没有用，趁着他们狗咬狗，赶快走吧！” 　　“老伙计，对不起了。木匠约瑟，现在死了。当年的裁决者约瑟，似乎想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呢！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这太疯狂了！”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向那些残暴罗玛人复仇的机会吧！” 　　“那你的亲儿子呢？他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母亲，现在马上又要失去父亲！” 　　约瑟微笑道：“但至少，后人会说，看哪，那个孩子，他的父母，为了反抗暴政而死，为了给犹利亚人争取自由而死；而不是说，他的父母，是一对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 　　[126.第一百二十七章 沙漠盾牌和沙漠风暴（1）【这真的不是海湾战争】] 　　达克很没有风度的撅着屁股趴在一道沙梁后，眯缝起眼睛，偷窥远处厮杀正酣的战团。他的手下们也有样学样，撅着屁股趴了一长溜。 　　根据调查来的情报，狠心妇人玛丽娅就在前面的商队里，现在商队正在遭到沙漠盗匪的袭击。这些盗匪肯定是希律王手下假扮的——战马都一样高大，哪家沙匪这么财大气粗？ 　　不过，情况貌似比想象中的稍微好一点，虽然人喊马嘶看起来杀得挺凶，但商队的护卫不是庸手，不但用马车首尾相接围起了坚固防线，还时不时突然泼出来一阵箭雨进行犀利的反击。几个回合下来，沙匪没冲开马车防线，反倒折损了十几个人。 　　达克偏头问罗伊斯：“花帽，佣兵玩阵列战，压得正规军抬不起头来，可能吗？” 　　“没那可能，说反了吧？单挑的话佣兵有优势，群殴肯定是职业军人占便宜。” 　　“那眼前这个状况呢？” 　　“估计商队里正好有要紧人物——我看希律王这回是误踢铁板了。咱们上么？” 　　“当然，怎么着也得确认一下——话说，这种铁乌龟阵，怎么破？” 　　“办法多了去了，床弩，魔导炮，巨石傀儡，范围法术都行。最简单的，只围不攻。光一个缺水就要里头人命了。” 　　“那就这么着吧，现在两边都还有余力，别扎进去当冤大头，等里边水喝得差不多了咱去当救世主。” 　　“卧槽这和你刚才那一通慷慨激昂的大牛皮可不一个调调儿啊！” 　　“反正不能叫弟兄们去送死捎带还当冤大头。” 　　“不过，”伊莎贝拉幽幽地道，“咱们的水，貌似还没有里边的多。他们好歹还有车，咱们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刚才热血上头，没整备就冲出来了，这回纠结了，这援军还没有守军能持久，这可咋办？ 　　罗伊斯一拍大腿：“不能等了，再等功劳都被别人抢光了，突击他一轮！” 　　伊莎贝拉微微点头：“看起来守卫挺强势的，如果咱们不拿出点战绩来，进去也不好说话。再说有心算无备，应该会有不错的战果。” 　　乔治提醒道：“现在咱们还能用各种理由，比如说迷路了搪塞，一旦对希律王的部队下手，那就什么借口都没有了。咱们人太少，不可能对他们形成包围，只要跑掉一个，接下来就是咱们和商队一块被围。”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希律王是什么东西！” 　　达克道：“大伙看仔细了一会，咱们从背后扑上去，先把魔法师和当官的宰了！” 　　众人齐声应诺，缓缓退下沙梁，翻身上马，策马缓步而行。等到快爬到沙梁顶的时候，突然齐齐发一声喊，一起杀下！ 　　敌人正在专心围攻商队，几个魔法师还在装模作样的咏唱火球术，没想到背后杀来一支奇兵，顿时慌了手脚，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刀一个砍了脑袋。 　　敌人头目一看是自家的罗玛制式盔甲，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大吼：“自己人，自己人！” 　　达克手下精英杂兵甲狞笑道：“老子是官军！专门杀匪！” 　　“我们也……”一个“是”字没有说完，嚓的一声，头目的人头飞起老高。 　　头目一死，其余阵脚大乱，商队也发现了这支援军，车阵打开，十余名骆驼骑兵冲了出来，马匹受不了骆驼的气味，纷纷受惊，四散奔逃，骑手控制不了。沙漠地形马怎么跑得过骆驼，被从后面赶上，一刀一个砍了脑袋。骆驼骑兵们的得意洋洋，割下对手人头挂在骆驼脖颈上，得胜回阵。 　　一看这些人雪亮的弯刀和包头的白巾，伊莎贝拉哆嗦了一下：“阿拉孛人！” 　　乔治低声安慰道：“别担心，这时候还没有光明神教，他们也没有姆斯蓝教，就算说光明神和卡拉神坐一块喝酒都没事儿，还多半会夸你故事讲得好。” 　　伊莎贝拉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旋即想起这家伙刚算计过自己，接着装出一副气鼓鼓不搭理他的模样，引得达克朝这边伸了伸头。乔治只是微笑了一下。 　　“欢迎你们！远道来的朋友！”车阵当中，一个头扎白巾的大胡子向他们热情地张开双臂。 　　“真神保佑你们！”乔治右手抚胸，向大胡子欠欠上半身。 　　大胡子哈哈大笑着拥抱了乔治，乔治也拥抱了大胡子，两人好的像兄弟一般，大胡子拉着乔治的手问道：“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能遇到熟悉家乡礼节的异族朋友，这真是真神赐予的无价之宝，更何况还帮我们打败了凶恶的敌人，不知道朋友这次来，想做什么？老阿尤布一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阿尤布先生是从拉斯勒城来吧？” 　　“是的。” 　　“那座城市的暴君已经忘记了荣誉和纪律，这两样军人视为生命的东西。他在全城搜捕和屠杀两岁的儿童，只为一个荒唐的预言。我们一位朋友的妻子带着两岁的孩子逃了出来，我们来找她。” 　　阿尤布点头：“明白了，正义和友情感动了真神，让我们相聚在这里。你说的那位夫人，她正在这里，你们马上可以见到她。” 　　乔治微笑：“您的慷慨如荒漠里的绿洲。请接受朋友的小小慷慨。”说着，把一个纸卷递了过去。 　　阿尤布展开一看，喜上眉梢：“这样贵重的礼品，真是太客气了！哈哈，哈哈哈！阿里，去催催他们，快点请那位夫人来！” 　　身边瘦瘦黑黑的阿拉孛人青年点了下头，默默下去了。 　　“你给他什么？”达克在队聊里问道。 　　“附近的高清晰地图。” 　　“你把这么有军事价值的东西给了他？” 　　“无所谓，双方开撕，那得等到六百年后，你想在这儿长住还是怎么着？” 　　“好吧，乔治有理，一直有理，永远有理。” 　　工夫不大，一名女子拖着个孩子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跑过来，往地上扑通一跪，把孩子朝前一推：“各位大人，老爷！孩子在这里，你们快把他带走吧，如果能饶全商队人性命的话！” 　　[127.第一百二十八章 兵力比1：500（1）] 　　达克觉得有道烈火在胸中燃烧，他真想把这个装模作样的恶妇一剑劈死，他看看一旁的阿尤布，正惬意地斜躺在大碎花斜织羊毛毯上，享受着女奴送到嘴边的剥好的葡萄，似乎完全不在意近在咫尺的事情。 　　达克沉声道：“你是拉斯勒城木匠约瑟的未婚妻？” 　　听到如此准确的问话，妇人吓了一跳，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又一次深深把头埋下去。 　　“我们专门来找你，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关于你儿子……” 　　“老爷，我儿子在这里！如果，如果你们一定要他，就……”妇人用饱含热泪的眼睛看了面前这个全身是伤，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的孩子，咬咬牙，“把他带走吧！但请你们一定放过阿尤布老爷和商队的人，我欺骗了他们，他们不知道我是逃走的——” 　　“你这个灭绝人性的混蛋！”罗伊斯怒不可遏，一脚踹在妇人肩膀上，把她踹得倒翻过去，如果不是乔治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这一脚非把她肩膀踹碎了不可。 　　被拖住的罗伊斯痛骂道：“你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诱饵，来给你的孩子开脱？事实确凿，还要在这里装可怜欺骗我们？你这样狠毒，神会把你锁进深渊，用最猛烈的毒火焚烧你一千遍一万遍！” 　　女人吓得倒在地上嘤嘤啜泣，那个两岁的瞎眼瘸腿幼童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乔治悄悄地松开手，低声道：“花帽，这个女人，交给你处置了。” 　　罗伊斯目露凶光，噌地拔出长剑，噔噔噔走过去，一脚踩住女人的一条腿，长剑剑尖朝下，要捅死她。谁知那个幼童却挣扎着爬过来，用干树枝一般的小手，使劲去拍打罗伊斯的靴子，一边拍打还一边使劲地哭喊：“妈妈，妈妈！要妈妈！” 　　罗伊斯手中长剑在颤抖。他忍不住对小孩大声道：“这个恶婆娘，要害你，要害你！小弟弟，你跟我走，跟我走，我保护你！” 　　阿尤布推开了女奴递过来的葡萄，坐直身子，询问的目光投向达克。 　　达克低声道：“我这位副官，很小的时候，父母被奸徒害死。他很不容易。” 　　阿尤布点点头，倚了回去。 　　但是小孩不领情，两岁，除了简单的爸爸妈妈，基本上什么都不会说，他觉得妈妈受了坏人欺负，拼命地扑到女人身上，放开沙哑的喉咙大哭：“妈妈，妈妈，要！要！” 　　罗伊斯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鲜血滴滴滑落，他记起了当年父母被德雷克商会逼死跳海的场景：孤独的码头，悲啼的海鸥，惨白的浪花，两具被泡得浮肿的尸首，以及抚尸大哭的少年。夹杂在海风中的腥咸，是鲜血的味道。 　　尸首和少年的影像，渐渐和眼前的女子与小孩重叠，再也分不开了。 　　这孩子，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生母；而现在，我要在他的面前，杀死他的养母！ 　　我不是禽兽！ 　　队聊里，响起乔治轻轻的声音：“罗伊斯，圣子身上的伤，处理过。不是阿拉孛人的包扎手法。” 　　罗伊斯的目光投向幼小的躯体，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擦拭干净，贴近些，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道；一只扭曲的脚踝旁，还夹着一对结实的小木板，把无力支撑的脚和小腿固定在一起，勉强可以走路。 　　罗伊斯沙哑着嗓子在队聊里道：“骗人的！是这个毒妇为了让他有个好卖相！看起来更像自己的亲儿子！” 　　达克低声道：“最起码，她没亏待孩子。” 　　“是的，”伊莎贝拉也加入进来，“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带圣子逃离了必死之地，为他治好了致命的伤口。看看圣子吧，才几天的时间，已经从心底里接受她，开始维护她了！”说到这里，伊莎贝拉激动起来，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没有人不可以被救赎！应该给她悔过自新的机会！” 　　这句话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就连阿尤布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说的对吗？我说的对吗？”伊莎贝拉兴奋地在队聊里大喊大叫，“我早该想到了，我早该想到了！人是可以创造历史、改变历史的！我们可以改变它，可以改变它！这个场景里的圣母会犯错误，会见利忘义，但是，她可以改过自新，她可以重新成为真正的圣母！我们，可以帮她！乔治，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乔治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这就对了，伊莎贝拉牧师。你所感受到的，正是人性的光辉，而非神性啊！” 　　“人性……神性？”伊莎贝拉好像又陷到另一个怪圈里去了。 　　关掉队聊，罗伊斯狠狠地把长剑刺进了脚下的黄沙，仿佛这样可以排遣他胸中的怒火。 　　达克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朝瘫倒在地的女子微微抬抬下巴，意思是“你可以起来了”。 　　女子如梦方醒，是身边这个马棚里捡来的、被自己当作诱饵的残疾孩子救了自己，一把把孩子搂进怀里，愧疚和感激在心中无言的流淌，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夫人，”达克道，“您的亲生儿子，安然无恙。现在他父亲正在照看他，至于这个孩子……” 　　“他是我的！你们不能把他抢走！”女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呜咽道。 　　达克赞许地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以后，对他好一些，他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好啦，伙计们，我们的对手来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达克手指的方向，那里，大股的烟尘滚滚而起，正有大队骑兵从拉斯勒方向扑来。 　　“希律王，终于来了啊。看这烟尘，大概有两千人左右，”乔治微笑道，“各位，众寡悬殊，我们现在，是以卵击石。阿尤布，抱歉，给你惹麻烦了。” 　　阿尤布朝他欠欠身：“这有什么麻烦？我们只是普通商人，和你们这些堕落者和背叛者没关系，不是吗？” 　　达克冷冷道：“你要出卖我们？” 　　“不不不，我们不会出卖朋友，但也不会无端替朋友受过——我为什么非要和拉斯勒的实权者闹僵呢，如果这些人只是找你们的麻烦？” 　　达克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勇气和自豪：“让你老小子见识一下真正的罗玛人！弟兄们，出击！” 　　“慢着！”阿尤布站起来，“作为对勇气的褒奖，勇士们，你们可以取用我这里所有的兵器、食物和水。” 　　达克又一次爆发出大笑：“多谢了！如果我们全部战死，你，”他一指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母子，“照顾好他们！” 　　阿尤布肃然道：“勇士的遗愿，我拼了命也会完成！” 　　[128.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力比1：500（2）] 　　达克问道：“乔治，对面领头的是谁？” 　　“涅墨索斯，希律王手下头号走狗，近卫军首领。” 　　“近卫军？实力比我们第一营怎么样？” 　　“和第一营的精锐差不多，略高一点点。” 　　达克沉吟点头：“看来一个打十个是肯定打不过了。有什么好办法？” 　　罗伊斯试探着道：“比如把吃葡萄那老家伙拖下水？” 　　伊莎贝拉道：“刚才人家说了两不相帮，这种情况下没把我们卖了已经够朋友啦，还想着算计人家？叫我说，敌人大部分是重骑兵，我们是轻骑兵，拼速度，他们追不上。不如带着圣子撤退。” 　　达克不同意：“撤？撤到哪去？这里是希律王的地盘，他的部队虽然速度慢，但是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我们呢？” 　　莱莉有点着急：“他们就要扑过来了，我们最好马上做决定！” 　　乔治出人意料道：“反击！” 　　众人吃惊地望着他。 　　乔治解释道：“重骑兵的战前准备时间很长，我们趁他们立足未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罗伊斯道：“轻骑兵正面冲击重骑兵，你疯了？” 　　“没有，而且用不着十个人。达克、罗伊斯、伊莎贝拉你们和我冲阵，莱莉指挥另外五个人布设和操作法阵。” 　　“还要布置法阵？来不及吧？” 　　“二级火系法阵，别跟我说你不会布置。” 　　“但是，那个有什么用啊？打埋伏？那么显眼的法阵谁看了都会躲开吧？” 　　“有，我要你在二十分钟内布置完成。我要让这些家伙看一看炼金术师的厉害！” 　　莱莉急道：“二十分钟不够！至少半个小时啊！” 　　乔治道：“冲阵就是为了给你争取时间。你动作快，我们一个都不会死。现在，马上去！”见莱莉飞奔而去，乔治对另外三人道：“你们没发现很奇怪吗？以重甲骑兵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追上我们？” 　　伊莎贝拉道：“你的意思是原本这里就有重甲骑兵埋伏？但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走这边——明白了，他们不是针对我们的，难道是……阿尤布？” 　　“聪明，阿尤布不光是商人，他还是阿拉孛四大酋长之一，他对拉斯勒城有意思，来这里刺探军情。希律王早有提防，提前在这里埋伏了部队，等他自投罗网。” 　　达克道：“那就是说我们正好碰上了呗？我们怎么办？” 　　“看阿尤布现在优哉游哉地样子，他一定也有所准备，搞不好还想趁机反杀。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双方互相忌惮的机会，搅他个天翻地覆！” 　　达克悻悻道：“怎么听都像在花样作死。” 　　“不错！但我们的机会很大，前提是必须把双方的底牌逼出来，让他们意识到必须集中力量对付另一方，而不是我们！” 　　“明白了！那我们怎么个打法？” 　　“我们必须把轻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直往敌人的中军将旗的位置冲！接下来，我们还有几分钟，抓紧准备一下，我这里，还有些小道具。”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几分钟后，罗伊斯嘿嘿笑道：“让这些脑子僵化的罗玛人尝尝十七世纪的厉害！方阵？呵呵！” 　　烟尘滚滚，数百骑蜂拥而来，背后掀起遮天盖地的沙尘烟幕。在离商队数百米外，降低了速度。 　　来骑一色黑盔黑甲，仿佛一团罩地的乌云缓缓压来。 　　指挥官涅墨索斯停下马，疑惑地看着对面的阵势。 　　接到报告说罗玛人中出了几个叛徒，甚至还有军官掺杂其中，他觉得大惑不解，现在正是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个时候背叛，脑子进水了？等调查清楚原因，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正义感过剩也可以成为背叛的理由？是，屠杀所有两岁的幼儿确实让人不舒服，但死的又不是罗玛公民！再说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做了叛徒，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杀。 　　不过，这四个家伙排成一列，这队形……，要冲阵？疯了？轻骑兵正面硬撼重骑兵？你们凭什么？速度优势？还有那一点点可怜的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 　　一股钦佩之情不禁在涅墨索斯心中油然而生，其实，为了心中那虚妄的正义，敢于以卵击石，殒身不恤，这才是真正的罗玛人吧？可惜了，英雄们，就让我给你们一个光荣的战死机会吧！ 　　他看了看身边的副官，副官仿佛心有所感，阴沉着脸点点头。 　　“传令，列罗玛方阵——”一句话没说完，对面的红盔红甲突然动了！ 　　四个人，四匹马，四把马刀，向两千名士兵发起了突击！ 　　有那么十几秒钟，涅墨索斯和副官都失声了。 　　“报告！”传令兵微微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敌人冲向第一道阵列，我们来不及披甲！” 　　重骑兵的装备过于沉重，一般都披两层甲，严重影响速度，平时都是捆扎在大车上，由辅助兵协助运输，自己作为轻甲骑兵行进，迫近战场再披外甲胄，这个活没有二十分钟办不了。 　　“五个人，开胃小菜而已，冲进来又怎样你慌什么？”副官冷哼一声，对涅墨索斯道，“看来敌人要充分利用轻骑兵的速度优势，第一道肯定来不及披甲了，第二道也够呛，放进来，合围，抓活的。” 　　涅墨索斯点点头，又道：“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会不会直接突过来？” 　　副官哈哈大笑：“第一营虽然是精锐，但比近卫军还是逊色一些，四个人杀透两千人的防线，简直荒谬！” 　　涅墨索斯对传令兵道：“命令第一二道阵列放开通路，敌军通过后合拢；三四层迅速整备，迟滞敌军速度；第五层抓活的。” 　　罗玛军团是一架高效的战争机器，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巨大的军阵迅速变化，形成五列长长的“一”字阵线，第一二道向左右让开，等达克他们冲过之后，又迅速合拢。看上去，像四团跳动的火焰被吞噬在巨大的黑色波涛中。 　　四人在冲锋到阵前时已经把马速提到了最高，从军阵间一掠而过，轻骑兵的速度优势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几乎像一阵狂风，不到一分钟，已经冲破了第二道阵列！ 　　达克在队聊里大叫：“他们没拦我们！” 　　伊莎贝拉大声回道：“罗玛军团捕俘的战法！前面才要命！” 　　达克狞笑：“捕俘？一会看看谁捕谁！” 　　乔治道：“各位，进场景前都选择了骑术精通的技能吧？” 　　三人齐声答道：“那当然！” 　　“好极了，让他们见识见识轻骑兵突袭的威力！” 　　[129.第一百三十章 兵力比1：500（3）] 　　来了，来了！ 　　第三道阵列的近卫军士兵紧张地看着，狂奔的战马飞驰而来！ 　　骑兵一旦提起速度来杀伤力是相当可怕的，正面拦截极其不明智——就算把他干掉，飞驰的战马加上骑手的重量，也足以把重甲步兵砸死。一般做法是先用远程武器比如弩车、弓箭、投枪来压低敌人速度，再用多层阵列层层阻滞，最后步兵突击，把失速甚至停下的骑兵围杀。 　　第三道阵列并不是一堵横过来的墙壁，而是分裂为许多密集的十二人一组的小战阵，小战阵中六人举巨盾组成盾墙，六人持长枪从盾墙缝隙中伸出来，好像一只铁刺猬。 　　铁刺猬之间刚好能容两马并行。用这种方式诱迫敌军减速、变换队形——失速是一定的！况且，马匹天生畏惧锋利、闪光的东西，只要看见锋利的枪头就一定会绕着走，这和骑手的水平无关！ 　　说不定，都用不着四五两道阵列，我们就把这四个家伙拿下了。第三列的指挥官这样想。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敌军虽然变成了前二后二的纵向阵型，但速度丝毫不减！ 　　不可能！就算再好的良马名驹，也不可能对抗天性的！ 　　当四名轻骑呼啸从身边掠过时，第三排的指挥官才惊愕地发现，这四匹马的眼睛都是蒙死了的！ 　　疯了？ 　　蒙上马的眼睛，固然让马无所畏惧，但也会让马失去方向感和自我微调的能力，完全变成了骑手的工具，什么人马一体全都成了白扯，只能靠骑手自己掌控一切。除非骑手对自己的骑术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否则这么做简直是找死，一块地上不起眼的小石头，一根旁逸斜出的树枝，一发意外飞来的流矢，都会要了战马和骑手的命！ 　　四个马术大师？也太不把老子当回事了吧？不信你们是铁打的！ 　　一股被愚弄的怒气在第三层指挥官的胸中升起，他大声道：“弩手！把他们给我撂倒！” 　　“不行！”副手大喊，“他们太快了！误伤自己人！” 　　“他们是轻甲！自己人是重甲，死不了！” 　　“可是……” 　　副手还要争执，指挥官手臂重重落下：“放！” 　　嗡嗡连响，箭如飞蝗，离落点近的近卫军士兵只觉得头顶刮过了一阵劲风，有不少近卫军士兵背后中箭，惨叫着倒地。这一轮齐射，至少有二十多人被同袍的箭矢撂倒。 　　再看那四骑，人已经不见，只剩下四匹马在继续奔跑。 　　指挥官凝神搜寻倒地的战果，还没等他看仔细，眼前一花，四道敏捷的身影，同时从奔马的身侧翻上马鞍！ 　　难以置信的惊呼化作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了第三道阵列！ 　　远处沙丘上观战的阿尤布哆嗦了一下，手中的单筒千里镜差点摔到地上，还好旁边的阿里手快，一把接住：“老爷，您小心。” 　　“这个技能，这个技能……我年轻时候见过。那时候我才十岁，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半岛的最东边做买卖，据说那边有个生产名贵的瓷器和丝绸的丝国。在翻越沙漠时，商队碰上沙匪，眼看要遭遇灭顶之灾，一队同样穿红盔红甲的骑兵救了我们，他们人数只有沙匪的十分之一，却主动向沙匪发起了攻击，把沙匪打得狼狈逃窜。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会这个技能。” 　　“老爷，后来呢？” 　　“那些骑兵是丝国巡视商路的边境守备队，并不是精锐力量。我们又走了一个多月，到了丝国西部边陲的一座要塞城市，只是要塞，已经繁华得超过任何一个酋长的领地。我很想去丝国的腹地看一看，但父亲严厉地告诫我，从此以后，我们的目光，只可以向西，不可以向东。现在，西边这些蛮族，也会用这样的技能？命运之神乌扎啊，您抛弃了您虔诚的信徒吗？” 　　“老爷，我觉得，看他们的反应，不像人人会用的样子，您大可不必担心。况且，这几个勇士，很快就会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 　　“希望如此吧。如果他们能活着，我一定要把他们招揽过来，嗯，就用那对母子的安危来交换吧。她们需要护卫，用本族的人总归放心一些。嗯，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明见万里。不过，就算他们冲过了这道防线，前面还有第四道防线和最后的精锐护卫。不可能成功的。” 　　阿尤布看看沙丘顶忙碌的莱莉，道：“不一定，他们还有后手没使出来呢。” 　　几十米的距离对飞奔的战马来说不过一眨眼，达克他们已经从第三道阵列一冲而过！本来起到阻碍和减速作用的第三道阵列基本没能发挥作用。现在，他们已经冲到第四道阵列前！ 　　涅墨索斯的眉头猛地皱到了一起：他们真的想直冲中军？真是好胆量！他忍不住看了副官一眼。 　　副官很淡定：“我不信四个人就能冲破五道防线，要真能做到，那这些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阵容，都可以去死了。现在我们是万万不能动的，我们一动，全军动摇。就在这儿守着，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听副官这么说，涅墨索斯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再高明的骑术大师，也不可能一提缰绳，隔着两道阵列四五百米的距离跳过来！ 　　第四道阵列近在咫尺！第四道阵列的指挥官面沉如水，前面的情况已经明了，敌人打了一二线一个措手不及，用高超的骑术晃过了第三线，现在，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不动如山！ 　　“全体，举盾！” 　　第四道阵列近卫军全体举盾架枪，这一次，是简单粗暴的前后双线盾牌阵！ 　　来吧叛徒，来踹阵吧！就算你们踹倒了第一层盾墙，也会被第二层拦下，到时候乱枪攒刺，送你们去战神殿忏悔！ 　　离盾墙还有五十米！ 　　达克在队聊里大吼：“准备！” 　　四人纯以双腿控马，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摸向后腰的口袋。 　　二十米。 　　达克第二次大吼：“准备！” 　　四人同时坐直了腰！近卫军士兵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撑住巨盾！ 　　这四个人疯了，真要奔马踹阵！别冲着老子来，别冲着老子来！ 　　十米！这么近的距离，勒马也勒不住了！ 　　撞击就要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达克和乔治猛一扬手，两枚黑乎乎的小球飞向紧密的盾阵！ 　　[130.第一百三十一章 兵力对比1：500（4）] 　　只听轰轰连响，数面塔盾被掀上天空，然后重重摔下来，它们的主人比较幸运，拜全身重甲所赐，没有飞那么高，只是被平着弹飞出去。 　　这种黑乎乎的小道具是在圣卫战争中阿拉孛人用过的炼金术小道具，没有什么攻击力，但爆炸产生的气浪能打乱对方的阵型。在这个时代，受材料和制造工艺的限制，还没有这种应用方法。最多只能放个响声吓吓马。 　　达克嘿嘿笑道：“我们那边早就不兴这种紧密阵型了！凑的越多，飞的越多！” 　　第四道阵列防御紧密，但是很可惜是前后两层阵列，不像第三层那样，是一个立体化的防御，两道站线一旦被突破，就没法在纵深组织起进一步的防御了。 　　四人从打开的缺口中一跃而过！ 　　最后一道防御，就在前方三百米处，那是涅墨索斯的军旗所在！ 　　涅墨索斯的近卫反应很快，立即变成了比较分散的小集群，避免被震波弹一锅端。 　　涅墨索斯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不可能！四个人，怎么可能冲过来！他们的马不会受惊吗？” 　　副官淡淡地道：“他们一定把战马的耳朵刺聋了。这些家伙，看来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啊，如果近卫再拦不住，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涅墨索斯今天把一辈子的“不可能”都说完了。 　　“报告！”传令兵大喊，“敌人减速！” 　　两人精神一振，在重重包围中，轻骑兵一旦失速就是死路一条，他们眼看就要冲到军旗的位置，攻击首领了，怎么突然减速了？ 　　“难道他们还指望有援军？那些阿拉孛人，也没有动手的迹象啊。我们的预备队根本没露头，就算他们来了也不怕——这四个家伙，到底在等什么？” 　　“莱莉！”乔治一面提缰减速，一面大叫，“动手！” 　　高高的沙丘顶，莱莉在众多阿拉孛人惊异的目光中，高高地举起双手：“沙漠中沉睡千年的灵魂啊，请听我的呼唤，苏醒吧，为勇士们，送去风暴的力量！” 　　结构简单却巨大的二级火焰法阵散发出赤红的光芒，在法阵的作用下，数不清的火元素疯狂地向法阵最中央聚集。 　　莱莉在队聊里大叫：“乔治，接下来怎么办？朝哪边打？” 　　“不要打，不要打，让它烧，让它烧！能烧多旺烧多旺！能烧多快烧多快！给空气加热！” 　　巨大的热量以法阵为中心散发开来，蒸蒸的热气熏得人站不住脚，纷纷退下沙丘，全身的汗出如浆，但一转眼就被蒸干，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挂满了盐渍！ 　　阿里吃惊地看着莱莉在原地放火，转头问阿尤布：“老爷，那个魔女在干什么？” 　　“不知道，”阿尤布同样吃惊的看着莱莉，对阿里道，“她在烧什么？烧空气吗？” 　　“她在烧空气吗？”敌阵中的达克猛一带缰绳，战马诡异地向左侧横摆了两步，恰好避开右侧刺来的两杆长矛，“我们太慢了！会被打下来的，伊莎贝拉，加速术，加速术！” 　　“不行！”乔治大吼，“她的群体加速只能持续十秒钟！最后关头再用！”说着一刀劈下，冲过来的一名士兵作了刀下之鬼。 　　罗伊斯大叫：“我们还要等多久？”说着突然一声闷哼，大腿上挨了一矛，他猛斩一刀，把矛尖削断，身子朝前一探，一刀把偷袭者劈成两段。 　　“等风吹起来！” 　　“哪有风？” 　　“莱莉在造风！” 　　“造风？” 　　罗伊斯话音未落，就听到已经冲过来的地方，第一二两层阵线处，响起了惊恐万状的呼救！ 　　“风，风！龙卷风！龙卷风！” 　　“沙暴，沙暴来了！退，快退！” 　　无论是冲阵的四人，还是近在咫尺的近卫，全都忘了战斗，吃惊地向哪个方向望去。 　　一条高速旋转的、巨大的沙之柱，凭空出现在眼前，一端连着地面，另一端连着天空，扭卷着身体，气势汹汹地向沙丘下扑去！ 　　凡是被沙柱擦到的东西，无论是沙砾、长矛、盾牌，甚至是穿重甲的士兵，一律卷上天空！ 　　黑色的军队士气顿时崩溃，自相践踏起来！人人争相夺路而逃，但是，晚了！风行进的路线正好从他们的阵型中穿过，沉重的盔甲成了最大的累赘，他们的移动速度太慢了！ 　　一声惨叫，一名全身挂板甲、连身带甲足有三百多斤的黑甲大汉从空中摔下来，正砸到阿尤布的帐篷顶，哧啦一声裂帛声，大汉一头摔进来，颈骨折断，一命呜呼。 　　他被沙柱卷了一下，被倒吸上天空，甩了足足一千多米远！ 　　观战的阿拉孛人个个手脚冰凉，全身发抖！ 　　阿尤布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太可怕了！用不着多，四五个这样的魔女，就可以很轻松地把一只大军阵型搅得七零八落！ 　　战争的模式，要改变了！阿拉孛人，必须跟从这命运之神的命令！ 　　沙丘上，莱莉单臂高举，摆了一个召唤成功的造型，她毫无淑女风度地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达克在队聊里大叫：“什么样？怎么回事？” 　　“火系法阵快速加热空气，导致地面受热不均匀，贴地的空气被加热后往中心位置流，拖着外围的空气旋转，形成旋风！哥，我用二级法阵制造了五级范围杀伤法术！万岁，炼金术万岁！” 　　乔治大声道：“这不是龙卷风，是尘卷风！它的威力、范围、持续时间都不行！” 　　罗伊斯狼狈地大吼：“你说它不行？它冲我们来了！” 　　达克同样大吼：“我们是轻骑兵！不是笨手笨脚的重骑兵和重步兵！绕到它后面去，让它给我们开路！” 　　四人两两分开，拨转马头，向尘卷风的风柱后方迂回过去。 　　狂暴地尘卷风一路扫过，鸡犬不留，气势汹汹地卷透了第五道阵列，直扑敌人的中军大旗。 　　“注意，注意啦！旋风的核心正在变得不稳定！”莱莉在队聊里叫道。 　　达克大叫：“啥意思？” 　　“意思就是它随时可能消失！” 　　罗伊斯摩拳擦掌：“伊莎贝拉，准备加速吧！我们去干掉敌人的头目！” 　　“等等，她现在的法力，只能放一个群体加速，沉住气，”乔治大叫，“等五秒钟——” 　　乔治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方的沙柱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声，紧接着，巨大的沙柱，崩塌了！ 　　“小心！” 　　无数被卷上天的兵器、盔甲甚至士兵从天而降！ 　　一面足有门板大小的盾牌正正地朝达克头顶砸下来！ 　　达克狠狠一带马缰，战马勉强偏出半个身位，巨大的盾牌阴影擦着马屁股轰隆坠地，把马尾巴扯断了一绺。 　　战马吃痛，息律律长嘶一声，疯了似的带着达克朝敌人中军冲去！ 　　三人齐齐大叫了一声：“该死！” 　　乔治大呼：“伊莎贝拉，加速！” 　　四道银亮的光圈亮起，每人身上都镀了一层银。罗伊斯只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他狠狠一夹马腹，高举战刀直扑沙丘顶！ 　　一刀！象征希律王近卫军团的大旗轰然倒下！ 　　[131.第一百三十二章 永别了，圣子] 　　达克吐着血沫站起来，刚才一记偷袭差点要了他的命。 　　骑马冲帐，他刚一进帐篷，就挨了一记双手巨剑，还好是剑身拍击，要是剑刃劈砍，这一剑能把他上半身削掉！ 　　即使是这样形势也不乐观，右侧的胸膛火辣辣的疼，左侧已经麻得没了知觉，估计这一侧的肋骨剩不下几根好的；食道里像着了火一样的疼，血一股一股的从嘴里往外冒，准是断裂的肋骨把胃扎穿了。 　　真他女马够劲儿啊！ 　　他用弯刀撑着地颤抖着站起来，他看清了自己的对手：黑盔黑甲红披风，络腮胡子，单手提着一柄双手重剑，正冷冷的打量着他。 　　“我是希律王的近卫团长涅墨索斯。四个人冲阵，还差点成了，我佩服你的勇气。但很可惜，就差一点点。你们四个叛徒的人头，我要了。” 　　“先别吹牛，谁干掉谁还不一定呢！你这暴君的走狗！” 　　涅墨索斯的眉头微微挑了一挑：“原来是因为这个而背叛啊，对奴隶有什么好怜悯的？你愿意放弃高贵的罗玛人身份，去和下贱的犹利亚人为伍吗？” 　　“人，都是高贵的！” 　　“你背叛了战神！” 　　伊莎贝拉的声音响起来：“你背叛了光明和正义！” 　　涅墨索斯大叫一声，腾身跃起，双手巨剑直劈伊莎贝拉头顶。 　　伊莎贝拉连忙放光明圣盾抵御，结果圣盾被一剑劈碎，锋利的巨剑剑锋朝头顶呼啸劈落！ 　　完了！伊莎贝拉紧紧闭上了双眼。 　　当的一声巨响！下劈的巨剑被一柄单手战斧架住！ 　　当看清对手的面容，涅墨索斯又惊又怒：“裁决者约瑟？” 　　来人正是圣子的养父，拉斯勒城的木匠约瑟，他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涅墨索斯，好久不见，你的武功，生疏了不少啊。” 　　两人兵器相交，微微一较劲，各自向后退开。 　　罗伊斯声音传来：“我来帮你！” 　　约瑟大惊：“别过来！” 　　话音未落，涅墨索斯双手巨剑直插地面，一道强烈的震波从剑尖入地处直扑罗伊斯，罗伊斯猝不及防，咚地被震飞，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涅墨索斯笑道：“不堪一击——”双手巨剑猛地一架，当的一声，把劈来的战斧隔开。 　　兵器一触，涅墨索斯暗叫不好，这一斧没使劲！他一错愕的功夫，战斧横劈，嚓的一声，坚固的重甲被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堑，露出了内衬。 　　约瑟用战斧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看哪里？你的对手是我。” 　　“啊呀呀，一个犹利亚人，居然关心起罗玛叛徒的安危，难道是我在做梦？” 　　“我马上让你长眠，你可以尽情地做梦。” 　　涅墨索斯猛地向后一纵身，避开战斧的劈击，大声道：“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犹利亚人，是没有出息的懦弱之辈！要杀你们的小孩，你们也只能乖乖地双手奉上！你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的！” 　　约瑟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我曾经想一辈子就这样腐烂掉算了，然而，正是他们，”他低头看看正抱着达克失声痛哭的伊莎贝拉和奄奄一息的罗伊斯，“让我知道了，罗玛为何而强，犹利亚为何而弱。” 　　又是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朵生疼，涅墨索斯手掌虎口崩裂，倒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倒坐在地上。 　　“住手！你现在形同叛逆！整个拉斯勒城的犹利亚人，都会因你而死！” 　　约瑟笑了，他望了一眼正在大口大口吐血的达克，对涅墨索斯道：“我们的名字，会被暴君涂上污泥，会被短视的民众冠以嘲讽，会被那些同袍误以为背叛，但是！我们问心无愧！我们必将胜利，因为，正义和光明与我们同在！” 　　涅墨索斯咆哮道：“罗玛人不死！你敢杀我，会有一万个犹利亚人为我陪葬！” 　　乔治冷冷的声音传来：“或许，有个总督可以给你陪葬。”说着，乔治手执法西斯，架着涅墨索斯副官的脖子走进来。 　　“总……总督大人……” 　　涅墨索斯的副官，正是罗玛帝国驻犹利亚行省的最高长官——希律王。 　　希律王十分平静：“涅墨索斯，我们输了，放弃吧。” 　　“遵……遵命！”涅墨索斯如蒙大赦，赶紧丢掉双手巨剑。约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过了片刻，众人一起来到阿尤布的大帐里。 　　阿尤布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帐篷里，居然会招待当年犹利亚人大起义的英雄，还抓了一个罗玛帝国的行省总督！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罗玛认真起来，以尚未统一的、四分五裂的阿拉孛人，根本挡不住敌人的铁蹄！所以，还不能跟希律王撕破脸，想到这里，他笑吟吟道：“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这里见面啊！” 　　希律王淡淡地道：“是啊。没想到，我手下的兵，这么能干——勇敢的士兵们，你们的勇气和机智打动了我，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愿意重回我的麾下吗？我要提拔你们。而且，我随军的牧师可以救你们。” 　　达克一边咯血，一边嘿嘿笑着，向他伸出大拇指，然后翻转向下。 　　希律王被冒犯了，倒也不恼，继续道：“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可以提一个条件。或是赦免你们五个，或是赦免犹利亚人。” 　　达克嘿嘿一笑，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抱在一起的圣子一家。 　　希律王怜悯地看着全身是血的达克，道：“高贵的罗玛人，居然为低贱的犹利亚人流血。真不是勇士之死。只要你们自裁，我就不会难为那些和你们一同造反的士兵。” 　　达克不理他，朝约瑟一家招招手，指指圣子，笑道：“来！“约瑟和玛丽娅赶紧拉着孩子过来给达克行礼。 　　所有人都看得出，达克已经不行了，涅墨索斯那致命的一击让他全身多处骨折，内脏严重受损，再加上大量失血。希律王的手下不给他治疗，伊莎贝拉用光了法力，阿尤布的草药连血都止不住。一旁的罗伊斯，情况也差不多。 　　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现在突然有力气打手势，能说话，大家都知道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达克轻轻蘸了口边的鲜血，用食指在圣子胸前，画了一个红色的十字：“我……赐予你，勇气，去面对，那一切，病痛与苦难……”说着，达克安然地合上双目，离开了这个世界。 　　约瑟的泪水滚滚而下，玛丽娅伏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年幼的圣子不知这个满身红色的叔叔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用手去碰碰达克的脸颊。 　　一旁的罗伊斯微笑着，坐起身子：“小弟弟……来。” 　　圣子走到罗伊斯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 　　罗伊斯也蘸了自己伤口的鲜血，颤抖着将圣子胸前的血十字重新描了一遍：“我……赐予你，信心，去面对，那些无助而孤苦者……” 　　说完这句话，罗伊斯的身体，沉重地倒下。 　　莱莉和伊莎贝拉大哭起来。伊莎贝拉抓起达克的弯刀，割破手指，在圣子额前轻轻一点：“我，光明的信徒，伊莎贝拉，”她斟酌了好一番措辞，最后一咬牙道，“赐予你，对光明的勇气与追求，愿虔诚之心指引你前进的方向，为世间播撒下光明与正义！” 　　莱莉已经哭得快说不出话，勉强扶着圣子的肩膀，哽咽着说了一句：“我赐予你智慧”便泣不成声了。 　　乔治笑吟吟地单膝跪倒在圣子面前，轻轻摸摸他的头：“我……赐予你——死亡。你为救赎而生，也将为救赎而死。你的光，你的灵，你的义，你的国将遍行于世间，引你的信徒，去走那正义光明的路。永别了，圣子！” 　　“谢谢，谢谢！”年幼的圣子，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地回答着。 　　[132.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女们的烦恼] 　　“哎哟，我的光明神啊！”罗伊斯一下子跳起来，“我可回来了！” 　　罗伊斯把头上的透明鱼缸摘下来放到一边，这时候达克他们的身子也纷纷动起来。先是达克，再是乔治，最后是莱莉和伊莎贝拉。 　　罗伊斯抱怨道：“乔治，你这家伙，把场景做的跟真的一样，疼死我了！” 　　乔治呵呵一笑：“要不然，怎么会收到训练的效果呢？各位，我是用法西斯抹脖子回来的，你们呢？” 　　“流血流死的，嘿嘿嘿。”这是达克。 　　“暴风魔女嘛，魔法反噬自杀的。”这是莱莉。 　　伊莎贝拉半天没作声，最后，黯然道：“化作一道光，升入天国了。” 　　“咦咦？还有这么酷炫的死法？”达克惊讶道，“乔治你咋没跟俺说呢？” 　　“勇士就该有勇士的死法，平静中，带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说的也是，艹，死都死了，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我说乔治，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刚才训练很辛苦，各位先回去休息两天，放松一下，然后等我通知。” 　　乔治说完，达克和罗伊斯起身就走，莱莉和伊莎贝拉却一动不动地坐着，他觉得奇怪，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莱莉道：“刚才那个场景，真的对现实没有影响吗？” 　　乔治无奈地一摊手：“你看，那里面我自尽了，现实中，我还好好地活着。我考虑过，如果场景太过于逼真、时间跨度太长，可能让参与者产生错觉，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给各位放两天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莱莉摇头道，“我是说，真实的圣子，是否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 　　“你疯了莱莉，说什么胡话呢？”达克怒道，一下子插进来，朝妹妹猛打眼色，使劲朝伊莎贝拉撇嘴。 　　“没关系，”伊莎贝拉平静地道，“我也想知道的。” 　　乔治笑道：“画神永远比画人容易，因为神从来没人见过。” 　　莱莉撅嘴道：“你不要拿这种话糊弄我！回答！” 　　“从现在主流的价值观来看，不是。圣子是全知全能的，怎么可能给自己一具残缺的身体。” 　　莱莉直勾勾瞪着他：“但也同样举不出他不是瞎子瘸子的证据。” 　　乔治的脸沉下来：“莱莉小姐，有话请直说，别绕弯子！” 　　莱莉愤怒地叫道：“绕弯子的是你！你设计了这么一个场景，目的就是让我们产生对圣子的怀疑，你故意误导我们，对不对？” 　　“对人类来说操纵人心是不可能的。您未免太高看我了。” 　　“但思维是会受引导的！你故意在我们心里种下对圣子怀疑的种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达克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认起死理来自己都没辙。乔治也不是轻易认输的家伙，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那请问我这样做有何好处呢？你们虔诚与否，对我而言很重要吗？” 　　莱莉一时语塞。 　　乔治微笑了一下，道：“其实，圣子最为我们所称道的，难道是他的躯体健全与否吗？” 　　莱莉和伊莎贝拉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乔治继续道：“对光明和正义的追求，这，才是圣子为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与他是不是出生在马棚里无关，与他父母的出身无关，与他为人类赎罪受难时裹尸布的颜色无关，甚至，”他深吸一口气，微笑更甚：“与他是不是史莱姆无关。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那么，这，就是我要对大家讲的。” 　　达克和罗伊斯同时大笑起来。莱莉想说什么，翻翻白眼，什么也没说，但面部的表情明显松动了。达克一边笑，一边暗暗松了口气。 　　伊莎贝拉没有笑，她严肃地盯着乔治道：“乔治先生，请您严肃地回答我，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像刚才场景里设计的那样，神是不存在的，那么，谁来指引我们前进呢？” 　　乔治拍拍达克的肩膀：“这个问题，达克就可以解决。” 　　“啊？我？”达克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乔治笑道：“告诉拉拉，指引你前进的是什么。” 　　“这个……当警察之前，打工挣钱养家，现在么，嗯，还没想好，反正发薪水的时候很高兴。” 　　“那罗伊斯呢？” 　　“一开始，是报仇。报仇之后，是空虚。现在，我希望变得更强，少打仗，多活几年，”罗伊斯想了想，又道，“活得有尊严吧。” 　　“不愧是当初罗尔商会的大少爷，眼界果然高。那么，莱莉小姐？” 　　“炼金术师考级，要六级。还有，嗯，实习薪水再高一些，挣钱，帮哥哥找个嫂子，嘿嘿。那乔治你呢？” 　　乔治微微一笑：“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让炼金术真正成为人类进步的阶梯，而不是少数人作威作福的工具。伊莎贝拉牧师，刚才他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根本没提神的事情，”伊莎贝拉有些沮丧，“果然，在纸醉金迷的地方，大家谈的不是神的荣光，而是金钱和利益啊。” 　　“错。是人的荣光。光明神很忙，我们有困难的时候他老不帮忙；我们祈祷的时候他也老不回答，这时候，我们就得靠自己了。自己，就是自己的神，就是自己的前进方向。想必您也知道，圣子之所以是圣子，不是因为他特别虔诚，而是因为他心里始终装着人。伊莎贝拉牧师，我有个建议。” 　　“请讲。” 　　“偶尔放下经卷，脱下牧师袍，去街上走一走，去听听歌剧，去和朋友一起喝咖啡聊天怎么样？” 　　“我同意！”莱莉雀跃道，“拉拉姐，我们一起去听歌剧好不好？今天下午就有一场！” 　　“呃，对不起，今天下午我要抄写教义经典——嗯，好吧，我可以晚上抄。” 　　“太好了！”莱莉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我们中午一点在钟楼下面集合，先去逛逛街，买几件新衣服，再去听歌剧，怎么样？” 　　望着兴奋地如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莱莉和尴尬的伊莎贝拉，乔治笑笑，朝达克和罗伊斯伸出手：“两位，如果没什么事，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刚才场景中道具应用的得失如何？” 　　罗伊斯大喜：“那太好了！达克，怎么样？” 　　“好！” 　　三人到旁边的小房间里展开了热烈地讨论，等讨论完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莱莉和伊莎贝拉都已经回去了，三人也道别，各自回家。 　　正当莱莉怀着兴奋雀跃的心情期待一点钟到来的时候，伊莎贝拉却忐忑不安的叩响了光明行者乌尔比诺大师的房门：“老师，您在吗？” 　　“我在，进来吧，有什么事吗？” 　　“呃……”姑娘沉吟了一番，坚定地道，“老师，我，好像发现了异端的影子。” 　　[133.第一百三十四章 妹妹的饼干会飞] 　　“哥，哥，我和拉拉姐出去玩啦！晚上不一定回来吃饭，你自己做饭吧！” 　　“早点回来！” 　　“知道啦！” 　　当达克伸出头去说话时，莱莉已经兴冲冲地跑掉了，只留下金色的发梢在他视野里一闪即逝。 　　达克嘿嘿笑了两声。 　　最近几天，伊莎贝拉变得开朗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脸上也经常有笑容了，甚至有一次还把那厚重的令人窒息的牧师服脱掉，穿着便装出来。 　　妹妹这几天总和她在一起，两个人好得好像亲姐妹一样，唔，挺好的。 　　说实在的，达克不想让妹妹整天呆在实验室里捣鼓炼金术。那些个东西有不少都是有毒的，一不小心还容易出意外。但是一来是妹妹兴趣所在，二来需要补贴家用，也就由她去了。 　　说起来，莱莉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呢，她不缺追求者，但是，小丫头眼界太高，非要找个炼金术水平比她高的，这叫什么标准？炼金术三贤者水平高，你要不要？我可不想找个见面得喊爷爷的老妹夫！其实也不能全怪她，整天呆在实验室里，哪有机会结识像我这么帅这么有内涵的青年才俊？ 　　所以，两个女孩子出去散散心挺好的，说不定就碰上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了呢。 　　达克一边傻笑着一边朝客厅走，一进门，看到餐桌上摆了个长玻璃瓶子。 　　瓶子圆柱形，大概有四十公分高，一虎口粗。瓶子壁足有二指厚，里面似乎是半瓶小圆饼干。 　　这准是伊莎贝拉从帝都带来的名贵点心，送给莱莉的，小丫头舍不得吃，给我留着了，倒有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达克拿起瓶子端详了一番，发现确实是点心，外边涂了一层半透明的紫色果酱，那可爱的淡紫色让他不禁想起伊莎贝拉那柔顺的长发——呃，看饼干，不要跑神！饼干中间是咖啡色的饼干芯，有许多咖啡色的小孔，想来是烘焙时留下的。 　　达克忍不住舔舔嘴唇，味道一定不错！看看瓶口，封得多严实啊！要不是为了保鲜，怎么会用这么厚的瓶子，这么严实的瓶口？难怪从帝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还这般鲜艳可爱。 　　我忍不住了，老妹，反正早晚都是咱俩的菜，早一点晚一点差别不大，放心，我不多吃，就吃一块，尝个味儿，别的都给你留着。 　　说干就干，达克三下五除二拧掉瓶盖，发现里面还有一层半透明的软盖，他怕拧坏了，小心翼翼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揭下来。软盖是密封的，揭下来的时候还听到“噗”的一声。 　　唔，酒的味道！好浓！好香！天哪，难道这饼干外层的果酱，是用名酒酿过的？达克使劲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动作也粗暴了许多，还有最后一层硬壳，似乎是固定饼干不让它乱滚动的，奇怪了，硬包装不是应该在外边的吗？ 　　硬壳紧压在最上面的一块饼干上，瓶口小，达克伸不进手去，他取来一把叉子，把硬壳挑了出来。 　　现在，极致的美食和他的舌头之间，已经全无阻碍！ 　　啊哈哈哈哈，可爱的美食，我来了——等等，先去洗手，弄脏就不好了。 　　达克旋风一般冲出去洗手，怀着激动而虔敬的心情洗了好几遍，又旋风一般冲回来。 　　但是，瓶子空了。 　　达克忍不住发出惨叫：“我的饼干哪？” 　　咔的一声轻响，头顶落下什么东西，达克抬手一摸，是一粒小木屑，他吃惊地抬头看，傻眼了！ 　　卧槽，饼干飘天花板上去了？这什么鬼？ 　　又是咔的一身响，这次掉下来一块小木片，那些饼干，在吃天花板！而且，那些饼干变多了！刚才大概只有十多块，现在三分钟不到，变成二十多块了！ 　　达克勃然大怒：“老子没吃你们，你们倒啃起老子天花板来了？快到老子碗里来！” 　　众饼干不搭理他，继续埋头苦啃木质天花板，它们体表的那层“果酱”也渐渐变成淡绿色，开始一分二，二分四。 　　眼看着天花板渐渐变薄，客厅落了一地木头渣子，达克恼羞成怒，跑去邻居家借梯子，心道一会抓下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等他急急忙忙把梯子扛回来，发现莱莉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里，傻乎乎地翻弄那个翻倒的厚玻璃瓶。天花板上，是一个足有桌面大小的破洞，头顶是蓝天白云。 　　“你怎么回来了？” 　　“拉拉姐突然有事。哥，怎么会这样啊？”莱莉都有哭腔了，“人家好不容易才从老师那里拿到的。” 　　达克赶紧放下梯子安慰她：“没事没事，跑了就算了。攒攒钱再买一瓶，少吃一口又不会死。” 　　“哥！”莱莉一脸震惊，一把抓住他衣服，大叫，“少吃一口？你把它吃了？” 　　“没有，我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啊！开了瓶子去洗手，回来它飞了！” 　　莱莉松了口气，但脸蛋马上气得通红通红的：“哥！你怎么这样啊！那不是饼干！那是人家从老师那里拿来的实验材料，要给乔治的！” 　　“啊？啊……哈哈哈，样子挺好看，我还以为是饼干。那是什么鬼东西？” 　　“浮石史莱姆！” 　　达克下巴颏差点砸了脚面子：“史莱姆？你说那些玩意儿是史莱姆？有这种模样的史莱姆？” 　　莱莉愤愤地瞪他一眼，不搭理他，打开队聊：“乔治，我是莱莉，乔治在吗？” 　　“在，什么事？” 　　“刚才我不小心，把浮石史莱姆放跑了。” 　　“哦，不要紧，它没法在通常环境下长时间生存，没问题。你在哪放跑的。” 　　“客厅。它把我家天花板吃了个洞，飞了。” 　　“什么时候的事？” 　　莱莉第二次瞪向达克，达克赶紧伸出三个手指，想了想，改成五个。 　　“大概五分钟前。” 　　乔治果断道：“马上出门躲一躲。你们大概有四十分钟时间准备，把值钱东西收拾一下，赶紧出门。” 　　达克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四十分钟后，会怎么样？” 　　“你家是平房吧？” 　　“木质平房。” 　　“恭喜，要么你家加层，要么今晚住帐篷。少废话，快收拾东西。” 　　四十分钟后，达克和莱莉大包小包提着，站在街道对面，大眼瞪小眼。 　　“莱莉，乔治那家伙吓唬人，你看，都四十多分钟了，这不没事儿吗？” 　　莱莉默不作声。 　　达克笑道：“一堆小饼干，能有什么……”一语未了，高高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迅速变大，呼啸而落，轰隆一声巨响，正砸在达克房顶。 　　天花板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完整的、巨大的、坑坑洼洼的灰色石板。 　　达克看看表情木然的莱莉，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漏水了。石头天花板，还是不错的嘛。老妹，老妹，别激动，我负责找石匠，别拧，别拧，啊啊啊啊啊！” 　　[134.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菜从天而降（1）] 　　达克后腰上的肉还在疼，莱莉拧人的本事真是一流。 　　没办法，房子不能住了，兄妹两人只好临时到铁牙庄乔治那里去借住一段时间。莱莉很不高兴，一直撅着嘴，达克知道自己这次犯二犯大了，借故溜到大街上晃悠去了。 　　今天是星期六，下周四是圣诞节，大家都很忙，街上人摩肩擦踵，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两边商家生意兴隆。民宅则挂满了各种装饰品，小孩子们已经提前感受到了节日的喜悦，追逐着，跑着。 　　繁荣的斯内尔港，就要迎来它一年中最光辉灿烂的时刻。 　　安宁祥和的气氛真好啊！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啊，啊哈哈哈哈。 　　达克用力伸了个懒腰，他感到愉悦而惬意。 　　大家都很幸福嘛，看，那对恩爱的老夫妻。嗯，那边有对恩爱的小夫妻。嗯，那边还有对……妈呀，那长头发是个爷们。该死，我的眼睛！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三级警司，双盾堡垒守卫者，下水道史诗杀手，算是人中龙凤了吧？情人节的时候，不是连每头猪都可以获得一颗白菜吗？我的白菜在哪里啊？ 　　伊莎贝拉怎么样？ 　　达克突然想起在墓地里强吻伊莎贝拉那一幕来，脸忍不住红了一下，赶紧摇摇头，挥散这莫名奇妙的想法，但一转眼又想起荒岛上来，伊莎贝拉钻在怀里，哭着喊着要一起生活。 　　咝，她当时抱着我腰，是哪只手在上边来着？ 　　当时她衣服还湿哪，好软……艹，我这脑子怎么了？谁用信息素球暗算老子了？不过，确实好软—— 　　“达克警官！” 　　突然背后一声呼唤，把达克吓了一哆嗦：“啊！谁！” 　　转过头来，他看到一名身材火辣的金发少女正在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热切。 　　这女孩好像在哪儿见过。 　　女孩眼波流转：“真巧呢！在这里见到您！您不会忘了我吧？” 　　“呃，那个……” 　　女孩满面生嗔：“您竟然把人家忘了！您还欠人家一个道歉呢！” 　　达克愈发一头雾水。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女孩噗嗤一笑，幽幽的眼神望着他：“你把人家的脚都抓破了！” 　　“噢，想起来了！你是德雷克商会的奥利奥！” 　　女孩一脸幽怨。 　　“啊不，奥地利！” 　　女孩一副要哭的样子。 　　“澳大利亚……奥迪A8——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抱歉，我实在是……” 　　“奥——莉——薇——娅！”女孩子攥紧了小拳头，用力的伸直雪白的脖颈，做出声嘶力竭愤怒呼喊的样子，但其实她一点都不愤怒，喊完了还吐了一下粉嫩的小舌头。 　　达克心跳仿佛停跳了一拍。 　　在突袭德雷克商会的时候，有个挺漂亮的小书记员成了自己打掩护的幌子，还利用她把一个罪大恶极的尼格鲁逃犯干掉了，德雷克商会覆灭以后就没再见过她，现在竟然遇到了。 　　“快过圣诞啦，我来置办点东西。” 　　达克看了看，女孩大包小包装得满满的，问道：“最近挺好的吧？” 　　“还不错啦，我现在到汉密尔顿商会做书记员了，待遇比德雷克还要好一点。” 　　“家里人……”达克一开口心头一凛，糟了，这女孩全家都被尼格鲁凶犯害死了，自己真是没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话已经出口，后边半句怎么也圆不上了。” 　　奥莉薇娅却嘻嘻一笑：“家里现在没有人呀！这里离家不远，不想坐马车，一个人又拿不了，所以人家在等好心人帮着提包包！警官帮帮可怜的市民好不好？”说着一双柔软的小手拉起达克的胳膊摇呀摇的，眼神里满满的祈求快化成水流下来了。 　　女孩子柔柔的小手跟胳膊一接触，达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这是什么节奏啊？家里没人，要我帮忙？白菜出现了？白菜来拱我了，白菜来拱我了？ 　　再仔细看看，金发碧眼波大腰细屁股肥……这可以是我的菜吧？尼玛猪拱得老子拱不得？ 　　正当达克要绽放笑容，热情服务市民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身披洁白法袍，手执圣言之书的美女来，义正辞严、威风凛凛地指着他鼻子大喝：“邪念！” 　　达克打了个寒噤，伊莎贝拉？ 　　两个女孩，气质是不一样的啊，伊莎贝拉是一株木棉，这个奥莉薇娅就是缠人的藤蔓啊！伊莎贝拉总喜欢端架子说话，有点装腔作势的，再说，光明神教的牧师可以谈恋爱吗？她自己也说不可能了啊！难道我们要一辈子精神交流吗？至于眼前这女孩……哪一点比伊莎贝拉差了？达克悄悄又扫了女孩一遍，似乎，有些地方，比伊莎贝拉还要那个什么—— 　　女孩子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不高兴地撅起小嘴：“人家有那么讨厌吗？对不起警官先生，影响您巡逻了。我还是叫辆车回去吧。” 　　达克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对不起了姑娘，我还没做好收白菜的心理准备呢，你要真有意思，咱来日方长。东西可以帮你拿，你家门我是坚决不进！ 　　想到这里，达克大声对女孩子道：“奥莉薇娅小姐，服务市民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有不到的地方，请多批评！”说着，背上两个包裹，左右手一手再提上一个，大步流星开步走。 　　奥莉薇娅傻眼了，等反应过来，达克已经走出十多米远了。她赶紧一溜小跑赶上：“您慢点，慢点呀！” 　　达克不敢搭茬，害怕一搭话自己又动摇了，目不斜视，口中继续道：“我是斯内尔港警署警察，服务市民是我——” 　　“好了啦！”女孩子嗔怪地望着他，“什么嘛！跑那么快，要不是穿着警服，别人还以为你是抢劫的！万一人家脚扭了，都怪你，你来背我！” 　　达克使劲绷住脸上肌肉，不敢回话。却不知，他这一番做派，已经在女孩子心里掀起了波澜。 　　这样勇敢又傻乎乎的大男孩，真好玩，逗逗他！ 　　[135.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菜从天而降（2）] 　　一抹狡猾的微笑浮上奥莉薇娅的嘴角，她取出香喷喷小手绢，柔声道：“警官先生。” 　　达克哆嗦了一下，咬着牙不说话，大步走路。 　　“您头上怎么有汗了呀？我给您擦擦吧。” 　　达克不说话，走路。 　　“你们警察就是这样热情服务市民的吗？都不搭理人家！” 　　达克无奈：“小姐，我不热。” 　　“汗水会把人家东西弄脏的！”女孩子不悦道，“包包里有贴身的衣服哦！” 　　达克一个头顶两个大，尼玛这算骚扰吧？算了由她去吧，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强推老子是怎么着？凭什么你一直在那儿嗡嗡嗡啊？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来来来，划下道儿来！有什么老子接着！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吭哧站定了，大声道：“对不起小姐，给您造成困扰了。来吧。”说着还微微把身子欠了欠。 　　女孩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小手扶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擎着雪白的手绢，细心地为他擦拭汗水。 　　繁华街市边，一名身材高大的警察正大包小包提着，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俯下身子；旁边，是娇俏可爱的少女，有些心疼的为他擦汗。 　　有人在嬉笑着朝他们指指点点。达克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但女孩毫不在意，额头、脸颊、脖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擦了一个干净。 　　金色的发丝在达克鼻尖处微微搔动，搔得人心尖痒痒的；女孩子胸前衣襟中那抹惊心动魄的雪白和圆润的弧线让达克的后脑疯了一样的跳。 　　光明神啊，这哪是擦汗，分明是上刑啊！ 　　达克觉得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脸上的汗擦完了，身上汗出透了！ 　　终于结束了，女孩子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好的！完美！警官先生，”她俏皮地歪歪头，“舒服吗？” 　　达克使劲咽口唾沫：“还，还不错。” 　　女孩子又不高兴了：“就只有这样而已吗？人家好辛苦的！谁让你长那——么高，那——么宽，擦个汗都要转来转去的！” 　　达克翻翻白眼，不说话。 　　见达克闭上嘴不做声，女孩子嘿嘿一笑，也不说话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不到三分钟，她又出幺蛾子了：“警官，你好帅哦，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达克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做声。 　　女孩子讨了个没趣，也不恼，换了个话题：“稍微停一下可以吗？” 　　达克连话也懒得说，直接站住，女孩子在后面悉悉索索地不知道掏摸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听她咕咕哝哝地说：“好了，走吧。” 　　达克继续走，后边女孩子在唠叨：“果然，要吃点水果啊，走了这么久，不吃一点不行。吃水果是不会胖的啦。警官你不来一个吗？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哦。” 　　“不，谢谢。” 　　“嗯，果然，双手都满着嘛，肯定没法吃，这样，我递给你吃啊。” 　　啥？达克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香蕉就捅到嘴唇上，“吃嘛吃嘛！” 　　达克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你吃吧，我……啊！”他一张嘴，女孩子眼疾手快，直接把香蕉填进来，轻轻一掰，一截又糯又滑的香甜香蕉肉留在他嘴巴里。 　　“嘻嘻，放心吧，刚才的香蕉，人家已经吃过一点啦，呀……这算不算，那个什么呀？” 　　达克欲哭无泪，什么什么呀，你整我哪？ 　　“呐，还要一点吗？” 　　达克认命了，来吧，干脆把它全吃了，看你还有什么花样！想到这里，他主动俯下身子，张大嘴巴：“啊！” 　　香蕉递到嘴边，达克猛地一咬，谁知道女孩子狡猾地把香蕉往后一抽，达克差点闪个趔趄。 　　“呀呀，对不起啊，手滑了一下，这次保证不会了，”女孩子鲜艳娇嫩的红唇闪动着艳艳的光泽，“你别那么紧张嘛，闭上眼睛会好一些。” 　　达克眼睛闭上又睁开：“不行，谁知道你……” 　　“好啦好啦，看你紧张的，跟人家要把你怎么样似的，来，吃水果。啊——” 　　香蕉第三次递过来，达克屏住气，看着香蕉塞到嘴边。 　　来了！ 　　软软的，热热的，这感觉真是……热热的？ 　　这次贴过来的，是女孩子娇艳的双唇！ 　　达克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突然不见了。 　　光明神，您在吗？给我支个招。 　　女孩子没有长吻，轻轻在他嘴上一啄，马上移走了，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比擦汗舒服吗？” 　　达克没有回话，他的眼神已经散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孩子愤怒的声音在正前方不远处响起：“达克，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把达克的灵魂拖回来，接着塞进了地狱。 　　达克看到，穿着便装，还描了一点淡淡眉毛的伊莎贝拉，就站在前面不远处，愤怒地瞪着自己。 　　光明神……算了，您老让我自个挖个坑，埋一会，静一静。 　　奥莉薇娅不开心了，双手紧紧搂住达克的胳膊，把半张脸靠在达克肩膀上，眼神既胆怯又警惕：“好可怕，她是谁呀？” 　　“伊……伊莎贝拉……牧师。” 　　“你们很熟吗？” 　　“好……好朋友。” 　　女孩把胳膊搂得更紧了：“有多好？” 　　“那个……那个……别这样。” 　　“不！为什么呀！牧师不是应该穿法袍戴十字架吗？也不许化妆的！难道我记错了吗？” 　　伊莎贝拉笑得非常灿烂：“对不起，对不起两位，我还真是，不够检点啊。对不起，我这就走，你们，继续。”说着，她扭头就走。 　　达克急了：“伊莎贝拉，不是你想的那样！” 　　伊莎贝拉不答话，快步走过街道，连疾驰而来的马车都没看到，吓得车夫赶紧勒住马，朝她破口大骂，她听不见，最后直接跑起来，跑进小巷，不见了。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 　　达克把胳膊从奥莉薇娅胸间抽出来，恨恨地盯了她一眼，拔腿急追。街道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奥莉薇娅落泪了。 　　“你们找到了能救赎你们的人，我呢？” 　　片刻之后，奥莉薇娅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她把东西随手扔在地上，木然地看着卧室门口那双教廷统一制式的长靴。 　　“圣使大人，虔诚的小娅娅回来了。很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先去沐浴。” 　　卧室里响起希克斯图懒洋洋的声音：“不用洗了，我还有事，来吧。” 　　奥莉薇娅深深地望了一眼背后的光明，咬紧牙关，走进卧室的黑暗里。 　　[136.第一百三十七章 还未绽放就要枯萎的爱情] 　　伊莎贝拉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把脸埋在枕头里，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又想起那天自己与乌尔比诺老师的谈话来。 　　“老师，我，我有罪！” 　　“哦？说来听听。” 　　伊莎贝拉吞吞吐吐，脸红得像烧虾：“我，我，我可能，对某个人，有种，那个……” 　　“啊，我明白了，是爱情。” 　　伊莎贝拉急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那样的，只是觉得，有特殊的好感——也不能算好感，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不是爱情！很……纠结，很……难为情的一种感觉，”姑娘嘟着嘴低下头去，“我觉得自己信仰不坚定了。” 　　乌尔比诺笑笑：“明白了。 　　“孩子，我们是神选中的子民，我们是桥梁，一端是懵然无知的百姓，另一端是幸福的天国，若桥梁不结实，如何能承担那许多分量呢？但是，闭锁自己的心，是绝对错误的啊！” 　　“咦？这、这意思是……” 　　“神职者只有充分体会凡人的各种情感，才能去理解他们，靠近他们，拯救他们！况且，我们不也是凡人之躯吗？” 　　“但、但是，老师，”伊莎贝拉结结巴巴道，“我怕，我不够坚定，万一……被诱惑了……” 　　乌尔比诺大笑：“真是个老实孩子。如果真的喜欢上凡人的生活，那就去吧。记住，孩子，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是做神仆还是做凡人，务必做到身心一致。你还年轻，可走的路很多，跟着你的心去吧。最近圣堂没什么事，出去走走吧。” 　　“谢谢，谢谢老师。” 　　“如果和特别的人相处，务必用特别的方式，孩子，牧师袍就不要穿去了吧。” 　　“咦？哦，谢谢，谢谢老师！” 　　自己不但换了件领口没有纽扣的露肉衣服，还描了眉毛！走在大街上，满街人都在看！难为情，好难为情啊！凡人的世界，果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但是，只要去，只要去他那里，这些都不重要吧？对，结果最重要！ 　　结果竟然是这样！ 　　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被这样对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伊莎贝拉又嚎啕大哭了一场。 　　该死的达克该死的达克！我为什么要哭啊！我是你什么人啊！你爱和谁一起和谁一起好了，去和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起生活吧！她喂你东西吃，还亲你，你都不躲！ 　　果然，牧师就该有牧师的样子，凡人什么的，都不重要！ 　　一想到最熟悉的牧师职业，伊莎贝拉一下子收住了哭声。 　　从此以后，这种无聊的、分散精力的、诱惑人堕落的情感就让它有多远走多远吧，我是走在光明路上的人，我是神的仆人，是接引人们去天国的使者，怎么能和这些无聊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我要振作！ 　　这些不知廉耻的露肉衣服，这些爱慕虚荣的胭脂水粉，我不需要！一会儿就把它们统统扔掉！不，浪费是可耻的，压到衣箱底好了。永远不动它们，永远！ 　　她正咬牙切齿地对着它们发狠，房门突然急促地响起来，一名圣武士在门外叫道：“伊莎贝拉牧师，伊莎贝拉牧师，您在吗？” 　　“在！说！”姑娘心情不好，语气也硬邦邦的。 　　“港口出事了，汉密尔顿商会的卡钦号在港口西南方海面触礁进水，侧舷大破，龙骨受损，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十多人死伤，这个数字可能还会增加，市政厅向我们求助，现在正在抽调人手赶过去，您去吗？” 　　“不去，我很累！” 　　外面的圣武士当然听出了姑娘有情绪，他有点奇怪，平时温柔善良的伊莎贝拉怎么这样了？但他没多问，只是道：“好吧，那我们出发了。但是，那些伤者真的很可怜啊，说不定……”他摇摇头，走了。 　　圣武士虽然也会治疗法术，但和专精治疗与祈祷的牧师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居然到了紧急调用圣武士去担任治疗的程度，可见这次事故是十分危险的。 　　伊莎贝拉漫无目的地在屋里兜着圈子，听着忙乱的脚步声咚咚从门前跑过又复归寂静，她的心也渐渐沉下去。最后，她一咬牙，穿好牧师袍，拿好法杖，急匆匆追出去。 　　圣堂里空落落的，马厩里只有几匹瘦弱不堪用的老马，姑娘急得直跺脚，冲出门去，四下张望，看能不能拦一辆马车。 　　天随人愿，刚一出门，一辆破旧的四轮马车停在教堂门口，车夫朝她欠欠身：“恭祝圣安。老肖恩向您问好。” 　　“您好，去码头！”伊莎贝拉觉得这车夫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多想，迅速跳上马车，“请快一点。” 　　车夫一抖缰绳，马车风驰电掣直奔码头而去。 　　这老车夫的驾车水平相当高，马车跑得又快又稳，还有闲暇聊天。他问道：“牧师小姐，您也是去救难的？” 　　“情况怎么样？” 　　车夫摇摇头：“很不好，我已经拉了七拨人过去了，这回真是损失惨重，谁知道海里突然冒出一座岛来呢？” 　　伊莎贝拉一怔：“海里冒出一座岛？不是说触礁吗？” 　　“我有个老哥哥在码头划舢板，他今早晨也发了，来来回回拉了十几趟了吧——他说，那艘船差点就断成两截，先是礁石，然后慢慢升高变成悬崖，把船帮捅烂了，现在那艘船像是中间被切断一半的香肠！说来也怪，那边水底下的礁石全都在深水区，平时过再大的船也没事，这回怎么就突然上来了？” 　　伊莎贝拉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就是那座岛！一切事情的源头！ 　　翻卷的海浪，啜泣的小女孩，残翼天使的雕像，巨大的闪光，突如其来的飞翔的力量…… 　　“这是神的意志！”在幼童中选拔光明唱诗班成员的牧师摸着她的头，惊叹道，“好强的光元素波动！伊莎贝拉，你是神选之人！” 　　“第三十三届圣教比武大会，少年组c组冠军，伊莎贝拉！暴风雨般的攻势，山岳般稳重的防守！能越级使用高阶圣术的、十一岁的天才！” 　　“战士们，明天我们要跟那些扎白头巾的异教徒决一死战，但我们毫无畏惧，因为，光明的代行者与我们同在！让我们高呼她的名字——伊莎贝拉！” 　　惊喜的牧师的脸、激动的主持人的脸、慷慨激昂的战将的脸，糅合在一起，变成了露出恶魔微笑的乔治的脸：“您身上的小道具很有意思，它并非光明神教所有，而是炼金术的产物。” 　　“炼金术中，确实有强化身体、促进体型发生巨大变化的道具和技术……比如，活尸。” 　　“无论怎样自欺欺人，该来的，还是会来。您觉得，自己虔诚吗？” 　　伊莎贝拉掩面而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欺骗了所有人！ 　　我不是被神选中的人！我没有那么强的光明力量！一切都是那座岛、那座修道院、那个十字架带来的！ 　　达克，我本来想，让你陪我去找那座岛的。我以为，可以对你倾诉，哪怕你骂我都好，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 　　对不起，果然，还是不行吧。 　　这样也好，让你心中永远给我这个一身死板牧师袍的家伙，留一个叫做虔诚的小小角落吧。永远不要知道，我是个骗子，是个罪人，是个渎神者！ 　　现在，我要一个人去领受十六年前的未领受的命运。 　　而你，就和那个漂亮女孩一起生活吧。 　　天国再见！ 　　到了码头，车夫帮她招呼自己朋友——划舢板的老船工，送她上了舢板，伊莎贝拉付了车钱，谢过他，跟着其他行色匆匆的人一起前往事故地点。 　　望着伊莎贝拉消失的身影，老车夫按下了耳后的凸起：“老爷，那姑娘已经上了科萨罗奇的船，一切都很顺利。但是那姑娘情绪很不正常。会不会有影响？” 　　耳塞里传来尼古拉斯的声音：“你做的很好，肖恩，马上回来，你要先行一步去恶魔岛做准备。残酷天使跟情绪关系不大，不用在意。” 　　“遵命，老爷。少爷那边……” 　　“乔治会打理好一切的，这次行动一定要把握好度，既得让他们知道，又不能让他们全知道。按计划行事吧。” 　　“遵命。” 　　肖恩转身离去，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有一双美丽而充满忧郁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伊莎贝拉渐渐消失的背影。 　　“那不是伊莎贝拉吗？真巧呢。咦，已经哭过啦？情绪不好也要咬着牙来救人吗？不会讨好男人，脾气又倔，还总装出一副很强的样子，连谈个恋爱都不会，对了，还不会打扮，难怪……” 　　忧郁的眼睛微微垂下：“达克会那么看重你。一个傻一个倔，还真般配呢。” 　　眼睛抬起，朝背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下又再次垂下：“脚步踉跄，眼神却很坚定呢，不会是要做什么傻事吧？不，傻乎乎的你，要做傻事也要等到把伤员救治完。你没救过我，我为什么要救你？” 　　羽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外人看来，女孩子正在专心奋笔疾书，其实纸上全是尖锐而混乱的线条。 　　“没有开放的花，就要枯萎吗？那已经腐烂的我，又有谁来理会呢？” 　　女孩子猛地把纸从本子上扯下，大叫：“来人！” 　　一名汉密尔顿商会的护卫快步跑来：“听您吩咐！” 　　女孩子用力把纸片塞给他，恶狠狠道：“把它拿到铁牙庄，给一个叫达克的家伙，如果他不在，就随便给个什么人，再告诉他一句话！” 　　“一小时过不来，就等着给不检点的牧师收尸吧！” 　　[137.第一百三十八章 会浮沉的小岛] 　　达克失魂落魄地回到铁牙庄，一头扎到床上，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发愣。 　　莱莉捅他一下：“这里的房顶很结实，浮石史莱姆掉下来也砸不坏哦，看它干什么？” 　　“别理我，烦着呢。” 　　“哎哟，这是怎么了？哥，你嘴上怎么红通通的？” 　　“啊？什么？” 　　“这是啥啊？”莱莉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起来，“口红？天哪！哥，你什么情况？你和女孩子玩亲亲了？” 　　哗的一声，罗伊斯猛地推开门冲进来：“什么？我看看！果然是啊！啊哈哈哈哈！达克，冬天刚来，你的春天就已经……呜哇！” 　　他话没说完就被达克一枕头拍翻，但还没有咽气，头埋在枕头下，一只手神经质地颤抖着，吐出最后两个字：“……来了。” 　　然后那只手就掉下去，不动了。 　　达克怒吼：“你们这两个混蛋！” 　　莱莉听出哥哥是真生气了，于是坐到床边，温柔地询问情况。被他俩这么一插科打诨，达克心情也略略平复，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罗伊斯眼中精光一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那女人不简单。” 　　莱莉摇头：“现在哥哥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算计他有什么用？我看八成是偶然，既然是误会，等我见了拉拉姐，跟她解释一下就行了。不过，哥，不解释也没什么吧？你喜欢拉拉姐吗？我先说明啊，要是她当我嫂子的话，我很高兴。” 　　达克哭笑不得：“开什么玩笑，她是牧师，不能恋爱不能结婚！忘了？” 　　罗伊斯正色道：“那又怎么样？你直说吧，喜欢还是不喜欢！” 　　达克喃喃道：“我还没做好准备啊。” 　　罗伊斯和莱莉交换了一个眼色。 　　达克怒了：“你们俩啥意思啊？” 　　罗伊斯故作惊愕：“我可什么都没说！”看达克一瞪眼要发火，他赶紧说：“现在关键是看你的态度，在你心里，她到底是什么？是伙伴、战友，还是别的什么？你怎么想的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那个——我是怕，关系闹僵了，以后出任务影响配合，不方便。” 　　莱莉悄悄的撇了撇嘴：“真不诚实。” 　　“你说什么？” 　　“啊，我说，真是周全！那，哥，你有没有考虑过女孩子的感受？她为什么会穿着便服、化着妆出来？” 　　“我又不是她，我哪知道。” 　　莱莉摇头道：“哥，我从乔治那里学了一句话，‘女孩子为了喜欢自己的人才打扮漂亮’。” 　　罗伊斯点点头：“我同意，现在的光明神教都快烂透了，教士公然召女支都很正常，但是在伊莎贝拉那里——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不穿牧师袍不戴十字架的样子？现在为了你，她违反了自己的信条啊！” 　　达克心里一动：在她心里，我比陪了她十多年的圣教还重要吗？她走的那个方向，不正是我家的方向吗？ 　　似乎有道细细的暖流在心窝里流动，让人觉得舒服。 　　他翻身坐起。 　　看他这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罗伊斯无奈地笑了笑：“你先别急，没有解释不清楚的误会，但是，解释清楚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达克愕然道：“什么怎么办？还跟原来一样啊！” 　　罗伊斯冷哼了一声：“莱莉，咱们走，让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扔给达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就走。 　　莱莉叹了口气，耸耸肩膀，跟着罗伊斯后面往外走。 　　“等等！”达克大叫。 　　两人回过头来。 　　“那个……花帽，你不是回商会述职，准备出海吗？怎么又回来了？” 　　罗伊斯失望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回答道：“昨天晚上卡钦号出事了，正准备拖回来大修，我又放假了。本来想找你切磋，现在看来，还是让乔治给我开个场景吧。” 　　“什么事故？”达克现在就是在没话找话说。 　　“触礁。”罗伊斯回答十分简短。 　　达克皱眉：“港口附近怎么可能有礁石？” 　　“我也莫名其妙。头天晚上还没有的，凌晨从海底下钻出一座岛来，把船舷擦坏了。” 　　“会升降的岛？你记不记得我们从下水道出来以后，伊莎贝拉把我们救到的那座荒岛？那不就是一座会升降的吗？难道是同一座？” 　　“有可能！”罗伊斯转过身来，“那座岛确实古怪。” 　　莱莉道：“一般来说，这种小岛大都是因为海底的地震或者是火山爆发而不断升降。但是最近，在港口附近的海底，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明显的地震或是火山爆发。” 　　达克皱眉道：“难道是有人在操纵？” 　　“操纵它？有什么意义呢？况且它大部分时间都是淹没在水底的，什么事也做不了吧！” 　　乔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一定。” 　　“乔治？难道有人能在水下呼吸吗？” 　　乔治对罗伊斯道：“这点你应该知道，作为资深水手，你一定参加过沉船的救援工作吧？” 　　罗伊斯道：“不错，如果船只突然反扣，而不是缓缓下沉的话，舱内会有很多空气，类似于一只碗倒扣在水盆里，里面还是会有空气的。这种沉船搜救，如果动作快，还是有很大机会把人救出来。当然，如果是深海，那就没希望了。” 　　达克沉吟道：“如果是一座岛，那么它的缝隙和岩洞一定很多，直上直下迅速浮起和沉没一定也会有很多空气存在，而这种沉浮的小岛一般人是不敢上去的……那里面肯定有什么。” 　　“当然，我来找你们，就是谈这件事的。各位，经过无数历练，你们的神经，已经远比一般人粗大，所以接下来的故事，无论你们听到怎样匪夷所思的内容，请务必等我讲完。达克你别着急，你和伊莎贝拉，都在这个故事里。” 　　达克大窘，但乔治并不在意他的表情，朝三人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三人坐好，他开始讲述。 　　“炼金术三贤者，罗德里格斯、尼古拉斯、维斯特，各位一定认识。大约在五十年前，风华正茂的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罗德里格斯擅长生命体研究和魔能开发，我父亲擅长机械制造与炼金流程控制，维斯特擅长药剂学和材料学。 　　“年轻的他们，打破了教会和国王的禁制，在一座秘密的荒岛上，开始了禁忌的生命体研究，他们希望，能够开发一种让人类不老不死的方法。” 　　莱莉忍不住张了张嘴，但又没说出来。 　　“当然，不老不死是不可能的，他们也知道，他们所研究的不老不死是延长人类的生命，消灭一切疾病与瘟疫，造就人间天国——很宏伟的理想，但是，生命研究是被禁止的，一但发现，要上火刑柱。所以，他们选择了那座荒岛，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把它改造成了一座空心的、可以自由沉浮的秘密要塞。” 　　达克忍不住了，问道：“直接沉在水下不好吗？谁也不会查到水底下去。” 　　“需要空气，那座岛不能自己制造空气，每隔二十天，就要上来换一次气。平时都会选择在暴风雨或大雾时。” 　　罗伊斯道：“类似鲸鱼露出水面？” 　　“可以这样理解。” 　　莱莉道：“要推动一座岛上浮，那得需要多少魔能啊？那么强大的魔能波动，早就会被港口卫队发现了吧？” 　　“史莱姆，浮石史莱姆。” 　　达克一下子跳起来：“砸了我家屋顶的玩意儿？” 　　“对，莱莉，你知道为什么维斯特大师把浮石史莱姆交给你研究吗？他告诉我，时候到了，该让你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什么真相？” 　　“当年的炼金术三贤者，不是什么圣人，他们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一心只追求成功的恶魔，活体解剖、物种血液交换甚至人体与机械复合、生命材料炼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在浮岛最底层的研究院里，这种戏码，几乎天天上演！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三个人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虽然有升降岛作掩护，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们还是设下了第二道掩护，在荒岛深处设计了一座残破的修道院，安装了各种机关，如果有人发现，他们会顺着修道院的路线一直通向岛的后方，一片一无所有的沙滩。这样一来，即使是有经验的冒险者小队，也不会发现真正的玄机。” 　　罗伊斯问道：“我记得三位大师都是天才炼金术师，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他们不可能同时长期消失在公众视野里的。” 　　“不错，所以他们轮番前往升降岛研究院，有时两人一起，有时一人前往，极少有三人一起的时候，每次都会在研究院墙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写下他们的心得，写下那些疯狂的、荒诞的、最最离经叛道的想法！日复一日，整整十年时光，终于——” 　　莱莉忍不住叫道：“他们成功了？” 　　“他们失败了，错得离谱，但正是这错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碰触的领域，是现在人类还无法碰触的禁地！” 　　莱莉有点发抖：“什么？” 　　乔治沉默了片刻，道：“你们还记得德雷克商会地下的活尸吗？” 　　达克道：“你不会想说那些玩意儿是炼金三贤者搞出来的吧？” 　　“是的。罗德里格斯提出了设想，而我父亲和维斯特提供了技术支持。罗德里格斯在德雷克商会地下做的，就是复制了这一过程。” 　　“果然炼金术师都是疯子，研究那些个东西，有什么用？” 　　“堪比钢铁的高强度肌肉和骨骼，飞一般的自我和修复速度，对疾病和瘟疫的完美抵抗力，这些难道不具备研究价值？” 　　“但那些玩意儿好像没脑子。” 　　“这是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缺陷，”乔治展开魔法影像：“你们看，这就是制造活尸的秘密。” 　　影像里，一团浅灰色的物质正在不断膨胀、分裂，蚕食着周围绿色的物质，眨眼之间，绿色就被蚕食殆尽，满眼尽是灰色。奇怪的是，灰色也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像被肥皂泡一样迅速破裂、分解，最后重新缩回一小团，不动了。视野里既没有绿色也没有灰色，只有一片黑色的背景。 　　莱莉问道：“这是什么？” 　　乔治答道：“那些绿色的是健康的肌肉组织。浅灰色的小家伙有个名字：恶魔之种。” 　　罗伊斯神经质地大叫起来，他在德雷克商会突袭战中曾经被这种东西附身，差点变成活尸，对这个名字可以说已经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 　　乔治继续道：“不过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活尸史莱姆。它非常小，只有针尖那么大。它有着所有史莱姆中最为旺盛和疯狂的代谢需求，会把一切健康的肌体和组织统统分解，变成它自己的样子。” 　　罗伊斯若有所思：“原来人变活尸和活尸咬人都是它搞的鬼啊！” 　　“正确，它是一种整天饿肚子的小家伙，有什么吃什么，不管是动物、植物、昆虫，来者不拒。” 　　莱莉问道：“要是都吃光了呢？” 　　“它会吞噬自己的同类，甚至吞噬自己。最终把自己分解到什么也做不了的原初形态，直到遇到下一个可分解的对象。” 　　罗伊斯问道：“那么，它们多半不会形成虫群思维吧？比如冒出个有智慧的活尸王什么的？” 　　不等乔治开口，达克道：“会。想想德雷克商会突袭战，双盾堡垒那里一直是普通的活尸，可是我们在靠近活尸老巢的位置，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特殊活尸，它们还会根据我们四个人的特点进行兵种搭配。” 　　“那现在统治斯内尔港的怎么还是人类呢？” 　　“当时下面的活尸数量太少，阻碍了虫群思维的进一步形成，再加上，我们的奋战让活尸始终得不到充足的魔能补充，只能自我分解，一旦走上这条路，人类的优势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也就是说，对付这些家伙不难，只要撑过它全力爆发的临界点，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消亡。” 　　乔治掌声响起来：“精彩的推理，隔离确实是对付它的有效手段，除此之外，它怕高温，不耐盐分。火属性和光属性伤害能有效清除它；而且周围全是海水，所以它这么多年来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岛上。” 　　“但是，”莱莉皱眉到，“按照这种特性，凡是被它破坏过的地方，就彻底毁了，不会有任何生命存在。如果大城市里有一个人被这种史莱姆控制……” 　　“要么在爆发初期控制住局面，要么用禁咒毁掉城市，从此列为禁区。一座城市的居民少说也有万人以上，如果活尸史莱姆的虫群思维足够发达，或许会出现一群‘新人类’。” 　　说着，乔治霍然立起：“现在的问题是，有没有人去岛上作死！” 　　乔治话音刚落，通话法阵里尼古拉斯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乔，门口有汉密尔顿的人送信来，是达克的。” 　　达克莫名其妙：“汉密尔顿送信给我？” 　　莱莉嘿嘿一笑：“那个奥莉薇娅，不就是汉密尔顿商会的吗？” 　　达克一摆手：“不看。让他滚。” 　　莱莉向乔治坏笑道：“我哥不要那封信了。我要。” 　　乔治也是一笑，命令信使进来送信。 　　莱莉看完了信，大叫：“哥，拉拉姐去岛上作死了，你去不去？” 　　“什么？” 　　[138.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击，圣使大人！1643小队！以及……神秘势力！（1）] 　　斯内尔港圣堂是光明神教权威的象征，它的高度仅次于皇都大圣堂，仅内部大厅就高达四十多米，正门两侧的高达一百五十多米的双塔直插云霄，象征人与光明神沟通的渴望。整座教堂纯以白色大理石砌成，气势宏伟。 　　在高塔的顶端，光明圣使希克斯图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一个衰老疲惫的声音道。 　　“乌尔比诺老师，后辈希克斯图向您问候，恭祝圣安。” 　　乌尔比诺摆摆手：“我只是个老苦修士，叫我神父就可以了。” 　　“我从小就是听着您拯救世人的故事长大的。您是我前进的指路明灯。老师，您看上去很疲惫啊。我是不是应该晚些时候再来？” 　　乌尔比诺叹了口气：“没关系，昨天晚上伤员太多，法力消耗太大，精神头也不济啦，人老啦，不中用了。” 　　“是汉密尔顿商会卡钦号的事故吗？”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撞在岛上了呢？光需要截肢的就有十几个，真是太惨了——有什么事吗？” 　　“尊敬的老师，阴影挡住了我的道路。一个异端，一个强大的异端。” 　　“哦？谁？在哪里？” 　　“就在斯内尔港，我怀疑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和他的儿子乔治跟异端有关联。” 　　“尼古拉斯是神级炼金术师，是拯救了港口的英雄，他儿子虽然年轻，但也有八级了。斯内尔港许多权贵都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最好不要轻易树立这样的敌人。” 　　希克斯图无奈的摇摇头：“您知道这些炼金术师是最不老实的。他们总是妄想用那些歪门邪道去挑战神的权威。但是当你要抓他们的时候，却又没有证据。” 　　乌尔比诺笑道：“绝大多数炼金术师还是安分守己的。再说，我们就一定能保证，自己能完美无缺地执行神的意志吗？比如百年前那个塞尔维特，当时被视为异端、邪恶炼金术师。而现在呢？我想再虔诚的信徒也无法否认他提出的肺循环的观点吧！异端反而成了推动人类进步的拓荒者，狂热的伽尔文反倒成了笑柄——至少在这个方面是。宽容一些吧！” 　　“但是老师，如果过于宽容，那些异端，就真的肆无忌惮了！” 　　“呵，年轻的圣徒，你才是皇都派来的光明使者，决定权在你的手中。现在我说的这些，只是一个老牧师的一点经验。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它总是要表现出来的。匪夷所思的技术，一定会带来匪夷所思的现象，沿着这现象追下去，一定会发现匪夷所思的人。” 　　希克斯图眼睛一亮：“您是说那座突然升起来的岛屿？” 　　“这只是一种猜想，就算在那上面真发现了什么，也不能断定就是尼古拉斯父子做的。” 　　“我马上带人过去。” 　　“沉住气。如果那岛屿真的是由人来操纵升降的话，那么一定是座恶魔之岛，上面藏有大量的机关。发现联通另一个世界的兔子洞的，也只有爱丽丝那个小女孩一个人而已。”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去的人多了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什么都找不到——那，要如何接近那座岛呢？” 　　“卡钦号受损严重，现在还没有拖回来，有些伤员也还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不妨组织一支队伍去宣慰一下。” 　　希克斯图赞叹道：“您的睿智如同圣光，照亮我前进的路。” 　　“您太客气了，赞美光明。” 　　“赞美光明。”希克斯图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出门又折回来，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把房门带上。 　　遮着窗帘的小窗光线极其昏暗，在一片晦暗不明中，乌尔比诺重新躺回床上，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除了可怜的伊莎贝拉，还有一个被阴影所迷惑的人啊，愿光指引你们前进的道路。” 　　当希克斯图带着四名精锐手下到达小岛一小时后，在小岛另一端的海面上，阿丽克希亚展开钢铁的双翼，背后的推进器喷射出长长的桔红色尾炎，好像一颗红色的流星，从海面一掠而过。 　　在她背后牵引着一条长长的黑色钢索，钢索的另一端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胶质球体，球体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乔治，这玩意儿黏糊糊的太他女马恶心了！我们非得泡在这堆烂胶里不可吗？”达克通过队聊向乔治道。 　　“你是想撞在山崖上摔死还是想在海里淹死？这么高的速度很难控制落点，这些用史莱姆改造的黏胶能有效缓解冲击——还不是为了你女朋友？” 　　“伊莎贝拉不是。” 　　“好吧，还不是。” 　　“你……” 　　伊莎贝拉救治伤员之后并没有返回圣堂，而是借搜寻失踪水手为名登上了恶魔岛——当年炼金术三杰捣鼓出来的秘密研究所。这一消息被无意间发现她行踪的奥莉薇娅及时传给了达克。 　　根据尼古拉斯和维斯特的说法，自从炼金术三杰分道扬镳，那里已经废弃，三十多年过去，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变成了什么状况。而且，全岛的动力系统早就关闭了，现在突然从海底升起，一定有古怪。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登岛十分危险。 　　乔治决定尽速赶往救援，因为岛上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救援必须秘密进行。为保证速度，动用了阿丽克希亚夫人的飞行装备，把乔治和达克空投到恶魔岛附近海域。罗伊斯和莱莉则跟随维斯特大师前往码头，调查活尸史莱姆的扩散情况。 　　耳塞里传来阿丽克希亚的声音：“孩子们，准备好，要下去喽！” 　　两人一同大声道：“收到！” 　　“一，二，三！” 　　巨大的黑色胶球猛然一抖，与钢索脱开，打着滚坠落，咚的一声落在海面上，水花足足溅起七八米高。 　　胶球一入水就冒起大量的白气，嗤嗤响着，推动胶球疯狂地旋转着向岸边冲击。 　　两人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颤动，胶球更疯狂地旋转起来。 　　[139.第一百四十章 出击，圣使大人！1643小队！以及……神秘势力！（2）] 　　“乔、乔、治，为、为什么、没、上、岸？” 　　“卡、卡、在、石、缝！” 　　“什、么、时候、停？” 　　“胶、胶质、反应完！” 　　“卧、卧、卧、卧……哇！” 　　“闭嘴！闭……你这、混、混、蛋！竟然、吐、了！” 　　片刻之后，达克四脚朝天四仰八叉地躺在岸边，高速旋转产生的晕眩引发了强烈的呕吐，他现在吐成了软脚虾。乔治情况好一些，已经跑到海里连洗了三把脸。 　　乔治恶狠狠道：“真有你的，密闭空间里吐了，要老子命吗？” 　　“嘿嘿，嘿嘿嘿。”达克现在只剩下嘿嘿了。 　　“没经过训练，现在还有意识，算不错了。我也没想到，呃……”乔治也干呕了一阵，但他抗晕眩的能力明显比达克好不少，很快直起了腰，“会转得这么疯。” 　　“有什么……计划吗？” 　　“一，找到伊莎贝拉。二，清除活尸史莱姆。三，查清楚，这座岛是怎么浮上来的。我们有全套研究所图纸，先去中央控制室，开启全岛真视法阵，确认你女朋友和活尸史莱姆的状况。” 　　“要是看不到她呢？” 　　“那反倒简单了，这岛不算太大，真视法阵覆盖不到的地方很少，就先去那里找呗。和她会合以后再往深处走，去彻底搞定活尸史莱姆——你好了没有？这么半天了还赖着不起来？” 　　达克嘿嘿笑道：“在用背部感受环境变化呢，走！”说着，一跃而起。 　　“检查装备，特别是救命针。” 　　达克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特别拍拍胸前绑得结结实实的胡萝卜粗细的钢筒，道：“没问题！这救命针能治活尸史莱姆？” 　　“这东西是临时措施。它里边有高浓度营养液，一旦活尸史莱姆进入你体内很深，把它照着胸口来这么一下，活尸史莱姆就会顺着营养液流的方向从钢针钻进钢筒里去。你拔开护套看看。” 　　达克拔开钢筒护套，一根锋利粗壮的、足有手指头那么长的锋利针头跳出来，他吓了一跳：“卧槽！这么长！” 　　“你以为呢？下手一定要利索，你该知道一个人活尸化的速度有多快吧？当初花帽不就差点挂了？” 　　“知道，三个小时。” 　　“错，四十分钟。” 　　“怎么会？” 　　“一会儿我肯定要操纵系统的，没法直接给你帮忙，在找到伊莎贝拉之前，你遇到问题只能靠自己。没有牧师给你净化、没有人给你灌驱毒剂，被活尸史莱姆附身，五分钟大量出汗，十分钟毛孔扩大，半小时肌肉开始痉挛，四十分钟以后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想扎也扎不了了！” 　　达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明白？” 　　“明白！” 　　“出发！” 　　根据尼古拉斯给出的设计图，前往研究所最近的路线是一条位于悬崖岩石裂隙之间的隐蔽通风管，两人现在的位置是岛的西东北角悬崖附近，有成片成片的礁石，两人借礁石的掩护悄悄向悬崖摸过去。 　　前方潜行的乔治突然向达克猛打手势，示意停下，达克缓缓把身子藏在礁石后，屏住呼吸。 　　一只利爪礁兔从一块高高的礁石后蹦出来，连蹦带跳地从两人藏身的礁石前跳过，就在它腾空而起的一刹那，一道银灰色的光华掠过，它的身子如遭雷击，抽搐一下，从半空中掉下来，不懂了。 　　达克心里抽了一下：魔能弩！ 　　魔能弩是用元素晶石提供的魔能进行射击的炼金术兵器，射程远，威力大，有些还能连续射击，价格昂贵，一般小商会用不起。用这玩意儿打礁兔？ 　　风送来了不远处狩猎者的声音：“中了！去看看，小心脚下，这儿烂石头太多了！” 　　另一个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乔治和达克把身子又缩了缩，一动不动。现在他们和狩猎者只有一石之隔，好在这块石头足够大。 　　对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果然，兔子也活尸化了。这么大个岛，咱们总不能把石头旮旯都翻过来找一遍吧？万一有什么海鸟中了活尸史莱姆变成活尸鸟，那咱还得满世界找去？” 　　“用不着，兔子和鸟这种小玩意儿，一旦变成活尸，用不了十分钟就分解干净了。周围都是海水，不会传播开。关键是大个儿的野兽，还有咱们自己得小心。” 　　瓮声瓮气的声音嘿嘿笑道：“把自己跟野兽放一块，真有出息。” 　　“敢笑老子，活腻了你！好了，不扯了，赶紧再转一圈，收工。” 　　两人渐渐远去，乔治和达克从礁石后站起身，目光中都是惊疑。 　　有不知名的势力在岛上！而且，他们还知道活尸史莱姆的秘密！ 　　在一道岩石裂缝中，乔治和达克找到了通风道入口。 　　入口有圆桌大小，是夹在一道峭壁当中的斜开口管道，当初开口位置是刻意选择在这里的，从裂缝正面看不到，如果攀到岩顶，因为岩石缝隙太窄，想索降也不可能。 　　这难不倒达克，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团绿色粘胶，敷在崎岖嶙峋的岩壁上。岩壁与绿色粘胶接触的位置迅速变软，变成柔软如乳酪一般的膏状物。绿色粘胶缓缓移动，达克用短刀把变软的岩壁一层层削下来，很快就打出了一个能容一人进出的岩洞。 　　做完这一切，达克在地上撒了一点红色粉末，绿色粘胶好像闻到了什么美味，放开岩壁，迅速退回来，贪婪地把红色粉末包裹起来。达克把它提起来放回口袋。朝乔治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乔治竖起大拇指，率先钻进岩洞。 　　岩洞里面比外边开阔不少，两人可以站起来。到洞口处，达克朝乔治一摆手，示意他往后站，爬进管道。 　　来时尼古拉斯和维斯特已经跟两人通过气，因为年深日久，很多机关和守卫是否有效他们也无法确定，只能记住大致内容。比如防守通风道的是身体能够收缩的管道蜘蛛，它们是改造过的八脚蜘蛛型史莱姆，战斗力有限，主要是利用史莱姆对振动的敏感特性来监视和观察。 　　耳塞里传来维斯特的话：“你们现在的位置是b2区的主通风管，那一段防御是我布置的。你们附近应该有一个管道蜘蛛巢穴，小心点，把信息素投放过去，让它们判定你们为友军。” 　　“貌似不用了，”达克道，“这个巢穴已经被摧毁，看样子相当暴力。周围都是短剑的切削痕迹。” 　　“周围有几根通风管？” 　　“不算我们来的这根，一大两小。” 　　“大的那根通向一块藏在水面下的礁石侧壁，或许是从那边进来的，你们有伴儿了！” 　　“就怕他不跟我们一起愉快玩耍……啊哦！” 　　“怎么了？” 　　“十六只眼在瞪我，好多，嗯，背上还有一堆小眼睛，我想我们有点麻烦。”达克抬头，看着眼前两只愤怒的管道蜘蛛，尴尬的笑道，“两位，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有作案工具，呃啊！” 　　两只管道蜘蛛身子同时后坐，猛地张开了锋利的毒牙，亮出碧绿的毒腺！ 　　[140.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击，圣使大人！1643小队！以及……神秘势力！（3）] 　　达克出手极快，一看两只管道蜘蛛身子后坐，知道事情不妙，立即甩出一枚绿色小球。小球在空中嘭的炸开，变成一道薄薄的半透明胶质月莫，好像一张平撑的大伞，把自己和乔治严严实实地遮在后面。 　　扑扑连声，数道强烈的腐蚀液一起喷在胶质月莫上，说来也怪，能把坚硬管道腐蚀得嗤嗤直冒白气的强腐蚀液，落在胶质月莫上却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达克嘿嘿一笑：“该轮到我了！”他在胶质月莫面向自己的一面轻轻戳了一指头，胶质月莫仿佛受了惊，猛地朝前一凸一卷，唰地把两只管道蜘蛛包裹在里面。紧接着大量消化液分泌，两只管道蜘蛛悄无声息地融化在里面。 　　“果然，用史莱姆来对付史莱姆是最好的方法啊。”达克拍拍手，因为吞噬管道蜘蛛变大了一圈的绿胶球抖动两下，分出两团小绿胶球，再次变成管道蜘蛛的形状。 　　达克满意地摸摸两只全新的、一模一样的管道蜘蛛，笑嘻嘻道：“好啦，先修窝，再去巡逻。” 　　两只管道蜘蛛迈动八条又细又长的腿，开始忙碌着吐出酸液，修复破损的巢穴，很快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研究所底层的一间大厅里，许多着黑袍的人正在忙碌而有条不紊的紧张工作着，坐在真视法阵前的一个黑袍人朝身后大叫：“b2区主通风管异常！” 　　叫声立刻引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道：“库克，有什么异常？不会又是打洞的兔子吧？” 　　“肯定不是，斯蒂夫，刚才有一个监视巢穴和两只管道蜘蛛莫名其妙离线，现在又自我修复了。” 　　“那又怎么了？罗德里格斯的设计再完美，三十年没人维护，出点状况很正常。” 　　“不好说。这个位置挺隐蔽，周围没有跟它呼应的监视巢穴，管道蜘蛛巡逻的间隔也很长，我怀疑……在它离线的时候有老鼠进来了。” 　　“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一个牧师小妞就够让人头疼了，再分散出去的话……现在准备工作进展不快，老大脸色可不好看，万一要是查了啥也没有……” 　　库克不服：“总比让老鼠摸进来强吧？” 　　“说得好。”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亚尔林老大？” 　　亚尔林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他赞许地拍拍库克的肩膀：“做事就要有这股子细心劲儿。说说，你怎么知道不对劲的？” 　　“图像太清楚了。三十年没维护过的设备，主线都快爬不动了，副线的监视节点显示效果这么好？跟新的也差不多了吧？我猜，很可能是有人截断了图像传输，然后在蜘蛛监视节点上做了手脚。对监视蜘蛛这么了解，很可能是行家。” 　　亚尔林凝神盯了监视法阵片刻，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有人来了！还是高手！这根管道通哪？” 　　库克噼里啪啦一阵操作，把研究所全景地图投放出来，其中的b2管道高亮显示：“通向浴室！那里很偏，但离活尸大炮很近！” 　　亚尔林直起身子大吼：“有老鼠进来！第三小队，去浴室！” 　　周围响起一片暴喝：“遵命！”紧接着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十几个人杀气腾腾，呼啸而去。 　　“亚尔林阁下，您的手下反应速度不慢么，工作态度也很积极。我开始觉得你们物有所值了。” 　　听到背后这个尖细的声音，亚尔林知道是雇主来了，回头冷冷道：“奥布里先生，这次行动，我们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上了，无论事成与否，我们肯定没法在多兰德呆了，事后那一半货款，我希望能尽快到手。别出什么问题。” 　　“炼金术是人类登上众神宝座的阶梯。如果成功，你们去哪里都会受到追捧和尊重的。” 　　“但愿如此吧，我的手下会尽全力完成委托，也希望您的手下动作能快一点。那个一炮能扫平斯内尔港的活尸大炮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五十，最多再两个小时，我要向整个斯内尔港，不，整个多兰德王国，乃至整个大陆宣布，法师的时代，又回来了！哈哈……” 　　还没等奥布里“哈”完，库克不合时宜地大吼起来：“外来波动接入系统，试图调用浴室监视节点！” 　　亚尔林大吼：“给他！用三十年前的系统！通知第三队立即隐蔽！” 　　通风管道里，达克和乔治正一前一后艰难爬行。 　　“乔治，这管道还有多远？” 　　“再五分钟！” 　　“这种拥挤阴暗的环境真要把人逼疯了！不疯腰椎也完蛋了！” 　　“闭嘴！把抽风的牧师妹子拖屋里，让她给你揉去！我跟老家联系一下。休息。” 　　达克立刻盘腿坐下，开始充满希冀的幻想。 　　乔治耳塞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沙沙声：“乔……什……情况？” 　　“波动信号衰减得很厉害么，”乔治自言自语道，接着大声道：“爸爸，我们马上到浴室了。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小心……浴……空间小……居高临下……调查……” 　　“明白，稍后联系。”说完，乔治切断了通讯，拍拍达克，示意他继续走。 　　前方管道开始变窄，但这难不倒精神抖擞的达克，一猫腰就往地上趴，想钻过去，乔治却轻轻拍了拍他，示意稍等。接着，乔治取出一个半胶质金属球，把有胶的那一半牢牢粘在管道顶壁上，金属球的那一半向下缓缓伸出细树枝一般的金属枝，银亮的光泽开始快速闪动。 　　“干什么？” 　　“我要黑进监视系统看看情况。浴室是很小的二层结构，二楼地板早就塌了，无处躲藏，万一被人居高临下……” 　　“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从这边进来吧，不过看看也好。” 　　“成了！” 　　浴室的魔法影像投在两人面前，达克瞪大眼睛，细细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他又瞪大眼睛看了一遍，依然一无所有。 　　“没东西，过去吧？” 　　“不！” 　　“怎么了？” 　　“我以前经历过一个场景，也是一座岛，精锐小队从地下通道潜入，解救人质，在这样的浴室里被人居高临下打了埋伏，全挂了。” 　　“场景和现实有毛关系啊？拉拉说不定正在受苦呢！你不走我走！” 　　“达克！”乔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炼金术我比你熟！” 　　“但战场直觉我比你好，直觉告诉我，没事儿！” 　　一句话没说完，两人突然发现，前方管道里，一个黑影正发疯似的爬过来！ 　　“啊啊啊啊啊！”黑影一边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口申口今，一边拼命朝这边爬。 　　达克猛地伸手去摸狱眼晨星。 　　“等一等！”乔治大喝，“强暗元素波动！在他后面，快退！” 　　[141.第一百四十二章 名头震古烁今的战斗法师达克（1）] 　　达克看清楚了，一边哭嚎一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扑过来的不正是光明圣使希克斯图么？ 　　在他屁股后边追的是什么？一堆黑色的头发？ 　　黑色的长发仿佛黑色的溪水，从希克斯图背后平静而迅速的流过来。 　　乔治大叫：“暗元素扩张！退！” 　　达克大喊：“我们得倒着爬！没它快！” 　　现在三人的位置十分尴尬，希克斯图头朝达克和乔治两人，屁股后边是紧追不舍的黑色长发；达克和乔治堵在希克斯图面前，只能倒着爬，三人的速度远没有黑色长发快。 　　“光明圣盾，光明圣盾！” 　　“不管用！”希克斯图惨嚎道，“看！” 　　希克斯图不愧是个六级的圣武士，都不必回身，抬手朝屁股后边一指，一面银色盾牌出现在身后，把管道口封住，然而不到五秒钟，盾牌被黑发侵蚀成黑色，接着破碎，黑发继续扑来。 　　乔治一巴掌拍在地上：“别动！” 　　希克斯图哭道：“都死了！不动也死了！” 　　“让你别动！”达克一拳擂在希克斯图脑门上，这一拳起了作用，或是吓住了，或是打懵了，总之希克斯图安静下来。 　　在三人身侧的管道地板上，隆起了两条光滑平整的金属凸起。 　　乔治大喊：“撑住！” 　　危急时刻，希克斯图脑子不傻，双手双脚同时分开，做了一个有点像俯卧撑的动作，把身子撑了起来，达克和他头顶头，做了同样的动作，乔治也一样。 　　黑色长发碰到金属凸起，好像溪水遇到石块，绕开，从没有金属凸起的地方流过。 　　三人摆着一样的造型，看着黑色长发静静从肚皮下面流过，流向管道另一端。 　　黑色长发消失不见，希克斯图和达克长出一口气，刚要放松，乔治第二次高叫：“别动！” 　　话音刚落，又一波黑色长发奔涌而来，呼啸而去。 　　希克斯图和达克吓出了一身冷汗。 　　达克后怕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乔治，你懂这个？” 　　“对方有个六级法师，能自由改变暗元素扩张的形态，能变成这种形状，算有两下子。” 　　希克斯图道：“您怎么知道用刚才的办法对付？” 　　“暗元素是一种侵蚀的力量。它流过的管道没问题，说明管道材料绝缘，一个小小的金属塑型法术就搞定了。没什么。圣使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从这往后退，岔口右侧管道向下有个杂物间，我们打穿了过去。” 　　“好。” 　　当三人往杂物间行进时，研究所中央控制法阵前，一名留着黑色齐腰长发的少女抬起空洞的眼眸，对亚尔林道：“四个，死了；一个，厉害，跑了。” 　　“伊西丝，暗元素扩张都没有抓住？不大可能吧？” 　　“他聪明。躲开。暗元素流向被改变了，是厉害的法师。我去追。” 　　“叫两个人一起。” 　　“他一个，我一个。法师对决。” 　　见少女态度坚决，亚尔林不再阻拦。少女默默地拿起一把比她身体还要长的长柄镰刀，消失在门口。 　　斯蒂夫有些担心：“老大，小姐自己去，没问题吧？” 　　“一只吓破胆的鼠辈，不是威胁。她总要成长的，磨练一下也好。再说，我们实在抽不出人手。没想到，竟然是圣教——不，光明神教的人。” 　　一旁的奥布里哈哈笑道：“这样不好吗？杀了光明神教的人，你们可以彻底和过去说再见了。也许，从身经百战的老兵变成为金钱而战的雇佣兵，也不错呢。” 　　亚尔林冷冷道：“我们走的路，不需要你来操心。你还是忙你的杀人工具吧。” 　　“我们都一样不是吗？只不过我的效果更好……好吧好吧，如果你们表现好，说不定我会继续雇佣你们。” 　　亚尔林冷笑了一下就不再说话。 　　伊西丝爬进通风管，皱着眉头看了看，义无反顾地拖着大镰刀朝前钻，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管道壁被宽大的镰刀割破了，她也不管，拖着镰刀带着一路的吱呀声，顺着管道往前爬。 　　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洞下方是一间灯光昏暗不明的杂物室，她想了一会儿，给自己套了个魔能护盾，拖着镰刀往下跳。镰刀头太大，一下挂在洞口，她赶紧双手抱住镰刀柄，哧溜滑下去。 　　双脚一沾地，她后悔了，镰刀卡在洞口，离地面太高，自己个子太矮，够不着镰刀柄。她使劲蹦了两下，闷闷不乐地摇摇头。突然旁边伸来一只大手，轻巧地把镰刀摘下来，递到她手里。 　　“谢谢。”她条件反射地道，完了突然反应过来，身子敏捷地向后一跳，“敌人吗？” 　　来人是个彪形大汉，手里提着一根钝头短法杖，正在对她微笑。 　　“看你怎么想了。”大汉耸耸肩，“我不想做无谓的争斗。” 　　伊西丝用刻板而无起伏的声调回答：“阁下的法术造诣相当高深，值得一战。” 　　“哦？我不觉得啊？” 　　“怎么会！”伊西丝的声调有了一丝愤怒，但马上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又回到那种刻板的语气，“能避开暗元素扩张，还能压制自身法力波动不被我察觉——阁下至少是魔导师的水准。值得一战。” 　　大汉无奈道：“那是因为我一点法术也不会。” 　　伊西丝的嘴角挂上一丝嘲讽：“欺骗敌人也是作战的一种，这就开始了吗？还是，阁下在蔑视我的水平？然而阁下的魔杖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汉无语地眨巴了几下眼，似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看看手中兵器：“这是……战锤啊小姑娘。” 　　“撒谎。粗短的结构更有利于魔能的转化和释放，结合阁下在管道中的精彩表现，我断定，阁下必然以法术释放速度见长！” 　　大汉目瞪口呆：“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您怎么知道的？” 　　“抛弃仆从逃走，会被其他职业不齿，然而对我们高贵的法师而言，仆从只是消耗品；而且，几名仆从之死和对法术举重若轻的处理，激发了我的好胜心，将我引至此地——这一切的计划，在遭遇伏击的一刹那就想好了。综观您的表现，除了最后的欺敌略有瑕疵，堪称完美。如此精彩的表现，绝非庸手。”伊西丝停了一停，目光坚毅地道，“虽然，我可能不是对手，但，我要向您挑战！一对一，法师对决！我会全力以赴，也请您，务必不要手下留情！” 　　大汉脸上的肌肉好一阵抽搐，低下头去，双肩不停抖动，似乎在拼命压抑大笑的冲动。 　　“哼哼哼哼哼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最终，大汉还是没忍住，用一个三段式大笑结束了自己虚假的伪装，当他抬起头来，眼中已经寒光四射！ 　　“小丫头，竟然，被你发现了！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请问阁下的名讳！” 　　“斯内尔港小巷墙壁破坏者、仓库之耀光、活尸毁灭者、泥龙控制者、下水道征服者、史诗史莱姆杀手、1643佣兵队首席武士，嗯，战斗法师——达克！” 　　杂物间角落里，乔治和希克斯图使出全身力气捂住嘴，无声的大笑抽搐着。 　　[142.第一百四十三章 名头震古烁今的战斗法师达克（2）] 　　这半天来，希克斯图的神经快要崩断了，几度在悲喜交加的波峰浪谷中沉浮。 　　先是发现了恶魔岛的水下通道，因为恶魔岛现在上浮，所以原本位于海底的管道一半露出了水面，正好被他手下的圣武士发现，一进入管道，他觉得自己又要立下大功劳了——这分明就是一处异端的秘密基地啊！光明神啊，上次墓地之战的荣光尚未完全退散，您老人家就又把新的桂冠取出来摆到我眼前，这份恩情，我杀身难报啊！ 　　他没想到的是，不到二十分钟，杀身报恩的机会就来了。在一处管道岔口，爬累了的五人停下休息，结果被从头顶扔下来的火球当场炸死四个，希克斯图站的位置比较靠后，被熏成了黑人。他吓得魂飞魄散，掉头逃走。 　　慌不择路，他误打误撞爬进另一条路，迎头遇上达克和乔治，被两人所救。因为墓地之战时有断鸟之恨，所以他曾无数次幻想把两人碎尸万段。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内讧是死路一条，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两人一起行动。 　　三人逃到杂物间，简单一合计，认为现在敌暗我明，必须先抓个活口摸清情况。希克斯图刚刚死里逃生，手还在抖；乔治不想过早暴露自己，于是达克当仁不让出来当诱饵了。 　　对面的伊西丝沉声道：“如果我获胜，阁下要跟我走，直到我把阁下的全部技艺学精。” 　　达克第二次目瞪口呆。 　　角落的潜伏的希克斯图疯了似的做出拳头捶地的动作，乔治见他憋得难受，递给他一只史莱姆耳塞，示意他塞耳朵里，这样一来，希克斯图也算在队聊频道里了。 　　“啊啊啊！犯规的吧？”希克斯图惨叫道，“多么清纯可爱的小丫头啊，只有十四？十三？平板大爱啊！” 　　乔治伸手去摘他的耳塞。 　　“不不不，请务必稍等！乔治大师，我不服，我不服啊！凭什么他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倒贴啊！” 　　“命运。” 　　达克丝毫不顾背后可以杀人的目光，嘿嘿笑道：“要是输了呢？” 　　“若没有战死，”伊西丝挺了挺平平的小胸脯，“按照法师对决的原则，听凭阁下处置。” 　　达克大笑：“好极了！” 　　角落里，希克斯图无声地痛哭流涕。 　　达克把狱眼晨星横在胸前，大声道：“你可以先开盾。” 　　伊西丝点点头：“感谢，但是，我，全力进攻。”说着，她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镰刀，一个蓝色的半透明护罩把她包裹在里面，紧接着，银色的亮光在镰刀刀刃上游走。 　　她猛地举起了镰刀：“黑暗之缚……咦？” 　　五级暗属性法术还没有成型，凶神恶煞般的达克已经提着狱眼晨星扑上来了！ 　　“近、近战？不可能！” 　　伊西丝的眼神瞬间凝固！ 　　一瞬间，达克已经突进到贴脸的距离，避无可避！ 　　“破盾才有意义！否则，死！”伊西丝没有中断咏唱，她对自己护盾的强度有完全的信心，最多五秒钟，从镰刀上发射出的暗元素之丝就会把眼前这个强者包裹起来，然后腐蚀肢解成一堆灰。 　　必须尽全力，这样才是对强者的尊重！ 　　然而，她听到了护盾粉碎的声音。 　　仿佛被踩了一脚又没踩到底的鸡蛋，护盾面向达克的那一面完全崩裂垮塌了，被分解成一堆蓝色的微粒消失在空气中。 　　“元素崩解？糟、糟了！好强！一开始就打算用魔法反噬来对付我吗？不，没人能预知对手行动，这么说，是我开始咏唱，他才决定突袭？好快的反应速度！好强啊！” 　　如果达克知道小女孩的想法，恐怕要羞愧而死，因为他只会一招突脸。 　　但是，在此刻，高速突脸加上破魔的狱眼晨星，却成了法师杀手！ 　　黑暗之缚的咏唱已经过半，现在即使自行中断咏唱，也要承受一半伤害，以法师那点可怜的体质，承受五级法术一半的伤害，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还有两秒咏唱完毕，但是，来不及了！ 　　达克一锤砸碎伊西丝的护盾，第二锤，反臂轮了一个大弧，一记凶猛的上撩直击小女孩下巴。 　　震波扩散！ 　　一道血箭从伊西丝口中喷出来，魔法反噬！ 　　达克没想到魔法反噬的后果如此霸道，手上力道顿时减了八分，狱眼晨星改变了行进方向，没打小女孩下巴，而是奔着她手中的镰刀去了。 　　当的一声脆响，狱眼晨星狠狠撩在少女手中的镰刀柄上，镰刀十分坚固，既没有断也没有弯折——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所有的冲击力都被少女的双臂吸收，镰刀脱手飞上天空，一条胳膊发出了关节扭脱的喀拉声。 　　少女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直直地朝后栽倒，痛昏过去了。 　　达克没想到少女如此不堪一击，第一锤破盾，第二锤撂倒。他是第一次和法师面对面交锋，脸上故作镇静，心里紧张得要死，直到少女倒地他才长出一口气，暗道侥幸。 　　这女孩显然误判了，把自己当成法师，按照法师对战的路子来：先开盾然后互甩法术，谁的盾先破谁就先输。 　　抱歉了，哥是战士，就是要突进打脸啊！而且，哥的武器是破魔钢打的，专治各种不服的护盾！ 　　达克在第二锤即将命中的时候撤掉了力道，因为他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恐慌和紧张，那不是装出来的，她对这一锤除了硬挨没别的办法。 　　达克天生力大，再加上不磨损不断裂的狱眼晨星，瞬间爆发的打击力可以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当初在德雷克商会地下，蓄满力的他一锤打扁了重甲剑师的胸甲——那可是全身甲胄最厚的地方！ 　　达克不是杀人狂，不想看脑浆崩裂的场景，于是尽可能的卸掉了力量，但巨大的惯性和紧随其后的震波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撂倒了。 　　现在这局面，怎么收拾？ 　　魔法反噬、震波冲击——瞬间遭遇双重伤害，就算换作一个彪形大汉，也未必撑得住！ 　　“你们两个，出来帮忙！” 　　乔治和希克斯图从杂物堆后面钻出来，乔治冷静地检查了一下女孩的伤势，对希克斯图点点头，希克斯图直接甩了一道痊愈术上去，女孩体表的伤口几乎瞬间愈合。 　　希克斯图道：“痊愈术我一天只能用三次，昏迷就无能为力了。你们看……” 　　乔治道：“先不急救她。当务之急是调查清楚她背后是谁，来了多少人，想干什么。从她刚才的表现来看，她背后的势力没发现我和达克，只发现了圣使大人您。然后，我们正好过来，她误打误撞把达克判断为您了。我们可以利用这点，继续让达克在前台唱独角戏，我们在后边提供支援。” 　　达克无奈地耸耸肩，接受了这个设定。 　　听说不用摆到明处，希克斯图十分满意：“嗯，好主意，这么一说，乔治大师，我们两个暂时安全？” 　　“暂时。岛上秘密太多，这些神秘人对炼金术了解非常透彻，我担心来者不善。” 　　“都有什么？” 　　“活尸史莱姆——德雷克商会地下的活尸，您还记得吗？” 　　希克斯图哆嗦了一下：“那些玩意儿？我虽然没下去，但是后续打扫战场的时候……”他摇摇头，仿佛不愿意回忆那惨烈的场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称为‘残酷天使’的魔能傀儡，一旦被激活，是非常疯狂的杀戮机器，它和活尸史莱姆都是当年罗德里格斯发明的、灭绝人性的兵器。如果这些东西同时被释放出来。” 　　希克斯图一头冷汗：“我们必须赶紧逃离这里，呼叫援军！” 　　达克冷冷地一拍他肩膀：“怎么逃？对方知道我们在这里，一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往外走是自寻死路。” 　　“那，应该怎么办？” 　　乔治道：“圣使大人，您想不想做一次真正的英雄？” 　　“呃，这个……” 　　“我们现在必须通力合作，说不定，您可以再次成为挽救斯内尔港的英雄！” 　　“您有什么计划？” 　　“既然这个女孩偏执地把达克当做一个技能高超的法师，我们不妨满足她这个心愿。达克，必要时，要出卖色相。” 　　达克：“啊？” 　　[143.第一百四十四章 名头震古烁今的战斗法师达克（3）] 　　过了不知多久，伊西丝悠悠醒转。 　　头顶是昏黄的灯光——五十年前的光石灯居然还能用，不得不佩服当年的施工质量，炼金术三贤者名不虚传，可惜了，为什么不是法师，法师？那个打败我的法师呢？我居然没死？战斗法师？有这种法师分支吗？ 　　一个低沉浑厚、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你没事吧？” 　　“阁下，为我，治疗？谢谢。” 　　战斗法师那庞大的身躯缓缓出现在视野中：“你知道为什么失败么？” 　　“速度慢。” 　　战斗法师叹息着摇摇头：“刚才那个五级法术的咏唱，如果我没猜错，只需要八秒钟吧？已经很快了。” 　　“不够快。” 　　“嘴硬是没有意义的，即便有牧师给你加持了‘天使祝福’，也不可能提高到四秒钟以内，”战斗法师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人的脑，是有极限处理速度的。五级法术，最快，四秒钟咏唱。” 　　伊西丝的眼睛瞪圆了。 　　“速度，确实是制胜的关键。法师对拼，尤其如此。而知道了这个极限，一旦判定对手要咏唱五级法术，剩下的，只要四秒钟内发动一次能够破盾的突袭就够了。” 　　伊西丝一下跪倒在地。 　　好精准！ 　　这个战斗法师的判断，为什么这么准确？五级法术咏唱四秒钟，这是要经过多少次血战、多少次幸存、多少次胜利才能概括出的经验！ 　　这个战斗法师，完全没有法师那种孱弱的外表啊！ 　　高大、强壮、目光炯炯、精力充沛！是因为有了这样强悍而敏捷的身体才能一次次获胜，还是因为一次次获胜才有这样强悍的身体？ 　　难道，这才是法师应该走的路？ 　　战斗法师在昏黄的灯光下站直了身子，本来就魁梧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 　　“站起来，年轻的法师。自从炼金术师制作出第一个禁咒卷轴，法师就没落了。” 　　伊西丝起立，愤愤抗声道：“准备三天，才能放一个！无用的东西！” 　　“但一千年内，能凭一己之力放出禁咒的法神，只有七位。炼金术，把高贵的法师赶下神坛，把漫长而辛苦的冥想变成了只要有钱就能换来的炼金材料和法阵的复合！” 　　伊西丝黯然低头。 　　这个并不年长的战斗法师，对法师的理解太深刻了。 　　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屠城灭国的禁咒，就算花钱再多，只要不是几千人那种袖珍小国，全国百姓勒紧腰带，还是可以攒出那么一两个的。所以，即使是小国国君，也没有必要在法神面前低三下四哀求了。 　　法师，曾经叱咤风云的存在，曾经屹立于所有战斗职业顶端的终极存在，已经没落了。 　　该死的炼金术！ 　　战斗法师的嗓音越发低沉：“法师，要想复兴，必须走新的道路。” 　　伊西丝第二次跪倒：“请……指导我！” 　　“我要能指导得了那才叫有鬼！”达克在队聊里大声道，“后边的，玩过头了吧？以后的牛还怎么吹啊？” 　　“拒绝她！”希克斯图反应极快，“就说她还太嫩！” 　　达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充满希冀的少女脸庞，微微摇头：“你太嫩了。” 　　希克斯图差点崩溃：“你会不会说话啊？” 　　达克抱怨道：“你不是叫我这么说吗？” 　　“你倒是改改措辞啊！比如时机不成熟条件不具备什么的，你这么一家伙把后路堵死了，后边怎么编？” 　　达克正在和希克斯图在队聊里互喷，没想到伊西丝道：“对不起，果然，我太笨了。但是，我可以学！” 　　希克斯图大叫：“泡她！不不不，套她！套她话，干什么的，家住哪里，父母是谁——嗯？” 　　乔治冷冷地瞪视着他，希克斯图打了个寒噤，赶紧闭上嘴巴。 　　达克弯腰，冷冷地注视少女：“我不收莫名其妙的学徒。” 　　希克斯图雀跃道：“完美的套路！泡妞新丁，走起——呃，我住嘴。” 　　少女的目光中充满决绝：“我叫伊西丝，我父亲是耶卢撒冷的克莱姆森。” 　　希克斯图忍不住在队聊里惊呼出声，乔治的眉毛高高抬起，而达克已经傻了。 　　克莱姆森是最后一次圣卫战争中耶卢撒冷的守城部队指挥官，在援兵不至的情况下，率部与阿拉孛人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最终壮烈殉国。 　　现在，他的女儿跪在我脚下要我教她魔法？ 　　希克斯图是三人中恢复最快的，大叫：“别动摇，这段沉默正好！正好显出你在考虑！给她个机会！” 　　达克学着乔治的腔调，淡淡地道：“英烈之后么……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在此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你们有多少人，来干什么？” 　　“五十五人，加一个雇主。为失去的正义和声誉。那么，达克大师，您的目的？” 　　乔治在队聊里啊了一声：“我知道他们是谁了。不好对付。” 　　达克问道：“谁？” 　　“先回答她的问题，就说你是佣兵，接受委托来救人的。他们的身份稍后我给你解释。” 　　达克对伊西丝道：“我是1643小队的佣兵，有个人在这里走丢了，我接受委托来找她。” 　　伊西丝目光中有喜色闪动，仰起小脸，充满期待道：“我可以帮您！请教我！” 　　希克斯图快速在队聊里道：“别答应！绷住，拿出架子来！高阶法师没有一个好说话的！” 　　达克眉毛微微抬了抬，俯下身，缓缓贴近伊西丝洁白精致的脸蛋，大鼻头都快捅到小琼鼻上去了。 　　伊西丝长这么大还没被陌生人贴得这么近过，脸开始发烧，脖子变得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不肯放松，虽然双腿有点哆嗦，但脚却死死钉在原地。 　　“给她一耳光！”希克斯图队聊里大吼。 　　达克大惊：“啥？” 　　“叫她知道自己是个俘虏，少提条件！” 　　“你下得去手？” 　　“这种倔女孩光有一层硬壳！砸碎了里边是软的，想怎么玩——呃，拿捏就怎么拿捏！——现在别打了！” 　　“怎么又不打了？” 　　“对视时间太长，气氛不合适了！伸食指！” 　　达克莫名其妙地伸出食指，伊西丝呆呆地看着。 　　“挑她下巴，朝她脸上吹气，摆出泡她的样子！” 　　伊西丝呆呆地看着，这个实力强悍的高阶法师，伸出一根食指，在自己面前抖了一阵，又缓缓移走，插回他自己的鼻孔里，挖，挖。 　　“伊西丝，你爱帮就帮，不帮我自己来。至于教不教，看我心情，现在，从我面前消失，或者，乖乖当我的人质。” 　　伊西丝傻眼了，咬了咬牙，道：“人质。” 　　[144.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俘的伊莎贝拉]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但伊莎贝拉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可以看到站在面前男子的轮廓。 　　“哦？说说看。” 　　“耶卢撒冷城下血战的，不正是各位么？” 　　“不愧是伊莎贝拉牧师，我们这些人，早被大人老爷们忘得一干二净，居然还能被您惦记，我几乎要以为，光明神真的没放弃我们。” 　　“神从来不放弃任何人，放弃的只有自己。多兰德皇家第一骑士团的各位。”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呢，既然您知道我们的身份，那应该知道，您被释放的可能性不大。”男子平静道：“我是前骑士团第一营的拉文那。” 　　“赤炎剑拉文那先生，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占据这里，想干什么。” 　　“在回答之前，您能否告诉我们，您来这里干什么？” 　　“寻找我力量的源泉。” 　　“我以为，您的力量来自于虔诚和勇气。” 　　“那只是冠冕堂皇的说法，自欺欺人。” 　　拉文那微微有些惊讶：“您这是在否定自己光荣的过去吗？” 　　“该来的，终究会来。这座岛上，有一座残破的修道院，四岁的时候，我在里面得到了一个炼金术道具，从此，我的一生改变了。” 　　拉文那消化了一下话里的信息，肃然起敬：“您的勇气一如既往地出色，不是谁都能直面自己过去的。不过，那座修道院只是一个幌子，是当年炼金术三贤者遮人耳目用的，里面遍布机关和法阵，您能安然无恙，还能获得影响一生的道具，真是幸运。” 　　“幌子？如此隐秘的布置只是幌子？” 　　“这座小岛能升降，下面有庞大的动力系统，这是三贤者年轻时的秘密研究所。” 　　伊莎贝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掏空了整座岛？三个人？” 　　“对，当时他们只有二十岁左右，尼古拉斯设计了整座岛的工程蓝图，制造了金属傀儡开凿洞穴；罗德里格斯制造了史莱姆工人完善工程，维斯特布置了防御机关和动力系统。现在看来，也只有年轻人能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吧。” 　　伊莎贝拉暗忖：原来残酷天使是炼金术三贤者制造出来的，意外被我所得到。那么，这些前皇家骑士团的士兵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想干什么？ 　　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拉文那道：“后来三贤者分道扬镳，这里废弃了。但是，当年他们的助手没有忘记，于是雇佣我们，让这里重见天日。他想取回法师的荣光，而我们，”拉文那眼中划过一道寒光，“要让那些大人老爷们，想起我们这些被背叛和被遗忘的可怜人。” 　　伊莎贝拉觉得不妙：“你们想干什么？” 　　“只想要回尊严。” 　　“尊严？” 　　“我们从耶卢撒冷城下突围，冲破阿拉孛人的围追堵截，越过茫茫沙漠，五百人剩下不到八十人，最后，我们回来了。但是，圣卫战争早结束了。没人在乎我们，没人记得我们。我们已经变成了墓碑，变成了牺牲名单上的一行字符，变成了那些脑满肠肥的混蛋的一次性钱袋！” 　　“市政厅？” 　　拉文那冷冷一笑：“是又怎么样？战争结束了，你们没用了，谁知道你们是突围出来，还是逃兵！” 　　伊莎贝拉失态道：“不可能！所有幸存的士兵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抚恤！衣食无忧！” 　　“放屁！”拉文那头上的青筋暴起来了，“突围回来七十八人，活到现在还有五十五个！他们没死在阿拉孛人的刀下，没死在沙漠的烈日下，却死在自己漏风撒气的房子里，死在污水横流的贫民窟里，死在苍蝇成堆、蛆虫乱爬的垃圾场里！穷！饿！病！他们死了！” 　　说着说着，拉文那的眼睛红了：“我们是士兵，我们是王国的精锐，是强大的杀人机器！我们不求回报，但我们要最起码的尊重！” 　　伊莎贝拉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这些面对阿拉孛人都毫不退缩的精锐战士，一旦集合在一起要做些什么，那绝对不是一件可以轻松摆平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他们个个满腔怒火！ 　　“你们……要干什么？” 　　“如果，我们没有出奇兵攻占耶卢撒冷，打乱阿拉孛人的进军计划，这里，在两年前就变成一片废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座城市，领略一番原本的命运——您一定见过耶卢撒冷的要塞大炮吧？” 　　“射程超远的防御火炮？” 　　“火药推动弹丸，毕竟不如魔能推动效率高。当年尼古拉斯曾经做过这方面研究，在这下面，就有一座试验品，只是因为资金不到位，没能继续，”拉文那嘿嘿笑道，“现在，经过调试，它还能用。” 　　伊莎贝拉大惊：“你们要炮击港口？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少伤亡吗？” 　　拉文那的冷笑愈发残酷：“不，我们将炮弹设定为在港口上空爆裂。炮弹里，装有恶魔之种——真名应该叫活尸史莱姆的小家伙。” 　　“你们疯了？你们要把整个港口的人都变成活尸？百姓是无辜的！” 　　“我们也是无辜的！”拉文那咆哮道，“凭什么我们流血牺牲、最后像狗一样死去，而他们可以痛痛快快地活着！” 　　伊莎贝拉喃喃道：“一旦这样做了，你们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拉文那咬牙切齿道：“已经无法回头了。就在刚才，一小队圣武士过来捣乱，除了一个逃掉，其他全给宰了！也好，光明神教、市政厅，一块收拾！” 　　“你们也会死的！” 　　拉文那居然微笑了：“亲爱的牧师小姐，您居然跟军人谈怕死？我们除了这条贱命，已经一无所有，如果我们连命也不想要了，您说，我们还会怕什么？” 　　“鱼死网破的结果，有什么意义！” 　　拉文那平静地、意味深长地道：“鱼一定会死，但至少，可以让后面的鱼知道，网，是会破的。” 　　“我可以帮你们！我的老师是乌尔比诺，光明行者乌尔比诺！” 　　“你连自己都帮不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要不然，我不介意用你的血来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伊莎贝拉脸色苍白。 　　拉文那转身就走，没走几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来：“报告！” 　　“讲！” 　　“亚尔林团长有令，用伊莎贝拉牧师换回人质！” 　　“人质？”拉文那瞳孔瞬间缩小，“怎么回事？有敌人上岛了？” 　　“还是那只漏网的老鼠，大小姐追击的时候中了圈套，被抓了！” 　　“大小姐？该死！” 　　[145.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击扫平斯内尔港的武器——活尸大炮] 　　奥布里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对亚尔林道：“亚尔林团长，我听说，有只老鼠把您的小奶酪叼走了？我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一只小老鼠而已，我更在意您的态度。” 　　“好吧，我只关心工作进度。相信这件事您能很好的处理。现在还需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开炮，这可是揭开新时代序幕的炮声啊，将来您和您的手下一定会青史留名的。” 　　亚尔林摩挲着下巴上短粗的胡须道：“海面平静得有些异常呢，说不定有客人要上门。” 　　奥布里坦然道：“一切尽在掌握，这座小岛有完备的防御体系，怕他们不来。活尸大炮弱点很多，比如笨重无法移动、弹药需要特制，弹道计算复杂，对温度变化敏感等等等等，要对付它，最好的办法是空袭，几发爆炎弹就能干掉，但是最近的飞空艇部队在萨拉斯城，就算现在起飞，也要足足四个小时——来了我也不怕！” 　　“我们的对手是谁？“ 　　“炼金三贤者，罗德里格斯死了，还剩下尼古拉斯和维斯特，两个人都被教会和市政厅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未必愿意帮市政厅这个忙。就算他们愿意帮忙，他们掌握的信息，还停留在五十年前，跟我们相比，差远了。如果市政厅敢按照他们的意见布置进攻，我绝对给这些老家伙和迂腐官僚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其他人呢？” 　　奥布里大笑；“他们的思想，已经彻底被教会驯服了！除了祈祷，什么也不会！只有像我们一样无拘无束，才能放开手脚，屹立于新时代的潮头！” 　　“这方面我深表赞同，任何一点小小的炼金术方面的进步，都会在军事上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发明、新装备、新战法以及它所带来的新胜利。当年如果不是尼古拉斯大师，我们在耶卢撒冷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奥布里没接这个话题，道：“空军指望不上，唯一能依靠的是海军强行发动夺岛作战，用人海战术实行抢滩登陆战。让他们来吧。” 　　这时，操作通信系统的库克回头大声道：“团长，有外来信号请求接入。” 　　“信号波动很强，在港口市政厅。” 　　“官僚们要开价，接进来。” 　　魔法影像一阵扰动，画面上，一个面色阴沉的老者紧紧盯着亚尔林：“我是市政厅机要秘书长达尔蒙泰，雇佣军指挥官，你是谁？” 　　“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第一团团长亚尔林在恶魔岛向您问候，我可爱的老先生。” 　　“原来是忠勇的士兵，我还以为是什么恶魔异端。恶魔岛的叫法真是太土了，哈哈哈。” 　　亚尔林笑眯眯地看着老家伙自说自话，不搭腔。 　　老家伙笑了几声就停下了，瞪着眼道：“士兵，回来！城市需要你！” 　　“不，先生，我旁边有个疯了的魔法师雇佣了我和我的手下，他答应给现钱。” 　　“他出多少，我可以给你十倍。” 　　“晚了，在我这里，您已经失去了信用。两年来，为了那点可怜的抚恤金，为了我们的声誉，我无数次去申诉，等待我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白眼和嘲讽。现在，最起码，您还得到了我客气而礼貌的态度，是不是？” 　　“你到底想要什么？” 　　“您一定听说过恶魔之种吧？别跟我说当初德雷克商会地下发生的事您不知道。现在，我手上有无数这玩意儿。两小时以后，我会把它装进大炮，嘭！给您送过去。” 　　“你疯了？二十二万人的性命！” 　　“如果二十二万条性命能换回各位大人老爷对我们这样可怜的、被侮辱被损害被漠视老兵的关注，我想，这是挺划算的一笔买卖。” 　　“你们这是背叛！” 　　“和当年我们不去拼死攻占耶卢撒冷的后果是一样的，相比之下，二十二万人还多活了两年不是吗？我们有必死的决心，您现在可以去疏散无辜百姓了。两个小时，我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家伙的眉毛立起来：“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区区一个小岛，只要半个小时，就会化为灰烬！” 　　亚尔林大笑：“好啊，那就来吧，别怪我没警告过你。尤其是别从海上来。” 　　老家伙愤愤地切断了通讯。 　　亚尔林对奥布里道：“看来，得迎接一波海上来客了。有什么对策？五十来人是肯定守不过来的。” 　　奥布里嘿嘿一笑：“给他们个下海的机会，按照五十年前的海防工事来布置就行了。” 　　“团长，”库克第二次大声道，“又有信号进来！这次追踪不到信号源！” 　　“哦？接进来。” 　　库克接通信号，一个青年男子淡漠的声音响起：“不管你们是谁，现在，马上，滚。” 　　亚尔林吃惊地站起来，巨大的声音不但回荡在大厅里，走廊里也有，岛上各处要害的守卫也一脸吃惊地四下张望，连他们也听到了这声音。 　　“全岛播放？”亚尔林猛回头，“他控制了全岛的播音系统？” 　　库克头上汗珠滚滚而下：“现在不清楚，没有被入侵的迹象，但他确确实实和我们在用同一套系统！” 　　“限制连接数！把他挤出去！” 　　库克噼里啪啦一阵忙乱，叫到：“不行！挤不掉他，他的权限和我们一样高！” 　　青年男子的声音第二次响起：“有位可爱的小姐迷路了，现在在我这里做客；听说我的朋友也在你们手上，交换如何？” 　　亚尔林脸色铁青：“你是谁？” 　　“我叫达克，是这座岛的主人。” 　　奥布里冷笑道：“我以为阁下名叫罗德里格斯、尼古拉斯或是维斯特。” 　　“严格说来我只有三分之一继承权，但总比各位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上门强占别人家产要好——我是罗德里格斯的儿子。” 　　伊西丝惊讶地啊了一声：“怪不得那么厉害！父亲是炼金术师，自己却选择了法师的道路吗？不靠父辈余荫的勇敢者！” 　　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岩洞里，希克斯图竖起大拇指：“这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真是一绝。” 　　乔治道：“一个谎言容易被戳穿，但是，有黑进系统的成功先例摆在那里，再加上我们对情况的了解，暂时，不那么容易露馅。” 　　奥布里继续冷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青年男子笑道：“强盗能砸破房门，钥匙却在主人手里。老家伙，当年你给我父亲打下手的时候，一副唯唯诺诺的傻样，现在抖起来了？你现在坐的那把椅子，一条腿有蛀洞！” 　　奥布里垂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蛀洞，不由大叫：“切断监控，切断监控！被他入侵了！” 　　希克斯图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椅子有蛀洞的？” 　　达克嘿嘿笑道：“这么潮湿的地方，虫子胃口好得很，又过了这么多年，哪把椅子没蛀洞？” 　　希克斯图大笑。 　　库克不满：“我们会变成聋子瞎子！” 　　亚尔林干脆利落：“切断。让弟兄们按第二套方法来。所有通讯不要走系统了。” 　　“遵命！” 　　达克的声音又响起来：“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让你们确认一下伊西丝小姐的情况。”说着，魔法影像亮起来，幻化为伊西丝的模样：“亚尔林叔叔，我输了，但我很好。按照法师对决规则，我现在是他的所有物。” 　　“伊西丝，别傻了，法师的时代早过去了。” 　　同时传来两声不满的冷哼，一声是达克发出的，另一声却是旁边的奥布里发出的。 　　达克道：“现在，我已经表示了我的诚意，你们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把我朋友带来？” 　　“你朋友是——” 　　“少装糊涂，圣教伊莎贝拉牧师。” 　　“没问题，我们在哪里交换？” 　　“带到小岛西侧主峰。” 　　“请稍等。” 　　亚尔林朝手下做了一个凌厉的下劈手势，手下立即冲了出去。 　　[146.第一百四十七章 伊莎贝拉跳下去了，达克也跳下去了] 　　少顷，伊莎贝拉被带到了海风猎猎的西侧主峰峰顶，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已经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小个子女孩。 　　她大喊：“达克，是你吗？” 　　“是我。” 　　“只有你自己吗？” 　　“只有我自己。””你是罗德里格斯的儿子？“伊莎贝拉大声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达克暗暗叫苦，刚才那番装腔作势的话准是让傻乎乎的牧师听去了，没办法，这个坑是自己挖的，她跳了自己就得跟着跳啊。”我……有难言之隐。“”你骗我！“ 　　达克这一刻真想把傻丫头拖过来揍一顿：这时候你跟我别什么苗头啊？你是哪边的？ 　　“我明白了！”伊莎贝拉突然大叫一声，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达克打了个寒噤，心道我的姑奶奶你脑补出什么狗血情节来了？ 　　“你是私生的！” 　　达克差点给噎死，什么情况？我给自己认了个大反派爹，还成了私生的？ 　　乔治和希克斯图在队聊里笑得没了人声。 　　但是没办法，自己挖的坑，造孽啊！ 　　达克心一横，无比沉痛地点了点头：“是，我是！“乔治和希克斯图已经笑抽了，只能在队聊里发出活尸大喘气的声音。 　　看守伊莎贝拉的还是拉文那，他负责交换人质。 　　按照亚尔林的指示，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不一定是敌人，现在计划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因为这件事分心。只要能保证大小姐安全回来，其他的先放一放。如果对方比较识相，老老实实，可以考虑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果他们得寸进尺，这些老兵也不是吃素的。 　　一开始拉文那只惊诧于对方的战斗力，大小姐是货真价实的六级魔法师，在法师中已经罕有敌手，居然无声无息就被生擒活捉，对方的水平可见一斑，但当他发现对方确实只身赴约，不由暗暗赞叹，好胆识！换做是自己，在小队几乎全灭的情况下，也只能找机会退出岛外，等待援军，这小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愧是罗德里格斯的……私生子，有种！ 　　达克站在峰顶巨岩上，猎猎海风吹动他的头发，双手抱胸双脚开立。看起来拽到不行。 　　越到紧要关头，越能沉得住气，这年轻人，见了我竟然还能站得住，这份定力真是了不起！ 　　拉文那不知不觉又高看了达克一眼，但他却不知道，闲得无聊的达克正在队聊里灌水。 　　“圣使大人，像这种情况该怎么保持高贵优雅的风度？” 　　“那需要长时间训练，你现在不说话就挺酷的。” 　　“乔治，那家伙怎么也不说话，我还要吹多久风？我快感冒了！” 　　“沉住气，他正观察你呢。高手对决，谁先动谁就输了。” 　　“这是什么理论？该死，我眼里进沙子了，好大！可以眨眼吗？” 　　“自己看着办。” 　　“坑队友啊！你们俩披着伪装衣倒轻松，我在上头喝风！” 　　希克斯图嘿嘿笑道：“这不叫喝风，这叫出风头。啊哈哈哈。” 　　“受不了了，不行，眼泪流下来了！” 　　拉文那吃惊地看着，对面那个前一刻还不动如山的年轻法师，这一刻，泪流满面。 　　伊莎贝拉吃惊地看着，对面那个单枪匹马来救她的英雄，眼睛眨了眨，泪流满面。 　　“伊莎贝拉，我……我……” 　　伊莎贝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什么你！你去啊，你去跟那个女孩一起啊，你来干什么！” 　　拉文那、暗中潜伏的乔治、希克斯图嘴巴全变成一个圆圆的“o”。 　　希克斯图在队聊里叹道：“原来高手在对峙的时候也是可以泡妞的，是我输了。” 　　达克一只手捂住眼睛：“痛……好痛啊……伊莎贝拉，没人理我，你能帮我治疗吗？” 　　伊莎贝拉紧紧地抿着小嘴，恶狠狠地盯着他。 　　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惨啊，从来没见过他哭！不管受多么重的伤，不管多么危险，他总是冲在最前面，谁没犯过错呢？再说，你又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不原谅他呢？他自己来救你，来为你的错误买单啊！你在他心里，多么重要啊！ 　　但气势不可以输！ 　　伊莎贝拉大声叫道：“我才不听你这些漂亮话！我才不原谅你呢！” 　　这话虽然听起来气势汹汹，后面却已经有了撒娇的成分了。 　　拉文那释然长叹，原来如此，小两口闹别扭了。早知如此，何必这么一惊一乍的，又不指望伊莎贝拉做什么，趁早打发她走人就是。 　　达克急眼了，刚才这粒沙子个头不小，现在疼得一只眼睛睁不开，据说尖锐沙子能划伤角月莫，老子不会这么背吧？大敌当前他又不敢乱动，脚步都有点踉跄了：“伊……伊莎贝拉，不，我亲爱的拉拉，你可怜可怜我不行吗？念在咱们一起斗过活尸趟过墓地杀过史诗的份上，帮帮忙吧。我好难过啊！” 　　“谁是你的拉拉！”伊莎贝拉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乔治和希克斯图在队聊里无语长叹。 　　拉文那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回去再说。伊莎贝拉牧师，不，小姐，那是个好小伙，去吧！” 　　伊莎贝拉傻愣愣地看着拉文那：“您要放了我？” 　　拉文那哈哈一笑：“不放不行啊，他抓了我们大小姐当人质，又黑了我们的通信系统，就为了把你换出去。再说，我要再不放，就给你们酸死啦，好啦，配合点，去吧！一会我派人送你们离岛！” 　　“谢谢，谢谢您！但是，请念在我们曾并肩作战的份上，放斯内尔港二十二万市民一条生路！” 　　“恕难从命。走吧。” 　　“达克，干得漂亮！”乔治在队聊里道，“你演戏的天分真是一流！” 　　“谁演戏了？疼死我啦，我现在看都看不见了！” 　　伊西丝拽拽达克衣袖：“你眼睛疼吗？” 　　“嗯，进沙子了！” 　　“我给你吹出来吧？” 　　“那，太感谢了。” 　　“教我一个技能就给你吹。” 　　“说定了，骗你是小狗——包教不包会啊！”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下小脑袋：“一言为定！” 　　“大小姐！”拉文那高喊，“过来，快过来！” 　　“不！”伊西丝条件反射地抱紧达克的胳膊，“我要他……” 　　一阵海风卷着沙粒扑打过来，伊西丝给呛得咳嗽了两声，把后面的“教我”两字堵了回去。 　　达克根本没听清小女孩说什么，催促道：“吹不吹了，快点！” 　　伊西丝警惕地朝拉文那方向看了一眼，叫道：“不许过来！” 　　太好了，这个强大的法师，终于松口要教给我技能了，等着看吧，我会想办法把他所有的技能都学到手！ 　　幻想着自己成为法神的日子，伊西丝幸福地笑了。 　　小女孩干脆利落的话语和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让伊莎贝拉头皮发麻，为什么，这种不祥的感觉又出现了？刚才那句话是怎么回事？那个嫌恶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那个微笑又是怎么回事？ 　　伊西丝轻轻扯一下达克的袖子，达克立刻听话地俯下身去。 　　伊西丝皱着眉头看了看角度，转到达克正面，背对伊莎贝拉，弯下腰，温柔地翻起达克眼皮，猛地一吹！ 　　沙子飞走了！ 　　达克直起腰，闭紧双目，享受了一秒钟的泪水滋润眼球的舒爽感，没忍住，长叹一声：“啊，太爽了！” 　　等他睁开眼，他看到了伊莎贝拉全身发抖，脸都气白了！ 　　他感到莫名其妙：“拉拉，你怎么——” 　　一个“了”字还未出口，伊莎贝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高亢入云的、足以让玻璃杯破碎的尖叫：“达克！” 　　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哆嗦。 　　伊莎贝拉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指着达克：“才几天不见，你们已经到了吻别的程度了？光明神，会惩罚你的！没良心！你去死好了！” 　　说完，姑娘闭紧了双眼，猛地朝悬崖下的海面跳去！ 　　达克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147.第一百四十八章 1643小队的谋划：精准轰炸] 　　不知过了多久，伊莎贝拉慢慢睁开了眼。 　　这里是一个潮湿的海洞，洞顶在滴水。顺着洞穴向里看，最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通路。 　　背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条件反射似的一哆嗦，回头看，是达克。 　　她顿时一脸厌恶：“你怎么来了？” 　　达克嘿嘿笑道：“谁规定的这里是你专属跳海区啊？许你跳不许我跳？” 　　伊莎贝拉愤愤地扭头；“真是阴魂不散！去哪儿都有你！” 　　“误会，全是误会。” 　　“哼，为什么你的误会那么多啊？难道不是很有女人缘吗？那个漂亮姑娘也就算了，刚才那个小女孩，也就十一二岁吧？你真下得去手！” 　　达克叹息一声：“其实那小女孩也挺漂亮的，我主要是怕。” 　　“怕什么？” 　　“她要是拽着我胳膊出去，别人肯定得这么问：哟，女儿这么大啦？” 　　伊莎贝拉扑哧一笑，又把脸板起来：“人家可是大小姐，我一个穷牧师怎么比得上……呸！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她给我吹个沙子嘛。” 　　“吹沙子？” 　　达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末了道：“你以为她亲我哪？自从上回摔了跟头，我可是长了不少本事！” 　　“那，那你前边那些话，也是因为眼睛进沙子了？” 　　“嗯，怎么说呢？有点不好意思啦，本来有些不想说的话，眼睛一进沙子，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了。” 　　“瞎说！明明就是疼得你胡说八道，又来骗我又来骗我！”伊莎贝拉扑上去，对准达克一阵粉拳，达克嘿嘿笑着，权当是挠痒痒。 　　闹了一阵，达克道：“好了，别闹了。我去找点吃的，斯内尔港没了，咱们还得活下去啊。” 　　“什么？” 　　“奥布里发动了活尸大炮，现在，斯内尔港还有那座岛，都已经是活尸的天下，没有活人了。我们俩因为在摔进海洞里，活尸过不来，等恶魔之种——活尸史莱姆那股劲儿退了，再想办法上去。” 　　伊莎贝拉傻了，脸色煞白：“难道，难道……” 　　达克惨然摇头：“没错，我们失败了。我们两个，从此要一起在海洞里生活下去了。” 　　“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如果我们不赶快振作，结果真的会这样。” 　　“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伊莎贝拉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达克放声大笑：“没有的事！现在刚刚过去十分钟，活尸大炮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才会发动！” 　　伊莎贝拉气得咬牙切齿：“达——克——” 　　“等等等等！”达克大叫着摇手，“乔治有消息过来！”说着，他从后腰摸出绿色胶球，揪了一小团：“史莱姆耳塞，重新加入队聊，你要不要？” 　　伊莎贝拉气鼓鼓地瞪了他半天，一把夺过胶球，塞进耳朵。 　　“伊莎贝拉，欢迎归队！达克太浪了，有你在，我放心很多。” 　　“谢谢。” 　　“在刚才的十分钟里，局势有了新变化，市政厅把我父亲和维斯特大师叫去想办法了。” 　　达克道：“两位老人家是当初这里的设计者，有他们出马，没问题吧？” 　　乔治道：“问题很大。毕竟是五十多年前，技术比现在落后不少，奥布里可以很轻易地进行改动。炼金术你该懂的，稍微一调整，结果大不同。奥布里当年是罗德里格斯的助手，脑洞不是一般的大，他很可能对某些防御设施进行了改造。” 　　伊莎贝拉道：“但是市政厅不可能无动于衷的，他们肯定要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做些什么。” 　　“如果港口紧急动员，把各商会的船也算上，还是有能力突击一轮的。当初小岛设计为升降岛就是为了防止被海军突袭，五十年前没有潜水设备，所以小岛只要潜下去就什么都不怕。” 　　伊莎贝拉若有所思：“要这么说，现在它敢大摇大摆浮上来，摆明了不怕海军突袭。市政厅贸然出击，恐怕不妙啊。” 　　“所以我们要尽快。活尸大炮是要塞炮级别的巨炮，射程超远，威力惊人，但无法移动，装填一次最少要半个小时，而且，它采用了大量炼金术材料组装，很容易被破坏。” 　　达克问道：“这种大炮有几门？” 　　“只有一门试验品，而且还缺不少关键部件。” 　　“这么牛气冲天的东西，老爷子怎么不多来几门？” 　　“缺钱，缺材料。再说，飞空艇一轮突击搞掉的玩意儿，意义不大。三贤者也就是拿它练练手，没把它真当一回事。” 　　“现在计划是什么？” 　　“尽快确定那玩意儿的位置，我叫我妈来扔个爆炎弹废了它！” 　　伊莎贝拉道：“这种大炮的弹药一定是特制的，如果我们打掉弹药存放点……” 　　乔治道：“效果也不错，不过找炮总比找弹简单吧？” 　　达克道：“那就这样。现在我们的位置在哪？” 　　“巧的很，你们现在的位置，就是希克斯图和他的手下潜进来的位置。活尸大炮可能存放的地点有三个：修道院附近、试验场和指挥中心。指挥中心附近断崖比较多，影响射界，估计是修道院或试验场二选一，这两个地方都设置了波动屏障，黑了系统也看不到。” 　　达克道：“没问题，我们这就过去。” 　　“要小心！那附近一定有机关或者伪装，仔细找！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伊莎贝拉，你的残酷天使还能用吗？” 　　伊莎贝拉一阵黯然，低声道：“魔能不足。” 　　“修道院里有座残翼天使雕像，那是伪装的充能桩，你把十字架插到上面，它会快速充能，不过充能完毕的时候声势惊人，肯定会把敌人吸引过去，必要的时候用它做诱饵！” 　　“明白。” 　　“那么，我把路线图发给你们，赶紧出发，最多一个小时！” 　　“等等！”伊莎贝拉道，“大家，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不是什么神的眷顾者，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我只是——” 　　达克呵呵笑道：“只是沾了炼金术的光对不对？谁在乎！” 　　乔治道：“想想那个‘圣婴降临’的副本吧，就算是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圣子依然是圣子。难道因为一件道具，就改变了你虔诚的心？伊莎贝拉，自始至终，跟自己过不去的，只有你自己！我们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伊莎贝拉感激涕零：“谢谢，谢谢大家！” 　　“什么都别说了，现在，集中精力，把那个扔进垃圾堆一次又被混蛋扒出来的破烂彻底干掉！” 　　[148.第一百四十九章 沉没的舰队（1）] 　　市政厅顶楼的会议室里，气氛紧张。 　　机要秘书达尔蒙泰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叫奥布里的混蛋是从哪冒出来的？两位大师，我希望你们给我一个解释！” 　　奥布里在恶魔岛向市政厅发出通告，什么废话也不说，什么条件也不开，就一句话，两小时后老子要把你们统统变成活尸，自己看着办。 　　这种没头没脑的通告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市政厅的一众头头脑脑们甚至拿不准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没准是哪个疯人院里走失的患者？但当他们拿到奥布里追随者名单时，彻底不淡定了。 　　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第一团！ 　　这是支什么队伍？是在耶卢撒冷城死战不退的队伍！精锐部队！他们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了！ 　　他们突围后音信全无，直到半年后，市政厅才陆陆续续接到申请抚恤金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半年了，连当初的俘虏都遣返完毕了，你们这突围的队伍才冒头，骗鬼呢？再说，这么久没人过问，那点可怜的抚恤金早去了另一个次元，上哪给你们找去！ 　　你们的番号呢？撤销了？真有意思。 　　你们的上级呢？被俘了？真有出息。 　　这事你跟我们说不着，自己找能说理的地方去。怎么，还想闹事？市政厅是什么地方？能容你们在这里撒野？什么军人，分明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流氓无赖！给我赶出去！ 　　官威如海，没有人再敢来闹事。就算有人爬到钟楼上跳下来摔成浆糊，也不能干扰正常的工作秩序！ 　　然而今天，这些混蛋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而且堂而皇之地把名单发了过来，这摆明了是不留后路、同归于尽的做法！ 　　五十五人加一个疯子，向整座城市宣战了！ 　　维斯特沉默不语，尼古拉斯慢悠悠道：“奥布里原本师从罗德里格斯，五十年前，他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水平不怎么样。” 　　达尔蒙泰怒道：“可现在他已经威胁整个城市了！” 　　“我该为此负责？” 　　“我警告你老家伙，你没去皇都重新注册，没向大圣堂报备资料，没通过炼金术设备材料检查，现在你已经不是神级炼金术师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尼古拉斯依然慢悠悠的：“您的年纪也不小了，让我们彼此尊重一些如何？否则，我们的谈话，只能停留在态度这个层面上了。对您和市民们没半点好处——您要什么？” 　　“马上给我一个进攻计划！” 　　尼古拉斯耸耸肩：“抱歉，我不是军人。进攻计划的话，那边的哈里森先生是专业的。” 　　哈里森是港口卫队队长，他把冷冷的目光投过来：“两位老先生，据说恶魔岛的防御设施是您二位亲手设计的，我希望能听取合理化建议，免得造成无谓的牺牲。我计划进行一次大规模抢滩登陆作战。不知时间上是否来得及。” 　　尼古拉斯道：“理论上说，活尸大炮最多发射两次。即使在完美的情况下，装填一次也需要半个小时。发射完第一发，本身的部件需要重新检查调整，再次标定射击诸元，因为他们人手不足，这个过程估计会更长，第二发的射击时间可能无限期推迟。” 　　达尔蒙泰怒吼：“但我们一炮也承受不起！” 　　哈里森道：“所以抢滩登陆必须在一小时之内发动，现在已经调集了快速突击舰八十余艘，还有部分商会的护卫队也接受紧急征召一起出战。恶魔岛上有没有压制抢滩的手段？” 　　维斯特摇头：“我坚决反对抢滩登陆战，当初我们设计过一种面积杀伤的防御设施：雷光索。它是一种漂浮的、海草状的细长绳索，末端和埋在海底的、利用潮汐产生魔能的电系法阵相连。当敌方船只逼近，升起雷光索，制造大面积光属性杀伤。威力与四级的连锁闪电相当。” 　　哈里森沉吟道：“真是好设计，船在水中，对雷电这样的光属性伤害抵抗几乎为零，全灭也说不定——有应对方法吗？” 　　“雷光索很脆弱，即使最普通的火矢也能把它击断，可以用一批密封后的爆炎弹投入水中，用延时爆炸的方式清扫掉。” 　　达尔蒙泰道：“我们来不及制造足够的爆炎弹！” 　　哈里森道：“用不着全部清掉，只要开出几条航路就可以。港口卫队的弹药储备完全能应付。两位大师，还有别的建议吗？” 　　尼古拉斯道：“我还是坚决反对抢滩登陆。奥布里是个残忍狠毒的家伙，他从来不在乎生命。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进步，更不了解他的应对手段。我们用的，却是五十年前的老办法，我们知道，他也知道。” 　　达尔蒙泰道：“但现在没时间犹豫了，只能这么做！” 　　“现在，有一只1643佣兵队，部分成员正好在岛上，我可以跟他们联系上。” 　　达尔蒙泰冷笑：“1643小队？没听说过。我告诉你，圣堂已经派小队潜入了，他们的平均水平是五级！结果，奥布里发回了图像，四颗血淋淋的人头！” 　　哈里森一愣：“港口圣堂派人潜入？为什么没通报？事前他们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达尔蒙泰怒道：“这些是机密，暂时没必要告诉你！” 　　哈里森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就这样吧。我去做准备了。” 　　“哈里森先生！”尼古拉斯和维斯特一起站起来。 　　“两位，没时间了！请快说。” 　　两人对视一眼，尼古拉斯道：“请务必小心！遇到异常要及时通报我们。活尸大炮很脆弱，只要一次成功的突袭就能干掉，千万要冷静！千万不要冒进！” 　　哈里森用力点头：“两位，我回来，请你们喝酒。再见！”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望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达尔蒙泰的心疯狂跳动起来。 　　乌尔比诺大师，一切，我都按您说的做了，您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这座城市，已经被铜臭味彻底熏染了，能拯救它的，只有神的荣光！ 　　异端必须死！ 　　炼金术必须死！ 　　一切敢反对圣教的人，一切对圣教心存犹疑的人，一切试图以各种已知未知方式挑衅圣教权威的人，必须死！ 　　麻木的羔羊们啊，当灾难来临时，能拯救你们的，只有圣教！ 　　[149.第一百五十章 沉没的舰队（2）] 　　二十分钟后，恶魔岛悬崖顶端的守军观测员大声发出警告：“敌军舰队出港！” 　　声音用接力的方式传入指挥中心，亚尔林冷静道：“数量。” 　　片刻后，观测员的回答传来：“八十七艘，约一千二百人！” 　　奥布里嘿嘿笑道：“放他们过来，在他们进入防御圈之前，升起雷光索。” 　　亚尔林一愣：“雷光索不是应该把敌人放进来，然后出其不意地在脚下升起吗？” 　　“不。尼古拉斯和维斯特是设计雷光索的人，他们很清楚这种技巧，所以，他们在雷光索外围一定会停船，用火属性法术来摧毁雷光索，开出航路。哦，对了，现在法师已经很少了，估计是炼金术道具吧。按我说的做。我让你们见识新的战法。” 　　亚尔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斯蒂文，给拉文那下命令，照奥布里先生的话去做。” 　　斯蒂文起身就跑，差点跟一个人撞满怀，抬眼一看，居然是拉文那。 　　亚尔林微微有些吃惊：“拉文那，你不在东岸防守，跑这里来干什么？” 　　“抱歉，亚尔林，事后我会自己领军棍的。现在，你来一下，我有话说。” 　　亚尔林狐疑地跟着拉文那来到大厅一角。 　　拉文那开门见山：“来的是港口卫队，算是我们的同袍，亚尔林，你告诉我，我们要对同袍下手，去屠杀他们吗？” 　　“没有人在意我们，我们要让他们记起！” 　　“我们是在为谁而战？如果是为自己，那我们当初拼死去进攻耶卢撒冷，为的是什么？”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我没有，只是想问问你，”拉文那紧紧盯着，“如果，那个疯子真的下令开炮，你会去干掉二十二万人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亚尔林的喉咙口，他用力摇摇头，道：“这只是恐吓，他们会求和的！” 　　“但我们没提任何条件！一点谈和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他们同样没给过我们！”亚尔林咆哮着吼了回去，“我是你们的团长，我要为你们负责！” 　　“军人该为谁负责！”拉文那头上的青筋蹦得老高，歇斯底里的大吼，引得好几名守卫探头探脑朝这边看。 　　“你要抗命？” 　　拉文那缓缓地摇头：“我只是，不想给疯子卖命。” 　　“这件事我有分寸，现在，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拉文那用极慢极慢的步伐转身，走出去。 　　“看起来，手下还是忘不了过去呢。”奥布里的声音适时飘来，“他们层次太低，往往看不清全局。有时候，我们确实有种曲高和寡的悲哀啊。” 　　“是啊，罗德里格斯死得真惨。” 　　奥布里被噎了一下，但他没在意，笑道：“刚才我对监控系统进行了调整，没那么容易破解，现在，来看看水下的景象如何？” 　　“水下？” 　　巨大的魔法影像中，海底礁盘上，五个酒桶口大小的洞口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是……” 　　“我把它叫做浮漂死神巢穴，是一种发射器。像这种发射器还有很多，您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浮漂死神又是什么玩意儿？” 　　“您听说过浮石史莱姆吗？它在养分充足的情况下会大量繁殖，它和其他史莱姆不同，有很好的趋光性。当它们成长到足够大，就会争先恐后地往海面上漂。” 　　“史莱姆也能称为死神？” 　　“它自己当然不行。您再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金属酒桶？” 　　“它是浮石史莱姆的座车，是死神的盔甲。这可爱的小玩意儿会被包裹在气泡里，从浮漂死神巢穴里弹射上一段距离，气泡破裂后，它和海水接触发生剧烈反应，释放大量的热和足够浮石史莱姆成长的营养素，随着重量的减轻，它们会渐渐上浮。最后，它们外层完全溶解，内层密封好的烈性炸药会被成长到有足够强度的史莱姆托举着，贴上任何敢于靠近它的船只。” 　　亚尔林打了个寒噤，无声无息中座舰被击沉，这太可怕了！ 　　奥布里道：“其实这种手段也很有限，如果敌人火力足够强，远程炮击岛屿，我们就只能干挨打。而且，如果船只灵活，航速高，只会漂浮的史莱姆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现在么，嘿嘿，谁让他们排出紧密阵型呢？” 　　“报告！”库克大声道，“敌军开始破坏雷光索！” 　　奥布里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老一套战法，既然来送死，我就不客气了。操作员就位，准备释放浮漂死神。” 　　库克没有动，望向亚尔林。 　　亚尔林拍拍库克的肩膀，示意他坐回去，平静地对奥布里道：“在这里，能指挥手下的，只有我。” 　　奥布里皮笑肉不笑：“果然纪律严明。最好的释放时机是五分钟后，现在可以准备了。” 　　亚尔林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操作员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个圆形金属桶被推入金属滑道，沿着滑道骨碌碌滚入发射洞。 　　海面上，轰轰作响，无数雷光索被炸得四处乱飞，从水下翻到海面上来，爆炎弹几乎像下雨一样密集，转瞬间就清出了长长的三条通道。 　　“该下手了。”奥布里催促道，“可以放几艘船上来，抓几个俘虏当人质。” 　　三艘速度快的小型船舶打头阵，义无反顾地朝浅滩冲来，然后理所当然地搁浅了——或许这正是他们想要的，侧舷木板纷纷架上浅滩，十几名士兵踏上了覆满海草的礁石。 　　后面的舰只也纷纷架起跳板，舰只间架起了无数木板桥梁，更多的士兵们沿着这些桥梁向搁浅的三艘船挺进。 　　“再不下手就错过时机了，你要试试你手下以一敌十的能力吗？” 　　光明神原谅我！亚尔林心中暗道，他猛地挥手：“发射！” 　　现在，港口卫队的船只排成三道又细又长的兵线，尽头一直连到海滩上，所有船只都停住了。 　　数不清的士兵们呐喊着，从一条船冲上另一条船，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冲上岛去。 　　然而，仅仅一分钟，他们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巨大爆炸声！ 　　许多人惊愕地回头看，几乎所有的船只，同时向上隆起！船底的海面突然间升高了！ 　　无数人发出惨叫：“光明神啊！” 　　一瞬间，无数船底被炸开了数个足有圆桌大小的洞，冰冷的海水迅速灌进来！ 　　在魔法影像中观战的亚尔林呼吸几乎停止了！ 　　这闻所未闻的战法，第一次实战，居然摧毁了八十七艘船中的七十三艘！ 　　无数人在海中挣扎哭喊，有些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第一轮爆炸中死于非命。 　　但他们的噩梦还没结束。 　　奥布里狞笑着，拍下了指挥台上的紫色按钮。 　　呆滞中的亚尔林想拦住他，没来得及！ 　　巨大的闪电，一瞬间贯穿了海面！那些未断裂的雷光索，将残余的雷电一口气释放的干干净净！ 　　水是电的良导体！ 　　亚尔林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眼中，一秒钟前还挣扎呼救的涌动人潮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焦炭！ 　　落水者，无一生还。 　　强大的电流将剩余的十四艘船瞬间点燃，十四艘船化作十四颗巨大的火球，漂在海面上熊熊燃烧。 　　一个重伤的水手，使尽全身力气朝桅杆上爬，死死抱住桅杆，不敢动弹，巨大的火焰顺着桅杆延烧上来，吞噬了他，他木然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海边的拉文那和他的手下不顾海水深浅，疯了一样冲下海去，用颤抖的手徒劳地去捞那些看起来还像是人形的焦炭，在无数次失败后，他们终于接受了敌军全灭、无一生还的事实，纷纷跪倒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登岸的七八十名士兵傻眼了，等反应过来，他们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返身向海边跑。 　　背后飞来一排锐利的弩箭，将他们全数钉死在地上。 　　亚尔林几乎把牙齿咬碎：“谁！哪个混蛋下令射击的？” 　　拉文那大吼：“不是我们的人！是奥布里，奥布里操纵的机关！” 　　港口卫队，全军覆没。 　　远在市政厅的尼古拉斯和维斯特痛苦地闭上眼，老泪纵横。达尔蒙泰也吓傻了，大张着嘴巴，一动也不动。 　　指挥大厅里的人也惊呆了。 　　“力量，力量！这就是我的力量！你们的光明神在哪里，在哪里？哈哈哈！” 　　奥布里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 　　海滩断崖的一处岩洞里，乔治轻轻按住暴怒的希克斯图，打开队聊：“达克，伊莎贝拉，现在，你们是唯一的希望了。报告位置。” 　　达克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颤抖着回答：“修道院地下，这里有活尸！怪不得没人守！”说着，他猛击一锤，将一只迫近背后的活尸打成两截，紧接着一闪身，避开头顶如同利箭般刺来的、带倒钩的舌头。 　　舌头来势凶猛，噗地刺入岩壁，达克一把攥住，猛地朝下一拽，就听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嘶吼，长舌尸被从高处拽了下来。达克手中锤柄朝空中一顶，咔嚓一声将活尸颈椎粉碎，反手一记上撩，把长舌尸脑袋打飞，紧接着一脚把无头尸身踹出足有十几米远。 　　“拉拉，小心，前面有五六只女妖。” 　　伊莎贝拉轻蔑地一笑：“光明在此，让邪恶放马过来吧！” 　　达克从口袋里摸出尖叫之球，猛地朝远处一甩，小球发出凄厉的尖叫，颤抖着朝回飞。 　　女妖群被惊扰，大怒，纷纷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嚎叫，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扑过来。 　　伊莎贝拉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发出耀眼的银光，长枪脱手而出，一枪，六只女妖在绽放的明亮火焰中化为乌有。 　　“上去就是地面了！活尸大炮在哪里，马上就能确定！” 　　[150.第一百五十一章 划破苍穹的铁翼] 　　“我已进入修道院，附近没有活尸，没发现敌人。”达克小心翼翼地从破碎的地板洞里探出头，小心翼翼探查一番，缩回头去，在队聊里通报，“我感觉自己像只地鼠。” 　　乔治道：“那附近应该有个残酷天使的充能基座，是一座残翼天使雕像的模样。小心别激活它，一旦激活，中央控制室就会有反应。” 　　“我看到那玩意儿了，怎么激活？” 　　“基座上有个十字架形的凹槽，把伊莎贝拉的十字架塞进去就会自动充能。” 　　“好，不动它就是。” 　　“现在到地面上去，修道院外围是岛上三块地势比较平坦的位置之一，仔细搜，千万别出纰漏，我妈已经从斯内尔港起飞。二十分钟后到。时间不够第二次轰炸，只有一次机会！” 　　“明白。”达克翻身跃上地面，俯身把伊莎贝拉也拽上去。 　　外面确实没有埋伏，五十年前的机关和隐蔽法阵也没有动过的迹象。两人小心翼翼摸出修道院，来到外面的小广场。 　　小广场铺着坚硬的石板，现在已经全部盖满了厚厚的海藻，自从三十年前三贤者在此分道扬镳，再也没人来过这里。 　　黑绿色和深褐色的海藻交织纠缠在一起，让人难以辨认。 　　伊莎贝拉低声道：“我看不像，如果活尸大炮在附近，不可能没人守卫。” 　　达克问：“还有多久发射？” 　　“大概五十分钟。” 　　按照尼古拉斯的说法，这门试验大炮隐藏于地下，事先标定好射击诸元，装填炮弹，利用升降台升起射击。由于射击时威力巨大，产生的气浪和冲击波十分恐怖，所以发射前操作人员必须全部躲入地下掩体。 　　到现在为止，乔治在监控中搜查，一无所获，奥布里这家伙确实老奸巨猾，到现在都还沉得住气，活尸大炮隐忍不发。现在只能指望达克和伊莎贝拉的地面搜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然一无所获，达克头上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这么厚的海草，根本看不到下面，又不能钻到下面去找，就算升降台藏在地下也看不见啊！ 　　伊莎贝拉道：“达克，用狱眼晨星砸！如果下面是空心的，震波传导会不均匀！” 　　“不行！海草太厚，震波传导本来就不均匀，没法判断！” 　　“那怎么办？” 　　“有了，等我一下！”达克突然兴奋起来，撒腿就跑。 　　一会儿，达克兴冲冲跑回来了，一只手还在抽风似的哆嗦着，他一边抖手一边围着小广场飞奔。 　　伊莎贝拉仔细看，他手中握着一支两根手指粗的玻璃管，红色的粉末正不断从玻璃管中被抖出来。 　　“这是什么？” 　　“吸引史莱姆的强效药粉！” 　　达克话音刚落，伊莎贝拉就惊讶的发现，无数体型肥大的淡绿色史莱姆正疯狂地蠕动着向广场爬来！ 　　“你弄这个干什么？” 　　达克不理她，凝神观察。很快，史莱姆把撒了红色粉末的位置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大快朵颐。 　　“差不多了，拉拉，照明术会吧？” 　　“当然，干什么？” 　　“连放三个！照射它们！” 　　“为什么？” 　　“没时间了，按我说的做！” 　　伊莎贝拉抬手释放了照明术，一个不够，又连放了两个。小广场上空升起了三颗炫目的银色太阳。 　　方才还在为争夺一小撮红色粉末你挤我抢闹得不可开交的史莱姆顿时炸了营，拼命扭动圆滚滚的身体，向厚厚的海藻下钻去，密不透风的缝隙能挡住战锤，却挡不住半流质的身体，几乎眨眼之间，方才还沸沸扬扬的小广场一片寂静。 　　达克兴奋地指着脚下大吼：“就在这下面！” 　　“等等！”伊莎贝拉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在这下面？” 　　“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史莱姆怕光，强光照射，四下没有遮挡的地方，它们肯定要往下钻！如果下面是坚硬的礁石，区区石板缝是容纳不了这么多史莱姆的，而现在，一只也看不到了，说明什么！” 　　伊莎贝拉兴奋地跳起来：“下面是空心的！有巨大的空间！” 　　达克毫不犹豫，打开队聊：“阿丽克希亚夫人，您在吗？” 　　“我在，孩子们，三分钟后到达！位置，位置！” 　　“位置已确定！您看到小岛上的闪光吗？对准那个位置，狠狠地炸！” 　　“明白，孩子们，爆炎弹不认人，立即隐蔽！” 　　乔治在队聊里大声道：“到修道院里躲起来！” 　　达克和伊莎贝拉大声道：“明白！” 　　连续三发照明术在小岛后方升起，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过去。 　　中央控制室里，奥布里微微吃惊地望向魔法影像，影像中，三颗巨大的白色光球宛如太阳表面明亮的耀斑。 　　亚尔林同样吃惊地望过去，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海滩上的拉文那望过去，他大吼道：“上面有人！”不知为何，吼声中，居然隐隐有狂喜。 　　奥布里轻轻叹了口气：“被发现了呢，居然，有老鼠来捣乱。亚尔林先生，这可是您的事。” 　　亚尔林哈哈一笑：“包在我们身上。”他大声对库克下令：“传我命令，把捣乱的老鼠抓来见我！” 　　“遵命！” 　　奥布里不干了：“为什么是‘抓来见我’而不是‘格杀勿论’？” 　　“因为这是只聪明的老鼠，我很想知道，它是如何在我们的天罗地网中溜过去的。而且，他脑袋里的东西，对您的炼金术，哦，抱歉，我是不是该说法术——不是也有帮助吗？再说，”他怜爱地摸摸一旁静立的伊西丝的脑袋，“我的小奶酪还想学点新法术呢！” 　　奥布里嘿嘿笑道：“亚尔林先生，刚才那三个照明术，摆明了就是给同伙发信号。接下来，那个地点就要遭到突袭了！” 　　“怎么可能，登岛部队不是被您全灭了吗？” 　　奥布里淡淡道：“当年三贤者曾经合作开发过一种叫‘残酷天使’的魔能傀儡，那东西会飞。” 　　亚尔林惊道：“会飞？从空中发动袭击？负重是个问题吧？” 　　“对付活尸大炮的话，一发爆炎弹就能让它瘫痪。” 　　“哦，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亚尔林先生，为何我从您的语气里，听出了幸灾乐祸？” 　　“没有，只是惊诧于敌人的狡猾和天才的构想。” 　　奥布里笑笑：“按三贤者的构想，十二架残酷天使排成阵列，每架一发爆炎弹，就足以瘫痪敌人的司令部啦。可惜，缺钱，缺材料，缺人手……什么都缺，只好凑合了一架试验品。就是那架试验品，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种划时代的发明，应该拿政府补贴才对。可惜了。” 　　奥布里嘿嘿冷笑：“换做是您，敢出头吗？” 　　“倒也是。哪个国家也不敢留着这么危险的发明。一旦曝光，好东西没到手，外国的干涉先来了。” 　　说话间，一道橘红色的流星划过窗外，呼啸而过的巨大气流把窗户撞击的嗡嗡作响，守在门口的卫兵同时痛苦地捂住耳朵，尖锐的呼啸声让他们头昏脑涨。 　　下一刻，一朵同样橘红色的火焰之花，在修道院门外的小广场盛开了！ 　　“看哪！”奥布里惊叹道，“这一定是尼古拉斯改良的残酷天使II型！速度更快，威力更强！单机一轮突袭，就达成了目标！别说爆炸的威力，光凭震波，也把活尸大炮拧成破手巾了吧！不过，尼古拉斯，你何苦要跟我为难呢？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这么早的暴露自己，你打定主意向光明神教摇尾乞怜了？” 　　“奥布里先生，活尸大炮被摧毁了，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啊？” 　　奥布里哈哈一笑：“谁说的？他们干掉的，只是一个假货，我本来就是要让他们干掉，好让他们再也没时间去想别的对策！”” 　　[151.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后的机会] 　　“孩子们，坏消息，命中目标区域，但目标没有任何波动反应，只有一段全金属的炮身。” 　　听到阿丽克希亚发来的通讯，达克他们全傻了。 　　伊莎贝拉难以置信地叫道：“这怎么可能！” 　　阿丽克希亚道：“我的储备魔能不多，必须返航。孩子们，你们只能靠自己了，多小心！” 　　祸不单行，莱莉的通讯又发了过来：“哥，乔治，我在码头这边，这里的已经乱套了！连引水员都跑了，所有人都抢着往船上跑，催着开船，想逃走！现在船都挤在一起，动也动不了！罗伊斯也跑了！” 　　乔治冷笑了一声。 　　达克摇头：“花帽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去做什么了。莱莉，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伊莎贝拉急切地在队聊里问道：“乔治乔治，你在吗？一旦活尸大炮发射，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躲避？” 　　“密闭空间坚持三天以上。” 　　“港口有这样的房间吗？” 　　“港口圣堂有很多。” 　　“圣堂怎么可能容纳二十二万人呢？” 　　“当然不可能。进去的只能是一小部分，或许只有几千人。看接纳标准是什么，金钱、权势、社会地位、人际关系或是别的。” 　　伊莎贝拉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汪汪。 　　乔治道：“或许，趁现在逃出城去，还有万分之一希望。这需要有组织地疏散。以市政厅的德行，恐怕会扔下百姓，自己先逃吧！” 　　达克突然道：“不一定，我们还没有失败。还有多久？” 　　乔治答道：“半小时。以现在我们的力量和装备，恐怕已经没法摧毁活尸大炮了。” 　　“但我们可以让它发射不了。尼古拉斯先生，您在吗？” 　　一个颤巍巍的苍老的声音传来：“我在。” 　　“斯内尔港是不是已经人心惶惶，一片混乱了？” 　　“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而且传播速度很快。现在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很惨。” 　　“你能黑进恶魔岛的通信系统，把斯内尔港的实时画面传过来吗？” 　　“你要干什么？” 　　“我有种感觉，那些军人和奥布里不是一条心。既然曾经是军人，还是曾经浴血奋战的军人，那心中总会有一丝残存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我不相信他们会无动于衷——我想分化他们。” 　　“不妨一试。但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敌人犯错上，这样的作战计划是不会成功的。” 　　“是的，所以计划的第二步，是要让他们相信，我们手中同样握有能够把他们全部干掉的恐怖力量！” 　　“什么恐怖力量？” 　　达克微笑着对伊莎贝拉说：“拉拉，给残酷天使充能！” 　　“不行！”乔治断然反对，“伊莎贝拉的残酷天使是未完成的实验品，充能和发动都不是问题。但是它对驾驶员的精神力压力过大，持续时间很短，结束之后，伊莎贝拉牧师一定会进入昏迷状态！她要么精神力透支衰竭而死，要么再次被俘！” 　　“没问题呀！”伊莎贝拉展颜一笑，“我是牧师嘛，能为大家架起求生之桥，我无所畏惧！就当是弥补我的过错吧！” 　　“别说丧气话！”达克大吼，“乔治，我记得你说过残酷天使充能的时候声势惊人？” 　　“对，伪装成天使降临的景象。” 　　“我就是要用这种效果把敌人引过来！乔治，我和拉拉在这里坚守，把敌人引来，你和希克斯图去干掉活尸大炮！二十分钟之内得手，港口还有救，现在，快去！” 　　队聊里一片沉默。 　　大家都知道，现在局势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达克的方法，是挽救港口的唯一做法。但这样做，他和伊莎贝拉等于是自蹈死地。 　　突然间，地动山摇！ 　　全岛的人都感到了地下的剧烈震动！ 　　一枚巨大的弹丸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从训练场方向升起，迅速升高、升高，划着一条高高的抛物线，钻入云中。 　　乔治难以置信地大吼：“活尸大炮？提前发射了？” 　　达克心头巨震，一定是这边的行动被敌人察觉，提前开炮了！ 　　达克大叫：“乔治，希克斯图，快去，快去！” 　　希克斯图泄气道：“斯内尔港完了，现在去有什么用？” 　　“只开了一炮，圣堂里或许有幸存者，不能让老疯子有开第二炮的机会！乔治，我们有多长时间？” 　　“它每发射一次要重新复位、校准，标定射击诸元，至少半小时，如果亚尔林的手下动作快，还可能更短！” 　　伊莎贝拉咬牙道：“如果斯内尔港能动就好了！这种射程远速度慢的大炮调整非常麻烦，只要目标动一动，炮弹十有八九会落空！” 　　达克心头一动，似乎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没时间多想，他吩咐道：“乔治，希克斯图，你们还磨蹭什么，赶快去啊！把你们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 　　乔治道：“明白了，你也小心。走吧，圣使大人！” 　　当达克他们抱定必死的斗志，准备拼死一搏时，奥布里正在大发雷霆。 　　“亚尔林，为什么活尸大炮会提前发射？” 　　亚尔林平静道：“小老鼠把我激怒了，我给了斯内尔港一点颜色看看。” 　　“别以为我不懂！那个声音，你发射的是空包弹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把斯内尔港变成一座死港，到底有什么好处？” 　　“只有畏惧，才有尊重！我就是要用一座活尸城市来告诉所有人，只有法师，只有掌握在法师手里的技术，才是掌握全人类命运的钥匙！” 　　亚尔林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地位吧？你不过是重蹈罗德里格斯的覆辙而已！” 　　奥布里直勾勾瞪着他：“听您的意思，咱们这是要一拍两散了？” 　　“哪能？”亚尔林朝椅背一靠，“我现在是佣兵，钱没到手，哪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嘿嘿嘿，我也希望，咱们的第一次合作能取得圆满成功。这次就当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好了。” 　　“没有失误，我可爱的老先生，是一次警告射击，警告射击。” 　　“好，警告射击，我想知道，正式开炮还要多久？” 　　“四十分钟。” 　　“我充满热切地期待着。” 　　亚尔林不再搭理老家伙，叫来史蒂夫，低声道：“事情不对头，老家伙可能溜掉，咱们不当背黑锅的冤大头，盯紧他。” 　　史蒂夫心领神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奥布里身后。 　　“拉文那，在磨蹭什么？把小老鼠抓来！” 　　一旁的伊西丝突然道：“他不是小老鼠，是强大的法师。我要去报仇。” 　　亚尔林盯了她半天，道：“好，我同意了。但是，必须听拉文那叔叔指挥！” 　　“没问题。” 　　就在这时，通讯里突然传来守卫的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浑身闪光的巨大的六翼天使，屹立于小岛后山悬崖处。 　　奥布里又惊又喜：“残酷天使的试验品启动？它出现了？太棒了，亚尔林先生，我需要这个！它是不亚于活尸大炮的宝贝，宝贝！现在，立刻，派人去抢过来！” 　　“那活尸大炮……” 　　“斯内尔港跑不了，现在，先去抢残酷天使！” 　　“您总是如此睿智。好，马尔斯！” 　　“在！” 　　“多带几个人过去，那可是宝贝，小心别弄坏了！” 　　“遵命！” 　　[152.第一百五十三章 强悍的战斗法师（1）] 　　轰隆一声，堵在修道院门口的条石被从外面一击打得粉碎，紧接着人影绰绰，六七个人先后从烟尘中钻出来。 　　达克把狱眼晨星横在胸前，上前一步：“谁！”伊莎贝拉也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领头的一个是个精瘦的汉子，腰间别着一把圆柄细剑，笑道：“还真看不出啊，小老鼠有两下子。不声不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达克冷笑：“你要第一个来送死？” 　　精瘦汉子笑道：“区区一个魔法师，再加一个法力耗得七七八八的小牧师，还敢负隅顽抗？” 　　行动之前他和手下简单分析了对手的情况，根据伊西丝的情报，对手是个高水平魔法师，是未知的战斗法师分支，所会的技能级别都不高但咏唱速度快得可怕，几乎是无咏唱施法。另外还擅长贴身战斗，甚至连魔法护盾都不用开。 　　亚尔林特别嘱咐他，既然对手是罗德里格斯的私生子，那在炼金术方面一定也有相当的造诣，千万提防各种神出鬼没的小道具。 　　一名盾战士上前一步：“马尔斯队长，我来对付这家伙。” 　　“小心点，杰罗，对手有相当的实力，把他当做一个会魔法的剑士来看。” 　　“知道了。” 　　达克这边，伊莎贝拉低声叮嘱道：“对手装备了镜盾，对魔法有很高的反射效果，抗击打能力也很好；单手剑速度快，应该是防守反击类型，不要被他带着节奏走。后面还有很多敌人，速战速决。” 　　“明白。” 　　黑白相间的战锤和明晃晃的盾剑缓缓接近，其余人都凝神屏息观看。 　　精光铮亮的镜盾微微一举，镜面上覆了一层金黄的柔和光芒。 　　伊莎贝拉叫道：“盾之守御！强制削减物理伤害！” 　　达克冷笑：“镜盾抵抗魔法，这个技能抵抗物理伤害，真是铁乌龟啊——没听说哪个龟壳能顶住鳄鱼咬的！来吧！” 　　盾战士缓步逼近，右手长剑朝后斜斜一摆，开始蓄力。 　　达克同样开始蓄力，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右臂上。 　　看着达克在蓄力，杰罗不由冷笑了一声，明明是个法师，咏唱就咏唱吧，还摆出一副战士蓄力的样子，你骗得了谁？来吧，让我看看，到底用哪一系的法术来对付我！ 　　一般来说，法师只有长时间安坐冥想，才能增强对环境中元素变化的感知力，才能因地制宜选择法术，这就决定了他们的体质必然不会很好；而相反的，一个出色的战士，他对刀剑和战斗形势的判断极为重要，这就决定了他们的精神只能保持高度却短暂的集中，不可能抓住复杂多变的元素变化，整日摸爬滚打训练在造就强悍体质的同时，也否决了研习法术之路。至于既擅长战斗又擅长法术的天才？貌似人类历史上还没有过。 　　还有五米！ 　　得了吧，还在蓄力？十多秒，什么技能也到了强制释放的时间了，我让你装！ 　　杰罗猛地举起镜盾。 　　达克手中狱眼晨星高高举起，猛然砸落！ 　　咚的一声，巨大的龟裂纹突兀地在地面上显现，好似恶魔大张的嘴巴！ 　　“风牙之锤！”有人低声惊呼，“糟了，杰罗不是对手！” 　　马尔斯回头问：“风牙之锤是什么？” 　　“四级法术！用强大的风切冲击地面形成‘V’字形地洞，把气流压在洞中然后由下向上释放出来！跟战士的烈波击很像！但威力完全不一样。切割、震波、破甲！” 　　“咝！”众人齐齐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全神贯注的杰罗看出了这一击的厉害，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起来，空中侧身，把镜盾斜向下支起！ 　　漂亮的应对！马尔斯暗暗赞了一声。镜盾不可能反射全部伤害，四级法术，即使减免掉一部分伤害，冲击力也是相当强大的，正面硬抗显然不明智，侧开角度，大部分冲击力就被卸掉了，趁法师施法完毕后的硬直干掉他！ 　　“蠢。” 　　冷冷的少女声音从背后传来，马尔斯回头，微感吃惊：“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伊西丝带着她的大镰刀，冷冷地注视着身在空中的杰罗：“法师级别越高，施法速度越快，施法结束后的硬直就越短。另外，刚才的风元素波动根本达不到四级法术的程度。” 　　“这说明什么？”不懂法术的马尔斯一头雾水。 　　“很明显，咏唱过程被强行缩减了，势必影响法术威力，但相应的，施法后的硬直时间会缩减很多！对方又特别擅长快速施法，所以——他中计了。” 　　达克一锤落下，追着震波冲过去，把跳到半空的杰罗一把薅了下来，看那样子，好像揪下房顶瓦楞中的枯草一般轻松写意。 　　“蠢啊！”达克暗忖，“正面拼力量，你拿着盾牌硬接一轮不行么？就算不接，闪开总可以吧？像个蚂蚱似的蹦来蹦去，随随便便失去重心，以为老子逮不住你？” 　　巨大的锤头一下悬在杰罗的鼻尖：“你输了！” 　　杰罗浑身冷汗都出透：“为什么不杀我？” 　　达克嘿嘿一笑：“老子是斯内尔港三级警司达克，抓活的，升职快！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乖乖去墙边蹲着！”说罢朝对方众人倨傲地一抬下巴：“下一只！” 　　盔甲铿锵作响，一名全身披重甲的骑士轰隆隆走来，黑色骑士枪一立：“骑士安塞尔，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达克无奈地摇摇头：“罐头，又是罐头，不能有点新意吗？” 　　伊莎贝拉提醒：“抗魔盔甲！抗物理攻击，抗法术效果都很好！移动速度慢。保持高速移动，找他的破绽！” 　　达克嘿嘿笑道：“高速移动就死定了。” 　　“为什么？” 　　“我以前也跟一个铁罐头打过，那范围攻击效果真不是一般的犀利啊。对付他，不能按常规套路来。” 　　说着，达克右臂一摆，再次做出蓄力的动作。 　　马尔斯这边也在观察达克的一举一动，毕竟，跟战斗法师这种新职业交手是第一次，对所有参战观战者都是宝贵的经验。 　　“看，他又摆出那个动作来了。怎么看怎么像蓄力啊。” 　　“不可能啦，哪有这么拙的蓄力？周围完全感觉不到蓄力产生的波动嘛。一定是在咏唱魔法。” 　　“有道理。不过看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这咏唱也太丑了吧？” 　　“私生子嘛，自学成才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要你的话比这还丑呢。” 　　“滚，你才私生的！” 　　安塞尔长枪一立，大喝一声，向达克发动了直线突击！ 　　伊莎贝拉急忙提醒：“小心，是先慢后快的蓄力突击！五步，一步比一步快！” 　　“明白了。”达克大吼一声，甩手把史莱姆胶球掷了出去。 　　拉文那和手下齐齐变了脸色。 　　[153.第一百五十四章 强悍的战斗法师（2）] 　　绿色？是剧毒吗？重甲防御力再高也不可能做到全身无缝隙，一旦毒液沿着缝隙渗进去，繁琐的装甲解除过程反而成了逃生的阻碍！ 　　伊西丝喃喃道：“高浓度的毒液球和空气接触一定会挥发，产生大量的雾气，但这个居然连点气体都没有，附加了软质外壳吗？那可得改变整个施法流程啊，说是全新的技能也不为过……果然深不可测呢。” 　　安塞尔心头一紧，绿色球体飞行速度不快，看那个颜色，是剧毒无疑，躲是躲不开，只能用大量的水来稀释！想到这里，他挥动长枪，朝绿色球体刺去。 　　长枪的枪头和枪身闪动着粼粼的波光，一条蓝光闪烁的水之蛇摇头摆尾，绕枪一周！ 　　就在枪头即将挑中绿色毒液球的一刹那，毒液球突然嗤的一声，从中一分为二。 　　拉文那的手下顿时大哗！ 　　出手的法术还能改变形态？不说光火风这些难以操控形态变化的法术，就算是土系法术，谁听说出手的地岩突崩起的石柱能一分为二的？ 　　大小姐说的没错，这个战斗法师的技能级别真不高，但绝对是一等一的法术应用大师！而且，大家都是军人出身，谁不知道对战时速度就是一切？谁说低级别法术就一定输给高级法术？禁咒？咏唱的时候一个火矢甩脸上，让你再禁咒！ 　　安塞尔看到绿色球自动一分为二，大吃一惊，但招数刚刚用老，正好处在“硬直”的状态，无法改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坨绿色的半流质吧唧糊在胸甲上，另一团糊在腿甲上。 　　安塞尔长枪一顿，盔甲顿时亮起红色光芒，不管什么毒素，只要是半流质形态，用火烧干就无法发挥作用了吧？本来还担心它四下飞溅，只分成两团？太容易对付了！ 　　火元素强化，盔甲表面温度迅速升高！ 　　半流质似乎有生命，顺着领口的盔甲缝隙朝内衬里钻！另一团吱溜钻进骑士长靴，顺着腿甲的内衬朝小腹跑！ 　　众人又是一阵大哗！ 　　这算什么？法术变成了生命体？法神也没这本事啊！ 　　安塞尔一声惊叫，盾牌咣当扔地上了，空出左手朝胸甲里塞，想把那古怪玩意儿掏出来，但重型盔甲坚固无比，缝隙又小，哪有那么容易伸进手去？ 　　安塞尔大怒，右臂奋起长枪，没头没脑地朝达克抽击下去！ 　　达克一手握锤头，一手握锤柄，用力朝上一架！ 　　当的一声大响，枪杆重重砸在达克的狱眼晨星锤柄上，众人耳朵一阵嗡嗡作响，有些实力稍弱的还禁不住退了几步。 　　定睛细看，达克两条腿微微下蹲，小腿陷进了石板，但枪头没能砸断锤柄，被架住了！ 　　有人大惊：“硬接安塞尔全力一击？这力量至少得六级大剑师的水平了吧？这还是法师么？” 　　“当然，”伊西丝气定神闲，仿佛己方受挫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很简单，刚才的诡异法术带有虚弱效果，要不然，如此凶猛的一击，怎么可能连震波都没有？” 　　有人道：“或许他的法杖是破魔钢打的……呃，我错了。” 　　旁边人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有人笑道：“破魔钢做法杖？你还真想得出！” 　　伊西丝继续气定神闲：“如果真用破魔钢做法杖，那个分量会在六十斤左右，那是超过双手巨剑的重量。” 　　安塞尔握枪的手在颤抖：“这是……什么……邪恶法术？” 　　达克狞笑：“皮肤有没有酸涩的感觉？有没有腐蚀灼烧的感觉？” 　　“马上……住手……” 　　“嘿嘿嘿，你的底气不足呢，手在发抖啊！跟个娘们儿似的！” 　　“住……嘴……” 　　“地狱之舌会腐蚀你的皮肤，穿透你的肌肉和内脏，从另一端穿个洞出来，嘿嘿嘿，那一定很有趣！” 　　“你……” 　　狱眼晨星猛地一振，一下把骑士枪掀上了天空，达克回手一锤，正中骑士胸甲，骑士痛苦地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达克这一锤根本没使劲，骑士摔倒，多半还是自己放弃抵抗的缘故。 　　骑士头盔滚落在地，露出一张精致细腻却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面孔。 　　达克楞了一下：“女、女的？” 　　“恶……恶魔，赶快……停止！” 　　达克摇摇头：“我不杀女人。”说着，他倒背双手，一缕极淡极淡的红色粉末从指尖悄然落下。 　　钻进女骑士胸甲的史莱姆发现了熟悉的美味，迅速钻出铠甲，蠕动向达克身后，在迅速吞噬完那一小撮微不可见的粉末后，悄然隐没在达克的衣袖中。 　　伊莎贝拉不忍：“达克，快给她解药吧，这样对待一个女性，太过分了！” 　　达克回头道：“被史莱姆碰一下，要什么解药？过几分钟就好了！” 　　“史莱姆？” 　　“乔治给我的工具史莱姆！我本来想粘住她盔甲一锤撂倒的。谁知她把盔甲变成火属性，史莱姆怕高温，还不哪儿凉快往哪儿钻啊？她反应那么剧烈，估计是敏感体质吧，怪我咯？他们死活认定我是个法师，你也跟着犯傻？” 　　“你这家伙，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分你一点？” 　　“谢啦，怕沾上傻气！” 　　达克笑了笑，回头对安塞尔道：“放心吧，我已经解除了诅咒，回去休息一会，伤口会自动恢复的！” 　　“你……会这么好心？” 　　达克耸耸肩：“不信你就继续在地上躺着——下一只是谁？” 　　马尔斯笑道：“阁下的法术真是神鬼莫测，那么，我来领教一下吧。” 　　达克问伊莎贝拉：“这罗圈腿是谁？” 　　“第一营斥候队队长，‘闪光螺旋’马尔斯！” 　　“速度型？” 　　“六级大剑师，他的‘螺旋穿刺’很厉害，蓝光一闪，人就倒了。我和他一起打过仗。每次斥候队出去，他都能带四五颗阿拉孛斥候的人头回来。” 　　达克暗暗咽了口唾沫，当初在墓地，一个六级的希克斯图就虐得自己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还是个辅助兼战斗的圣骑士，现在碰上专精战斗的六级大剑师……毕竟级别差摆在那儿呢，自己人品再好，总有用光的时候！ 　　伊莎贝拉轻轻拍拍达克肩膀：“我来对付他吧。” 　　“你行么？” 　　伊莎贝拉白他一眼：“比你级别高！”说完，她转身走向残翼天使雕像，将十字凹槽中的十字架取出来，挂在脖子上。 　　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银白色六翼天使消散于无形。 　　伊莎贝拉迈着稳健的步伐，主动朝马尔斯迎上去。 　　马尔斯眯缝起眼睛，手中的击刺长剑闪动着灼灼的光芒。 　　他认识伊莎贝拉，耶卢撒冷攻城战时，女孩大呼小叫，一边被横飞的血肉吓得眼泪汪汪，一边不要命地甩治疗法术，硬是咬着牙一步也不后退，把一个牧师的角色演绎到了极致。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女孩的战斗能力，近似于零，我一剑就能刺穿你的咽喉！ 　　马尔斯看着，女孩平静地向他走来，然后，把牧师权杖轻轻放在地上。 　　“我失败了，各位，斯内尔港完了，开炮吧，去杀掉那些还活在懵懂幸福中的人们吧。让他们的血，变成各位胸前的勋章。” 　　[154.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达克和伊莎贝拉两人被一群佣兵包围着，押往中央控制室。 　　虽然最后突如其来的投降有点出乎马尔斯预料，但能减少本方的伤亡，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伊莎贝拉倒也罢了，那个战斗法师相当棘手。他本来还担心伊莎贝拉被抓，那个战斗法师会发狂，没想到他也爽快地投降了。 　　达克在队聊里问道：“拉拉，你到底想干什么？乔治他们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我们这就束手就擒，是不是有点坑队友了？” 　　伊莎贝拉答道：“不。我们的对手实力太强，我们就算战死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既然敌人的头目决定抓活的，一定是为了我手上的残酷天使。那我就满足他们这个心愿。” 　　“你想干什么？别做傻事！你捅的漏子还不够大吗？” 　　“放心吧，我有分寸。等会到了中央控制室，见到敌人头目，你赶快找地方藏起来，能藏多严就藏多严，”伊莎贝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在大厅里解放残酷天使！敌人的指挥中心被干掉，就没法发射活尸大炮了吧？他们绝对想不到，发动残酷天使会如此简单！” 　　“你疯了！你从被抓到现在就没休息过，刚才又干掉不少活尸，现在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发动残酷天使了！强行发动你会因为精神力衰竭死掉的！” 　　伊莎贝拉嘿嘿笑道：“那样啊，也是在发动之后了。如果死掉我一个能救全港二十二万子民，那可太划算了！” 　　队聊里传来乔治的声音：“伊莎贝拉，别犯傻！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正接近存放活尸大炮的训练场！二十分钟，你给我二十分钟——” 　　伊莎贝拉干脆利落地关闭了队聊，大声对达克道：“达克，过来！” 　　“唔？干什么？” 　　伊莎贝拉凶巴巴地一把拽住达克衣领：“低头！” 　　“咦？唔唔唔——” 　　伊莎贝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达克的头强行拽低，对准他的嘴巴，一口吻上去！ 　　达克吓懵了，你这是干啥啊？你是光明神教的牧师啊！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啊！还有，为什么是你主动啊？我这样很没有面子啊！你放不放手啊，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凭什么我要紧张啊？我吃亏了吗？你都不怕了我还怕啥？ 　　姑娘的樱桃口软软的，好像还有种甜香味儿，紧紧地压在他僵硬的嘴巴上。虽然在墓地时达克占过姑娘一回便宜，但那只是走马观花地蹭了一下，还挨了一个大嘴巴。这回她主动起来，这感觉……着实不坏啊。 　　他的手哆嗦着环到姑娘背后，大着胆子搂住姑娘的腰，姑娘一开始身子僵硬得很，但很快就软下来，整个人完完全全贴到达克怀里去了。 　　周围的佣兵们停下脚步，没有人打断他们，静悄悄的。 　　“啊，无爱之吻。”一旁观战的伊西丝道。 　　达克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盯着小不点。 　　“接吻要闭眼，你们没有。而且，”伊西丝道，“从腮部肌肉群活动状况分析，你们没伸舌头，严格说，只是在蹭嘴唇。” 　　佣兵们哄堂大笑，两个人讪讪地分开，达克怨毒地盯着小丫头：“你很有经验啊，教教我如何？嘶……拉拉你下手轻点！” 　　伊莎贝拉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这是最后一次拧你了。我先去上面等你，你别急着来啊！” 　　“上边有什么好的？我们还是一起留在下面吧。” 　　马尔斯终于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两个，悄悄话说够了没有？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啊！好了，走吧！” 　　达克和伊莎贝拉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居然走上了一片海滩，前面不远处，一艘小船正等着他们。 　　“这，这是……” 　　马尔斯大声对手下道：“战斗法师实在难缠，再加上牧师辅助，相当棘手。还好，终归是被我们赶走了，弟兄们，对不对？” 　　一众手下齐声应道：“对！” 　　马尔斯对两人道：“所以，走吧。别再回来了。” 　　伊莎贝拉目瞪口呆：“不是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吗？” 　　马尔斯耸耸肩：“首领的意思是，一个老疯子已经够受的了，不想再见偏执狂，叨叨来叨叨去，烦。走吧！” 　　伊莎贝拉急了：“可我一定要见他！” 　　马尔斯不高兴了：“姑娘，你可是被抓两回了，别拿你的脾气考验我们的耐心。” 　　“可是斯内尔港的市民怎么办！”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他们？看，你的男朋友已经走了，还不追？” 　　伊莎贝拉一看，达克果然快步朝小船跑去，还一边跑一边挥手。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达克，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回来，回来！” 　　达克头也不回；“拉拉，看来这是光明神的意思，我们走吧，再战斗下去没有意义。跟这些战士一样，放弃荣誉，果断去给钱卖命，不也活得很自在吗？” 　　伊莎贝拉和马尔斯一起咬牙切齿地看着达克蹦蹦跳跳地往船上爬。 　　伊西丝面无表情：“面目可憎。” 　　达克爬上船去，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拉拉，快来吧，我们换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我们的新人生！” 　　“要走你自己走吧！你这贪生怕死的——” 　　伊莎贝拉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海里掀起一条四五米高的水柱！ 　　半截小船化作纷飞的木屑四处飞溅！ 　　达克和两个水手一头扎进海里，拼命向岸边游来，众人赶忙七手八脚地把三人拖上岸。 　　伊莎贝拉一步跳过去扶起达克：“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达克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你又搞什么鬼名堂了？” 　　“奥布里那老混蛋弄了那么多浮石史莱姆，肯定有没爆炸的，我在船屁股附近洒了点召唤史莱姆药粉，轰——嘿嘿嘿嘿。啊，别拧别拧！” 　　伊莎贝拉狠狠地在他腰里拧了一把，转向马尔斯，一脸庄严地道：“对不起，船坏了，请跟首领说，再来一艘！” 　　达克也无力地摇手：“好端端怎么会炸呢？这一定是光明神的意思，不走了，不走了！” 　　马尔斯跳脚大怒：“你们这两个混蛋！” 　　一旁的伊西丝嘴角却悄悄上翘了一下。 　　[155.第一百五十六章 速度与激情（1）] 　　指挥大厅里，奥布里的面色相当难看。 　　“我尊敬的亚尔林先生，种种迹象表明，您似乎一直在给我拆台。别忘了您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您不是要给斯内尔港留下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好让他们记起您和您手下的丰功伟绩？现在这个目的就快要实现了。” 　　“不是‘快要’，是已经实现了。”亚尔林朝库克使个眼色，库克投放出魔法影像，影像中是斯内尔港的混乱景象。 　　“这是刚才斯内尔港发送过来的实时画面。我不知道他们发这个过来干什么，但可以确认，那里已经彻底乱套了。” 　　影像中，无数人狂乱嘶吼着，冲向港口大圣堂，不时有人被挤倒，然后无数双脚从身上踩过，了无声息。 　　港口大圣堂前，万头攒动，无数只手挥舞着，疯狂地叫喊，好像层层叠叠的海浪，不断冲击岸边的礁石。排成数行的圣武士持盾执枪，严阵以待，把任何敢于试图穿越防线的家伙驱逐出去。 　　“有意思，”奥布里嘿嘿地笑了，“竟然知道躲进坚固堡垒把自己隔离起来，说明他们知道应对方法，也知道活尸史莱姆的厉害，谁告诉他们的呢？居然有看不见的盟友在帮我们，真是太幸运了！亚尔林先生，用一发空包弹彻底瓦解了港口的抵抗意志，您和您的手下真是太能干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现在可以停手了。” 　　奥布里摇头：“不不不，现在停手，我们就危险了。各国会认为我们是骗子，是虚张声势，只有干掉斯内尔港，让各国知道它的威力和可怕，我们才能在他们中间维持一种走钢丝的平衡。现在停手，是最愚蠢的！” 　　亚尔林道：“然而，军人的荣誉不允许我再做下去。” 　　奥布里一愣：“怎么，因为我欺骗了你们？” 　　“不，因为我们从不以毁灭家园来显示自己的超凡脱俗。” 　　奥布里哈哈大笑：“晚了，我可爱的伙伴，我们现在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了！怎么，要和我拆伙、窝里斗？你失去的不光是军人的荣誉，还有佣兵的信誉！你们将变成乞丐，在垃圾场和臭水沟里悲惨的死去！或者，被吊在绞刑架上，死后，还要被愤怒的市民剁成肉酱生吞掉！” 　　亚尔林淡淡地道：“自从耶卢撒冷战败突围到现在，有两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哪两句？” 　　“一句关于勇气，是突围前夕，军团参谋长汉尼拔长官说的，‘一个错误不能用另一个错误来纠正’。” 　　“听起来似乎有深意呢。” 　　“当时，我们知道自己被出卖了，成了弃子，期盼中的援军不会来。于是，很多人想自杀，用死来向大人老爷们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甘，但是，汉尼拔长官劝阻了我们。我们有的突围，有的战死，有的被俘，但是，一个自杀的都没有。战死者光荣，而突围和被俘忍辱求生者，则是留下前进的希望。横刀一割，那才是懦夫的行为。” 　　奥布里微笑：“看来，散伙已成定局。但是，就算您现在向港口的大人老爷们摇尾乞怜，也无法保持高洁的军人荣誉了！” 　　亚尔林淡淡一笑：“关于荣誉，我在刑场上听过一句话。” 　　“刑场？” 　　“数月前，在港口刑场公开处决了一名叫卡洛儿的魔女，您一定有印象吧？” 　　“当然，当时我也在场，这样的场合是搜集情报的绝佳机会，我怎么可能不去？”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魔女，她生命最后的呼喊让我感叹。” 　　“哪一句？” 　　“历史，将宣判我无罪。”亚尔林露出满足的微笑，“这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如果现在停手，至少，我没有犯下屠杀同胞的罪行，我没有为一己之私而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奥布里大叫：“你们这些叛徒！” 　　“我们不是你的手下，再说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我们背黑锅对不对？对不起，老子不奉陪了，抓起来！” 　　史蒂夫早就在背后盯着老家伙的一举一动了，听到长官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对准老家伙的腰椎，一拳轰去！ 　　刷的一声轻响，奥布里化作一片闪烁的蓝色光点，消失了。 　　亚尔林吃惊地四下打量。 　　通话法阵里传来奥布里的叹息：“果然，佣兵都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亚尔林先生，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理想；你未免把法师看得太简单了一些。真正的我正在试验场为活尸大炮做最后的调试，如果想拿我的脑袋向大人老爷们买好，就赶快来。” 　　亚尔林当机立断，命令库克：“下令，全员进攻试验场！不能让老家伙得逞！” 　　奥布里的声音继续传来：“来吧，各位，向我展示你们强大的攻击能力吧！你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啦！十五分钟之后，你们将会有一座无人的港口来凭吊！” 　　亚尔林问库克：“离试验场最近的小队是哪一支？” 　　库克噼里啪啦操作一番，道：“拉文那小队，全速突进，五分钟左右到达！” 　　“命令他们全速前进，十分钟内，攻破老混蛋的防御！” 　　“遵命！” 　　一道狂暴的火焰从拉文那的剑尖激射而出，狠狠劈在众人面前的十二米高墙上，墙体表层瞬间融化，变成赤红的岩液流下，然而，墙体并未开裂崩塌，屹立在众人面前的，是黝黑坚硬的金属。 　　“破魔钢？”拉文那吃惊地望着眼前沉默的、厚重的高墙。 　　接到亚尔林的命令，知道不必向城市下手的拉文那欣喜若狂，带领他的小队飞一般突进，只用了两分半钟就突到试验场附近。现在，隔着这堵墙，他们能听到升降台启动的轧轧声。 　　真正的活尸大炮，就在墙后！ 　　但是，这堵可恶的高墙，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拉文那大声向亚尔林汇报：“团长，这堵墙是破魔钢浇筑的，只能用物理攻击破坏，它太厚了，我们没有攻城武器！过不去！” 　　亚尔林大吼：“迂回！” 　　“来不及！只有十分钟！来不及！” 　　巨大的法力波动从高墙背后透过来。 　　“活尸大炮在充能！”刚才从发射掩体中撤出来战士大声向拉文那汇报。 　　“一发炮弹有接近一吨重，老家伙自己是装填不了的！” 　　“他装填得了！” 　　拉文那一惊：“刚才的空包弹不是你们装填的吗？” 　　“不，老家伙用魔能傀儡装填炮弹，我们标定好射击参数就被他赶出来了！ 　　“该死！”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我想，我有办法。” 　　众人回头，看到一身明晃晃的圣堂武士铠甲。 　　“阁下是——” 　　“皇都圣教特使希克斯图。我手下的四位勇士已经被奥布里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杀害了。我要为他们报仇，为斯内尔港二十二万无辜市民尽一份力。” 　　“圣使大人，现在没时间聊天，您有什么好办法，请快说。” 　　[156.第一百五十七章 速度与激情（2）] 　　希克斯图道：“既然这种防御不怕法术，那就用物理攻击来拆了它。” 　　拉文那道：“这点我们知道，但它太厚了，越往里越难拆。不怕圣使大人笑话，我好歹也是个六级大剑师，全力一击也只能斩出一道半米深的豁口，就算有您的神术加持，短时间内恐怕也打不穿它，其余的弟兄，只能是有心无力。” 　　希克斯图笑道：“谁说要我们动手了？魔能傀儡又不是只有奥布里能用，我们手上可是有极品魔能傀儡的。” 　　拉文那一愣：“您是说……” 　　“残酷天使！它的力量足以撕开这墙壁！” 　　拉文那面如死灰：“我已经让马尔斯送他们走了……” 　　“我们来了！” 　　马尔斯一路飞奔而来，达克背着伊莎贝拉，跟在后面撒腿猛跑，伊莎贝拉脸都羞红了，拿手捂着脸。 　　拉文那又惊又喜地迎上去：“怎么不请牧师小姐用加速术？” 　　“她很累了，精神力不足，发动残酷天使还不知道够不够，不能再用任何法术，跑又跟不上，就只能麻烦这位……战斗法师背着来了。” 　　“乔治大师，”希克斯图在队聊里问，“伊莎贝拉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这种情况下，残酷天使的效果会不会受影响？” 　　“一定会的！整体能力会明显下降。圣使大人，现在，把你会的增益法术，全给她用上！她强一分，残酷天使就强一分！” 　　“但是、但是……”希克斯图有些不忍，“增益法术效果减退以后，人会更加疲惫和虚弱，再加上残酷天使发动完毕以后巨大的消耗，她真的会死的！” 　　乔治大吼：“她还是斯内尔港，你选一个！” 　　“不要紧，”伊莎贝拉从达克背上爬下来，“我已经恢复了，没问题哟！给我加持吧，拜托了！快！” 　　希克斯图颤抖道：“伊莎贝拉牧师，加持越多，你的负担就越重；破魔钢无法传导法力，你造成的所有冲击，几乎会丝毫不减的反作用你自身，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是的，但我更知道，不这样做的后果，所以，大家，快啊！” 　　拉文那举起手中巨剑：“火焰之战魂，请赐予勇士以沸腾之力吧！” 　　红色的力量之炎在伊莎贝拉背后升腾而起，力量提升。 　　马尔斯举起击刺长剑：“雷电之精灵，请赐予勇士以闪电的速度！” 　　蓝紫色的雷光噼啪作响，伊莎贝拉的速度提升。 　　骑士杰罗与安塞尔同时上前，举起手中的盾牌与长枪：“远古勇士的灵魂啊，请赐予战士破除法术的障壁，守护勇敢之心！” 　　透明的波动障壁环绕在伊莎贝拉四周，法术抗性与反射性提升。 　　一旁的伊西丝忍不住问拉文那：“拉文那叔叔，给这个姐姐加持法术护盾有意义吗？” 　　“一会儿她肯定要冲击墙壁的，破魔钢无法传导法力，所有的法术波动和震波都会反过来打在她身上，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如果没有法术护盾……” 　　“明白了，”伊西丝举起手中的大镰刀，“虚空中升腾的元素精灵哟，请听我的召唤，降临于此吧！” 　　伊莎贝拉头上依次闪现出黄、蓝、绿、红四色光华，地水风火四元素属性伤害提升，这样，无论她使用哪一种属性制造伤害，都可以实现输出最大化。 　　众人的目光投向希克斯图，除了伊莎贝拉外唯一的神职者。 　　希克斯图缓步走到伊莎贝拉面前跪倒。 　　所有人大吃一惊！伊莎贝拉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扶希克斯图，但希克斯图顽固得像块石头，不为所动。 　　“罪人希克斯图，在此忏悔，为我过去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光明神啊，请宽恕我的罪孽！” 　　希克斯图展开双臂，伸向天空，将头深深地垂下。 　　“伊莎贝拉牧师，您的勇气与虔诚，让我深深地反省，让我深深地感悟到，要怎样做，才算一个真正的神职者！愿您与胜利同在，与光明同在！光明至上！” 　　所有人，包括伊莎贝拉在内，都忍不住齐声应道：“光明至上！” 　　巨大的银色十字架在希克斯图背后闪现，强烈的银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至高至上的光明神啊，请听我的祷告。主光明，求你把如鹰展翅上腾的力量赐予眼前的勇士，愿你的信徒超越自己的局限，仰望你的大能，确信你的拯救！求你打开我们信心的眼睛，开启我们勇气的心灵，为颂扬圣灵，攘除邪恶，降下永恒的圣光！” 　　希克斯图猛地抬起头，眼中光芒四射：“光明至上！” 　　天空中回荡着巨大的圣诗吟唱声，无数洁白的羽毛如同雪片从天而降，巨大的银色光柱覆盖四周，一切阴影被完全驱逐。 　　伊莎贝拉沐浴在如雪飘落的洁白之羽中，伫立于温柔而明亮的银色圣光中，她的背后，张开了一双巨大的、洁白的羽翼！ 　　“谢谢，谢谢各位！我一定，全力以赴！请大家快躲起来吧！” 　　众人知道，接下来这一击，将是威势十足的一击，纷纷逃开。 　　伊莎贝拉在众人躲避的身影中搜寻，却找不到期待的那个身影。 　　“真可惜呀，还想跟你说再见的，你这坏家伙。天国再见吧！” 　　“虽然有了这么多加持，可是状态……真的好差呀，不，就算用生命来交换，也要发动起来！曾守护过我的残酷天使哟，听我的命令吧，用我的灵、我的血、我的意志来交换，换取二十二万人的性命，我愿在地狱中永远轮回！请听我的召唤！” 　　她猛地扯断了十字架的珠链！ 　　十字架中射出无数条粗短的银线，在她体表形成无数道银色的圆形光斑，银斑延伸，扩大，连接成片，组建成光滑坚硬的外壳，将她包裹其中，外壳内壁向内迅速生长出厚重的、肌肉一般的填充物，无数条黑色的细线探出，在她的肌肤上织成一片细密的网，把她肌体的肌肉电信号和神经传导忠实地反馈给这具巨大的、人形的外骨骼。 　　一瞬间，伊莎贝拉失去了听觉、味觉、触觉和嗅觉，唯一的视觉也迅速被一层模模糊糊的灰色代替，唯一能辨别的，是眼前巨大的红色块状物——那是被她定义为攻击目标的，厚重的、坚不可摧的破魔钢防护壁。 　　“拜托了，残酷天使，你是大家的希望啊，动起来，动起来！我求求你，动起来！” 　　残酷天使颤抖着，举起了巨大的右爪。 　　“糟了！”希克斯图暗叫不妙，他是炼金术的外行，但即使是他，也能看得出，伊莎贝拉现在的精神力，操纵残酷天使已经极为艰难！这样的攻击，不可能击穿破魔钢防护壁的！ 　　希克斯图在队聊里大吼：“乔治，乔治，帮帮忙，救她，救她！” 　　“她的精神力大量损耗，接下来会全身麻痹，最后衰竭而死！攻击她，全力攻击她！” 　　“攻击她？你疯了吗？” 　　“残酷天使是一种智能操纵系统，它会对有威胁的目标做出猛烈反击！让这种无意识反击动作把整个机体带起来！好像划船，只要动起来，后面就快了！她还可以作一次回光返照的攻击！” 　　“回光返照？你的意思是——” 　　“她必死！让她死得有价值！” 　　希克斯图咆哮：“决不，决不！” 　　在众人即将绝望的时候，巨大的残酷天使挥动锋利的巨爪，一爪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157.第一百五十八章 速度与激情（3）] 　　痛，好痛啊！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迅速揭去了蒙在伊莎贝拉眼前的厚厚灰色纱幕，黝黑坚固的铁壁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 　　墙壁，是敌人啊，那就……去死好了！ 　　残酷天使猛地把巨爪从胸腔里抽出，还带出了无数红褐色的肌肉状填充物，甚至把一部分黑色的神经信号传导索也拖了出来。它疯狂地咆哮了一声，高高扬起巨爪！ 　　巨爪劈下！带起巨大的风雷之声！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坚不可摧的破魔钢障壁，被刨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残酷天使没有停止，第二击，双爪齐出，把障壁击得深深内陷，有些地方，已经被划穿了，有光透出！ 　　希克斯图快发疯了，狂吼：“全力——” 　　第三击落下！ 　　地动山摇，整个小岛似乎都摇动起来。烟尘腾起，遮挡了视线。 　　烟尘很快散去，巨大的残酷天使倒下了。它的身躯，扑倒在障壁上！ 　　伊莎贝拉精神力严重透支，她陷入了重度昏迷。那决死的第三击，没能发出全部力量。 　　所有人的手脚一片冰凉。 　　“不，不，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通信系统里传来奥布里的狂笑，响彻了整个小岛：“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们永远也过不来了！就等着看你们的一切，化为乌有吧！” 　　活尸大炮的炮管缓缓抬高，指向天空，瞄准了斯内尔港的方向。 　　“你这混蛋！”亚尔林狂怒地吼道，“老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扒皮抽筋！” 　　奥布里桀桀怪笑：“是谁帮我占领了此地？是谁帮我校准了目标？是谁帮我干掉了攻岛的港口卫队？我们都是一路人。” 　　“等一下！” 　　突然响彻全岛的巨大声音占据了众人的耳朵，大家吃惊地四下张望。 　　伊西丝跳起来：“是战斗法师！” 　　达克冷静的声音传来。 　　“奥布里，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的各位和你不同。他们和你一样有罪，走错了路。但是，正如两条相交的直线，他们仅仅是和你偶尔相交，却绝不会重合。” 　　达克稍微停顿了一下，道：“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第一团的各位，你们是有罪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委屈，不该由全港二十二万无辜市民承担。现在，他们的生命危在旦夕，你们准备怎么做？” 　　亚尔林的声音传来：“我愿以性命来赎罪。” 　　拉文那紧随其后，不管战斗法师能不能听到，大声道：“我愿以性命赎罪！” 　　紧接着，马尔斯、杰罗、安塞尔，甚至在指挥大厅里的库克和史蒂文纷纷大声道：“我愿以性命赎罪！” 　　达克冷静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将死去，我们的罪行与义举，将与这座岛一起，永远沉睡在海底。让是非功过，交给历史来评判吧！” 　　伊西丝拽住拉文那的衣角：“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达克道：“奥布里，听说活尸大炮不能打移动目标？” 　　奥布里狞笑道：“我已经启动了发射程序，三分钟后，它会自动发射，现在，就算你们冲进来，也没用了！除非，你能让斯内尔港跑掉！” 　　“斯内尔港是跑不掉了，但我能让活尸大炮跑掉。” 　　奥布里哈哈大笑：“失败者的嘴巴总是硬的！” 　　达克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戏谑：“奥布里，你别忘了，这座岛，可是一座会升降的岛。” 　　奥布里的声音突然噎住了，片刻之后，他大叫起来：“你在哪？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在哪？” 　　达克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我在岛的最底层，升降控制室。” 　　“我更改了操作权限，别说你这个私生子，就是罗德里格斯来了也没办法！” 　　“只能说，奥布里，你对这座岛了解还不够。它的升降控制由我父亲设计的浮石史莱姆和尼古拉斯的机械控制双系统共同完成。我对机械系统一窍不通，但对于浮石史莱姆，还是多少有些心得。” 　　“你、你要干什么？” 　　“在升降控制室下面，有六个大型的升降动力舱，每个舱里都装满了浮石史莱姆，通过控制阀向舱内注入营养素，控制史莱姆的繁殖，六个动力舱平衡做功推动小岛上浮和下降。” 　　“你没有权限，打不开控制阀！” 　　“我开控制阀干什么？只要往随便一个动力舱里加点料就行了。” 　　奥布里的声音听起来像狼嚎：“什么料？” 　　“杀史莱姆药粉，斯内尔港杂货铺出品，二十便士一袋。奥布里，小岛只要倾斜哪怕零点一度，炮弹也会失准。你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求骑士团的各位帮你重新校准诸元，当然，他们肯不肯，我就不知道了。” 　　奥布里嚎叫道：“你疯了！小岛只要稍微倾斜，就会彻底丧失平衡，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包括骑士团这些人，都会被扣在下面，活活闷死！小岛下沉时会掀起巨大的海浪，造成恐怖的巨大漩涡，没有任何船只敢靠近来救你们，整个过程会持续两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只能绝望地等死！你将是最先死的一个！” 　　“所以我刚才才会问骑士团的各位。各位，抱歉拖着你们一起去死了，去天国，你们再揍我一顿出气吧。” 　　亚尔林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吼：“向勇士致敬！” 　　所有骑士团成员全部肃立，用力地捶响了自己的胸膛，用这种礼节，向带他们慷慨赴死的勇士表达敬意。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颤，小岛悬崖上大片大片的黑色、褐色海藻开始脱落，接着，是石头簌簌滚落的声音！ 　　拉文那狂喜地大吼：“地面倾斜，地面倾斜！” 　　达克戏谑的声音传来：“各位，哪位精通计算的，帮我算算，奥布里先生的活尸大炮，这会儿能打到哪儿去呢？” 　　指挥中心的库克双手如飞，噼里啪啦一阵忙活，大声道：“以目前角度测算，炮弹将越过斯内尔港，落在海港东北海面！按照目前倾斜速度，每三十秒，距离增加一点五公里！” 　　小岛上顿时欢声雷动！ 　　库克继续道：“小岛将于一小时四十七分钟后倾覆！” 　　达克笑道：“各位，接下来这一个多小时，可不是垃圾时间，各位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就抓紧，而且，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先送奥布里先生上路？” 　　亚尔林大叫：“拉文那，带第一队，把奥布里那个老混蛋给我干掉！” 　　“遵命！” 　　“马尔斯，带第二队，去升降控制室，把勇士救上来！” 　　“遵命！” 　　“其余人，指挥中心集合，等待命令！” 　　“遵命！” 　　[158.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穷水尽（1）] 　　奥布里狼狈地向位于小道外侧的传送法阵逃去。 　　狡兔三窟，仅得免死。像奥布里这样聪明的法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刚来到岛上，他就秘密地安排了逃脱地点。 　　真是失误！ 　　奥布里咬牙切齿地想。 　　竟然被罗德里格斯的私生子坏了好事！不过这也没关系，经过这件事，我的名气一定会被众人所熟知，只要逃到多兰德以外的国家，一定会被奉为上宾的！ 　　只可惜复兴法师的梦想要破灭了。 　　奥布里一口气冲到海边一块巨大的礁石背后，现在刚刚过去十分钟，礁石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倾斜，再晚一会，连法阵也会淹没在水中，那就麻烦了！ 　　奥布里双手一合一开，礁石外壳哗的脱落，一扇全金属门缓缓打开，他立刻钻了进去。 　　好极了，法阵还能运作！等着瞧吧，你们这些混蛋，我一定会回来的！ 　　奥布里迅捷地爬上操作台，开始启动传送法阵。 　　“你去哪里？” 　　背后的声音让奥布里如坠冰窟，然而等他回过头来，又不紧张了，哈哈一笑：“我道谁呢，原来是伊西丝啊，找爷爷有事吗？” 　　伊西丝把手倒背在身后：“我没有你这样的爷爷。一对一，法师对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法力波动太明显了，我先找到的。” 　　奥布里抬起眉毛：“果然，只有法师才是法师的对手。怎么，没给大人帮上忙不开心，想抓住我去领赏？” 　　“随你怎么说。一对一，法师对决。” 　　奥布里大笑：“看你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头发都散了，你还能咏唱吗？我可以让你先开盾！” 　　“真的？” 　　假的！奥布里手中，一颗吞噬血肉的虚无之球瞬间成型。 　　哪有时间跟这臭丫头唧唧歪歪？多呆一秒钟就有一秒钟的危险，赶紧干掉她走人。 　　奥布里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来得这么急吗？你的镰刀呢？” 　　“太笨，扔了。” 　　“还真是干脆利落的决定呢，佩服佩服。” 　　“敌人突然说无意义的废话，一定有诡计。” 　　“你还开不开盾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开。”伊西丝说着，猛地把双手从背后端到前面，她手中拿的不是法杖，是一把能连射的魔能短弩。 　　奥布里的眼神瞬间凝固：“这……” 　　下一刻，呼啸的弩箭命中了他的肩膀，巨大的冲击力把法师脆弱的身体带得平平飞起来，一头撞在坚硬的岩壁上！ 　　虚无之球的咏唱被中断，魔法反噬！ 　　奥布里艰难地抬起头：“法师……为什么……” 　　“法师为什么没落？僵化的思想，程式化的施法过程，重理论而不重应用，真正的法师，应该是战斗法师！” 　　“没有……那种东西……哇！”一大口黑血从奥布里口中吐出来。 　　小女孩在他面前蹲下来：“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取之能用——这，就是战斗法师。” 　　门外传来甲叶摩擦的铿锵声，拉文那一脚踹开房门，大吼：“老混蛋，不许动！” 　　奥布里的脑袋沉重地垂下。 　　一副沉重的破魔钢铸就的枷锁铐上他的双手。 　　“拉文那叔叔，来得慢了。” 　　拉文那对伊西丝一笑：“你判断的还真准，要不是你，元凶就跑了，给你记一大功！”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去中央控制室集合。” 　　当他们押着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奥布里回到控制室时，小岛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倾斜，看来这岛确实要沉没了。 　　控制室门口，脸色苍白的伊莎贝拉静静躺着，达克垂着双手，静静地站在旁边注视她。 　　伊莎贝拉精神力透支过度，陷入深度昏迷。亚尔林和希克斯图都认为，她再次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伊西丝看看昏迷中的伊莎贝拉，再看看沉默不语的达克，牵牵他衣角：“喂，你，教我。” 　　达克看都不看她一眼：“没空。” 　　伊西丝放开手，悻悻地走开两步，突然噔噔噔跑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达克的大腿：“对不起，因为我，因为我们，姐姐她……” 　　“不是因为你，放手。” 　　“不！姐姐因为我们受伤。如果她醒不过来，”伊西丝咬咬嘴唇，“我来代替她，算赎罪好了。” 　　达克哭笑不得：“你胡说八道什么？一边玩去！” 　　“我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走！” 　　小女孩倔脾气上来了：“就不！你打我吧！打我也不放！” 　　“你鼻子顶我屁股上了，我要放屁，撒手。” 　　伊西丝啊的惊叫了一声，赶紧甩手跳开，完了才明白达克在骗她，嘴巴撅得老高。 　　拉文那苦笑道：“大小姐就这个脾气，您别见怪。” 　　“不。我想和伊莎贝拉单独呆一会，麻烦您把小孩看好。” 　　拉文那拉着伊西丝进入中央控制室，向亚尔林回报。 　　中央控制室里有三个人坐着，一个是亚尔林，一个是希克斯图，还有一个是个陌生的黑发黑眼男子。 　　见拉文那进来，亚尔林对他道：“这位是神级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先生的儿子——炼金术师乔治。他也发现了奥布里的图谋，和圣使大人、战斗法师一起潜入岛上。拉文那，你的侦查巡逻工作不到位啊。” 　　拉文那向乔治行礼：“感谢您！但是，这座岛很快就要沉没，十分危险，您亲自来到这里，实在不明智。” 　　“我们现在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有一条便捷的逃生之路，我父亲设计开发了残酷天使II型，刚才对小岛实施了轰炸，各位一定看见了吧，加载简易座舱，可以一次移走三人，在小岛沉没之前，我们中有六人可以安全逃脱。” 　　众人面面相觑，六人的话，乔治是一定在其中的，此外圣使希克斯图也必然在内，战斗法师达克功勋卓着，再加上大小姐，亚尔林、拉文那，正好六人。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库克果断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大部分人虽然表示支持，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如果大家一起慷慨赴难，那谁都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但现在既然有求生的机会，哪怕再渺茫，也总希望轮到自己，不是么？ 　　亚尔林摇头：“我和拉文那就算了，杰罗和安塞尔俩人眉来眼去好久了，从耶卢撒冷城下一路活着到这里，也算不容易，把我们两个换成他们吧。” 　　达克走进来道：“把我换成伊莎贝拉吧。说不定，她还有救。” 　　乔治道：“那莱莉怎么办？你跟她商量过吗？” 　　“哥们，”达克拍着乔治的肩膀道，“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地方，帮她找个好人家……” 　　外面传来响亮的岩石坠落声，中央控制室开始倾斜，众人从窗户望出去，最高的悬崖已经开始断裂脱落！ 　　乔治不为所动，道：“那么第一轮撤退的，希克斯图、杰罗、安塞尔，有没有异议？” 　　有人大叫：“我有！” 　　[159.第一百六十章 山穷水尽（2）] 　　大叫的人是希克斯图，他大声道：“我反对！活下去的希望应该留给真正的勇士，我寸功未立，实在不能列在第一位！” 　　乔治道：“那是因为，您立功的时机尚未到来。” 　　所有人一怔。 　　乔治继续道：“我们要考虑，活下去的人怎么办，他们不能背负着叛徒和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苟且偷生，这，就要靠您了。您的勇武和智慧将前皇家骑士团的勇士们集合在一起，合力打败了盘踞恶魔岛的疯子法师和他的邪恶手下，拯救了斯内尔港二十二万居民。” 　　所有人目瞪口呆。 　　拉文那叹道：“真是厚颜无耻的解释，但是，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呢？” 　　亚尔林大笑：“就这么定了！希克斯图大人，我们的声誉，就全靠您了！我们是拯救港口的勇士啊！” 　　“是的，”乔治一点都不脸红，继续道，“各位第二次拯救了港口。时间不多，请赶快准备。” 　　头顶传来气流的呼啸，一颗橘红色的流星划过，阿丽克希亚在中央控制室外的平台上空盘旋，准备降落。 　　杰罗和安塞尔知道团长等人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又欢喜又难过，流着泪和每一个人拥抱，众人也向他们献上自己的祝福，鼓励他们要勇敢地活下去。 　　希克斯图、杰罗和安塞尔钻进阿丽克希亚铁翼下的巨大吊舱，远远飞离了恶魔岛。 　　望着四人在远方的天际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亚尔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拉文那问道：“团长，想什么哪？” 　　“想想我们在天国，干点什么好。” 　　“天国？好啊，又可以和那些老兄弟们在一起了——不过，我们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光明神会不会让我们上天堂还难说呢！” 　　库克插嘴道：“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啊，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去。” 　　马尔斯叹道：“严格来说，我们还是办了错事的，港口的混乱，有相当一部分是我们造成的。” 　　“但是，”库克不服，“我们不是首犯啊，再说我们还反过来把居心叵测的魔鬼干掉了——总之不会让我们下地狱的。” 　　“好好，库克大神法力无边，动动嘴皮子我们就都去天国啦——我可以称呼您为天国的票贩子大人么？” 　　库克嘿嘿笑了：“巧了，我参军之前还真做过黄牛党。那您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裁缝！一直到十岁都跟针线打交道，后来给领主大人补衣服补得好，提拔我做了骑士扈从，从此就一路走下来了。” 　　拉文那呵呵笑着插话：“我祖上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木匠。团长你——” 　　“我？”亚尔林淡淡地道，“我的位置，当然比你们高那么一点。” 　　“哦哦，不知您是世袭男爵，还是子爵？” 　　亚尔林摇头。 　　拉文那肃然起敬：“难道是伯爵？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错，世袭一等封顶侯。” 　　“这是什么爵位？” 　　亚尔林郑重其事指着天花板道：“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含金钥匙，而是被塞给了一把泥瓦刀。后来得到父亲的真传，专精房屋封顶。所以，我的位置，当然比你们高。” 　　骑士团众人放声大笑，库克等人哈哈大笑着跪倒：“拜见封顶侯大爵爷！我们在天国的房顶，就拜托了！” 　　一片欢庆的气氛中，达克悄悄起身，走出了中央控制室，走到静静躺在简易灵柩里的伊莎贝拉身边。 　　“笑面死亡吗？这是一群真正的勇士。拉拉，我能陪他们一起去天国，此生无憾了——一个小警察干掉了想毁灭港口的邪恶法师！你相信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自己都不信。三个月，只有三个月啊！我从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的小警察，变成了能拯救二十二万人的英雄——呃，之一。如果，我没有走那条小巷；如果，我没有脑子一热跟着花帽去挑战德雷克商会；如果我不是在刑场上多管闲事，那今天的你和今天的我，还是你和我吗？” 　　伊莎贝拉的呼吸悠长而匀净，她睡着了，或许，永远都不会醒来。 　　“乔治的脑子活，尼古拉斯大师的水平高，他们一定有办法把你救醒。至于我，啥都不懂的傻小子，忘了吧。嗯，不，还是别忘了，到时候看看这个方向的海，那就是我埋葬的地方啊——也不一定，比如当你在海边漫步的时候，一具白骨从海里漂上来向你招手啥的，啊哈哈哈哈，我还真是没心没肺啊。等等，漂？” 　　头顶传来铁翼掠空的呼啸声，阿丽克希亚缓缓降落地面：“年轻人，你还好吗？” 　　达克无奈地摇头：“我还好，但伊莎贝拉，她……” 　　阿丽克希亚身上装备十分沉重，她费力地朝前挪动了几步，看了看伊莎贝拉，道：“她的情况很不乐观，一般的手段，是无法把她救活的。” 　　达克眼睛一亮：“那就是还有不一般的手段了？” 　　阿丽克希亚道：“很麻烦，而且成功率很低，一旦失败，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年轻人，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请慎重考虑，你真的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为她换一个或许只有百分之一机会的生还希望吗？” 　　“她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只是个会耍点小聪明的小市民，就让我这个小市民，获得一次跟英雄比肩的机会吧！” 　　阿丽克希亚的微笑如头顶太阳般灿烂：“年轻人，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么，我也有。” 　　达克的眸子里爆发出惊喜：“您的意思是——” 　　“我会尽量帮你把百分之一变成百分之一百。但是，你要活下来。” 　　达克大声道：“谢谢您！我不但自己要活下来，我还要让骑士团所有人统统活下来！” 　　“哎呀呀，吹牛可是会降低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哟。” 　　达克自信地笑道：“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救所有人的想法。” 　　“只是想法吗？” 　　“成了最好，成不了的话，”达克一摊手，“反正我也挂了，还能坏到哪里去？一小时，不，四十分钟后，麻烦您叫船来接我们。” 　　“你这孩子呀，真是！”阿丽克希亚故作嗔怒地瞪他一眼，“不过，我等你的好消息——乔治，我们回家啦。” 　　乔治无奈地站起身：“妈妈，我没帮上多少忙……”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你拯救了二十二万人啊！快到妈妈这里来！还有一位是谁？咦咦，好可爱的小姑娘呀！伊西丝？真是好名字。我喜欢！快来吧！” 　　伊西丝像受惊的小兔，一下子钻到拉文那怀里，连头都不敢抬。 　　拉文那莫名其妙地看着伊西丝，再看看笑眯眯的阿丽克希亚，不知道一向胆大的伊西丝怎么会如此害怕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 　　亚尔林看出了些端倪，上前道：“没有介绍，您就能一口叫出伊西丝的名字；再加上，您两小时内三次往返恶魔岛却丝毫不疲惫，难道，您是专精精神控制的法师？” 　　阿丽克希亚道：“小姑娘也懂一点精神探查的方法呢，不过，招呼不打一个就对长辈使用这种手段，可是很不礼貌的哟！不敲门就进来，怎么样，被门里的东西吓到了吧？” 　　伊西丝全身发抖如筛糠，脸色苍白。 　　亚尔林拍拍她的后背，对阿丽克希亚道：“小孩子不懂事，让夫人您见笑了。她是克莱姆森大人的女儿，大人殁后，我收养了她，平时疏于管教，有点无法无天的样子。小孩子有一怕，挺好的。以后，她就拜托您了！” 　　“忠良之后啊，我当然要尽心竭力照顾。请您放心吧。小姑娘，刚才阿姨不是故意吓你哟，是给你提个醒，不清楚对手实力就贸贸然使用精神探查，一旦遇到高手，轻则精神混乱，重则被剥夺自主思维，变成别人的傀儡哦，记住了吗？” 　　伊西丝战战兢兢地点头，阿丽克希亚笑笑，朝她伸出手，她虽然还有点发抖，但脸色已经好多了，也不知道阿丽克希亚跟她进行了什么精神交流。 　　“那么，我在铁牙庄恭候各位。这里有封信，是给团长大人您的。” 　　亚尔林一愣：“还有我的信？” 　　“当然，准确地说，只是一个签名，时间紧迫嘛。他是我家老爷的一位老朋友，也是您的熟人，希望您一定要鼓足勇气活下去！他十分期待与您和各位的再次见面。” 　　亚尔林展开字条，怪叫了一声：“汉尼拔大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拉文那等人轰地围上来：“参谋长大人？是参谋长大人的信？” 　　“一张字条，一张字条，只有签名，不是信！” 　　库克大叫：“真的是参谋长大人的字体，我认得，我认得！” 　　马尔斯也大叫：“我也认得！还活着，参谋长大人还活着！” 　　拉文那郑重地对亚尔林道：“团长大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突然又不想死了。” 　　亚尔林分开众人，大声道：“阿丽克希亚夫人，您……” 　　回答他的，是铁翼划过天空的声音，阿丽克希亚飞走了。 　　亚尔林无奈地叹了口气：“各位，恐怕，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通信系统里传来达克的声音：“如果不想死，马上来升降控制室，马上！我有办法！” 　　[160.第一百六十一章 勇者泡泡笼] 　　达克站在升降控制室的魔法影像前，负手而立。 　　“各位，我有一个想法，需要各位帮忙。” 　　亚尔林道：“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达克点点头，打开魔法影像：“各位，这些玩意儿你们一定还记得。” 　　亚尔林凝神观察片刻，道：“这不是奥布里设计的浮漂死神巢穴吗？看它们干什么？” 　　达克道：“奥布里的设计很巧妙，共分三层，最外层是气泡月莫，它不是一般的气泡，有很强的浮力和坚韧的外皮，能承受浮漂死神巢穴的强大弹射力，随着渐渐接近海面，它开始变薄，破裂，释放包裹在里的金属桶。金属桶在气泡破裂后跟海水反应，重量减轻，把内层的东西释放出来。内层上半部分是烈性炸药，下半部分是浮石史莱姆，浮石史莱姆迅速繁殖，把炸药托上海面。港口卫队的舰队就是这样被摧毁的。 　　亚尔林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对，”达克用力点头，“把我们自己装在气泡里，发射出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拉文那惊道：“这，这，这想法也太匪夷所思了！有过成功的先例吗？” 　　“没有，”达克坦然道，“我只知道我们的分量和金属桶不相上下，既然气泡能把它托起来，一定也能把我们托起来。” 　　马尔斯道：“但是金属桶的质地比较均匀，也不会跟气泡内壁发生碰撞，我们可不均匀！万一上浮的时候气泡破了……” 　　达克笑道：“所以我们要把自己封装在金属桶里。” 　　“你疯了！一旦浮不起来，那可是铁笼子、铁棺材！” 　　“不会，金属桶会跟海水起反应，一旦浮不起来，顶多是被海水压成馅饼。” 　　亚尔林摩挲着下巴：“听起来不妨一试。做过实验吗？” 　　“我刚才测试了一下，一个气泡大约能浮起四个满载的金属桶，重量远远超过我们的体重。而且，有利的一点是，浮漂死神巢穴的数量比较多，分布在小岛下部的礁盘上，现在的小岛整体向西北方向倾斜，东南方向的海底礁盘离海面近，我们从东南方的巢穴发射出去。”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小岛下沉带来的暗流和漩涡，我不敢确定气泡上升时不会被卷进去，一旦卷进去了，那可是直接奔着海底去的。不过，各位，世上本来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对不对？” 　　“桶里的空气能支撑多久？” 　　“最危险的是金属桶完全分解到海面的那一段时间，大约需要屏息两到三分半钟。” 　　周围传来剧烈的震动，小岛产生了明显的偏移，现在，每个人不得不抓住什么东西才能保持自己不滑倒。 　　“快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现在离海面最近的发射巢穴有五个，连我在内五十五人，每次五个，十一波，我们全部上去。” 　　亚尔林用力一点头：“没错，我们必须抓紧！拉文那，你带第一队先走！” 　　“明白！”拉文那大声招呼，“第一队，跟我来！” 　　第一波五个人全部老老实实蹲在金属滑道上，好像五尊雕塑，从巨大的金属传送滑道上渐渐消失，被送进巨大的金属注料口，等他们从另一端出来，已经变成了五个巨大的金属桶。达克猛地一拍控制台上黄色按钮，金属桶沿着金属滑道骨碌碌滚入浮漂死神巢穴的发射管。 　　魔法影像里，五个巨大的气泡迅速上浮！ 　　巨大的气泡从浮漂死神巢穴中冒出头，可能是因为金属桶的体积太大，气泡也显得格外硕大，简直让人担心要卡住，但气泡只是轻轻抖了一下，轻快地脱出了发射口，带着无数细碎的小泡沫飞速上升。 　　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逐着五个气泡，唯恐它们半途破掉，如果气泡破裂过早，失去了发射时的强大推力，只靠史莱姆的浮力是绝对无法浮上海面的，另外，金属桶一旦失去气泡保护，会立即和海水发生反应，强大的水压会直接把身体压成肉饼！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气泡颤抖着上浮，然后猛然破裂，大量白色的细碎气泡从金属桶四壁冒出来！ 　　亚尔林大吼：“怎么样，破早了吗？” 　　达克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刚刚好！” 　　众人的心略略放下了一点，紧接着又全神贯注地盯起金属桶来。 　　越来越多的白色泡沫迅速析出，可以明显看到，金属桶外壁在迅速变薄，上浮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达克切换了魔法影像的视角，这次的真视之眼明显是安装在一只金属桶下端，是个仰视视角。 　　虽然有不断冒出的泡沫扰乱视线，但可以明显看出，头顶黑沉沉的颜色在迅速变成深蓝，再变成浅蓝。 　　亚尔林的声音在发抖：“离海面还有多远？” 　　浅蓝色迅速变淡，一缕缕亮光好像镶嵌在浅蓝色丝绸中的银线，银线越来越粗，越来越粗！金属桶桶壁已经薄如蝉翼，其中人形轮廓清晰可见！ 　　虽然知道发射出去的气泡是不受控制的，但达克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金属桶马上反应完毕，接下来靠浮石史莱姆的推力。” 　　达克话音刚落，最后一缕金属色完全消失，里面的人猛地一抖，紧接着直直地沉下去！ 　　所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亚尔林死死地拽着达克衣领：“他有神智，为什么不能动？为什么不能动？” 　　“屏气时间太长，手脚不灵！” 　　达克瞪圆了眼睛，看着溺水者身下的棕褐色软月莫迅速变厚，把溺水者牢牢托住，起初像一张绷紧的网，然后是一张千疮百孔的床单，接下来是一块浅绿色的桌布，最后，变成中央白色、四周浅绿色的巨大胶质板，好似一双有力的大手，托着溺水者直上海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出水的那一刻。 　　哗的一声大响，溺水者被托出了水面！巨大的宽阔胶质板变成了一张平摊在海面上的大床，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人的身上，大量的氧气瞬间冲入肺里，溺水者手指抽动，接着是一条胳膊，一条腿，最后，他翻身跪起，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 　　远处，一艘涂成黑色的无帆高速突击舰正飞速驶来，迎着猎猎海风稳稳站在舰首的，正是罗伊斯。 　　升降控制室里顿时采声雷动！ 　　[161.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级突击舰苏格拉底号] 　　有眼尖的大吼：“那艘船，那艘船没有帆！天哪，这么快！还是铁做的！这太不可思议了！“亚尔林大怒，吼道：“嚎什么嚎，列队，列队！别耽误时间！” 　　嘭的一声，达克一拳擂在发射钮上，五颗巨大的气泡，再次从浮漂死神巢穴中冒出。 　　“大叔，你们看的时候，我已经安排第二组五个人进去啦。喏，后面还有。” 　　亚尔林大笑着擂了达克一拳：“好小子，真有你的！” 　　达克嘿嘿笑着，第三次拍下按钮：“第三组！” 　　亚尔林又惊又喜：“这么会工夫，已经出去十五个人了？” 　　达克却没有那么兴奋：“你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倾斜的速度越来越快？小岛上部，已经压到海面，我们在小岛下方，上面往下倒，把我们撬起来了。” 　　库克忍不住问：“这样，我们不是离海面更近一点了吗？” 　　达克一面挥手示意后面的人抓紧进入金属滑道，一面答道：“但是接下来就会迅速下沉，一旦开始下沉，就会产生巨大的漩涡，把周围一切都吸进去。” 　　“还有多久？” 　　“不知道。反正我们越快越好。”达克嘴巴忙活，手也不停，先后把四五两组发射出去。 　　头顶传来不祥的沙沙声，天花板开始有细碎的砂石落下。 　　亚尔林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还有多少？” 　　达克重重一拍按钮：“还有七组、三十五个――最后那一队下来，滑道拖不动那么多人！发射一组上一组！” 　　说话间，五、六、七、八组也被相继释放出去，达克头也不抬地对亚尔林道：“好了，你快去滑道蹲下。” 　　“你打定主意要最后一个走？” 　　“对，第十一组。” 　　“那谁来按发射按钮呢？” 　　达克愣住了，过了一会，他才笑道：“我搬把椅子压住不就行了？” 　　亚尔林道：“你走，我这样的罪人，注定没法回斯内尔港了。你走，你走――你干什么？” 　　达克从背后抽出狱眼晨星，对准了控制台：“你再废话，我就一锤子砸了它，咱们一块死在下边。” 　　“你！” 　　达克一只手绲嘏南掳磁ィ第九组被发射出去：“滚！” 　　头顶的天花板在开裂，亚尔林跳上滑道，深深地盯了达克一眼。 　　第十组成功发射，最后一组，亚尔林的第十一组，只有四个人！ 　　一块巨大的石块砸下！ 　　达克猛挥狱眼晨星，一锤把石头打得粉碎：“伊莎贝拉要是活过来，跟她说我永远……走！” 　　亚尔林觉得四下空气一紧，自己被装进了一个狭窄的金属桶内！ 　　天旋地转， 　　金属桶滚动起来，咚地撞在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一抖，唰的升了上去！ 　　剧烈的震颤和巨大的晕眩感好像一只巨手攫住了他，等他恢复意识，惊讶地发现，头顶是浅蓝色的海水，无数道粼粼的金光在头顶跳荡。 　　七级剑豪的实力让他拥有了远胜常人的恢复能力，虽然胸口憋闷，但四肢依旧充满力量，他的脚尖触到了坚韧的浮石史莱姆硬月莫，用力一踩！ 　　哗的一声大响，亚尔林直接从水下跳到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双脚稳稳地站在甲板上！ 　　一个戴着旧式红白双色圆顶花帽、穿一条短裤的青年急切地问：“达克呢？他没上来？” 　　“我看不到下面！” 　　花帽愤愤地一跺脚：“这家伙！就知道他会这么干！”说着，他猛地俯下身，手扒船舷，朝下凝神观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然不见达克的踪影。花帽猛一咬牙，把帽子摘下来朝亚尔林怀里一塞，一个倒翻身，咚地跳进海里。 　　亚尔林大惊，不远处，下沉的小岛只剩下小半截，小岛下沉产生的巨大水压把周围的海水疯狂地向中心抽去，这艘钢铁战舰周围的海水也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小岛沉没的地方狂奔，要不了几分钟，这里就会成为漩涡区，一旦被卷进去，那会被直接吸入海底的！ 　　这种无帆的铁船，谁会开啊？ 　　拉文那大吼：“团长，怎么办？” 　　“等！他能等我们，难道我们等不了他？” 　　马尔斯也大叫：“命都是他救的，还给他，也没什么！” 　　库克指着水面大叫：“有人，水下有人！” 　　水下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在拼命蠕动。 　　拉文那叫道：“拉住我！”说着，用力一蹬甲板，扑通跳进海里。紧随其后，库克、马尔斯等人纷纷拉成人链，抱住前面人的双腿，死命朝上拉。 　　拉文那的指尖触到了什么，似乎是一个人的头发，他不敢硬拽，顺着往下摸，确实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他抓住前面人的手臂，那人却拍拍他，示意他往后抓，他一把抓住背后那个，前面人点点头，松开手。拉文那是六级大剑师，力量奇大，能单臂挽住飞奔的惊马，胳膊猛一较劲，一下子就把后面那人从水里甩到甲板上！ 　　前面那人水性显然极好，背后分量一松，不用拉文那拖，双脚轻轻一踩水，身子一纵，扒住船舷翻上甲板。 　　他脚尖一沾甲板，好像一道离弦的利箭，嗖地钻进驾驶室，猛一打舵，一脚将舵轮底部的机掣踩到底，大吼一声：“趴下！” 　　他话音刚落，钢铁船的船尾就亮起刺目的红光，随着一阵刺耳的嗡嗡声，铁船猛地窜起来，带起巨大的水花，好像一只跳出水面的鱼儿，一下子从轰鸣的漩涡边缘窜了出去！ 　　巨大的冲力险些把亚尔林他们甩下船去，他们紧紧伏在甲板上，动也不敢动。 　　铁船开出了漩涡区，四周的海水变得温柔而平静，速度减慢，最后停下。刚才驾驶船只的人从驾驶室里跑到被拖上来的达克身边，用力把他腹中的水挤压出来。 　　达克哼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罗……罗……伊斯？” 　　罗伊斯蹲下，拍拍他的脸：“放心吧，所有人都在这儿了，五十五个，一个都没死！尼古拉斯大师让我来接你们，你先别说话，休息一会！” 　　说着，罗伊斯从亚尔林手中取回花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朝众人施了一礼：“一级突击舰苏格拉底号舰长罗伊斯，向各位问好！” 　　[162.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返斯内尔……下水道] 　　苏格拉底号的会议室很小，里面只能坐五六个人，最中间，汉尼拔正襟危坐，在他之下，亚尔林、拉文那、马尔斯等人依次落座，最下面还有一个精神萎靡、打着水嗝的达克。 　　汉尼拔微笑道：“首先我们向这次行动的最大功臣、1643佣兵队首席战士达克表示祝贺！” 　　亚尔林他们面面相觑：“战士？他不是战斗法师吗？” 　　汉尼拔笑道：“你们从哪里听说了这种神奇的法师分支啊？” 　　“呃，大小姐……” 　　“明白了，你们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然后就不断找论据来证明这个错误观点。” 　　亚尔林不好意思道：“其实这样也不错，如果早知道他是战士……反倒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结局了。” 　　马尔斯笑道：“团长，你刚才想说的一定是‘早知道是战士，一只手就把他拿下了’，对不对？” 　　想起自己被达克这毛头小子糊弄，众人不禁失笑。 　　汉尼拔问达克：“既然前面五十多人都平安上来，为什么你却费了半天工夫，还差点命丧海底？” 　　罗伊斯愤愤的声音从头顶的通话法阵里传来：“不知他发了什么神经，把兵器一起带着！我不知道，差点给他拽海底下去！” 　　“兵器？” 　　“他那把要命的锤子！纯破魔钢打的！我的女马呀，足足得六十斤吧？不沉才怪！” 　　达克无力地抬起眼睛：“我，我觉得，它还有用。” 　　“这样吧，”汉尼拔道，“你也很累了，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有我们。” 　　“好。”蔫头蔫脑的达克缓缓起身，扶着舱壁，慢慢地离开了会议室。 　　等达克出门，汉尼拔道：“各位，经过这一战，你们已经是死人，不能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很清楚，恶魔岛一战疑点太多，自己的屁股不干净，能就此撇清，再好不过。 　　“圣使希克斯图大人帮了我们，他在斯内尔港宣称，我们为了保卫港口，选择炸沉小岛与活尸同沉。一同慷慨赴难的还有勇敢的达克警官和秉承正义的伊莎贝拉牧师。” 　　众人唏嘘不已，库克笑道：“这么说，这倒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只要换个身份、小心一点，以后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但事情没有结束。我们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继续生活，比如，我现在是市政厅城市管理处的公职人员。各位也有不同的选择。” 　　亚尔林道：“您尽管说，是做佣兵还是扮土匪，都不在话下。” 　　“五十五个人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以雇工的身份到铁牙庄，给尼古拉斯先生打工去。” 　　以库克和史蒂夫为首的年轻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尼古拉斯是早在耶卢撒冷之战时就认识的炼金术师，对大家帮助颇多，炼金术又充满诱惑力，跟着他干，说不定会再出个神级炼金术师啥的。 　　汉尼拔继续道：“第二部分，以前没在斯内尔港露过脸的弟兄，加入1643佣兵队。” 　　马尔斯微微点点头，作为一军之中最锐利的刀锋，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实在不愿意去种花草缝衣服，假装也不行。既然1643佣兵队的战斗法师——战士如此强悍，加入进去，想来也不会辱没了自己手中的刺剑。看看旁边，有不少身强力壮的伙伴都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估计自己的佣兵之路不会孤单。 　　汉尼拔站起来：“第三部分，早就在军部挂过号的、有指挥才能的，比如亚尔林、拉文那，你们就算烧成灰，也会被人一眼认出来。你们从此，必须隐没于黑暗之中，去做别人想做但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 　　亚尔林、拉文那等一部分功勋老兵同时起立：“听参谋长大人安排！” 　　“你们的归宿，在斯内尔港的下水道。如果一切顺利，大约十年后，我们这些人，就可以重新挺直腰杆，在阳光下行走了。” 　　亚尔林奇道：“下水道？十年？” 　　“对，说严重一点，多兰德王国，不，整个大陆的福祉，就寄托在你们这些人的身上。”说着，他把一张名单推到亚尔林面前，“名单上这些人，通知他们。正如我当初制定突袭耶卢撒冷的计划一样，为了保密，若有不从的，杀。” 　　亚尔林和拉文那对视一眼，一起点头。亚尔林道：“听起来您有一个完善的计划，那么，能否告知我们，船只一靠港就会被发现，我们该如何潜入呢？到达下水道之后，又该找谁接头呢？” 　　“过一会就知道了。” 　　这时，头顶的通话法阵亮起，传来罗伊斯的声音：“本舰即将下潜，请各位保持镇静，不要随意走动。” 　　亚尔林大惊，下潜？要把船凿沉么？疯了？但是看看汉尼拔一脸淡定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 　　一片寂静中，众人觉得舰身微微一抖，开始加速。 　　等了数分钟，拉文那道：“还在加速？现在这么高的速度，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进入港口的观测范围吧？” 　　他话音未落，舰身突然猛地一抖，开始转向。 　　“转向？这也不是下沉……” 　　“不！”库克大叫，“是在下沉！舵轮打死，利用舰首转向偏侧产生的扭力，把舰首按到水里去！天才！设计师是天才！天哪，是如何实现密封的？是如何实现平推动力为向下动力的？材料学、动力学的伟大进步！那些划桨和风帆战船都可以去死了！” 　　说话间，苏格拉底号缓缓沉入了水底，无声而迅速地向斯内尔港接近。 　　“再怎么潜水，总要浮上来停靠在码头吧？还不是要被发现？” 　　“不一定，也可能买通码头的官员。” 　　“但人多眼杂，不可能把码头上所有的官儿都买通了吧？还有引水员、搬运工、小舢板的老板呢？” 　　“好吧，你赢了。” 　　“……赢什么赢啊，还没回答问题呢！” 　　在众人的惊叹和质疑声中，苏格拉底号缓缓上浮。 　　通话法阵再次响起：“各位，我们到了，可以到甲板上来了。” 　　甲板舱盖纷纷打开，骑士团的众人纷纷走上甲板，他们诧异地发现，苏格拉底号正停靠在一条地下暗河里，头顶是光滑平整的穹顶——这里，似乎是一个幽长的地下水洞，被改造成了可供停泊的小型码头。 　　亚尔林忍不住问：“这下面居然有能容纳一艘船这么大的水洞，真是不可思议，我们是在港口地下吗？” 　　罗伊斯走过来道：“严格说来还不是，这条通道有一半从斯内尔港的礁盘一直延伸到海里。顺着这条洞逆流而上，走大约半个小时，才真正到斯内尔港的正下方。我们上去吧。”说着，罗伊斯轻轻一跳，从甲板跳到旁边的栈桥上，带着众人向洞穴最深处走去。 　　走不多远，前面突然亮起灯火，一霎那，洞顶、侧壁、众人面前，纷纷亮起雪亮的光石灯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紧接着，巨大的欢呼声响彻洞穴！ 　　亚尔林诧异道：“是什么人在迎接我们？” 　　豪爽的大笑声回荡在洞穴里，一个满脸刚扎须的络腮胡子大笑着向众人张开双臂：“骑士团的各位英雄，下水道之王、黑暗之神的仆从彼特拉克向各位致以黑暗的问候！” 　　[163.第一百六十四章 出路（1）] 　　当达克走出长长的地下暗河隧道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市，城市四周是一片漆黑和死寂，而中心部分却灯火闪亮，一条笔直的、能容四车并行的宽阔大道从脚下一直延伸向城市中心。 　　“这是……哪里？” 　　罗伊斯用力拍响他的肩膀：“下水道第四层，伙计，这是我们战斗过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宰掉了一只史诗史莱姆，你忘了？”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城市？” 　　罗伊斯道：“当初乔治选了彼特拉克，真是选对了人，这家伙能干得很。还记得那场我们发动的大洪水吗？用史莱姆堵了截留管，逼洪水倒流，把负一层的毒贩和侏儒杀手集团扫了个干净。正好给彼特拉克的黑暗王国扩张提供了方便。他一边整合下水道残余势力，一边跟尼古拉斯大师合作，利用各种炼金术设备和技术，把这第四层变成了地下世界的乐土。” 　　达克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下水道能有多少人？光开凿这个巨大的地穴，至少得动用八千人吧？” 　　罗伊斯大笑：“主体工程一个人都没用，你忘了那只史诗史莱姆了？这就是它掏出来的！苏格拉底号潜进来那条地下暗河，是乔治开着掘进机械冲进来的、连通大海的那条路。彼特拉克在原来洞穴的基础上稍加扩建和改动，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座城市有多少人？” 　　“只有八百左右，勉强算个村子吧，但人数每天都在增长，有上面三层下来的，也有从地面上下来的——地面上过不下去的人太多了。乔治捏出来的那个黑暗神教，现在有不少教徒了，彼特拉克打着‘地下天国’的幌子四下拉人入伙。他现在绝对是斯内尔港第一大蛇头。” 　　“地上不管么？市政厅、光明神教会不管？” 　　“逃下来的又不是什么富商巨贾，尽是些活不动死不了的穷光蛋，早点打发下来还多黑一笔救济钱粮。再给几个管事的官儿塞几个小钱，一切都解决了。” 　　“听起来彼特拉克不差钱？” 　　“炼金术材料走私。自从光明神教要求一切炼金术材料统购统销以后，炼金术师们全傻眼了，得拿着原来三倍的钱去买那些质廉价高的、教会提供的破烂材料。下水道里很多材料比如蝙蝠牙老鼠尾龙舌草，都是地道货。另外，还可以利用史莱姆从海底提前金属矿物进行精炼。” 　　达克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道：“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和地面爆发冲突的！” 　　罗伊斯点头：“那是一定的。所以，原皇家骑士团的各位，就来到这儿了。” 　　达克大为惊恐：“你别跟我说这一切都是乔治策划的！” 　　“当然不是我。” 　　乔治从背后赶上来：“两位，我们又见面了。达克，活着的感觉还不错吧？我也是在知道他们真实身份之后才给他们想到了这个容身之地。至于以后他们何去何从，暂时没有考虑。” 　　达克悻悻道：“信你才怪！” 　　乔治道：“我不是什么圣人，但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两位，想想你们的遭遇，想想躺在床上的伊莎贝拉，再看看这些像老鼠一样躲在下水道里还兴高采烈的可怜人，这都是谁造成的？” 　　达克和罗伊斯的脸色都很难看。 　　乔治哗地抖出一张纸：“你们看这个。” 　　罗伊斯接过来，发现纸是被裁开的，上面全是表格，只有一行行数字，没有表头，问：“这是什么表？” 　　“德雷克商会1642年12月到1643年12月赎罪券认购表。” 　　黑暗中，一坨金黄色的便便，不，头发缓缓移动过来。 　　达克对这堆金黄色的头发印象深刻：“你是德雷克商会的金可拉？” 　　脸色苍白的金可拉点点头：“是我，谢谢各位还记得我。”说着，他在胸前划了个逆十字。 　　“你这个手势——” 　　“我已皈依黑暗的怀抱了，当然，在地面上，我还得做出信仰光明伪神的样子。” 　　“你……发生了什么事？” 　　金可拉苦笑了一下：“自从德雷克商会地下活尸爆发事件后，商会一蹶不振，现在，我的父兄只能委身光明伪神教会，一切的利润，都要优先供给教会。” 　　达克冷冷地哼了一声。 　　罗伊斯拍拍达克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情绪化，问金可拉：“这张表有什么蹊跷吗？” 　　“有。每一笔认购赎罪券的数额都很大，最少的一笔是三十万镑。”他把另一半纸递过来，“这是资金流动方向。” 　　罗伊斯看了一番，皱起眉头：“库里尔教团？斯诺威教团？从来没听说过！” 　　乔治冷笑：“当然不会听说过，这些教团存在时间最多不过一周。它们是些松散的苦修士组织。” 　　“苦修士……”这三个字好像一道闪电划过达克的脑际，他猛地抬起头，“苦修士的领袖不就是光明行者乌尔比诺么？” 　　乔治继续冷笑：“完全正确。这些钱到了哪里，还用问？其实乌尔比诺老先生一点都不苦！” 　　罗伊斯道：“他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金可拉拿出第三张纸：“这些钱的最终流向，是皇都附近的苦修士团。” 　　乔治道：“据我所知，作为这一任教皇的有力竞争人选，他不但没积极参加竞选，还主动来到斯内尔港，做出一副淡泊名利、彻底放弃选举的样子。当然，结果也很清楚，原教旨派的格里高利当了教皇。” 　　“乌尔比诺到底要干什么？” 　　“格里高利权利欲极强，斯内尔港问题连连，他正好借此机会加强控制。大商人和炼金术协会首当其冲，等到民怨沸腾的时候，就是他早早卷铺盖走人的时候。” 　　罗伊斯道：“明白了，所以乌尔比诺要暗地发展实力，随时取而代之？” 　　“当初竞选教皇，六大主教中，除了早早溜到斯内尔港刷声望的乌尔比诺，另外四个全给格里高利收拾了。现在格里高利春风得意，各位想想，一旦格里高利倒了，唯一有能力接替教皇职务的是谁？” 　　罗伊斯强笑道：“不管上台的是阿猫还是阿狗，反正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有什么区别？” 　　“有。”乔治朝金可拉一抬下巴，金可拉又取出第四张表。 　　达克几乎崩溃了：“怎么又一张？” 　　“事实胜于雄辩。金可拉，说说，这是什么。” 　　金可拉捏着纸送到罗伊斯面前，却不松手：“这是圣卢安思教团与炼金术师材料贸易的结算清单。钱第二次倒手。” 　　罗伊斯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怪了，一般都是炼金术师出钱买材料，怎么这个圣卢安思教团是从炼金术师手里买材料？而且这价格，是正常交易价格的三倍，这不是亏钱的买卖么？简直像给炼金术师送钱一样。” 　　金可拉松开手指，露出收款人的签名。 　　“收款人，是奥布里。” 　　达克和罗伊斯发出难以置信的叫喊。 　　[164.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路（2）] 　　乔治道：“这并不能说明乌尔比诺和奥布里有勾结。只能说，奥布里被乌尔比诺利用了。” 　　达克道：“奥布里干掉斯内尔港，对乌尔比诺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斯内尔港完了，但在他庇护下的人却能活下来。光明神教的声望，不，他的声望必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那还有希克斯图呢？他可是皇都特使！” 　　“希克斯图如果不是命大遇上我们，会如何？早被立功心切的伊西丝干掉了！到那时，曾经皇家骑士团的英雄变成了杀人狂魔，和奥布里一起背黑锅。乌尔比诺成为英雄。这个乌尔比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披着神圣外衣的恶魔，是让伊莎贝拉躺在灵柩里的凶手！” 　　达克冷笑一声道：“但老家伙没想到，希克斯图当了这个英雄！” 　　“没错，我们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是没这么简单，希克斯图风头正劲，一时打压不下去，但弱点是太年轻，在皇都根基尚浅，我猜老家伙下一步肯定要动用在皇都的关系，借高升的名义把他调回皇都，给一个虚职，架空他。” 　　“我们怎么办？” 　　“目前无能为力。我们在皇都有什么影响力可言？现在我们自身难保。” 　　“自身难保？不可能吧，我们又没有得罪乌尔比诺。再说他有什么理由跟我们作对？” 　　“炼金术：活尸大炮、活尸史莱姆、残酷天使……哪一项不是屠城灭国的利器？如果掌握在光明神教手里，会怎样？掌握了这些技术的人，会怎样？” 　　罗伊斯急道：“那你爸妈岂不是很危险？赶快叫他们躲一躲啊！” 　　乔治平静地摇头：“他们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他们本来可以坐视，但是，他们不能。” 　　达克和罗伊斯黯然神伤。 　　这样疯狂的技术和兵器，都会把各方势力变成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当阿丽克希亚夫人的铁翼划破苍穹的一刹那，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达克声音有些发抖：“他们怎么做？” 　　“我爸爸已经跟我交代过了，他要彻底、完全地倒向光明神教会。” 　　“什么？” 　　乔治身子软了软，咚的一下，跪倒在地，头沉重地垂下。 　　“他们抛弃尊严、抛弃灵魂，去做教廷的一条狗，只为了给我，给我换回做人的权利……”乔治哽咽了，“教会允许我……出外……游历。” 　　乔治颤抖着，举起一个水晶球。水晶球投射出尼古拉斯夫妇的影像，两人都在微笑。 　　尼古拉斯先道：“我的好儿子，你给了爸爸许多惊喜，谢谢，谢谢你！从你出生到现在，爸爸只教你炼金术，没教你别的，现在，你能走在正路上，有正直勇敢的朋友，有今天的成就，真让我太高兴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儿子，爸爸今天要去赎罪了，为年轻时的罪恶，为沉溺于技术进步却忽视了人类自身命运的疏失。我答应向光明神教会坦白自己的一切研究，把我所掌握的一切技术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们，代价是，换回你的自由。他们误以为，你所有的思路和技术，都是我提供的，他们错了，哈哈哈，他们错了，大错特错！他们将为这个错误，付出高昂的代价！ 　　“自由和勇气，是炼金术的双翼！你已经有过出外游历的经历，这第二次，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满载而归！十年之内，我和你妈妈肯定会衣食无忧，也肯定会有新的成果，这意味着，教会会更强大。但我坚信，展翅翱翔的雄鹰，一定能击败笼中的金丝雀！儿子，罗德里格斯叔叔已经用他的生命告诉你，哪条路可以走，哪条不可以走！和你的朋友们，沿着正确的方向飞吧！ 　　“磨硬自己的翅膀和爪牙，早日归来，用凶猛致命的一击打败我们的发明，救赎我们的罪恶，解放我们的灵魂！努力！” 　　尼古拉斯的影像逝去，取而代之的是阿丽克希亚夫人。 　　“乔治，我的儿子。在这最后的时刻，我要向你坦白。我……并非人类，是一种专精于精神控制的强大生物，至于到底是什么，请允许我暂时保留一个母亲的自尊。当我在数万年的沉睡中醒来时，邂逅了你父亲。好奇的我读取了他的思维，然后，在我面前，展开了一个名为炼金术的、虽然幼稚得可笑却五光十色、充满无尽可能性的世界。我开始追随他，以人类的思维去思考，去判断，去充满欣喜地看着这个世界一天天变得完善，也时时充满喜悦地审视自己的内心，看着那冰冷的杀戮谷欠望和毁灭本能渐渐被温情填满。 　　“我接受了他对我的改造，改变了自身的形态，以人类女性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并立下誓言，永远不再使用那些抹杀心灵、消灭思维、融合灵魂的残酷手段来追求盲目的快感。后来，一种新的情愫渐渐在我心里萌发，我发现，自己渐渐爱上了这种生活，这种美妙的、前所未有的情感。说到这里，你也应该努力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了吧？赶快啊孩子！ 　　“再后来，你的出生，带给我无限的欢欣，你太聪明了，很小的时候，就判断出了我异于常人的身份。你敌视我、疏远我，我完全能理解。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太短暂了，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只是充满了对我的仇恨和厌恶，那你的生命、我的生命，统统都会留下无法弥补的缺憾！ 　　“幸运的是，你终于还是接受了我！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我几乎要跪下来感谢神——不，按你的说法，感谢上苍！可是，那些狂信徒们、那些打着神的幌子肆意横行欺压良善的恶徒们，他们注定不愿意给我们平静美好的生活！儿子，别为我们担心，站起来，去变得更强，去成为解放者，解放你自己，解放我们，解放这世界！我们会为你祝福的！愿自由和勇气常伴你的左右！” 　　影像渐渐逝去，乔治依然跪地不起，他还没从巨大的悲哀中摆脱出来。 　　达克却不能等，一把把他揪起来：“起来，我不信你没有反制的办法！” 　　乔治坚定地道：“有！但不是现在！” 　　达克直勾勾瞪着他：“我现在就想知道！我要让那些披着牧师袍的恶棍和他们的官僚走狗知道我们的厉害！” 　　“正如你那天巡逻时走进的小巷，达克，一旦你选了这条路，今生都无法回头了。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说！” 　　乔治望向罗伊斯。 　　罗伊斯轻笑一声：“我已经向商会递交了辞呈，不再是汉密尔顿的水手冲锋队长了。我们一起！” 　　一旁的金可拉第二次划了逆十字：“三位，我还有事情要做，先告辞了。”说着，他快步隐入黑暗。 　　达克和罗伊斯望向乔治。 　　乔治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阴冷的微笑：“各位，请把苏格拉底号、残酷天使、活尸大炮、以及使魔加在一起，看看我们将得到什么。” 　　[165.第一百六十六章 史莱姆周期表] 　　铁牙庄的小会议室里，达克、罗伊斯、莱莉和伊西丝正襟危坐，听着乔治的讲解。 　　“各位，如果凭借手头的四样炼金术发明，攻占斯内尔港，你们会怎么做。” 　　伊西丝对残酷天使印象深刻，立刻站起来道：“给我十架残酷天使，十分钟我就能全灭城市卫队的飞空艇分队。” 　　罗伊斯道：“那我也不多要，十艘苏格拉底号同级别的潜水突击舰，分分钟教海军做人。” 　　达克道：“最后是配备使魔的小分队地面突击，夺取城市。” 　　伊西丝一皱眉：“如果遇到六级以上强者呢？” 　　达克一摆手：“当初我们四人在下水道，二级水平不到，凭借使魔和以使魔为核心搭建的通灵塔，硬是跟史诗生物拼了个平手。” 　　伊西丝目瞪口呆。 　　莱莉嘿嘿笑道：“还有活尸大炮没用呢。飞空艇部队全灭，地面打不赢，如果龟缩不出，就叫他们尝尝活尸大炮的厉害。” 　　达克道：“他们一定会全力突击活尸大炮。” 　　莱莉笑得很灿烂：“让他们来吧，残酷天使和使魔小队，不，大队半路杀出，一个埋伏，港口最后的机动力量就完蛋了。 　　剩下的，嘿嘿嘿。” 　　除乔治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乔治慢悠悠道：“这还仅仅是四种技术。” 　　达克忍不住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要修复并改造恶魔岛，把它打造成能制造各种炼金术设备的巨大工厂，强大的浮游攻击平台，最后，发展为在空中飞翔的天空之城。” 　　所有人全哑巴了。 　　过了半天，伊西丝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打算用它毁灭全世界吗？” 　　“我不想走罗德里格斯的路，只是想让那些肆无忌惮者知道，有一种他们畏惧的恐怖力量，时时高悬在头顶！” 　　达克猛地站起来：“我不同意！他们会拼命把你丑化成魔鬼，然后用种种方法来消灭你，你这是自寻死路！” 　　“谢谢，伙计，我还分得清远期目标和近期目标，离那一步还远得很呢，时机也远远没有成熟，既然父母给我定下了十年期限，我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当光明神教的谎言再也无法自圆其说、成为所有人眼中钉肉中刺的时候，就是我们奋起的时候！” 　　门口传来了冷冷的声音：“算我一个！” 　　这声音让达克如遭电击，他颤抖着回过头，看到了那熟悉的淡紫色长发。 　　“伊莎贝拉？你好了，你好了？” 　　乔治向伊莎贝拉微微颔首：“祝贺你康复，看来，我母亲的治疗方法有效。” 　　“感谢阿丽克希亚夫人赐予我重生的机会，只是，她……” 　　“我父亲年事已高，她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这是她自愿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是，乔治，如果你要做什么，请务必带上我！” 　　“我要做的是对光明神教极端不利的事，你也要参加？” 　　“我不能坐视我曾经钟爱的东西被居心叵测之徒毁掉。它曾经无数次拯救我，现在，我来拯救它。” 　　“那么，1643佣兵队第一分队，集合。队长大人，请下令。” 　　莱莉挺胸凸肚地站到前面，双手朝腰间一叉，道：“有件事我说明一下，从今天开始，由于新力量的加入，我们成为第一分队！新力量是原皇家骑士团的部分人员，他们成为第二分队！队长是‘闪光螺旋’马尔斯，下辖十六名队员，各位，我们要努力，作为元老，不能让这些新人比下去了！我们第一分队，也有新人加入，伊西丝，六级法师！欢迎！” 　　众人对伊西丝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是全队最强战力了。 　　伊西丝提起裙裾，向众人优雅地回礼，不亢不卑的姿态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莱莉接着道：“各位，我们接下来的任务相当漫长，我们将离开斯内尔港，浪迹天涯，或许三年、五年甚至更久。过程中我们当然可以通过传送法阵回来，但一定不会很频繁。各位愿意吗？” 　　所有人，包括乔治在内，义无反顾地点下头。 　　达克问道：“老妹，你的毕业证书怎么办？” 　　莱莉笑道：“老哥你别担心，维斯特老师已经把一切都办妥了，反正那东西带着也没用，先寄存在学院。或许，十年以后，它会成为学院的镇院之宝呢。” 　　达克无语。 　　莱莉道：“那么，按照我们的大金主、铁牙庄现任大当家乔治先生的委托，我们要找到六种超级史莱姆，来帮助他实现重建恶魔岛的愿望！这将成为我们下一阶段的行动目标！” 　　说着，莱莉走到一面白墙边，拍拍手，示意众人注意。 　　“各位还记得下水道里历尽千辛万苦找来的狄德罗的日记吗？狄德罗就是罗德里格斯年轻时的化名。 　　他用隐语记录了一部分自己的研究成果。现在，其中的一部分，已经被尼古拉斯大师、乔治和我联手解译了。” 　　达克紧张地问：“发现了什么？” 　　“罗德里格斯提出了一个关于史莱姆的不可思议的观点，那就是，史莱姆的种类虽然千差万别，但相近地域的史莱姆能力和特点是有规律的。它们的存在并非神的意志，而是自己适应环境和不断演化的结果。所以，他根据这个假设，制作了一张表。” 　　“什么表？” 　　“史莱姆周期表。”说着，莱莉一挥手，一张五彩缤纷的表格影像投映在白墙上。 　　莱莉吃惊地站起身，凑近观看：“这是……按照地水风火光暗六大元素色彩排列的吗？” 　　“对。颜色越深，代表环境越极端，凡是未发现的史莱姆品种，一律画了问号。” 　　“最上面的银色史莱姆，代表的是幻想中的‘原初史莱姆’，它可以无条件地改变自身来适应环境。” 　　“对环境要求几乎为零？好脾气史莱姆？天使史莱姆？” 　　“可以这样理解，那么，与天使相对的，你看最下面。” 　　最下面格子里，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色，仿佛一团不祥的云雾，云雾中，还画了两根黑灰色的骨头。 　　“这表示……死亡？恶魔史莱姆？” 　　“如果天使史莱姆代表的是无条件适应环境，那与之相反的属性是什么？” 　　伊西丝打了个寒噤，她突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那两根隐藏于雾中忽隐忽现的骨头显得无比恐怖：“无条件改造环境，改造一切，抹杀一切的客观实在性，带给一切死亡吗？” 　　“按照罗德里格斯的这一理论体系，三贤者尝试制造这种史莱姆，但因为无法实现‘终极死亡’这一环境，只能放弃，退而求其次，制造出了弱化版――活尸史莱姆，只能改造生命体，还要受到诸多限制。” 　　乔治道：“各位，这张表最顶端和最低端的两种极端环境下的极端史莱姆或许仅仅是一种理论存在，因为绝对意义上的‘生命领域’和‘死亡领域’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的目标放在第二层。” 　　莱莉点头，手点着第二层道：“大家看，第二层是一个正六边形结构，每个顶点分别代表一种属性的史莱姆，依次是光、气、水、火、土、暗六种。” 　　她每点一下，相应的史莱姆图形就亮起一个，最终，一个闪光的正六边形悬浮在空中。 　　“六大元素，构成世界的基本因子……”伊西丝喃喃道，“难道，我们的世界，原本是史莱姆构建的？这些史莱姆有什么用处？” 　　“每发现一种，我们可用的力量就强一分。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南方阿特拉斯公国的西南边陲城市达拉斯，据说在那边有雷霆史莱姆的踪影。它有史莱姆法师的称号，是所有史莱姆中能量转换速度最快的，如果把它研究透彻，我们就可以进一步改良罗德里格斯的史莱姆反应堆，进而对恶魔岛的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进行全面换装！换句话说，魔能短缺，这个限制炼金术和法术进步的最大桎梏，对我们来说将不复存在！” 　　伊西丝一下子站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不着急，”莱莉道，“我们先要了解阿特拉斯公国的大体情况和自己可用的装备。现在下发任务简报，请各位仔细阅读。” 　　乔治早拿来了数叠资料，莱莉一声令下，他把资料分发下去，人手一叠。 　　众人聚精会神低头翻看起来。 　　第一页是地图，介绍大陆主要国家分布，地图上最巨大的是被标成蓝色的多兰德王国，它占据了大陆地形的五分之四，而在它南方，有一条狭长地带，还顽固地保留着一抹绿色。上面写着“阿特拉斯王国”几个字。 　　第二页是国家历史沿革与宗教信仰概述，众人草草浏览了一遍。阿特拉斯王国和多兰德王国完全是两个不同体系的国家，它由奴隶主掌握政权，信奉以人牲人殉着称的野蛮异端信仰萨奎尔教。由于全国基本处于茂密的雨林中，易守难攻，使得多兰德几次进兵都无功而返。 　　第三四页介绍萨奎尔教与当地的主要民族诺兹克族。由于数百年的战争与宗教冲突，萨奎尔教与光明神教势成水火，多兰德人在那里是彻头彻尾的少数派。第四页末尾提到，可以借黑暗神教的名头行事。 　　从第五页开始进入具体情况介绍，包括地理位置、地形特点与达拉斯城有关的主要城市、交通路线。众人草草翻阅一番就掀了过去。最后一页是雷霆史莱姆的概念图和分布地点，结合达拉斯城周边的地形图，用醒目的红圈作出了标注。 　　看完资料，达克奇道：“这么详细的资料，你怎么到手的？” 　　乔治道：“达拉斯城的现任祭司长特佐穆克是我父亲游历时认识的朋友，他对草药学有很深的造诣，我父亲已经给他去信，请他对我们多加关照，这些资料，就是他回复给我父亲的。” 　　“原来如此。” 　　莱莉又道：“再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只要离开多兰德，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用使魔了！这次我们的时间比较充足，大家可以看看资料，选一种最适合自己特点的使魔！” 　　达克罗伊斯等人顿时面有喜色。 　　“今天时间不早，各自回房间休息，明天早上六点半，还在这里集合，研究离开斯内尔港的人员分配和路线。还有没有问题？” 　　众人齐声答道：“没有！” 　　莱莉颇为神气地一挥手：“解散！” 　　（第一卷终） 　　[166.第一章 穷山、恶水、刁猴（1）] 　　达克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无聊的看着两岸的密林缓缓向后退去，隔壁船舱里传来莱莉和伊莎贝拉嬉笑打闹的声音。 　　为了避免行踪暴露，六人分成两组，达克、莱莉和伊莎贝拉为第一组，乔治、罗伊斯和伊西丝为第二组。两组在铁牙庄分别后，第一组乘坐苏格拉底号从海底潜离斯内尔港，在牙马特港换乘前往阿特拉斯王国的远洋航船，经过八天的旅程，抵达阿特拉斯南部边陲达拉斯城，休息一天后，乘坐内河航船前往达拉斯城外因埃斯奎镇，在那里跟乔治的第二组会合。 　　这里气候潮湿而闷热，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干过，恨不能扒个精光跳进河里泡着，但看看船四周伪装成漂浮枯木的棘刺鳄，只好把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无处不在的蚊虫更是不胜其烦，这里蚊子足有巴掌大，即使是当地人，出门在外也要在身上涂驱蚊的草药汁，要不然，轻则胖上一圈，重则被吸成干尸，如果附近正好有嗜尸甲虫，那连干尸也剩不下了。 　　这条内河航道并不孤单， 　　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航船川流不息，两侧河岸上还站满了兜售各种水果、草药、服装的小贩，都打着赤脚，卷起裤管，头上顶着巨大的平底筐，亮出雪白的牙齿，热情地向船上的旅客打招呼。 　　达克买了几个外皮生着长毛的叫龙椰果的当地特产，去毛剥皮，里面一条条果肉颜色雪白，但味道一般，吃在嘴里感觉像搁了两年的老棉花套子。正在喟叹被宰，船主进来看见，差点笑抽筋，一刀劈开果肉，剥出果核，用刀尖剜出小孔，递给达克。甘甜清凉的汁液让达克发烫的脸皮降温不少，叫来伊莎贝拉和莱莉，三人美美地享受了一番。 　　航船溯流而上，两岸的石板护栏渐渐消失不见，河道变得狭窄蜿蜒，船只也渐渐少了，不时从两岸茂密的树林中惊飞巨大的、拖着七彩尾羽的大鸟；偶尔响起的怪猿悲啼让人心惊肉跳。船长连续两次进舱提醒乘客，前方路不平，不管遇到什么，保持镇静，万事有他。 　　船只两次停下来接受检查，每次都上来五六个士兵。他们装备都差不多，都是手执藤条盾牌，腰别钝头木槌，头插七彩翎毛或戴着猛虎、雄鹰头饰，面涂油彩，斜背一根长矛。这些人比较和气，上船来既没有翻看行李也没有勒索钱物，简单巡查一圈，和船主打个招呼就下去了。船主介绍说这是附近部落的精英卫士，这条河流经大大小小十二三个部落，每到一个部落地盘上就得接受一番检查。 　　领头的一个士兵注意到了达克胸前挂的黑色逆十字架，和其他士兵交头接耳几句，径直朝达克走来。他开口居然是流利的多兰德语：“欢迎来到因埃斯奎，远道而来的客人。你胸前的挂饰似乎有特殊含义，我想知道，它会不会给我们彼此带来麻烦？” 　　这个逆十字架是出发前乔治为众人准备的，在阿特拉斯国，光明神教几乎人见人厌，甚至还不如阿拉孛人信仰的姆斯蓝教地位高。所以乔治把自己捏造的黑暗神教抛了出来，还煞有介事地每人发了这么一个小饰品。 　　对于乔治新捏的黑暗神教教义，达克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应对区区盘查自然不在话下，他笑笑道：“能见到强大的剑齿虎战士，是我毕生的荣幸。这个小饰品是黑暗神教信徒的标志。黑暗神只是一种象征，一种持守正道的理念，没有特殊禁忌，也不会给任何人降下灾祸。甚至，如果它让您不舒服，我摘掉也无妨。” 　　旁边有个士兵忍不住笑出声，低声对同伴道：“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懈怠的神灵了，它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信徒呢。” 　　领头的士兵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巴库拉塔，住嘴！禁止亵渎别人的神灵！” 　　士兵听话的住了嘴，但忍不住还是嘟哝了一句：“既然不会降灾，那还怕它干什么？” 　　领头士兵的目光愈发凌厉：“巴库拉塔，我看你是早饭吃得太饱！今天中午罚你不许吃饭！” 　　“啊啊， 　　队长大人……”巴库拉塔还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同伴拖走，“住嘴，去检查别的舱吧！别连累我们！” 　　领头士兵满脸歉意地向达克道歉：“这家伙是有名的大嘴巴，您千万不要在意。” 　　达克宽宏地一笑：“我们的神示下十一诫，有一条这样说，‘在别人的地盘中，要显示对他的尊敬，否则别去那里’。” 　　领头士兵肃然起敬：“您的神正直而宽宏，愿您永远得到他的庇佑。我是托斯罗部落的尤潘基，向您再次致意，我想，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尤潘基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船顶棚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进来，落进隔壁的船舱，紧接着传来了莱莉和伊莎贝拉的尖叫。 　　达克、尤潘基和他的手下们一起变了脸色，猛冲过去。 　　一打开舱门，看到莱莉和伊莎贝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刚才进来检查的巴库拉塔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吓晕在地上。小桌上，一只体型健壮的巨猴正蹲在上面，抓着糕点瓜果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嚼。 　　尤潘基松开背后的长矛，把腰间的黑曜石匕首轻轻握在手中，朝两个女孩示意，示意她们贴着舱壁移到自己背后来。达克也抽出了狱眼晨星。 　　巨猴依然无视众人的存在，继续狂吃猛吃，似乎连嚼都不嚼，整个连皮带核往下吞。 　　看着莱莉和伊莎贝拉安全移动到自己身后，尤潘基朝几名手下使个眼色，手下会意，悄悄退出船舱，在船顶和甲板设下埋伏。 　　头顶传来三声沼泽鹦鹉叫，这是尤潘基的手下发来的准备就绪暗号，尤潘基挺直了腰，大声道：“什么东西，过来！” 　　巨猴不理他，继续狂吃海塞。 　　尤潘基发出厉声警告：“过来！” 　　巨猴不悦地回头，龇牙一吼，继续狂吃。 　　达克道：“看起来这家伙饿坏了，让它吃吧。” 　　尤潘基鼻子都气歪了，我怎么也是被部落选中要参加太阳神献祭的强者，居然被一只猴子无视了？当下一挺黑曜石匕首，大吼：“给我过来！再不过来，老子就――” 　　巨猴眼角余光瞥见了黑曜石匕首，瞳孔瞬间收缩！ 　　吱的一声长嘶，巨猴的身体划过一道残影，直扑尤潘基咽喉。 　　尤潘基一看不好，抬手封挡，刚抬起一半，只觉手腕一麻，右前臂的肌腱已经被巨猴一爪划断！ 　　危急时刻，达克背后一锤，直扑巨猴脑袋，巨猴仿佛背后有眼，一个倒空翻，踩住达克的狱眼晨星，轻轻一跳，直奔舱顶大洞，想从那里逃走。 　　两声暴喝同时响起，埋伏在舱顶的两名剑齿虎战士同时抖开沼泽巨蜘蛛丝编织成的坚韧绳网。 　　巨猴双爪上扬，嗤的一声，将绳网划了个大洞，空中翻身，稳稳落在河岸。 　　三股沼泽巨蜘蛛丝绞成线，可以拖动两匹马拉的大车。如此坚韧的绳网，居然被一爪划破，这着实让尤潘基吃惊不小，不顾右腕剧痛，大叫：“投！” 　　舱顶两支长矛，船头船尾两支长矛，同时射出，挟风雷之声，重重刺入岸边泥土――巨猴在长矛出手的同时，已经逃入密林，不见踪影。 　　达克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们这儿的猴子，真生猛啊！” 　　尤潘基一样目瞪口呆：“我也是头一回见这种猴子！” 　　[167.第二章 穷山、恶水、刁猴（2）] 　　伊莎贝拉走过来，小心地察看尤潘基的伤口，道：“先别管猴子，不要乱动，我给你治疗。” 　　尤潘基十分沮丧：“别说什么治疗了，这样的伤口，右手肯定保不住。可惜，我没法参加圣冠战争了啊！” 　　伊莎贝拉皱眉：“那个什么圣冠战争，比你健康的身体还重要吗？” 　　“当然，每年从晚秋到初春，我们都要向太阳神祭祀。太阳神是我们的守护神和丰饶之神，是我们生存的希望！圣冠战争就是为太阳神祭祀做准备的。那是我们用激烈的战斗去取悦神，祈求神为他的子民降下祝福的最有效的途径！” 　　莱莉小声嘀咕：“听起来像是他们的王为了激励民心士气举办的仪式。大概有点像我们那边佣兵工会的比武大会吧？对战士来说，断一只手肯定比杀了他还难受。” 　　伊莎贝拉点点头，凝神细看，惊叹道：“刚才这一爪好狠啊，把桡骨都切断了！你千万别动！” 　　说着，伊莎贝拉开始念动恢复咒语，受伤的手臂快速复原，不到一杯咖啡的时间，从外观上看，手臂已经完好如初。 　　尤潘基和他的手下都傻了：“神迹，这是神迹！” 　　“治疗法术而已。新长起来的骨头和原有的断口需要时间来完全融合，最近千万别再战斗了。一旦再裂开就麻烦了，”伊莎贝拉见尤潘基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补充道：“同样的伤口，治疗术的效果会越来越差。我们在这里不会呆很久。” 　　伊莎贝拉的意思是别以为治疗术能包打天下，让它自然恢复最好。但尤潘基显然不这么想，他道：“明天就该我上场了，这是我一生一世所渴望的建功立业的机会。过了明天，哪怕手断了也无所谓。” 　　伊莎贝拉见他态度坚决，只好道：“那你要随时关注右手的情况，一旦有异样感觉，千万别勉强。” 　　“再次感谢您的慷慨，不瞒您说，所有会这种法术的人都不肯跟我们合作。只有您如此的宽宏大量。” 　　“您过奖了，把它看作对您宽容和仁慈的奖励吧。” 　　尤潘基挺直身子道：“不知各位会在因埃斯奎停留多久？如果明天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圣冠战争？时间不长，只有一天。如果能多住一周，那就能参加狂欢庆典。如果能住十天左右，各位就能亲眼得见神圣的太阳神祭祀仪式了。” 　　当初达克和乔治他们约定的在碰头时间是1月4日，现在才1月2日。达克盘算了一番，觉得与其干等一天，还不如走动走动，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于是他点头道：“恐怕我们等不了十天，两三天差不多，我们可以去看看圣冠战争。” 　　尤潘基非常高兴，说道：“那太好了，我现在有军务在身，不能多陪各位。各位到了因埃斯奎，就会有人来找的。期待与各位再次相见。” 　　众人挥手道别，尤潘基一行钻入岸边的密林不见了。 　　船只继续开动，达克叫来船主问道：“这个尤潘基是什么人？” 　　“剑齿虎武士， 　　丛林最强大的守卫者。想成为剑齿虎武士，必须经过相当残酷的试炼，能在圣冠战争中抓满至少20个俘虏，才有资格。尤潘基是这里的精英，连续蝉联两届圣冠战争战士榜首，可以说家喻户晓了。如果这次他能再次胜出，就可以参加祭祀太阳神的献祭仪式，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伊莎贝拉饶有兴味地问道：“这个圣冠战争，听起来像一场激烈的比赛？” 　　船主笑笑：“各位是多兰德人，对我们这里不了解。我从头给各位讲讲吧，如果不嫌我这个老头子唠叨的话。” 　　圣冠战争不是普通的战争，有点类似于多兰德的骑士比武。开战之前，双方先约定交战时间、地点以及作战规模。由双方选出的人数相等的精英战士进行团战。 　　交战过程中，双方一律禁止使用远程投射武器，只能用相同的镶有锋利黑曜石刃片的扁平厚身木棒――被称为穆卡威特的钝器互搏。胜负以活捉对方俘虏多少来决定。 　　听到这里，达克若有所思：“这么说，如果冲上去把对方都打死，反而会因为抓不到足够的俘虏而被判输？” 　　船主答道：“没错，所以关键是要把敌人打昏而不杀死，这需要相当高超的作战技术，胜利者是明星，国家发给荣耀之证和黄金，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可以得到价值不菲的奖赏。” 　　“失败者呢？杀掉？” 　　船主连连摇手：“不不不，如果单纯以杀人取乐，那岂不是比野兽还不如？看什么样的俘虏了，如果是力战不屈被打败，那就是真正的勇士，同样可以得到优厚的奖赏，甚至还会专门为他举行庆典。庆典结束后，和胜利者一起参加太阳神祭祀仪式。” 　　达克笑道：“那一定有贪生怕死的败者吧？比如装病装疯什么的？这总该杀了吧？” 　　船主哈哈一笑：“也不是没有。但是，杀了又有什么用，我们有比杀戮更残酷的刑罚――用老鼠皮毛缝制一顶‘胆怯之冠’给他戴上，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勇武’，让他的余生在羞愧和别人的嘲笑中度过。” 　　伊莎贝拉羡慕道：“这真是文明的战斗！” 　　莱莉问道：“交战双方是谁呢？” 　　船主道：“一边是我们阿特拉斯，另一边是百国联盟。所谓百国不过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如果没有圣冠战争，他们早就灭得连渣都不剩了。你们准备去看吗？我可以帮你们联系翻译。这里可不是人人都会讲多兰德语，有时候多兰德语还会惹来些不明不白的麻烦。我们快到了，各位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下船啦。” 　　三人谢过船主，各自回舱，达克刚推门进去，就听到伊莎贝拉和莱莉的惊叫！ 　　达克赶紧跑到隔壁，一看，满舱狼藉，行李物品被翻得一团糟。 　　“怎么？船上有贼？别怕别怕，人没事就好！” 　　莱莉指着被捏碎的面包干罐子道：“钱没丢，除了吃的，都没事！” 　　“吃的？” 　　伊莎贝拉指着地上细碎的面包渣说：“看样子是从窗户进来的，大吃了一顿，把剩下的都带走了。看这栏杆上的抓痕，会不会又是那只大猴子？” 　　达克无奈道：“这到底是只什么猴子啊？怎么专门盯着咱们不放？算了算了，收拾一下，下船！” 　　[168.第三章 穷山、恶水、刁猴（3）] 　　下船后，三人找了一家旅店住下，等乔治他们到来。 　　这家旅店叫龙椰果旅店，房前屋后长满高大的龙椰果树，因此而得名。旅店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手脚粗壮耐劳的妇人，起初见三人是多兰德人，待搭不理的，房价也高得离谱。后来听说是尤潘基的朋友，立刻热情了许多，不但给安排最好的房间，还帮着提行李。 　　一通忙活，三人安顿下来。达克想跟老板娘打听打听圣冠战争的事情，但老板娘这两天生意好得很，顾客盈门，忙着招呼别的客人。达克只好作罢。 　　虽然旅店不算大，但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下午3点左右，老板娘挂出了一块牌子，见到牌子的人都停下脚步去找别的旅店，估计牌子上写的是客满一类的字。打克匆略估算了一下，这间小小的旅店里少说也住下了一百二三十号人，走廊上，大厅里，到处都是。绝大多数都是本地的诺兹克族，也有极少数的像达克他们这样的外邦人，估计也是来看圣冠战争的。如果不是湿热的气候和周围高大的常绿树，光看着熙熙攘攘的景象，和斯内尔港倒也差相仿佛。 　　傍晚时分，该吃饭了，达克他们的干粮已经被巨猴祸害的一点儿不剩，只能从店里买。伊莎贝拉看了看菜单，尽是些什么火烤蜘蛛炭烧蜈蚣酱烧毛虫之类，顿时倒尽了胃口，还好在主食那一栏里找到了烤玉米，要了两份，莱莉又找了一份奶油玉米汤。总算把两位女士的晚餐搞定了。达克无肉不欢，鼓足勇气点了一份酱烧毛虫。 　　焦黄酥脆的玉米很快端了上来，刚一上桌，达克的口水就流下来了。老玉米火候烤的刚刚好，外面还涂了一层金黄色的蜂蜜，让人食指大动，两位女士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人捧起一块啊呜啊呜吃起来，还故意把奶油汤喝得咻咻作响。 　　一会儿，达克点的肉菜上来了。这是一条巨大的毛虫，有达克胳膊那么粗。毛虫体表的棘刺已经被刮得一干二净，浇了浓黑色的不知什么原材料制成的酱汁，摆在同样胳膊粗细的长条木盘里。达克顿时傻眼，闻着浓郁的香气，听着肚子咕咕的叫声，纠结不已。 　　他不吃不代表别人沉得住气，旁边一张桌上的客人忍不住了，说道：“那边的朋友，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吃？” 　　达克嘿嘿笑道：“以前没吃过，不知道什么吃法。”他看看这家伙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又补充道，“要不你来给我示范一下吧。” 　　那人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用小刀把毛虫两节甲壳之间的软壳切开，双手抠住毛虫身下的硬壳边朝上一掰一掀，露出了一节鲜红粉嫩的肉块。他把黑酱汁在肉块上涂抹了几下，用小刀割着吃。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伊莎贝拉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我手上沾了蜂蜜，去洗一下。”说着起身往外走，刚一站起来，立马拿手捂住嘴巴，飞一样的跑出去了。 　　客人惋惜的摇摇头：“这么好的东西，烧制起来费时又费力。这两天来人这么多，估计这道菜要供应不上了，说不定店里也没剩下几条了。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大老远来一趟的不容易，不尝尝吗？这里头好东西可不少。” 　　莱莉咬着牙拿小勺在黑色的酱汁里搅和，还真让她舀起了一小勺泡泡一样的东西，她问：“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鱼子酱。” 　　“鱼子酱可比不了。这是沼泽赤背蜘蛛的眼睛，烧熟之后有一种浓香，能盖住酱汁的腥味。” 　　莱莉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我手上也沾了蜂蜜，去洗一下。”说着她也捂着嘴出去了。 　　客人哈哈一笑，又切了块虫肉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还闭上眼睛品味一番，过了一会，睁开眼睛道：“味道真不错――女人走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达克顿时警觉起来：“你是谁？要干什么？” 　　客人呵呵一笑：“别紧张， 　　年轻的多兰德人。只是一个过来人的忠告：最好别去看圣冠战争，尤其是还带着女眷。” 　　达克不满道：“不死人的战争有什么可怕？我以为只是一场械斗比赛。” 　　“是。械斗比赛这个词用得好。战场上死掉的只是意外。但结束后就不一样，黄泉大道、猩红之路、太阳神祭坛将洒遍鲜血。而且，只要去了就必须看完，中途退场是对太阳神的不敬，要被烧死。” 　　达克目瞪口呆：“这算哪门子规定？” 　　“伟大的阿特拉斯之王、太阳神之子、达拉斯的主人库兰蒂诺的意志，必须被执行。年轻的外乡人，如果你的心志足够坚定，这将是一次救赎之旅，如果不是，那将是毁灭的开端。” 　　客人停了一停，又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你不管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对你说这些，只是出于旅人天然的关怀与客套。” 　　达克嘿嘿一笑：“你越这么说，我越想去看了。” 　　“年轻人的倔强，比磐石还要坚硬。” 　　“你的多兰德语说的真好，我还以为遇到了同乡。” 　　客人一愣，苦笑道：“我已经说过，你不管做什么都和我无关。算了，祝你们好运吧。”说着他用力一推桌子，起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个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多兰德人在哪？多兰德人在哪？” 　　达克举起手臂大叫：“这里！” 　　来的是尤潘基的手下巴库拉塔，一看桌上吃了一半的毛虫，乐了：“够胆量，我喜欢。”说着不客气的直接抓起一块虫肉塞进嘴里，含糊道：“这东西吃得惯吗？吃不惯别勉强。” 　　“呃，还好。” 　　“那就是吃不惯。老板娘，这几个多兰德人是朋友，少拿这些吓唬人的玩意儿。拿正经菜单来！” 　　老板娘赶紧跑过来，另拿了一张菜单，这张菜单上菜品正常了许多。除了玉米做的主食，还有许多别的比如果木烤肉、油炸螺头、鸡丝洋葱拌辣椒等等。巴库拉塔不客气，一气点了七八道菜，末了一拍胸口：“全记我帐上！” 　　达克看老板娘心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不由道：“算了吧，头一回怎么能让朋友破费呢，还是我来吧。” 　　巴库拉塔冷哼一声：“我堂堂的黑豹武士，在她这记账是看得起她！你倒是好心。算了，不说这个，你们在这儿还习惯么？” 　　“还行。刚才有个头顶长一缕白毛的五十岁老头过来跟我聊天，说最好明天别去看圣冠战争。你认识他吗？” 　　巴库拉塔大笑：“那老家伙是二十年来唯一一个胆怯之冠的获得者！杜布罗部落的蒙特雷奇！当年在圣冠战争中主动投降，成了奇谈。伟大的阿特拉斯之王、太阳神之子、达拉斯的主人库兰蒂诺认为留着他可以当反面教材，就慷慨地留下他一条狗命。这老东西每天在街面上老鼠一样乱窜，到处占小便宜，蹭吃蹭喝，相当不要脸，人送外号‘无面者’――明白了，这半条虫子准是他赖掉的，对不对？你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他！” 　　达克一把拉住巴库拉塔，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后厨老板娘大吼一声：“放开我的玉米！”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闪电般地从后厨杀出来，拖着两串将熟未熟的玉米，咚地把房顶撞了个窟窿，逃走了。 　　大堂里一干食客顿时目瞪口呆，有的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房顶的茅草飘飘荡荡落下来，刀叉才当啷掉在地上。 　　老板娘和巴库拉塔暴跳如雷：“又是那该死的猴子！” 　　[169.第四章 疑云渐生] 　　片刻之后，饥肠辘辘的伊莎贝拉和莱莉来到达克的房间里，玉米不顶饿。达克把打包回来的“正经菜”朝桌上一摆，两个姑娘撇开风度，吃了个昏天黑地。 　　趁她们吃的工夫，达克道：“有两件事，一是猴子，二是明天的圣冠战争，都有新的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件？” 　　莱莉含糊道：“唔唔，我们出去一趟，这么快……有线索……厉害！猴子！” 　　达克道：“老板娘说，以前没人见过那只猴子，最近一个月才冒出来，而且，它好像从来不对本地人下手。” 　　“还有这么排外的猴子？” 　　“也算不上，它只用暴力抢吃的。” 　　“排外的乞丐猴？” 　　“别打岔！似乎， 　　只有这一只。” 　　莱莉停止了咀嚼：“不可能吧，猴子是群居动物，怎么可能单独一只存在？听说过孤狼，没听说过孤猴。” 　　伊莎贝拉脑洞大开：“既然有史诗史莱姆，那会不会有史诗猴？” 　　“拜托，姐姐。那叫猴王。就算是猴王，也不会身先士卒去做小兵的觅食工作啊。像这种雨林环境食物很丰富，它为什么非抢夺人类的食物不可呢？会不会是它偶然吃到了人类的某种食物，变得强大了，但它又不知道吃的是哪一种，于是就什么都试一遍？” 　　达克摩挲着下巴道：“罗伊斯讲过他在卡钦号上的一个朋友，平时怂得要命，但只要吃上一口菠菜，立马浪到飞起，力大无穷反应敏捷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不过呢，海船上菠菜根本存放不住，所以那伙计关键时刻都是怂的，啊哈哈――这绝对是心理作用。如果某种食物能对实力起决定性作用的话，罗伊斯经常吃生鱼片，也没见他长出鲨鱼鳍或者乌龟壳来啊。” 　　莱莉摇头：“所以那只猴子才拼命抢夺各种食物啊，它一定在尝试什么，或许在尝试不同搭配呢？” 　　伊莎贝拉宽慰道：“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要去管啦，以后我们随身带点好吃的，它再来就喂喂它。乞丐猴子多可怜啊。达克，说说圣冠战争的事吧。” 　　“一开始我觉得是大规模团伙械斗，抢地盘不死人的那种。但刚才了解到的情况不是这样，是会死人的。老板娘的丈夫就死在这个上头。他头被木棒打中，昏迷两个月，死了。” 　　“啊――”两个姑娘齐声叹息。 　　“这里人的观念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他们根本不把死当回事，相反，还把这当作一种光荣，似乎全民都是好战分子。这个圣冠战争不是一年一次，而是随时需要随时发动！” 　　伊莎贝拉皱眉：“这样的狂热情绪再加上复杂的气候和地形，怪不得多兰德老是损兵折将。” 　　达克嘿嘿笑道：“那是没找着方法，这样的气温再加上全国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首都，活尸大炮一发了帐。” 　　“好啦！”伊莎贝拉嗔道，“说正事！” 　　“统治阿特拉斯的国王库兰蒂诺经常发动圣冠战争，逼周围的小部落参加。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把俘虏随随便便放了，应该会把俘虏吸收进他的队伍里。” 　　莱莉点头：“没错， 　　既然参加圣冠战争的都是各部落的精英武士，那么就算是俘虏也会有相当强的战斗力，把俘虏不断吸收进队伍里，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把小部落的实力榨干，就再也没人能反抗他了。” 　　伊莎贝拉忧心忡忡：“我们是多兰德人，本来就够醒目，现在形势又这么复杂，看来这雷霆史莱姆不是那么好找的。” 　　莱莉立即道：“所以我们明天最好哪也别去，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等跟乔治他们会合再作打算。” 　　达克却道：“不，我觉得应该尽力和当地人维持好关系。比如那个尤潘基，剑齿虎武士在这里的地位相当高。很多事情，他只要打个招呼就可以解决了。想想吧，今天晚上你们吃的是什么，刚才吃的又是什么？我们在这里语言不通，人地两生。如果没有实权派的帮忙，只靠我们几个人是无法在茫茫森林里立足的。” 　　“这么说，明天还一定得去了？” 　　“必须的。都去也不好，最起码留下一个人等乔治他们。你们两个谁留下？” 　　莱莉当机立断：“我留下。这旅店附近有很多新的物种，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解。免得进了丛林手忙脚乱。” 　　达克顿时觉得妹妹从来没这么可爱过，大声道：“那好，等我们回来给你捎点本地的特产。” 　　伊莎贝拉面无表情道：“你们就这么决定了，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兄妹两人同时做出一副虔诚期待洗耳恭听的表情。 　　“真受不了你们。算了，就这样吧！” 　　达克松了一口气。 　　“但是！” 　　达克立即又竖起耳朵。 　　“达克，有三个条件！” 　　“三百个也行，是什么？” 　　“第一，去了以后不许和人打架。” 　　达克满口答应：“没问题，我把狱眼晨星留下。” 　　“用拳头也不行，总之不许动手，更不能下场去打！” 　　“我又不是他们这里人，下什么场？这条没问题。” 　　“第二条，不许多管闲事。” 　　达克腹诽不已，说到多管闲事，这应该是你的专长吧，他点点头表示接受。 　　“第三条，嗯，不许到处乱看，嗯，算了。第三条我先留着，到时候再说！” 　　“没问题。明天我们以信仰黑暗神教的外地观光客身份去看圣冠战争，跟尤潘基拉拉关系。今晚咱们把黑暗神教的行头准备好，我是黑暗神教的武士，你是祭司。” 　　“翻译的问题呢？” 　　“刚才跟巴库拉塔谈好了，明天早晨他来接我们，到时候他会安排。一会儿我和伊莎贝拉去准备服装和使魔，莱莉你去建通信塔，不用升级成通灵塔，乔治他们明天下午到，明天中午以前建好就行。还有别的问题吗？” 　　两女齐声答道：“没有了。” 　　“那么，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去见识一下圣冠战争！” 　　[170.第五章 圣冠战争] 　　第二天一早，巴库拉塔来到旅店，叫达克他们一同去参加圣冠战争。 　　一见面，巴库拉塔愣了一下，三人的装束和前几天完全不同。三人都是一身纯黑色布袍，胸前挂一枚小小的黑底银边逆十字架。每人肩上还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滚滚小球。 　　巴库拉塔好奇地指着小球问道：“这是什么？” 　　“我们的兵器――使魔。黑暗之神的赠礼。” 　　巴库拉塔不大明白，但是涉及到神，他不敢多问，只是含糊道：“哦，哦。那各位现在这一身服装是――” 　　“黑暗神教信徒的正式着装，参加正式场合的时候穿。” 　　“非常感谢。不过……”巴库拉塔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大嘴巴的毛病，“这服装的样式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伊莎贝拉淡淡地微笑：“作为黑暗神教的信徒，必须担负应该的责任，而不是关心无谓的东西。” 　　巴库拉塔道：“看来这一点我们不太一样，我们要尽可能的显示出对神的尊重，啊，我并不是说各位的衣服是对你们神的不尊重，只是……” 　　达克朝巴库拉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巴库拉塔知趣地闭上嘴巴，头前带路。 　　脚下的路显然被修葺过，起初是细细的林荫小路，走了大约40分钟，头顶遮天蔽日的丛林渐渐地稀疏起来，脚下的路也渐渐变成细碎的石子路。又走了大约20分钟，石子路变得宽阔起来，眼前也豁然开朗。石子路变成了宽厚的石板路。车马络绎不绝。 　　巴库拉塔拦了一辆马车，三人一起坐车行进。 　　达克问道：“我们这是要回达拉斯？” 　　“不错。因埃斯奎是没有圣冠战场的，地方太小了。必须得来达拉斯城，再十几分钟就到了。你们看旁边这些急着赶路的，都是去参加的。看，那辆挂着盾牌的车，是我们的人，哦哦，他们恐怕得快点儿了，不然要迟到。” 　　伊莎贝拉问道：“你不也是士兵吗？为什么你不参加？” 　　巴库拉塔苦笑道：“我哪有那个资格？我现在只是个黑豹武士，要参加圣冠战争，起码得雄鹰武士才行。巨嘴鸟、丛林狼、黑豹、蝰蛇、雄鹰、剑齿虎，六个等级，慢慢熬吧。不过，我看有点麻烦，算了，不说了。” 　　看他兴致不高，达克和伊莎贝拉也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车子很快进了达拉斯城。 　　达拉斯城三面环水，一面有石桥连通陆地。达克他们的车子顺着中央的宽阔石桥进了城。进城之后，车子没有跟其他车子一起去竞技场，而是七拐八弯，到一座高大的四层尖顶建筑前停下。 　　据巴库拉塔说，这座房子是在武士们训练和休息的地方，从它后面有便捷通道可以直接进入竞技场，用不着跟其他人去入口挤。还说这是尤潘基临走前特别关照过的。 　　伊莎贝拉道：“那么，一会你会陪我们一起吗？” 　　“我？不，我再过半个小时有执勤任务，没关系，我给你们找了翻译。胡斯特，胡斯特！出来！” 　　门帘一掀，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头顶一缕白毛格外显眼：“各位，我们又见面了。” 　　巴库拉塔有些吃惊：“杜布罗的无面者蒙特雷奇？你怎么会在这儿？” 　　“胡斯特贪嘴多吃了几口雷伽尔果，又喝了两口山泉，泻肚子去了，害怕你收拾他，正好碰上我，让我临时帮忙。” 　　巴库拉塔狠狠的瞪他一眼：“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这两位可是尤潘基的客人，别慢待了。要不然――” 　　“行啦行啦， 　　这方面我比你懂得多。你不是还有任务吗？赶快去准备吧，这里交给我。放心。” 　　巴库拉塔还是有点不放心，嘱咐达克道：“这老家伙好吹牛，别跟他废话。要是碰上什么事就报尤潘基的名号，我去了。” 　　“一会儿见！” 　　见巴库拉塔离开，蒙特雷奇笑嘻嘻道：“两位贵客，请吧！”说着带着两人穿过房门，走进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里黑咚咚的。墙壁两边是跳动的火把，潮湿闷热的空气中飘荡着隐隐的腥味。好，在这条甬道不长，四五分钟就走了出去。 　　巨大的光亮扑面而来，达克和伊莎贝拉忍不住掩了掩眼睛。他们已经站在一个巨大的环形竞技场高处的看台上。 　　两人奇异的装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平息了，大家的目光都注意在竞技场中走出来的两支队伍。 　　有人给达克他们让出了自己的座位。达克向那几个人道谢，那几人面带微笑地站到一边看。 　　两支队伍着装截然不同。其中一支披挂整齐，服装是统一的剑齿虎头饰，阵型紧凑，手中的武器都是统一的扁身粗柄木棒，木棒宽大的刃身两侧还加装了锋利的黑曜石刃片。 　　蒙特雷奇介绍：“这就是伟大的阿特拉斯之王、太阳神之子、达拉斯的主人库兰蒂诺的队伍，全部是精锐的剑齿虎武士。” 　　伊莎贝拉皱眉：“这么长的头衔，每次都要说吗？” 　　“必须这么说。还有更长的，想听吗？” 　　“您自个说着解闷儿吧。另一支队伍是什么情况？” 　　达克的目光投向另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服装参差不齐，阵型稀稀拉拉，手中的兵器也很不像样，甚至还有些举着不知什么动物的大腿骨当做锤子的。 　　“这是百国联盟的杂牌军。一盘散沙，打一次输一次。不过毕竟也是从各部落精选出来的。按照以往交换比的话，剑齿虎武士大概要躺下三分之一吧。” 　　伊莎贝拉突然指着剑齿虎武士队最前面的那个大叫：“尤潘基！” 　　不仅是她，看台上有好多人都叫出了尤潘基的名字，开始此起彼伏，后来渐渐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尤潘基！尤潘基！尤潘基！” 　　尤潘基听到了大家在叫他的名字，走出阵列，举起手中的穆卡威特向观众们致意，转身敬礼一周，然后又退回阵型中。 　　英雄的举动让本方队伍士气大振，剑齿虎武士们纷纷活动着手中的穆卡威特，做好的迎战的准备。 　　二百人对二百人的大混战，即将开始了。 　　看台最高处是一座方顶四棱塔，塔顶是一个高高的平台，上面已经堆满干柴，随着周围的铁甲犀角号呜呜呜响了三声，纷乱的场中迅速安静下来，包括两支团战的队伍也停止了一切动作，肃立，朝高台方向看来。 　　服饰华美的萨奎尔教祭祀高高擎起手中火把，缓步登上高台，将火把举高向众人示意。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等着他点燃火堆。 　　蒙特雷奇低声道：“点三堆火，第一堆，各自退往白线后，列队。第二堆，准备作战。第三堆开打。” 　　说话的工夫，第一堆火焰已经熊熊燃起。剑齿虎武士队用了一分多钟，列好了整齐的阵线；而百国联盟队用了足足十多分钟才勉强成阵。上面的祭祀露出了些不耐烦的神情，他迅速点燃了第二堆火。 　　尤潘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地咆哮，身后的战友们同时发出咆哮，身子伏低，真好像一群即将扑出去的猛虎。这整齐的咆哮声一下子就把对面稀稀拉拉的战吼压了下去。 　　第三堆火燃起！ 　　双方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无数兵刃高举着，疯狂地对冲在一起！ 　　[171.第六章 尤潘基正在大抓特抓] 　　两条白线间隔不到二百米，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完了，无数棍棒横飞！无数声惨嚎几乎同时响起！ 　　两排阵线刚一交手，就有二三十人筋断骨折！ 　　剑齿虎武士这边排出了紧密阵型，第一排只有十个人，尤潘基就是其中之一。他高举穆卡威特，伏低身子向对方发动了突击。他侧后方的队友紧随其后，十个人摆成了箭头的形状，直直地冲过去。 　　对面十二三个人同时向他扑来，或许是他太出名了吧，每个对手都想一棒把他撂倒，扬名立万，却没有发现，尤潘基的步伐变了，不是直线突击，而是略微放缓了步伐，指向对手阵列第一线相对靠后凹陷的位置。 　　处在那个位置的敌人大喜，全力冲刺，再怎么英雄好汉，能同时打十个吗？脚步加快前冲，从原先落后变成了靠前。 　　两翼传来噼噼啪啪棍棒击中肉体的沉闷声音，不断有人倒下，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眼中只有尤潘基，把骨锤挥舞得虎虎生风，对准他脑袋，一锤抡下！ 　　咚的一声闷响，巨大的骨锤被左右两把穆卡威特同时架住，尤潘基两翼的战友同时出手，剑齿虎武士本就力量十足，又是两个人，四只手，骨锤再难移动半分。 　　看周围，不知何时，第一排居然只剩下自己了！人呢？再一看，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本来就凌乱的阵型，为了捕获尤潘基，散得七零八落，在与尤潘基交战之前，两翼已经被拍翻！ 　　尤潘基猛地跳起来，抡起穆卡威特，一家伙撸在对手脑门上，对手身体摇了摇，轰然倒地。 　　看台上响起巨大的声浪，伊莎贝拉忍不住站了起来！ 　　原始而野性的力量！虬结的肌肉，厚实的木棒，狂暴的冲击，毫无技巧地肉与肉的碰撞！ 　　伊莎贝拉的手指在微微痉挛。 　　好多人，好强力，好喜欢！ 　　如果开着残酷天使冲进去，那一定是非常爽快的割草吧――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达克突然一把把她按到座位上，把她吓了一跳。她生气了：“你拽我干嘛啊？” 　　达克朝身后撇撇嘴，后排被她挡住的观众发出不满之声。她赶紧朝他们做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回过头来，聚精会神地观看起对决来。 　　这时，尤潘基的战术又变了，他带着身边三个最能打的战士，一头撞进了敌人略显凌乱的阵型中。他们好像四条孤零零的小鱼，被汹涌的肌肉波涛淹没了！ 　　观众们发出巨大的惊呼！ 　　达克大喝一声：“好样的！不吃亏！” 　　伊莎贝拉和周围懂多兰德语的人都惊异地看着他，明明英雄选择了牺牲，为何还说不吃亏？ 　　噼噼啪啪一阵棍棒声，剑齿虎武士的第二排生力军上前替下了伤痕累累的第一排，一顿没头没脑的棍棒，对方又倒下二三十个。 　　尤潘基背后插着的猛虎纹旗帜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但一直屹立不倒。 　　看台上巨大的惋惜声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惊疑，继而是兴奋，然后是狂喜。 　　伊莎贝拉也看出不对劲来了，赶紧问达克：“怎么回事？四个人打一百多个？” 　　达克道：“他们在以自己为诱饵，搅乱敌人阵型，所有人都想抓他，没有不跟着他跑的，没想到自己屁股先保不住。” 　　场中， 　　以尤潘基的四人小队为中心，一百五六十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外围正在迅速变薄，剑齿虎武士们没有冲向漩涡中心去救身陷重围的队友，而是把攻击目标放在离自己最近的敌人身上。 　　伊莎贝拉担心道：“那他们四个会不会被乱棒打死啊？” 　　“不会！”达克信心十足，“别看那边人多，能贴身的最多不超过十个人，他们不能用远程兵器，正面交手又打不赢，只要尤潘基他们专心防守，一时半刻不会有事。” 　　说话工夫，巨大的声浪再一次响起，场中百国联盟的武士已经倒下了一多半，阵型彻底崩溃了，依然有不长眼地逮着尤潘基穷追猛打。剑齿虎武士们愈发从容，步步推进，有条不紊地收割着对手。 　　百国联盟的武士不是没有发现迅速逼近的背后危机，但是他们缺乏组织，每个人回头，都要单独面对三到四倍于自己的剑齿虎武士，最勇猛的战士也无法单独同时对战三到四名剑齿虎武士，一个个被打翻在地。剩余的见取胜无望，疯狂的嚎叫着，高举兵器扑过来，单独突进的他们更不是对手，纷纷被打倒打昏。 　　最后，四名实力强劲的百国联盟武士背靠背摆开阵势，周围的剑齿虎武士攻了几次没有攻进去，反而被打倒了两个。 　　尤潘基见状，轻轻摆了摆手，周围的武士纷纷停下脚步，半蹲身子，用穆卡威特整齐地敲击地面，发出“橐、橐”的声音。 　　达克莫名其妙：“这是要干什么？” 　　蒙特雷奇解释道：“单挑。” 　　“一对四叫单挑？” 　　“英雄是不一样的。不管敌人有多少，只要英雄自己突进，这就叫单挑！” 　　达克撇撇嘴，还没等他对这种落后战法表示鄙视，尤潘基已经开始突进！ 　　对面阵形立即变成了弯月，如果继续突进，就要遭到正前方和左右两翼三个方向的打击。 　　尤潘基猛地一伏身，贴着地面滚了进去。 　　四把穆卡威特同时落地，碎石飞溅！然而没有打中！ 　　尤潘基起身一撩，一棍将一名敌人的小腿打折，然后猛地一拧腰，从吃痛弯腰的敌人背上翻了过去，这时，另外三把穆卡威特才呼啸向前――他们太慢了！ 　　达克心脏狂跳不已，看这速度，恐怕比罗伊斯也差不了多少――不不，或许还要超过，别忘了他手里的穆卡威特可是实心硬红木，负重更大。如果单挑，自己能对付得了吗？ 　　嗯，狱眼晨星在手的话，差不多吧？。 　　尤潘基一个翻滚从敌人背上掠过，滚到敌人毫无防备的后方，穆卡威特长柄倒转，对准一人后脑吭哧一家伙，那人轰然倒地，接着回转穆卡威特，一棍把正在回身的敌人打翻。 　　最后一名敌人歇斯底里地一棍打来，锋利的黑曜石刃散发着冷冷的寒光，尤潘基急停让过下劈的穆卡威特，一个肘击正中对手下巴，直接把对手打飞，重重落地，昏死过去。 　　欢呼的风暴降临在竞技场上空，尤潘基再一次高举穆卡威特，向观众们致意。 　　至此，场中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百国联盟士兵。剑齿虎武士只倒下了二三十人。毫无疑问，剑齿虎武士们赢得漂亮。 　　斗技场周围的木门纷纷打开，只着包裆布的奴隶们涌来，小心翼翼地把昏迷和受伤不起的人抬到对方的俘虏区，有专门的巫医给他们救治。 　　过了片刻，尤潘基笑吟吟走来，达克兴奋地和他一碰拳头：“恭喜，赢了！快回去休息吧。” 　　尤潘基道：“赢是一定的，休息还早呢，还有两场。” 　　达克惊道：“还有两场？” 　　“这是第一场二百人对决，还有第二场五百对五百、第三场一千对一千。” 　　[172.第七章 特殊的饮料] 　　两场中间有一小时休息时间，休息区里，刚刚取胜的剑齿虎武士们性高彩烈，谈笑甚欢，尤潘基和达克聊了一会，也起身去了休息区。 　　他前脚刚走，后脚蒙特雷奇就来了：“两位，尝尝果汁。” 　　伊莎贝拉一喜：“还有饮料？” 　　“传统。圣冠战争的休息时间有免费饮料发放，也是以欢乐侍奉太阳神和显示国王慷慨的一种方式，尝尝吧，精心配制的果汁。喏，看到那边一长溜大木桶吗？从那儿递过来的。” 　　达克接过来尝了一口，觉得甘甜清冽，十分可口，问道：“这是什么饮料？” 　　“这种是甘蔗汁和龙椰果汁调配的，男女老少都喜欢，还有玉米酒，有些外邦人喝不惯，所以给外邦人的一般都是果汁。” 　　伊莎贝拉满足地咂咂嘴：“开始喜欢你们这里了呢！” 　　“那太感谢了。 　　咦咦，快看，大祭司过去了？找尤潘基？干什么呢？” 　　达克定睛一看，果然，刚才在祭坛上披着华美法袍主持的萨奎尔教大祭司正缓步走向尤潘基，周围的剑齿虎武士纷纷起身让开通路。 　　大祭司捧着木杯走过去，拉着尤潘基的手说了什么，尤潘基十分兴奋，用力地捶着胸膛，大吼了几句。然后大祭司把杯子递给他，尤潘基一饮而尽，脸庞兴奋得微微发红。然后双方又交谈了几句，大祭司转身回到祭坛上，剑齿虎武士们再一次坐下来休息。 　　蒙特雷奇道：“大祭司名叫库鲁马，近两个月来才接任。临危受命，挺不容易的。” 　　“临危受命？什么情况？” 　　“伟大的阿特拉斯之王、太阳神之子、达拉斯的主人库兰蒂诺的王后三个月前过世了。国王伤心欲绝，国丧期间，大祭司特佐穆克病倒，紧接着阿塔瓦尔王子又得了怪病。国王以为，这是自己疏于祭祀造成的，准备进行大规模生祭。” 　　“生祭？用活人？” 　　“对。计划定了大约五千人。大家虽然挺高兴的，但是，毕竟是农忙时节，一下子少五千人，影响还是挺明显的。有人劝国王说能不能缓一缓，国王非生祭不可，把所有建言的人都砍了，这时候新任大祭司库鲁马挺身而出，说动了国王，用圣冠战争来代替生祭。所以，新任大祭司声望颇高。” 　　达克点头：“那么他现在刻意向尤潘基示好，是在跟军方拉关系了？” 　　伊莎贝拉不同意他的话：“一个有手腕的强势人物辅佐君王，总比任由君王胡作非为好吧？” 　　蒙特雷奇哈哈一笑：“随你们怎么说吧，反正他现在是这里的实权人物，得罪不起。” 　　达克听他似乎话中有话，还想追问，但老家伙却低下头，一副“打死我我也不说”的模样，只好转移话题：“那么，有一种叫雷霆史莱姆的小东西，你听说过吗？” 　　蒙特雷奇摇头：“没听说过。或许是语言差异的问题？我们这里有闪电史莱姆，能使用闪电法术的小玩意儿，挺危险的。你们来是为了找它？” 　　“没错。它在哪儿？” 　　“从这里往北，走荒芜小道，穿过科尔特斯森林，是这里最大的沼泽，库特巴洛泽。那里有很多闪电史莱姆。不过，向导是个问题。” 　　达克笑道：“我多给钱。” 　　“有命挣还得有命花。荒芜小道，五百遭可，每人加十遭可；科尔特斯森林，两千遭可，每人加五十；库特巴洛泽，五千遭可，每人加五百。” 　　遭可是遭可树的果实， 　　深棕褐色坚硬颗粒，可以磨碎冲饮。在这里，四遭可可以换一只兔子，四百遭可可以换一个健壮的奴隶。 　　听到这种价格，达克问道：“这么贵？简直跟抢钱一样！” 　　蒙特雷奇道：“据说在库特巴洛泽深处，有这里最强大的沼泽史诗生物――九头蛇海德拉。你说这钱值不值？” 　　“明白了，我们对海德拉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要雷霆史莱姆。” 　　“你们还是先把目标弄清楚比较好，我不确定咱们说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伊莎贝拉道：“我们还有几位教徒正在路上，他们最晚今天下午就会到龙椰果旅店。他们知道的比较详细。” 　　蒙特罗奇笑道：“没问题，敢趟库特巴洛泽的向导我也认识。到时候介绍给你们，不过，这中人的费用。” 　　达克不管帐，吹起牛来嗝都不打一个：“只要找到，钱不是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还是先看比赛吧。” 　　三人说话的时候，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了。这一场是五百对五百。 　　五百名剑齿虎武士统一着装，想认出尤潘基就不容易了。三人凝神搜索了好久，才发现他的身影，但是，他的样子十分奇怪，走路一扭一拐，有气无力，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手中的穆卡威特也摇摇欲坠，他在队伍中的位置已经落到后排――那是伤兵的位置。 　　伊莎贝拉奇道：“他受伤了？这才刚刚开始吧？” 　　达克愕然：“没注意啊，这才开始几分钟，以他的实力，不大可能吧？” 　　蒙特罗奇也莫名其妙：“一般来说精锐都在第一场的二百对二百里头，第二场的第一排除了几个好手拢住阵型，别的都是炮灰，应该不会有这么快能打倒尤潘基的家伙。” 　　伊莎贝拉道：“难道是示敌以弱？” 　　达克摇头：“他这个位置，敌人根本看不见，这哪是示敌以弱，这是打击本方士气啊！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比赛能停止么？” 　　蒙特罗奇摇头：“这不是比赛，是战争，战争！” 　　伊莎贝拉急道：“那他怎么办呢？” 　　“只能拖到这一场结束！好在，别的武士也相当强悍，应该不需要他特意出手。” 　　尤潘基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他身边的武士发现了异常，主动伸出手要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但到了后来，他实在走不动了，只能让别人一左一右搀扶。还好，正如蒙特罗奇所说，别的武士表现出色，战火没有延烧到最后一排，敌方已经被全员放翻。 　　尤潘基的表现在看台上引发了一小片疑惑的窃窃私语和少量的嘘声。 　　“事情不妙啊，”蒙特罗奇道，“第一场捕俘数是5，那只是热身练练手；第二场是捕俘的大头，去年他拿了22，这一回是0。最可怕的是他的表现，畏敌如虎啊。除非第三场他能以一敌十……看他的样子，不大可能了――你们干什么去？” 　　达克道：“他不是下来了吗？在这里瞎想有什么用？去看看。” 　　“你们是外邦人，能去战士休息区？” 　　“外邦人不能去？” 　　蒙特罗奇一愣：“呃，倒也没有特别说明不准去……” 　　“那不就结了！走！” 　　在休息区，三人见到尤潘基，吓了一跳，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粒一个劲往下滴。 　　达克急忙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 　　[173.第八章 信仰黑暗神的外邦人（1）] 　　“腹泻？” 　　“不，刺痛！好像，塞了把穆卡威特进去！在搅！” 　　伊莎贝拉不忍道：“你可以退出比赛吗？” 　　“只有，战死！没有，退出！” 　　旁边的武士大声疾呼：“巫医，巫医！尤潘基病了！” 　　一名头插红色长羽的巫医急匆匆跑来，在他肚子上按揉了一番，摇头道：“他没什么异常。” 　　一名武士怒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实话实说！” 　　另一人怒道：“你是说他在装病？你装出汗来我看看啊？” 　　巫医无奈道：“那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无能为力了！装病出汗还不好办？蛇棘草加龙椰果壳泡出来的汁，喝一口就全身出汗！” 　　“他要是贪生怕死，第一场就不会冲阵了！” 　　“当然，要是第一场不冲阵，怎么保得住名声呢？” 　　“你这个混蛋！” 　　旁边的人赶紧把怒火上头的战士架开，有人低声下气的赔笑：“巫医大人，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下一场不能没有他啊！” 　　巫医又盯了脸色苍白却一脸倔强的尤潘基一眼，意味深长道：“各位，我实在爱莫能助，我只能看病，不能看事――那边还有几个要帮忙的，我先过去了。” 　　一名武士急得直跺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达克冷笑一声：“这还用问？他被人下药了。” 　　尤潘基惊诧地抬起头来。其他人不懂多兰德语，有的望着尤潘基，有的望着蒙特罗奇。 　　达克这句话刚说完就被蒙特罗奇一把抓住肩膀：“外邦人，这儿没人能听懂你的话，没人注意到你，你可想好了再说！” 　　达克一指尤潘基：“他是我朋友。朋友有难，不能不帮――第一次场还生龙活虎的，第二场肚子疼？肯定有人捣鬼！” 　　蒙特罗奇大声把达克的话翻译了出来，这一下好像引爆了一颗爆炎弹，离得近的剑齿虎武士们轰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蒙特罗奇咬牙道：“两位，这回，你们可没法脱身了！” 　　达克继续冷笑：“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用阴谋诡计害我朋友，就是不行！给一个人下药太简单了，盔甲内衬上，武器把手上，吃的喝的里边，都行！” 　　伊莎贝拉道：“发作得这么快，这么厉害，估计跟饮食有直接关系。他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旁边有人叽里呱啦一通，蒙特罗奇翻译道：“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吃一样的东西，我们都没事。” 　　“中间有吃过别的吗？” 　　“没有！” 　　达克和伊莎贝拉同时冷笑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主祭台，正好，主祭台上的大祭司也朝这边看来，双方脸上都浮现出“原来如此”的笑容。 　　达克周围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 　　有人愤怒地吼叫了几声，蒙特罗奇翻译：“不可能！尤潘基是王国最勇猛的战士，是大祭司的利剑和盾牌，你胡扯！” 　　达克淡淡地道：“除了喝过一杯大祭司亲手交给的饮料，他还喝过什么？” 　　剑齿虎武士们面面相觑。有人道：“现在的关键是他不能上场了，巫医又不肯帮忙，怎么办？” 　　达克低声对伊莎贝拉道：“应该说‘不敢’或‘不愿’比较好些吧，拉拉，有办法吗？” 　　“没问题，一个净化搞定。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把权倾朝野的大祭司得罪死了！” 　　“他算个屁！咱们又不是他本国人，管不着咱们！再说，看完比赛我们就闪人了，他上哪找我们去？不过光明神术是个问题，阿特拉斯和多兰德打了这么多年仗，你在这么多人面前用光明神术，小心他们用敌国探子的名义把咱俩抓起来。” 　　“这倒不算什么，使魔能改变法术的外在形态。你确定要帮他？” 　　“信仰光明的黑暗神教牧师大人，要不要救死扶伤，全看您一句话了！” 　　“讨厌，闪开，别挡着！”伊莎贝拉把达克拨拉到一边，对尤潘基道，“我可以帮你。” 　　尤潘基咬牙切齿：“谢谢，但，我不会，放弃对太阳神的，信仰！” 　　“有光必有影。影会包容一切，而不是毁灭一切。” 　　“不必，改变，信仰吗？” 　　“不必。” 　　“别的条件呢？” 　　“完全没有。只是来自朋友的关切。” 　　两人的每一句对话都被蒙特罗奇翻译出来，周围的剑齿虎武士们看向达克和伊莎贝拉的目光渐渐从警惕怀疑变成了信任和惊异。 　　大祭司从看台上缓缓起身，准备走上祭坛，第三场即将开始。 　　尤潘基没有时间再犹豫，点头道：“我接受！” 　　旁边有人挺身而出：“黑暗祭司大人，献祭我吧！用我的生命来换取尤潘基的健康！”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在周围的战士们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喊得达克头疼，他赶紧叫过蒙特罗奇嘱咐了几句，蒙特罗奇大声道：“各位勇敢的武士，黑暗神是宽容的神祗，他救人不需要献祭！” 　　一名武士走到伊莎贝拉身前，毕恭毕敬地跪下，亲吻了她的鞋子，然后起身走开。第二名又走过来，如法炮制。 　　达克忍不住了，一把把第三名拨拉到一边：“别来这一套了，耽误事！都走开！” 　　伊莎贝拉把长袍的兜帽披上，绛紫色的长发和秀美的容颜完全遮掩进阴影中。 　　不知名的祷文从姑娘口中喃喃颂出，肩上的使魔缓缓上浮，悬于头顶，圆形边界开始变得模糊，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球体表面挥舞，看起来像一轮扭曲的黑色太阳。 　　周围的剑齿虎武士们发出敬畏地感叹，纷纷后退。 　　看台上的观众们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发出巨大的惊呼声。 　　啵的一声大响，黑色太阳中迸射出无数条粗壮的触手，每一条都刺入尤潘基的身体，最粗大的一条，直接捅进了他的小腹！ 　　尤潘基啊的惨叫了一声，后背一下子从地板上掀了起来！但马上，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点痛感都没有，那些触手好像只是轻轻地搭在皮肤上，包括那条最粗的，只是穿透了服装，一碰到肚皮就停下了。 　　触手上亮起无数银色的斑点，疯狂地朝尤潘基体内涌去！ 　　一旁的达克擦把冷汗，嘀咕道：“又是光学骗局，乔治这家伙真会唬人，一个净化术而已，要不要这么麻烦？” 　　伊莎贝拉横他一眼，双臂高举，大叫：“黑暗之神呀，展现您的宽容与仁慈吧！”说着，双手握拳，双臂猛地一振！ 　　咚的一声闷响，使魔在空中炸裂，分解为无数黑色的微粒，然后重新迅速汇聚起来，凝结成使魔的原初形态，悬浮于伊莎贝拉肩上。 　　众人收回目光，发现尤潘基已经微笑着站得笔直！ 　　全场大哗！ 　　[174.第九章 信仰黑暗神的外邦人（2）] 　　在众目睽睽之下，前一刻还在痛苦挣扎的尤潘基变得神采奕奕、生龙活虎！ 　　看台上的观众疯了，有人大吼：“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尤潘基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他怎么做到的？刚才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一下子好了！” 　　“那个黑色球！黑色蛇球！里面的黑蛇咬了他，他好了！” 　　“是羽毛蛇神吗？蛇神的神力？” 　　“羽毛蛇神不是黑色的吧？是外邦人信仰的神！” 　　有懂行的问道：“异神也能祝福本邦武士吗？有这么大方的神灵？把谁献祭了？” 　　“没有， 　　没有献祭！” 　　“不可能的，没听说过不需要献祭的神灵，一定是事后献祭。” 　　“您家的神灵可以赊账的？” 　　“你小子成心找打是吧？” 　　“要动手？告诉你，老子马上就是巨嘴鸟武士了，怕你不成？” 　　“来啊！分分钟让你变巨嘴史莱姆武士！” 　　尤潘基不知道看台上的喧闹，他只看到祭坛上的浓烟第三次腾起，大声对达克和伊莎贝拉道：“谢谢，谢谢，我的朋友！等我回来，再跟你们道谢！别走，等着我！” 　　“去吧！”伊莎贝拉威风凛凛道，“竞技场的王！” 　　达克什么也没说，用力地锤了他一拳，尤潘基嘿嘿笑着，也一拳打了回来，转头对周围兴奋的剑齿虎武士们吼道：“弟兄们，上！” 　　武士们顿时化身为咆哮的猛虎，嗷嗷叫着向场中扑去。 　　本方英雄原地满血复活，还不需要献祭，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百国联盟的渣渣们，来吧！ 　　千人对决，其实速度很快，或许是前两场败得太惨，百国联盟一蹶不振，阿特拉斯这边士气高涨，第三场没有什么悬念地拿下了。 　　战争一结束，尤潘基顾不上庆祝，匆匆跑到观众席去找达克他们，却没见到人，问谁都不知道。他急了眼，跑去问附近的守卫，守卫吞吞吐吐不大敢说，再三追问之下，才勉强回答说那两个异教徒被大祭司的人带走了。 　　尤潘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这位大祭司上台时间虽然不长，手段却干脆利落，是个杀伐果决的人；达克他们信仰的是异神，看手段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万一两边看不对眼，现在的阿特拉斯可经不起折腾！ 　　战争结束，作为英雄他要戴花冠骑大马游行庆祝，肯定走不开，于是赶紧嘱咐几个相熟的武士去找巴库斯塔，让他火速赶往太阳神殿去找大祭司，希望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过这两个异教徒。 　　这一点他想错了，此时的达克和伊莎贝拉不但没有被囚禁，反而坐在宽大的太阳神殿祭坛下和大祭司友好的聊天。 　　太阳神殿是一座平顶的金字塔形建筑，和竞技场的祭坛形状相仿，从地面到塔顶，足有一百四十四级台阶，是整个达拉斯最重要的所在。 　　此刻，偌大的太阳神殿除了他们再无一人，连守卫都远远地分散出去，大祭司为了跟达克他们交流，连神殿的祭司们都打发了出去。 　　大祭司开口是流利的多兰德语：“两位尊贵的黑暗神信徒，欢迎你们来到达拉斯。老库鲁马向你们问好。” 　　在达克看来，背地里给人下药的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勉强道：“能够得到您的亲自接见，是我们的荣幸。愿太阳的光辉永照大地。” 　　这句话显然让大祭司十分受用，他脸上的褶子似乎都舒展开了：“感谢你们！你们千里迢迢从多兰德来到这里，一定十分辛苦吧？吃的用的一定不习惯吧？如果不介意，我帮你们安排怎么样？” 　　伊莎贝拉道：“谢谢您的一番好意，我们在这里呆不久，就不麻烦您了。不知您叫我们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件事情想跟两位澄清一下，免得误会。尤潘基的饮料里，是我亲手下了药，他肚子会疼一阵，两个小时就好。” 　　达克和伊莎贝拉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来之前，两个人做好了种种思想准备，甚至撕破脸开打的想法都有了。没想到老家伙居然一口承认，这实在有点措手不及。 　　达克问道：“尤潘基在阿特拉斯名气很大，是英雄，对吧？” 　　库鲁马道：“他年纪虽轻，身手却好，已经是剑齿虎武士中的佼佼者，再过几年，会成为阿特拉斯王国军的领军人物。” 　　“那么，您这么做，岂不是让他当众出丑吗？这样的污点，足以毁掉他的前程吧？” 　　库鲁马长叹了一声，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道：“两位，按理说，你们是外邦人，本来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是，也正因为你们是外邦人，有些事情，才比较好办。” 　　达克和伊莎贝拉对视一眼，都不开口，打定主意要听老家伙怎么说。 　　库鲁马道：“阿特拉斯王国，快要失去太阳神的眷顾了。” 　　作为王国的最高祭祀，太阳神的代言人，居然说出这样危言耸听的话，达克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按捺住好奇心，继续听下去。 　　“伟大的阿特拉斯之王、太阳神之子、达拉斯的主人库兰蒂诺是个正直、勇敢、果断的人，在他的治理下，阿特拉斯国力蒸蒸日上，父神的光辉时时照耀这片丰饶的土地。但是，就在三个月前，王后突然过世了。这对他影响很大，几乎完全把朝政抛到了脑后，整日在神殿里向父神祈祷，期望王后能起死回生。” 　　这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范么？伊莎贝拉暗忖，她道：“难道没有人劝劝他吗？” 　　库鲁马道：“当时的特佐穆克大祭司多次进谏，但是陛下悲痛太过，无法理政，于是把国事都交到大祭司手里。大祭司年事已高，连祭祀都不大主持，很多事只能是勉力而为。仅只如此的话，倒还好说，但是……陛下认定，用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女子来生祭，就能让王后复活。” 　　两人目瞪口呆。 　　[175.第十章 王国秘辛] 　　库鲁马摇头：“这当然不可能是父神的旨意，只是陛下的臆想罢了。真要做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祭祀，不但无法让王后复活，反而会让父神暴怒降罪。大祭司直言进谏却遭到了陛下斥责，回来之后一病不起。我只好勉为其难临时担当这个职位了。” 　　伊莎贝拉急忙道：“那位大祭司叫特佐穆克？正好我们……” 　　达克一声咳嗽打断了她的话：“正好我们听说过他的名字，似乎是位相当贤明的能臣呢。” 　　达克打断伊莎贝拉是因为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这老家伙处于有利地位还能这么放下身段故作姿态的谈话，是个人精，现在敌友难辨，己方的底牌还是不要暴露为好。 　　伊莎贝拉聪明非常，达克一咳嗽就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国王、大祭司不能处理政务，可以让王子来监国嘛。” 　　库鲁马似乎完全没听出伊莎贝拉话语中的蹊跷，继续道：“陛下不理政务，大祭司病倒，局势已经够糟糕了，但紧接着，阿塔瓦尔王子也染了怪病，已经多日闭门不出了。” 　　达克愕然：“你们可真够倒霉的，一个接一个啊。” 　　“是啊，现在的阿特拉斯，不瞒两位，内外交困。内政一团糟，外部，两位，刚才的圣冠战争你们也看了，觉得百国联盟如何？” 　　达克道：“阿特拉斯不是轻松取胜吗？” 　　“他们隐藏了实力，送过来的，只是些二流战士。真正的精锐都藏了起来，像库特巴洛泽里的海德拉，随时会给你致命的一击！所以，无论如何，必须稳住局面。” 　　“这和你给尤潘基下药有什么关系？” 　　“军队不能乱。尤潘基作为最强大的剑齿虎武士，圣冠战争的英雄，应该活下来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死去，这是他的责任。但是，现在有些事情让他忘了这一切。” 　　“作为战士，追求荣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我反对轻掷生命！外邦人，我们和你们的观念不一样，圣冠战争的英雄，要被献祭给太阳神！” 　　“什么？”两个人吓得一起跳起来，“献祭胜利方的英雄？” 　　“献祭的牺牲品大部分是战俘，也有本国的人。一般来说，这些被选中的人到了祭祀的那一天就被送上祭坛，成为牺牲品。这是莫大的荣耀。像尤潘基这样有名的武士，他的心脏会被挖出，放在金盘里呈给神。他的身体会被分割，分给其余部落的勇士生食，这样可以继承他的武技和勇气。” 　　“这太他女马荒谬了，这是什么逻辑啊？” 　　库鲁马平静道：“所以尤潘基不能死，我要全力阻止他胜利。既然百国联盟背后捣鬼，我也不愿过早地送勇士去见父神。可是，”他叹息一声，“这孩子太狂热，满脑子都是战士的荣誉和神的光辉。他已经当了两次英雄，如果这次继续当英雄，他就必须上祭坛！” 　　“这么说，我们好心办坏事了？需要我们做什么？” 　　库鲁马摇头：“即使是我也无法停止神圣的祭祀仪式，他成为牺牲品已经无可更改。但是，让他不死的办法却不是没有。那就是打败他！” 　　达克和伊莎贝拉面面相觑。 　　“我们的祭祀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如果献祭的牺牲者是勇猛的武士，那就要按献祭战神的程序来，先向战神献祭，再向太阳神献祭，而不是直接斩首或挖心。” 　　“献祭战神？” 　　“对，祭祀战神的仪式比较特殊，在仪式正式开始之前要比武，选出其中最勇猛者，其余的则可以不死。” 　　达克道：“以尤潘基的个性， 　　想让他放水不大可能，只能正面打败他了。必须找个能打赢他的人。” 　　“所以，”库鲁马道，“我想让两位上祭坛，你们觉得如何？” 　　伊莎贝拉花容失色。 　　达克却不慌张，相反还面带微笑。 　　库鲁马暗暗赞叹，却假意道：“年轻人，我要用你们的生命去换自己王国勇士的生命，你不害怕吗？不因为我的自私和卑鄙而愤怒吗？” 　　达克笑道：“如果您一见面就把我们拿下，在监牢里说这番话，那我真要把您骂做卑鄙无耻之徒了。现在您既然这么说，说明一定有后招，我急什么？” 　　“好样的，小伙子，真可惜你不是诺兹克人。我的计划是这样，如果按诺兹克人的对战方法，恐怕很难找到匹敌尤潘基的对手。必须用他没见过的作战方法打败他！而像你这样的外邦人，是最好的选择。” 　　“您看我像很能打的样子吗？说不定一个照面就被撂倒了。” 　　“以多兰德人的身份大摇大摆来到这片土地上，肯定不是弱者。另外，你不想跟尤潘基较量较量吗？” 　　“如果我用了黑暗神的力量，算不算作弊？” 　　“当然不！这里大大小小的部落近千个，无论哪一个都会有自己的高招。对了，上周有个百来人的小部落叫图兰索瓦的神秘失踪，很可能是被陛下拿去献祭了，唉，你可以化装成图兰索瓦的战士。” 　　“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不会，像你这样个头的武士在我们这里并不少见，到时候脸上涂上油彩，只要你别说多兰德语就没事。” 　　“装哑巴？” 　　“为防万一，我这里还有麻嗓子的药，喝了以后会说不出话，免得露马脚。” 　　“好主意，您真是考虑周全。万一我输了……” 　　库鲁马微笑：“小伙子，我对你有完全的信心！我知道，我知道事有万一，但没事，只要尽力，我不怪你。” 　　伊莎贝拉愤然起立：“凭什么啊，万一赢了，他不是要变成祭品了？” 　　库鲁马笑道：“你别着急，我会安排好一切。夺魁以后，献祭仪式并非立即进行，而是要在八天后。这八天时间，足够我们换一个人了。找个体格相仿的替换就可以。哦，对了，说不定尤潘基发挥失常，没等遇到你就败了呢。”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可以果断认输吗？” 　　“当然，你又不是诺兹克人，没必要把生命浪费在这里。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们签发一份手令，你们可以自由行动而不必受到盘查，王国所有的神庙、祭祀都会为你们提供帮助。” 　　“听起来不错，成交。” 　　一老一小呵呵笑着击了掌。 　　“那么，这就去准备吧，祭祀仪式上的交战不一定要用穆卡威特，你用什么兵器称手？” 　　“我的家伙是一把战锤，在龙椰果旅店放着，派个人帮我拿来。” 　　“没问题。那么，现在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仪式就开始了。从这里出去，走到走廊尽头，会有守卫招呼两位。请吧。” 　　“您也请。” 　　一老一小呵呵笑着，和气地道别，看起来亲如一家。 　　达克一出门，库鲁马的目光就变得凶狠而凌厉：“小子，你一定以为我傻，乖乖等死吧，你这邪魔！” 　　达克走到门外，看看周围没有守卫，低声对伊莎贝拉道：“老家伙一定以为我傻，其实傻的是他！” 　　[176.第十一章 图兰索瓦的乌鸦（1）] 　　伊莎贝拉不满道：“那个大祭司一看就不像好人，你怎么能光听他一面之辞呢？一旦上了场，谁会听你说话？到时候不是任人宰割吗？” 　　达克道：“如果不答应，在里边我们就被宰割了！我们现在是勺子里的蓝莓酱，别人想怎么抹就怎么抹。先答应下来，乔治他们估计快到了。” 　　伊莎贝拉眼睛一亮：“缓兵之计？” 　　“对。圣冠战争俘虏那么多，一个一个比试起来，一天都不一定轮得到我。现在关键是得跟龙椰果客店那边联系上，让乔治知道我们已经来达拉斯了。” 　　“这可不容易，老家伙盯我们可紧了，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连兵器都要让手下去给你取。摆明了不想让我们跟任何人联系。” 　　“得争取见尤潘基一面， 　　让他找个手下去客店报信，要不然巴库拉塔也行，至于那个蒙特雷奇……还是算了吧，老家伙鬼鬼祟祟的，万一是大祭司的手下，反而不好。” 　　“如果大祭司铁了心要隔断我们和客店的联系，我们怎么可能见到他们呢？” 　　“这倒也是……” 　　达克正在沉吟，一名奴隶小步跑来，毕恭毕敬道：“武士老爷，大祭司让小的问一问，您的战锤是什么样式的？” 　　“这个……三言两语还真不好说，这样吧，拿张纸来，我给你画一画。” 　　奴隶赶紧跑去拿来了炭条和芦苇草做的纸。 　　伊莎贝拉悄悄地向达克一竖大拇指。达克的眉梢得意地挑了挑，算作回应，抓起炭条，笔走龙蛇，在芦苇草纸上刷刷刷勾勒出狱眼晨星的大体样子，想了想，在下面加了一行字：“酱烧毛虫吃得惯。”然后扔下炭条，把草纸交给奴隶，道：“把这个交给龙椰果旅店的老板娘就行了。” 　　奴隶小心翼翼问道：“请问老爷还有别的要嘱咐的吗？” 　　“没有了，去吧。” 　　奴隶一溜烟跑走了。 　　伊莎贝拉不解的问道：“反正没有人看得懂多兰德文字，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的处境写在纸上？” 　　“不能冒这个险。我相信这张纸很快就会交到大祭司手里，他一定会看，只要传回旅店，就是我们的胜利。” 　　达克猜得没错，几分钟后，这张寄托了他们希望的纸就交到了大祭司库鲁马手里。 　　库鲁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冷笑道：“想靠这种伎俩给同伙传递消息？想得美！”说着他嘱咐手下的一名红衣主祭：“照原样画一遍，下边的字就不要写了。去旅店以后也不要去找什么老板娘，直接搜查。” 　　“遵命。请问哑药什么时候给他喝？” 　　“现在。然后把他打扮成图兰索瓦的武士，尽快送上祭坛战场，在分组抽签的时候做做手脚，别让他太早和尤潘基碰上。” 　　“那么接下来呢？继续在他们的饮食中做手脚吗？” 　　“恰恰相反，给他们提供最好的食物， 　　仔细给他们挑选对手。强的留给尤潘基，弱的留给他。到最后，尤潘基会亲手杀死他的朋友。嘿嘿嘿嘿。” 　　红衣主祭附和地笑道：“特佐穆克大祭司病倒，陛下将政务和教务悉数托付于您，王子殿下又得了怪病没法见人，现在，只剩下忠于陛下的军队了，而这军队也很快会倒向我们这边的。您真是高瞻远瞩啊。” 　　库鲁马淡淡的道：“我只是比较善于抓住机会罢了。现在一切还没有结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任何一个环节都要慎之又慎。” 　　“遵命。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子怎么办？她身上似乎有魔能波动，可以成为培养下一代祭司的苗床吗？” 　　“太瘦小啦，无法担任这样重要的工作。祭祀完太阳神以后，打断手脚扔到丛林里。没有问题的话就快去准备吧。” 　　红衣主教向库鲁马鞠了一躬，恭敬地退了出去。 　　库鲁马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莽莽苍苍的丛林和远处渐渐逼近的乌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最后的时刻，就快到啦，快来吧，快来吧！我已经等了太久啦！哈哈哈哈！没有人可以忤逆我的意志，我才是大祭司，我才是国王，我才是太阳神在世间的化身！我的意志，将如阳光照耀大地，昭临黔首！世间只能有一个神，一个君主，一个意志！” 　　歇斯底里地狂笑之后，库鲁马用力把纸团成一团，狠狠地朝密不透风的丛林扔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如果库鲁马再晚几秒钟关窗户，他一定会看到，一只巨大的猿猴正愤怒地跳来跳去，向他的方向发出低声咆哮。刚才的纸团正好打在它头上。 　　巨猴咆哮了一番，火气渐渐小了，它对纸团发生了兴趣，小心翼翼地剥开，发现里面什么好吃的也没有，愤怒地把它重新扔在地上，还狠狠地在上面又蹦又跳了一番。 　　折腾了好一阵，巨猴的怒气总算彻底平息，它第二次对纸团发生了兴趣，上面画的图形激起了它的回忆：船舱里，体型和自己差不多庞大的家伙手中握着的就是它，似乎很厉害的样子，那么，把这个拿回那里，会不会有好吃的东西作为奖励？ 　　它犹豫地看看纸片，再看看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最后一把捞起纸团，钻进茂密的丛林。 　　这时候，达克正吃惊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头上插了一根血红的炽火鸦尾羽，脸上涂满了红黄绿三色油彩，脖子上缠一条食魂鸦黑绿色羽毛围脖，光着膀子，腰间扎着纯黑色铁乌鸦翎羽护裆，妥妥的一副部落武士范儿。 　　他正发愣，红衣主祭端着一碗色泽乌黑的药汁走过来，他顿时发了愁：“我非喝不可吗？” 　　面前的红衣主祭很为难：“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这种药对你的嗓子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害。只是两天之内没法说话。如果不喝，很难保证您在激烈的对战当中不会突然冒出一句多兰德语来――图兰索瓦的武士会说多兰德语，到那时我们麻烦就大了。” 　　伊莎贝拉道：“黑暗心中，一定会有我们位置的。喝吧。” 　　达克一咬牙，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了下去。立刻，他觉得嗓子又麻又痒，恨不能去抓一抓，但手刚抬起来，麻痒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肿胀感，似乎有一块软软热热的东西堵住喉头，无法说话。 　　红衣主祭取出一张宽幅的画像道：“这就是您要扮演的图兰索瓦部落武士，这个部落信奉鸦神，背后插鸟纹旗，脸上涂油彩，兵器么很特别，他们不喜欢用红木和黑曜石，而是冶炼过的金属，您的武器貌似也是金属做的吧，正好。现在，请吧，我们一起到战俘营地去。” 　　[177.第十二章 图兰索瓦的乌鸦（2）] 　　战俘营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休息场地，既没有守卫也没有锁链镣铐一类的刑具。百国联盟的俘虏们都集中在这里等着抽签，他们不但没有俘虏的委顿之色，反而十分兴奋，跃跃欲试。 　　“不知道我会跟哪个倒霉蛋分在一组，我已经做好准备拧断他的脖子了。够资格上祭坛献出心脏的，只能是我，阿尤布勒部落的罗哈希！” 　　“很可惜，在我特罗尼奇面前，你的心脏到不了祭坛上，还是自己留着吧。” 　　“别吵，省点力气在祭坛上拼吧。看，抽签要开始了！” 　　木门缓缓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红衣主祭，是个背插鸟纹认旗，面涂油彩的男子，手中提一根黑白双色的棍棒，走到木墙边，把棍棒咚地一丢，自顾自地坐下，闭目养神。 　　这做派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低声道：“这家伙哪个部落的？连句话也不说。” 　　“鸟图腾，图兰索瓦。” 　　“不是全族失踪了吗？” 　　“谁知道，不过看这家伙人高马大，不像善茬。瞧瞧他那根家伙，铁的！” 　　“还真是，图兰索瓦好用这些叮叮当当的玩意儿，不过也没用过全铁的吧？难道这家伙把他们的图腾柱偷出来了？” 　　“一会儿战场上见真章吧，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众人正窃窃私语，红衣主祭进来了，大声道：“抽签！” 　　众人在卫士的指引下站起长长的队伍抽签，领了号签的或兴高采烈，或垂头丧气。图兰索瓦的战士随手抽了一张，扫一眼，直接扔掉。 　　旁边的人问他：“嘿，大个子，几号？” 　　他淡然地看了那人一眼，指指耳朵，摇摇头，又指指嗓子，摇摇头。 　　“原来是个又聋又哑的。这种对手，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这个图兰索瓦的战士正是达克，他听不懂诺兹克语，别人说什么他只当听不见。 　　随着一声尖锐的骨哨响，选拔祭品的祭坛战争开始了。 　　祭坛是五十步见方的巨大方形平台，祭坛中心有一盘巨大的石磨，石磨的圆孔中探出一条粗壮的铁链，铁链锈迹斑斑，靠内的一侧却磨得铮明瓦亮。 　　第一个抽中签的选手跳上祭坛，麻利地把一只脚用铁链拴好，兴奋地朝台下咆哮了一声。 　　达克的瞳孔微微一缩：“上去的选手要用铁链绑住脚？显示自己的强大么？” 　　绑住脚的家伙果然是猛人，一连撂倒了四个人，才被第五个一匕首剜心。然后剜心者也一样把脚绑好，晃着小匕首朝台下挑衅。第六人上台，耍得一手好标枪，一轮标枪三连投限制住剜心者的移动范围，第四枪一枪扎了个对穿。 　　标枪男屹立台上，绑住脚，立足未稳，被跳上台的斧头男一斧剁成两段。 　　这一切都看在达克眼里，他暗自寻思：“和圣冠战争不同，这种比试可以使用自己的武器，远程也无所谓――不过远程守不住。而且，似乎没有会用法术的家伙。” 　　正愣神的时候，斧头男已经劈倒了六个对手，眼珠都红了，彻底狂暴，鼻息咻咻四处求战。下一个上台的是个腰间鼓鼓囊囊的瘦小汉子，手朝腰里一摸，朝地上一摆，一条花斑毒蛇朝斧头男爬去。 　　斧头男临危不惧，一斧砍下蛇头。蛇男出手如飞，唰唰唰把毒蛇朝祭坛上摆，斧头男狼狈无比，左躲右闪，连连跳脚，一会功夫，满地蛇头，他的体力下降也很厉害，气喘吁吁。蛇男见状大喜，继续猛掏，结果脸色一僵，没蛇了！ 　　斧头男放声大笑，还没等笑完，脸色一僵，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已。原来这里气温极高，热气蒸腾，和蛇毒蛇血混合在一起，无声无息进入口鼻，他吸了各色蛇毒，就算力壮如牛也支撑不住。 　　蛇男一脸尴尬，现在他一条蛇也不剩，就算站上去，也是被秒杀的下场，但是要这么下去，一顶老鼠皮毛精制的胆怯之冠可就跑不了了。他思量再三，最后一咬牙，大踏步朝祭坛中央走去，走着走着，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在蛇牙上，一只脚顿时肿得透亮，他赶紧割破皮肤放血排毒，又掏出蛇药敷上，兴高采烈地跳下台。引得众人一阵爆笑。 　　接下来先后上场的又有十几个人，大多是只靠蛮力和速度硬拼，不大讲究技能战法，达克悬着的一颗心多少放下了些。 　　日头已经西斜，乔治等人还是不见踪影，伊莎贝拉也不见了。达克正暗自盘算时间，红衣主祭吹响了骨哨，示意轮到他上场。达克紧紧腰带，提起狱眼晨星走上去。 　　达克的对手是个拿短黑曜石刃头杖的家伙，战士不像战士，法师不像法师。达克上台先声夺人，一声大吼，吓得这家伙手都抖了三抖，被达克贴身一锤打了个半死，一脚踹飞。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 　　这小子真棒！干脆利索，三下五除二解决对手，哪像刚才那几个，黏黏糊糊磨磨蹭蹭半天才完事！ 　　达克没有急着往脚上扣铁链，先围着链坑转了几圈，然后拖着铁链一直走。铁链很长，大概有七八米，达克在铁链上轻轻敲打几下，盘算一番，扣上了铁链。 　　第一个上台挑战他的是一名面色阴鹜的男子，一手持绿色藤蔓编成的盾牌，一手持加装了黑曜石刃的穆卡威特，小心翼翼朝达克逼近。达克动也不动，冷眼旁观。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手的身形越发缩小，都快要完全藏到盾牌后面去了，右手的穆卡威特也有意无意的摆动着，似乎会随时发出致命一击。达克继续冷眼旁观。 　　对手一步踏进了达克的攻击距离，达克暴喝一声，一个小跳冲过去，狠狠一锤击下。对手急忙架盾抵御。 　　狱眼晨星虽然没有锋利的刃口和锤尖，却有六条坚硬的锤头棱边，这一锤击下，就算是钢板甲也要被砸出豁口来。谁知那藤条编成的盾牌居然是软的！一锤下去，锤头正好被卡在藤条缝隙里，拔不出来！ 　　这力量十足的一锤虽然让对手也闪了个趔趄，但成功锁住了达克的武器，他身子重心稍一恢复，看准达克的脑袋，穆卡威特呼啸而来！ 　　[178.第十三章 图兰索瓦的乌鸦（3）] 　　达克干脆利落地丢下狱眼晨星，在他的眼中，那只紧握穆卡威特的手变得如此熟悉――像是飞马抢夺犯的手。 　　当夜幕降临时，在斯内尔港的大街小巷，经常有些骑矮脚马的家伙，慢吞吞跟着着行人走。当行人走到僻静无人处时，背后的家伙突然高速前冲，你挎在肩上提在手中的包裹就这样永远和你说再见了。 　　这些飞马抢夺的盗贼气焰十分嚣张，出手如电，路线又熟悉，一个包裹到了手中绝不久留，只要经过一个小巷拐角，立刻会转移到同伙手中，除非当场人赃并获，否则就算连人带马一起逮住，他也是抵死不认，还要反过来投诉你。 　　当初达克没少受这些混蛋的气，苦练了一番手速和握力，什么开水里抓猪胰脏、小铅球自抛自抓、五指收放撑牛筋之类都玩腻了，到后来，飞马抢夺的那帮货色，见了他绕道走！捎带着斯内尔港的大个子都免了被抢夺的苦楚。 　　现在， 　　这么直不楞登的挥击路线，手里还拿着小二十斤的、加了黑曜石刃片的红木实心穆卡威特，比飞马抢夺贼慢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达克轻轻一抓一握，牢牢擒住对方前臂，逆着肘关节的劲儿朝上一撅，对手嗷的一声惨叫，两脚都离了地，达克不客气地窝心一脚，把对方直直地踹出十多米远，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台下响起巨大的倒吸气声。 　　“这乌鸦爪子真快！”有人忍不住赞叹道，“一闪，就给逮住了！” 　　“明明是个大块头，出手速度这么快，这怎么对付？” 　　“看来贴身战不好办了，不过，出手速度快不一定代表移动速度快，拖垮他；要不然，正面角力胜过他也行，再或者打打远程的主意。” 　　“快看快看，上去个拿长竿的瞎子！” 　　“什么瞎子，那是帖木里克部落的捕蝉者！” 　　“捕蝉者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捕蝉者全靠听觉捕捉敌人位置，竿头专点要害，那么细的竿头，戳一下跟刺一刀没什么两样。” 　　“这么牛气，怎么成了战俘？” 　　“战场上不实用呗，两百人对冲，你点倒一个有什么用啊？不过现在这个单挑的局面倒是刚刚好。” 　　“快看快看！乌鸦躲开了！” 　　达克敏捷的向左小跳一步，闪开右侧点来的竿头，接着迅速低头，避开竿头的横扫，再猛地收腹，躲开竿头的挑击。 　　对面的瞎子手中兵器是一根长三米多的竹竿，竹竿坚韧异常，闪动着古铜色的光泽，不知道用什么古怪液体浸泡过。 　　瞎子出手很有特色，只有一招，点。手腕每抖动一次，竿头就猛地抽击一次，有一下达克闪的慢了，一家伙扫断了半截围脖！ 　　达克汗流浃背，这下有点麻烦了，对手兵器太长，自己根本够不到。好几次想突击过去，但沉重的脚镣严重影响速度，而且哗啦哗啦的铁链摩擦声成了对手的帮凶，对手一侧脑袋就知道自己要踏哪一步，长竿立刻就招呼过来。长竿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自己必须一刻不停的运动才能保持不被击中。 　　他这样的被动局面自然落在台下观战的众人眼中，有人道：“我看这只乌鸦要不妙，好一阵竹竿雨，简直是捕鸟的网子啊。” 　　“现在完全被捕蝉者带着节奏走。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除非他体力足够好，把捕蝉者先累倒，否则很难有胜算。” 　　“那碰上这捕蝉者怎么对付呢？” 　　“一拥而上，或者，标枪弓箭。” 　　问话者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穆卡威特：“哥是近战。” 　　答话者一脸严肃地指着穆卡威特道：“这东西，扔出去，也能一击必杀。” 　　“白痴啊你？” 　　“要不然等死吗？还不如搏一搏呢！咦？什么情况！” 　　达克猛一跺脚，呜地把狱眼晨星扔了过去！ 　　战锤破空之声响起，捕蝉者笑意甚浓：兵器都扔过来了吗？你没别的本事了，献上你的心脏吧……咦？ 　　捕蝉者一竿点过去，战锤飞行轨迹居然丝毫不减！ 　　捕蝉者微感意外，第二竿点上，还是不动！他顿时大惊。 　　我的蝉神以及知了猴神啊，这玩意儿是什么金属啊？死沉死沉的！ 　　第三竿……不行，再拨不开就死了！ 　　捕蝉者当机立断，猛地朝地上一蹲，一道黑白相间的霹雳从头顶划过，咚地一声劈进大地，直接破开了坚硬的花岗岩地面，只露出小半截锤柄在外面。 　　捕蝉者冷汗涔涔落下，看这分量，少说也得六七十斤，这根本拨不开，还好刚才反应快，闪开了。 　　观战的众人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这只乌鸦居然还会这手，不过，六七十斤重的铁疙瘩呜地飞过来，出其不意，真要被一锤子爆头啊！不不不，别说脑袋了，撸在哪儿也受不了啊！ 　　“这、这、这招叫什么名字？” 　　有人喃喃道：“据说乌鸦是风暴的神鸟，这一手，跟落雷也没什么区别了吧？除了叫风暴之锤，不可能有别的叫法了。” 　　于是众人暗暗记下，要是跟这家伙对上，须防他风暴之锤。 　　“但是，但是，他现在空着手了――他在后退？” 　　“废话，空着手当然得后退了！冲过去不得让竹竿点死啊？” 　　他说的没错，空着两手的达克正拖着哗啦作响的铁链狼狈地后退――他现在连兵器都没有了。 　　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惋惜之声，刚才那一击十分突然，如果换做是力量强悍但速度稍差的战士，恐怕十有八九会得手，但是，对手是敏捷型，可惜了，太可惜了！ 　　“换做是我的话，就趁着捕蝉者还没调整好姿态，冲上去肉搏，或许一下点不到要害上呢？” 　　“有道理，这应该是唯一的应对方法，只能赌一把，要不然等对手调整好了姿态，一轮竹竿雨就点翻啦。” 　　“不错不错，像他现在这样后退能退多远？别忘了脚上还拴着呢！你退，人家不会追吗？可惜了，最后还是要失败――那边那家伙傻乎乎地抡胳膊干嘛呢？” 　　“他是下一个对战捕蝉者的，正练风暴之锤呢。” 　　达克连退了七八步，终于想起来，自己被铁链牢牢拴住，无路可退，猛地站定，蹲下，一只手护头，一只手去解脚上的铁链。 　　但捕蝉者不给他逃跑机会，腾腾两步赶过来，狞笑道：“想逃跑吗？我还是给你留下战士的荣誉吧――咦？” 　　达克猛然抬头，犀利的眼眸里，精光一闪！ 　　[179.第十四章 图兰索瓦的乌鸦（4）] 　　哗啦一声爆响，地下腾起一条粗大的黑色巨蟒，张牙舞爪朝捕蝉者扑去。捕蝉者大惊失色，高高跃起闪过，谁知那巨蟒好像有灵性，达克手腕猛地一抖，它唰地一拧身子，正盘在捕蝉者腿上，半空中把他缠了下来。 　　台上台下同时发出惊呼！难道这图兰索瓦部落的战士还会巫术？ 　　有人大叫：“铁链！铁链！他的铁链！” 　　没错，地下突然腾起的黑色巨蟒，正是达克脚上粗壮的铁链！ 　　达克以后退为诱饵，将足有六七米长的铁链拖成了一条直线，捕蝉者以为他手中没了兵器，仓皇后退，于是盲目追击，走进了铁链的半径范围，被达克一把缠住。 　　捕蝉者双脚一蹬，踢掉脚上锁链想跑， 　　达克哪能放过，手腕连续猛振三次，铁链哗哗连响，三个铁链波峰接连砸在他背上，当场把他砸得昏死过去。 　　达克还不放心，抖起锁链把他从脖子到脚脖子缠了个结实，小心翼翼走过去检查一番，发现对手确实昏厥，这才拍拍手站好。 　　台下响起巨大的嗡嗡声。 　　“铁链还能这么用？这不是多了一件武器么？” 　　“想用也得有那力气啊，那么沉，力气小了就算抓起来也玩不转。” 　　“倒也是。这下子有意思了，看看下边人怎么办。” 　　说话间，下一个挑战者爬上祭坛。达克握紧狱眼晨星，小心应对。 　　对手大吼一声扑过来，扑了几步，突然停下，一撇手把穆卡威特扔了过来！ 　　达克当场傻眼：一上来就把家伙扔了？这算这么战法？想归想，手上没松懈，狱眼晨星猛地一拨，嘭的一声闷响把飞来的兵器挑飞。 　　对手又是一声大吼，一个飞扑，抓住达克脚下的铁链，猛力一拽，想把达克拖倒。结果……没拽动！ 　　再拽，还是不动！ 　　对手大窘，达克嘿嘿一笑，心道你这声东击西的策略倒是得了老子真传，可以实力不济，该轮到我了，想着脚猛地朝后一带，对手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来不及撒手，一头撞在地上，昏了过去。 　　达克威风凛凛地一摆战锤，意思是，下一个是谁，速来送死！ 　　后面的对手有些乏善可陈，一个个战战兢兢，没办法，心理压力太大了，正面对战没有必胜把握，得提防风暴之锤，还得小心脚下的锁链突然蹦起来，背着这么多包袱，怎么打仗？所以达克一口气乒乒乓乓干倒了七八个。 　　达克状态奇好，不但手脚利索，两三招撂倒一个，脑子转得也特别快，一根铁链加一把战锤，花样翻新着玩。他感觉这些看似恶形恶状的对手并没有那么难缠，难道是自己的实力不知不觉间提高了？ 　　他的状态一嗨，有人不淡定了，红衣主祭把他大杀四方情况告诉了库鲁马，并且补充说按照这个状态下去，说不定真有跟尤潘基一战之力。库鲁马思索了一番，觉得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嘱咐红衣主祭继续给达克送人头刷经验。于是达克打得更嗨了。 　　一个小时后，红衣主祭进来了：“大祭司，那小子已经打翻二十八个对手了。” 　　库鲁马吓了一跳：“多少？” 　　“二十八个。比尤潘基还猛，尤潘基那边强手如云，现在才刚刚上去。以属下看，就算放开了让他打，也不一定能打到这个数。现在天色已晚，要不咱们明天――” 　　“不行！”库鲁马一口回绝，“过了夜的龙椰果汁只能肥田！今晚哪怕是通宵，也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祭祀！另外，在夜里，也可以发生很多事嘛。” 　　“遵命。不过，这样要给观众提供额外的晚餐和好几轮饮料。” 　　库鲁马大手一挥：“只要把军队抓在手里，这些小钱可以不在乎。去，把神圣法杖请来。” 　　红衣主祭一愣：“要请神圣法杖？不是只要给他们准备圣冠就行吗？” 　　“我有种预感，今晚要发生什么事，早做准备为好。” 　　“可是神圣法杖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万一全部耗尽，您的威名……” 　　“只要让潜伏的对手知道，它还能用就行了。只要它存在，就是一种威慑。快去！” 　　“遵命！” 　　当最后一名对手在狱眼晨星的轰击下倒地的同时，巨大的锣声回荡在竞技场四周，无数火把高高举起，竞技场正中，升起了一面巨大的血红色底、金色太阳光芒旗帜。 　　无数人发狂似地吼叫着：“神圣对决！神圣对决！” 　　诺兹克人最神圣的决斗，终于就要到来了。这是渴望回归战神与太阳神怀抱的战士最高荣誉，参加神圣对决的，是胜方与败方两队中百里挑一的最强者，两人将在数千人的围观下，将在最神圣的太阳神祭坛上，做最后的殊死搏杀！没有规则！没有武器限制！不戴任何枷锁！ 　　达克被奴隶们毕恭毕敬地请下祭坛，为他小心地擦拭身体，然后涂上不知名的粘稠油脂和香料，并给他戴上精致华美的百鸟羽毛冠，披上剑齿虎皮披风。 　　达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忙活，一抬头，一顶巨大的、三十二人人抬的金质肩舆停在面前。 　　他的下巴颏差点砸了脚面子，多兰德国王出行，也没有这么排场啊，这险山恶水的地方居然这么有钱！ 　　无数根犀角长号吹出的呜呜声在竞技场中回荡，这悠长而充满喜悦的声音意味着战俘队的优胜者已经产生，只等着胜者队那边决出胜负，就可以进行在神圣祭坛上举行的最终决战了。 　　呜呜声让竞技场另一侧角逐的对手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 　　尤潘基的对手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他已经和尤潘基纠缠了十多分钟，依然难分胜负，尤潘基的力量和速度稳占上风，但却攻不进老战士的防御圈，而老战士只要抓住机会反击一次，就让尤潘基手忙脚乱一阵。 　　这名老战士头戴一顶利爪豪猪覆面头盔，只露出嘴巴和两只眼，听到号角声，他道：“尤潘基，看来那边胜负已分了。我们也快一点吧，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和你交手呢。” 　　尤潘基一摆手中的穆卡威特，道：“那就少废话，来吧！” 　　[180.第十五章 决战到来] 　　老战士却不急于进攻：“你已经打了很长时间，后面还有十二三个等着和你交手的。就算你赢了，还剩下多少体力去和那边的王者交战？” 　　“这就是战士的宿命！” 　　“战士的宿命就是倒在居心叵测者的暗算下吗？” 　　“你说什么？” 　　“别站着不动。来进攻我，赶快！” 　　尤潘基一愣，赶紧举起穆卡威特扑上去。双方的兵器架在一起，看上去在角力，其实都没使劲。 　　“你说什么阴谋诡计？” 　　“往常那边决出胜负，少说也得两天，现在才几个小时就决出来了，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这……” 　　对手用力一推把他震开， 　　然后两人装模作样打了几下，兵器再次架在一起。 　　“从圣冠战争开始，百国联盟上的就尽是些乌合之众。真正的高手就藏在当中。他的目标一定是干掉你，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我们这边军队的士气。现在他这么快就露出头，肯定是那边故意放水。” 　　“有道理。” 　　“大祭司的行为，也很古怪。” 　　尤潘基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只是想提醒你，年轻人，对神保持虔诚是对的，但是，你至少要留下怀疑的权利。” 　　“权――利？” 　　“接着打，别停！” 　　“哦！哦！” 　　“如果大祭司全心全意的侍奉神，就应该为你创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你只要等着看看他是会让你休息，还是让你直接上决斗场。如果是后者……年轻人，只怕到时候一切都晚了。如果你足够聪明，现在就给我躺下！” 　　尤潘基猛地举起穆卡威特，抵下了老战士突如其来的一击：“抱歉，我还是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说着，他猛地一掀，把老战士掀了个趔趄，老战士不等他发出下一击，就势一个翻滚，滚下了祭坛擂台，隐入擂台边缘的黑影里。 　　数支火把立刻照了过去，然而，当火光驱散阴影后，那里居然什么也没有！ 　　尤潘基吓傻了，他茫然地四下寻找，哪里还有老战士的影子？ 　　难道刚才跟我交战的是一个幽魂吗？ 　　周围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个个后脊梁直冒凉气。 　　“刚才那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是个幽魂吧？” 　　“没错，那一定是幽魂，尤潘基连幽魂都能打败，我们怎么是他的对手呢？” 　　“说的不错。虽然我是很想去见父神，但是，不得不说，还是让更有资格的去吧，他已经连续两次成为圣冠战争的英雄了，还缺这一次，就当做做好事，让给他吧。你们觉得呢？” 　　立即有人附和：“没错，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那边已经决出优胜者来了。我们这边要是再拖拉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有不少人都纷纷点头。这人可能觉得说的有点太露骨，赶紧补充道：“我们并不是怕了尤潘基，纯粹是因为大局为重，嗯，大局为重。” 　　“那当然。谁要拿这个说事，谁就是史莱姆生出来的！” 　　于是，接下来上台比试的对手纷纷一触即溃，但无论是谁，在被打败之前总要低声叮嘱尤潘基一句“小心”，或是“有古怪”。 　　当悠长的号角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尤潘基从早晨参加圣冠战争开始一直到现在，水米没有沾牙，激烈战斗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停下来，凉凉的夜风一吹，顿时觉得浑身乏力。他真想躺下来休息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太阳神祭坛突然冒出了熊熊的火光，这是号召决战双方做好准备的信号，最后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尤潘基的心狂跳起来。这将是一场极端不公平的决斗，比祭坛战争上用铁链拴住脚还要残酷。从第一次号角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对手一定已经吃饱了饭，喝足了水。而自己呢？大祭司，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给对手创造了如此巨大的优势，我该说您是太公平呢？还是太不公平呢？ 　　算了，只要抓住对方的弱点，一次致命的打击就结束战斗了。我尤潘基，就是创造神话的人！ 　　当尤潘基和达克即将迎来宿命般对决的时候，大祭司库鲁马正得意洋洋的坐在神殿正中。他不需要亲自到场，只等结果出来去为胜利者戴上荣耀之冠就可以。 　　“如果尤潘基赢了，他就会在祭坛上被挖出心脏，可怜国王的忠实拥趸又少了一位，而军队会失去一位灵魂人物。如果军队还是不听我招呼，那他们肯定会在图谋不轨的百国联盟那里吃尽苦头。 　　“如果尤潘基败了，那更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你们这些愚蠢的军人亲手葬送了战神的光荣，在众多卑微部落面前让父神的光辉蒙羞。陛下一定会雷霆震怒，接下来神庙的祭司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你们的每一个小队，直到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变成我，不，父神的最虔诚的信徒。嘿嘿，嘿嘿嘿……” 　　红衣主祭突然匆匆走来，残忍的打断了他的幻想：“大祭司，百国联盟的人在外面起哄，一起大喊不公平。” 　　库鲁马一愣：“哪里不公平？” 　　“他们说本方的这个勇士是个聋子、哑巴，尤潘基却是正常人，这不公平。还说现在光线很暗，交手的时候听不见兵器的呼啸声，会造成压倒性不利的。” 　　库鲁马有些恼怒：“这纯粹是无理取闹！他们想怎么样？” 　　“他们说让两个人把耳朵塞起来就行了。” 　　库鲁马大笑：“这群白痴！算了，按他们说的做吧。这一次确实做了手脚，还是不要把他们逼得太狠为好。你去安排吧。” 　　“遵命！” 　　片刻之后，太阳神祭坛正中，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尤潘基和达克面对面站在一起，达克认出了尤潘基，尤潘基却认不出达克。两人都捏紧了拳头。 　　达克心里在打鼓，该死的乔治，说好下午到，现在都半夜了，你人呢？难不成真要硬碰硬的跟尤潘基干一场？周围这帮野人，嗷嗷的瞎喳呼了半天，也不知道吼的什么。 　　一个头上顶着根鸡毛掸子的老家伙手脚并用噌噌地从下面爬上来，站到两人中间，大声用诺兹克语说了几句什么，尤潘基开始皱眉，后来勉强点点头，达克莫名奇妙，直到老家伙伸出手才恍然大悟。 　　老家伙手里放里四个淡蓝色的布丁似的小小软球，尤潘基拿来，一只耳朵塞一个，然后朝达克点点头，示意他也堵上。 　　达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折腾了半天，是俩人一块当聋子啊？还真是考虑周全。算了，塞上就塞上吧，希望一会能多扛一段。 　　然而，他刚把蓝色软球塞进耳朵，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了：“达克，前后脚就差一天的工夫，你还真能惹事啊。” 　　达克大惊：“乔治，是你？” 　　[181.第十六章 尤潘基的决断] 　　紧随乔治之后，罗伊斯愤愤的声音也响起来：“达克你这个白痴，我们要给你害死了！” 　　达克一肚子委屈：“我已经很努力了，要不我怎么办，去祭那个什么太阳神？” 　　“要不是你擅自行动，我们怎么会这么被动！你知道我们为了给你擦屁股，一个个忙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吗？你知道你妹妹吓得躲在房间里呜呜地哭吗？你知道伊莎贝拉现在在哪儿吗？她、在、奴、隶、囚、牢、里！要不是我去得快，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放心，你暂时还当不了绿巨人！” 　　达克讪讪笑道：“伙计们，伙计们，我欠你们人情，欠你们人情，我一定反省，一定反省！现在这个局，怎么破？” 　　罗伊斯怒气不减：“还用的着破？打翻尤潘基，干掉库鲁马，拆了异教徒祭坛，大功告成！上啊战神，你不是干掉了二十八个吗？只考虑自己的计划，全不管别人的处境，这就是你的妙计？” 　　达克知道自己这回真是捅了漏子， 　　虽然给训斥得面红耳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也不怪罗伊斯发火，他和乔治、伊西丝三人一下船就立即赶往龙椰果旅店，正好碰上库鲁马的人在搜店，莱莉吓得手足无措。三人没急着露面，等搜查队找到狱眼晨星往回返的时候，在丛林里打了搜查队一个埋伏，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形势危急，于是叫上莱莉，火速赶往达拉斯。 　　四人运气不错，在路上遇到急匆匆来报信的巴库拉塔，于是化装成外地客商，在他的掩护下溜进竞技场。这时达克正在大杀特杀，四人一合计，没惊动他，悄悄在竞技场外围布设了伪装过的通信塔，又趁百国联盟鼓噪之机，把史莱姆耳塞借巴库拉塔之手转到竞技场服务人员手里。两队人这才联系上。 　　听到这里，达克满脸羞愧，讷讷半晌，道：“那，伊莎贝拉，她……没事吧？” 　　乔治道：“她吓坏了，莱莉在陪她。她们两个的战斗力暂时指望不上，只能做做技术支持。达克，你和尤潘基现在命悬一线，我们也是，想活命，必须按我说的做。” 　　达克道：“不至于吧，这么多人合力，还搞不死一个库鲁马？” 　　伊西丝的声音十分冷静：“库鲁马，法神。” 　　达克一哆嗦：“啥？” 　　乔治解释道：“我现在在看台的西南角围墙外，库鲁马在太阳神祭坛上，直线距离有八百五十多米，在这里我都能感觉到澎湃外溢的法力波动，肯定是个法神。在找到他弱点之前，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会被灭团的。” 　　“那怎么办？” 　　“逃，我给你们创造机会，能不能抓住，看你们了。现在需要一点时间，你们两个，先打一会。” 　　尤潘基已经完全傻掉了，他从来不知道，这种蓝色的小球里竟然有人说话！这是什么？多兰德人的巫术吗？ 　　“尤潘基，是我，莱莉！别傻，这是我们的通话方式！队聊！” 　　过了半天，尤潘基才回过神来：“啊，这，这个……真是不可思议……你们在哪？要干什么？对大祭司不利吗？” 　　乔治道：“尤潘基，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们王国的一切灾难都是这个库鲁马一手造成的。他害死王后，软禁国王，用诡计逼大祭司退位，王子……很可能也落在他的手里，现在，他要借达克的手杀了你，然后挑动阿特拉斯和百国联盟的战争，削弱军队实力，来达到他大权独揽的目的！” 　　“这绝对不可能！” 　　“醒醒吧！在这些灾难里，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尤潘基的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 　　乔治继续道：“为什么你刚打完就要进行决战，这符合诺兹克人的规矩吗？” 　　尤潘基咬牙切齿：“至少， 　　至少达克是不会杀我的！”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面前这个头戴鸟毛身披兽皮的家伙，就是被灌了哑药的达克。库鲁马不知道你们俩认识。达克要是不杀你，他就死了。” 　　达克看着尤潘基，憨憨地笑了。 　　“现在，尤潘基，你告诉我，你还想作为祭品投入父神的怀抱吗？” 　　尤潘基干脆利落道：“在查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不会。” 　　“那么，按我说的做，现在，你们先打着，别让别人看出破绽，剩下的我来安排。” 　　两人同时点头，对视一眼，缓缓退后。 　　红衣主祭满意地点点头，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观众们顿时安静下来红衣主祭大声道：“两次圣冠战争的英雄，丛林的守护者，剑齿虎最锋利的尖牙与利爪――阿特拉斯的尤潘基！” 　　尤潘基低喝一声，腰板一沉，做好了扑击准备。 　　看台上爆发出狂热的吼叫。 　　红衣主祭继续大声道：“穿梭在雷云中风暴的神鸟，钢铁的支配者――图兰索瓦的铁乌鸦！” 　　达克无声地摆开架势。 　　看台上第二次爆发出喝彩，这次大多是百国联盟的人。 　　红衣主祭将手中火把划了几个圈，观众们迅速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根第二次高高举起的火把上。 　　红衣主祭猛地摔下火把！ 　　在震天的呐喊和助威声中，剑齿虎和乌鸦猛地碰撞在一起！ 　　达克和尤潘基厮杀正酣，乔治和莱莉也正忙着准备，为了不引人瞩目，他们把改良过的通信塔部署在竞技场的东南角，看起来像一辆卖杂货的手推车，伊西丝是小摊老板。 　　对于小摊老板这个伪装身份，伊西丝大摇其头，小姑娘不擅交流，惜字如金，但是实在没办法，那三个人得忙着调试通信塔，顾不上她，于是小姑娘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站在手推车后，好像一个等身大小的瓷娃娃。可爱的小模样还真吸引来不少人。 　　“小姑娘，这摊子是你的吗？” 　　“……”伊西丝听不懂，不回答。 　　有人从装束上看出她是多兰德人，改用多兰德语问：“这个海螺挂件好可爱，多少钱？” 　　“……你说了算。” 　　“五个遭可，可以吗？” 　　“……可以。” 　　旁边有人一步插进来：“七个遭可买两个，卖不卖？” 　　“不。” 　　“就这么定了，回头我给你免费宣传，”这人丢下六个遭可，抓起两个挂件就走。 　　“兹。” 　　一道电光闪过，强买者头发根根立起，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地。 　　忙碌的莱莉抬头擦了把汗：“伊西丝没问题吧？” 　　乔治道：“别小看了她――透镜位置注意，别摆偏了，这里动一动，投出来的影像就乱套了。” 　　“放心吧。罗伊斯和拉拉姐准备的怎么样了？” 　　罗伊斯叫道：“太阳神座车已经准备好了，七座的！就等他们出来了！达克那家伙不会傻乎乎地光顾着打忘了朝外跑吧？” 　　达克怒道：“花帽，我可听见了啊！” 　　这时莱莉在队聊里大叫：“好了，大家一起倒数五个数！” 　　[182.第十七章 惊世骇俗的神迹] 　　咔的一声脆响，尤潘基手中坚韧的穆卡威特打在狱眼晨星上，一折两段，达克也被这记凶猛的下劈打得踉跄了两步，狱眼晨星险些脱手。 　　看台上响起巨大的惊叹声，一把上好的穆卡威特是用纯正红木在青石藤汁液中反复浸泡、晾晒后精心制作而成，硬而不脆，现在居然打断了，可见已经经历了多少恶斗！ 　　再看场中的两人，虽然一上场时精神抖擞，但人人都看得出来，两人脚步都在发飘，那是即将脱力的征兆！连番恶战几乎耗尽了两人的体力，现在是在比拼毅力，看谁能顶到最后。 　　尤潘基扔掉穆卡威特，赤着手扑上去！ 　　阿特拉斯这边响起一片惊慌的呼喊，主动丢弃武器会陷入不利境地，难道是要抛掉最后的负重，舍弃一切防守，把自己的敏捷发挥到极致？ 　　达克也扔掉狱眼晨星，咚咚咚直迎上去。 　　百国联盟这边响起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和喝彩声，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占对手便宜，无论这战是胜是负，图兰索瓦的铁乌鸦算是名震达拉斯了。 　　四条有力的胳膊同时绞在一起，手臂肌肉坟起，额头青筋暴突，双目圆瞪，人类最原始最本源最无花哨的格斗方式――角力！ 　　剑齿虎的尖牙咬住了乌鸦的肚腹，乌鸦的利爪也攫住了剑齿虎的头皮。 　　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擂鼓，两人同时单膝跪地，以膝尖为圆心，无数密密麻麻的龟裂纹向四周延伸开去，两人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中。 　　无论阿特拉斯还是百国联盟，每个人都扯破了嗓子为勇士呐喊助威，虽然明明知道两人都堵了耳朵，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还是疯狂地大喊大叫，把对勇士的敬仰送出去。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声音在无声的大喊：英雄，英雄！ 　　突然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都是英雄，都是英雄！一起升天，一起升天！双祭，双祭！” 　　这喊声感染了周围的人，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节奏地呼喊：“双祭！双祭！双祭！” 　　是啊，哪条律法规定，每次只能献祭一位英雄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两位英雄双双力竭而死，只把勇气和尸首献给父神吗？ 　　有人开始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大祭司和红衣主祭，是时候停止了，再这样下去，两位英雄恐怕都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尤潘基和达克猛地把手一推，身子分开！ 　　看台上顿时鸦雀无声。 　　两人开始打哆嗦，先是一只手，再是两条腿，接着全身都忍不住地颤抖，两人一起向前栽倒！ 　　观众爆发出惊恐的叫喊！ 　　两人都没有死，摔倒在一起，双手紧握，浊重的呼吸一瞬间似乎把全场的惊呼声都压下去了。 　　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站起来！” 　　这声尖叫点燃了全场的情绪，无数人泪如雨下，全场齐声高喊：“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两人用力挣扎着，似乎在彼此借力，希望站起来，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体力消耗太大太大了！ 　　“他们会死的，会死的！”有人咆哮道，“该停止了，巫医，巫医！” 　　巫医们一个个紧张得全身冒汗，他们知道两人命在旦夕，但没有大祭司或红衣主祭的命令，谁敢乱动？ 　　看台上有些懂两下子巫术的人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台上跑。 　　就在这时，巨大的金黄色光线在夜空中绽放了，四下里一瞬间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太刺眼了，好像太阳的光芒，热情、澎湃、温暖！ 　　当巨大的闪光散去， 　　全场都惊呆了！ 　　足有七八层楼高的黄金巨像矗立在擂台中央！ 　　巨像头戴金黄色球形冠冕，球冠表面，无数金黄色光芒喷吐闪烁不已；身披一件鲜红色法袍，虽然身形枯瘦，但气势十足。他空手赤足，长长的手掌中，洒下无数金黄色光点。 　　达克和尤潘基沐浴在金色光点中，渐渐有了力气，两个人居然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了！ 　　全场大哗！ 　　有人扯直了嗓子狂吼：“太阳神，父神，至高至上之圣！降临了，降临了！” 　　“勇士的奋战，感动了父神，父神降临了！跪下，快跪下！” 　　一波波诺兹克人跪倒拜伏在地，朝巨大的神像叩头。 　　稳坐钓鱼台的库鲁马坐不稳了，他猛地推开窗户，指着巨像大吼：“那是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回头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光奴隶，连祭司们也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叩头不已。还有个比较虔诚的家伙小心翼翼道：“大祭司，父神降临了，我们最好……啊呀――” 　　库鲁马一脚把低智商的家伙踹飞，愤怒地咆哮道：“你们傻了吗？那不是太阳神，是邪神，是妖术！有长成那个模样的父神吗？” 　　不光库鲁马，演戏演了半天的达克和尤潘基同时在队聊里大吼：“有这个模样的太阳神吗？” 　　莱莉怯生生道：“对不起啊，我我我……我没见过太阳神，只见过圣父和圣子像，但他们都是多兰德人模样，肯定不靠谱，时间又紧张，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了。” 　　达克狂吼：“那好歹做得像个人也行啊！你看看现在这个模样，这明明就是稻草人顶着个榴莲，再蒙上块破红布啊――你吓唬鸟呢？” 　　场外的罗伊斯、伊莎贝拉同时疯狂捶地大笑，一旁的伊西丝看看他俩的行动，也默默地蹲下，一边拿小拳头砸地一边嘿嘿嘿地冷笑。 　　还是乔治比较稳重，道：“这蒙不倒库鲁马，抓紧时间，摆完造型开溜！别磨蹭！” 　　达克和尤潘基一开始脱力的样子全是装的，现在沐浴在榴莲神，不，太阳神的神光下，力气飞速恢复，两人亲如兄弟地拥抱。 　　榴莲神，不，太阳神的双目射出金色的光线，两道金色光线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金光大道，两位英雄手挽手，肩并肩，踏着金色的道路，向巨神像脚下走去。 　　眼里放光什么的……对妹妹的审美观，达克已经没力气吐槽了。凑合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说莱莉，我们走到神像脚底下，会怎样？” 　　“神像伸手把你们揽住，然后一同消失在黑暗里，你们就这么升天了。” 　　“我在斯内尔港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又要死一次？” 　　“不要挑肥拣瘦，接受现实吧哥。另外，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光术表演，不能抱着你们走，你们得自己动腿啊！” 　　“那不让别人看出来了？” 　　“你以为我专门设计这么长这么宽手指是没有用的么？给你们挡腿的！周围光线又这么差，安心啦！” 　　“好吧，顶着榴莲的稻草人再加两根龙虾钳子。” 　　达克一边说着，一边捡起狱眼晨星，走近巨神像，巨神像果然张开枯瘦干硬的双臂，向两人抱来。 　　“父神在上，”尤潘基口申口今道，“达克，你确定这个动作是拥抱我们，不是蓄力一巴掌把我们拍死？” 　　达克悻悻道：“要是这神像再帅气一点，那将是多么完美的收场。可惜了。莱莉，接下来呢？” 　　“看到你们正前方那个偏门吗？从那儿冲出去，我们现在在车上，你们上来，我们离开这儿，进丛林！” 　　“好，那我们……” 　　达克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太阳神祭坛上射出，直直地贯穿了巨神像！ 　　[183.第十八章 挣脱锁链] 　　库鲁马出手了！ 　　所有人齐齐惊呼出声！ 　　大祭司居然对父神动手？这是什么节奏？难道大祭司背叛了父神？ 　　库鲁马几乎把牙齿咬碎，他没法不出手。 　　按照诺兹克人的传统，对太阳神的供奉和牺牲完全由祭司们掌握，父神能够听到凡人的祈祷，但却不会为此而显露自己的神迹，因此要想获得父神的恩宠，必须经由祭司。 　　然而今天，这个怪模怪样的伪装成父神的邪魔扰乱了一切。如果让百姓们误以为它是真的父神，就意味着不必经过祭司之手，甚至不需要献祭，父神也一样会降临。也就是说，过去祭司集团的存在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库鲁马不能不出手。他希望一击能够重创这个邪魔，好让百姓们知道这家伙不过是一个伪神。 　　但是现实很残酷， 　　巨大的闪电从巨神像中一穿而过，巨神像被闪电穿过的地方，只是微微扰动了一下，然后立即恢复了正常。 　　这是当然的。这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其实是乔治和莱莉用通信塔制造出来的影子。闪电对它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死心的库鲁马又连续发出了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闪电，毫无用处。 　　场上的观众和战士们纷纷把惊疑的目光投向库鲁马所在的祭坛，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库鲁马的冷汗流下来了。 　　乔治和伊西丝等人也很惊讶。 　　雷霆冲击是七级法术，八秒钟内连扔四个，这已经相当于无咏唱了，难道真是个法神？他要有法神的实力，还耍什么阴谋诡计，直接自立为王不就行了？他这强悍的实力是从哪来的？ 　　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趁着所有人都在发呆，库鲁马鞭长莫及，闪！ 　　乔治在队聊里叫道：“不管他！我们现在干不过库鲁马，走前面的偏门，偏门！” 　　两人开始加速，看台上有些人发现了异样，嘈杂的声音开始扩散。 　　就在这时，巨神像突然扰动了一下，紧接着，化作无数金色斑点，消失了！ 　　乔治怒道：“怎么回事？” 　　伊西丝叫道：“一只大猴子，从摊子上抢吃的，把车子推倒了！” 　　达克和尤潘基齐声怒骂：“该死的猴子！” 　　乔治沉声道：“没时间了，跑，冲门！” 　　巨神像一消失，两个人完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祭坛上的库鲁马大吼：“邪神，恶魔！抓住他们！” 　　全场哗然！ 　　数不清的神庙武士从竞技场两侧通道蜂拥而出！ 　　尤潘基回头大吼：“我不是！库鲁马才――”后面话没说出来被达克一把拖走了：“我们说不清楚，走，走，走！” 　　尤潘基大惊：“门在左边，左边！” 　　“冲阵，冲阵，突右边侧门！去左边是送死――” 　　达克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把两人左前方的石板路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尤潘基不寒而栗，刚才要是继续直线朝左冲，那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 　　“冲阵，和他们搅在一起！老家伙就没法放法术了！当着百国联盟的面轰死一片自己人，他这大祭司也就不用做了！” 　　“聪明！”尤潘基大喝一声，颀长的身子腾空而起，空中展身，真如一头捕食的剑齿虎，一把按住冲在最前面的一名神庙武士的脸，把他通地按倒在地，手腕轻轻一用力，咔地拧折了那家伙的颈椎。手掌顺着脖子胳膊朝下一捋，顺手把死尸手中的黑曜石短剑抹在手中，起身一剑，一道黑色弧光闪过，三人当场扑倒。 　　尤潘基一剑放倒三人，身子一伏，好似猛虎蛰伏入草，后面敌人一愣，大敌当前蹲下身子，这是要等死么？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头顶黑影罩下！ 　　达克从尤潘基背后跳出来，狱眼晨星挟风雷之声呼啸砸落！ 　　粉碎打击！ 　　咚的一声巨响，地面摇了三摇，粗硬的石板地面裂开了一条足有胳膊粗细的裂痕，锤头落处的石块全变成了石粉，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蛮横霸道的震波当场震翻了二三十人！连尤潘基都捎带着站不稳了，他不禁暗暗心惊：好力量！如果和他正面角力，根本没有胜算啊！ 　　想归想，手不停，剑齿虎第二次扑击！黑曜石短剑变成一颗黑色的流星，直扑敌人最多最密集处，一名小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已被短剑顶住。 　　尤潘基背后的士兵刚想刺死他，达克一步跳过来，一锤把敌人震翻。 　　尤潘基大吼：“都别动！往后退……不，往前靠！” 　　达克顿时哭笑不得，这人质挟持的。 　　队长被挟持，其他人投鼠忌器，达克又看紧了尤潘基的后背，无法下手，两人就这么背贴背一前一后缓缓地向右门靠近。 　　库鲁马当机立断：“关门！” 　　千斤闸嘎嘎作响，巨大的铁栗木大门缓缓降下，尤潘基眼神一凝，一旦大门落下，就算挟持了人质，又能跑到哪里去？ 　　队聊里乔治大喝：“达克，脚下！” 　　达克低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一条足有两车并行那么宽的深红之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脚下，上面还有倒计时，十、九、八…… 　　这是魔导攻城弩即将发射的轨迹！ 　　第一次见这玩意儿，是在斯内尔港下水道第三层激战史诗史莱姆时，潮水一样的虫子和史莱姆涌来，魔导攻城弩只一击，全部化为齑粉！ 　　“闪！”达克在队聊里扯直嗓子大吼一声，一拽尤潘基，尤潘基会意，丢开人质，猛地朝旁边一跳！ 　　轰！ 　　巨大的爆鸣声一瞬间让所有人捂上了耳朵。一条鲜红与金黄交织的火焰之柱仿佛火神愤怒的拳头，轻易地粉碎了坚硬的大门，把拦在它行进路线上的一切东西统统化作焦炭和熔岩。 　　当火柱停息的时候，石板路变成了一条熔岩之路！ 　　达克大叫：“乔治，你从哪搞的魔导攻城弩？还是火属性？” 　　“没有，使魔定出攻击轨迹，伊西丝越级使用法术。” 　　伊西丝的声音有一点得意：“火神之拳，七级法术，越一级使用，咏唱只延长八秒。” 　　“了不起了不起！”达克根本不知道越级使用七级法术是什么概念，随口一夸，大叫，“我们要出去了！挡住追兵，挡住追兵！” 　　库鲁马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现在，尤潘基和达克身边，没有士兵了！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神圣之杖。 　　乔治大吼：“伊莎贝拉，全系抵抗！” 　　伊莎贝拉惊慌失措：“扛不住啊！” 　　咆哮的雷霆，在两人头顶轰然落下！ 　　[184.第十九章 遁入丛林] 　　巨大的蓝紫色闪电劈下！ 　　达克和尤潘基安然无恙。 　　库鲁马的眼珠差点掉出来，雷电明明劈下去了，为什么两个人一点伤都没受？ 　　雷电没有击中两人，而是落在两人的背后。一大滩金属汁液流了一地，那原本是一个金属傀儡。现在已经被雷电一击秒掉了。 　　“巫术替身？他们怎么会用巫术的！再来一次！” 　　雷电第二次落下，仍然没有击中。 　　这次库鲁马看清楚了，在两人身后，第二次立起了一个是三米多高的傀儡，说是傀儡其实不确切，因为它又高又瘦，似乎只是一根金属枝，然而就是这细细的金属枝吸走了雷电，把雷电导入大地。 　　少数残余的电击，由于伊莎贝拉给两人加持了电系抵抗，所以只让两人感觉到有点麻嗖嗖的，根本没有伤害。 　　更惨的是，第一只金属傀儡好歹还被电成了一滩金属汁，这第二只根本是毫发未损。 　　库鲁马歇斯底里地大吼：“不可能！这不可能！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尤潘基大笑着，一拳打翻迎面扑来的敌兵，和达克一起跳上一辆古怪的板车，说它古怪，是因为它前面没有马拉，而且有四个轱辘，屁股后边还有个一人多高的金属桶乔治坐在最前边，手里还抓着两根铁棍，看起来像是用这两根棍来操纵车子，见两人上车，大叫一声：“坐稳了！”然后一把把一根铁棍推到底。 　　板车屁股后边的圆桶爆发出一阵电光，板车疯了似地窜出，差点把尤潘基甩下去，沿着平直的石板路。 　　“魔鬼的战马！” 　　无数人惊呼，包括士兵在内，忙不迭地让开路，纷纷拜倒。板车咆哮着一路冲出了达拉斯城。 　　达克问道：“我们要去哪？” 　　“因埃斯奎镇！现在我们肯定成了阿特拉斯最不受欢迎的人，不，或许在库鲁马那里我们连‘人’都算不上了，是魔鬼！” 　　莱莉道：“那就是说所有的住诺兹克人的地方我们都不能去了？” 　　“也不一定。一些偏远的小村落和小部落说不定会大发善心让我们补给，但肯定不敢留我们久住。” 　　莱莉沮丧道：“那怎么办？现在搞成四面是敌，别说找雷霆史莱姆了，自保都是问题。” 　　“怕什么！”到了山穷水尽，达克反而光棍起来了，“早看这帮拿活人献祭的野蛮人不顺眼了――尤潘基你别多心，不是说你，简直灭绝人性！乔治，我们在这里传播黑暗神教吧！叫那个什么库鲁马见识一下炼金术的厉害！看他那个德行，估计真正服气他的部落也没多少。” 　　不等乔治说话，罗伊斯道：“他已经见识过了，估计只要一听到我们的消息就会立即派兵来追缴，我们得先找个地方站稳脚跟。” 　　尤潘基忧心忡忡：“库鲁马居然诬陷我们啊……看来这家伙是元凶没错了，这下糟了……现在阿特拉斯可用的主要战斗力量有两支，一是直属国王的阿特拉斯士兵，比如我和巴库拉塔，二是神庙武士，归库鲁马管。名义上都要服从国王指挥，但实际上神庙武士从来都自己搞一套。最不幸的是，这两支力量都很擅长丛林作战。” 　　乔治笑道：“这不要紧。据我所知，这广袤的雨林和沼泽，你们阿特拉斯也只探索了二十分之一吧？” 　　“对。很多地方太危险了，人根本过不去。” 　　“没有人征服不了的环境，过不去是你们认识还不够。现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充满了瘟疫和凶猛怪物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落脚点。朋友们，我们七个，要在这蛮荒之地，建起一个真正的黑暗神国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伊莎贝拉抬起头来：“既然库鲁马大权独揽，一定有很多对他不满的人，我们可以试着和他们联系。” 　　乔治否定了她：“在我们发展壮大之前，想都别想，有实力的盟友才是值得拉拢和为止付出的对象，至于潜在的盟友？人家保持中立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尤潘基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站稳脚跟，给库鲁马一个下马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不仅是知道存在，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很强，我们不好惹！最重要的，”乔治微笑，“跟我们走，有糖吃。” 　　车子突然传来嘎嘎嘎一阵杂响，紧接着不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伊西丝很淡定：“魔能不足。” 　　乔治解释道：“这车子是我临时用炼金术赶工制作出来的，很粗糙，必须有人不停地给它提供魔能。它的魔能转化率很低，只有十分之一，其余的基本上都散逸浪费了。伊西丝越级使用七级法术已经消耗的大部分魔能，剩余的能支撑到这里，很了不起了。各位，我们必须步行，下面，先跟我学打绑腿。” 　　尤潘基眼睛一亮，丛林行动，衣服、裤子经常被树枝扯住，行动不便，打好绑腿，不但避免这些麻烦，还能保证长途跋涉腿脚不会特别累。看不出这公子哥儿模样的家伙还是个懂行的，说不定真能做出一番什么事来。他笑道：“你们多兰德人有多兰德的办法，我们诺兹克人也有诺兹克人的法子，钻林子，我有些心得，也一块给大伙说说吧。” 　　众人齐声叫好。 　　二十分钟后，百来名库鲁马的追兵到了，兵队长一眼就发现了被遗弃在路边的魔鬼车，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番，确认它不会突然苏醒，这才招呼手下满满围拢过去，用结实的山藤把它绑成了一个大疙瘩。 　　一名手下问道：“队长，怎么办？” 　　队长毫不犹豫：“当然是把这魔鬼车押回去，处决！” 　　“那些恶魔呢？” 　　“他们一定不敢走大路，尤潘基跟他们在一起，一定是钻林子了。” 　　有人高叫：“这有脚印！” 　　“太好了，”手下大喜，“我们快去追吧！” 　　“跟尤潘基在林子里打？你活腻了？谅他们也不敢踏出丛林，留下十个人在这里守着，等着后边的大部队；其余的弟兄，咱们把魔鬼车押回去，献祭！” 　　队长刚要走，又转过头来：“对了，你，你，你……”他一口气点了十几个人，“去附近的村镇报信，就说尤潘基背叛了父神，叛逃到黑暗神那边去了，让他们守好围墙，所有可疑的人，一律抓起来；一切粮食、盐巴，只准卖给认识的人！”安排完毕，他冷笑一声：“跟我玩捉迷藏？你们等着被丛林和沼泽吞噬吧！” 　　[185.第二十章 寂静的森林（1）] 　　尤潘基失望地收起了黑曜石短剑：“这么说，这些家伙不冲过来了。还想抢点粮食来着，可惜了。不过，这瓢虫眼睛真好用。敌人说什么，干什么，一清二楚。” 　　莱莉自豪地一挺胸脯：“怎么样？我的使魔厉害吧？” 　　达克赞道：“厉害。比十个能打的都管用。” 　　“那当然，这可是智慧型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往林子深处走吗？” 　　乔治道：“现在离大路太近，不安全，再往里面走一小段，然后找点吃的休息一下。我知道大家折腾了一宿，又累又饿。请务必再坚持一下。最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至少要保证有两个人同时在自己的视线里。好了，各位，点起火把来吧。” 　　“我们进入的位置不好，这里林木太茂密，需要开路的地方很多，”尤潘基一手举火把，一手举起黑曜石短剑，“这小家伙搞不定。” 　　“这不是问题，达克，亮家伙。” 　　达克从口袋里摸出黑不溜秋的使魔， 　　把它放在狱眼晨星上，使魔迅速融化，变成一滩黏糊糊的黑色粘胶，粘胶迅速硬化，变成一把厚身薄刃的手臂长短宽刃剑。 　　尤潘基暗想，这似乎是加强的穆卡威特，那么薄的刀刃一定锋利无比，但是，现在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树木又这么茂密，再锋利的刀也砍不了几棵吧？ 　　正想着，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传来，那薄薄的刀刃，居然围绕着狱眼晨星为主干的剑身高速旋转起来！ 　　这不是剑，是一把锯子！ 　　达克缓缓挥动手臂，木屑飞舞，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数秒钟内便轰然倒下。把尤潘基看得目瞪口呆：“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达克威风凛凛地把旋刃锯扛在肩头：“只要是木头，统统不在话下！尤潘基，往哪边走？” 　　“这里面我也没走过。” 　　莱莉道：“我侦察过了，前面大约一千五百米距离，有一块空地，旁边还有条小溪。” 　　尤潘基急忙道：“林中空地附近一定会有什么的，我们最好绕开。” 　　乔治道：“没关系，我们必须去那里休整。现在我们七人的力量对付区区野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七人小心翼翼向莱莉所指的方向行进，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顺利地到达了那片林中空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唱着歌淙淙流过。三个女孩子齐齐欢叫一声冲上去。 　　莱莉跑到小溪边，不急于弯腰，从挎包里摸出使魔，毫不客气地揪下一小坨，丢到水里观察了片刻，道：“没问题，分裂速度正常，水没有毒。” 　　伊西丝道：“魔能分布正常。附近没有法师。” 　　伊莎贝拉也道：“没有大型野兽出没的痕迹，看来运气不错。乔治，帮我们做些取水的家什好不好？” 　　乔治苦笑：“八级炼金术师，给你们做瓶瓶罐罐？” 　　“哎呀，人家不习惯啦。帮帮忙吧。” 　　看看被女孩子们纠缠的乔治，罗伊斯笑笑，对达克和尤潘基道：“这里地形狭窄，做前哨站还凑合，如果作为根据地……最破的海盗窝也比这强。” 　　达克道：“同意，这里离大路还是比较近，容易被偷袭。不过做一个临时营地，先休息个一天半天应该问题不大吧？” 　　尤潘基道：“今夜肯定不会有人敢钻进来的。关键是明天，库鲁马知道我们的本事，肯定会调集精锐手下进林子。估计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面对敌军的先头部队，如果给他们缠上了……” 　　乔治终于摆脱了纠缠不休的三个女孩子，走过来道：“因为我们已经走过了，所以他们不用担心碰到什么难缠的野兽，只要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等我们耗尽体力就行。” 　　“那怎么办？” 　　达克道：“我觉得应该给他一下狠的，让他不敢追。然后，让他确信我们已经逃走，或是被野兽干掉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比较从容地执行我们的计划了。” 　　乔治赞道：“听起来不错。 　　那么，我们每组大概能休息一个半小时，明天给他们留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那么，分组守夜？” 　　“好，你和伊莎贝拉一组，尤潘基和莱莉一组，罗伊斯和伊西丝一组，我自己一组。” 　　“你自己？万一有事……” 　　“我有傀儡，再说，我那一组到快天亮的时候了，你们也差不多该醒了，没问题。明天我们就要进入丛林深处，估计各种蛇虫不少，我这里有驱虫药粉，大家多涂一点。” 　　众人从乔治那里取了药粉，洒在身上。 　　“没事的话，达克、伊莎贝拉，你们盯着点，其他人先休息。” 　　伊莎贝拉突然道：“还是调整一下吧，达克和伊西丝一组，我和罗伊斯一组。” 　　罗伊斯嘿嘿笑道：“我看行，要不然达克至少有一只眼不归自己管。” 　　如果在往常伊莎贝拉听了这种话，少不了要羞红了脸，然后罗伊斯哈哈大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开玩笑的，再然后一切正常，但是这一次，伊莎贝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那就这样，我先去生火了。” 　　罗伊斯惊愕地看着她转身离去，过了好半天才耸耸肩：“看来大家都累了，开玩笑的力气都没了。达克，还不去给人家帮忙？” 　　达克如梦方醒，赶紧跑到伊莎贝拉旁边，蹲下，“我来吧，这边湿气重，不好点火，小心呛着。” 　　伊莎贝拉温柔地一笑：“不用了，谢谢。” 　　“不不不，用，用。” 　　“那你去帮我找点干一些的柴火吧。快去啊，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只是……感觉……你怎么不一样了？” 　　“哪有，快去吧，早一分钟生起火来，大家就早一分钟休息。去吧，加油！”说着，伊莎贝拉还攥起拳头，朝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达克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伊莎贝拉一下子离自己好远，好像两人中间突然冒出一堵透明的墙，能看到对方，却失去了自由流动的空气。 　　到底怎么了？ 　　莱莉拽拽罗伊斯：“我哥和拉拉姐怎么了？” 　　“你哥犯傻，把你拉拉姐扔了没管。她准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啊？不至于吧？”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啊……”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你哥和她分开的时候，她被库鲁马的手下抓了，关进监牢里，那里头，还有一帮奴隶，男的。” 　　莱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她她，她不要紧吧？” 　　“乔治让我化装进去侦察，我跟着巴库拉塔一起进去，那正好是你哥大杀四方的时候，好多守卫都溜号去看了，我摸到牢房附近，听到她喊救命，就打倒守卫把她救出来了。当时她身上衣服都给扯碎了，披着我衣服出来的。” 　　说到这里，罗伊斯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你哥什么好，他有时候真聪明，可有时候真是傻到家！光想着死中求活，就没想想女孩子的死活吗？” 　　“可是，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如果你哥一开始老老实实不那么上蹿下跳，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你也在怪我哥咯？” 　　“我不怪他，换了是我给人抓了扔牢房里我保证嗝都不打一个！可别人怎么想，我说了就不算了。” 　　莱莉腾地站起来：“不行，我得跟拉拉姐聊聊。” 　　“算了吧，我估计她正在气头上呢。你这时候去，代表谁？她能听进去？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去劝劝你哥。” 　　“这，这可怎么办呀？” 　　罗伊斯叹道：“各人有各人的运道。哪艘船沉，哪艘船到港，都是定好了的。看看你哥是哪艘吧！” 　　[186.第二十三章 失算的乔治、伊莎贝拉、达克和尤潘基] 　　众人大惊，达克连忙拦阻：“你疯了？” 　　“现在蚁巢守卫空虚，剩下的那些分不清诱导剂和蚁后的命令，正混乱呢，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你抓它干什么？” 　　“直觉告诉我，以后会有用的。”说着，乔治对罗伊斯道：“罗伊斯，给我帮忙。” 　　“怎么帮？” 　　乔治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支大头弩箭：“用这个特制的穿甲箭，时间紧张，我就赶制了这么一发，别射偏了，只要射中蚁塔就行。” 　　“这么大目标射不中，以后就不要混了。”罗伊斯接过弩箭，扣上弦。乔治微微点头，罗伊斯手指一扣，弩箭呼啸而出，正中不远处的蚁塔。 　　乔治道：“莱莉，把信号转换过来。” 　　莱莉启动了自己的使魔，从使魔身上的小孔里打出一束淡蓝色的光线，里面是蚁塔的内部结构，而且范围还迅速扩大，越来越清晰。 　　尤潘基他们一起惊呼：“看穿了？” 　　达克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箭头上有史莱姆！你用史莱姆的震动感知能力探查蚁塔内部构造，确定蚁后的位置！” 　　“聪明，准确地说是箭头里面有。命中坚硬的蚁塔外壳，箭头外面一层碎了，里面的史莱姆露出来。如果蚁塔内蚂蚁很多，蚁后的波动就被掩盖了，而现在么，呵呵。” 　　“黑甲巨蚁不会把史莱姆当作入侵者吃掉么？” 　　“它们食谱很杂，但不包括史莱姆，吃了它会拉肚子。” 　　“……我头回听说蚂蚁会拉肚子。” 　　“我用的是你能听懂的通俗说法。” 　　达克狂翻白眼，罗伊斯和莱莉在一旁大笑。 　　“别笑了，赶紧做正事。达克，试试看，把它抓来。” 　　“怎么抓？” 　　“它在蚁塔地上部大约五米的位置。那个位置比较干燥，通风也好，有利于卵的保存和幼蚁的孵化。”说着，乔治举起一根手指粗细的金属筒，朝蚁塔上晃了晃，达克看到那里出现了一个摇动的红色光点。 　　“就在那个位置，用你的锤子轻轻敲几下。蚁后感受到威胁会呼叫工蚁转移它。然后你在这个位置，”乔治又用指示器标记了一下，“再开个洞。把史莱姆工具球塞进去，就能把它粘出来了。” 　　“它们要是咬我呢？” 　　乔治取出一包青绿色的粉末：“这是提纯过的史莱姆分泌物，对人类无用，但对昆虫有超强的刺激性，黑甲巨蚁也不例外，涂在身上，但是，最多维持五分钟。” 　　“怪不得没有虫子咬史莱姆……等等，最多？意思是也可能是四分钟或三分半钟？” 　　“对，所以赶快。” 　　达克可怜巴巴地望向伊莎贝拉：“拉拉，加持吧。” 　　伊莎贝拉冷冰冰地瞪他半天，抬手甩了一个加速术过去。 　　“再加个天使之护吧？” 　　“没了！都给你加上，别人需要怎么办？” 　　乔治皱眉：“这种蚂蚁的蚁酸有很强的刺激性，会引发肌肉强烈收缩痉挛和剧烈疼痛，只要被咬，就不容易跑掉了。最好还是给他加上天使之护，万一被蚂蚁咬了，也不至于疼得跑不动路，或者被直接咬破皮。” 　　“他不是战士吗？他顶不住谁还能顶得住？不是要有大局观吗？怎么能把所有技能都用在一个人身上？” 　　伊莎贝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圈都红了，气愤愤地偏开头，谁也不看。 　　达克叹了口气，道：“算了，别难为她了。我小心就是。”说着，撕开药包，从头顶洒下来，提起狱眼晨星，一路狂奔朝蚁塔扑去。 　　扑到塔下，他手脚并用的朝塔上爬，在加速术的加持下，他的动作迅捷无比。三步两步就已经快攀到塔顶，举起战锤轻轻的磕了两下。接着他飞快地退下来，在离地大约三米高的位置迅速开了一个洞，把史莱姆工具球捏成长条塞了进去。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 　　达克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因为他看到在塔顶已经出现了十几只大个头的黑甲巨蚁，摇摆着触角四下张望。 　　“千万别失效，千万别失效……”达克的呼吸开始变得浊重，心脏也狂跳起来。 　　乔治和莱利四只眼睛一起盯着蓝色的图像，看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阴影，逐渐向半透明的史莱姆胶质球靠近。 　　“还没好吗？”队聊里达克的声音听起来在哆嗦。 　　“坚持住，坚持住，一只工蚁已经进去了，它在探路！又一只，三只，动了都动了，蚁后的头进去了！” 　　“有两只，有两只在我头上，从塔顶上跳下来的！你不是说这药粉很灵吗？” 　　“稳住。诱导剂和蚁后的指示把它们弄混乱了！它们是无意识的，你动作慢一点，别刺激它们――收！” 　　听到乔治的喊叫，达克猛地一拽，把史莱姆工具球从蚁塔里拖出来，一秒钟也没耽搁，俩手一松，跟猴子似的，哧溜滑下来。撒腿就跑，背后，黑压压的一片巨蚁追了出来！ 　　跑着跑着，达克一声惨叫，一跤摔倒。 　　“哥！” 　　“达克！” 　　莱莉和伊莎贝拉同时发出惊呼！ 　　尤潘基和罗伊斯好像两只敏捷的豹子，身形一闪，向倒地的达克扑去，架起达克往回跑。 　　乔治大吼：“伊西丝，掩护！” 　　伊西丝毫不犹豫，举起法杖：“炎之踪迹！” 　　三人的踏过的地方顿时燃起烈火，在身后腾起三条火光熊熊的烈焰之路。阻断了巨蚁的追击。好在这里是一片开阔地，不必担心火势蔓延，三人一同摔倒在地，火焰也随之熄灭。 　　伊莎贝拉一下子扑过来：“达克，达克，你怎么样，怎么样？” 　　“啊啊啊……一只，在衣服里，背上――” 　　尤潘基一把把伊莎贝拉拨拉到一旁，一剑划开达克衣服，果然背上有个血洞，一只巨蚁咬破了他背上的皮，正使劲朝肉里钻！尤潘基猛地举起巴掌。 　　乔治大惊：“别打！” 　　晚了，尤潘基狠狠的一巴掌已经落下，随着啪的一声，那个恐怖血洞停止了扭动。 　　“干掉了！为什么不让打？” 　　“可以用药粉把它刺激出来。这样它死在里边，不拿出来，伤口会烂掉的。” 　　尤潘基傻眼了：“这这这，这怎么办？” 　　[187.第二十五章 达克的方向] 　　第二天清晨，达克醒来，众人已经吃过了饭，也给达克端来一份。尤潘基从树林里采了些野果，罗伊斯在河里抓了几条鱼，乔治煮了一锅蘑菇汤，这就是一顿好饭。 　　达克吃饱，众人给他介绍了情况，原来他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大部分时间在担架上被人抬着走。 　　库鲁马的先头追击部队被黑甲巨蚁全灭以后，追兵就没了消息，估计是认为众人已经葬身巨蚁腹中或茫茫林海。于是队伍放慢速度，逆着小溪的方向向北行进，又经过一天的路程，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河边扎营，在这里停下休整，四处寻找物资，顺便等达克的伤口恢复。 　　在伊莎贝拉神术和悉心照料下，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没留下任何后遗症。两人一致认为，达克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于是莱莉扶着他在草地上慢慢散步。 　　“哥， 　　你不知道，这两天我们可做了不少事情呢！” 　　“哦，说来听听。” 　　“隐蔽的通信塔全面开始工作，它已经能制造铁蜻蜓了。” 　　“铁蜻蜓是什么东西？” 　　“一种能飞的炼金术小道具，别小看它，它相当于一个会飞的真视法阵，我们能收到它传回来的实时图像啦！” 　　“真是了不起的发明，有了它，我们就不用担心迷路了。不过，而且，既然是‘小’道具，它的观察范围和飞行时间估计不太理想；通信塔没有魔能反应堆支持，只靠自身从周围环境提取资源，制造铁蜻蜓的速度估计也不会快到哪里去，最后，现在这种密林地形，它也只能勘测大体的地形地貌吧？” 　　莱莉惊异地看着他：“厉害啊老哥，你睡这一天，本事见长啊！” 　　达克笑道：“我念书没你多，可毕竟跟炼金术师和打了这么久交道，一些道理，我还说得出。” 　　莱莉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道：“哥，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跟拉拉姐谈过了，她不怪你。” 　　“什么怪不怪的，我才不在乎。” 　　“哎哟哟，是谁腆着脸去求人家加持呀？” 　　达克脸顿时成了猴子屁股：“什么求不求的，哪有！牧师忘了加持，提醒一下还不行么？臭丫头，敢取笑我！” 　　“你们俩都一样的不诚实。哥，拜托，至少认真一点追女孩子好吗？” 　　“人家是光明神教的牧师，结婚是万万不行的。现在能配合咱们演戏演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啦。还想怎么着？” 　　“我的好哥哥啊，斯内尔港那边你和她都是死人了啊，还在乎这个干什么？现在她孤零零一个人，你多关心关心她，多好！” 　　“不行，这叫趁人之危。我不干这种事，老妹，光明神教的事，她放不下，我就算硬把她拖过来，早晚也会跑掉的。” 　　“这太简单了，”莱莉一拍哥哥的肩膀，“‘阴险的黑暗神教武士诱惑了圣洁的光明神教牧师，涉世未深的姑娘堕入了最深沉的黑暗’这剧本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老哥我有这么不堪吗？好了好了，这事到此为止，”达克叹口气道：“老妹，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咱们竟然跑到以前做梦也跑不到的地方来，还碰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这人生，真是难琢磨啊……” 　　莱莉笑道：“哥，你后悔了？” 　　“不后悔， 　　只不过有点郁闷。” 　　“郁闷啥啊？”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乔治那样呢？” 　　“哥，别做梦了。咱可没有神级炼金术师的爸爸。” 　　“我不是那意思，爹是一方面，但乔治那个脑子……” 　　“那也是从小衣食无忧，再加上耳濡目染才慢慢磨出来的，现在一没那个环境二没时间，这方面恐怕不好办。”莱莉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把话说绝，又道，“想赶上他，少说得二十年苦功吧？” 　　达克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觉得我像打手么？”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嘻嘻，别生气别生气，开玩笑的。你看，我们小队职业搭配很好啊，有战士有刺客有牧师有法师，再加上我和乔治这样的后勤保障和统筹，假以时日，我们一定是多兰德、不，全大陆最好的佣兵队伍！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让乔治去顶，他还不如你呢！” 　　达克叹了口气：“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你看，乔治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们和他的差距不是实力等级的问题，是思路和方法的问题。这个事情解决不好，就算将来我成战神，你成了神级炼金术师，一样只能靠笨办法和蛮力气来解决问题。” 　　莱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这个人的眼界很开阔，怪招歪招特别多，但是，我们学不来呀！” 　　“我觉得主要是他懂的东西多，见多识广，胆子又大，所以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懂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老妹，你能教我炼金术吗？” 　　“你要学炼金术？” 　　“不是为了考级，纯粹是想多学点东西。” 　　乔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我推荐你从《百物法志》念起――我过来找点材料，正好听见你们谈话。” 　　莱莉道：“《百物法志》不是法师入门吗？跟炼金术有什么关系？” 　　“所有学科都是相通的，这本书介绍了目前一部分已知矿物和地水风火光暗六系基本元素的划分。对入门者来说，它比较简单，关键是，有图。” 　　达克一阵无语，心道你把我当成刚识字的小朋友么？ 　　乔治正色道：“达克，我问你，你是真想学点有用的东西，还是为了装点门面？” 　　达克同样正色回答：“多学点东西就多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经常要冲在最前头，只要比对手多知道哪怕那么一点点，也足以决定胜负了。” 　　乔治微微颔首，道：“学无止境而又有止境，要不想在知识海洋里淹死，必须知道岸在哪儿。你的目标是什么？别跟我说要超过我。” 　　达克嘿嘿一笑：“你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太多了，想超过你不好办。但是，在怎么‘用’上，你却不一定有我玩得好。比如爬蚂蚁塔。如果你用新思路新方法独树一帜，我为什么不能在新实践新应用方面有突破呢？” 　　乔治道：“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但关键是怎么做。一会儿去找伊西丝，她一定很乐意教你。五天之内，背过《百物法志》，我安排下一阶段的课程，背不过，以后提也别提。” 　　乔治说完，转身要走，突然又转头道：“对了，这五天之内，你该做的事一点也不能少。” 　　“切，不就一本破书吗？到时候背给你看！” 　　“哥，那书的纯文字版有一百三十多页。” 　　“啊？啊啊啊！算了，跟这家伙没什么可说的，莱莉，我们去伊西丝那。现在，马上！” 　　[188.第三十章 过河] 　　伪装成鬼脸乐师的侦察蜂在前面开路，众人紧随其后，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危险的森林。 　　“这是最好的做法，”乔治道，“既安全通过，又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破坏，这样，如果库鲁马的追兵过来，也会被蛇蝇挡住。” 　　达克笑道：“都走到这种地方了，就是库鲁牛的追兵也不管用了吧？” 　　莱莉道：“不能掉以轻心啊哥，库鲁马毕竟是本地人，地形比我们熟，也可能绕个圈子到前头去堵我们啊。” 　　“他又不知道我们来干什么，怎么能猜得那么准？对了尤潘基，那个库鲁马的法术怎么这么厉害？法神？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吧，怎么可能到这么高的级别？” 　　尤潘基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法神是什么程度，反正这边历任大祭司都挺厉害的，能召唤闪电和风暴。” 　　“哦。” 　　乔治问道：“是当了大祭司以后才厉害，还是当大祭司之前就已经实力强悍？” 　　“这个……”尤潘基想了想，“库鲁马在当大祭司之前是负责文书和宗教事务的，地位倒不低，可是从来没见过他用法术。” 　　“那历任大祭司呢？” 　　“好像……嗯，也没有任职之前以能打而出名的。” 　　“你们的大祭司有没有什么世代传承的宝物？” 　　“有一根祭祀手杖是一直传承下来的，至于别的……抱歉，我只是个军人，如果找个神庙祭司问问或许有帮助。” 　　“谢谢。” 　　见乔治低头不语，达克问道：“怎么，你觉得那根手杖有古怪？” 　　“我从来没听说哪件装备能让人变成法神。不可能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感觉那个库鲁马施法简直就是在扔魔法卷轴啊，随便扔！法神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伊西丝突然道：“他只用风系法术。” 　　两人一愣，乔治道：“如果单独加强一系，在某一系上达到法神的水平，这样的装备费些力气还是可以打造出来的，但是那有什么用呢？整体不均衡，破绽太多，一交手就会败下阵来。” 　　达克笑道：“库鲁马这个地位的家伙，还用得着跟别人交手？只要拿出一点能装神弄鬼糊弄人的实力，有得是人给他卖命。” 　　“不管这么说，现在我们还不是对手，还是把雷霆史莱姆弄到手早点离开这里吧。看，前面树林到头了。” 　　咆哮的河流在前面拐了一个大弯，流速明显减缓，河滩两岸的缓坡上还有不少体型壮硕的大型动物在饮水，见众人出现，纷纷躲避。 　　罗伊斯道：“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流速不快，说不定能泅渡过去。我去看看。” 　　达克忙道：“小心点，那河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没事，那么多大个头都没给抓去吃了，我这点肉，估计河里的家伙看不上眼。” 　　“小心它换口味，想吃嘎嘣脆的。” 　　罗伊斯翻翻白眼， 　　大踏步向河滩走去。开玩笑归开玩笑，该提防的时候一点也不能松懈，他越接近河滩就越小心。 　　河滩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光滑卵石，其中一块浅灰色、锅盖大小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观察，那块卵石居然在一上一下微微地颤动，似乎在呼吸。 　　有生命的卵石？罗伊斯小心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突然，砰的一下，那块卵石猛地跳起，朝他脸上拍来！ 　　罗伊斯猛的把肩膀往后一撤，脖子一拧，躲开了这一下拍击。卵石拖着一道粘液从他肩膀上划了过去。 　　怪石一击没有得手，并不罢休，刚刚落地砰的一下再次弹起。这次罗伊斯早有准备，风灵刀轻轻一挑，卵石在空中被拨得变了向，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达克他们立即赶了过来：“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没碰着我。那不是石头，是古里古怪的螺蛳，贝壳像卵石，肚皮上长牙，能蹦起来咬人。跟石头混在一块分不出来，咱们怎么过去呢？” 　　达克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乔治召两个粘土傀儡出来，并排着躺下一路滚过去，咱们中午烤螺头吃――怕它们不多！” 　　众人大笑，伊莎贝拉不禁莞尔：“你的脑子越来越好使了呢。” 　　达克嘿嘿一笑：“咱们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拿手本事，加在一块，还怕几个畜生？咱们固然是人生地不熟，它们也没见过咱们的手段。各位，打起精神来！咱们走！” 　　众人按照达克的方法，果然顺利到达了岸边。莱莉把使魔投入水中，过了一会，使魔浮出水面，莱莉收起使魔道：“这河水挺深的，里边还有不少大鱼，不知道会不会攻击人。游过去估计有危险。” 　　莱莉话音刚落，河面上就浮起了十几段枯木，每段枯木还长着一双小眼，不怀好意地望着众人。 　　“果然水流缓的地方东西多啊，”达克自语道，“连鳄鱼都出来凑趣了？该怎么过去呢？” 　　乔治回头看看来时的密林，再看看沿途的小路，似乎在盘算怎么把木头拉过来造木排。 　　“看来只能造木筏或木排，反正泅渡是不可能的，那就动手吧！”达克问道，“乔治，用塑形法术的话，大约多久？” 　　“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塑形法术的时间跟材料有关，木头比较容易加工，没问题。关键是得铺条路把木头拖过来，这个费劲。” 　　达克顿时纠结不已：“难道我们就这样被一条河拦住了？” 　　罗伊斯拍拍他的肩膀道：“等是没有用的，该花的功夫还是得花。动手吧。”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大家都小心。还是跟原来一样，随时开着队聊，任何人视线里至少要有两个队员。” 　　众人齐声允诺，达克、罗伊斯、尤潘基和伊莎贝拉进林子砍树，乔治也召唤了几只粘土傀儡帮忙，莱莉留下负责加工木头，伊西丝负责生火做饭。 　　达克一开始砍倒了几棵大树，但马上发现树太大，拖起来非常费力，小树又不结实，估计只能给鳄鱼当牙签使。他这才发现原来选树也是个技术活，只好跟在尤潘基后面打下手。 　　尤潘基在树林子里转来转去，指指这一棵，指指那一棵，一会儿的功夫就标好了十几棵树。然后达克他们就过来刀锯齐下，砍倒拖走。 　　正当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189.第三十一章 漂流部落（1）] 　　尤潘基提起阔剑朝林子里冲，达克大吼：“小心圈套！” 　　尤潘基头也不回：“那个声音一听就是急眼了，不可能！” 　　达克叫不住，只好回头吩咐伊沙贝拉：“告诉乔治，支援！”说着，他紧跟过去。 　　伊莎贝拉还没反应过来：“啊？” 　　罗伊斯赶紧道：“我会在树上留记号，跟着记号来！”说着，他也冲了过去。 　　达克跑了没几步，猛然停下，他看见前方两棵大树中间拉开一张巨大的蛛网，一个全身只披了一块破兽皮的花脸女子正被缚在蛛网中，一只身长足有两米的花背蜘蛛正朝尤潘基威胁的亮出锋利的獠牙，身子后坐，摆出攻击姿势。 　　那女子一见同样身披兽皮的尤潘基就兴奋地大叫起来，尤潘基沉着的用土语喊了两句什么，女子立刻就不喊了，静静地等着。 　　花背蜘蛛等不了， 　　费尽了心机才网住这么大一只猎物，竟然有跑出来搅局的，这说什么也不能忍。它猛地从蛛网上跳下，对准尤潘基的脖子就是一次凶猛的扑击。 　　尤潘基可是千锤百炼的剑齿虎武士，哪能让一只畜生这么简单就得手，身子一蹲就地一滚，从蜘蛛的肚腹下滚了出去，手中的阔剑轻轻一摆，嚓的一声轻响，蜘蛛的一条后腿和身子分开了。 　　尤潘基起身正要回头补上一剑，谁知蜘蛛把屁股一撅，一团又粘又稠的蛛丝猛喷出来，啪的糊在了他脸上，紧接着又是两团蛛丝，把他牢牢粘在地上。 　　尤潘基奋力挣扎，可蜘蛛丝又黏又粗，一时半刻居然挣扎不开。 　　被缚的女子惊恐地大叫起来。 　　缺了一条腿的花背蜘蛛笨拙地转身，身子还没转过来就已经亮出了森森的巨齿。在它看来这第二只猎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一道耀眼的绿光划过，罗伊斯如同一只迅捷凶猛的黄蜂，从蜘蛛背上一掠而过，风灵刀锋利无比，轻轻一划，蜘蛛被连头带胸割成两段，人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使魔幻化为雷光刺，落地回手一箭，将还在抽搐的半截蜘蛛一箭爆头。 　　达克赶上来，使魔包上狱眼晨星，再次化为旋刃锯，轻而易举地将蜘蛛丝切断，把尤潘基拉出来，问道：“蜘蛛丝没毒吧？” 　　“没有，就是黏糊糊挺难受。” 　　“上边那个女孩子，怎么回事？” 　　“应该是附近部落的女人，我放她下来。” 　　“别，”达克一摆手拦住他，“先问再放。” 　　“怕什么，三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子？” 　　罗伊斯道：“小心些好，附近林子这么密，这么多凶猛的野兽。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跑出个女人来呢？” 　　尤潘基点点头，用土语向那女孩大声的叫喊了几句。那女孩见三个人嘀嘀咕咕半天就是不救她，有些害怕，现在见尤潘基开口，真是喜出望外，真是问一答十，叨咕叨咕说了半天。 　　尤潘基听了一阵，点点头，对达克和罗伊斯道：“她的部落离这里不远，她出来找黑铁胡桃木，木筏翻了，幸好没给鳄鱼吃掉，刚一进林子，就撞上了蜘蛛网。” 　　达克点点头，上前小心地锯开蜘蛛丝，女孩看他的眼光既畏惧又羡慕，大声地用土语向达克说着什么。达克一句也听不懂，转向尤潘基。尤潘基道：“她说感谢你，希望我们去她的部落做客。” 　　罗伊斯低声道：“野人部落有什么好坐的？” 　　尤潘基不悦：“照你这么说， 　　我们阿特拉斯也是野人国了？” 　　罗伊斯赶紧道：“我可不是说你，就事论事，就事论事。” 　　尤潘基拍拍罗伊斯肩膀：“伙计，别紧张，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这地方部落太多，跟陌生部落打交道，说话一定谨慎。” 　　“尤潘基说的对，我们应该去看看。” 　　三人回头一看，是乔治他们来了。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在这么危险的丛林里活下来的。去看一看，说不定对我们的行程有帮助。问问她的部落在哪。” 　　尤潘基跟女孩叽里咕噜说了一番，回头道：“她说她的部落就在河里，就快过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就可以。” 　　“河里？” 　　达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到刚才的河滩上去吧。” 　　众人刚走上河滩，就被扑鼻的香气吸引了，原来是伊西丝的卵石螺肉烤好了。刚才乔治召唤粘土傀儡一个懒驴打滚，来不及逃走的卵石螺统统变成了肉饼，伊西丝捡个头比较大比较完整的，剥去碎壳，串上树枝，架上火堆烤，现在刚好烤到火候。 　　众人早已饥肠辘辘，一人取了长长的一串，刚要大吃大嚼，突然刚救下的那个野人女孩惊恐地大叫起来，手舞足蹈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尤潘基道：“她说这东西不能吃。” 　　达克的喉头剧烈地蠕动着：“这么香……不能吃？” 　　女孩冲过来一把夺下达克手中的螺肉，丢在地上，然后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皮囊，里面花花绿绿不知是些什么粉末，小心地捏了一撮，均匀洒在熟螺肉上。说来也怪，螺肉一碰那些粉末，居然溶成了透亮的汁液。 　　汁液汩汩流尽，螺肉变得千疮百孔，众人瞪大眼看着，不知道这女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蓦地，一条白色小虫挣扎着从一个小孔里钻出来！紧随其后，数十条小虫争先恐后地从数十个小孔里钻出来！ 　　伊莎贝拉她们忍不住，咚的扔掉手中螺肉，跑到一旁呕吐去了。男人们也一个个脸色苍白，脑门上全是汗。 　　乔治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寄、寄生虫！烤熟了还有！” 　　达克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虽然不知道寄生虫是什么高大上的玩意，但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要是把这螺肉吃了，这些白色小虫就要在自己肚子里安家了！想想鬼脸乐师从蛇蝇肚子里破背而出的场景，顿觉不寒而栗。看看周围的朋友，一个个全在后怕。 　　要不是碰上这野人女孩，搞不好要全军覆没！ 　　达克低声问尤潘基：“咱们这一路上，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尤潘基使劲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吃的那些果子和兽肉我都吃过，经常吃！保证没有这东西！” 　　罗伊斯道：“看来，咱们还真得去人家那里坐坐，最起码，找个向导也行啊。这一回运气好，下一回呢？” 　　伊莎贝拉跑过来，态度坚决：“我们商量了，必须找个向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达克点点头：“那就这样，我们去她的部落看看！” 　　正说着，突然野人女孩兴奋地跳起来，指着宽阔的河面大叫：“亚扎，亚扎！” 　　众人循她的手指看去，河面上，两条窄身独木舟正飞一样驶来，舟上划手手中船桨电光闪亮，左一划，右一划，鳄鱼纷纷逃散。 　　在独木舟后方不远处，缓缓漂来一座巨大的、四层楼高的，几乎横跨整座河流的堡垒。 　　尤潘基指着巨大的木头堡垒道：“那就是她的部落，漂流的部落，神堡。” 　　[190.第三十七章 河神工匠之车] 　　两天后，神堡第一层热闹非凡，在熙熙攘攘寸土寸金的第一层，破天荒地专门清理出一大片空场，空场中间围起高高的四四方方围栏，谁也不知道围栏里是什么。 　　围栏正前方，足有六米宽的厚重跳板稳稳地从平台一直铺到岸边，为了做到这一点，已经老旧不堪的河神之桨全力开动，竭力维持神堡的相对静止，这可苦了那些工匠，稍有疏失就会遭到监工无情地呵斥甚至鞭打。 　　神堡的人以河为家，以天为父，以水为母，历来没有上岸的传统，现在看这副做派，分明是要把什么东西送上岸去，许多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那里面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从河底抓住了什么怪物，要送上岸去？” 　　听者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河里的怪物送上岸？我听说，是一辆大车，祭祀用的。咱们部落的河神之桨有点不灵光，可能是做这辆车来祭祀吧？” 　　“祭祀的话，投到水里不就完了？看这样子是要送上岸的。” 　　“肯定要在岸边祭祀啊。你想，这么大块头一辆车，扔河里说不定把航道堵了，要是就地焚化……你怕神堡不着火吗？” 　　“倒也是。不过以前酋长和占水师大人没做过这样的祭祀啊。” 　　“听说来了几个外乡人，占水师大人说了，他们是河神派来的使者！” 　　“啊！” 　　“我还听说，那几个使者个个身怀绝技，能穿过噩梦森林呢！” 　　“啊！” 　　“还有，据说他们连阿莫拉蜘蛛都能干掉！” 　　“啊！啊！” 　　“这辆车，很可能是他们根据河神的旨意设计出来，献给占水师大人的！” 　　“啊！啊！啊！” 　　“别啊了！我想，占水师大人得到了河神的启示，一定能再次挽救神堡！” 　　周围的人点头如鸡啄米，那人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有人大喊：“快看，酋长，酋长出来了！” 　　一身五彩鳞衣，头戴河鲛之冠的酋长在最高层的露台上出现，下面顿时掀起了一阵欢呼的浪潮，酋长威严地向众人挥手致意。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酋长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嘴唇也在哆嗦。 　　酋长的心里充满了悔恨。 　　占水师的力量已经够强大了，为什么，为什么又和那些外来人勾结到了一起！现在，居然搞出这种邪恶而亵渎的怪车，该怎么办？ 　　酋长心里懊恼，嘴上一句话也没说，微微点头，两边的卫士用力吹响了盘角河螺号。 　　沉闷悠远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回声刚刚落下，在第三层的占水师帕特里克猛地挑开纱幕，大步流星走出来，意气风发地举起了手中的祭祀法杖！ 　　更加狂暴的呼喊声在神堡上下回荡，整个神堡似乎都在微微摇动。 　　身在神堡底部的乔治看着这一切，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占水师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莱莉，准备好了吗？” 　　莱莉点头：“导线已经准备完毕，马上可以接通！但是，现在接通，会不会影响魔能法阵的输出功率？” 　　“不会，我们截取的只是九牛一毛，时间宝贵，动手！” 　　无数由史莱姆分裂形成的透明导线，遍布神堡底层，从牢房的木板缝里、窗户旁边乃至老鼠洞中延伸出去，一直搭到神堡最重要的动力核心位置――魔能驱动法阵上。 　　随着莱莉用力按下通信塔底座的按钮，从驱动法阵里生出来四处散逸的魔能，没有按照设计者的意图流向巨大的木质传动轴，而是顺着导线流向了神堡牢房底部。 　　有一名守卫发现了异常，刺眼的阳光下，似乎甲板缝隙里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他揉揉眼睛，那神秘的光亮又消失了，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重新集中精力、竖起耳朵听占水师慷慨激昂的演说。 　　乔治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些延伸出去的导线位置都是经过仔细推敲的，轻易发现不了。史莱姆又是天生的隐蔽大师，它一旦发现自己有暴露的危险就会立即躲藏或更改保护色，就算摆到眼前，明确告诉你它们的位置，不瞪大眼睛看，照样看不见！ 　　“罗伊斯，河底的情况怎么样？” 　　罗伊斯正撅着屁股跪在屋角，专心致志地偷窥老鼠洞。其实那不是老鼠洞，是伪装成老鼠洞的小型真视法阵，真视法阵的另一端不是真视之眼，而是同样的史莱姆导线，不同的是，这些导线没有传输魔能的功能，一头集成在真视法阵上，另一头从船底的缝隙中钻出去，在河底铺开，随着水波微微摇动。 　　听到乔治发问，罗伊斯答道：“水流比较平缓，有不少水生生物，正在进行危险评估……哦哦，这家伙牙齿真锋利，这一口咬的，一团黑，直接把导线咬断了……速度也很快，最主要的是数量多，各位，看来下水是死路一条啊。乔治，我们需要开发点牙齿咬不穿的衣服之类的东西才能走水路撤退。” 　　“不着急，继续观察。”乔治打开队聊：“达克，我们这边一切顺利，你那边怎么样？” 　　“柏丽亚娜不在线吧？” 　　“没有，放心说。” 　　伊莎贝拉大叫：“我们快闷死啦！装在这么一个大木头盒子里，六七个人闷在一块儿，好难闻！” 　　达克拍拍伊莎贝拉示意她安静，道：“我刚才试了试，这家伙的大牙相当有劲，估计砍树什么的不在话下，不过移动速度很悲催，跟人走路差不多吧。” 　　莱莉纠正道：“哥，那两根不是大牙，是大颚，大颚啦，再说，它本来就是伐木用的，在林地推进，你想跑多快？别猛跑啊，小心它散架！” 　　“放心吧，注意事项你说八百遍了。” 　　乔治道：“小心些好，再检查一遍用具，都带齐了吗？机械鬼脸乐师、驱虫粉、应急解毒剂、烟雾弹都在吗？” 　　“在！保证万无一失！” 　　“好极了，祝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这时，占水师冗长的演说也即将结束，他的手猛地一劈：“出来吧，河神的工匠之车！” 　　在无数人的呐喊声中，巨大的木质围栏正前方护板倒下！ 　　一只巨大的黑色甲虫，缓缓从围栏中爬了出来！ 　　[191.第三十八章 撼动天地的力量] 　　围观者爆发出海潮一般的惊叹声！ 　　这不是甲虫，是一只巨型甲虫模样的木头车。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甲虫的颚――车头前巨大的U形钳子，两根高高支起的巨钳又粗又壮，几乎与车身等长，显示出爆炸性的力量。 　　钳子后面的车体比较粗糙，是一个简单的木制的笼箱，固定在扁平的底座上。笼箱里坐了六个人，既有四个外乡人――河神的使者，又有两个神堡的战士。 　　达克推动手掣，底座上的六对低矮却厚重结实的木轮开始缓缓转动，甲虫形车顺利地发动了。 　　达克的心砰砰跳动不已，他并不是因为万众欢呼而紧张，而是因为自己这一推，似乎开启了一片新的天地。 　　如此巨大的、构造精密的机械，就在我的手下俯首帖耳啊！这机械的力量，比人类的力量大百倍千倍！ 　　它不属于帝王将相，不属于法神战神，它属于普通人，它是普通人可以驾驭的、自由支配的伟大力量！ 　　尤潘基也赞叹道：“如果这锹甲虫战车在我们阿特拉斯，那就，那就……” 　　达克回头笑道：“那就怎样？” 　　“那就……没有百国联盟了。” 　　“没有这东西，百国联盟不也岌岌可危吗？还是说，有了这个，阿特拉斯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 　　“啊？啊哈哈哈哈……” 　　“如果落到库鲁马手里――” 　　“啊？啊！还是算了吧。” 　　耳塞里传来乔治的声音：“达克，达克！你在干什么！提速，提速！要不然你拱不上坡去！” 　　达克如梦初醒，把手掣猛地朝下一推，甲虫屁股位置的魔能法阵做功输出猛然增加，巨大的魔能开始转化为动力，推着巨大的六对木轮吱嘎嘎转动起来。或许是突然加速造成的冲击力过大，第一对轮咚的撞在跳板斜面上，那巨大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浑身一抖！ 　　河神发怒了吗？ 　　达克一把把手掣推到底！ 　　魔能法阵输出功率继续提高，甲虫屁股变成了紫色，好像被河神从后面打了一巴掌，全车发出刺耳的吱吱嘎嘎声。 　　达克头皮一阵阵发麻，刚才确实是自己走神了，没提前把速度提起来，现在就看这玩意儿够不够争气从斜面上拱上河岸。要是没拱动，那就是当场解体，四个河神使者和两个有头有脸的部落武士就要当场摔个大马趴！众目睽睽之下出这种洋相，别说帕特里克，酋长都能把自己生撕了！ 　　“给我，上去！” 　　达克大吼一声，巨大的工程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车身几乎立了起来，强劲有力的木轮死死把住跳板，轮轴猛然转动，车身朝上一窜，第一对轮压上了河岸，上去了！ 　　刺耳的吱嘎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有力的嗡嗡声――那是魔能法阵稳定输出的声音，一切正常！ 　　神堡上下顿时采声雷动，就连站在最高层的酋长也擦了把汗：“好险，差点让人以为，他们上不去。” 　　他的妻子帮他擦擦额上汗：“老头子，这样一来，占水师的实力可又强了一分呀。” 　　酋长微微一笑：“不，刚才，我想明白了，这家伙是在自掘坟墓。” 　　“哦？怎么说？” 　　“不着急，看看这些河神的使者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吧。你看到柏丽亚娜吗？” 　　“没有啊，她不是来找你，和你在一起吗？” 　　“我一直没见到她！” 　　老两口正在着急，突然一名部落武士狼狈的跑来：“酋长，夫人，我我我，我无能，被小姐灌醉了！请责罚我吧！” 　　“卢卡斯？你不是应该在河神工匠之车上吗？” 　　“是，但是，小姐天不亮就找我，说我是被河神选中的人，要跟我喝酒，我一时糊涂，就……” 　　酋长叹了口气：“明白了。你被下药了是吧？有没有事？” 　　“没有，就是脑袋有点晕。” 　　“没事就好，你下去吧。”看着卢卡斯离开，酋长对妻子苦笑道，“我知道她去哪了。” 　　“去哪了？” 　　“还能去哪？车上！” 　　“啊？” 　　“怕什么，这丫头胆子不是一般大，又不是第一次偷跑上岸了，由她去吧。” 　　“不行，”老妇人忿忿不已，“我得把她抓回来！” 　　“你能抓，她就能跑。我听说，有不少年轻人私下里串通，说要上岸去？” 　　“是有这么回事。” 　　“看看吧，这一次，这辆河神工匠之车，可寄托了不少人的心思呢，也不知，它能不能担得动啊。” 　　在众人的目光中，巨大的锹甲虫工程车沉稳的轰鸣着，消失在密林深处。 　　尤潘基大叫：“达克，怎么样？怎么震得这么厉害！” 　　“正常，路不平嘛！” 　　工程车所到之处，无论是荆棘、山藤还是细一点的树，统统粉碎；宽大的木轮把它们和泥土碾到了一起，一条宽阔的简易土路被轻松的开辟出来。 　　“注意，注意啦！前面那棵树绕不开，必须干掉！” 　　“知道啦，伊莎贝拉，伊西丝，控制钳子！” 　　两个女孩坐到达克左右手边，各自握住手掣，缓缓扳动，锹形虫的两只粗壮的巨颚缓缓张开。 　　达克把速度慢慢降下来，用巨大的锹形虫头部对正那棵足有三五人合抱的巨大古树。 　　“等一等，等一等，我再调整调整，呃……再等一会儿，我倒一下车。” 　　尤潘基忍不住道：“怎么这么麻烦？直接砍不行吗？” 　　“我的位置冲不准，她们切割就费事，要是切偏了，说不定倒下来砸着自己。现在费点事，不冤枉。好，可以了！动手！” 　　达克一声令下，巨颚内侧同时传来旋刃锯锯齿飞旋的铿锵声。 　　工程车的两只大颚其实是两只巨大的木托，在木托内侧各有一道凹槽，飞旋的黑曜石旋刃锯齿就在里面来回转动。它和达克的旋刃锯原理是一样的。 　　哧哧作响，无数木屑和碎木块漫天飞舞，大家不得不纷纷蒙上嘴巴。 　　“倒――了――” 　　在达克拉长声音的喊叫中，巨大的古树轰然倒地，无数鸟兽蛇虫四散逃避。然后，工程车两只大颚向地下一插，用力撬起，同样巨大的树根，被从地下硬生生地挑了出来！ 　　达克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接招吧，自然！人类，从今天起，向你宣战！” 　　[192.第四十二章 尖叫图腾] 　　一番简单准备后，达克、尤潘基、安度里、伊莎贝拉和伊西丝再次出击，这次的目标是救回柏丽亚娜和筑路队被俘的二十二名部落成员。 　　吃人部落名叫亚诺马，部落规模大约有近千人。因为经常出没于丛林深处，所以外界很难窥见他们的真容，每次神堡的居民上岸，只要深入丛林就一定会遭到这些家伙的袭扰和攻击。当然神堡也不客气，只要发现附近有亚诺马人来取水，一轮箭雨伺候。经过长时间的相攻相杀，双方培养出了默契，一个占丛林一个占河道，互不侵犯。 　　但是这一次，或许是锹形虫工程车和蛇蝇伐木法给了柏丽亚娜极大的自信，她居然胆大包天地在缺少护卫的情况下盲目突进，理所当然地被抓了。 　　安度里和亚诺马人交过手，他走在前面，仔细辨别地上的脚印。 　　拜潮湿气候所赐，土地比较松软，到处是打斗的痕迹，还发现了一些折断的木矛骨锤之类的东西，地上还有一团团的苍蝇――那是血迹招来的。 　　达克在队聊里道：“柏丽亚娜那傻丫头不会开队聊吗？” 　　伊莎贝拉道：“或许是太紧张忘了开吧，再说这么密的丛林，附近没有通信塔的话，就算有队聊信号也不好。” 　　前边的安度里回头说了几句什么，尤潘基对达克他们翻译道：“看这打斗的痕迹，至少过去两个小时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他在前面开路，我们跟紧。” 　　伊莎贝拉嘟哝道：“应该把莱莉的侦察蜂借来。” 　　达克摇头：“这么密的树林，比我们碰上蛇蝇的那一段还要密，叶连叶枝连枝的，视野严重受限，再加上这么潮湿，侦察蜂工作的时间也会受影响。” 　　前面的安度里突然猛地朝众人打了个手势，接着带头蹲下去。 　　众人立刻噤声，悄悄伏低身子。 　　安度里慢慢摸出后腰的鱼骨匕首，轻轻把面前的树叶撩开，一根足有拇指粗细的银亮蜘蛛丝出现在众人眼前。拿着匕首缓缓上推，剃掉一部分枝叶，数根小指粗细的蛛网经纬线露出了头。更繁复的枝叶背后，是一张隐藏的，正面向众人来路的，足有桌面大小的巨网。看不见的狩猎者，就在附近静静地潜伏。 　　达克顿时冷汗直冒，多亏安度里经验丰富，这要是冒冒失失撩着枝叶过去，一头就撞在蜘蛛网上了。 　　伊西丝抬手聚集魔能，想用一个法术干掉蛛网。 　　安度里低声说了几句，尤潘基迅速翻译： 　　“小心，蛛网上有毒，碰到会麻痹的。别乱动，我来。” 　　安度里朝腰间一摸，一把药粉悄没声息地撒出去，过了几秒，一阵阵急促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迅速散去。 　　安度里直起腰来，用鱼骨匕首顺着纬线切割，很快把蛛网切出一个大洞，一猫腰钻过去，朝众人招手，示意过来。 　　伊莎贝拉一边钻洞一边道：“我还以为有个大家伙等着我们呢。没想到是小蜘蛛群居。” 　　达克叹道：“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这片丛林，以后做事更得小心。尤潘基，问问他为什么不一把火把蜘蛛网烧了。” 　　尤潘基发问，然后把安度里的话翻译过来：“如果烧了网，下一次它们布网就不知道布到什么地方去了，万一回来时候不小心撞上就麻烦了。再说这些小东西织网也不容易，我们过路剪网是不得已，烧了整张网就太说不过去了。和丛林里所有的生灵保持友好，它们在危急的时候才会帮你――至少不会给你添麻烦。” 　　众人皆叹服。 　　走不多远，安度里又一摆手，示意停下，回头低声对尤潘基嘀咕了几句什么。尤潘基转过头来到道：“尖叫图腾，小心，到了亚诺马人的地盘了。” 　　在南方的丛林中散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部落，图腾柱在这里是十分常见的东西，有些图腾柱蕴含着神秘的、据说是遗传自他们远古先祖的神秘力量，对外来者来说，这些神秘的小木桩往往是致命的。它们可以成为尖声叫喊的报警器，可以成为增益或减益加持的法器，还可以成为发射毒箭和荆棘的防御机关，甚至成为布置神秘法阵的道具。 　　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警示类图腾中的“尖叫图腾”，一旦触动了它，它就会猛地蹦跳到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刺耳尖叫。 　　这个尖叫图腾只有十厘米高，掩盖在厚厚的落叶中，只冒出一对眼睛。 　　伊莎贝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它眼睛在冒火，在盯着我们哪！” 　　确实，这个矮个子图腾两只狭长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流淌出蓝色的火焰，脑袋缓缓地朝众人方向摆动，好像一颗放在地上的脑袋在紧盯着他们。 　　达克撅着屁股小心地挪了两步，图腾从地下探出了一点，缓缓转过来；达克挪回去，它也跟着转回去。 　　达克低声道：“我们分散行动，搞它个精神分裂怎么样？” 　　伊莎贝拉严厉地瞪他一眼，达克知趣地闭了嘴。 　　安度里双手指尖相对，搭在头顶朝雷鸣之河方向拜了一拜，然后回过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怪脸图腾，怪脸图腾也死死地盯着他。 　　安度里一只手伸进腰里扭了几下，解下一条黑色的、不知什么鱼类的皮，轻轻抖开，另一只手食指在鱼骨匕首上划了一下，殷红的血珠立刻渗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向图腾张开的、丑陋的木头嘴巴里送过去。 　　那图腾居然笑眯了眼，嘴巴张开，一副陶醉地等着品尝人血的模样。 　　伊莎贝拉忍不住要捂眼睛了：“好猥琐的表情！” 　　食指眼看要接触到图腾的木头嘴唇，一滴血珠咚地滴了下去，那图腾立刻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一下，接着又把嘴巴张大。 　　达克脑袋轰隆一声，他看到了，那条舌头，分明是一条肉质的、人类的舌头！他忍不住直了直身子。 　　咔吧一声轻响，他踩断了一根枯枝！ 　　这轻微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丛林里，简直如同一声惊雷！ 　　尖叫图腾猛地从地下跳起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193.第四十三章 丛林带路党] 　　就在尖叫图腾即将发出凄厉嘶吼的那一瞬间，安度里猛地抖出那张黑色的鱼皮，一下子把蹦起来的尖叫图腾包在里面，紧接着他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一把把挣扎不已的尖叫图腾按在身下。 　　尖叫图腾疯了一样在地上打滚，试图把安度里甩下来，这小东西力量好大，居然把安度里晃得左摇右摆。 　　达克和尤潘基想上去帮忙，又不知该怎么帮，伊莎贝拉眼疾手快，一个“天使赐福”丢过去，安度里力量顿时暴涨，单手按住尖叫图腾，另一只手紧握鱼骨匕首从鱼皮包袱底探进去一勒，暗红色的血从鱼皮包袱底汩汩流出，一切归于平静。 　　安度里长长地出了口气，对尤潘基快速说了几句。 　　尤潘基对众人解释道：“这尖叫图腾是亚诺马部落用活人祭祀向邪神请来的邪恶图腾之一，一旦它叫起来，马上就会引来大批守卫。现在没事了。” 　　达克道：“我看那张黑色的鱼皮一蒙上，尖叫图腾就没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 　　安度里解释了几句，尤潘基道：“他说这是用河底的黑棘吞声鳄的口腔内皮做的灭声布，只要蒙上，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达克若有所思：“那用这个来背后蒙头，摸掉敌人的哨兵岂不是很好？” 　　“那当然不在话下，不过，这里的哨兵大多耳聪目明，警惕性高，想摸掉他们很难。” 　　伊莎贝拉看着汩汩流血的包袱皮，小心翼翼地问道：“明明是木头雕成的，怎么会流血？” 　　“刚才说过，这些图腾是用活人生祭向邪神换来的，每一个图腾里头都住着至少一条冤魂，图腾破坏了，里面的人就死了，当然会流出血来。” 　　伊莎贝拉心惊肉跳：“柏丽亚娜已经被抓走一天多了，她会不会被做成――” 　　尤潘基转述了她的话，安度里摇摇头：“如果那样，我们必须找到是哪一个，然后把这个图腾带回去，交给占水师大人发落――大家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众人刚刚隐蔽好，一阵嘈杂忙乱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全身上下只有一块兽皮围在腰间遮羞的十二三岁的、瘦骨嶙峋的少年，脑袋很大，四肢纤细，全身涂成黑色，脸上用白垩画了一道道白色纹面，正一面嚎叫哭喊，一面跌跌撞撞地狂奔。 　　在他身后，三名一样装束打扮的男子正紧紧追赶，他们手执锋利燧石标枪，腰间还悬着打磨得锋利的石斧。 　　伊莎贝拉看不下去了，在队聊里道：“以大欺小，以多打少，真不要脸！我们去帮帮那个孩子吧！” 　　几乎与她同时，安度里快速低语了几句，示意尤潘基翻译。尤潘基在队聊里道：“不要轻举妄动，他们都是亚诺马部落的，先看看再说！” 　　“可是――呀！” 　　后面一名部落武士或许追得恼了，右手一甩，石斧呼啸而出，斧背正好砸在少年小腿上，少年一声惨叫，整个人平平飞了起来，一头扎进荆棘棵里，双手拼命挣扎，使劲往荆棘棵里钻，被后边一名部落武士赶上，举起标枪，吭哧一家伙在大腿上开了个血洞！ 　　少年凄厉的惨叫在丛林里回荡。 　　两个部落武士嘻嘻哈哈地笑着，一人一边，踩住少年的双臂，另一名部落武士狞笑着，举起石斧，对准了少年的脖颈。 　　达克再也忍不住了，暴喝一声，咚地从隐蔽处跳了出来！尤潘基和安度里也跟着跳出来！ 　　三个部落武士被吓了一大跳，端平标枪，鬼叫着向三人发起了冲锋。 　　他们真正是打错了算盘。 　　当头一人选了达克，标枪对准达克的咽喉，一枪刺去，达克不躲不闪，看看长枪刺出，无法变招，左手一擒一挽，那家伙顿时觉得枪头上像压了座山，整个身体都被撬得撅了起来。达克左手朝后一抽，右手狱眼晨星朝前一送，一锤头捣在那家伙肚皮上，那家伙一口黑血喷出，昏死过去。 　　另一人的目标是安度里，刚跑两步发现同伙已经被一锤放倒，大惊失色，不敢直线突击，左蹦右蹦向安度里靠近，没蹦两步，被安度里一黑鱼皮蒙上脑袋，拖过去一匕首剜心。 　　另外一人打起了尤潘基的主意，两人贴身肉搏。这家伙一柄石斧使得颇有章法，虎虎生风，斧斧朝尤潘基脑袋脖子招呼，恨不能一斧子叫尤潘基身首异处。尤潘基是阿特拉斯精英剑齿虎武士，三次圣冠战争英雄，贴身战的行家里手，想抓活的，只躲不攻，见两个敌人一死一昏，突然脚下发力，从石斧劈下的缝隙中闪了过去。 　　对手没料到他速度突然加快，想收招已经来不及，被尤潘基一巴掌抽得转了七八个圈，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伊莎贝拉和伊西丝去救助那个少年，少年虽然对这些着装古怪的家伙心存畏惧，但是当温柔的圣光照下，他一下子放松了身体，软软地依偎在伊莎贝拉身上。 　　他们一定来自一个强大而善良的部落！ 　　最高大的那个壮汉，兵器居然是纯铁的，天哪，这个部落一定掌握了从石头里取铁的方法！ 　　个子比他稍矮一些，胸口纹着猛兽长牙纹、提着铁剑的家伙，戏弄对手就像猫戏老鼠一样，除非是完全脱离狩猎和采集，整日训练，否则不可能有这样娴熟的斗技――传说中的脱产士兵？他们部落的食物一定丰富得惊人！ 　　另外一个会用套网的战士居然是个凶恶的神堡人？和他们在一起？沼泽之神啊，连神堡都臣服于这个部落了吗？ 　　另外这两个女人，身上真香，衣料也是从来没见过的，既不是沼泽巨蜘蛛丝，也不是嗜血巨蛾的丝！她们用的治伤巫术，能让外伤瞬间愈合，部落里最高明的巫医也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这个部落离我们不远，那还有什么必要向那个神堡去低三下四地哀求呢？ 　　现在，有这么强大的武士在我这边，那些敢于背叛父亲的家伙必须死！ 　　想到这里，少年一下子跳起来，挥舞双手大叫：“快跟我来，勇士们，走这边，我们去抓叛徒！我父亲是亚诺马部落的酋长，他会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 　　[194.第四十七章 化敌为友] 　　在失踪三天之后，神堡霍尔阿迪森酋长的女儿柏丽亚娜重新回来了！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三个人一起，包括占水师手下、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黑暗信徒伊西丝，还有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物：神堡多年的死对头、沼泽部落亚诺马酋长之子塔布里希！另外，同时被抓走的神堡筑路队二十二名工人也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这件事在神堡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送还柏丽亚娜的四人队伍后面，还跟着一支二十人的亚诺马人运输队，用粗陋的板车拉来来一车二十根胸径在一米以上的铁列克里树——这意味着这些树木至少生长了二十年以上，亚诺马部落不愧是在沼泽里的部落，砍起树来那叫一个快，图腾柱朝铁列克里树旁边一摆，硬化术一放，铁列克里树失去韧性，变得又硬又脆，碗口粗细的树，力气大的小伙子两分钟就能放倒一棵。 　　敌方酋长之子亲自来到神堡送还俘虏，还带来了如此贵重的礼物，霍尔阿迪森和占水师不得不慎重考虑对方提出的建议。而且对方的建议非常务实：双方停止一切形式的敌对行为，亚诺马部落与神堡开展铁列克里树换粮食的合作协议。 　　虽然这建议让人怦然心动，但长期以来的敌对关系不是说消除就能消除的，第一步如何展开，需要慎重考虑。于是作为中间人的黑暗神教信徒乔治提出建议，双方在河岸边开辟一块贸易区，由非武装的双方代表团在黑暗神教的监督下进行自由贸易。双方认可了这个建议。 　　对于黑暗神教中间人的身份，亚诺马这边毫无怀疑，塔布里希成为了亚诺马部落第一个黑暗神教信徒，有意思的是，在知道黑暗神也认可其他神灵之后，柏丽亚娜在征得父亲的同意后，也加入了黑暗神教。占水师帕特里克虽然竭力反对，但他维护传统的说辞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当天晚上，神堡派出了一支由柏丽亚娜带领的没有武装的补给队，向在林中过夜的亚诺马运输队提供了补给。亚诺马运输队的队长向神堡的支持表示感谢，表示对第二天的首次正式合作抱有充足的信心。 　　第二天一早，在河边空地上，同时供奉上了河神之像、灵魂图腾以及黑暗神教的逆十字架。虽然黑暗神教的莱莉祭司一再强调黑暗神教不主张偶像和圣物信仰，但双方酋长还是坚持要这样做。于是，黑暗神教以调停世仇部落中间人的身份，在丛林中正式站稳了脚跟。 　　双方酋长的正式会谈氛围十分友好。亚诺马酋长当即表示这第一批木头是表示友好的礼物，分文不取，后续的木头也只收取较低的人工费；霍尔阿迪森酋长则表示不但要开放河岸让亚诺马人自由取水，还要以较低的价格出售粮食。 　　黑暗神教代表莱莉表示，真正的友好关系是建立在平等互利基础上的，建议双方议定好贸易货物的种类和价格，平等自由贸易，而不要采取难以维系的赠送方式。这个建议得到了双方的一致称赞。 　　会后霍尔阿迪森热情邀请亚诺马酋长登上神堡，观看沿途风光，亚诺马酋长欣然接受并在神堡住了一夜，对神堡人的创造力和勤劳智慧表示敬佩。双方关系破冰的第一步坚实而有力，为以后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黑暗神教的几位教徒，也正式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从黑牢里走出来，走进了神堡的第三层——和伟大的占水师大人住在同一层，当天下午，黑暗神教的信徒们，又给双方酋长送上了一份大礼。 　　河岸边空地上，一座通灵塔高高矗立。在双方部落看来，这些黑暗信徒居然能用肩膀上的小球在一天一夜内树立起这样一座纪念双方友好的铁碑，已经堪称奇迹，但更让他们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随着莱莉手指在塔基上轻轻按了几下，一道巨大的淡蓝色光幕浮现在空中。 　　“哦！”除了1643小队成员，包括尤潘基在内，都被震惊得倒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光幕上出现了达克的形象：“我黑暗中的兄弟姐们，河神与沼泽之神的信徒们，你们好啊。” 　　“哦！” 　　戴着巨大山羊角盔，一身黑甲的达克把几乎所有部落成员包括两个酋长都吓跪了，站着的也就是知道底细的尤潘基和柏丽亚娜两人。 　　柏丽亚娜拽拽她父亲：“爸爸，爸爸，那是达克啊，不是魔鬼，跪什么啊？” 　　“你错了女儿，我跪的并不是那个年轻的黑暗信徒，而是那伟大的力量。那种能在一天内砍倒一整片森林的力量，能在一夜之间竖起这种铁塔的力量，能把两个生死仇敌用利益捏合在一起的力量，也是能开启我们新时代大门的力量！现在你还不懂，跪下！” 　　达克巨大的半身像微微摇动，指着背后一片热火朝天的铺路伐木景象道：“现在亚诺马部落正全力以赴铺路，争取在一周之内完成一条能从营地到河边的简易道路。” 　　霍尔阿迪森问道：“尊敬的黑暗使者大人，修路需要大量人手和粮食，他们的粮食够吗？我们神堡可以支援一批。” 　　蓝色光幕视角一动，一名亚诺马部族长老呵呵笑道：“感谢您的慷慨，以前一大半粮食要消耗在搬家的路上，现在两边既然不打仗了，这一大块消耗节省下来，能支撑不少时日呢。等到道路修通，我们这边的铁列克里树和你们那边的粮食流通起来会更方便！” 　　视角转动，回到达克那边。达克道：“各位，盲目争斗的结果只能是毁了自己，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够从此化敌为友，让这里成为一块包容、开放、富饶的人间乐土！” 　　巨大的欢呼声同时从光幕两头响起，这欢呼声意味着两个仇杀的部落最终握手言和，假以时日，一个新的强大的部落联盟将在沼泽与河流中崛起。 　　[195.第四十六章 图腾之战（3）] 　　第三个上场的家伙背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全身上下散发着土黄色光芒。伊西丝与他对阵。 　　这家伙比较聪明，人没进场，先把图腾柱咚地扔进来插在地上，这样一开始就算取得了先手。伊西丝满不在乎，无非是个土属性强化，对于精通六系法术的天才法师来说不算什么，开启法术护盾，只等对方来攻。 　　对方也不客气，首先一个重力术让她动弹不得，然后提着一双巨拳直扑过来，结果一连三拳居然连她的护盾都没砸破，被一轮最简单的火矢三连射直接轰出场外，成了最快落败的一个。 　　塔布里希大呼：“你们五场已经连败三场，输定了，还要丢脸丢到底么？” 　　一名部落长老怒道：“咋呼什么！你们那边的黑暗使者正使没有出场，我们怎么可能派真正的高手上去？”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不要脸。也就是说，前边胜负都无所谓，只看接下来这一场的了？” 　　“没错，不用打满五场，接下来一场定输赢！” 　　话音刚落，一名留山羊胡子的部落长老亲自走了上去！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达克。 　　塔布里希快速道：“这个老头是造反的主谋之一，小心他的‘灵魂图腾’！” 　　“灵魂图腾是什么玩意儿？” 　　“与自身的灵魂连接在一起，只要脑子里想，就能放出来，出手速度很快。另外，六个小图腾串成一个大的，可以分段释放，也可以通过调整顺序来改变法术效果！” 　　达克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有把握。”说着，解除伪装效果，提着狱眼晨星走了上去。 　　山羊胡子倨傲地扬起下巴：“年轻人，我让你先动手！我数到三再还手，来吧，一，二，三！” 　　三个数数完，达克纹丝不动，围观者顿时暗自赞叹，这黑暗使者果然自信满满，先手优势都可以不要。 　　达克一头雾水，看看尤潘基，再指指老家伙，大声道：“他叨叨什么我听不明白，翻译！” 　　尤潘基和伊莎贝拉他们顿时大笑，尤潘基边笑边把达克的话翻译完，老家伙气得脸都绿了，不少部落武士也在偷笑。 　　老家伙气鼓鼓道：“连话都听不懂，还说什么黑暗使者，分明是假的！” 　　“一个即将覆灭的部落，也敢质疑黑暗？” 　　“胡说，亚诺马是受沼泽之神庇护的，它将永远存在！你这邪神的信徒，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没有粮食，没有干净的淡水，缺少药品……被野兽吞食，被沼泽吞噬，和它们化为一体，难道这就是你的‘永远存在’？一群打着沼泽之神幌子行谋逆作乱之事的野心家居然妄言神灵？哈哈。” 　　尤潘基大声把达克的话翻译出来，伊西丝又悄悄给他附加了一个“扩音术”，真是声如雷鸣。听了达克的话，对面有好几个长老面带忐忑。 　　山羊胡子大怒，双手猛然高举，灵魂图腾从背后飞出，咚地插在地上，六个不同色彩的圆环围绕图腾六个部分飞速旋转不已。 　　达克嘴角浮上一抹冷笑，一锤击下，震波发出，柔软的湿地像一块突然膨起的面包，噗地把图腾弹飞。 　　达克点点飞到场外的图腾：“插好。” 　　尤潘基他们大笑，达克这边的部落武士有不少发出嘘声。山羊胡子脸气得发青。 　　有部落武士一溜小跑跑过来，双手把图腾捧上。 　　山羊胡子一声大吼，狠狠地把图腾插入地里，蓝黄两色光环亮起，这次效果非凡，达克的双腿顿时被无数只泥浆组成的魔手抓住，动弹不得。 　　“你完了！”山羊胡子猛地扬起双手。 　　不等他手抬起来，达克一声大吼，狱眼晨星化作一道黑白相间的闪电，正劈在图腾上，图腾瞬间被砸飞！ 　　所有泥浆魔手瞬间化为无形，束缚解脱的达克飞步上前，一把将山羊胡子按倒：“别动，动一动老子拧断你的小脖子！” 　　全场哗然！ 　　山羊胡子虽然听不懂，但看看达克凶神恶煞的表情，哪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绝望地闭上眼。 　　等了半天，不见达克动手，他哆嗦着睁开眼，看见达克已经捡起狱眼晨星，把图腾柱当啷扔过来：“接着！” 　　老家伙一激灵，赶紧抱住。 　　达克扭扭脖子，满不在乎道：“还要不要打——算了，你也听不懂。”他怜悯地看着对手，竖起一根指头，轻蔑地摆了摆。 　　山羊胡子歇斯底里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输的是我？” 　　尤潘基立即翻译，达克想都没想大声，答道：“因为你们总是把自己圈在沼泽里，抱着祖先的东西不撒手！是的，图腾柱很强，它是个不需要消耗法力的固定的强力辅助，又是强力的法师，但是，你们这些蠢货，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自高自大的蠢货把它用死了！和你们的部落一样，再不做出改变，你们将永远消失在这片沼泽地里！” 　　伊西丝增强了扩音术的法力输出，尤潘基的翻译听起来像四面八方涌动的雷鸣，一些胆小的部落成员瑟瑟地抖着，四处搜索声音的来源，而更多的部落成员却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祖祖辈辈信赖的图腾，在外乡人手下如此不堪一击？为什么我们如此虔诚地信奉沼泽之神，却还要走到部族覆灭边缘？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候，酋长和他的护卫们已经被从图腾柱上放了下来，而那些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部落长老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被反水的部落武士看住，动也不敢动。 　　酋长缓缓活动着麻木的手腕，庄重地向达克下拜：“黑暗的使者，请为我们指路！” 　　达克一惊，本能的想扶，但队聊里立即传来伊西丝的声音：“收服他们！” 　　达克缩回手，接受了酋长的叩拜。 　　“黑暗之神是宽容的，从今天起，你们的灵魂将继续归于这片伟岸浩瀚的沼泽，而你们的双手，将为黑暗之神劳作，为重新建设家园劳作，为争取你们部落的明天劳作！” 　　“亚诺马部落，谨遵黑暗使者的教诲！” 　　从酋长开始，所有亚诺马部落的成员，一波波，一片片跪倒。 　　柏丽亚娜的眼睛再一次变成了小星星：“黑暗使者大人，好帅！” 　　达克在队聊里大声问道：“柏丽亚娜，神堡的粮食储备怎么样？” 　　“足够吃！” 　　“可以了。”达克只问了一句就关掉了队聊，大声对跪拜的酋长等一众部落头头脑脑们道：“那么，黑暗之神的第一条训示：亚诺马部落，立即停止和神堡的攻杀，全力搜集铁列克里树！” 　　[196.第四十五章 图腾之战（2）] 　　橐、橐、橐。 　　周围响起有节奏的标枪敲击地面声，所有在场的亚诺马人都纷纷和着节奏一下一下左右交替踢腿，这是他们进行一对一公平决斗时的战舞。 　　“非要用这种方法吗？”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问道。 　　达克答道：“没办法，他们人多。难道还指望神堡的援军？我们只能靠自己！” 　　尤潘基道：“就算赢了又怎么样呢？他们依然掌握大局。” 　　“不，只要我们一直赢下去，局势会转向我们这一边的。别忘了，那些部落长老们知道我们是装神弄鬼，可那些成员不知道啊！” 　　“好，”尤潘基点头，“让我们全力以赴吧！第一个谁先上？” 　　安度里看看众人，再看看走上前来背着一根色彩斑斓图腾柱的健壮对手，低声道：“我第一个上，你们好好看着，图腾武士是怎么打仗的。” 　　达克拍拍他肩膀：“千万小心，不行别勉强，交给我们。” 　　听完尤潘基的翻译，安度里一贯冰冷的脸上居然有了些许笑容：“河神保佑我，也保佑你们！把我身上这些伪装去掉吧。” 　　伊莎贝拉和伊西丝解除了使魔伪装，安度里身体表面的黑气散去，黑色盔甲也消失于无形，他又成了那个精英河神卫士。 　　神堡和亚诺马打了多年的仗，他的真身一显露出来，顿时骂声如潮，他的对手兴奋得鼻孔都大了一圈，手刃仇敌，用对方颈中的血染红自己的兵器，这不是所有战士的梦想么！ 　　咚的一声，巨大的图腾柱插进地里，一圈巨大的蓝色光环蓦地腾起，将主人和不远处的安度里同时笼罩在里面，两人身上同时凝结了一层寒霜。 　　伊西丝扯扯达克，低声道：“水属性附加，水系法术伤害上升，水系强化。增加物理防御，降低物理伤害，降低速度。” 　　“怎么对付？” 　　“风系法术，雷电类伤害倍增，秒杀。” 　　“我是说战士。” 　　“……” 　　尤潘基道：“看来这图腾是不分敌我同时发挥作用，说到底还是基础问题，拿速度来说，你速度本来比他快，就算减了速一样比他快，照样干掉他。” 　　说话间，部落武士已经用慢动作轰轰地迈着步子扑上去，而安度里也用慢动作缓缓避开，看起来十分诡异。 　　双方又战了两个回合，都打空了，部落武士的拳头没能打中安度里的脑袋，安度里的鱼骨匕首也没能刺中部落武士的咽喉。 　　伊莎贝拉忧心忡忡道：“你们看那根图腾，只亮起了下边的一半，上边的两只眼睛还没亮起来呢！” 　　达克吃了一惊：“这东西还能分段发挥作用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达克话音刚落，图腾柱上半段的两只灰蓝色眼睛突然闪了一下！ 　　好像有人猛地在耳边拍响一个吹满气的纸袋，众人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脑子一麻，忍不住齐齐倒退了一步，再看旁边的亚诺马部落武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少人都脸色发白。 　　场中，那名部落武士慢吞吞前跨一步，慢吞吞一拳打在安度里胸口，把他打得倒退了好几步，身子摇了摇，险些摔倒。 　　部落武士狞笑一声，第二次发动了图腾之眼，又一次朝安度里扑去！ 　　一道血箭飚射飞溅！ 　　部落武士捂着咽喉，轰然倒下，安度里的鱼骨匕首尖锋处涂上了鲜艳的一点红。 　　安度里的脑袋上，蒙着一块黑色的鱼皮。 　　“灭声布，是灭声布！”柏丽亚娜兴奋得几乎跳起来，“他把吞声布蒙头上了，这样就听不到刺耳的声音了！” 　　尤潘基奇道：“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同时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怎么判断敌人的位置呢？” 　　柏丽亚娜笑道：“你不懂了吧？我们神堡人对水属性环境感受超级敏感的！我们能通过水波的流动来判断对手的方位。刚才那个家伙为了追求减速效果傻乎乎地把环境改成了水属性，就算没有眼睛和耳朵我们一样能抓住敌人！” 　　“有趣！”尤潘基技痒难耐，“那么，下一个我来试试，也让你见识一下阿特拉斯的剑齿虎武士是怎么打仗的。嗯，双方站好就算开打，对不对？” 　　“对。” 　　“明白了，看我的。” 　　安度里走下场，脸色发白，刚才的对手力量比他大得多，那一拳打得相当结实。伊莎贝拉赶紧给他恢复。 　　塔布里希放声大笑：“叛贼们，怎么样？就算不用黑暗神的力量，黑暗神的使者依然是不可战胜的！” 　　部落长老们双眼喷火，其中一人大声道：“这才第一场，你急什么！” 　　塔布里希冷笑：“还真是不沉到底不算完！快叫你们的人上来送死吧！” 　　尤潘基提起阔剑，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场，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让亚诺马部落武士们为之一窒。 　　如果说刚才上场的安度里是一条潜伏在水中突然亮出利齿的鳄鱼，现在上场的尤潘基就是一头安详徜徉于山岗领地之中的猛虎，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 　　一名身材瘦小的部落武士背着又细又长的图腾柱跳进场。 　　“风属性波动，应该是加速类技能。”伊西丝简短道。 　　部落武士一声短促的大喝，抬手插下图腾柱，只听当的一声，没插进地里去！ 　　尤潘基的阔剑脱手而出，正垫在图腾柱杆尾和地面之间！ 　　部落武士一愣，他打了这么多仗，还从来没见过没法插图腾柱的情况，赶紧一脚把阔剑踢开，第二次把图腾柱插下。然而尤潘基已经扑了过来，一拳直击他面门。 　　部落武士大窘，赶紧把图腾柱架起招架，尤潘基一拳打在图腾柱上，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部落武士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尤潘基毫不放松，脚尖一勾，阔剑擎在手中，一剑捅向对方肚腹，对方无奈，只好继续招架。 　　这下可苦了他，节奏完全被尤潘基带着走，根本没时间插下图腾柱，尤潘基一剑接一剑好像大河奔流涛涛不绝，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到最后，尤潘基虚晃一招，动作一缓，对手大喜，抬手欲插，被一脚踹出七八米远，跪倒在地。 　　尤潘基哈哈一笑：“你输了。”说罢转身出场，对手的脸羞红得要滴出血来。 　　尤潘基下场与达克击掌：“这就是战士的应对方法！” 　　[197.第五十章 阿特拉斯来人] 　　磅的一声，一只雕刻精美的木杯被狠狠摔在地上，顿时裂开了一道直豁到底的破口，但它的厄运并没有结束，一只大脚从天而降，将它踩得粉身碎骨。 　　“该死，该死，该死！” 　　占水师帕特里克狂怒地咆哮着，身边那些女奴战战兢兢蜷缩在屋角，动也不敢动，唯恐刺激了占水师大人，被拖走祭河神。 　　“一群混蛋，滚出去！” 　　女奴们如蒙大赦，捡起衣服，忙不迭地逃出房间。 　　帕特里克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那些该死的多兰德老乡们居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两个世代为仇的部落，居然勾搭到一起，这算什么，专业拉皮条吗？ 　　你们成了座上宾，我呢？ 　　只要神堡继续和亚诺马仇杀下去，就必须保持不断地漂流，就必须面对河道中时刻存在的暗礁威胁，就必须仰仗我这伟大的、能预知暗礁位置的、独一无二的占水师！ 　　但你们这群混蛋把一切都搞砸了！ 　　该死的木头换粮食，该死的神堡定居计划，该死的水上苗圃，该死的部落联盟！ 　　神堡绝对不能离开河道！这些黑暗信徒必须死！ 　　帕特里克呼哧呼哧喘了一阵，眼睛中的血色渐渐退去，他开始冷静地思考对策。 　　暗杀？不，现在黑暗信徒们在两部落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本身实力又不弱，暗杀一旦不成反而害了自己，不可取。 　　挑拨离间？他们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而且得到两部落酋长的赏识，挑拨离间也未必有效。 　　他们的弱点在哪里呢？ 　　帕特里克倒背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突然，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河神雕像上，心头一动。 　　河神？ 　　黑暗的信徒们，你们诱惑人堕落，河神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两位酋长和你们打得火热，子女甚至加入了黑暗神教，河神必然会降罪的！ 　　那么，只要找准一个机会，一瞬间，整个局面就能翻转过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登上荣耀巅峰的基石！ 　　我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守卫敲响房门。 　　“什么事？” 　　“尊贵的占水师大人，我们的人在巡河的时候抓住了一条木筏和两个人，他们自称是阿特拉斯王国派出的特使。” 　　“阿特拉斯？”帕特里克一哆嗦，他不同于那些蛮荒未开化部落的傻酋长和长老，对这个跟多兰德打了好几百年仗的狠国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们把手伸到这里来了？该死！事情还不够多吗？” 　　想到这里他大声道：“这里从来没有什么阿特拉斯人，一定是骗子，祭河神吧！” 　　“可是，他们说阿特拉斯的库鲁马大祭司向所有部落发出通告，希望帮助他抓住玷污太阳神光辉的黑暗恶棍和叛徒。” 　　“黑暗恶徒？”帕特里克惊讶地站起来，“什么黑暗恶徒？” 　　“十几天前，一群来自多兰德的信奉黑暗的恶棍大闹祭祀仪式，企图谋害库鲁马大祭司和库兰蒂诺国王，毒计败露之后和本部落的叛徒一起逃入丛林。库鲁马大祭司希望各部落能帮助他抓住这些恶棍，提供线索的部落将会得到阿特拉斯的友谊。” 　　帕特里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阿特拉斯，那可是南方丛林中最强大的国家，如果能得到阿特拉斯的支持，自己的地位，肯定是一步登天了！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使者来的时候，有酋长的人看见吗？” 　　“没有，他们是在逆流而上的时候被巡河的弟兄抓住的，人塞在船舱里带进神堡，一路上没有跟任何人交谈。” 　　“酋长和其他长老呢？” 　　“酋长和好几位长老在跟黑暗使者会谈，不知道谈什么。其他长老有的在忙，有的在上游还没回来。” 　　帕特里克眼睛越发闪亮：“你马上去把使者接来，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亲自接待，嗯，亲自接待！” 　　守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使者带到。 　　正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虎背熊腰，浑身上下肌肉虬结，腰间悬挂着镶有锋利黑曜石刃的穆卡威特，往他面前一站，一股年轻英武的雄壮之气冲得人几乎站不住脚；他身后的副使是个同样年轻的细瘦汉子，腰间别着黑曜石匕首。两人脸上都涂了厚重的油彩，袒露胸膛，胸前的剑齿虎纹栩栩如生，似乎要择人而噬。 　　居然是阿特拉斯的剑齿虎武士！ 　　两人进门，毕恭毕敬向他行礼：“伟大的阿特拉斯之王、太阳神之子、达拉斯之主库兰蒂诺的仆人、使者，向河神意志的执行者、尊贵的帕特里克大祭司致以诚挚的问候！” 　　见两位信使如此恭谨，帕特里克笑得合不拢嘴：“两位，两位，你们不远千里来到河神子民的居所，一路辛苦啦，请坐，请坐！不知两位的名字是——” 　　“我叫拿铁，这位是摩卡，”正使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木管，双手捧给帕特里克：“这里有样东西，请大祭司过目。” 　　帕特里克接过来，一头雾水。 　　正使道：“这是使者的印信，为了避免有人冒充，凡是使者，都有这样的验证措施，请向相反方向拧动。” 　　帕特里克两手小心翼翼捏住木管两端，向相反方向轻轻一拧，木管中央的蜡封破裂，露出一个小孔，顿时异香缭绕，温柔的金光射出，在一米多高的位置幻化成一轮小小的太阳，太阳又化作一匹飞奔的骏马，然后变成无数散碎的金色光点消散。 　　如果不是扑鼻的异香还围绕在鼻尖，帕特里克真要以为刚才是一场梦幻。 　　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能把一个炼金术机关做得如此精致小巧，大国果然是大国！ 　　如果抱上阿特拉斯这条大腿，那还怕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这印信真是精巧，除非大国，否则不可能做到这样完美！既有对太阳神的崇拜和尊重，又有飞驰骏马一般蓬勃奋发的精神——它叫什么名字？” 　　“大祭司说得好，因为它是验证使者身份的，所以叫验证马，又因为同时包含太阳形与马形，为使者所到之处带去正义与力量，又叫日你马。” 　　“完美，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198.第四十九章 水上苗圃] 　　第二天一早，达克、伊莎贝拉和尤潘基他们回到了神堡，立刻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达克他们和霍尔阿迪森酋长进行了详细深入地交流，伊莎贝拉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跑去找莱莉聊天。 　　她跑遍了整个神堡找不到莱莉，最后，在柏丽亚娜的带领下，坐着一只小木筏逆流而上，在离神堡一公里开外的河面上找到了她。 　　木筏走不多远，就被河上漂浮的木排挡住，木排上是一群神堡的河神卫士，他们认识两个女孩，但温和而坚决地拒绝了两人通过的要求，说里面有很多大人物在种田，不允许任何人通过。这时柏丽亚娜的母亲赶来，守卫才放行。 　　原来柏丽亚娜的母亲发现女儿一转眼又不见了，害怕她再玩失踪，还好有些仆人看到她和一个女黑暗使者坐木筏去上游了，她赶紧追过来。 　　“妈妈，莱莉姐姐在里面，伊莎贝拉姐姐有事情找她，她在里面干什么？种田？水上也能种田吗？” 　　“你这丫头，又偷跑了！让黑暗使者大人笑话！你真想知道，找你爸爸讨一份手令再来啊。” 　　“不嘛，我就要进去看，你说话守卫一定肯听。” 　　“不行，回去！” 　　“真是的，走吧，伊莎贝拉姐姐。” 　　“不，黑暗使者大人可以进去，你必须跟我回去！” 　　“啊？不要啊——” 　　伊莎贝拉虽然听不懂母女两人的对话，但看看她们的表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嘻嘻一笑，轻轻挽起柏丽亚娜的胳膊，对柏丽亚娜的母亲道：“阿姨，不是所有人会说多兰德语的，我需要一个翻译。” 　　柏丽亚娜大喜过望，赶紧一字不差地翻译过去，溺爱孩子的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了。 　　木筏从木排缝隙间小心翼翼钻过去，逆流而上又走了五六分钟，出现了更多的木筏和木排，在河中央一字排开，柏丽亚娜惊讶的发现，站在木排上的除了一些精英河神卫士，居然还有好几个部落长老和亚诺马部落的长老，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朝前观望着什么。 　　有精英河神卫士发现了她们，木筏靠过来询问，柏丽亚娜赶紧解释了一番，河神卫士点点头，同意她们过去，但马上叮嘱道：“里面有外族的长老，请小姐千万注意。” 　　“知道啦，讨厌，说得人家跟疯丫头一样——到底在干什么呀？” 　　“莱莉大人正在教长老和工匠们在河上种粮食。” 　　两个女孩一起睁大了眼睛：“在河上种粮食？”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位想知道，可以去看看，但务必小心，不要打扰了他们。” 　　“谢谢。” 　　两个女孩划着木筏缓缓靠近，莱莉发现了她们，招手示意她们靠过来。见来人中有另一位黑暗使者，两族的长老纷纷过来打招呼，伊莎贝拉娴熟自然地一一回礼。 　　寒暄完毕，伊莎贝拉问莱莉：“听说你在河上种粮食？怎么做的？” 　　莱莉嘻嘻一笑：“不告诉你，你先跟我来看呀！”说着对长老们道：“各位长老，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靠近去看看吧！” 　　伊莎贝拉和柏丽亚娜坐上莱莉的木排，两名精英河神卫士划桨，木排缓缓前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米见方的小木排，四角都挂了粗大的绳索，绷得笔直，绳索另一端一定是坠了重物，也可能是碇石。小木排上，一根两节的图腾柱正在不断释放出黄绿两色的光环。 　　“固定在河面上的图腾？土系与光明系加成？这是干什么？” 　　望着一肚子问号的伊莎贝拉，莱莉道：“沉住气，再走一会你就知道了。” 　　前方出现了一个长五米，宽两米的双排大木头架子，静静漂浮在河面上，木架上铺了厚厚的淤泥，有好几名工匠正在忙着把不知什么作物的种子撒进淤泥。 　　在木架的另一边，厚厚的淤泥中，嫩黄色的细芽已经萌发，有些已经变成了深绿色。 　　伊莎贝拉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叫，一名神堡的长老以不符合年龄特征的敏捷噌地跳上木架，不顾脏兮兮的淤泥，嗵地跪倒，双手捧起一坨淤泥，仰天大笑起来。 　　“真的，真的可以在河上种出玉米来！” 　　“是啊，是啊，这才两天时间，已经发芽了！” 　　“是你们的图腾管用啊！两天，两天时间！这么算起来，这一茬玉米收获，只需要一个半月……不，一个月，一个月啊！” 　　“不不不，我们种玉米的本事不行，还得靠你们的工匠和种植师” 　　“好了好了，你们推来推去有什么用？这些是谁给的？” 　　一语惊起梦中人，所有的部落长老齐刷刷地朝莱莉跪下：“感谢黑暗之神，赐予我们这样伟大的技艺！” 　　听完翻译，莱莉挺胸凸肚，双手叉腰：“都起来！雕虫小技而已啦，黑暗之神的技艺可远远不止这些，想要的，就老老实实听话！” 　　伊莎贝拉以手扶额，这算什么发言啊，真要有黑暗之神，听到信徒这么传教，还不活活气晕过去？不过，看这些长老的样子，似乎很吃这一套？ 　　那些长老们已经无法思考了，在河上铺开的水上苗圃，一个月可以收获一次，这意味着爆炸性增长的粮食产量，爆炸性增长的人口，爆炸性增长的实力以及……更强大的部落联盟！ 　　莱莉丢下陷入半疯癫状态的部落长老们，带着伊莎贝拉和柏丽亚娜继续绕着水上苗圃划行。 　　“这是一个实验品。在神堡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人把淤泥放在专门的露天舱室里种庄稼，就想能不能在直接在河上种，和乔治商量了一下，他很赞成这个想法，我们把神堡的舱室种植技术和亚诺马的图腾术结合起来，就有了这个实验。看起来效果还不错。下一步我要造更大的水上苗圃！” 　　伊莎贝拉击掌赞叹：“这样，所有的河流、湖泊、沼泽，都可以变成稳定的粮食产地了。不过，再大的话，会不会阻塞航道？” 　　“还要航道干什么，神堡就别动了，直接泊在岸边，大家像以前一样，在陆地上生活！” 　　柏丽亚娜已经不会说话，咧着嘴一个劲傻笑，小傻瓜似的。 　　莱莉眼睛闪亮：“还不止如此，想想看，从此以后，这两个部落，还能分得开吗？还能离得开我们吗？”这句话是用多兰德语说的。 　　伊莎贝拉轻轻捏捏她的小鼻子：“真是个小滑头！对了，罗伊斯呢，怎么没见到他？” 　　“乔治把他打发出去了，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什么。一定又在憋坏主意！” 　　[199.第四十八章 隐藏于地下之物] 　　通灵塔竖起来了，这意味着达克他们和远在神堡的乔治莱莉等人可以实现即时通讯，队聊也可以再次发挥作用。 　　“乔治，起来了没有？”远在噩梦丛林深处亚诺马营地的达克一大清早就得意洋洋地在队聊里喊上了。 　　“起来了，听你的声音，很愉悦嘛。” 　　“快被人当神供起来了，大大小小的长老们整天排队伺候着，想把通灵塔的秘密挖过去。这种全天候即时通讯太好使了。” 　　“别老用它装神弄鬼，让他们多用，尽快形成正常使用的习惯。” 　　“就按几个按钮的事，让他们都学会了，我们怎么办？” 　　“他们不懂原理，不会保养维护，那个通灵塔是弱化版的，自动维护功能很差，离了咱们基本得歇菜。” 　　“明白了，又是白送装备收维护费那一套吧？” 　　“聪明。你是大忙人，怎么有空跟这边联系？” 　　“前天给你发的图腾图鉴你整理得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 　　“差不多了，图腾其实是许多施加了固化法术的小型法阵，组合在一起可以实现法术的多样化，好处是无咏唱瞬发，基本单元之间组合多样，而且对施法者影响几乎为零，没有魔法反噬的危险；坏处是使用门槛高，维护成本高，作用范围越大效果越差。” 　　“可以看作是永久附魔的法术装备吧？” 　　“可以这么说，总的来说是效果优秀的法阵布设材料。大概再过两三天，我的《图腾学概论》就整理完了，给他们留下，提升一下教育水平。” 　　“你懂他们的土语？” 　　“不是有柏丽亚娜他们帮忙么。现在神堡这边的铁列克里树材料足够，加工速度也提上去了，帕特里克整天忙得看不见影子。” 　　“你小心点，两个部落交好，损失最大的就是他，我老担心他搞事情。” 　　“现在神堡到处都是我们布下的真视法阵，他最近比较老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神堡的动力之谜，已经破解了。” 　　“真的？他们怎么做的？” 　　“所谓的魔能法阵根本不能产生魔能，它只是一个把魔能转换成动能的简单法阵。我们想错了。” 　　“那魔能来自哪里？” 　　“帕特里克抓了一大堆闪电史莱姆放在魔能法阵前面的储藏室里。靠闪电史莱姆自身的电流释放为魔能法阵充能。” 　　“那不就是我们要找的？” 　　“不，雷霆史莱姆和闪电史莱姆之间魔能级数差异太大，大象和蚂蚁的差距，在史莱姆周期表上比闪电史莱姆高出三行，别弄混了。而且，它们虽然属于同一系，却分属不同的‘种’，完全是两码事。” 　　乔治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那个帕特里克对闪电史莱姆的研究很不到位，他唯一的方法是靠增加史莱姆数量造成魔能溢出，然后再想办法吸收一部分溢出的魔能来推动轮轴运转。” 　　“如果换成我们来管理呢？” 　　“闪电史莱姆数量可以缩减为现在的十分之一，魔能输出提高三倍。” 　　“这么高？怎么做到的？” 　　“亚诺马部落的图腾柱，用它设置稳定的风属性环境，提高史莱姆的代谢速度。” 　　“好办法，你准备把这个方法告诉霍尔阿迪森？” 　　“傻子才会这么干。只有我们自己人用，凡是有关修复和强化恶魔岛的技术我们都应该把它收录进来。闪电史莱姆的单体魔能总量也不算小，而且数量一定比雷霆史莱姆多，可以应用在一些对魔能输出波动范围要求比较宽泛、不追求精确控制的地方。此外，我对铁列克里树作了初步研究，结果相当惊人。” 　　达克笑道：“什么？会不会是地下潜伏着巨大的秃顶恶魔，这些铁列克里树是它零星长出来的头发？” 　　乔治没理会他的玩笑话，道：“我说过这种‘树’其实是一种角化细胞，类似于头发。它是由地下的某种生物不断代谢产生的。而且，最奇怪的是，我问了神堡的一些长老，也问过塔布里希，他们都说，从来没人见过这种树的树根。也就是说，这种生物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 　　达克顿时紧张起来：“真是恶魔的头发？” 　　“我怀疑地下藏着什么东西，你帮我跟亚诺马部落的长老打听一下，一旦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好，我这边就剩下通灵塔的管理了，我这就安排一下，明天和伊莎贝拉、尤潘基他们回神堡，你千万小心，我总觉得那个帕特里克已经背着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这是你第二次提醒了，我也再一次回答，神堡的主要位置已经完全被通灵塔的监控覆盖，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反馈到我这里，帕特里克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来的。现在两部落关系直线上升，他河神祭司的位置，就快保不住了，但是他能怎么样？叛乱？” 　　“嗯，那么神堡的定居计划安排得怎么样了？” 　　神堡定居计划是由霍尔阿迪森酋长提出的，既然神堡与亚诺马部落已经握手言和，就可以不必在河上漂来漂去，而是整族搬迁到河岸位置，恢复远祖时陆地居住的传统。 　　这个计划一提出就遭到了以帕特里克为首的守旧派的激烈反对，他们认为不能完全信任亚诺马部落，一旦在河岸定居，神堡的机动性就大打折扣，很容易被人一锅端。但酋长和支持者们同样十分坚定，认为亚诺马部落需要神堡丰富的粮食资源，而且依托河流定居，神堡的部落武士仍然有一定的战斗能力，攻虽不足，守则有余，亚诺马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双方争执不下，这时黑暗使者乔治提出建议，先在岸边便利位置设立临时定居点，派一部分人进行“试居”，确认没有问题再整族搬迁；至于神堡，可以加固为在河道中不动的坚固堡垒，实在不愿意离开的，可以继续在神堡定居。 　　这个意见一下子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于是酋长决定将第一个定居点设在沿河道南下三公里左右的一处岸边开阔地。现在神堡正缓缓向此地行进。 　　“大局已定，”乔治自信地道，“帕特里克翻不起大浪来，放心吧。” 　　“好吧，但愿一切顺利，明天见。” 　　“明天见！” 　　[200.第五十三章 破碎的神堡（3）] 　　帕特里克一进门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氛，一种日爱日未的气味。所有的窗户都用半透明的虫翼纱幕遮起来，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他还没想明白，几名赤着上身，腰间仅围一条草裙的女奴水蛇一样痴缠上来，几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上下游走。 　　帕特里克哈哈大笑，对高坐在主位的酋长道：“酋长，谈正事的场合，怎么还来这个？” 　　酋长笑道：“我最最亲爱的占水师，这二十年来，你帮神堡做了很多事，这是你应得的。这里又没有外人，放松。” 　　帕特里克拍拍一名女奴的屁股，示意她用犬爬的姿势跪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女奴光滑柔软的脊背上，后脑勺顶在另一名女奴的胸上，大喇喇道：“酋长，眼下这种情况，河神发怒，您看怎么办才好？” 　　酋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无礼，笑道：“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比过去一百年加起来还要多。河神既然发怒，那就是提醒我们赶紧改正错误，有些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关于这一点，占水师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那些黑暗信徒和丛林野人，他们的到来激怒了河神，才会降下如此可怕的灾祸。必须立即清理他们！” 　　酋长眉头一皱：“但是现在要怎么做呢？” 　　帕特里克把一名长腿女奴揽进怀里，笑道：“那还不简单？邀请他们参加祭祀仪式，然后宣布他们是异端，是恶魔的化身，抓起来，扔进河里——就这么简单。” 　　长腿女奴身上不知擦了什么油脂，闻起来十分香甜，又凉凉滑滑的十分舒适，帕特里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觉得浑身血液似乎要沸腾起来了，说话也变得又急又快：“邀请亚诺马酋长和部落长老也一起来，同时派人去给他们送补给。两边同时下手，这样，就可以彻底消灭亚诺马部落。神堡依然是河流和丛林的霸主！” 　　酋长点点头：“明白了。做完这件事之后，接下来我就该退位让贤啦。神堡事情太多，压力太大，我这把老骨头，真有点扛不住，该选个接班人啦。” 　　帕特里克心头一喜，一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柏丽亚娜年轻有为，聪明伶俐，是接替您酋长职位的不二人选，到时候我再从旁辅佐，必然重振神堡声威。” 　　酋长哈哈大笑：“不愧是隐藏了二十年的祸乱之源，考虑安排得还真周到啊！” 　　帕特里克笑道：“那当然……”一语未了，突然闻到不对的气味，他一惊：“祸乱之源？您开玩笑吧？” 　　“酋长没有开玩笑。”说着，一个人从酋长背后厚厚的帷幕中坦然走出来。 　　“安度里？你？” 　　安度里向酋长行礼：“我尊敬的酋长，请容许我出示这个恶魔罪恶的痕迹。” 　　酋长点点头。 　　安度里手中托着一个水晶骷髅，右手把一捧金沙撒上去，骷髅的眼中射出紫色光线，紫色光幕上，正是帕特里克安排安度里调整河神之桨，故意撞击河中礁石的计划，以及利用阿特拉斯使者到来之机把酋长等人一网打尽，大权独揽的谋划。 　　帕特里克愤怒地叫道：“愚蠢！我是为了部落，为了解救那些被黑暗信徒迷惑的可怜人才这么做的！安度里，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忠于神堡。你只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笨蛋。” 　　“你！” 　　帷幕后突然响起掌声，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走出来，正是摩卡和拿铁。帕特里克大喜：“阿特拉斯的使者，快救我！这些人疯了，要对阿特拉斯不利！” 　　摩卡大笑：“我是个真正的阿特拉斯人，却不是什么使者，杀人不眨眼的老妖怪，你看我是谁？”说着，他把手高举过头，一撮淡蓝色粉末洒下，他的面部皮肤迅速变薄消融，露出真正的面容。 　　帕特里克的眼珠差点掉到地上：“尤潘基？怪不得你的萨奎尔语说得如此流利！” 　　“因为我本身就是阿特拉斯的剑齿虎武士。我的副使么，是多兰德人罗伊斯，不过，他只要不说话就没问题。” 　　酋长怜悯地看着帕特里克：“认输吧，念在你为神堡服务多年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帕特里克嘿嘿地笑道：“到现在，你们以为稳操胜券了？我可是个炼金术师，炼金术师你们懂不懂？我只要挥挥手，就能让神堡变成碎片！” 　　酋长十分淡定：“是么，那就挥挥手吧。” 　　帕特里克桀桀怪笑着，在怀中长腿女孩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宝贝，别急，我先收拾了这些……”一句话没说完，他傻眼了！ 　　怀中哪里有什么长腿女孩，分明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巨蟒！巨蟒一双如碧玉一般的冰冷眸子正死死盯着他，鲜红的信子一吐一吐。 　　帕特里克魂飞天外，大叫着猛地一推手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动也动不了。 　　被他坐在身下的也不是女奴，是一只大腹便便的沼泽巨蜘蛛！蜘蛛的八条腿足有他大腿般粗细，反折过来，变成了一座蜘蛛囚牢，把他囚在当中！ 　　酋长笑道：“是的，我知道你是个炼金术师，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当酋长之前，是个精通变形术的萨满？” 　　帕特里克叹道：“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但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嘿嘿嘿——” 　　帕特里克的身体，突然诡异地扭动了一下。 　　酋长突然感受到一阵魔能波动，大叫：“杀了他！” 　　巨蜘蛛八条腿猛地绞紧，尤潘基和罗伊斯一左一右直扑过去！ 　　巨蟒蛇口大张，对准帕特里克脑袋，一口咬下！ 　　帕特里克的身体闪动一下，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水晶骷髅在地上缓缓滚动。 　　众人大惊：“幻象？他的本体在哪里？” 　　队聊里传来乔治的大吼：“神堡后方，强魔能波动！” 　　乔治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神堡后方爆发出来！无数木屑像一场暴雨，从空中纷纷落下！几乎所有在神堡后方操作河神之桨的工匠、监工，一瞬间被剧烈的爆炸吞没！ 　　神堡被一分为二。 　　[201.第五十二章 破碎的神堡（2）] 　　半夜里，一阵猛烈的震动把尤潘基和罗伊斯惊醒。罗伊斯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又回到了卡钦号上和战友们一起迎战海盗的岁月，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还以为是海盗打过来了，猛地跳起来要喊，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哑巴，只能呜呜啊啊，这里也不是卡钦号的休息室。 　　他看向尤潘基，尤潘基也一脸惊讶，这么猛烈的震动，整个神堡都在摇动，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这是帕特里克的试探，这动作未免太大了吧？ 　　两人本来就和衣而卧，兵刃不离身，现在突然预警，同时抓起家伙，小心翼翼摸到门边，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 　　走廊上无数人惊慌地跑来跑去，大喊大叫：“河神发怒了，河神发怒了！” 　　罗伊斯在队聊里大声问道：“达克，怎么回事？” 　　达克大叫：“我也不知道，神堡倾斜！莱莉摔到第二层去了，我去救她！”说着队聊里就没了声音。 　　乔治道：“大家冷静，刚才震动虽然猛烈，但只有一下！似乎是撞上了暗礁，大家报告情况！” 　　伊莎贝拉大叫：“第三层休息室，安全！” 　　莱莉大叫：“我和我哥在第二层，我掉下来把脚扭了，没事！” 　　柏丽亚娜大叫：“我在四层，安全！这里没事！好多人落水了！” 　　乔治道：“这帕特里克还真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尤潘基，罗伊斯，你们两个千万别乱动，阿特拉斯是大国，使者不会在意小邦民众的死活，千万别出去！” 　　罗伊斯叫道：“这种平缓的河水，我抬抬手就能把他们捞起来！” 　　“不行，阿特拉斯没有大河大湖，怎么会有好水性的使者！罗伊斯，千万别动！” 　　“可是……” 　　“如果露馅了，帕特里克会害死更多的人！” 　　罗伊斯的牙齿咬得格格响，队聊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柏丽亚娜低低的哭声。 　　祭司房间里的帕特里克从真视法阵里看到，两个阿特拉斯的使者紧张地搜索逡巡了一番，又安安稳稳回到床上，事不关己地打起了呼噜，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在神堡第一层木排编成的粗大停尸台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二十二具尸体，这是昨晚事故的不幸罹难者。 　　有的人从高处坠落，撞在坚硬的礁石上，头骨碎裂；有的人从破碎的木排中摔入河道，打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堆白骨；还有的被河底不知名的生物拖走，只有遗留在河底的贝壳挂饰证明他曾到过人间。 　　神堡损失惨重，二十四座河神之桨有四座的固定轴损坏，彻底歇工；六座底座受损，需要重新矫正方位，有八座需要停工检查——这意味着在半个月之内神堡只能维持漂流的状态，最多靠剩下的河神之桨减缓一下漂流速度。 　　动力系统遭到重创，神堡无法维持在河道中的相对静止位置，水上苗圃和安居计划被迫推后，亚诺马部落辛苦运来的铁列克里树也只好暂时堆积在岸边，然后用木排接力的方式追着神堡送。 　　无数人失声痛哭。 　　达克咬牙切齿：“这个老混蛋，该死啊！但是，他怎么做到的？” 　　乔治把一块黑乎乎、表面有点发青的石头抛给他：“这个，撞上神堡时候擦下来的。这就是元凶。” 　　“礁石？” 　　“它内层还没有硬化，是软的。我分析了它的成分，它不是礁石，是闪电史莱姆的分泌物，含有极微量的风系魔能，被投入河水中后，跟河水中的泥沙发生反应，快速形成一层硬壳。随着温度进一步降低，它的内层会逐渐硬化，变得跟外层一模一样。从理论上说，只要有足够的这玩意儿，塑好形状，三个小时就可以变出一座城堡。” 　　达克恨恨的地一摆手：“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们的计划全乱套了！不光帕特里克收拾不了，神堡和亚诺马的合作也会受影响！” 　　“至少我们知道了帕特里克的底牌——派人预先在指定位置‘种’礁石，然后他装神弄鬼一番，指挥神堡绕开或把礁石拆除。” 　　“拆穿他！要这老小子好看！” 　　“老家伙干出这种缺德事来，看来是急眼了。这时候别刺激他——直接干掉！” 　　达克狞笑：“这话对我胃口，突击一轮？” 　　“不，别急。我们是中间人，不好动手，会有机会的，看，帕特里克上去讲话了。” 　　达克虎着一张脸，瞪着帕特里克。但目光杀不了人，帕特里克反而指手画脚手舞足蹈蹦跶得更欢了。 　　“谁要听他叨叨，我回去了。” 　　乔治一把拉住他：“别急，酋长出来了！” 　　“他出来有个屁用！坐着酋长的位子让一个骗子上蹿下跳这么多年压得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有脸出来叨叨——” 　　“冷静！” 　　伊莎贝拉一句话，达克知道自己失态了，闷闷不乐地闭了嘴。 　　伊莎贝拉指着高台的另一边：“看那里，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好像吵起来了，尤潘基在给他们劝架！” 　　三人一愣，达克在队聊里问道：“柏丽亚娜，怎么回事？” 　　柏丽亚娜愤愤道：“塔布里希找茬吵架！” 　　“为什么？” 　　“昨天晚上亚诺马部落的筑路队和贸易队在林子里过夜，说好我们给送补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给。” 　　“饿了人家一晚上，人家肯定有怨气啊，这不叫找茬。” 　　伊莎贝拉皱眉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神堡昨晚出事了，肯定没法送啊，塔布里希挺聪明的啊，怎么为这种事找茬呢？” 　　“问题是今天早晨也没送！” 　　乔治笑道：“那就不能怪人家发火啊，来到盟友地盘上，不明不白饿了两顿，谁没火气——不用问，神堡这边负责补给的一定是帕特里克的人，且不说这种事现在没心思追究，就是追究起来，帕特里克也完全可以用处理神堡紧急事务的理由搪塞过去。” 　　达克怒道：“老家伙真是条毒蛇！这么一来，不成了亚诺马大老远跑来拿热脸贴神堡的冷屁股吗！” 　　柏丽亚娜快气哭了：“我已经很克制了，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傻，一个劲儿地倒脏话，恨不能咬我一口似的，我和他有什么仇啊？” 　　达克劝道：“冷静，冷静！你们要是干起仗来，帕特里克最开心！神堡和亚诺马的盟约……” 　　那边不知道塔布里希骂了什么，柏丽亚娜尖叫道：“我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着吭哧一家伙把队聊关了。 　　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的争吵全落在高台上众人的眼睛里，两位酋长面无表情，帕特里克笑逐颜开。 　　哀悼仪式结束，死难者的尸体被装入灵柩，从木排上推入河中。亲属们哭天抢地，发泄着哀伤。 　　安度里走到帕特里克身边，低声道：“占水师大人，酋长有请。请您到第二层密室一坐。” 　　“哦？我现在很忙，恐怕没时间。” 　　“听酋长的意思，像是要跟您商量尽快举行祭祀河神仪式的事情。另外，他还说，这次的事情，很可能跟这些自称是黑暗信徒的外乡人有关，想跟您商量商量，看看祭祀仪式是不是也让这些人参加。” 　　帕特里克大喜过望：“那当然！祭祀仪式这么大的事情，万万疏忽不得，我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参加。什么时候？” 　　“现在。” 　　“没问题，走吧。” 　　帕特里克心中的狂喜简直无以复加，这说明什么？我的霍尔阿迪森酋长，您终于幡然悔悟了，只有靠我，靠伟大的河神，才能拯救你的部落！这条河，这座神堡，我说了算！ 　　[202.第五十一章 破碎的神堡（1）] 　　摩卡并没有因为帕特里克的马屁而得意忘形，直奔主题：“那么，既然我们来抓捕恶棍和叛徒，大祭司能否给我们提供帮助呢？阿特拉斯是不会吝惜友谊的。” 　　“那当然，不过，现在形势很不乐观，神堡和亚诺马的两位酋长都被黑暗蒙蔽了双眼，不但对他们言听计从，还给他们提供保护。幸好两位遇到的是我的人。” 　　两位阿特拉斯的使者对视了一眼，道：“既然如此，大祭司有没有什么好的计划？” 　　“现在应该当机立断，把两位酋长和主要的部落长老们保护起来，然后由两位使者宣布那些黑暗信徒是——”帕特里克思量了半天，吐出一个已经多年不用的词汇，“异端！” 　　摩卡道：“但是，只凭我们几个人的话，恐怕力量不足。再说，有什么机会能把两位酋长和部落的主要长老都召集起来呢？” 　　帕特里克道：“在我们这里，祭祀河神是一件大事。在大河潮汛期到来时，或是遇到重大事件时都可以举行祭祀，酋长是必须参加的。可以借此机会把恶徒一网打尽。” 　　“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潮汛期。” 　　“但是有神堡定居计划，”帕特里克嘿嘿一笑，“河神的子民要离开他的怀抱前往陆地，这么重大的事件必须祭祀。我会竭力推动促成这一计划，在祭祀的那一天动手。两位，那些黑暗信徒可有着不俗的实力，即使有万全准备，恐怕也会伤亡惨重啊。” 　　摩卡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这个您尽管放心，阿特拉斯不会让盟友平白无故遭受损失，所有的损失，我们会十倍弥补，至于那些黑暗信徒，我们自有办法对付，只要您想办法把他们集中到一起就可以。最后，”他加重了语气，“我们非常希望能继续和您这样的睿智的贤者打交道，阿特拉斯希望您的地位能再高升一步。” 　　“请两位放心，明天傍晚，最迟后天，一切都可以解决！” 　　摩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赞美大河，汹涌奔流，直到永世！” 　　“赞美太阳，阿特拉斯的光辉照耀万方！” 　　两人在守卫的引导下退下了，帕特里克陷入沉思。十几分钟后，守卫进来：“大人，安排妥了。” 　　“安排在指定的房间了？” 　　“是。大人，安排他们在那个房间，您是怀疑他们的身份？” 　　“即使强大如阿特拉斯，它的武士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穿过噩梦丛林。不过，使者的口音倒是纯正的萨奎尔语，对答和装扮也完全符合剑齿虎武士的特点，真假难辨啊……你把安度里叫来。” 　　片刻之后，安度里进来了，对帕特里克施礼道：“占水师大人，您找我？” 　　“有件事需要你做，你这样这样……” 　　听完他的话，安度里有些犹豫：“这样做不妥吧？如果他们是真的使者，那我们的损失……” 　　“正因为我不相信他们，所以才这样做。如果真是实力强悍的使者，那自然不会输给这些小小的手段；如果是假的，”帕特里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要让他们后悔为什么生出来！” 　　“真是使者的话，这样做会不会得罪阿特拉斯？” 　　帕特里克惊讶地一摊手：“我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是黑暗信徒做的，或许是利令智昏的酋长做的。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说罢，他笑道：“怎么，进了一趟噩梦丛林，勇敢的河神卫士变得迟疑起来了？” 　　“谨遵您的吩咐，我退下了。”安度里退出房间的时候把门牢牢掩好。 　　帕特里克缓慢地，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在最高处的祭司座位上端坐，端详着下面的道道台阶、重重纱幕。 　　这一切，还能享用多久呢？ 　　要么，抓住云端的金绳，飞上人间天国；要么，摔下阶梯，粉身碎骨。 　　最后一搏了。 　　帕特里克从座位左边扶手旁边的金盆里抓了一把细细的沙金，将金灿灿的颗粒洒在右边扶手的水晶骷髅上。骷髅的眼窝里射出数条紫色的光芒，织成一片光幕，光幕里，两个阿特拉斯的使者正静静地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我会盯着你们的，是真是假，今天晚上就见分晓了。如果是假的，那么，我们就假戏真做。你们的水上苗圃和神堡定居计划，注定将成为我伟大篇章的注脚！” 　　两位使者静悄悄坐着，耐心等待。帕特里克的一颗心渐渐定下来，如果是假的，绝对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 　　其实，两位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尤潘基和罗伊斯，乔治用使魔给他们上了一层伪装，让两人的容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潘基是剑齿虎武士出身，算是本色演出，一点问题也没有；罗伊斯不会萨奎尔语是个问题，干脆喝了碗哑药扮哑巴。现在两人用队聊在交流。 　　首先开口的是罗伊斯：“尤潘基，你说我们是不是露馅了？” 　　尤潘基想了想道：“应该没有，我们一举一动都是按照阿特拉斯使节的礼节来的，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剑齿虎武士的装扮更是完全符合标准。” 　　“但我觉得老家伙并不信任我们，这个房间里一定装了什么真视法阵之类的玩意儿来监视我们。” 　　“队聊不会被他发现吧？” 　　“不可能，除非他也有史莱姆耳塞。你说，下一步他会怎么办呢？” 　　“老家伙利欲熏心，我们的到来正好给他提供一个下决心的机会。现在帕特里克比我们着急。一旦水上苗圃和神堡定居计划开始执行，他的威望肯定要一落千丈，到时候酋长就能顺手拿回所有的权力。再加上我们从背后这么一推……刚才他不是许诺说要在祭祀河神的时候动手吗？我们就趁此机会干掉这个祸乱之源！” 　　“老家伙对神堡比我们熟悉，小心他狗急跳墙！” 　　达克的声音在队聊里响起来：“怕他不跳！你们两个小心，今天晚上他可能会试探你们。我们今天晚上没有任何行动计划，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是他在引你们上钩。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一定要冷静！” 　　“明白了，你也小心。” 　　[203.第五十六章 刀剑之下（2）] 　　危急关头，帕特里克猛地甩出一团绿色的粘胶，粘胶在空中展开，将垃圾通道严严地封死，狂躁的暗元素立即开始侵蚀绿色粘胶。 　　趁这间隙，他又迅速掏出一只金属圆盘，朝垃圾通道壁上一拍。那圆盘迅速膨胀，变成小桌般大，边缘伸出无数细密的针状尖脚，伴随着一阵飞旋的切割声，无数木屑纷纷落下，掏出一个足够一人进出的洞来，帕特里克飞也似的钻了出去。 　　他前脚刚刚钻出去，狂暴的暗元素就突破了绿色粘胶的障壁，黑色发丝甩动，不客气地把通道里所有被冻成冰雕的帕特里克党羽抽打得碎渣四溅，继而侵蚀成一堆堆尘埃。 　　帕特里克仓皇回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阴暗的盥洗室里，身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跟上来，这意味着他现在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神堡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又似乎所有人都在暗处对他指指点点，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 　　或许，刚才应该给那些炮灰也放个护盾？有谁在吗？帮个忙！ 　　想到这里，帕特里克狼狈地打开盥洗室门，冲上走廊。 　　没有人，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认识这条路！这里是第一层，离河面不远的地方，头顶是第二层，还有一只木筏，还有一只木筏在等我！ 　　你们绝对想不到，那只木筏是我专门改造过的，只要放下来，就会正好落在神堡的木排缝隙之间，然后，我就可以坐着它，从神堡中央穿过的暗河逆流而上，顺利逃生了！ 　　前面房间里有秘密通话法阵，帕特里克凶神恶煞的踹开房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屋角，扯掉法阵的伪装，对着里面大吼：“有人吗？有人吗？” 　　天遂人愿，里面居然真的传来人声：“占水师大人，您还好吗？” 　　狂喜涌上心头，帕特里克大叫：“尤利西斯？” 　　“是我，我一直在等您，大人，您用这个法阵，是要……” 　　“别废话，放下木筏，放下，快放下！” 　　“是！” 　　法阵的另一端，尤利西斯砍断绳索，放下木筏，木筏落入水中，溅起一片雪白的水花，几条尖牙利齿的小鱼被冲上木筏，凶猛地四下撕咬，咬了半天什么也没咬到，气鼓鼓地翻了肚皮，不动了。 　　通话法阵前，乔治摘下了喉部变声贴，他背后站着达克和柏丽亚娜。 　　柏丽亚娜问道：“为什么我们要给老坏蛋这条路呢？直接截杀他不好吗？” 　　达克道：“老鼠临死还要蹬蹬腿，万一他垂死挣扎伤了人就不好了。毕竟这家伙是个五级的炼金术师，再说，他到处乱钻，说不定会造成更大的破坏。我有个办法，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干掉他！” 　　“怎么做？” 　　“先不告诉你，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乔治，木筏什么情况？” 　　乔治检查了木筏一番，道：“老家伙用的还是闪电史莱姆，你们看木筏后边这个大罐子，用闪电史莱姆来做动力输出，我给他加点料。” 　　达克笑道：“你慢慢来，不着急。莱莉，通报一下老家伙的位置。” 　　“估计五分钟以后到。” 　　“稍微有点紧张，弟兄们，去拖一下，算是给他个临别赠礼吧！乔治需要多久？” 　　“三分钟。” 　　罗伊斯道：“明白。我马上碰上他了。” 　　达克道：“那你们小心，最后一击了，别出什么漏子。”” 　　队聊里众人轰然允诺，乔治道：“一会你们先去，柏丽亚娜你和我去见见两位酋长，我有话跟他们说。” 　　“好的。” 　　帕特里克气喘吁吁地推开走廊门，快到了，就快到了！他现在只恨自己平时怎么锻炼的得那么少，现在短短这几步路，真像从地狱到天堂一样遥远！ 　　这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尽头，一个穿一件黑色皮甲的青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支铳管长得可怕的火铳。 　　帕特里克认得他，这不就是那个化装成阿特拉斯副使的小子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帕特里克立即拔步前冲，一面碧绿的护盾竖在胸前。 　　突击过去，顶住火枪的第一次射击，然后一轮法术洗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砰的一声脆响，一发灼热的金属被帽破甲弹飞出，一口咬碎厚实的护盾，擦着他耳朵飞了过去。 　　帕特里克差点吓尿了，一个翻身躲进走廊旁的房间，不敢再出来。 　　罗伊斯没有瞄准他脑袋，只是给他个警告。见他躲进房间，也不去追赶，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帕特里克惊魂稍定，抬手把天花板锯了个窟窿钻上去，走上面绕开这远击煞神。 　　没走几步，前方有个健壮的人影，尤潘基堵在前方，一只手拍打着穆卡威特，笑嘻嘻等着他，见他跑来，大叫：“占水师大人，我已经等半天了，怎么这么慢啊？来来来，让我在见识见识你的法术！” 　　帕特里克不敢跟爆发力强悍的剑齿虎武士硬刚正面，于是赶紧掘开地板，又跳回第一层，这次他碰上的是伊莎贝拉，老家伙欺她是个女孩，还想正面突击抓个人质；伊莎贝拉毫不客气地架起机枪使魔，一个“天使赐福”甩上，顿时弹飞如雨，帕特里克耳朵都给打飞了一只，吓得他一头又钻进洞里，仓皇逃窜。 　　逃不多远，迎头撞上乔治。同行是冤家，帕特里克没跟乔治交过手，不知深浅，召唤了一只木头傀儡进攻，乔治抬手召唤了一只稻草人出来，帕特里克刚要大笑，那稻草人念动咒语，四下里木头好像被磁铁吸附的铁屑，噌噌地往身上粘，十秒钟时间，稻草人变成一具足有三米高的巨木傀儡，看看自己动作缓慢，还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加速术”，直接把帕特里克吓尿了，也不管方向不方向，抬手一个火球术炸开墙壁，逃之夭夭。 　　要说他的运气还真不错，一连躲开四次伏击，冲破墙壁，前面居然有潺潺水声——这是河水穿神堡而过的声音。木筏就在前面，他迈开两只脚，使出吃女乃的力气往前赶。 　　木筏上已经有人在等待，他一步跳上去，大吼：“尤利西斯，开船，开船！” 　　这艘木筏后方有一个大鼓包，里面填满了雷电史莱姆，放电驱动法阵带动船桨运转，所以这木筏的速度远远超过别个。只要提起速度，别的木筏根本别想追上，更不要说现在神堡的刚刚恢复秩序，追兵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阴影迅速后退，随着哗的一声水花大响，木筏从神堡的阴影中跳了出来。 　　帕特里克纵声狂笑：“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不，还差一点。” 　　老家伙浑身如遭电击，这个声音不是尤利西斯，他颤抖地回过头。 　　狱眼晨星如同地狱恶魔睁开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出冷冷的寒光。 　　[204.第五十五章 刀剑之下（1）] 　　“1643小队注意，现在开启使魔通信模式，请读取神堡地图。” 　　随着莱莉的通报，众人肩上的使魔投射出神堡的纵向剖面图，地图中，闪动的绿色光点是自己和小队友军的位置。 　　达克吃了一惊：“莱莉，这是什么情况？” 　　“我和乔治早就完成了神堡内部结构的勘察和绘图工作，你以为你们忙的时候我们闲着啊？各位，绿色是友军，黄色是普通民众，红色是帕特里克和他的狗腿子！” 　　罗伊斯道：“你怎么知道红色是敌人？” 　　“现在的神堡除了卧室和厕所，统统在我们监控之下！神堡已经快变成一个大个儿的通灵塔了！侦测敌意，太轻松了！帕特里克躲在第一层西南角的储物室，那个位置临河，他一定藏了船只！” 　　乔治道：“现在神堡后方被爆破，守备力量空虚，他可以乘坐快速船只走水路逆流而上，逃往阿特拉斯，不能让他跑掉！“莱莉大声道：“现在，所有人听我指挥！罗伊斯、尤潘基、伊西丝，你们离那里最近，进攻！” 　　尤潘基叫道：“我已经到了！”说着，举起手中穆卡威特，狠狠砸向地板。 　　与此同时，帕特里克正在声嘶力竭地喊叫：“就是这样，你们几个，把木筏抬到后面去，快，快！” 　　大意了，没想到酋长的控制力这么强！那些多兰德人的技术手段居然这么强！神堡的混乱一旦平息，单是忠于酋长的卫队就够自己喝一壶的！再加上为了制造混乱，自己的手下干了不少杀人放火的混帐事，普通民众再一加进来……现在不跑，难道等死吗？ 　　逃跑的路线是早就拟定好了的，炸碎神堡之后，后半段直接临河，趁混乱乘坐改装过的木筏逆流而上——这正好与向下游漂流的神堡背道而驰，所有能调用的船只都集中在神堡正前方，等他们摆脱混乱，调集船只来抓人的时候，自己早溜之大吉了！ 　　凭借自己的技术，完全可以投奔一个新的部落，或者，直接去阿特拉斯！ 　　只是可惜了二十年的苦心经营！算了，大不了从头再来！现在，先逃出神堡再说！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踹了一名手下一脚：“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手下一脸委屈地扛着沉重的木筏朝破碎的开口走去。 　　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碎了一层楼板，众人惊异地抬头看，厚实的铁栗木板挡住了视线。 　　帕特里克突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魔能波动，他本能地大叫起来：“闪开，闪开！” 　　巨大的红光从木板缝隙中透射过来，仿佛上面突然升起了一颗太阳。 　　“日冕之击！” 　　伴随着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厚达半米的、三层压实的铁栗木天花板被一击粉碎！巨大的动能威力不减，一颗金红色的光球挟裹着一道赤红如血的光圈，从天而降！ 　　坚硬的木筏被一劈两段，中间正对光球的部分被砸成了无数纷飞的木屑，一瞬间把众人都变成了身上扎满木刺的人形刺猬，好不狼狈。 　　巨大的冲击波把众人推得足足倒退出两三米，才纷纷站稳脚步，帕特里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尤潘基举起穆卡威特，威风凛凛站在正中，截断了帕特里克逃往神堡破口的退路，大吼一声：“阿特拉斯剑齿虎武士尤潘基，求战！” 　　有人战战兢兢举起手中的匕首，尤潘基毫不客气，抡起穆卡威特，一记挥劈把对手的脑袋打飞，无头尸身徒劳地挥动两下手臂，扑倒。 　　帕特里克一众党羽顿时噤若寒蝉。 　　帕特里克见势不妙，摸出一颗浑身长满绿色毛刺的种子，朝地上狠狠一摔，嗤嗤连响，无数足有大腿粗细的绿色荆棘疯长，直顶到天花板，把尤潘基和十余名手下一起困在里面，有个家伙比较倒霉，一棵荆棘正好从脚下出现，直接顶穿了肚皮，在天花板上变成了一滩血酱。 　　帕特里克撒腿就跑，一猫腰从钻进墙边一个破洞，剩余没有被困的党羽也纷纷钻了进去，尤潘基哈哈大笑，在队聊里道：“老鼠钻洞，我被困了。” 　　伊西丝道：“我已就位。准备冰冻老鼠。祝猎杀愉快。” 　　“愉快。”尤潘基关掉队聊，笑吟吟对那十几人道：“各位，多好的决斗场啊。单挑还是群殴？单挑我一人挑你们一群，群殴我自己殴你们一堆，来吧！” 　　帕特里克钻的这条通道是排放垃圾的通道，里面又酸又臭，他也顾不得了。刚才尤潘基虽然粉碎了木筏，但帕特里克早有准备，在其他地点还隐藏了木筏，所以一看不好抽身就跑。他手脚并用，顶着一脑袋鱼骨头烂水草刷刷地朝第二层爬去。 　　“你们以为我会去第一层送死吗？老子早有准备，等着瞧吧！” 　　坐在真视法阵前的莱莉冷笑了一声，在队聊里道：“伊西丝，老鼠朝二层爬了！” 　　“哦，聪明的老鼠。” 　　这时神堡的火头已经被扑灭，混乱也基本停止，居民们都知道占水师化身为恶魔，正在被追捕，所以都老老实实呆在第一层指定地点，没有人胡乱走动。 　　伊西丝虽然人小腿短，但走楼梯还是比爬管子的帕特里克快得多，不一会就站到了二层的垃圾倾倒口，掀起盖子看了看，厌恶地皱起小眉头，想了想，做了一个没有桶底的大冰桶套在垃圾口上，仔细看了看，确认垃圾不会碰到身上，才开始咏唱法术。 　　一道青蓝色的寒气从冰桶倾斜而下，极寒冻气好像一条从沉眠中苏醒的冰龙，舒张爪牙，迅速朝垃圾通道里压下去。 　　炼金术师都是半个法师，帕特里克是个五级炼金术师，对元素变化当然十分敏感，水元素一开始涌动他就暗叫不妙，悄悄准备好魔能护盾，等到看见青蓝色冻气扑来，他急忙发动护盾抵抗低温。 　　第一波顺利撑过去了，他身后的护卫一个个都成了匍匐在管道中的冰雕，他赶忙撤掉护盾，节省魔能。 　　帕特里克长出一口气，暗暗得意，我老人家还真是宝刀不老，这么强的冰系法术都撑得住。 　　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突然一大堆疯狂舞动的漆黑长发朝他直扑过来，他顿时魂飞魄散！ 　　暗元素扩张！ 　　[205.第五十四章 神堡守卫战] 　　神堡后方的三分之一像被一锤砸碎的核桃，几乎完全破碎，河神之桨整个跟主体部分分离了。主体部分变成一座高耸的危楼，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支撑最高处第四层的木质立柱吃不住巨大的扭力，纷纷扭成了麻花，然后被从当中绞成无数粉碎的木刺，四下纷飞。 　　象征神堡权威的第四层、酋长的居所轰然砸下，重重摔入河道！ 　　秩序大乱！ 　　帕特里克的狂笑在破碎的神堡上空回荡：“你们这些亵渎河神的家伙，这就是激怒河神的下场！” 　　达克一把抓住柏丽亚娜：“不要慌！扩音法阵在哪里？” 　　柏丽亚娜大叫：“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爸爸——扩音法阵在第二层东北角！你放开，放开我！” 　　达克吼道：“冷静！你爸爸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你撒谎！第四层都没了！” 　　“如果帕特里克得手，他还用得着这种手段吗？” 　　柏丽亚娜一愣。 　　“你爸爸一定没事，相信我！伊莎贝拉，保护她，别让她乱跑！” 　　伊莎贝拉大声道：“明白！” 　　达克提起狱眼晨星就往门外冲，伊西丝拦住他：“强魔法波动，神堡后方，五级。” 　　“不是第二层？” 　　“扩音法阵可以连接到任意位置。他一定加了法术护盾，躲在魔能爆发的附近位置，那里肯定不会有别人，方便逃脱。” 　　达克使劲揉了揉女孩的脑袋，一阵风般冲出门去。 　　一出门，达克马上看到。有些地方已经腾起了火光！ 　　该死！帕特里克还有不少同党！ 　　达克转过拐角，两名河神卫士正把一名少女按倒在地，在她身上乱摸，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往民房上投掷鱼油弹，另一只手举起火把，作势欲投。 　　达克一声大吼，甩出狱眼晨星，纵火者猝不及防，被一锤轰中后脑，红白色的脑浆涂了一地，另外两人一愣，撇下少女来迎战赤手空拳的达克。 　　达克把使魔朝身上一拍，使魔顿时化作一件纯黑半身铠甲，护住胸口，两把黑曜石刀捅来，竟捅不进去，达克手臂一捉一挽，将两人胳膊拿了个结实，腰劲一振，使劲一甩，两条小二百斤的大汉好像两个枕头，咚咚两声从十多米高的神堡第三层甩了出去，摔下河滩，双双折断颈椎。 　　达克一脚把火把踢下河道，顾不得倒在地上的少女，捡起狱眼晨星向第二层猛跑，只有从第二层的通道过去，才能到原河神之桨动力室的位置，帕特里克一定躲在那里，动作快点说不定能抓住他。 　　无数人大呼小叫着朝他的方向涌来，达克大叫：“稳住，稳住！别慌——” 　　扑的一声，一把锋利的短刀捅进他后腰！ 　　达克惊愕地转头看，满眼是人，但不知是谁干的，连刀都没拔出来，人溜走了。 　　他觉得力气正在飞速从伤口流走，身子摇了一摇，咚的一声，单膝跪地了。 　　对不起，各位，我……大意了！ 　　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每人身上都被套了一个黄澄澄的光环。所有人顿觉移动迟缓。 　　塔布里希高举双手，在他身前，一根只有一节的矮小图腾柱正在不断散发出土黄色光芒，两名亚诺马部落的精英护卫一左一右掩护着他的两翼。 　　“缓慢！冷静！停步！这里没有危险，你们害怕什么！” 　　正在奔跑的人们突然被减速，一开始恐惧万分，但看着那个不动如山的外族少年，看着那两个一脸淡然的外族护卫，突然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魔鬼在背后追着自己，不由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一根足有三节的图腾柱从空中落下，温暖磅礴的治愈力量化作一道巨大的圆环，向四周扩散开去，亚诺马部落的长老赶到了。 　　被烈火灼伤的皮肤迅速愈合，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的眼睛重见光明，被暗地里刺来的邪恶刀刃捅出的伤口飞一样的结痂、脱落，复归于无形！ 　　达克摇晃着站起身子，反手握住刀柄，猛一发力把刀子拔了出来！ 　　后腰那一刀虽然深，但没有伤到要害。强悍的体魄为强力恢复法术提供了可观的加成，短短十秒钟时间，后腰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只剩下一条线。 　　“谢谢……谢谢……” 　　塔布里希一把握住达克的双手，大声说着什么，达克一句也听不懂，茫然地看着他。 　　蓦地，劲风袭来！ 　　一根锋利的鳄齿标枪直取塔布里希的咽喉！达克条件反射的把塔布里希挡在身后！ 　　寂静无声。 　　达克等了许久，不见标枪刺来，睁眼一看，安度里站在身前，抖开的吞声布如同一块坚韧的盾牌，把标枪裹在当中。 　　安度里拔出鱼骨匕首，一头扎进人群中，人群惊慌地大喊躲闪，但迟钝光环在持续发挥作用，他们动也动不了。精英河神卫士的速度本来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即使被减速，仍然保持高速度，而隐藏在人群中的帕特里克党羽就没这么幸运了，安度里都认识他们，一匕首一个全部捅翻。 　　舷梯处传来急切嘈杂的脚步声，一队忠于酋长的河神卫士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人们不禁欢呼起来，第二层迅速安定下来。 　　安度里赞许地拍拍达克肩膀，向舷梯处一指，达克点点头，用手指划了一个大圈，把所有人包括进去，然后重重拍在安度里的胸前，意思是：这些人就拜托你了！ 　　安度里骄傲地挺起胸膛，第二次指向舷梯。达克点点头，冲向第一层。 　　就在达克的脚刚刚踏上舷梯的一霎那，天空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闪光，闪光过去后，巨大的黑色裂痕出现在空中，紧接着，一个漆黑的巨大山羊头骨标记从裂缝里缓缓现出。 　　“神堡的子民们，所有善良的人们，请冷静下来！” 　　“酋长，是酋长！”有人惊讶地大喊，“那个羊头是酋长吗？” 　　仿佛听见了人们的惊叫，羊头印记继续开口道：“邪恶的帕特里克故意激怒河神，使河神降下灾祸，但黑暗之神和沼泽之神劝阻了河神，所以河神抹去的，只有邪恶的痕迹！” 　　人们纷纷拜倒。 　　“从现在起，手中仍握有武器和火把的人，皆为恶魔帕特里克的追随者！将同时承受三位神祗的怒火！ 　　众人忙不迭地抛下手里的家伙，秩序迅速恢复。 　　“很好，我的子民们，下面，赶快救火！各位，睁大眼睛，我们要抓住那魔鬼，用他祭祀河神！” 　　群情激昂！ 　　“这不可能！”扩音法阵里，帕特里克的声音听起来像狼嚎，“扩音法阵的控制权明明在我手里，他怎么会，怎么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离开！ 　　巨大的山羊头骨化成一个同样巨大的纯黑色逆十字，那是乔治设计的黑暗神教标志。标志缓缓下降，落到第三层最高处，化作无数黑色的流星消逝。流星散尽，一个精神矍铄、腰杆笔挺的老人站在那里！ 　　“酋长，是酋长！” 　　“酋长没死，没死！他和黑暗神的神迹一起降临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闭嘴，白痴，我也看见了，酋长的话是神谕！还不快去救火！” 　　神堡第一层某处，帕特里克几乎咬碎了牙齿。 　　[206.第五十九章 危机迫近] 　　自从出了帕特里克那件事后，霍尔阿迪森就像有监控强迫症一样，逼着莱莉把神堡里里外外全布满了真视法阵，整天坐在真视法阵终端前头，瞪大眼睛盯着神堡内外的一举一动，一坐一整天。 　　现在手下一报告，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什么？马上把图像给我传过来！” 　　画面上，一大堆横七竖八挤压在一起的红色木料正缓缓地向下游漂来。 　　乔治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木头一根都没少，它们是活的，来追我们了。现在变成这么一堆烂糟糟的破烂，是骗我们放松警惕呢。” 　　达克道：“这些家伙要是活的，早二十年干什么去了？还会一直老老实实做河神之桨？” 　　“或许它认为神堡这点人不够吃的，现在神堡的人口增加，它开始考虑正儿八经的吃一顿了。” 　　伊莎贝拉强笑道：“乔治真是的，玩笑话说得这么吓人。” 　　“你哪里听出我在开玩笑？从神堡撞上礁石那次开始，我就觉得不对。神堡整体是木结构的。撞上礁石，不同的位置都遭受了程度不同的损失，唯独这个河神之桨，它一点伤都没受！” 　　柏丽亚娜反驳道，“你忘了吗？它的固定轴和底座受损严重。” 　　“我查过，固定轴和底座的材料是普通的铁栗木，跟这红色的铁列克里树没有任何关系。” 　　伊莎贝拉哆嗦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些家伙在撞上暗礁之前，自己挪动了位置，避开了暗礁？” 　　“不错。所以固定轴和底座才会受损，这两个位置是不可能撞上礁石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河神之桨自己挪动了位置，巨大的力量把固定轴和底座扭坏了——它们是活物，和我们一样有智慧有思想的家伙，还是特别善于伪装、特别能忍耐的家伙。” 　　罗伊斯道：“有没有可能是偶然？” 　　乔治正要开口，达克却抢先道：“绝不可能！帕特里克把神堡炸碎的时候，爆炸的力量直接把神堡撕开了，但是那二十四座河神之桨仅仅是和神堡分离！然后它们在我们视线中消失了两天，接着变成现在的模样。既然爆炸都没搞定它们，那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帕特里克这个混蛋给我们惹了大麻烦。” 　　乔治赞许的点点头，道：“我认为帕特里克并不清楚这些家伙的特性，他只是看中了它们的坚固耐用。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家伙，盯上我们了。” 　　无形的恐惧开始在众人心头蔓延，图像中那些横七竖八夹杂在一起正在往下游漂荡的河神之桨残骸看起来分外狰狞。 　　莱莉盯了一会，道：“如果没有意外，这堆木头将在三天后赶上我们。” 　　有人长出了一口气，道：“用不了三天，我们抓紧动员，估计一天多一点就可以把全族都搬上岸去。反正神堡现在也没有动力了，不上岸的话，到了水流湍急的下游，会粉身碎骨的。” 　　有人摇头：“但有些年纪大的故土难离，说什么都不愿意上岸。宁可自己扎木排在河上漂。那些魔鬼木头要是漂过来，总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吧？” 　　达克道：“我们可以做一些结实的木栅栏，横在河面上，看看这些玩意有什么应对办法，就算它们能突破木栅栏的封锁，神堡也又漂出一段距离去了，也能让那些老顽固们看看，跟在他们后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尤潘基道：“好主意，不过，我们主动出击把这些家伙干掉如何？” 　　“抽不出人手。现在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河上的跟屁虫，而是陆地上！” 　　尤潘基一愣，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如果乔治的推断是正确的，在地下不知名的某处有这些铁列克里树的母体，而且这母体开始产生攻击性，那么在陆地上定居的亚诺马部落和即将上岸定居的神堡部落就危险了。至于在河里漂着的那点东西，根本不是个事儿。 　　两位酋长的目光一起投向达克。 　　达克道：“现在必须保证陆上营地的安全。罗森塔尔酋长，亚。” 　　罗森塔尔酋长道：“但是图腾柱的法力会耗尽的。” 　　达克道：“这不要紧，莱莉，我要求你在三天内至少起一座史莱姆反应堆，要能跟神堡和陆地上的通灵塔形成联通，然后保证充足的魔能输出。闪电史莱姆的单体能量输出是普通史莱姆的二十倍，你别跟我说做不到！” 　　莱莉回答得斩钉截铁：“没问题！乔治已经给我了相关资料，闪电史莱姆的全部信息已经纳入史莱姆周期表，相关的魔能利用——” 　　达克一摆手打断她：“技术问题你和乔治负责，不用解释。罗森塔尔酋长，莱莉会全力保证魔能供应，陆地上的图腾防御网就全靠你了！” 　　罗森塔尔酋长肃然道：“请放心！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一棵铁列克里树渗透进来！” 　　达克微微点头，转向霍尔阿迪森：“霍尔阿迪森酋长，河上的追来的铁列克里树虽然集中，但是移动范围受限，可以用水上苗圃的浮动平台搭载图腾柱进行封锁；另外可以制作一批帕特里克使用过的魔能木筏作为高速机动力量。务必加强监视，小心它们从水流缓处冲滩，渗透到亚诺马部落后方。” 　　霍尔阿迪森正色道：“河里的事情，就交给河神的子民吧！““好。各位，这些神秘的铁列克里树很可能和沼泽地里的古国遗迹有关，我们必须去调查清楚，罗伊斯、尤潘基、伊莎贝拉，你们三个和我一起前往调查！” 　　三人齐声应诺：“遵命！” 　　伊西丝道：“那我呢？” 　　达克道：“在我们所有人中，你的攻击能力最强，留下协助防守。这一次有了史莱姆反应堆提供魔能，你想放什么法术就放什么法术！” 　　“太好了，我要留下！” 　　乔治笑道：“压轴出场的我一定有不少任务，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你的使魔是工程型的吧？工具，我们需要大量好用的、实用的工具，不管是拦河木栅，还是通灵塔和反应堆，没有工具，只靠我们几个会累到死。” 　　达克停了一停，又用多兰德语道：“你怕什么，他们也就是会用的水平，又不会制造。” 　　“好吧，你说了算。” 　　达克转向众人：“那么，行动！” 　　[207.第五十八章 铁列克里树的秘密] 　　时间飞逝，一眨眼，距离恶魔帕特里克葬身河底，已经八天了。 　　帕特里克死得相当惨，被巨大的河神之桨桨叶拍进河底，粉身碎骨。铁列克里树吸血树的名头绝非等闲，他的身体被牢牢的吸附在桨叶上，二十年来的搜集和加工，打造了为自己准备的上好棺材。 　　巨大的拍击力粉碎了他全身的骨骼，巨大的接触面积在一瞬间使他全身大出血，然而，最后的致命的杀着却来自于河底疯狂的鱼类，无数尖牙利齿的小鱼疯了一样的聚拢过来，仅仅十几秒钟，就把他撕咬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当河神之桨缓缓离开水面时，白骨缓缓升起，在白骨旁边，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鱼类骨骼——那是吃得太尽兴不小心碰到了河神之桨的鱼，也一起变成了白骨被拖出水面。 　　确认帕特里克的死讯后，神堡和亚诺马的民众陷入了狂欢，男女老幼载歌载舞，火把彻夜不息。 　　达克和乔治主持的小会场里气氛却十分紧张。 　　在神堡第三层的一间屋子里，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和亚诺马部落的罗森塔尔酋长都在，在他们之下，还各有两三名忠心耿耿的部落长老。 　　乔治走到众人面前，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投在众人面前，光幕上是一根笔直的鲜红色木材。 　　“各位，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个。” 　　有亚诺马部落的长老道：“这不是吸血树吗？” 　　“对，吸血树，神堡人把它称为铁列克里树，大家都知道，抓时间久了，它会粘住你的手，吸你的血。除非砍掉一大块肉，否则会和肢体渐渐连在一起，到那时候，只能断肢自救了。亚诺马和神堡，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这个缺胳膊少腿，对吧？” 　　双方酋长和长老们一起点头。 　　“我怀疑它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生物。我做了个实验，大家请看。” 　　说着，乔治轻轻挥手，蓝色光幕内的铁列克里树放大了，接着，一只巨大的手把一块还在滴血的生肉小心地按在树干上。 　　“这是放大五倍的景象，很明显的，新鲜血液和树干一接触，就把树干染成红色了，而那块肉，五秒钟时间内，就不滴血了。下面我们放大五十倍看看。” 　　乔治手指划动，选取了肉块和树干接触的位置：“这个地方，和树干直接接触的部位，大家看，有什么异常？” 　　一名部落长老吃惊地道：“那里的皮肤变成了树的一部分？” 　　“您的眼力真好，正是如此，让我们耐心等一会。” 　　众人惊讶地看着，那块肉迅速萎缩，变成了一坨下垂的灰白色干瘪肉皮，然后，紧贴在树干上的肉皮迅速变薄，最终完全消融，好像融化在树干上。 　　“这是一种同化的力量，和树干接触的部位变成树的一部分。” 　　有的长老道：“如果是同化的力量，那么得到了生命力的树应该有变化不是吗？但它在外观上没有任何变化。” 　　“外观上确实如此，所以，我们来看第二个实验。” 　　蓝光范围迅速扩大，这次里面出现了两段铁列克里树。旁边几名亚诺马部落的巫师小心翼翼地在它们周围各插了三根冰霜图腾，构成两个小小的法阵。 　　蓝白色的光辉闪耀，寒冰力量扩散开来，其中一段木头变成了白色，被冻透了；而刚才吸血的那一小段却一直保持鲜红，红色渐渐变淡，过了半天才变白。 　　“这两段木头是在同一棵树的相近部位切下来的。吸过血的那一段明显比较能扛，各位，这说明什么？” 　　“吸到血的那一段利用偷取的生命力量进行了自我强化？” 　　“不错，一只手如果从身体上被砍下来就失去了它作为手的作用，但是这家伙，被分割下来却成为独立的有意识个体存在，这很不寻常。” 　　“但是也有一些特殊的植物，就算被分割成小段也能长成单独的个体。” 　　“植物有根茎叶，那么各位，谁见过这家伙的根和叶？” 　　众人面面相觑。 　　“据我所知，采伐铁列克里树向来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神堡是如此，亚诺马也是如此——图腾柱总不能插到地底下去，对吧？也就是说，它地面以下的部分，没人见过。那么它地下的部分到底延伸往何方，被吸走的生命力量又被传送到了哪里？” 　　两位酋长交换了一下眼色，霍尔阿迪森道：“您的意思是，在沼泽地下方，隐藏着一个吸收生命力的恶魔，这些所谓的铁列克里树其实是它搜集食物的触角？” 　　“不是没有可能。这种树的生长规律是十年左右成熟，每次都是一茬茬一片片往外冒。这说明，下头的家伙每十年要大规模进食一次。今天我请大家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下去搞清楚这是什么，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如果你们想在这片沼泽地里定居下去，最好查清楚。”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半晌，罗森塔尔酋长道：“黑暗使徒大人，我们想先商量一下，可以吗？” 　　“当然，请便。”说着，乔治朝达克招招手，一起走到门外，他们还没出门，就听到背后炸开了锅，讨论争执之声不绝于耳。 　　达克问道：“乔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当然，那些所谓的树，其实是角质化的史莱姆。” 　　“史莱姆？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那种形状的史莱姆！” 　　“史莱姆可以是任何形状，为什么不可能？” 　　“跟我玩文字游戏就没意思了，说说你的根据。” 　　“比如树木，寒冷地区的木头质地很致密，为什么？因为寒冷的气候让树木成长速度变得很慢。再比如史莱姆，如果有一种史莱姆的分裂繁殖速度低到了极点，那么这种史莱姆的强度一定相当高。” 　　“那是因为这边没有铁器，钢就更不用说了。换成钢铁工具，管它是树还是史莱姆，统统放倒！” 　　“不不不，”乔治连连摇手，“它最吸引我的不是因为结实，而是它像一块被压缩到极限的海绵，疯狂地吸收所有能吸收的魔能和生命力。”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什么恶魔之类的，是在吓唬那些老家伙吧？” 　　“不，那恰恰是我最担心的，说不定沼泽地下面，又是一只史诗史莱姆，像当初在下水道一样。” 　　“两位黑暗使徒大人，酋长有请。”一名部落长老出门来喊他们。 　　两人一进去，霍尔阿迪森站起来道：“两位，实不相瞒，我们这里有个古老的传说，在噩梦森林的中心地带，有一块叫做遗忘沼泽的巨大泥沼，那里面有一个被苔藓覆盖的古国——特诺蒂兰，古国地下，封印着一个长了一千只爪，一千张口的巨大恶魔。传说它头发笔直，是红色的，喜欢在夜间行动。” 　　乔治和达克对视一眼，达克追问：“那么，这个特诺蒂兰的位置……” 　　“离我们大约有五天的距离。两位，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在被帕特里克欺骗了二十年之后，我们无比热切地期待揭开一切真相，至少，希望黑暗之神的荣光能为我们带来智慧与平安。” 　　达克笑道：“明白了，那么，我们需要熟悉这片丛林的向导。” 　　“完全没问题，我们会选出最勇敢的武士为你们指路，请一定查清楚，那下面到底有什么！” 　　霍尔阿迪森话音未落，一名守卫急匆匆跑来道：“酋长，那些河神之桨在向我们靠近！” 　　[208.第五十七章 刀剑之下（3）] 　　操作动能法阵的达克缓缓站起身来：“帕特里克，这条河，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为什么！”帕特里克大吼，“我哪里得罪了你们，非要赶尽杀绝？多兰德人，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用炼金术招摇撞骗、作威作福，我们不管；但是，挑动部落仇杀只为满足一己之私利，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帕特里克，即使没有我们，你也一样完蛋。以刀剑杀人者，必死于刀剑之下。” 　　帕特里克嘿嘿笑道：“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抓住我？别做梦了。” 　　“我不想抓你，我要宰了你，用你去祭祀那些因为你阴谋而无辜丧命的善良人们。” 　　帕特里克哈哈大笑：“要杀我？你有什么本事？”他的笑声突然一收，目露凶光：“该死的是你！” 　　木筏上的一根木头，诡异地在达克背后弯折起来。 　　“什么……”达克刚刚一转身，噗的一声，锋利的木头尖端穿透了他的胸膛，他一句话都没有，轰然倒下。 　　帕特里克仰天大笑：“怎么样，怎么样，谁死了，谁死了？都去死，都去死，只有我，只有我是不死的！” 　　神堡三层的会议室里，两位酋长，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尤潘基、乔治和1643小队的全体成员都在——当然也包括达克，木筏上那个是乔治做出来的傀儡。 　　为了便于交流，莱莉给每人都发了一只史莱姆耳塞。 　　从真视法阵里看着帕特里克几乎疯癫的样子，达克一脸的苦笑：“我就这么死了？你好歹多给我几句台词啊。” 　　乔治笑道：“这计划不是你安排的吗？忘了给自己多加两句了？” 　　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道：“各位，感谢黑暗神教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你们，神堡就彻底完了。只可惜，唉，跑掉了帕特里克。” 　　达克道：“酋长你放心，这家伙活不了几分钟了，我们在木筏上做了手脚。他心思已经乱了，连我是个幻象都没看出来，还能干什么？” 　　柏丽亚娜道：“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达克指着木筏道：“一个真视法阵，一个我的傀儡，还有后面那个储能罐——就是后边这个大鼓包啦，里面全是闪电史莱姆，我让乔治藏了两根风属性图腾柱进去。” 　　乔治解释道：“闪电史莱姆在风属性环境中会提高代谢速度，增加魔能释放。” 　　两位酋长似懂非懂。 　　达克道：“帕特里克研究过闪电史莱姆，要不然也不会大规模运用在河神之桨上。但他的研究又很不透彻，不讲究效率，只靠单纯增加数量来提高魔能输出——一个二把刀的货色——等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帕特里克的木筏在渐渐加速，两岸的密林开始迅速往后退去，他站在船头，得意的笑起来。 　　现在这个速度没有任何一只木筏能够追得上，除非前面有拦截的。当你们的脑筋还停留在用桨划木筏的时候，我已经能用魔能来推动木筏前进，这就是炼金术的力量！ 　　木筏的速度进一步加快，他的耳边已经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呢！他满足的想到，果然只要手中有了技术，什么样的奇迹都能创造出来，笨蛋们，在我后边吃土……不不，应该说，喝水吧！ 　　不过，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过去前面的弯道可是有一大堆礁石的，减减速。 　　帕特里克扳动减速手掣，但他惊讶的发现无论怎么搬弄，速度不但不减，反而在继续提高。 　　“这是怎么回事？” 　　真视法阵前，达克幸灾乐祸地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乔治动了手脚呗！不光给你免费升级动力系统，还把减速系统也调整了一下，怎么样，追风老头？” 　　望着真视法阵里手忙脚乱上蹿下跳的帕特里克，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莱莉惊奇地问乔治：“你是怎么在几分钟的时间里给他的减速系统做了手脚的？你以前用过这东西吗？” 　　乔治道：“这魔能驱动的木筏确实是他的新发明，但是只要稍微懂点机械构造原理的都不难解决，多看点。” 　　两位酋长虽然听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看着帕特里克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不禁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意，霍尔阿迪森道：“前面那片暗礁，就是神堡撞上的那一堆，这个恶魔，粉身碎骨就是他的下场！” 　　帕特里克没有束手待毙，见减速系统完全失灵，干脆放开减速手掣，对准史莱姆储能罐来了一发火球术，剧烈的爆炸把木筏后部炸得粉碎，老家伙的衣服都被剧烈的气浪撕成了一条一条。虽然狼狈，但这招确实有效，木筏的速度降低了。 　　达克笑道：“蛮聪明的嘛，接下来考验驾驶水平的时候到了。” 　　动力系统虽然挂了，但强大的惯性使得木筏仍然向离弦之箭一般飞奔，简直就是在河面上蹦跳。帕特里克双手死死扳住方向舵，左一打，右一打，绕开两座礁石，然后一把打到底，用一个匪夷所思的飘移过弯闪开了第三座礁石！ 　　“哦哦！”真视法阵里看实况直播的众人一阵惊叹。 　　罗伊斯忍不住赞叹道：“老家伙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岁，玩木筏竞速绝对不虚。” 　　柏丽亚娜也来劲了：“这个主意好，可以把它作为一个比赛项目发展起来。” 　　乔治道：“重奖第一名，授予‘河神之足’的荣誉称号，选拔人才，了解部落成员能力，将来发展成大城市，人口多了以后还可以发展博彩业，小捞一笔。” 　　伊莎贝拉、莱莉和伊西丝一起指着他鼻子叫道：“在憋坏主意！” 　　众人一阵大笑，塔布里希指着速度渐渐减缓的木筏道：“看来他撞不死了。” 　　话音刚落，木筏底被一块礁石擦了一下，顿时发生了严重倾斜，眼看要倾覆，帕特里克一声大吼，三发火球术接连放出，靠反推力硬生生地把木筏又顶了回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达克赞叹道：“老家伙都到这份上了还能见招拆招，有两下子。现在木筏全靠惯性往前飙，等彻底失去速度，等着看他沉河喂鱼吧。拐过前边那个弯，我看他还能搞得定不！” 　　眨眼的工夫，弯道到了，木筏下降到正常速度，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小了，帕特里克擦了把冷汗，再次避开一座不起眼的暗礁，回头看了一眼，这应该就是上一次神堡停泊的地方，还得继续逆流而上。 　　实在不行，只能用炼金术做把船桨出来划了。不过，总算暂时安全……咦，这是？ 　　一组巨大的红色阴影笼罩了他！这是数日前因爆炸而与神堡分离的河神之桨！！它们在水流的冲击下依然在缓慢地旋转。 　　“河神之桨？不不不不不——”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巨大的河神之桨叶片仿佛一座大山，缓缓转动，将帕特里克和破碎的木筏一起拍进水里。 　　[209.第六十二章 初战沼泽巨蜘蛛] 　　听巴拉克这样说，达克皱眉道：“真是不可思议，蜘蛛都吃肉，生性又比较残暴，领地意识很强，怎么可能群居呢？” 　　伊莎贝拉吃惊道：“咦咦，达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五天内把《百物法志》背过，你也会，”达克一句话打发了她，继续道，“难道有超越巨蜘蛛的存在控制了它们？” 　　巴拉克道：“部落里确实有蜘蛛女皇的传说，据说蜘蛛女皇是月神的手下，在和太阳神的战斗失败后逃走了。从此只能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尤潘基也道：“我们阿特拉斯的传说中也有太阳神和月神战斗的故事，不过只提了一句，毕竟只是小兵嘛。” 　　“嗨嗨嗨，各位，小兵来啦！”罗伊斯大声示警，“小心点！” 　　随着沙沙声，一只体长足有半米的灰脊白腹大蜘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和众人一照面，蜘蛛立即身子后坐，伸出两只前足，亮出锋利的巨齿，向众人示威。 　　达克笑道：“一只小虫，也敢嚣张？各位，这货交给我吧。” 　　巴拉克赶紧道：“慢着，这是蜘蛛群的哨兵！我们可能侵犯了蜘蛛的领地，先后退试试看。” 　　众人保持着戒备姿态，缓缓后退，蜘蛛果然没有追过来。 　　伊莎贝拉道：“领地意识果然很强啊，有没有能绕开这里的路？” 　　巴拉克道：“太远了，必须想办法从这里过去……什么声音？” 　　一阵密集如雨的沙沙声从前方密林中响起，紧接着，无数体型硕大的大腹蜘蛛朝众人扑来！ 　　巴拉克怒吼：“非打不可了，杀！” 　　老萨满话音刚落，四节图腾柱猛然立起，所有蜘蛛身上全套上了迟钝光环，气势汹汹的扑击顿时成了蠕动。 　　蓄足了力气的达克凌空跃起，狱眼晨星仿佛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重重轰在蜘蛛群中！ 　　在落地的一刹那，他看到一群蜘蛛纷纷慢吞吞地亮出獠牙，慢吞吞地举头，慢吞吞地跟着他的身体转动，好像在接受检阅的士兵——这迟钝光环把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 　　但是，所有的打击所造成的伤害和破坏却不会有丝毫减少！ 　　锤头落地，粉碎打击！震波扩散！ 　　被直接命中的蜘蛛变成了一滩肉酱，黄绿汁液四下飞溅，周围的蜘蛛好像被猛吹了一口的麦麸，纷纷扬扬被打飞了一片。 　　达克正要再来一锤，伊莎贝拉大叫：“达克，退！” 　　达克眼角瞥到一根红线迅速扫过，打了个哆嗦，顾不上风度，就地一滚，慢吞吞的避开，有几只倒霉的小个头蜘蛛躲闪不及，绝望地看着小二百斤的大肉山咕噜咕噜碾压过来，然后理所当然的变成了肉酱。 　　伊莎贝拉的使魔机枪疯狂地咆哮起来，短短半分钟，汪洋一片的蜘蛛海好像被死神的镰刀扫过，变成了一地断肢残骸和黄绿相间的泥沼，前方的树也统统被撕成了碎片，直接开了一条路出来。 　　尤潘基和巴拉克头一次见使魔机枪的威力，吓傻了。 　　罗伊斯趴在地上，架起使魔变成的雷光刺，瞄准了前方丛林深处，稳稳一扣扳机，一枚雷光弹呼啸而出，远处绽开了一朵赤红火焰之花。 　　残余的蜘蛛如潮水般退去。 　　巴拉克问道：“独狼，那里有什么？” 　　“一只怪模怪样的蜘蛛，红颜色，头大肚子小，趴着不动。看那个怕死的样子像个当官的，看来还真是，让我蒙对了。” 　　“这里看不到那个地方，你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使魔的感觉是连着的，子弹到哪儿，我就能看到哪儿。” 　　巴拉克道：“这回是彻底撕破脸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干掉它们！野兽们，突击！” 　　达克挥舞狱眼晨星，嗷嗷叫着扑上去。 　　或许是刚才一战损失过于惨重，蜘蛛们选择了蛰伏，静悄悄地，四下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尤潘基道：“半天没动静，是不是有点诱敌深入的意思？” 　　达克道：“毕竟是蜘蛛，不是妖怪，哪懂这个？” 　　“蜘蛛女皇呢？” 　　“蚂蚁女皇我都抓过，三个指头这么一捏，啧啧啧，乖乖地给我从窝里提溜出来了。” 　　“小心点吧……等等，你们看头顶上。” 　　众人抬头向上看，头顶所有的树冠都覆盖着厚厚的银白色蛛网，好像一片银色的天空。 　　伊莎贝拉哆嗦了一下：“我们进了蜘蛛窝啦？” 　　巴拉克摇头：“没有，只是蜘蛛猎场。” 　　“蜘蛛猎场？” 　　“蜘蛛的捕猎场所，它们不会滥杀，每次够吃就好，吃不了的用蛛丝缠起来保鲜，下次接着吃。没办法，必须从这里穿过去。各位，小心啦。” 　　伊莎贝拉指着树上挂的足球大小的茧子道：“那个，就是蜘蛛捕捉来的食物吗？” 　　“没错。它们也可能把卵产在里面，小蜘蛛一出世就有美食享用——大熊，老实走路，别碰那个大茧，你没看它是人形的吗？我敢保证，你一定不会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达克一惊：“难道是人？” 　　“十有八九——别费力气啦，凡是拖进去的，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为什么？” 　　“几乎所有蜘蛛都有毒，它们捕食，先下毒，再缠绕拖走，吃不了的才封茧。只要人在里面，一定是死的，要么中毒死硬了，要么内脏已经融成水、被吸光，再不然，碰上牙口好的，已经给撕成一堆烂肉啦——你想看哪种？” 　　“这些该死的家伙！” 　　“骂没有用，小心点。” 　　五人小心翼翼摸索前进，到最后光线实在是太昏暗了，不得不举起火把走路，大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提防突袭，但一直没有遭到袭击。 　　前方道路变窄，四壁、头顶、脚下都是蜘蛛网，好在这些蜘蛛网没有黏性，不会粘人；洞穴又宽大，人可以直立行走。 　　走着走着，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个卵形的、能容一人通过的大洞，明亮的光线从洞口透进来。 　　达克精神一振：“快出去了，大家加把劲！千万小心！” 　　五人放缓步伐，稳步推进，越是靠近出口，越要小心提防。 　　到了！ 　　达克站在洞口，刺眼的阳光直接打在脸上，他忍不住眯缝了一下眼，抬手遮挡了一下。 　　就这眯眼的工夫，嗤的一声，一根银亮的蛛丝穿过他的腋下，正中罗伊斯胸口，蛛丝尖端是一团强粘液球。 　　罗伊斯一声惨叫，被从通道里扯了出去！冲击力是如此之大，把达克都带倒了！ 　　紧接着，一面厚重的蛛网盖从天而降，把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210.第六十一章 变形术] 　　在达克他们刚来到南方丛林小镇因埃斯奎的时候，在龙椰果旅店休息，遭到过一只身手特别敏捷的巨猴袭击——其实也不算袭击，只是偷走了一些食物。最倒霉的是尤潘基，不小心被猴子划伤了手筋，要不是伊莎贝拉的治愈法术，他的一只手就废了。 　　尤潘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能怎么样？这么大的丛林，找一只猴子报仇？只好把这件事放下了，现在突然发现，这家伙居然又一次不请自来，尤潘基顿时觉得整个人的状态都好起来了：“老山魈，那该死的猴子在哪？能找到么？” 　　巴拉克摇头：“我与自然交流，只能看到三天以内这一带发生的事，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达克道：“不会是那猴子从因埃斯奎一直跟踪我们到这里吧？” 　　巴拉克好奇道：“为什么那只巨猴要跟着你们？” 　　“我们也不知道，难道是我们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它非要不可？” 　　“会不会是它在用这种方式向你们提醒什么？” 　　“别开玩笑了，猴子又不是人类，除了吃它还知道啥？” 　　“如果那不是猴子呢？” 　　达克嘿嘿笑道：“这个笑话可不好笑……你干什么？” 　　巴拉克把图腾柱插到地上，四节图腾柱同时亮起：“你们一定不知道，有些萨满可以变成野兽的形态，或者，把野兽暂时变成人的形态。” 　　“还有这本事？” 　　嘭的一声闷响，烟雾四起，遮挡了众人的视线，烟雾快速散去，一只银背蓝脸长牙白鼻的壮硕山魈蹲在众人面前。 　　伊莎贝拉吓得话都说不成句了：“它它它，它是……是……” 　　罗伊斯接上话头：“它就是巴拉克！” 　　壮硕山魈朝他们呲牙一笑——姑且把这表情算作笑吧——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等等，等等啊！”达克大叫，但山魈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众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达克悻悻道：“这老头儿，准是当人当腻了，想去体验一下野兽的生活。凭他的本事，恐怕用不了几天就能聚集上一大堆山魈，然后过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生活。” 　　伊莎贝拉瞪他一眼：“听起来你很羡慕这种生活是吧？” 　　达克一愣，笑道：“你想变不？你变我就变。” 　　“我才不变呢。得给你预备果子，看你什么时候饿的不行，又采不到果子，就扔给你一个。然后我说大猴过来做个揖，你就跑过来，两个前爪朝前晃啊晃的。然后我就再扔给你一个。” 　　罗伊斯在一旁大笑。 　　尤潘基道：“别笑了，现在向导跑了，咱们得靠自己了，罗盘没问题吧？” 　　伊莎贝拉从背包里取出罗盘：“在这里，好好的。放心吧。现在我们是在往西北方向走，如果一条直线过去，大概两天就能到。” 　　“霍尔阿迪森酋长不是说五天路程吗？” 　　“我们现在走的是近路，基本上一条直线，近了很多很多，当然，危险性也增加了。没有向导的话……哎呀！” 　　树上突然垂下来一只爪子，噌的一把把罗盘抢走了。 　　伊莎贝拉大惊：“逮住它！咦？” 　　烟雾腾起又迅速散去，巴拉克手里捧着罗盘，站在原位朝众人微笑：“这就是变形术，如何？” 　　众人长出一口大气，原来巴拉克变成山魈并未走远，一直在附近徘徊。 　　达克嘿嘿笑道：“这本事挺牛，这样，你跟我回多兰德，咱俩组个马戏团，到时候你变成山魈，我让你翻跟头你就翻跟头，让你钻火圈你就钻火圈，绝对能火——你干什么？” 　　巴拉克默默地把图腾柱拔出来，对准达克，劈头盖脸一顿臭揍：“我让你翻跟头！我让你钻火圈！我让你火！别跑，我保证不打死你！” 　　达克嗷嗷的叫着，被追打得抱头鼠窜。两人追逐了一番，停下。伊莎贝拉抢先道：“达克，刚才玩笑开过分了啊，说话留神。” 　　达克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妥，点头道：“是，刚才是我不对，巴拉克大叔，我给你道歉了！”说着朝巴拉克一鞠躬。 　　巴拉克笑眯眯道：“年轻人，心直口快不是错，不过呢，要是这话关系到别人的尊严和拿手的本事，就得想想该怎么说、说什么。要不然，图一时嘴快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了些对手，那可太不聪明了。” 　　“多谢您的指点！您的意思是，那只猴子，是个人？” 　　“变形术要受很多限制，比如，必须在同一根图腾柱下变化，如果图腾柱在变形期间被夺走或摧毁了，那它就很可能变不回来。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萨满是绝对不会轻易变换形态的。” 　　伊莎贝拉好奇道：“您的意思是，它其实是个恢复人类形态失败的萨满？” 　　达克若有所思：“图腾柱的核心是魔能的有序运用，只要能实现精确控制，不同的图腾柱完全可以实现相同的法术效果。按理说不会存在您刚才说的那种情况啊——现在考虑这些没有用，回去跟乔治他们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你们真能解决变形术的问题，那可真是给亚诺马部落立了一大功。我想，那只大猴子还会再来，老虎，你可别随随便便伤害它，说不定它能给我们帮上忙呢。” 　　尤潘基悻悻道：“只要它不来找麻烦，我才没那工夫去跟它一般见识呢。咱们还有两天的路要走吧？抓紧点怎么样？” 　　“沉住气，年轻的老虎，我们现在和老家联系断绝，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前面的路可不太好走，所有人，务必听我指挥！” 　　众人齐声应道：“明白！” 　　达克忍不住问：“前面有什么？” 　　“看到前面那片湿地了吗？沼泽巨蜘蛛的巢穴到了，我自己走这条路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你们千万别莽撞，千万别莽撞！” 　　罗伊斯问道：“那些蜘蛛有什么厉害的？” 　　“圆桌大小，拇指粗细的蜘蛛丝，剧毒，群居——你怕不怕？” 　　达克笑道：“再强也不过是蜘蛛，一把火烧干净，有什么好怕？” 　　“它们是沼泽地的原住民，和我们一样，在这种地形，它们比我们更精通战斗！千万别轻敌！“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211.第六十章 老山魈巴拉克] 　　经过一番准备，达克一行上路了。这次参加调查的小队成员有达克、尤潘基、罗伊斯、伊莎贝拉和一位亚诺马部落的老萨满巴拉克。 　　在小队中，达克依然是最坚强的盾牌，尤潘基在绝对力量方面略逊一筹，但战斗技艺精湛，综合实力比达克还要强出不少；罗伊斯和伊莎贝拉还是原来的套路，一个负责远程压制和刺杀，另一个辅助。 　　队伍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老萨满巴拉克，这是位五十多岁的、有丰富林中行走经验的老人，背着一根四节的图腾柱，他给自己的定位居然是全能型选手，说什么位置都能多少顶两下，虽然不如术业有专攻的年轻人那么利落，但救救急还是能胜任的，除此之外能帮上大家的就是多年钻林子的经验了。 　　按照亚诺马的规矩，图腾柱节数越多，实力越强，但这位老萨满却是深得罗森塔尔酋长信任的，昨天会议他坐在酋长下首，看位置比第二名背着七节图腾柱的萨满还要高。 　　达克原本有些担心，这种位高权重的老家伙最难伺候，稍有不如意就给你捣乱。但是几个小时急行军下来，老人一句废话都没有，笑呵呵的听安排，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遇到小小问题常常是一两句话就让众人茅塞顿开，是位谦和而睿智的长者，达克渐渐放下心来。 　　走到中午，大家原地休息，巴拉克打了个招呼，在休息位置附近小小地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一头野猪，左手提着几只山鸡、兔子，右手提着一个细藤编织的网兜，里头装了满满一大包草药。 　　达克一见，赶紧上前帮忙。巴拉克却摇摇头道：“这点分量不算什么。咱们中午先吃这些，把干粮都收起来吧，省着点。老虎和独狼来搭把手，大熊和鸽子在旁边转转，提防着点儿，千万别朝着一个方向直走，” 　　巴拉克给他们四个都起了外号，达克是大熊，尤潘基是老虎，罗伊斯是独狼，伊莎贝拉就当鸽子了，四个年轻人觉得挺有意思，也就欣然接受。伊莎贝拉笑嘻嘻地问巴拉克是什么，他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只蓝脸老山魈。” 　　达克和伊莎贝拉两人一起巡逻，四周树林茂密，静寂无声，偶尔响起几声鸟鸣。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返回休息地点。 　　回到休息地点，午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尤潘基正用小刀切割鸡肉兔肉，罗伊斯正在巴拉克的指导下把草药绞出汁水，淋在架起来的烤猪腿上，滋滋作响的油脂滴在熊熊燃烧的木柴上，焦香四溢，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巴拉克道：“再往前走就没有这么好走的路了，咬人的蛇虫也多，这些草药汁咱们吃一半抹一半就没事，好了，开吃！” 　　众人一阵狼吞虎咽，吃完了，巴拉克抹抹嘴，把图腾柱手柄朝达克伸出去：“大熊，来。” 　　达克一愣：“干什么？” 　　“试试力气。” 　　达克哈哈一笑：“老山魈，你别开玩笑了。赢了你光彩么？” 　　“呸，小熊宝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不敢了？” 　　达克活动着肩膀：“可别后悔！”说着懒洋洋地单手抓住手柄。 　　巴拉克两只手抓住了图腾柱的柱头。 　　尤潘基担任裁判：“准备，开始！” 　　两人同时发力，达克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上手，图腾柱就猛地朝下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两只手一起发力，才多少扳回来一点儿。 　　这老山魈，还真有几分力气！ 　　两个人都认真起来，四只大手死死的抓住图腾柱，那根粗壮的图腾柱都忍不住吱呀作响起来！ 　　罗伊斯一看不好，两个人较劲较得狠了，一个不好非受伤不可，于是他大叫：“不分胜负，别弄坏了图腾柱！停手，停手！我喊一二三，一起停！一、二、三！” 　　两个人同时撒手，图腾柱咣当掉在地上，没人理会。 　　两人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都嘿嘿地笑起来。 　　达克道：“行啊老山魈，有点力气！我比你年轻那么多，还打个平手，是我输了。” 　　巴拉克哈哈大笑：“别开玩笑了，输的是我！开局不利还能扳回来，这就不一般！再说，你攥的是把手，我抓的是柱头，肯定是粗的这一头占便宜。所以，你赢了！” 　　达克不好意思地笑了。 　　巴拉克叹道：“真是老了啊，以后的事，年轻人得顶上了！好好干！来，吃！” 　　众人正要开吃，突然发现，少了一只烤好的山鸡。 　　达克叹道：“伊莎贝拉，不，鸽子啊，你这嘴也太快了，不声不响就解决了一只鸡啊，连骨头都没剩。” 　　伊莎贝拉大窘：“我哪有！吃完嘴角总得有油吧？” 　　众人大笑。达克目光转向尤潘基，尤潘基连连摆手：“别看我，我离那只鸡最远！” 　　罗伊斯也道：“我刚才不是还给你们当裁判来着？” 　　“这可怪了，稍微一愣神，一只鸡没了？” 　　“还好没的只是食物。“巴拉克一句话让众人警觉起来，这附近一定隐藏着什么！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一只鸡，这身手太快了吧？罗伊斯，你能搞定吗？” 　　“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不被发现！除非硬抢。” 　　巴拉克摆摆手，示意年轻人们安静，他走到光秃秃的烤架旁，慢慢绕了两圈，俯下身去，等他站起来，手中捏了一撮毛发。 　　“你们看，这是那家伙留下的。” 　　达克接过来，仔细观察一下，是一撮黄黑色的毛发，又细又软，他忍不住道：“难道是豹子这一类能爬树擅偷袭的家伙？” 　　尤潘基经常跟各种野兽打交道，他看了看道：“不是豹子，豹毛比这长的多，也没有这么软。难道是猴子？” 　　烤架旁刚好有棵巨大的参天古树，树冠浓密，众人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去，上面吊着几根正在微微摇晃的山藤。 　　巴拉克插好图腾柱，在山藤下坐稳，口中念念有词，诡异的淡蓝色光晕从他背后升起，渐渐幻化成附近的环境。 　　年轻人们屏息观看，当看到里面出现自己几分钟前说的话、做的事的时候，忍不住发出惊呼。 　　过了一分钟，一只猿猴的爪出现在视野里，一个巨大的身影蹑手蹑脚从山藤上垂下，迅速而安静地抓起烤山鸡，攀上山藤，消失了。 　　巴拉克睁开眼睛，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达克答道：“一只大猴子，有人那么大，它偷走了烤鸡——那个，老山魈，你自己看不见？” 　　“对，萨满可以与山川林泽之灵交流，向它们询问情况。什么样的猴子？” 　　“嗯，有人那么大的猴子。” 　　巴拉克道：“这可怪了，丛林里的猴子对人谈不上友好，更不会去碰人的食物。再说，我在食物上涂了草药汁，我们吃着口感会更好，可猴子却讨厌这种气味，它怎么会偷我们的食物呢？“尤潘基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就是在船上划伤我手的那只畜生！它还跟着我们哪！” 　　[212.第六十五章 茧中蠕动之物（2）] 　　巴拉克在茧上摸了一把，道：“丝还有一点黏手，看起来像刚封起来不久。你们觉得呢？” 　　伊莎贝拉动了恻隐之心：“万一是被刚抓起来的人呢？他还在动，是不是还有救？” 　　尤潘基也道：“既然被蜘蛛抓了，估计也没多大本事；再说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棍子也放倒了。我觉得没问题。” 　　伊莎贝拉充满幻想：“说不定他了解蜘蛛的内情呢，救他出来，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巴拉克点头道：“也好，我先插好图腾柱。大熊，你来开茧。” 　　随着土黄色光芒升起，达克被图腾柱赋予了坚韧厚实的土属性元素护盾，代价是速度略微降低。 　　尤潘基在他侧后方策应，罗伊斯稳稳趴在地上，雷光刺瞄准了茧的头部；伊莎贝拉已经分别为他们加持了加速术和增加精准的“天使赐福”。 　　见大家都做好了准备，达克朝其他人微微一点头，启动了手中的使魔和狱眼晨星组合成的复合旋刃锯。 　　飞旋的旋刃锯开始切割蜘蛛丝，真如刀切黄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削掉了茧头部的薄薄一层，达克怕伤着里面的家伙，第一次下锯没敢深入。 　　里面的家伙似乎察觉到外面有人在救他，安静下来。达克赞许地拍拍茧壳，很好，不捣乱。 　　达克小心翼翼地端平旋刃锯，开始第二次切削，这一次要切削得稍微深一点。 　　正当锯齿即将咬上茧壳的一刹那，突然间，众人背后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吼！ 　　这高亢凄厉的嘶吼让达克打了个哆嗦，手一抖，锯齿偏开去，没碰着茧壳分毫。 　　尤潘基惊异地回头：“什么声音？” 　　罗伊斯没动，继续死死盯着茧壳头部，嘴里道：“听起来像猴子叫，是不是跟在我们屁股后边那家伙？一个人——呃，一只猴就敢钻进来，胆子还真不小。” 　　巴拉克道：“难道这猴子想提醒我们什么？” 　　达克刚想说什么，猴子又嘶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急促，但响完这一声就再无声息了。 　　达克转身，使劲盯着重新开始挣扎的茧，仿佛想看透里面有什么东西，盯了半天，放弃了，道：“各位，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你们准备好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达克道：“老山魈，把图腾柱的防御效果全给我加上！” 　　“那你就走不动了。” 　　“我本来就不快，再慢点无所谓。关键是，你们得快！明白？” 　　“明白！” 　　巴拉克挥挥手，三重土黄色光环同时笼罩在达克身上，达克的重量几乎把脚下坚韧的蜘蛛丝压断了，防御力激增带来了巨大的自重，也使得速度极度降低。 　　“嗡——”旋刃锯低沉稳定的旋转声传来，达克缓缓地、缓缓地把锯齿贴上了茧壳头部。 　　无数蜘蛛丝瞬间被切开、撕裂、扯碎，蛛丝碎屑漫天飞舞。 　　达克手臂微微一颤，锯齿割穿了茧壳，切破了茧壳内壁，里面似乎充满了粘液，有白亮的液体被锯身甩出来。 　　浸泡在液体里，还能活吗？难道不是人类？ 　　他心里想着，手臂继续挥动，茧壳头部终于被完全削掉了！ 　　一大股透明的粘稠液体汩汩地涌出来。 　　达克悄悄后退了一步，把使魔变为护胸甲，右手握紧了狱眼晨星。 　　一只湿淋淋、青紫色的手伸出来，搭在茧壳上。 　　众人一起屏住了呼吸，是只人类的手！ 　　手没有下一步动作，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积蓄力量。 　　伊莎贝拉低声道：“达克，达克，帮他一下！” 　　“不，不，不是人类，”达克喃喃道，他的眼珠瞪圆了，“六个指节，六个指节……” 　　伊莎贝拉没听清楚：“什么？” 　　哗的一声大响，茧壳内蠕动之物猛地窜出了上半身！ 　　人类的脸上，分布着八只眼睛，巨大口器的两对附肢猛然张开，宽度几乎能把达克的脑袋包进去！ 　　它的背后，是八条锋利如刀的节肢，角质化半透明的尖端闪动着冷冷的寒光！ 　　“嘎！” 　　达克所有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但他现在动作迟缓！ 　　附肢近在眼前！ 　　“砰！” 　　雷光刺的铳口爆出一团火光，一发带着雷光的风属性弹丸呼啸而出。 　　被帽钢芯碎甲弹顶穿了怪物坚韧的颈部皮肤，弹头前方的软帽变形碎裂，里面的钢芯露出，轻易挤入柔软的肌肉，在比空气稠密一千三百倍的肌肉里疯狂地打滚，最后，带着一团足有脸盆大小的血肉浆糊从怪物背后飞溅出来。 　　怪物整个上半身都被巨大的冲力锤得向后一弯！ 　　怪物十分灵活，虽然半边脖子和脑袋都被一击轰碎，但马上回正身子，用半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对准达克。 　　这时候，达克才刚刚开始偏头后仰。 　　怪物发出第二次扑咬！ 　　尤潘基扑上，阔刃剑在凝滞的空气中划开一条碧蓝的光之河。 　　一剑，枭首！ 　　怪物的半截脑袋和一截长颈被劈飞，但整个上半身依然带动前爪，做出了拍击动作！背后八条锋利的节肢同时向前攒刺！ 　　巴拉克双手高举，四节图腾柱上，四颗木雕头颅眼里、口里、同时亮起土黄色光芒！ 　　足有碗口粗细的石矛从天而降，将怪物的残躯和茧壳一起钉穿！ 　　怪物的残躯剧烈地抽搐起来，足足挣扎了一分多钟，动作才渐渐缓下去，最后，不动了。 　　这时候，吓傻了的伊莎贝拉才想起来给众人释放净化，巴拉克也解除了图腾柱的加持。 　　速度一恢复正常，达克一屁股坐在地上。 　　尤潘基心有余悸，上前拉起达克，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头一次见脑袋给轰烂一半还能打的家伙！” 　　怪物的残躯被巴拉克的石矛钉穿，动弹不得，八条节肢还在一抽一抽，巴拉克却不怕，走上去围着转了几圈，道：“这好像是只人形的蜘蛛，肯定是蜘蛛女皇搞的鬼。但是呢，说实在的，人类的形体不适合战斗，半人半蜘蛛的形态还不如纯蜘蛛形态呢。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吗？” 　　罗伊斯道：“不管什么形态，这家伙的速度太可怕，被老山魈的图腾柱减速了，动作还快得吓人，还有，它这是刚从茧子里爬出一半，要是等它翅膀硬了——” 　　伊莎贝拉道：“好在它没有魔能波动，对法术抗性好像也不好。” 　　罗伊斯摇头：“但是法师很难有出手的机会。除非事先准备好，像我们这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达克，达克你怎么了，没吓傻吧？” 　　从众人开始讨论，达克就一直蹲在地上，拿根小树枝对着茧壳和碎裂的怪物残肢戳来戳去，听到罗伊斯发问，他扔掉小树枝，拍拍手道：“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什么？” 　　“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铁列克里树，活过来的铁列克里树！”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3.第六十四章 茧中蠕动之物（1）] 　　遍地是蜘蛛网，两侧树林的树干完全被蛛网包裹，变成了两面厚实的银色墙壁，半人高一人宽的蜘蛛洞口时时闪现。 　　五人小心翼翼地前进，这里已经进入蜘蛛领地的腹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突袭。 　　巴拉克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又走了一段，他停下脚步，道：“事情不对头，你们看，这些蜘蛛丝全都干枯了。”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两遍的蛛丝墙壁已经干枯发黄，还有些地方已经有裂痕。 　　达克道：“这一路上一只蜘蛛也没遇到，都消失了？” 　　罗伊斯道：“难道蜘蛛女皇真的已经衰弱不堪了？” 　　巴拉克摇头：“还是要小心，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老虎，把旁边那几个茧打开看看。” 　　尤潘基应了一声，一剑划开一只茧壳：“空的！” 　　“再看看别的。” 　　尤潘基刷刷划开旁边几只：“都是空的！” 　　“那边那一堆！” 　　巴拉克指着的是一小堆摞在一起的足球大小的圆形茧，那是巨蜘蛛的卵。按常理，不要说去砍，人走到这个位置早就惊动巨蜘蛛群了，但现在却是静悄悄的。 　　尤潘基一剑把茧堆砍碎：“底下有点墨绿色的浆糊一样的玩意，别的什么也没有。” 　　达克他们望向巴拉克。 　　巴拉克沉吟道：“墨绿色的东西是腐化的蜘蛛卵，这个颜色，放着不管至少十天啦。连卵都不要，蜘蛛女皇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在新老交替？我们运气也太好了吧？” 　　伊莎贝拉急切地问：“如果赶上了，会怎么样？” 　　“只要不是去杀蜘蛛女皇，所有的蜘蛛都不会主动跟我们为敌。我们可以畅通无阻。” 　　“万一我们走到一半，完成了新老交替呢？” 　　“新蜘蛛女皇会有一个长达六到八天的完全成熟期，这六到八天里蜘蛛群各自为战，甚至有些性子暴烈的还会自相残杀，基本上不设防。” 　　达克笑道：“我们找到老巢，活捉她如何？” 　　“蜘蛛会跟你玩命的。” 　　“没有统一指挥和配合，正面又刚不过我们，玩命也不怕！” 　　“别异想天开了，老老实实走路吧！” 　　然而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走了一小段，新鲜的蜘蛛丝又出现了。 　　众人马上警觉起来，全神贯注戒备。 　　吧嗒一声，一条色彩斑斓的蜘蛛节肢从树冠上掉下来。抬头一看，树冠上有两只蜘蛛厮打成一团，一只被压在身下，已经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被另一只跳到背上，一口咬穿了脑壳。 　　胜利者还没来得及高兴，树冠下方，一发带有雷电气息的弹丸飞驰而来，将它所有的动作定格在树冠上，然后轰然坠地，被麻痹的身体无法调整姿态，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罗伊斯偷袭得手，道：“看这颜色和个头，跟蜘蛛首领差不多。真的在自相残杀啊？” 　　伊莎贝拉兴奋道：“那我们赶紧穿过去吧！” 　　“现在蜘蛛都疯了，见什么咬什么，千万小心。” 　　果然，没走几步，一只灰色黄纹的巨蜘蛛猛地从蜘蛛洞里窜出来，利齿大张，向众人示威。 　　达克上前一步，双手握锤，一锤把蜘蛛身子倒着拍了回去，只留下八条腿。 　　达克笑道：“就这几根小细腿，跟爷爷拼力量？自不量力！” 　　巴拉克道：“这就是刚才拖走独狼的那种蜘蛛，这些折下来的不是腿，是它的脚尖，平时它都是把脚尖撑开插进墙里或树上固定住。本来是吐丝把猎物粘住，再拖进洞里去。现在直接出来肉搏了。” 　　“蜘蛛都疯了是吗？” 　　“越来越不对头，看来蜘蛛女皇真是出事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上一次新老交替大概是六年前吧，时间不对啊。” 　　达克嘿嘿笑道：“说不定篡权了呢？” 　　“怎么可能！新女皇是老女皇孵化出来的，没听说过不成熟的蜘蛛卵能孵出小蜘蛛来。” 　　“总之对我们没害处就行了呗——前边那个是什么？挂树上？” 　　众人循着达克所指的方向望去，前面的粗树枝上挂着一个两人多高的巨大纺锤形茧，茧已经破了个大洞。 　　巴拉克走过去，小心翼翼观察一番，又伸进手去摸了摸，道：“一条倒霉的沼泽鳄给捉来当点心了，只剩下牙和骨头。” 　　罗伊斯道：“这蜘蛛真牛，连鳄鱼也能捉。怪不得刚才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呢。” 　　“那当然了，这沼泽地里就没有它不能吃的东西。不过，一般来说，只要不侵犯蜘蛛的领地，不主动攻击它们，它们也不大主动袭击人。就拿刚才跟咱们交过手的那些蜘蛛来说吧，部落里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它们这么强，怎么没把沼泽铺满呢？” 　　“吃的东西不够呗。它们不傻。等等，现在这条路……等我一会。” 　　巴拉克爬上树观望了一番，滑下来道：“从这里开始是蜘蛛存粮食的地方，全是茧，大家小心。特别是那些淡黄色的、一堆圆球堆起来的茧堆，那是快孵出来的小蜘蛛，附近说不定有蜘蛛守卫；那些个头特别大、奇形怪状的也离它们远点，谁知道里头封的是什么玩意。” 　　伊莎贝拉问道：“封进去不就死了吗？” 　　“人是必死，有些家伙可不一定。比如沼泽锹齿虫，那家伙，甲壳有一手指头那么厚！” 　　伊莎贝拉伸出一根手指：“不厚呀。” 　　“立起来！” 　　“……” 　　“那家伙不光甲壳厚，还抗法术，平时它懒得找食物的时候就缩成一个球，故意滚到蜘蛛领地里，等蜘蛛把它拖到储存食物的地方，咬破茧壳出来吃现成的。蜘蛛拿它就是没辙。” 　　达克笑道：“虫子也有无赖啊。” 　　“长见识了吧？所以在这里头千万别乱动！” 　　“明白！” 　　众人继续前行，这一番景象与方才又有不同，几乎所有的树木都被清空，四周密密麻麻地全是茧堆，甚至有些高达五六米的、小山一样的巨茧。巴拉克说那是蜘蛛守卫的巢穴，茧子越高，守卫越强，不过这些巨茧全是空的，有些还很新鲜，一看就是刚刚被抛弃。 　　除了周围密布的茧子，地面厚重蜘蛛丝下也隐藏着不少洞穴，有些十分幽深，不知通向哪里。巴拉克解释说这些是通向地下蜘蛛巢穴的通道。 　　周围没有蜘蛛，于是巴拉克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沼泽蜘蛛的种类，所有蜘蛛都会吐丝，根据结网和不结网可以分为诱捕蜘蛛和杀手蜘蛛两种。 　　诱捕蜘蛛种类最多，大多数毒性不强，但网子用起来狡诈无比，大的如屋，小的如拳，防不胜防，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撞上了，网上带有麻痹毒素，一旦撞上没有人帮忙，死路一条。 　　杀手蜘蛛则不同，它们主要靠跳跃和突袭捕猎，比如扯一根蛛丝纵身飞过三五十米，从天而降的飞跃者；又或者刚才捕捉罗伊斯的精准射手缠绕者。它们大都具有强烈的毒性，咬上一口，三五秒钟了账。 　　最难缠的，是这些蜘蛛在蜘蛛女皇的指挥下联合作战，在丛林的复杂地形里可以说罕有敌手。 　　“所以，”巴拉克道，“我们这次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大熊，你干什么！” 　　达克跑到一个正在蠕蠕而动的人形茧旁边，大声道：“这里面有声音，好像不是蜘蛛，要不要打开看看？” 　　[214.第六十三章 银色猎场] 　　达克咆哮一声，举起狱眼晨星，正要砸下，突然听见巴拉克一声怒吼：“趴下！”然后是图腾柱入地的咔嚓声。 　　达克没多想，猛地扑倒在地！ 　　图腾柱的第三节是一颗红色的头骨木雕，那木雕诡异地咧开嘴，笑了一下。 　　狂暴的火焰之柱从木雕口中喷射出来，一瞬间就把坚韧细密的蛛网盖烧成了灰烬。捎带着还燎掉了达克后脑勺上一绺头发。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随着一声长长的嘶吼，一头凶猛健壮的老山魈猛地扑了出去！山魈面部两块硬骨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刺目的蓝紫色，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它暴怒了！ 　　老山魈这一下腾跃足足飞出十多米，跃出洞口，越过被蛛丝缠住的罗伊斯，越过下方密密麻麻的蜘蛛群，直扑躲在蜘蛛阵后的、一只黑底红斑青花点的巨蜘蛛。 　　两侧树上也爬满了蜘蛛，它们屁股一翘，纷纷朝空中滑行的老山魈喷出巨大的蛛网，想把它缠绕下来。 　　老山魈双爪交错，斜十字划出，十条寒光森森的抓痕，好像十把纵横交错的钢刀，将迎面罩来的蛛网切成一片白花花的碎屑。 　　黑底红斑青花蜘蛛看出了老山魈的目的，掉头就逃，数只桌面大小、黑底黄纹的洞穴蜘蛛挡在后面为它断后。 　　老山魈身体下落，两只黑底黄纹蜘蛛猛地张开獠牙，对准落点，一左一右同时咬下！ 　　然而它们没想到的是，老山魈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从它们脊背上方掠过。掠过的一刹那，两条粗壮有力的后肢猛地朝后一蹬，两只蜘蛛的背部被划开两道巨大的沟堑，绿色汁液淌了一地。 　　老山魈借这一蹬的力量，落地前扑，锋利的前爪一爪劈透正对它的第三只蜘蛛脑袋，桌面大小的蜘蛛，居然被它像一面盾牌似的举了起来！ 　　它猛地张开大口，露出森森獠牙：“嗷！” 　　巨大的声波朝前扩散开去，所有拦路的小蜘蛛无一例外，八脚朝天，当场毙命，体长在半米以上的巨蜘蛛一只只像喝醉了酒，左摇右摆，显然神经系统遭受了重创！ 　　那只被老山魈举起当兵器的巨蜘蛛被狠狠拍下！ 　　咚！ 　　倒霉的兵器蜘蛛变成了四下飞溅的黄绿色汁液！ 　　剧烈的震波四下扩散，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拳，狠狠打在地面上，处在晕眩和半晕眩状态下的巨蜘蛛被震得东倒西歪，让出了一条通向黑底红斑青花点的巨蜘蛛的通路！ 　　当老山魈落地的瞬间，黑底红斑蜘蛛就不再逃走，这只怪猴子速度太快，只能迎战了！ 　　它转过身子，微微后坐，身上腾起淡淡的蓝色波纹，魔能护盾开启，居然是一只会使用水系法术的蜘蛛首领！ 　　声波和震波被魔能护盾中和，蜘蛛首领的身体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它威胁地亮出寒森森的巨颚。 　　老山魈毫不迟疑，一头撞过来！ 　　就在巨颚与利爪相撞的一瞬间，老山魈的身形突然微微一凝。 　　这十分之一秒的减速让蜘蛛首领的凶狠一击落空了！ 　　十分之一秒的短暂蓄力！ 　　老山魈的身躯一划而过，空气中留下了十二对密密麻麻的獠牙残影！ 　　蜘蛛首领轰然倒下，巨大的身躯被咬成一副破破烂烂的皮口袋，无数青紫色的汁液从獠牙咬出的孔洞里吱吱地喷射出来。 　　老山魈一个倒空翻，后腿把挣扎着向站起的蜘蛛首领牢牢踩在脚下，双爪高举握拳，狠狠砸下！ 　　嘭的一声闷响，体长三米多的蜘蛛首领，被这凶狠的一击拦腰砸断！ 　　“嗷！”老山魈站在蜘蛛首领的尸体上，仰天长嚎！ 　　整片被蛛网束缚的树林同时发出兴奋的哗哗声。 　　达克、尤潘基、伊莎贝拉全看傻了，就连半截身子已经被封入茧中的罗伊斯都忘了挣扎。 　　“这么猛？”达克惊疑地看了尤潘基一眼，“这么猛的技能，怎么会全族窝在深山老林里？早该入主达拉斯了吧？说实话，单挑，你有胜算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或许，只有很少的部落成员会这招吧？” 　　伊莎贝拉大声道：“别想了，罗伊斯还被蜘蛛丝缠着呢！” 　　两人如梦初醒，赶紧从出口攀下去救罗伊斯。蜘蛛首领一死，其余蜘蛛纷纷逃散，只留下一地断肢残骸。老山魈杀得兴起，专逮大个蜘蛛下手，连撕带咬，手下没有一合之敌。等罗伊斯狼狈地爬起来，老山魈已经拔剑四顾无敌手了。 　　罗伊斯一只手被蜘蛛咬了，从指头尖到肩膀麻嗖嗖动弹不得。伊莎贝拉赶紧给他释放了净化，毒虽然驱除干净，但麻痹的感觉只能等自然恢复。 　　老山魈爬回洞穴，片刻之后，又变回了巴拉克：“好了，野兽们，银色猎场已经清理干净了，附近不会再有蜘蛛，继续前进吧。” 　　达克嘿嘿笑着凑过来：“老山魈，这一手可真厉害，教教我行么？” 　　巴拉克笑道：“算了吧，你不是那块料。这个技能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使——既要保持愤怒，还要保持理智；既要熟悉人类的身体，又要熟悉野兽的身体，你还是老老实实玩好你的锤子吧。” 　　说罢，他又道：“今天这事情有古怪，蜘蛛群怎么这么脆弱？配合也差得一塌糊涂，稍微抵抗一下就崩溃了。蜘蛛女皇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抵抗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达克道：“如果把那个什么蜘蛛女皇干掉，是不是这些蜘蛛就都跑了？” 　　“会在某处产生新的蜘蛛女皇，不过那至少也得半年以后。野兽们，蜘蛛是受蜘蛛女皇控制的，如果蜘蛛女皇的力量被削弱，蜘蛛的战斗力也会下降。” 　　“蜘蛛女皇的力量被削弱？” 　　“按照我们部落的传说，蜘蛛女皇是月神的忠实手下、得力干将，但是在月神和太阳神的决战中她畏惧退缩了，因此既不容于太阳神，又被月神憎恶，剥夺了大部分神力。她失去了永生不死之躯，每隔十年左右，就会产生新的蜘蛛女皇。老女皇衰弱，新女皇还没有成熟，新老交替之际是蜘蛛群最衰弱的时候。我们亚诺马强大的时候，还曾经借助这个机会拓展过领土，但是蜘蛛女皇一成长起来，我们就只能再次退后。” 　　达克跃跃欲试：“听起来像个机会，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蜘蛛的威胁。” 　　“但也可能是蜘蛛女皇故意布下的陷阱。我们是继续往深处走，还是从这里开始绕路？” 　　左边一条路，银光闪闪，那是蜘蛛猎场的出口，幽长阴暗的通道不知延伸向何处，一地死去的蜘蛛残骸在无声地提醒着刚才惨烈的战斗。 　　右边一条路，蛛网在变薄，或许再走一小段，就能看到正常的森林——但是要绕远。 　　盘算半晌，达克一咬牙：“走，我们去会会她！”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215.第六十八章 洞穴深处] 　　巴拉克沉吟道：“这些东西好像是特诺蒂兰的守卫者。因为蜘蛛女皇的领地和这里紧连着，这里没有蜘蛛，蜘蛛那里也没有苔藓武士。看来他们被施了法术，只能在特诺蒂兰活动。” 　　尤潘基问：“那又是谁制造了它们？” 　　达克道：“不知道，但这个家伙一定对铁列克里树非常熟悉，不但能精细加工，还能把它作为小型化的储能工具！要想查清楚，必须继续深入，老山魈，你可千万小心，随时给大家吹风啊。” 　　“放心吧，不过……你们看！” 　　在众人四周，一块块苔藓在迅速隆起、膨胀，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顶着它们。 　　伊莎贝拉哆嗦道：“不、不会是所有苔藓都能变成、变成那个……” 　　隆起的苔藓聚拢成团，每个苔藓团中都有一小粒闪动着妖艳红光的铁列克里树残片，苔藓团开始迅速分化出四肢。 　　众人一边戒备，一边后退，达克叫道：“老山魈！能冰封它们么？” 　　“太多了！魔能不够！我这是图腾柱，不是九头蛇海德拉的脑袋！” 　　“那怎么办？” 　　“跑！” 　　众人齐齐地发一声喊，拔腿狂奔，身后的苔藓不紧不慢跟着。 　　伊莎贝拉加速术连甩，每人丢上一个，众人顿觉身轻如燕，眨眼间就把苔藓武士扔下一大截，伊莎贝拉兴奋道：“它们慢！” 　　话音刚落，前面密密麻麻站起五六十名苔藓武士，形成三层厚实的苔藓之墙，挡住去路。 　　伊莎贝拉差点哭出来：“欺负人！” 　　达克大吼：“拼了！全体近战，上鬼火面具！伊莎贝拉加持，老山魈，吹风！” 　　图腾柱落地，劲风从背后吹起！ 　　达克等人的使魔迅速变为鬼火面具，将整个面部牢牢包裹，不管苔藓粉尘会不会侵蚀身体，先把呼吸道保护起来再说。 　　达克举起狱眼晨星，尤潘基拔出阔剑，罗伊斯抽出风灵刀，三人顺风而行，又得到了牧师的“天使祝福”加成，冲击力倍增！直扑苔藓墙！ 　　轰隆一声巨响，三层苔藓武士组成的人墙挡不住三人的冲击，破墙而出。 　　达克的狱眼晨星杀伤最为凶悍，粉碎打击造成了巨大震波伤害，被直接命中的当场秒杀，被震**及的近者碎远者飞，捎带着他身后的尤潘基和罗伊斯也不得不略微放慢速度，以免被波及。 　　两人回头一阵砍杀，把冲开的破口又扩大了些许，伊莎贝拉和巴拉克还在后面，得接应他们。抬头一看，后面两人已经冲了出来。 　　巴拉克挥舞图腾柱，玩起了近战，别看年纪一把，手脚却利索。图腾柱左扫右劈，刚刚勉力站起、试图维持阵型的苔藓武士又被击倒击飞。伊莎贝拉的祝福和恢复系法术一个劲儿的朝他身上猛刷。 　　看看已经冲了出来，伊莎贝拉抬手一个“群体净化”，把众人身上的绿色苔藓斑点全部清除。但苔藓武士依然在后面穷追不舍。 　　“怎么办？” 　　巴拉克大叫：“去蜘蛛巢穴！它们没法去那里！” 　　众人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一路且战且走，向蜘蛛巢穴撤退。不多时，看到了蜘蛛丛林的边界。 　　来的时候，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花花蜘蛛丝觉得眼晕，现在却觉得这些蜘蛛丝如此可爱！ 　　然而，当他们正要欢呼出声的时候，却发现，前方空地上，一群苔藓武士正刀剑齐下，在砍杀一只巨蜘蛛！ 　　那巨蜘蛛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瞬间被乱刀分尸，然后苔藓武士纷纷趴下去，用胸腔内的铁列克里树残片去吸收流了一地的蜘蛛尸液。 　　这可让众人吃惊不小，尤潘基惊道：“难道，苔藓武士能自由活动了？他们这是……在屠杀没有还手之力的蜘蛛？” 　　尤潘基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正中他肩膀，他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惨叫。但他不愧是精锐剑齿虎武士，身子摇了摇，一把抓住箭尾，吭哧一下把箭头硬拽了出来。伊莎贝拉赶紧给他治疗。 　　弓弦一响，罗伊斯的目光立即锁定了头顶浓密的树冠，抬手一铳，一名藏在树冠内的苔藓射手被打成了一团绿色烟雾，大喊：“这里也被包围了！” 　　正在这时，树叶树冠一阵哗哗大响，刚才那只溜走的猴子又钻了回来，吱吱乱叫着跳来跳去，屁股上插着两支箭，朝众人手舞足蹈，两只爪子指着地面又叫又跳。 　　旁边两名苔藓武士扑过来，猴子十分灵活，左一脚右一脚将苔藓武士蹬翻，继续乱叫乱跳。 　　巴拉克大叫：“它在叫我们过去！过去！” 　　众人抖擞精神，接连干掉几名苔藓武士，冲了过去。等他们看清地上的东西，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开口向上的蜘蛛洞穴，洞口能容两人通过，细滑的蜘蛛丝铺满洞壁，一路延伸下去，深不见底。洞口的蛛丝封盖已经被猴子撕碎了。 　　伊莎贝拉惊慌失措：“要跳下去吗？好可怕！” 　　四面的苔藓武士迅速聚拢过来！ 　　尤潘基叫道：“没时间了，我来！” 　　达克一把拉住他：“我比你壮，我先来！”说着，把狱眼晨星横在身前，纵身跳了下去！ 　　洞壁是个巨大的斜面，达克双脚一并，唰唰地直滑下去，在他背后，尤潘基等人紧跟着也滑了下来。 　　下滑速度很快，蜘蛛丝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新鲜粘液，十分润滑，达克发觉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样不行，如果洞穴突然到头，会粉身碎骨的！他大叫：“顶墙，顶墙，减速，减速！”说着，他小心地分开双腿，把脚跟向下探，试图增加摩擦力。 　　这一招果然管用，下滑速度明显减缓了，后面的尤潘基他们明显听到了他的话，纷纷如法炮制，队伍整体下滑速度渐渐慢下来。 　　幽深的洞穴管道曲曲折折，一路向下，几乎看不到头，达克眼睁睁看着，有几条曲折的管道开口在头顶的掠过，那一定可以回到地面。 　　不能再向下了，往下溜容易，往上爬可要了命了，先停下，再找根管子爬上去。达克抬头大叫：“我要停下，你们小心点！” 　　在密闭管道里，说话声音如同雷鸣，后面人都听清楚了，纷纷大喊起来，表示明白。 　　达克举起狱眼晨星，把锤头试着缓缓探进蜘蛛丝里，速度越发减缓，达克猛地把锤头朝下一插，巨大的冲力扯得肩膀生疼，他都怀疑肩膀是不是脱臼了，赶紧双手抓住锤柄，成功的停住了！ 　　抬头看，一双大脚轰隆隆踩下，尤潘基溜了下来！ 　　达克猛地绷紧了全身肌肉，要是给踩下去，那可太冤了！ 　　[216.第六十七章 碰不得的苔藓武士] 　　众人往前走了半个小时，地上出现了蒙蒙的深绿色，那是蛛丝下的苔藓。原本单调阴森的银灰色世界变成银灰与墨绿交织纠缠的色彩。 　　蛛丝渐渐变薄，脚下开始发滑发硬，周围出现不少四四方方的凹坑，看起来像倒塌房屋残余的地基。 　　达克道：“我记得霍尔阿迪森酋长说过这城市有‘苔藓之城’的称呼，看来确实如此。整座城市都被苔藓掩盖了。” 　　罗伊斯眼尖，指着前方一座巨大的苔藓柱道：“你们看，那似乎是座倒塌的纪念碑。” 　　“叫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地上倒的那一块准是碑的上半部分。我们去看看。” 　　众人走上前去，尤潘基用阔剑刮掉碑底座的一层苔藓，露出古萨奎尔文书写的碑文，每个文字都有脑袋大小。 　　尤潘基低声念出文字：“欢迎来到光荣与荣耀之城特诺蒂兰，愿太阳神与月神的光辉永远照耀此地。”读到这里他惊奇地转过头来，“怎么回事，太阳神和月神不是死对头么？怎么是这座城市共同信奉的神灵？” 　　达克他们是多兰德人，对此一无所知，只好望向巴拉克。 　　巴拉克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伊莎贝拉大胆猜测道：“或许日月之战是在城市建立后？” 　　尤潘基一口否定：“不可能，这里不是罪恶与不洁之地么？长老和祭司们一定撒了谎。” 　　达克道：“可是你们的传说和亚诺马、神堡两个部落的传说很接近，难道三支势力都撒了谎？撒这种谎有什么意义呢？” 　　伊莎贝拉脑洞大开：“难道你们三个部落原本是一家？” 　　尤潘基和巴拉克同时道：“绝不可能！” 　　他们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吱哇乱吼，紧接着，被苔藓覆盖的断壁残垣之间，一只体型硕大的猴子连滚带爬地狂奔过来，苔藓湿滑，它跑两步溜一下，十分滑稽。 　　尤潘基一眼就认住了这家伙：“又是这只猴子，非揍它一顿不可！” 　　达克连忙道：“别急，它不是冲咱们来的，好像后边有什么东西在追它！“果然，大猴子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远远地就朝他们吱吱乱叫，跑得近了，还高举两只爪子一阵乱舞，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一队身披绿甲的武士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众人顿时大惊，特诺蒂兰早就成了一座空城、死城，怎么可能冒出这么一队武士来？定睛一看，那些武士披着的盔甲外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苔藓。 　　眼力最好的罗伊斯惊道：“这些家伙没有脸，全是苔藓！” 　　达克大惊：“什么？” 　　“他们不是人，是一堆穿了铠甲的苔藓！” 　　“巴拉克，这是怎么回事？” 　　老萨满十分狼狈：“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那只猴子呢？” 　　众人一回头，猴子早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 　　“苔藓武士朝我们过来了！怎么办！” 　　达克咬牙：“好名字，但肯定不是来欢迎我们的，揍他！” 　　说着，达克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尤潘基紧随其后。 　　一名苔藓武士高举黑曜石战斧扑过来，达克看准斧子下劈势头，双手举起狱眼晨星一架，当的一声大响，苔藓武士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踉跄了两步，达克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 　　“细胳膊细腿跟老子刚正面，找死！” 　　首先从格挡造成的硬直状态中恢复过来的达克猛挥战锤，咔嚓一声，战斧斧杆一折两段，沉重的战锤威力不减，一锤把那顶丑陋的绿色扁平盔打得粉碎！ 　　绿色的苔藓粉末四下弥散，苔藓武士的脑袋被一锤打成了飞灰，这是真正的“轰杀至渣”。 　　达克一击得手，狂喜道：“这些家伙是脆皮！”说罢，挥舞战锤，扑向下一个目标。 　　这次他挑选的是侧翼一名使长矛的家伙，木杆尖端绑着黑曜石枪刃，它出手速度很慢，慢吞吞一枪刺来，被达克侧身闪开，一把拽住枪杆。它往回一抽，枪杆纹丝不动，达克右手锤猛击，这名苔藓武士也化作一堆粉末。 　　“力量差，速度差，没有什么可……咳咳咳，怕嘛！咳咳……” 　　尤潘基发现达克状态有些不对，连忙叫道：“达克，小心，别冲太快！” 　　绿色的尘埃四下弥散，这些粉末似乎非常轻，落地十分缓慢。 　　达克大声道：“我没……咳咳……事！” 　　“不对，不对，绿烟有毒，快撤，快撤！” 　　说话间，过度前突的达克已经被数杆黑曜石长矛封住去路，在六七杆长矛整齐地攒刺下，达克无奈地挥舞战锤拨打长矛，且战且退，动作越来越慢。 　　尤潘基周围也围了五六名苔藓武士，他知道对方一旦受攻击就会变成毒烟，不敢贸然进攻，仗着身法灵活，一把阔剑左挑右拨，向被困的达克靠拢。他大吼道：“帮忙，帮忙！” 　　伊莎贝拉急道：“够不着你们——罗伊斯，快帮他们啊！” 　　“不行，绿烟太浓，看不清，会误伤他们的！” 　　巴拉克猛地插下图腾柱，图腾柱上第二颗绿色木雕头颅双眼亮起，狂风吹起，把绿烟扫得无影无踪。 　　尤潘基猛一弯腰，扛起达克，拔腿就跑；罗伊斯的雷光刺也响了起来，被击杀的苔藓武士化作绿烟，马上被劲风卷走，无法再形成威胁。剩余的在狂风的吹打之下，化作一堆堆苔藓，再无声息。 　　跑到众人身边，尤潘基把达克放下，大叫：“他中毒了，谁会驱毒，谁会驱毒？” 　　图腾柱光芒闪亮，达克剧烈地咳嗽迅速减缓；伊莎贝拉又使用了净化，达克的呼吸开始顺畅，他艰难地翻身，手撑地面，摇摇晃晃站起来。 　　伊莎贝拉急切地问：“你怎么样？” 　　“没、没事，被这怪东西呛了一下，毒性不强，放心，尤潘基呢？给他净化没有？” 　　“净化过了。” 　　罗伊斯道：“这可麻烦了，苔藓武士战斗力虽然不强，但死的时候会放毒烟，根本碰不得嘛！” 　　达克艰难道：“多亏老山魈会吹风，不过，刚才要是在屋子里，我和尤潘基就死定了。” 　　众人心头一紧，如果在密闭空间里遇到这种家伙，怎么对付？ 　　伊莎贝拉道：“用冰系法术冻结它们！” 　　“法力消耗怎么办？再说，看这些家伙的数量，相当多啊。” 　　“嗯，这个嘛……” 　　尤潘基用剑尖挑着指甲盖大小一点红色的东西，送到众人面前：“你们看这是什么。” 　　罗伊斯道：“这不是铁列克里树的碎片么？” 　　“对，每个苔藓武士肚子里都有这么一块小东西。只要这小东西被挖掉，苔藓武士马上就崩解了，不会爆成毒烟。” 　　达克凑近观看了一番：“鲜红色？充足的魔能供应？老山魈，按你的故事，这座城荒了得有好几千年了吧？这些玩意儿居然还有魔能？” 　　[217.第六十六章 古城秘史] 　　达克拍拍自己的使魔胸甲，使魔重新变回球状，射出蓝色的投影光幕来。 　　“你们看，这是乔治在神堡时记录的没活过来的铁列克里树。” 　　罗伊斯奇道：“你的使魔也会这手？” 　　达克笑道：“所有使魔都会，你怎么没试试呢？” 　　“你这小子，还真是自学成才啊。” 　　“在神堡时跟乔治和莱莉学的，比背《百物法志》简单多了——别打岔，旁边这三样是刚才这家伙的爪子尖、脊骨和一截碎了的胳膊。虽然形态不一样，位置不一样，但是把它们放大看看就会发现……” 　　说着，达克把图像中的三块尸体残片分别放大：“这三样都是由一小团一小团又黏又结实的软胶粘合起来的。再看铁列克里树，对比一下，有什么发现？”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巴拉克目瞪口呆：“吸血树的构造，和它竟然一样？都是小团软胶组成的？” 　　达克关掉投影道：“没错。这就是活过来的铁列克里树。乔治说的对，这些小团软胶，都是活物，我们在河里发现的、在河边树林里发现的那些，都是活物，它们一直在装死骗我们哪！”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噤。伊莎贝拉急忙道：“那怎么办，我们赶快回去报信吧！乔治他们会有危险的！” 　　巴拉克反对：“来不及。既然你们的朋友发现得比我们早得多，那他也一定有应对的办法，两位酋长也不是菜鸟，相信他们吧。我们现在是绕到敌人背后的尖刀，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他猛地做了个下劈的手势，“把这些家伙干掉！” 　　达克点头：“说得好。我们决不能回去，要找出背后的元凶，看看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尤潘基问道：“难道不是蜘蛛女皇吗？” 　　不等达克回答，罗伊斯解释道：“如果是蜘蛛女皇，只可能制造出强力的蜘蛛，就像刚才老山魈说的，用半人半蜘蛛的形态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更不可能用铁列克里树来作为制作材料。” 　　“那会是谁呢？” 　　伊莎贝拉道：“铁列克里树坚韧无比，又有很强的吸收魔能和生命力的能力，要加工它很困难，更何况把它变成这种形态呢！这个家伙一定有相当强大的法力和生命力——达克，你又去干什么了？” 　　达克正跑到一旁，盯着一个足有四米多高的巨大长方形茧出神：“我在想，有什么玩意儿长成这个模样！明显不是活物嘛。老山魈，烧了它！” 　　火焰扫过，蛛丝被烧成灰，纷纷落下，露出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是许多弯弯曲曲的蛇形文字。 　　尤潘基和巴拉克同时爆发出惊呼！ 　　“特诺蒂兰！古城特诺蒂兰！” 　　“天哪，我们到了，这被蜘蛛网覆盖的沼泽，用蜘蛛茧围成的猎场，就是当年的古城特诺蒂兰！月神之城！邪恶之城！” 　　伊莎贝拉对神特别敏感，一下子听到跟神扯上关系，立马哆嗦了一下：“什、什么神？什么邪恶之城？” 　　巴拉克给众人讲起了古国特诺蒂兰的故事。 　　上古时期，世界是一片混沌，后来混沌中渐渐化育出创世神欧德特伊尔，欧德特伊尔制造出大地母神亚特丽之后陷入永眠，世界在永夜中一起入睡。 　　后来，大地母神亚特丽生下了她的女儿，月神柯约莎。她是暗夜的执掌者，万物的所有者，居住在月之圣城特诺蒂兰。 　　有一天，大地母神在创世神神殿中祈祷时，意外发现了一片从天而降的美丽羽毛，她欣喜地将羽毛放进怀中。不料，此后她竟然有了身孕。女儿柯约莎知道母亲怀有身孕后非常生气，认为母亲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尽管亚特丽一再解释，但柯约莎始终不相信羽毛的神奇力量。最后，柯约莎动了杀机，她命令手下干将、蜘蛛女皇特朗玛用下毒的方法杀害自己的母亲。但特朗玛担心阴谋败露，一再拖延搪塞。 　　愤怒的柯约莎决定亲自动手，她利用母亲临产虚弱的时机砍断了母亲的脚和手，就在大地母神命悬一线的时刻，太阳神特南辛呱呱落地，他与柯约莎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柯约莎众多仆从抵挡不住太阳的光芒和火焰，纷纷败下阵来，蜘蛛女皇特朗玛也又一次退缩，逃离了战场。 　　最后，特南辛用火蛇杀死了柯约莎。为了报母亲被砍断四肢的仇恨，将柯约莎肢解，分别埋藏于特诺蒂兰城地下，只留下一颗眼珠抛向天上；并将特诺蒂兰定为不洁与邪恶之城。特南辛还剥夺了蜘蛛女皇的大部分生命力，责令她看管柯约莎的尸体。 　　从此，太阳神成为所有人的神，为人们慷慨地撒下光和热，他帮助作物生长，分给人们勇气，让这片土地成为永恒的乐土。 　　听完这一段，尤潘基也道：“阿特拉斯也有这样的传说，不过没有这么细致，只说日月之战后太阳神埋葬了月神，只留下一只眼睛照耀夜晚，别的没有详细说。特别是没有肢解月神那一段。” 　　罗伊斯道：“我记得在神堡的时候，霍尔阿迪森酋长说过，特诺蒂兰地下封印着一个喜欢在夜间行动的、千爪千口的红发恶魔，难道这个就是月神？” 　　巴拉克道：“传说毕竟是传说，这城市肯定是人类造的。但是最早住在这里的是谁就不知道了。蜘蛛女皇确实存在，但至于封印、怪物什么的，没见过，不好多说。” 　　达克道：“我怀疑所谓的月神其实是一种奇特的史诗生物，它制造了铁列克里树来给自己吸收魔能和生命力。但是，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第一个倒霉的，应该是居于此地的蜘蛛女皇，而不是亚诺马和神堡。” 　　罗伊斯若有所思：“有道理，但是，这么一来，蜘蛛女皇和这个所谓月神之间的关系就很值得怀疑了。下级与上级、看守与囚徒？刚才那个奇特的怪物又是怎么回事？” 　　达克道：“现在线索太少，看来，必须进一步深入调查，各位，说不定，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前面等我们，老山魈，最后一个问题。” 　　巴拉克对这年轻人灵活的头脑十分赞赏，听他发问，赶紧道：“你说。” 　　“你说……这特诺蒂兰既然是邪神的居所和囚牢，又这么多年没人到过，那么……” 　　达克沉吟着，皱起眉头，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周围人都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发表意见。 　　达克点点头，似乎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那么，里面有没有什么没人要的神器？” 　　“呸！” 　　[218.第六十九章 蜘蛛的美食] 　　尤潘基的反应速度不慢，他知道在最下面的达克要承受四个人下落的冲击力，他把阔剑插在墙里滑下来，所以速度不算太快，冲击力比较小。达克赶紧用力握住锤柄，用肩膀硬接了这一下，成功把他截住。 　　一停下尤潘基就大喊：“后面是罗——” 　　“伊斯”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巨大的冲击力第二次传来，达克抖了一下，又顶住了。 　　接着是伊莎贝拉和巴拉克，他们两个体重较轻，再加上达克头顶的尤潘基和罗伊斯也使上劲了，达克觉得轻松不少。 　　五个人都下来了，达克轻呼一口气，四个人的分量，够足的，好在大家都没事。他拔出锤子，抬头道：“都下来了！没事吧？” 　　巴拉克大吼：“不不不不，后面还有——” 　　话音未落，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背后，两只毛茸茸的大脚丫子轰隆踩在他背上！ 　　这混蛋太重，而且滑下来根本没减速！老萨满顿时觉得像被大象踩了一脚，身子向下猛地一坠！ 　　整个队伍跟着被压得向下一滑！ 　　最下面的达克一声惨叫，坠入深渊！ 　　在滑下去的最后一刻，他隐约看到，队伍最末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猴子。 　　“该死的猴子！啊啊啊！” 　　猝不及防之下，达克是头朝下滑下去的，好在下面这一段洞壁宽阔了许多，翻了两个跟头，重新调整回脚朝下的状态。 　　但情况并不乐观，达克惊讶地发现，虽然洞壁宽了，但坡度却大了许多，简直是在飞一样的往下坠！ 　　四周一丝光线也没有，只有飞速下坠的呜呜声！ 　　一片黑暗中，达克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就这样粉身碎骨吗？ 　　前方出现了一个微弱的亮点，亮点迅速变大，先是像杯口，接着像盘子，然后是桌面大小，闪动着青白色的荧光。 　　那些是什么？能发光的地底植物？该死，到底了！但是，这个速度…… 　　嗤嗤两声，从洞壁两侧一边喷来一张大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两条强韧的蜘蛛丝挂在蛛网上，达克像被拴在一根拽长又突然松手的牛筋上，上下蹦跳了几次，悬在半空。 　　这一刻，达克真是无比感谢这些无处不在的蜘蛛，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这不是变成蜘蛛的美食了么！ 　　困住他的蛛网虽然非常柔软，却十分坚韧，怎么扯都扯不断。达克挣扎了一番，只好作罢。他低头朝下看，脚下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知名植物，散发着磷磷荧光，无数淡黄色的蜘蛛在其中穿行，把一些植物咬断衔走。 　　“有意思，蜘蛛在收割？” 　　话音刚落，蛛网动起来，被扯着向另一侧的洞壁贴近，那里面有一只长相极其凶恶丑陋的黑底蓝纹巨蜘蛛，达克正一步步靠近它巨大的口器。 　　“嘿嘿嘿，你一定不知道老子的胳膊还能动，等老子过去，一锤把你揍成浆糊！” 　　巨蜘蛛麻利地把蛛网拖过去，发现里面是一只巨大的无毛猿，八只眼睛盯了半天，伸进一只肢脚戳戳达克肚皮，掉头走了。 　　达克大声道：“怎么，嫌我肉老？那咱商量商量，放我上去！我给你找好吃的，真正的猴子！” 　　巨蜘蛛显然听不懂多兰德语，自顾走开，过了一会，又回来了，背后跟着一只体型小些、毛稀腿软的黄底白斑老蜘蛛。 　　十六只大小眼一起盯着达克，老蜘蛛同样伸进肢脚戳戳达克肚皮，楞了半天，同样掉头离开。 　　“喂喂喂，我不好吃，真的，扔了吧！” 　　蛛网又一次动起来，被拖拽着前进，无数小蜘蛛爬到蛛网上，争相吐丝，很快就把包裹他的网变成了一只银亮的罩子。只在罩子头部留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换气孔。有只小蜘蛛探头看了看，还很贴心地丢了颗能发荧光的草下来，免了黑暗之苦，让达克哭笑不得。 　　“包在茧里，这是要拖去给小蜘蛛当食物吧？直接干掉我拖去不好么，还要留下气孔？明白了，一定是怕我死了不新鲜。你们考虑可真周全哪——哎哟！” 　　达克的小腿突然一疼，低头一看，一只拳头大小的小蜘蛛正匆匆逃走，小腿肚上有两个小血洞，显然是被咬了。他想上去一脚踩死它，但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糟了，被麻痹了。这下完蛋了。出血了啊，怎么只疼一下就不疼了呢？嗯，麻痹毒素起作用了。接下来就是一拥而上吧？不不不，既然要留着我当小蜘蛛的食物，就不会随随便便弄死我，一定是怕我逃走——这么深的地洞，还怕我能逃出去么，果然蜘蛛就是蜘蛛。” 　　坏了，脑袋也不灵光了，一定是麻痹毒素的错！另外，这毒素里有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会觉得身上莫名其妙的——爽？这种莫名其妙的愉悦感是怎么回事？身体好像变轻了？ 　　头顶换气孔被扩大，六七只白色红纹蜘蛛迅速爬进来，围着达克叮咬。 　　这一次，他惊奇地发现，这些蜘蛛不是在“吸”，而是在“吐”！ 　　一种清凉的感觉顺着被叮咬的位置四处流动，奇怪的是，饥肠辘辘的感觉居然消失了！ 　　“这么神？这种蜘蛛难道是发酵过的白面包变成的吧？要不，偷偷抓回几只养起来？” 　　蜘蛛给达克喂食完毕，迅速爬走，周围一片寂静。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又是像刚才一样，小蜘蛛进来麻痹他一次。大约四个小时后，白面包蜘蛛再次出现，达克又不饿了。 　　当白面包蜘蛛第三次离开的时候，达克只觉得浑身轻松——当然，也可能是麻痹产生的错觉。 　　包裹他的茧被缓缓拖动，达克明白，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茧的下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达克惊奇地朝下方看去，下部的茧壳在迅速变薄。 　　嗤啦一声裂帛响，脆弱的茧壳担不动达克的分量，达克压碎了茧壳，从茧中漏了下去！ 　　咚的一声，达克面朝下摔进一堆如棉花般柔软的蛛丝中，丝毫没有受伤。 　　四下里一片黑暗，达克觉得自己的感官比平时要敏锐的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芬芳气味，说不上名字，他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肩膀！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9.第二十一章 寂静的森林（2）] 　　当惆怅的达克正在和乔治他们一起布置防御的时候，库鲁马正在接见自己的盟友，多那昆塔部落的酋长特诺佩兰。 　　“前一刻还拼命为父神而战的剑齿虎武士，怎么说叛变就叛变了？还有图兰索瓦部落的铁乌鸦，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位？我听说这次他们部落根本就没参加，这人第一次露面是你的手下带进场的。这里头是不是有好多事我不知道？库鲁马，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面对特诺佩兰的质问，库鲁马神色自若：“国家多难，总有些家伙要出来搞事。有几个多兰德人过来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这几年跟多兰德不打仗了，每天过来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我知道他们是谁？” 　　“那几个家伙号称是信仰黑暗神教的，他们用邪术控制了尤潘基。你没发现最后对决时两人很不对劲？” 　　“没看出来。不过能控制人的邪术倒有点意思，我们这里最好的萨满也只能是用草药让人昏昏沉沉神志不清，起不来床——就像现在躺在床上的特佐穆克大祭司，嗯，前大祭司。” 　　库鲁马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我警告你，特诺佩兰，作为阿特拉斯王国最大部落的酋长，说话要负责任。” 　　“我百分之百的负责任。那么你呢？擅长配置神药的库鲁马大祭司，嗯，现大祭司？” 　　库鲁马一下子变了脸色，一下子站起来：“这意味着你的态度发生变化了吗？” 　　“别紧张，”特诺佩兰慢悠悠道，“这事我也掺和在里头呢，从谁那里说出去也不会从我这里说出去的。我说这事的意思是提醒你，有些事做了就做了，但是不能破罐子破摔，什么事都做！” 　　库鲁马松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下来：“多兰德信仰光明神教，跟黑暗神教格格不入——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背井离乡跑到这儿来了。我们信奉的太阳神跟黑暗好像也不对付啊。这几个家伙一来就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尽快剿灭，迟早变成心腹大患。” 　　特诺佩兰道：“有些东西你不能光看表面，我可听说那几个家伙信的神不是什么恶神，不会随便降罪，更用不着隔三差五的弄上三千五千人献祭。” 　　库鲁马已经习惯了特诺佩兰自带的嘲讽功能，只当听不见：“可他们毕竟是搞出事来了，我好歹也是大祭司，教务上的事我还是能说了算的。我可不想再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黑暗神教来。” 　　“你要早这么说不就结了，绕那么一大圈！我对那个能控制人的邪术挺感兴趣，搞明白咱一人一半。” 　　“没问题，不过得先把人抓回来。” 　　“怎么，听你这口气，不大好抓？” 　　“毕竟尤潘基和他们在一起啊。父神留下的法力不多了。” 　　“你还知道不多啊？昨天晚上法术甩得那么猛，我还以为父神又降福了呢。” 　　库鲁马苦笑：“只能咬牙死撑了。听说神圣法杖用的胡桃木是在库洛巴特泽找到的？” 　　“算了吧，库洛巴特泽？去给海德拉送点心么？库鲁马，这事我帮不上忙，你自己想办法。” 　　库鲁马长叹一声：“我本来以为你手下兵强马壮，派几员干将去调查一番。如果法杖彻底失去了神力，就没法弹压宵小了。” 　　“你这老家伙，一天不从我这里榨点油水你浑身难受！这样吧，你派人去库洛巴特泽调查，抓人这边呢，我多出些人手，你看这样行么？” 　　“那就这么定了。” 　　俗话说长官动动嘴小兵跑断腿。当库鲁马运筹帷幄时，第一支搜索队已经沿着达克他们留下的脚印向林中展开追击。 　　杂兵甲道：“老大，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怎么，发现什么了？” 　　“没有，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连一只鸟、一条蛇都没有！” 　　杂兵乙叫道：“老大，这里的树刚砍过！” 　　兵队长过去一看，果然，一棵碗口粗细的树被砍倒了，在林中行军体力很重要，他们已经打了半夜，还要砍树开路，估计体力不会剩下多少了，说不定现在正在休息！ 　　“还有这边，这里的灌木是硬拔出来的！” 　　杂兵甲打量了几眼被拔出来的灌木，回头看看来时的路，道：“他们似乎是硬砍出一条路来的，基本上是条直线么。这样下去，黑曜石做的人也要累垮。” 　　兵队长放下心来，朝后面摆摆手，示意几个亲信过来，道：“我觉得咱们不能追得太急，尤潘基和那个铁乌鸦，你们谁能干得过？” 　　几名亲信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他们现在只想逃命，追得急了，老鼠还咬猫呢，到时候咱们弟兄不成了替死鬼？咱们不近不远地跟着，反正有他们开出来的现成路走，不着急，什么时候他们累趴下了，咱们上去捡便宜。” 　　有人大着胆子问：“他们……可是圣冠战争的英雄啊，哪有那么容易累趴下？” 　　兵队长笑道：“他们昨天可是拼了大半夜，又跑了这么远的路，还要在树林里开路前进，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他们一没干粮二没水，能撑几天？弟兄们，沉住气，慢慢跟！”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达克他们耳朵里，林中空地上，一座一米多高的小形通信塔正把侦察使魔传回来的影像投在光幕上。 　　“这可有点麻烦，”尤潘基道，“这些神庙武士虽然武技一般，但个个都是老兵油子，滑得很，轻易不会上当。” 　　罗伊斯道：“不怕聪明人，就怕笨蛋。他们这样慢吞吞地朝前拱，聚得又紧密，没法下手啊。要不然我们分兵？” 　　乔治断然拒绝：“绝对不行！我们地形不熟，一旦分开，想合起来可不容易！” 　　罗伊斯不以为然：“不是有队聊嘛。” 　　尤潘基道：“别小看了这丛林，如果遇到黑色死神，就算嘴巴再能讲，也没用了！” 　　“黑色死神？什么东西？” 　　“没人见过它的真容，但有人亲眼见过它杀人吃人的景象，黑色的瘟疫覆盖全身，皮肤、肌肉一层层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 　　乔治突然打了个响指：“我知道那东西，我父亲来阿特拉斯的时候，和它交过手。我想，我们有对付追兵的办法了。” 　　[220.第二十二章 黑色死神] 　　“队长，又一个弟兄被狼牙甲虫咬了，腿肿得跟桶一样！这已经是第十二个了。” 　　“忍着！他们只会更惨！他们顶得住，你顶不住？” 　　杂兵甲讪讪退后。 　　杂兵乙大声道：“队长，这里有东西，你来看！” 　　兵队长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杂兵乙指着地上的几个杯子说道：“看，杯子，金属的！他们一定是在这里休息过，见我们追过来就逃跑了。” 　　兵队长俯下身去捡起一只杯子仔细观察了一番，笑道：“这是要故意引我们上钩呢，如果真是慌乱逃跑，杯子不可能都聚在一起。再说……”他抽出黑曜石短剑，揪过一根粗藤，吭哧一剑砍断，清澈的液体立刻汩汩的流出来，他把断藤接到嘴边，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顿，擦擦嘴角道：“尤潘基不可能不懂这个。一边逃亡一边用杯子接，怎么可能有这份闲心？前边绝对有埋伏！” 　　杂兵丙一脸谄媚相：“老大英明！不过，这几个杯子……” 　　兵队长一阵无语，无奈地摆摆手：“算你们的了！” 　　杂兵甲乙丙一阵欢呼，冲上去争抢起杯子，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队长，我有事向您汇报。”杂兵丁没有参加争抢，一脸正气。 　　“哦？说。” 　　“您看这是什么。” 　　兵队长接过巴掌大小的四方粗麻布袋，捏一捏道：“里面好像是粉末？” 　　“对，这是它漏出来的。”杂兵丁把沾在左手手指上的白色粉末举到兵队长面前，“这是驱虫药。” 　　兵队长精神一振：“管用吗？” 　　“我盯了一会儿，发现它附近什么虫子也没有。怀疑这很可能是多兰德人用的驱虫药。这里还有两包用过的。” 　　说着杂兵丁举起右手，指间夹着两三个类似的布袋：“这都是掉在附近的。” 　　兵队长沉吟了片刻道：“还是有古怪，为什么多兰德人的药这么管用呢？” 　　“或许是我们这边的虫子不喜欢这种味道吧。误打误撞，让他们蒙对了。我们可以涂上这种药粉去追击。” 　　“现在不是时候。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受不了了，我们再涂上药粉追击。弟兄们，休息。” 　　当追击者踌躇满志的养精蓄锐时，他们追寻的猎物正躲藏在不远处的灌木里，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罗伊斯，罗伊斯，听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听到了，伊莎贝拉。敌人在休息、喝水。” 　　乔治的声音传来：“他们有没有换路？” 　　“没有，他们没改变任何路线，直接走我们开出来的路。” 　　“很好，莱莉正在操纵侦察蜂，再过五分钟，我们就能有附近的完整的地形图。他们发现诱饵了吗？” 　　“发现了，水杯和药粉都发现了。现在，他们找了两个人在测试药粉的效果……估计我们会多20分钟时间。” 　　“非常好，你千万小心。” 　　“明白。达克，你那边怎么样？” 　　达克道：“我已经看到黑色死神的巢穴了。哇，好大！” 　　罗伊斯头皮一紧：“你单独前突了？” 　　“没有没有，离得不远，尤潘基和乔治的推断是正确的，黑色死神夜间睡觉，白天行动。我们刚才休息的位置，那片有水有草的平地是它们的猎场。真是太危险了，如果我们进来的时间不是晚上而是白天，弄不好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巨型黑色蚂蚁。” 　　“蚂蚁？有多巨大？” 　　“大拇指那么大。” 　　罗伊斯嗤之以鼻：“开玩笑吧？一脚死一片的货，还说什么死神？” 　　“这么大个头的家伙，不用多了，五百只，你踩踩试试。吃你就跟嗑瓜子似的。” 　　“我又干又瘦，还是你这肥牛有嚼头。” 　　达克哈哈一笑，继续道：“八米高五米宽的蚂蚁塔，你猜能藏多少只蚂蚁？” 　　乔治道：“这种松软的土地担不动这么重的蚁塔，根据高度来推算，下面的地基和支撑部至少得六到八米。十四米的蚁塔，谁想挑战一下？” 　　伊西丝举手：“我。禁咒。” 　　达克：“活尸大炮！” 　　罗伊斯：“魔导攻城弩！“ 　　伊莎贝拉：“残酷天使丢爆炎弹！” 　　乔治无语。 　　尤潘基道：“你们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达克笑道：“知道它是什么，知道它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还紧张什么？我告诉你一个规律，只要乔治用这种教科书式口气说话，一准是憋出坏点子来了。” 　　“哦，那我也说一个，”尤潘基道，“看小溪的走向，不远处一定有河，挖条渠过来把蚂蚁窝灌了也行。” 　　“这么密的林子，怎么挖水渠？” 　　尤潘基指指达克手中的旋刃锯：“这么好使的家什，肯定不止这一种吧？估计挖条水渠也不是难事。” 　　乔治正色道：“我们要有爱心。怎么能毁了这些小生灵的家园呢？还要靠它们来抵挡追兵呢！” 　　“怎么办？蚂蚁可不是史莱姆，我们手上也没有信息素。” 　　“我们先集合起来再说，达克，我们去找你。你一定把蚂蚁窝盯紧了，天快亮了，一旦蚂蚁露头，赶紧告诉我！罗伊斯和尤潘基，你们去做好伪装。别让敌人发现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小路。” 　　众人依计分头行动。 　　片刻之后，众人在蚁塔东南方向的大树下集合。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各位，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跟这种蚂蚁交过手，当时特佐穆克大祭司也和他一起行动。” 　　尤潘基吃惊不小：“您的父亲来过我们这里？还认识大祭司？” 　　“当时我父亲游历来到这里，发现了这种蚂蚁，用了各种手段，总是不能斩草除根。这些小家伙有超强的抗药性，无论用什么花样，它们都能很快适应。所以杀虫药不如诱导剂。” 　　“诱导剂是什么？” 　　“一种特殊的药粉，引诱它们去该去的地方。” 　　尤潘基目瞪口呆：“难道，你让我找草药，不是为了配驱虫粉？” 　　“当然，那是为了引死神蚂蚁用的。真正的驱虫药粉是今天凌晨我让大家涂的那些。” 　　“那……那涂了引诱药粉的家伙——” 　　晨光中，一只足有拇指大小的黑甲巨蚁从蚁塔顶端露出头，高高地举起锋利的大颚，似乎在发号施令。 　　达克低声叫道：“出来了！” 　　紧接着，无数一模一样的黑甲巨蚁蜂拥而出，汇成一股股宽阔的溪流，沿着众人来时的路，浩浩荡荡杀去。 　　乔治微笑：“除非他们现在立刻转身逃出丛林，否则，他们的生命，只剩下十分钟了。” 　　尤潘基打了个哆嗦，问达克道：“你们多兰德人，都这么……嗯，凶悍吗？” 　　达克摇头：“这家伙不是多兰德人，是多兰德万中无一的变态！不过，我喜欢！咦？乔治，你干什么去？” 　　乔治起身，径直朝蚁塔走去，头也不回：“我去抓蚁后。” 　　[221.第二十四章 弥补] 　　乔治蹲下身子对达克道：“这种蚂蚁的蚁酸有很强的腐蚀性，那个位置离你的脊柱太近了，会破坏你的脊髓神经，不拿出来，就算运气好没有溃烂烂死，也会变成下半身不能动的废人——你能撑住吗？” 　　伊莎贝拉急切地道：“我可以用痊愈术……咦咦咦，那个血洞，那个血洞开始发黑了！” 　　“闪开！”乔治发火了，把伊莎贝拉吓了一哆嗦，扁扁嘴想哭，乔治一把抓住她肩膀，“本来不该如此，现在只能采取紧急措施，不想让他残废就按我说的做！” 　　伊莎贝拉颤抖着点头。 　　豆大的汗珠在达克头上滚落，他觉得那个血窟窿在一个劲的抽搐，疼得他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但还是艰难地道：“不怪她……我自己不小心……” 　　“闭嘴！” 　　乔治费力地抓起狱眼晨星，两手一抓锤柄一抓锤头，用锤杆压住达克的后颈：“达克，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留下一句。” 　　达克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居然还能咧开嘴怪模怪样地笑：“拉拉，对……不起……我，不怪你……各位，好运，发财啊。” 　　伊莎贝拉大哭起来，莱莉也呜咽不止，只有伊西丝很淡定，指着乔治道：“在憋坏主意。” 　　乔治使劲压住达克脖子，抬头对伊西丝道：“三级雷击术标准的电系魔能释放，打晕他！” 　　“脑子会电坏。” 　　“不会，他这锤子破魔。最多肌肉痉挛造成永久性面瘫。” 　　“那我做了。” 　　一道电光闪过，达克毫无疑问地被电晕过去。 　　乔治拍拍击了两下掌，地上冒起四个粘土傀儡，分别压住达克四肢，他还不放心，对尤潘基和罗伊斯道：“你们两个，给我把他的肩膀和腰按死了！记住，我说好之前，一动也不能动！动一动，他就是个残废！现在，按住他！” 　　两人赶忙死死地按住达克。 　　乔治取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个精致的小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排整整齐齐银光闪闪的小刀刺针之类的工具。他取出史莱姆工具球，一扯两半，戴在手上，威严地对伊莎贝拉道：“净化！三次！” 　　伊莎贝拉赶忙施展了三次净化，再看上去，乔治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他抓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对准达克脊背的血洞，一刀刺下去！ 　　乔治咬着牙，缓缓切割着达克背上的肌肤血肉，动手前，他的眉头还微微皱起，但从开始切割，他的表情就变得十分专注而自然，动作也变得迅速而流畅，仿佛正在处置一具生物实验材料。 　　伊莎贝拉擦去泪水，低声问莱莉：“要不要我给他加持天使赐福，让他动作更准确些？” 　　“千万别，炼金术师做实验时很忌讳这个，”莱莉紧张地盯着乔治的一举一动，快速回答伊莎贝拉的问题，“会造成动作前后不一致，不连贯。”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哥当初要是不多管闲事，就不会惹你生气了。也就不会连累我们钻林子了。一切都是从他开始的。” 　　“你说的不对。他如果对朋友见死不救，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他害得你多惨啊，”莱莉为她抱不平，“还不止一回呢！德雷克商会地下对抗活尸算一次，墓地碰上希克斯图一次，下水道斗史诗史莱姆一次，恶魔岛气得你跳海又一次，再连上这一次……哼，要是哪个男人敢这么对我，我早一脚把他踢飞了！” 　　伊莎贝拉柔声道：“如果没有他，这么多次，我早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他是救我呀——要恨就去恨那些耍阴谋诡计的坏家伙！” 　　莱莉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那你不生他的气啰？” 　　伊莎贝拉捏捏她的小鼻子：“我就是想气气他。” 　　“我说他这几天跟梦游似的，干什么都笨手笨脚。拉拉姐你放心吧，他好了以后，我和你一起收拾他！” 　　“行了吧，小机灵鬼，你不去给我告密我就谢谢光明神——啊不，黑暗神啦。” 　　“嘿嘿嘿嘿——”莱莉用小鼻子去蹭伊莎贝拉的耳朵，伊莎贝拉怕痒的闪躲。 　　老哥啊，莱莉暗暗叹息，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啦，你以后可千万千万别再犯这种错误啦！ 　　这时，乔治大喝一声：“成了！” 　　欢呼声顿时冲上了夜空。 　　一片欢腾中，没有人发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当达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用树枝和山藤编成的简易担架上，周围是唧唧的虫鸣和潺潺的水声。 　　罗伊斯和乔治一左一右躺在自己旁边，正在打鼾。两人的面容在通红篝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安详。篝火不远处，莱莉睡得正香。 　　伊莎贝拉惊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啊，拉拉，我……” 　　“你别动！伤口很深，乔治给你上了药，他说得过两天才能用痊愈术，这样新长出来的血肉才能和原来的协调起来。这两天你都不能动！” 　　“这下子给大伙添麻烦了。” 　　“都是一个小队的伙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伊莎贝拉停了一会，偏开头去，“以后，我一定把能加持的都给你加持上。” 　　红红的篝火把姑娘的脸蛋映得红扑扑的，达克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大脑暂时性缺氧，嘴巴不受控制了：“那个，其实，只要你好好的，不加持也行。” 　　伊莎贝拉完全把头偏开去了，不看他：“那，怎么算好好的？” 　　“别跟我一样背上冒个大窟窿就行。” 　　伊莎贝拉后脑勺冲着达克，看不见表情：“又在装傻卖呆。” 　　达克低声嘿嘿了几下，正色道：“我觉得，好好的就是想信什么神就信什么神，不用担心被绑上火刑柱；好好的就是能自由自在地看书写字，不用担心被莫名奇妙地抓起来；好好的就是有个自己的小窝，有疼自己的老婆孩子；好好的就是一家人手拉着手出门逛街，在小摊上买好吃的，吃多了拉肚子，拉得趴床上起不来，老婆虽然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埋怨，但是扫地擦桌子哄孩子这些该办的事一样都没落下。” 　　伊莎贝拉有些神往：“那样的日子，太遥远了吧，不过，好幸福——”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到话里的调侃，一张脸更红了：“坏蛋！贫嘴，讨厌！蚂蚁怎么没把你嘴巴咬了！” 　　[222.第二十六章 雷鸣之河的蛇蝇（1）] 　　雷鸣之河到了。 　　雷鸣之河是一条从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里穿过的咆哮河流，据尤潘基说，以前没人到过这里，更不知道这里有条大河。于是莱莉不客气地把命名权抓到自己手里。因为这条河水流湍急，冲击声震耳欲聋，所以莱莉把它叫做雷鸣之河。 　　罗伊斯的手指在淡蓝色光幕地图上滑动：“雷霆史莱姆的栖息地，按照特佐穆克给的地图，过了这条河正直向北就有一块。但是这条河流速太快了，小船过不去。” 　　伊莎贝拉道：“看起来附近不像有人的样子，会不会有土人部落？” 　　尤潘基摇头：“稍微开化些的要么加入阿特拉斯，要么加入百国联盟，这里的绝对是些野蛮疯狂的家伙。语言不通，风俗诡异，遇到还不如不遇到。” 　　达克手指着河套位置道：“这里，河水拐了两个弯，流速一定不快，离我们不远，能不能去这里看看？” 　　乔治赞道：“不错，那里水流一定比较平缓，但是，这种地方肯定有大量的未知生物或土人部落，我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铁蜻蜓怎么样？” 　　莱莉道：“只能看出大体地形，具体情况没法看，而且，河套那个地方已经出了它的最远监测范围。必须另起通信塔。” 　　达克摇头：“不妥，这里基本没法给使魔充能，靠自然恢复太慢了。你起了第一座通信塔，到现在使魔还没缓过劲儿来吧？前头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不能再占用使魔了。” 　　伊莎贝拉道：“既然河水流速很快，建一个小水坝来转化魔能，甚至做史莱姆反应堆也可以啊！” 　　罗伊斯毫不客气地否定了她：“它有两百多米宽！” 　　“呃……” 　　乔治道：“其实这里日照充足，用别的方法提取魔能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现在只是过客，再说这里缺人，没必要把这里变成基地。还是整备一下，准备去河套那里吧。” 　　众人在林中有穿行了一整天，阳光开始变得斑斑驳驳，树林越发茂密，低矮的灌木渐渐消失不见，高大的不知名树木一棵挨一棵，不时有不知名的蛇虫从地下钻出来，把众人吓一跳。好在它们没有把众人当做攻击目标，可能是以前没见过这种全身无毛的四脚猿猴，觉得不好惹吧？ 　　太阳开始偏西，四下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乔治停下脚步：“看来，我们得在这儿宿营了。” 　　尤潘基道：“这光线很正常，还要最起码两个小时才黑下来，现在扎营，太早了吧？” 　　“你不能用达拉斯的丛林来推断这里。我们对这里完全陌生，必须慎之又慎。大家集中，千万不要分散，所有人队聊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开启，任何人的视线中必须同时有两名队员——解手也是！” 　　众人齐声允诺。于是开始搭建帐篷，伐木生火。伊西丝在营地附近布设了六七个真视法阵，一旦有风吹草动会立即报警。 　　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的时候，众人钻进了帐篷，简单用过晚餐，纷纷躺下休息。达克、伊莎贝拉和伊西丝值班。 　　伊西丝盯着真视法阵看了一会，道：“西北角有一堆柴火灭了，可能是柴火太湿，这样烟障缺了个角。” 　　烟障是点燃半湿木柴腾起来的驱蚊屏障，这里蚊子足有核桃大小，咬上一口疙瘩肿得老大，晚上不打烟障是死路一条，至于烟熏倒不是问题，史莱姆改装的鬼火面具朝脸上一扣，身子底下冒烟也闻不到。 　　听说是西北角，达克有些惴惴，因为那堆柴火是他找的，他没往远处去，偷懒在附近的树上砍了些枝条，有不少是新枝，肯定容易灭。想到这里，他起身道：“我去点着。” 　　伊莎贝拉一把拉住他：“不行，三个人一起！” 　　“嗨，二三十步的距离，怕什么？” 　　伊西丝直视他的眼睛：“找死。” 　　“好吧好吧，一起。” 　　三人钻出帐篷，朝柴堆走去。 　　拜烟障所赐，耳边并没有听到蚊虫可恶的嗡嗡声，三人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掰下一些比较干燥的枝条。 　　走到柴堆位置，达克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实是柴火太湿，灭得早，于是替换了柴火，再次点燃，很快，熊熊的烟柱重新腾上了天空。 　　“看，什么东西也没有吧，所以胆子要大一些。”老江湖达克得意洋洋。 　　伊西丝指着他背后的大树：“树洞，有。” 　　达克回头沿着树干一路看上去，这棵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离地三米多高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树洞。洞口有一团白白的东西若隐若现。 　　“这么大个的树洞，里边是啥呢？” 　　伊莎贝拉道：“树洞里的，八成是虫子吧。” 　　达克摩拳擦掌：“我上去看看。” 　　伊莎贝拉一把拖住他：“伤口刚好，你又要不听话了！” 　　伊西丝指着白白的怪东西道：“它在往外爬。” 　　或许是达克他们点起的烟雾太呛，树洞里的居民受不了了，扭着笨拙的身子，一拱一拱往外爬。很快，小半截身子拱出来了。 　　“白胖身子，小尖脑袋，没有眼睛，挺可爱的嘛。”伊莎贝拉玩心大起，“别动它，看看它什么样子。” 　　圆滚滚肉呼呼的家伙继续朝外拱，身子有些肥胖，还在洞口卡了一下，但总算是艰难地挣扎出来了，尾巴尖刚刚离开洞口，身子一滑，咕咚摔下来，疼得它头尾乱摆拧了半天。 　　看着眼前这条一米多长的白胖胖大肉虫，达克笑道：“看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还真有点讨人喜，抓条回去做宠物一定有人开价，不知道这货吃什么。” 　　伊莎贝拉嘻嘻笑着：“不知道它长大了会不会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呢？” 　　伊西丝面无表情：“蛾。” 　　达克摇头：“不知这家伙能不能吃……” 　　一句话没说完，肉虫突然身子后缩，前半部变细，后半部变粗，看起来像是把前边半截的肉都挤到后边去一样。 　　“这个动作，在蓄力？危险！” 　　肉虫尖细的头部上下开裂，翻出两枚足有二十公分长锋利的獠牙！接着身子一弹，朝伊莎贝拉飞扑而来！ 　　[223.第二十七章 雷鸣之河的蛇蝇（2）] 　　危急时刻，达克飞身上前，狱眼晨星一记凶狠的上撩，正中肉虫下颚！ 　　这一击相当霸道，直接把肉虫两枚獠牙从下颚里打穿了出来，巨大的锤击力把虫子脑袋打得朝后倒拗过去，带着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虫子的抗击打力真是强悍，扭了两下，一低头朝落叶堆里钻。 　　这两三秒钟的时间给伊西丝腾出了施法机会，抬手一个“地岩突”，地下猛地腾起一根圆桌粗细的岩柱，嘭的把虫子打上半空，不少淡绿色的液体被从虫口中揍了出来。 　　伊西丝双手后撤，一个蓄力的“风切术”正在成形。 　　达克大叫：“抓活的！” 　　伊西丝手指急速搅动，呼啸的风元素盘旋而起，把正在下落的虫子第二次卷在半空，既不吹走，也掉不下来。 　　达克赞许地摸摸小女孩脑袋：“天才！” 　　小女孩不乐意了：“我不是小孩！” 　　这时，伊莎贝拉才惊魂稍定，长出一口气：“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凶啊？” 　　队聊里传来乔治的声音：“法力波动？怎么回事？” 　　达克立即答道：“搞定了，我们没事。树洞里爬出来的大肉虫子，一米多长，脸盆粗细，有两颗长牙，会咬人。抓住了。来看一下？” 　　“马上到。” 　　一会儿，全副武装的乔治等人一起来到事发地点，虫子还在半空中被风卷着孤独地跳着芭蕾。罗伊斯和尤潘基忍不住大笑。 　　乔治示意伊西丝放下虫子，小女孩很固执：“它咬人。” 　　“它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 　　达克摸摸小女孩脑袋：“放下吧。” 　　“我不是小孩！”伊西丝撅着嘴驱散风元素，虫子扑通摔下来，口中绿色液体汩汩流出，果然死了。 　　罗伊斯问乔治：“你怎么知道它挂了？” 　　不等乔治开口，达克先道：“虫子外皮很坚韧，狱眼晨星一锤都没打破，但里面却很软，刚才这个旋风法术转速太快，离心力把内脏和外皮从里头绞分家了，肯定死路一条。乔治，这是个什么东西？” 　　乔治围着虫子转了几圈，戴上史莱姆工具球改成的胶质手套，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抬头问达克：“哪儿发现的？” 　　达克一指不远处的大树：“上面，看到那个洞吗？” 　　乔治戴好鬼火面具，走到树下，一跃而起，在洞口探头进去观察了一番，把史莱姆工具球拉长，投进去，把一样什么东西粘了出来，然后跳下树，把那东西拿到众人面前：“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货色了。” 　　众人定睛一看，是一条不知什么动物的后腿，有三个脚趾，趾甲锋利如刀，分明是大型食肉动物的残骸。 　　莱莉惊道：“这家伙能捕食食肉动物吗？” 　　乔治道：“它是幼虫，这一定是成虫捕捉以后投放进巢穴来喂养它的。”说着，他走到虫尸旁边，把虫子尾端抬起来给众人看：“它是昆虫，环节身体，蠕动行进，而且，它没有排泄器官。” 　　众人面面相觑，尤潘基忍不住问道：“不排泄？只吃不拉？那不憋死它了？” 　　莱莉突然脸色苍白，达克想问，她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拼命摇手，分明不想说话。 　　乔治放下虫尾，走到虫子头部，剥开虫子嘴巴，把锋利的獠牙露出来，道：“这两个东西不是牙，没有咀嚼功能，只有挂靠作用，用来固定身体和食物的，叫口钩。根据这些特征，我断定，这家伙是一条蛆。” 　　众人一阵大哗，纷纷退开。莱莉差点呕出来。 　　乔治丢下虫尸，笑道：“怕什么？它生活在树洞里，又不是厕所里，树洞里我看了，挺干净的。而且，”他看看依旧是淡绿色的史莱姆工具球，“它没毒。” 　　罗伊斯上前一步道：“你说这东西是幼虫，那成虫什么样？” 　　“八成是巨型苍蝇一类的，想知道最好抓一条来孵化看看，能在树上筑巢，捕捉大型食肉动物，成虫一定相当强力。”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噤。 　　苍蝇可是成群结队的行动，一条幼虫已经如此凶悍，遇到大队的成虫，怎么对付？ 　　达克却道：“体型这么大，吃得东西一定不少，所以它们的种群数量一定不会很大；单独筑巢，一个巢里只有一条幼虫，说明它们不具备社会性。咱们没必要太害怕了。” 　　乔治点头：“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点，这里是全大陆最大的原始森林，对杂食性的苍蝇和蛆虫来说，可吃的东西太多太多。即使没有社会性也不能小看。” 　　伊莎贝拉道：“那怎么办？我们需要特大号的苍蝇拍！” 　　“必须交手一次，才能知道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弱点。不过在那之前，一些常用的方法可以试试。第一，衣服帐篷什么的，统统换成蓝色，苍蝇讨厌冷色。这个我和莱莉来做。达克、罗伊斯、尤潘基你们听好了，一旦遇到大个苍蝇，别逞强，想武力干掉的话，一左一右同时夹击，明白？” 　　“明白！” 　　达克道：“不明白，为什么必须一左一右同时夹击？” 　　“苍蝇的中枢神经反应速度很快，特别是对单方向反应尤其如此，不过，如果两个或两个以上方向同时遇到袭击，它的反应速度反而比人要慢，甚至无所适从。” 　　达克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还研究过苍蝇？” 　　“多少知道一点杂学。” 　　“连苍蝇发神经都研究，这已经不是杂学了吧？” 　　乔治有些狼狈：“是中枢神经！总之，别傻乎乎跑去跟苍蝇单挑就是了！真遇到大群苍蝇，神也救不了你们！伊西丝！” 　　“万一遇到突发状况，我们只能依靠你。法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在达拉斯城时，为了掩护达克和尤潘基逃脱，伊西丝越级使用高阶法术击破城门，导致法力大损，一路上只能靠边角余料时间断断续续地冥想，法力恢复很不乐观。 　　小女孩挺起胸脯：“五分之一！对付苍蝇还是没问题的！” 　　“做好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乔治恶狠狠道，“放火烧林！” 　　[224.第二十八章 雷鸣之河的蛇蝇（3）] 　　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好东西，继续向密林深处挺进。 　　阳光变得更加稀疏，光柱变成细细的光线，每个人身上像长了无数黄色的斑点，看起来十分诡异。脚下的落叶也越来越厚，在尤潘基的提醒下，众人戴上鬼火面具，以免落叶释放的瘴气伤人。一身蓝配上黄斑点，再加上双眼燃烧幽蓝火焰的鬼火面具，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众人一路走来，惊起了不少潜伏在落叶下的蛇虫和稀奇古怪的小兽，但大型的野兽一只也没有见到，众人特意加强了对头顶浓密树冠和树干的警戒，但一无所获，整整一个上午在诡异的寂静中度过了。 　　用过午饭，众人继续上路，摸索前进，这次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树冠顶部传来的清晰的嗡嗡声，众人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莱莉悄无声息地指指头顶。 　　头顶斑驳的叶隙里，数个巨大的黑影一掠而过。 　　众人顿时屏住呼吸，队伍悄然止步。 　　达克、罗伊斯和尤潘基各取武器在手，做好随时迎击的准备，伊西丝和伊莎贝拉也准备好了各自的法术，乔治召唤出四具粘土傀儡，护卫在众人四周；莱莉放出侦察蜂，慢慢从叶隙中钻出去。 　　清晰的图像传回来，图像里，数条长着透明翅膀的浅绿色长蛇在浓密的树冠顶部飞来飞去。 　　莱莉在队聊里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会飞的蛇还是蛇身的苍蝇啊？” 　　乔治道：“像条飞蛇，但它有六条腿两对翅，姑且，叫蛇蝇吧——或许就是那种树蛆的成虫了。” 　　罗伊斯一抬手：“你们看那上面！” 　　众人抬头看，发现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一条浅黄褐色的树蛆正爬在洞口，一动不动，它背部开裂，两对翅膀正从里面探出来，缓缓伸展开。 　　乔治道：“看这个模样，是树蛆在羽化为成虫。” 　　罗伊斯跃跃欲试：“我干掉它！” 　　“不，等一下，攻击它说不定会被上面的蛇蝇发现。” 　　莱莉道：“奇怪了，为什么那些蛇蝇不飞下来呢？” 　　达克道：“或许是这里林木太密集吧，那种薄月莫翅膀如果被树枝刮擦就彻底完蛋了。看来是把卵产在树洞里，幼虫孵化以后爬到树顶再飞走。看，它往上爬了。” 　　罗伊斯道：“你们真的认为，它们没发现我们？苍蝇的视觉可是相当敏锐的！你们有没有觉得嗡嗡声越来越大了？” 　　众人心头一寒，赶紧往上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头顶的树冠上，已经盖了一层厚厚的黑云，那是无数蛇蝇组成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云！ 　　乔治大吼：“开盾！开盾！” 　　伊西丝和伊莎贝拉早做好了准备，两个女孩同时释放了护盾，一个土黄色的“钢岩庇护”和一个闪耀银辉的“神圣护盾”同时闪现，套成内外双层的两个半球，把小队牢牢地保护在里面。 　　外面的鼓翼声如同雷鸣，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声，一只紧敛翅膀的蛇蝇从天而降，撞在坚固的护盾上，粉身碎骨！土黄色护盾闪烁了一下，恢复平静。 　　但紧接着，无数蛇蝇顺着第一只撕开树冠的通路，前仆后继冲来，好像天上下起了一场暗绿色的死亡之雨！ 　　护盾迅速变薄，每个人的表情开始变得严峻。 　　已经有穿过树冠的蛇蝇从四面八方向护盾发起攻击。伊西丝双手凝聚了雷电之力，猛然上举，一道粗大的电光曲折蜿蜒，在蛇蝇群中爆发，变成无数条枝干样貌的电流，四下游走。 　　凡是被电蛇咬中的蛇蝇，瞬间化为焦炭。但蛇蝇的数目实在太多了，焦炭还不等落地，新一批蛇蝇又冲上来填补了空白。 　　伊莎贝拉想用圣光之矛射击，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转而给伊西丝释放天使赐福，提高她的施法速度。 　　一波波蛇蝇死在不断绽放的雷电之花中，但达克的表情没有丝毫轻松，他低声问伊西丝：“盾还能撑多久？” 　　“五分钟！” 　　“你的法力呢？” 　　“还有十分之一！” 　　“消耗这么快？” 　　乔治大声道：“她的使魔是辅助施法型的，施法速度提高了，消耗自然就快了！” 　　达克道：“这样不行！她一旦哑火，我们就得近战了！” 　　“没办法！太多了！伊莎贝拉，给战士加持！准备近战！” 　　伊莎贝拉应了一声就要动手，伊西丝一把拉住她，“等等！我还可以放一次‘雷云风暴’！掩护我！” 　　乔治大惊：“我们也在打击范围里！闪电不认人！” 　　“至少比苍蝇抗性高！” 　　“重力术，重力术！把它们扯下来！它们是风属性，用土属性克制！” 　　“太慢！范围不够！” 　　达克突然咆哮道：“风吼术，用风吼术！” 　　乔治真想揍达克一顿，《百物法志》你白看了么？他怒道：“风属性法术对风属性生物伤害小！” 　　嘭的一声，一只蛇蝇的脑袋撞进了护盾，尤潘基举起手中的宽刃剑，一剑切掉蛇蝇脑袋：“进来了！” 　　咔嚓一声脆响，坚固的土黄色护盾裂开了一条缝隙，罗伊斯深吸一口气，腾身而起，星辉跃斩发动，十二只蛇蝇在空中分成了二十四段，落在防护罩外。 　　达克大吼：“堵住，堵住！伊西丝，听我的，快用！” 　　无数气流从地面升起，无数叶片被卷集着冲向天空，强风把众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伊西丝的风吼术发动了。 　　沉默的森林突然发出千军万马地呐喊声！无数枝条好像无数双长着锋利指甲的魔爪，将一切试图冲击护盾的蛇蝇刺穿、撕碎！ 　　落叶狂舞，枝条横飞！ 　　众人不得不蹲下来躲避狂暴的叶片和断枝。所有的嗡嗡声在森林发出咆哮的那一刻就彻底消失了。 　　一只蛇蝇打着滚坠下，身体被密密麻麻的枝条戳刺得千疮百孔，无数条晶亮的绿色液体喷射而出，它一头撞在摇摇欲坠的护盾上，然后被劲风噗地吹走。 　　已经不需要动手了，凡是靠近低空突袭众人的蛇蝇全军覆没，有几只侥幸躲过了枝条的攒刺和抽击，战战兢兢在地上蠕蠕爬动，使劲把翅膀敛起，唯恐受风面积大一点被卷走。甚至小心翼翼地躲到护盾底层外侧，企图借护盾来躲避狂风。被达克探出锤去，一锤一只敲成了浆糊。 　　狂风持续时间虽然很短，却彻底驱散了头顶的嗡嗡声，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有蛇蝇敢来触霉头了。 　　众人望向达克的目光中多了几份崇敬。伊莎贝拉刚想走过来夸达克几句，莱莉已经兴奋地一下抱住达克：“哥，你太牛了，太牛了！你怎么想到的？” 　　达克哈哈笑道：“刮风天没苍蝇，常识嘛。” 　　乔治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些讨厌的东西！趁现在苍蝇少，赶紧走吧！” 　　“等一下，”尤潘基道，“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怎么办？” 　　伊西丝点头：“我没有法力了。” 　　莱莉并不担心：“我们还有史莱姆驱虫粉嘛！” 　　伊莎贝拉反对：“只有五分钟效果，而且乔治也没拉一辆车来啊，能带多少呢？” 　　“对哦，这还真是伤脑筋呢……哥你怎么了？” 　　达克颤抖着道：“莱莉，你脑袋后边长翅膀了？” 　　尤潘基也哆嗦起来：“别动，千万别动！” 　　“怎，怎么——呀，有东西在舔我脖子，什么，是什么！” 　　[225.第二十九章 鬼脸乐师] 　　趴在莱莉后颈上的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黄蜂，足有达克的拳头那么大。它正用尖利的刀状口器轻轻在莱莉脖子上划动。 　　达克和尤潘基离莱莉最近，一巴掌就能把黄蜂打飞，但两人不敢，有达克的前车之鉴，都害怕贸然行动会给莱莉带来更大的麻烦。 　　伊莎贝拉叫道：“它的翅膀是软的，还没完全展开！也是只幼虫！” 　　莱莉吓得有哭腔了：“怎么办？谁、谁来把它弄走啊！” 　　“冷静，冷静！”乔治大叫，“别乱动，别刺激它！它的嘴巴不动了，好像不喜欢吃人！” 　　伊西丝十分沉着：“幼虫，可能咬不动。” 　　这一刻莱莉真想把小女孩揪过来打屁股。 　　罗伊斯大叫：“别动，别动，它在抖翅膀，想飞走！它不会伤害你，它把你当成一棵会活动的树了，别怕，别怕！” 　　莱莉哭丧着脸：“痒痒！它的腿弄得我痒痒！你确定它没把我当成一块会活动的火腿？” 　　达克也回过神来，盯着黄蜂看了一会，黄蜂也毫不畏惧地瞪着一双乌黑溜圆的小眼睛和他对视，一边一刻也不耽误地抓紧鼓动翅膀。看来确实不想在莱莉脖子上多呆。 　　不吃人不咬人不蜇人就好办，达克悄悄松了一口气，聚精会神的观察起这只幼年怪黄蜂来。 　　黄蜂长约一拳，头大，胸圆，腰细，腹长，尾后有一根长长的锋利蜇针，现在蜇针是翻折倒扣在腹下的，看起来不像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黄蜂的面貌尤其狰狞，两只巨大的复眼中间，前额位置，一条赤红如血的痕迹一直下划到巨大的口器；金黄色的口器锋利如刀，闭合时双刀交叉，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刚才竟然没注意到你，还真是抱歉啊。“达克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你从哪儿来啊？” 　　回答他的是一阵清脆悦耳的鼓翅声，似乎有人在快速拨动琴弦，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连莱莉也忍不住道：“这是小提琴的声音吗？听起来真像！” 　　鼓翅声越发清越激昂，最后，黄蜂轻轻放开莱莉，展翅飞起，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飞走了。 　　达克大叫：“莱莉，侦察蜂，跟上它！” 　　莱莉不明白跟踪一只怪异黄蜂有什么用，但还是派出了侦察蜂。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大气，就算声音再悦耳，虫子就是虫子，特别是还趴到脖子上来，那就更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体验了。这一放松，人人都发现自己浑身大汗。 　　乔治道：“各位，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达克，你去翻弄那死虫子干嘛？” 　　众人抬头一看，才发现达克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树上去了。 　　树上，那只正在羽化为蛇蝇的树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整个身体都被横飞的断肢划断，半截胸腹部直接掉在地上，现在紧紧把住树干的只有它的上半身。达克正在费力地掰那家伙仅剩的三条腿。 　　蛇蝇腿死死钉住树干，十分结实，达克使了使劲竟然没掰下来，干脆把三条腿逐一折断，哧溜滑下树，举着半截蛇蝇尸体献宝似的跑过来。 　　罗伊斯笑道：“达克，你干嘛呢？我们可不是青蛙，没有吃苍蝇的习惯！” 　　达克道：“谁要你吃这玩意儿？你们看，就算没有刚才这场风，这家伙也活不了。” 　　众人定睛一看，这只未能成功羽化的蛇蝇后背上裂了一条长长的缝隙，中间是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洞。 　　达克朝洞里指指点点：“你们看这里头，给掏空了！”说着还把拳头伸到洞口比划来比划去，“这么大！” 　　尤潘基不明白：“这又怎么了？” 　　达克道：“你想，刚才那么大的风，连成年蛇蝇都给撕碎了，刚才那鬼脸乐师连飞都不会，它怎么活下来的？” 　　众人一愣，才明白过来达克说的“鬼脸乐师”是指刚才那鼓翅声清脆悦耳的大个黄蜂，伊莎贝拉不由拍手道：“这名字妙！” 　　乔治笑道：“名字另说，达克想说的事情我明白了。这鬼脸乐师把卵产在蛇蝇肚子里，等到幼虫长大，就开始吃蛇蝇五脏六腑，吃饱喝足，自己也长得够硬够结实，破背而出，等风把翅膀吹硬，再去祸害别的蛇蝇。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了。达克，能想到这一点，不错！” 　　达克笑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蛇蝇都集中在树冠以上，很少钻到下面来？我想多半是鬼脸乐师的缘故，恐怕这鬼脸乐师……莱莉，把侦察蜂的图像传过来！” 　　淡蓝色的光幕中，沉闷压抑的嗡嗡声不断传来，众人心头一紧，这才刚刚过去几分钟，又有大群蛇蝇在聚集了吗？ 　　然而，在一片嗡嗡声响中，一种带有金属质感的清脆悦耳的琴弦声突兀地响起，刹那间，嗡嗡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脸乐师大摇大摆地闯进众人的视野，它振动利剑般展开的六翼，高傲的飞翔，所有的蛇蝇，颤抖着把翅膀敛起，匍匐在地，仿佛奴仆迎接君王的驾临。 　　众人看呆了。 　　鬼脸乐师轻轻落在一只蛇蝇背上，亮出锋利的尾刺，蛇蝇动也不敢动地等待着。 　　寒光闪闪的尾刺猛地刺入蛇蝇的身体，那只蛇蝇抽搐了一下，就无声无息地瘫倒，六条腿软软地摊开去。鬼脸乐师搅动尾刺，在蛇蝇背上豁了一个大口子出来，然后一头钻进去，大快朵颐。其他蛇蝇动也不敢动地等着。 　　鬼脸乐师享用完美味，又钻吃了一只，振翅飞走。直到它飞远，树林里才又一次响起低沉的嗡嗡声，幸存的蛇蝇争先恐后地朝树冠上方钻，逃走了。 　　咔嚓咔嚓的咀嚼和撕咬声让观看影像的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罗伊斯低声道：“简直就是个暴君啊！” 　　这句话引起了乔治的不满：“什么叫暴君？这是反抗暴政的英雄！它没有像那群苍蝇一样去喝血吃肉！” 　　“呃，一个比喻而已，何必当真呢？再说，这只是一种生物本能嘛。” 　　达克示意莱莉关闭影像，道：“各位，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些该死的苍蝇了吧？” 　　众人一起微笑起来，伊莎贝拉最先道：“我们可以抓一些鬼脸乐师，让它们在前面开路。” 　　“去哪抓？怎么抓？” 　　伊莎贝拉语塞。 　　罗伊斯道：“这个不难，刚才既然拍下了魔法影像，只要把它飞行的声音反复播放不就行了？反正那些苍蝇听到它声音就像老鼠见了猫，我们大摇大摆走过去就行。” 　　众人精神一振：“这个主意好！简便可行！” 　　达克摇头：“这么做我们都会死的。” 　　“为什么？” 　　达克伸出一根手指在罗伊斯面前摇动：“别忘了，苍蝇观察周围环境用的不是耳朵，是眼睛。或许鬼脸乐师给我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它飞行的声音，但在苍蝇那里，却是它黑黄相间的条纹——乔治，莱莉，用炼金术制作一个假的鬼脸乐师，让它飞起来。另外，咱们这身蓝皮，也应该换成黑黄相间的颜色！走吧，我们直接去河套那里！” 　　[226.第三十二章 漂流部落（2）] 　　“河神保佑！柏丽亚娜，你可回来了！” 　　惊喜的老妇人一下子把走失两天的女儿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几乎把少女憋得喘不过气来。 　　“妈妈，妈妈！对不起，我再也不跑走了！”柏丽亚娜放开喉咙大哭了一场，哭了半天，擦擦眼泪道：“我被阿莫拉蜘蛛抓住了！” 　　老妇人大吃一惊：“你是怎么逃走的？” 　　“是阿特拉斯和多兰德部落的勇士救了我。” 　　一名头发花白，面涂油彩的老人走进来：“阿特拉斯可不是部落哟，那是噩梦森林另一边的国家；至于多兰德这个部落，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既然它的勇士能穿过噩梦森林，应该也很强大。” 　　“爸爸？”柏丽亚娜一头又扎到父亲怀里，“对不起，我错了，但是！我找到铁列克里树了！我们的部落又能漂流下去了！” 　　“真的？”两位老人喜出望外，“在哪里？” 　　“就在岸边！观水师大人说得对，十年了，新的铁列克里树又长出来了！” 　　“好极了，好极了！”柏丽亚娜的父亲笑得合不拢嘴，“有了它，我们的河神之桨又可以开动了，又可以逆流而上了！” 　　“爸爸，我在脸上偷偷涂了战士才能涂的油彩，但是我很虔诚地向河神祷告了，您能原谅我吗？” 　　“当然，当然！为什么不！如果不是你还太小，光靠发现铁列克里树这一条，就足够成为勇士！谁也不会抱怨的。不过，现在么……” 　　“我马上擦掉，马上擦掉！那么，阿特拉斯和多兰德部落的勇士们——” 　　“我已经派人把他们安顿在神堡底层了，那里足够安静，等他们了解了我们的风俗再让他们上来。毕竟，外人进入神堡，这可是大事。” 　　老妇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大事大事，什么大事！占水师大人不也是外人吗？老古板！” 　　“你！”老头儿有些恼怒，当着女儿的面又不好发作。 　　“我怎么啦？哎哟哟，抓起来就抓起来吧，还安顿！人家救了你女儿呀，还是大部落的勇士！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小亚娜，去好好招呼人家！” 　　“谢谢妈妈！”柏丽亚娜搂住老妇人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撒腿就跑，跑出去又跑回来，规规矩矩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听着风一样的脚步声远去，老头儿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老太婆，谢啦！要不是你这么说，她准得求我把人放出来。” 　　“她肯定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你怎么说？我看哪，这几个人都有点本事，早点打发他们走好了，免得惹出事来。” 　　“我也这样想，不过，既然有点本事，不妨先让他们帮我们弄些铁列克里树回来。咱们部落的人，毕竟不习惯上岸啊。” 　　“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小心把自己算计进去！” 　　老头儿笑道：“要是不算计，我怎么能站在这神堡最顶层呢？” 　　柏丽亚娜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先洗净了脸，换了身衣服，然后噔噔噔跑向神堡最底层。 　　这时候，达克正在船舱里发牢骚。 　　“虽然做好事不求回报，但好歹也算救了他们部落的人吧？这么恩将仇报真的可以吗？” 　　尤潘基也一脑门火气：“没错！连女人都能听懂我的话，别人居然装听不懂！这是欺骗，无耻的欺骗！” 　　伊莎贝拉不说话，撅着小嘴生闷气。 　　还是乔治比较淡定，笑道：“各位，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这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呢。” 　　莱莉好奇道：“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你又在笑了！” 　　伊西丝和她异口同声：“在憋坏主意！” 　　罗伊斯道：“赶快憋，憋个大的——这件事我一定要报复。乔治，制定作战计划一定要算上我。” 　　乔治道：“各位，别急。现在咱们手头情报太少，得观察观察再说。这座水上堡垒不简单，魔能波动很强。伊西丝，对不对？” 　　“是，堡垒后部，下方，二十四个魔能发生器。” 　　乔治赞到：“真是好感知力，不愧是六级法师——各位，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快速给使魔充能，所有能施法的职业可以快速恢复法力。” 　　伊莎贝拉道：“这就奇怪了，魔能发生器和反应堆都很脆弱，一旦遭到攻击就有大麻烦，所以要么重兵把守，要么设计各种隐蔽或干扰法阵避免魔能波动被敌人侦测，这个部落竟然一点隐蔽措施都不用吗？对自己的兵力也太有信心了吧？” 　　“有个细节你们注意没有，刚才在前头跑的两只小木筏，水手手里拿的家什很有意思。” 　　罗伊斯一下子想起来：”船桨能放电驱赶鳄鱼！” 　　“对，在木头上附魔，魔能转换率一定低得惊人，这种赔本赔掉裤子的事情也做，魔能来得未免太容易了吧？他们一定掌握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技术。而且，他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种技术的重要性，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尤潘基道：“百国联盟那边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在阿特拉斯，也只有巫医和祭司他们去研究这些神秘的东西。我们只要专精战斗技巧就好了。” 　　伊莎贝拉对乔治笑道：”怪不得你让我们束手就擒呢，原来是惦记上人家的技术了。“乔治哈哈一笑：”正是如此。说不定，我们在这座堡垒里能得到丛林里得不到的东西。这是个宝库啊！” 　　众人头顶的舱盖突然打开了，有人举着火把噔噔噔走下来，缓缓跳动的火光把长长的影子投在舱壁上，看起来十分诡异。 　　那人开口是土着语，听声音是众人救下的那个土着女孩，尤潘基没好气地说了几句，回答他的是又快又急的土语，女孩双手急得一个劲地挥舞，似乎要忙着解释什么。乔治悄悄捅了尤潘基一下，递给他一只史莱姆耳塞。 　　尤潘基有些迟疑：“把这种秘密告诉她好吗？她现在还不是自己人呢。” 　　“让她发誓就可以了。” 　　罗伊斯差点跳起来：“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对土着人——嗯，这里人来说，誓言是最靠谱的。对不对，尤潘基？” 　　尤潘基面有惭色：“呃，这个，其实，在阿特拉斯，已经不太看重誓言了。” 　　“没关系，你能说这话，说明至少你还是个君子，去吧，给她史莱姆耳塞，就像我们信任你一样。” 　　尤潘基把史莱姆耳塞递给女孩，然后叽里咕噜对她说了些什么。女孩不疑有他，欣然把史莱姆耳塞塞进耳朵。 　　乔治赞许地拍了拍尤潘基肩膀，在队聊里开口道：“黑暗的子民向您问好，小姐。” 　　女孩在队聊里惊叫了一声：“谁？谁在我脑子里讲话！” 　　“不，您误会了，我们的身体在此，而口和耳却在黑暗神殿里，黑暗神的雕像前。” 　　众人嘿嘿一笑，心里明白乔治要开始装神弄鬼了。 　　乔治继续道：“不过您不必担心，如果您不喜欢这样跟我们直接交流，摸一下耳朵后面多出来的小凸起，或者把耳朵里的小家伙取出来都可以。” 　　“不，这样我们能彼此听懂，还是好的。不知道，不知道，各位，是谁……” 　　“我是黑暗王子殿下的内务长、侍从官乔治。” 　　众人背后一阵恶寒，达克翻翻白眼，知道按乔治的性格，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去背黑锅，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别人呢。 　　谁知女孩根本不懂“内务长”和“侍从官”的意思，连词也不会说，眨巴眨巴眼道：“你好，内侍。” 　　乔治淡定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达克实在忍不住了，大笑着拍打乔治的肩膀，用多兰德语道：“太监！太监乔治！” 　　顿时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 　　[227.第三十三章 漂流部落（3）] 　　乔治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钟，他把达克推到前面：“这位是黑暗圣子殿下，达克。” 　　达克好不尴尬，心道哪个圣子长得我这样五大三粗的？但总不能给乔治拆台，只好老老实实答道：“是，我是。” 　　柏丽亚娜大大方方道：“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她的反应如此平淡，众人有些意外，但是一想就明白了，从小生长在船上的女孩对其他人的部落和宗教显然缺乏认识，什么内务长侍从官殿下之类的称呼一概不懂，乔治这一番编排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乔治顿觉意味索然，其他人却嗨起来了，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玩，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呗。 　　罗伊斯上前一步道：“我呢，就是圣子殿下的护卫和发小，黑暗行者罗伊斯啦。” 　　“啊，记起来了！你是一刀打倒了阿莫拉蜘蛛的人！” 　　罗伊斯得意洋洋，没等说话，莱莉一把把他拨拉到一边：“我是达克的妹妹，嗯，是什么呢，他是黑暗圣子，那么，我是黑暗圣女莱莉！” 　　“冥河的妖精、黑暗元素操纵者、深渊啸叫、绝望魔女伊西丝。” 　　“我介绍过了，再说一次，阿特拉斯剑齿虎武士尤潘基。是他们的向导。” 　　剩下伊莎贝拉，可怜的姑娘从小被教导要诚实做人，现在让她编个唬人的名头可让她犯了难：“那个，那个，我是光明神教的牧……” 　　“咦咦咦！”柏丽亚娜惊道，“光明和黑暗是相反的吧，为什么你会和黑暗在一起啊？” 　　罗伊斯上前一步：“因为我们的圣子殿下与光明圣女殿下两情相悦，但是，迫于……啊啊啊，两位殿下，就算把我的肉拧下来，也无法掩盖这一事实……迫于世俗的压力和歹人的陷害，两人只好亡命天涯……啊啊，我不行了，莱莉殿下，请您继续……啊啊啊！” 　　柏丽亚娜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从来不知小说和戏剧为何物的她被这三流狗血情节深深地打动了。 　　新出炉的黑暗圣女上前一步，替下了后腰肉快被拧下来的罗伊斯，满脸悲痛：“那次不经意的邂逅，成了一切幸福与不幸的源头，为了爱情，两人愿意抛弃一切，哪怕离开故土，离开尘世，也要……啊啊，两位殿下，你们的眼神，伊西丝，顶上啊！” 　　柏丽亚娜已经满眼都是小星星，充满期待地望向伊西丝。 　　伊西丝不愧是跟佣兵们混大的，别看平时话不多，到了关键时刻，瞎话张嘴就来：“奸诈的祭司长为了夺取教主之位，不但要彻底流放圣子，断绝他重新回来继承教主之位的可能，还要派人追杀他和光明圣女，这样，就可以挑起两教的冲突，实现他独揽大权的野心。” 　　这是什么三流的段子啊？这是在看不起我的智商吗？达克实在忍不住了，正想好好收拾一下伊西丝，乔治突然神采奕奕的复活了！ 　　“在漫长的流亡路上，圣子殿下观遍人间疾苦，深刻理解了自己过往的肤浅，他终于懂得，在爱情之外，还有沉甸甸的责任！圣子殿下，终于觉醒了，我们这些人，必将誓死追随，直到圣子重回黑暗神殿，取回属于自己的荣光！” 　　尤潘基似乎也来劲了：“我是向导，但是，我们是伙伴！” 　　伊莎贝拉气得满脸通红，达克无语长叹，柏丽亚娜的眼泪流下来了。 　　乔治语调铿锵：“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听说这片丛林中有足以让圣子殿下重新立足的雷电之力，虽然伙伴们一个个倒下，但是，就算我们全灭，也不能阻止我们的决心！” 　　柏丽亚娜急了：“你们不能蛮干！勇士不应该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可以帮你们！” 　　乔治用带有怜悯的目光看她：“抱歉，我们不能把实力不足的无辜者卷进来。敌人太强大了。” 　　“谁说我没实力？我现在就去求爸爸，让他把你们放了。” 　　“令尊是……” 　　“令尊是谁？” 　　“……好吧，你爸爸是谁？” 　　“我爸爸是酋长。” 　　“名字。” 　　“霍尔阿迪森。” 　　“如果你为我们着想，最好别去求情。最好的结果是被搪塞过去，最糟的结果是你多挨一顿臭骂。” 　　柏丽亚娜糊涂了：“为什么？” 　　“令尊——你爸爸抓我们的时候，你反对过，你爸爸不听，对吗？” 　　“对。” 　　“我们的遭遇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故事，作为酋长，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一个故事就改变了自己的决定？““那我该怎么办呢？” 　　乔治笑道：“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告诉我，大河的女儿，踏上陆地是为了什么？” 　　“我要去寻找铁列克里树，神堡要漂流下去就必须找到它。” 　　“如果找不到呢？” 　　“神堡就不能动了，只能顺流而下，会撞在下游的河岸上粉碎！在两百个日日夜夜之后！” 　　“你的意思是，神堡只能在河套这一带徘徊吗？” 　　“对，日出日落，逆流顺流。” 　　尤潘基道：“你说的那种树我知道，在我们阿特拉斯，它叫黑铁胡桃木，很少见，我们用来做穆卡威特。你们找这种树干什么？” 　　“神堡是靠河神之桨划动的，铁列克里树的木头可以用来……嗯，可能是做河神之桨吧，上一次修桨是什么时候来着？”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十二三年了吧。” 　　“你在犹豫什么？作为酋长的女儿，你怎么会不知道它的作用呢？” 　　“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是听占水师大人说的。” 　　“占水师？那是谁？” 　　“是一个外面来的人，在我们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很神奇，可以从黑色的石头里拿出坚固的武器，还能准确的预知哪里有刚生长出来的暗礁，好让大家提前做好搬家准备。” 　　“他和你爸爸的关系……” 　　“非常好，两个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帮爸爸解决了很多难题，爸爸也经常听取他的意见。” 　　“这样啊，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柏丽亚娜惊讶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真的很想给你们帮忙！” 　　“现在可能没有什么需要你帮的，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你可以在恰当的时候跟你爸爸提醒一句，我们当中有人是专门研究铁列克里木的。” 　　女孩天真的问道：“那什么是恰当的时候呢？” 　　“当你父亲很着急，而别人又没有办法帮他的时候。那时你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而你自己也会成为本部落的英雄。你脸上的油彩也就不用再擦去了。” 　　女孩十分兴奋：“真的吗？” 　　乔治微笑道：“记住我说的话。好了，赶快走吧，在这里耽搁久了，不但帮不上我们，反而会给你自己惹来麻烦。另外，”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耳朵里的小东西不用的时候取出来。不要让别人知道。” 　　女孩大声道：“我记住了。谢谢，谢谢！”说着高高兴兴地走了。 　　乔治喃喃低语：“有阴谋的味道呢，各位，我们也要抓紧时间行动了。” 　　达克问道：“行动什么，我们现在被关着，怎么动？” 　　“有的是办法。比如造塔，造塔，还有造塔。” 　　[228.第三十四章 占水师（1）] 　　达克道：“在监狱里，在敌人眼皮子底下造通灵塔？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乔治答道：“因为这个部落里只有一个人懂法术，能感受到法力波动。” 　　“你说那个什么占水师？” 　　“对。所以只要他不到这监狱里来，这里面随我们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发现。” 　　伊莎贝拉问道：“那别的守卫呢？” 　　伊西丝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设好幻影法阵和屈光法阵，让下来的人看上去一切正常，再放个巫师用的恐怖图腾，利用弱化过的恐怖光环制造令人沉闷压抑的感觉，确保下来的人会尽快离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在这里面造塔，要干什么？” 　　“你们一定还记得下水道里那只史诗史莱姆吧？它是怎么偷魔能的，我们就怎么做。直接把魔能导线搭到他们的魔能发生器上去。” 　　伊莎贝拉觉得不大自在：“这……不大好吧？” 　　罗伊斯道：“有什么不好。他们先对不起我们的！” 　　“可是，可是，不能用一个错误去报复另一个错误啊……” 　　莱莉道：“没关系啦，他们那种落后的魔能转换方式，转换率只有大约二十四分之一，好多宝贵的魔能都白白浪费掉了，我们把他们不要的魔能捡回来，不也是一种节俭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我没意见。” 　　乔治接着道：“我的计划是这样，先起通信塔，把我们的耳目安遍整座神堡，再升级防御塔，一个防御也不出，全力升最高级的通灵塔，等到通灵塔升齐，装备齐备，不管是夺取魔能发生器控制权还是刀对刀枪对枪地打攻防战，都由我们说了算！到那时，想干掉我们，除非把整个神堡炸了！” 　　尤潘基道：“他们真的要豁出去炸堡呢？” 　　达克笑道：“到那时，我们早准备好了充足的魔能，说不定残酷天使能从头打到尾！” 　　伊莎贝拉赶紧摇头：“我不做这种事！” 　　达克道：“说说而已，估计局势还到不了召唤残酷天使的那一步，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最起码我们得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对不对？” 　　乔治道：“那就这样。莱莉，以你的使魔为核心，造塔！” 　　就在这时，牢房舱室的顶门第二次打开，数名守卫鱼贯而入，领头一个大声用土语说了几句什么。 　　尤潘基道：“他说占水师要见我们。” 　　达克笑道：“好极了，估计这家伙就是神堡的二号人物吧？正想见识见识，他自己跳出来了。” 　　“他说只允许达克自己上去。” 　　乔治道：“没关系，尽管去。咬死你自己黑暗圣子的身份，就说是逃难的。” 　　达克点头称是，于是跟着守卫一同离开牢房，前往神堡的第三层。 　　神堡是一座由无数木排、木筏、木墙拼接而成的巨大堡垒。一共四层，第一层是居民区和市场，第二层有垛墙和箭楼，明显是守备军所在，第三层守卫虽然不多，但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实力不低，估计第三层是部落头头脑脑们的住所；第四层只有孤零零的一间尖顶房屋，凸显出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应该就是酋长所在了吧。 　　达克跟着守卫直上第三层，在一间房门上挂着不知名生物头骨的屋子前停下脚步。 　　守卫朝门口木桩般伫立的两个卫兵打了个招呼，叩响房门，大声用土语说了几句什么，屋内的人也用土语回应。守卫轻轻推开门，对达克做了个请的手势，等达克进去，他又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光线并不明亮，进门是一道近乎透明的薄纱，后面又是一道，连续七八道薄纱隔断，只能隐约看见后面有五六个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听声音有男有女。 　　神堡是一座由无数木排、木筏、木墙拼接而成的巨大堡垒。一共四层，第一层是居民区和市场，第二层有垛墙和箭楼，明显是守备军所在，第三层守卫虽然不多，但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实力不低，估计第三层是部落头头脑脑们的住所；第四层只有孤零零的一间尖顶房屋，凸显出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应该就是酋长所在了吧。 　　达克跟着守卫直上第三层，在一间房门上挂着不知名生物头骨的屋子前停下脚步。 　　守卫朝门口木桩般伫立的两个卫兵打了个招呼，叩响房门，大声用土语说了几句什么，屋内的人也用土语回应。守卫轻轻推开门，对达克做了个请的手势，等达克进去，他又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光线并不明亮，进门是一道近乎透明的粉色薄纱，后面又是一道，连续七八道薄纱隔断，只能隐约看见后面有五六个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听声音有男有女。脚下是木制的低缓台阶。 　　达克慢慢走过去，用手一挑薄纱，吓了一跳，这薄纱是不知道什么昆虫的巨大翅月莫裁成的，他还以为是这个部落的纺织技术格外高，原来是就地取材。 　　踏着低矮的台阶，拾级而上，走过两道薄纱帐幕，鼻尖传来一阵浓郁的花香，让人头昏脑胀，似乎全身的血液流动都加快了，达克微微有些兴奋。又走过两道纱幕，他停住了。 　　里面有五个女子和一个男人，都是全身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 　　达克隐隐有了怒意，我好歹远来是客，你们要开无遮大会，也不能当面给我来这一手啊，里头的男子看到他进来，嬉笑着对那几个女子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女子不情不愿地嘟哝了几句，纷纷起身挑开纱幕钻出来，身上依然是一丝不挂，吓得达克赶紧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这可是部落二号人物的女人，哪能随随便便乱看？ 　　那些女子一见他虎背熊腰的模样就纷纷掩口惊呼，一双双媚眼恨不能要变成小刀把他衣服统统扒下来。达克这副老实模样反而激发了女子们的兴趣，吃吃笑着从他身边擦过。，有个特别不老实的还拿大胸在他背后蹭了一下，把他蹭了一哆嗦。达克暗暗打定主意，不管这次谈成什么样子，这事儿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纱幕后的男子爆发出一阵大笑，霸气地一挑纱幕走出来：“处男吧？” 　　“运气不好，没碰上合适的脱处对象……小心！” 　　达克话音刚落，那男子一脚踏空，骨碌碌滚下去！ 　　[229.第三十五章 占水师（2）] 　　好在达克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抓住男子脚踝，要不然，这家伙绝对一路滚出门去！ 　　男子惊魂稍定：“谢，谢谢！” 　　“客气。刚办完事，脚软了？” 　　“唉，人老心不老，贪。” 　　达克细细打量了这人一番，一个字：细！ 　　细手细脚细脖子上挑着个大脑袋，颧骨高高耸起，正常人脸颊是鼓着的，这家伙却是凹下去，再配上一双无神的大眼。至于下三路，达克瞄了一眼，还是忽略不计吧。这简直是个从土里扒出来的骷髅。 　　看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达克忍不住道：“老头，悠着点啊，你看看瘦得这个样子。” 　　老头摇晃着大脑袋：“快乐最重要不是吗？”说着拿肩膀一拱他：“刚才过去那个大胸，有感觉么？想要不？” 　　“算了吧，我还得走路呢。” 　　“口不对心，口不对心！男人哪有不好这一口的？” 　　“好这一口也得分时候——等等，你说的是多兰德语？” 　　老家伙哈哈大笑，热情地用多兰德礼拥抱了达克：“没错，我也是多兰德人！我叫帕特里克，你叫什么名字？” 　　“达克。” 　　“先到那边坐，我换个衣服。” 　　达克先到一边坐下，老头套了条短裤，光着膀子紧挨他坐下：“听说来了一帮多兰德部落的勇士，还有黑暗圣子，好大名头，吓得我赶紧找了几个妞泻泻火。刚才怠慢了，不好意思。” 　　达克大笑：“没事没事，老先生你能从一个多兰德人变成部落二号人物，真了不起。以后还得靠你多照应着点啊。” 　　“别叫老先生了，叫老哥哥吧，包在我身上，你们放着好好多兰德人不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干什么？” 　　“光明神教越来越狠，混不下去了呗，老哥哥，我们在这不多呆，住个四五天养养精神就走。” 　　帕特里克脸色一喜，但马上变成关切：“既然来了就多住两天，这么急着走干嘛？”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阿特拉斯给得罪了。” 　　帕特里克皱起眉头：“阿特拉斯？可不好对付啊。不过，在河里，他们就是一群渣渣！放心，他们不敢过来。” 　　“哪能给老哥哥惹麻烦，我们在这住几天养养精神就上路。” 　　“既然老弟执意要走，我也不拦你，正好最近事情多，早点走，对你们也好。” 　　“哦？遇到什么难处了？” 　　“跟我来。” 　　达克跟着帕特里克穿过房间，推开后门出去。 　　出门是一座高高的阳台，半截身子探出去悬空着。帕特里克走到阳台边，一手扶木栏一手向下指：“你看！” 　　下方，二十四个两人多高的巨大水轮正在缓缓转动，带动无数轮叶击打着河水，每个水轮拍击起雪白的浪花如碎琼乱玉般四下飞溅。在水轮间隙的木质平台上，许多光着膀子的工匠忙碌地跑来跑去，根据工匠头头的吆喝转动绞盘，调整水轮的方向。 　　达克由衷地赞叹道：“这真是神奇！” 　　“整个神堡是一座漂浮在河上的木头城堡，它的动力就是靠这些被称为‘河神之桨’的大家伙来提供。因为个头太大，它跑不了很快，只能在这条大河里来来回回。” 　　达克道：“有没有可能到更宽阔的河道里去？” 　　“它太脆了，河套一带水流比较缓还能应付，如果到了上游下游这些水流很急的地方，它会被冲垮。所以，每次漂到下游的时候，它都得靠河神之桨掉头。然而，这一次……你看那些轮叶，有什么问题？” 　　达克仔细盯了一会，道：“缺了不少轮叶，还有些轮叶开裂。” 　　“没错。河神之桨老啦，该换新轮叶了。” 　　“我明白了，这么大的轮叶，一定得用尽可能轻又尽可能坚硬的木头，就是酋长女儿说的那个什么铁什么木的——” 　　“对，铁列克里树，既坚固又轻便，作为材料再好不过。但是，它生长在河边密林里。这个部落的人，对陆地有种天生的恐惧，不敢上岸。” 　　达克挠挠头：“我倒觉得上岸不上岸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为什么不用结实点的材料做轮叶呢？就算没有，用炼金术强化一下也行啊。” 　　帕特里克哈哈大笑：“要是给他们换了结实轮叶，那还要我这占水师干什么呢？” 　　达克也哈哈大笑起来，暗道，老滑头！他接着问：“说起来，这占水师是干什么的呢？” 　　“大体上相当于祭司一类的职务，他们信仰河神，凡事都要占卜，我平时主要是做这个。” 　　“这么重要的事，他们怎么放心交给你这个外人呢？” 　　“因为我有一项特别的本事，能预测河中暗礁的位置，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会撞在暗礁上粉身碎骨。” 　　“那在你之前，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那时候暗礁很少，派几个人潜下去砸碎就行，但是这些年来不知怎么了，暗礁跟竹笋一样噌噌地长。我年轻的时候考察过这一带，对这河套一带的水文比较熟悉，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当上占水师了。” 　　“原来如此。” 　　帕特里克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道：“老弟，我有几句话，你听了可别不高兴。” 　　达克心里一紧，老家伙要摊牌！ 　　“其实我就是个骗子。” 　　达克大惊，这老家伙对自己的定位够准啊！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估计不好对付。 　　见达克不说话，老家伙嘿嘿一笑，接着道：“我懂炼金术，会一点法术，对这一带也有专门的研究，于是呢，我就大摇大摆招摇撞骗来了。” 　　达克道：“您这是准备周密，有备而来啊，佩服佩服。” 　　老家伙听出达克把“你”换成了“您”，脸上笑意更浓：“咱们都是多兰德人，应该互相帮助，在这儿呢，河神第一，酋长老二，我老三。我能为你们做很多事，比如，让你们成为河神的使者，或者，河神的祭品。” 　　经过无数历练，达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根筋的小警察，面对如此直白的威胁，他显得无比淡定：“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我们根本没有在这里久住的计划。唯一的要求是休息一下再找几个可靠的向导。” 　　老家伙单眉微微上扬：“哦，是吗？如果没有一个具体计划，我很怀疑你的回答是在搪塞我。” 　　“当然，其实，所有一切，都可以用一个大的、完美的骗局来实现，您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部落第一人，我们则作为河神的使者，解决掉所有威胁您的因素，各取所需，怎么样？” 　　“年轻人，你的计划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来吧，来说服我！” 　　[230.第三十六章 与虎谋皮] 　　达克转过身，背靠栏杆，把两臂夹到栏杆外面去，这大喇喇的姿态引起了帕特里克的注意，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充满自信的年轻人。 　　达克道：“一个谎言容易被揭穿，如果是两个互相呼应的谎言，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们可以合作演这样一出戏，河神的使者听到了占水师的召唤，帮助部落找到了铁列克里树，成功地解救了神堡的危机，这样我们可以离开，而您的威望将超越酋长，怎么样？” 　　“类似的方法十年前已经用过一次，再用一次，也不会让威望变得更高。” 　　“但那时您势单力孤，不是吗？现在我们来了，咱们可以玩一票大的！” 　　“怎么做？” 　　“失去了动力的神堡即将触礁沉没，在最危急的关头，您的神力发挥了作用，河神之桨重新开始运作，带领大家走出厄运的不是酋长，而是您。当然，要做到这一步，必须得冒神堡粉身碎骨的危险，但是做大事情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担不起呢，您说是不是？““小子，或许我应该把你干掉。” 　　“您不会的，您需要我去这样做，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对您来说又何尝不是？说难听一些，您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等？”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成交！你们上岸去找铁列克里树，我让神堡全速向下游前进。” 　　“等等，我们必须商量好时间，砍树容易运树难，万一我们回来迟了就麻烦了。” 　　“一星期能不能解决？” 　　“这很难说，你们这里最结实的伐木工具是什么？” 　　帕特里克第一次露出了尴尬神色：“这个，黑曜石斧头还是有几把的。” 　　“难道没有什么铁斧头之类的金属工具？” 　　“这就是蛮荒部落的难处了。” 　　两人相视无语，没错，你可以凭借先进的知识在蛮荒部落里充大个，但遇到实际问题只能按现有的简陋条件来。 　　难道夺权大计只能卡在这上头？ 　　还是达克想出了办法：“老哥哥你是炼金术师吧？应该知道，只要有足够的魔能，一切都不是问题，对吧？” 　　“难道用法术轰出一条路来？那损耗也太大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法力。” 　　达克一指正在轰隆隆运转的河神之桨：“别跟我说这些是人划的！能用魔能推动轮叶运转，也一定能推动锯子铲子斧头。” 　　“想法挺好，但是魔能驱动法阵个头太大，每减小一厘米都要涉及魔能波动干扰和元素排列无序性的干扰，它的设计布局要重新调整，还要考虑到环境影响……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总之，把魔能驱动法阵缩小到能带动锯子铲子斧头是不可能的，最起码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达克嘿嘿一笑：“理论上说，魔能驱动法阵每缩小一厘米，计算量要翻一番，照河神之桨驱动法阵这个个头，缩小到能带动锯子铲子斧头的级别，咱俩至少得有八级炼金术师水平，拿出两个月时间就解决了。” 　　帕特里克叹道：“看不出，你还懂炼金术，倒是个人才，可是……还是白费力气，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法阵不能缩小，为什么不能把锯子变大？” 　　帕特里克一愣。 　　达克拿手比划：“可以做一辆大车，把法阵布设在上面，车上放些超——级巨大的锯子铲子斧头，一路推过去，咔咔咔咔——” 　　帕特里克一把抓住达克的肩膀，炽热的眼神吓得达克浑身发毛：“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小子，你是个天才！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哈哈哈哈哈！河神的使者，河神的工匠之车！我会成为超越酋长的人！哈哈哈哈！” 　　半小时后，达克回到了牢房，把刚才的对话和敲定的具体计划说给乔治他们听。 　　伊莎贝拉很高兴：“这么说，我们摇身一变，从‘被误会的外乡人’变成‘河神的使者’了？我们很快就会被放出去了吧？” 　　达克摇头：“老家伙要篡位，开价是我们给他帮忙，得手以后放我们自由，给我们提供向导。我想听听大伙的意思，咱们怎么办？” 　　伊莎贝拉怒道：“这样的家伙，我们不能帮他！” 　　乔治摇头：“不然，篡与不篡，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管不着。与他合作，总比跟那个酋长合作好吧？” 　　伊莎贝拉道：“库鲁马当时可没少许下好处，最后怎么样？” 　　罗伊斯道：“我们可以先假意答应他，捞点好处，等实力积攒得差不多了，就溜之大吉！” 　　乔治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还有什么要求？” 　　达克道：“帕特里克怕我们溜掉，要求我们必须留下三个人，其余人协助我制造河神工匠之车和收集铁列克里树。我们留下谁呢？” 　　乔治道：“我和莱莉、罗伊斯留下，通信塔刚开始建，离不了人。你带尤潘基、伊莎贝拉和伊西丝去，这样有攻有守；别贪功冒进，稳扎稳打，多联系。最晚到今天晚上，通信塔就起来了。” 　　“好极了，另外，关于河神工匠之车……我只有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做，还得你帮忙。” 　　“我在很早以前做过一个武装拓殖计划，在场景里测试过可行性，虽然现在材料不足，但只要老家伙能提供魔能，拿一个弱化阉割版的采集车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达克惊道：“我好想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别引起老家伙疑心啊！” 　　“采集车采用小型化魔能法阵驱动，自带木材和金属矿物提取设备，还配有厚重的元素矿石装甲和基本的防御武装。我可以把小型化法阵改成这里傻大粗笨的老式法阵，再放大采集车的体型，把钢结构改成木结构……” 　　伊西丝突然插口道：“重新设计，要有原始宗教意味，要狂野。” 　　乔治眼睛一亮：“好主意！达克，老家伙给我们多长时间？” 　　“三天。他说拖久了对我们隐藏身份不利，毕竟我们进入神堡的时候好多人看见了，酋长的态度也不是很明朗。” 　　尤潘基忍不住插口道：“用我们逃离达拉斯时候那辆魔鬼战车改装怎么样？” 　　乔治点点头：“它的一些设计可以直接拿来用，另外，既然这里冶炼技术很差，我们也不要太惊世骇俗，用木头就行。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听老家伙说，岸上有些别的野人部落，真正的野人，会吃人。叫我们上岸砍树的时候小心。” 　　“既然是野人，战斗力应该高不到哪里去，小心些就是了。” 　　“嗯，造车——砍树——改造，这些事没有七八天办不了，七八天时间，通信塔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莱莉自信满满：“这神堡可以改名叫通灵堡了！哥你放心地去吧！” 　　[231.第三十九章 古怪的铁列克里树] 　　“我都不知道，还有莫名其妙的人混上车来啊？” 　　说话的是帕特里克的手下、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 　　“我不是莫名其妙的人，我是酋长的女儿！” 　　混上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又一次惹祸的酋长女儿柏丽亚娜，见众人一脸不满，她赶紧道：“我虽然不会打架，但我是巫医啊，我会用草药治病！新鲜草药也可以！” 　　众人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对于神堡人来说，踏在岸上就好像踏在火上一样难受，最流行的说法是，脚踩在陆地上，河神赐予的勇气和力量会很快消失殆尽，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所以除了少数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和那些执行伐木维护神堡任务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踏上河岸一步。 　　但是，很不幸的，这位调皮的柏丽亚娜，明显属于胆大包天的那一类。 　　本次执行任务的人选，除了精通河神神术的四位使者，还包括酋长和占水师的代表各一位，负责相互监督和……互撕：如果一切顺利，河神工匠之车大有可为，那么就争；如果出师不利把事情搞砸了，那么根据明争暗斗的结果来决定谁背黑锅。 　　要不是日理好几十万机脱不开身，酋长和占水师说不定就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现在突然换了个碰不得说不得啥也不懂只会搅局的柏丽亚娜，这情况怎么办？ 　　达克看看默不作声的众人，对安度里道：“伙计，你看，现在我们已经进林子了，神堡已经看不见了，现在让她回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酋长那边恐怕不好交差。要不，先凑合干完今天？要不然咱们至少得分出两个人回去送她，你看——” 　　听完尤潘基的翻译，安度里冷着脸想了半天，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向占水师大人和酋长汇报的。” 　　柏丽亚娜才不怕他，朝他一个劲儿地做鬼脸。 　　六人小团体暂时取得了一致，工程车缓缓向前，在远远的身后似乎有喧嚣声传来，那是神堡的筑路队，跟在众人身后铺设简易道路的。达克他们的任务是找树砍树，筑路队的任务是铺路和把木头运回神堡。 　　柏丽亚娜的问题来了：“这里似乎没有铁列克里树啊，树不是在我们来时的路上吗？” 　　尤潘基解释道：“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那边河岸曲折，神堡不好停靠，河神工匠之车没法上岸。这边河岸比较平直，林子虽然密一点但土地比较平整，是个小缓坡，我们慢慢开过去，连砍树带铺路一趟就解决了。”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它无所不能呢。” 　　听了尤潘基的翻译，达克哈哈笑道：“毕竟是‘河神’之车嘛，离开了河，就没那么神通广大了。” 　　听到自己的玩笑话也能得到回答，女孩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朝达克甜甜的一笑。 　　女孩的笑容纯真甜美，达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马上就感受到旁边伊莎贝拉冷冰冰的目光，暗叫不妙，赶紧转回头，正襟危坐，专心驾驶。 　　车子渐渐驶入密林深处，到处是各种奇花异卉和参天的树木，柏丽亚娜惊诧于种类数量繁多的珍稀草药，不住的大呼小叫，还兴致勃勃地比划着要给众人讲解它们的神奇作用，一开始达克还礼节性的表示一下惊讶，后来实在不胜其烦，只好嗯嗯啊啊的应付，再后来，连尤潘基都受不了女孩的碎碎念了，翻翻白眼，歇工了。女孩进入了状态，完全分辨不出周围人的表情，一直叨咕叨咕叨咕，把一旁能听懂她话的冷面安度里听成了白面安度里。 　　伊莎贝拉庆幸道：“还好她忘了开队聊。” 　　伊西丝连连点头。 　　“停！”达克猛地一抬手！ 　　柏丽亚娜泫然欲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唠叨了吗？我早就知道会招人烦的，让你们生气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们原谅我——铁列克里树！” 　　没错，达克停住车子的原因就在正前方——一棵在微风中摇曳的、碗口粗细铁列克里树。 　　达克道：“看起来就是一斧子的事啊，有什么难砍？” 　　安度里道：“小心别碰着它，这树吸血。” 　　尤潘基一惊，把话翻译给达克，达克听了也吃惊不小：“树还能吸血？” 　　安度里对尤潘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尤潘基点点头道：“这种树很奇怪，没有树皮，只要是活物，碰上就会被吸血。如果摸一下或者蹭一下，那是不要紧的，要是攥着不放，或者长时间贴着它，就会被它吸成干尸。” 　　“哪有那么傻的？逃开不就行了？” 　　“会长在一起，动不了。” 　　“还有这凶残技能？用长柄家伙砍倒不就完了？” 　　“它太硬，很难砍倒，就算砍倒了，碰着它一样被吸血。所以神堡的人对这种铁列克里树是又爱又怕，每次砍伐、加工，都是在玩命啊！” 　　达克嗤之以鼻：“连动都不会动的死物，能有多牛？伊莎贝拉，伊西丝，搞它！” 　　说着，达克微微一倒车，对准那棵紫红色的、微微摇曳的铁列克里树缓缓推过去。 　　锹甲虫巨颚形状的两只巨钳向内侧合拢，达克叫道：“夹稳了！切！” 　　锯齿飞旋！锯齿在木滑槽中剧烈地上下抖动起来！ 　　“不行，”伊西丝道，“打滑！切不动！” 　　达克咬牙：“加快转速！” 　　“不行，会崩齿。” 　　达克恨恨地拍了手掣一巴掌：“停！” 　　锯齿缓缓停下，达克跳下车，走近观察。 　　这种树确实古怪，枝干叶全是紫红色的，没有树皮，树干表面十分光滑，刚才一番折腾，居然连条划痕都没有。 　　“这么结实啊？换成铁锯齿，该差不多吧？那么，来吧！” 　　达克抽出背后的狱眼晨星，使魔迅速覆盖上去，转化为一把锋利的链锯，这凶悍的造型吓得柏丽亚娜和安度里一阵惊呼。 　　本来使魔是受达克脑波操控的，完全不需要摆什么造型，但乔治不知出于什么恶趣味，非要给链锯柄部加一根金属拉线，非要用力拉一下，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链锯才能运转。他还说这么干十分的“纯爷们”。 　　于是，达克狠狠一拉金属线，使魔异化成的金属锯齿发出一声凶神恶煞的咆哮，飞旋起来！ 　　达克狞笑道：“伙计，来试试你的牙口吧！” 　　[232.第四十章 古怪的铁列克里树（2）] 　　当飞旋的锯齿与紫红色树干微微一接触，达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锯齿在打滑！ 　　以前无论锯什么，只要些许的凝滞感传来，锯齿紧紧咬住，接下来就是手臂轻轻一挥，被咬住的物体像被热刀切了的黄油一样，一分为二。 　　然而这一次，锯齿在不断地打滑，怎么也摆不正，他加强了手腕的力量，可是双手就像触了电一样上下哆嗦，锯齿跑偏得太厉害了。 　　该死，你在嘲笑我吗？ 　　无名的怒火在达克心中升起，他还从来没有输给过一棵树！ 　　他猛地扬起手臂！ 　　伊莎贝拉、伊西丝、尤潘基同时惊叫：“住手！” 　　嘣的一声闷响，链锯脱手而飞，在空中解体，重新分解成使魔和狱眼晨星的样子——刚才接触的短短一瞬耗尽了使魔的魔能，无法维持现有形态，达克的右腕被巨大的扭力拧脱了臼！ 　　愤怒的达克狂吼了一声，不顾变了形的腕骨，左手抄起狱眼晨星就朝那棵顽固不化的恶心巴拉的树扑过去。 　　尤潘基身形如电，抬脚一勾，达克重心不稳，一头扎到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达克抬起头来，怒道：“你干什么？” 　　尤潘基冷冷道：“免得你继续出丑啊。难道你真要输给一棵树？” 　　达克咬牙切齿的盯着那棵让他出丑的树，恨不能一口把它活吞了。 　　见他已经开始冷静下来，尤潘基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妨听听神堡人的意见嘛，既然他们有办法砍倒这种树，并且把它加工成河神之桨，那我们一定也可以有办法对付。” 　　说着，他轻轻托起达克那只脱臼的手看了看，突然朝背后一指：“那是谁？” 　　达克一回头，谁也没有，一愣神的工夫，尤潘基抓着他的右手一捋一拧，咔的把脱臼的右手给他拧了回去。这时候，达克的一声惨叫才从喉咙里忍不住发出来。 　　伊莎贝拉和安度里他们也都下了车，安度里对尤潘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伊莎贝拉心疼地捧起达克受伤的右手：“疼吗？” 　　“不疼！” 　　“嘴硬！刚才让你小心为什么不听？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达克嘿嘿笑道：“那你喜欢什么样子啊？” 　　“你又来了，我说真的，达克，”伊莎贝拉正色道，“人人都有不顺利的时候，那就多想想办法，乱发脾气，一味蛮干，有什么用啊？我讨厌没脑子的家伙。” 　　这时候，安度里已经跟尤潘基交谈完了，尤潘基道：“神堡人用的办法是火。” 　　“火？” 　　“昼夜不停用火烤，连烤三天，它的表皮会变硬变脆，再用石斧砍，就能比较容易地砍倒了。” 　　“一棵树三天？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多叫些人来，找到一片铁列克里树，同时下手，砍倒的树不就多了嘛。现在在离河岸这么近的地方发现铁列克里树，这不也是河神旨意的体现吗？” 　　“但是这么一来，就跟河神使者、占水师没什么关系了。不行。”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密集的嗡嗡声，达克一看就变了脸色：“蛇蝇？” 　　见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安度里和柏丽亚娜快速交谈了几句，两人分别从随身口袋里取出药粉，给每人身上弹了一指甲盖大小的药粉，头顶的嗡嗡声立刻低了下去。 　　伊莎贝拉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柏丽亚娜道：“这是几种常见的草药混合药粉，蛇蝇很讨厌这种气味，有了它就不怕它们了。” 　　尤潘基感叹道：“当初我们遇上它们，被整得好惨，要不是恰好碰上鬼脸乐师，还真不知道后果怎样。” 　　达克突然叫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们还记得蛇蝇的巢穴在什么地方吗？” 　　尤潘基道：“当然，在树洞里。” 　　“那种光滑的树洞，它们是怎么掏出来的？” 　　“你想说什么？” 　　“我听莱莉说过，苍蝇吃东西是连吃带舔，它的唾沫里有种特殊的东西能把食物溶成汁水然后舔掉。我怀疑蛇蝇就是用这种方法在树上打洞的，如果它的唾沫对树有用，那么我们只要找一些蛇蝇的唾沫，涂在这棵该死的树上，不就行了？” 　　尤潘基把达克的话翻译给安度里和柏丽亚娜，两人一起摇头：“蛇蝇飞得太高了，怎么抓得到？” 　　达克对伊西丝哈哈一笑：“把机械鬼脸乐师拿出来，让他们开开眼！” 　　于是，几十只被吓到地上的蛇蝇惨死在石斧和长刀之下，接着又被乱刀分尸，场面相当残忍，一通忙活之后，众人终于从蛇蝇体内取到了一些透亮的液体。 　　达克小心翼翼地把它均匀涂抹在铁列克里树的下端靠近地面的位置，顿时，大量的白气蒸腾而起，冒出哧哧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酸味。 　　安度里大叫：“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火烤三天以后的样子！” 　　达克大受鼓舞，套上鬼火面具隔绝气味，又抹了一遍，这次哧哧声更加响亮。 　　“伊西丝，把白雾吹走！” 　　伊西丝抬手放了一个微风术，白雾被迅速驱散，众人欣喜地看到，那看似坚韧的铁列克里树根部，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深深的内切圆环！ 　　达克抄起狱眼晨星，再一次狞笑着站到铁列克里树旁边，大吼一声：“倒！” 　　一锤落下，碗口粗细的铁列克里树轰然倒地！ 　　当第一棵铁列克里树被运回神堡的时候，整个神堡疯狂了，三个小时，只用了三个小时啊！ 　　更让大家震惊的消息还在后面，河神慷慨地赐予了加工铁列克里树的方法——用蛇蝇的唾液！这意味着工期的缩短和安全性的大大增加，大家再也不必拿着贝壳刀去跟吸血树较劲了！ 　　回到神堡的河神使者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得到了酋长和占水师的亲自接见，然后由占水师大人亲自送归河神的怀抱，留下了河神工匠之车和加工铁列克里树的方法。至于筑路队和采伐队，他们将在堡内休息一天，第三天继续向岸边密林深处挺进。 　　“达克，你真的以为，你砍回来的这玩意儿，是植物吗？” 　　牢房里，乔治一句话让达克睡意全无。 　　[233.第四十一章 牢房里的酋长和占水师] 　　达克虽然很想知道，嘴上却哼哼道：“别理我，烦着呢！” 　　“烦什么？卸磨杀驴，这不是很正常吗？以帕特里克那个德行，不这么干才怪呢。再说，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有什么可烦的？你看罗伊斯和莱莉，这几天一直呆在黑牢里，一句怨言也没有。” 　　罗伊斯现在彻底迷上了老鼠洞里的真视法阵，连头也不回，撅着屁股聚精会神地偷窥：“没错伙计，你真应该来看看这迷人的水下风光，哦，哦，天哪！” 　　达克道：“你当囚犯还当上瘾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占水师给我们饭菜里下药，每次都被酋长的人截走，换一拨地道美食过来。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这么漂亮的风光看，我都不想走了。” 　　达克一阵无语，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占水师和酋长斗法的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莱莉道：“这两天我们也没闲着，罗伊斯负责调查河底，我和乔治负责偷魔能，现在通信塔已经升到二级的防御塔了，马上可以升到通灵塔。神堡内部除了几个被占水师布置了真视法阵的要害处，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这么牛？” 　　乔治道：“我现在在做他们魔能法阵的逆向解析，一旦这项工作完成，我们就能破解神堡巨大魔能来源的秘密。所以，达克，我们必须要忍。” 　　“多久？” 　　“最多三天。放心吧，占水师很快就会求你这使者再次出山的。” 　　“为什么？他夺走了锹甲虫工程车和机械鬼脸乐师，采伐工作已经不是问题了。” 　　乔治笑道：“锹甲虫工程车原理很简单，他可以大量仿制；但机械鬼脸乐师么，八级炼金术师的手工限量版，尽管仿制试试；如果只用原版，它需要充能，我限定了充能的功率，随随便便把魔能接上——嘭！” 　　莱莉眼睛一亮：“以后我们可以白送炼金术道具，维护要收费，维护一次收一次！我们就发财了！” 　　“这事情我在斯内尔港的时候已经和父亲做过了，卖售后服务也是一种发财手段——好了，这不是重点。现在让我们回到一开始的话题，达克，你知道你砍回来的铁列克里树是什么吗？” 　　按照乔治的指示，在一锤撂倒铁列克里树的同时，达克用史莱姆工具球悄悄包了一点铁列克里树的残片回来，交给了乔治。 　　达克问：“不是植物，难道是动物？有这么老实的动物吗？” 　　莱莉道：“珊瑚虫是动物，但不会动。我们认为，所谓铁列克里树，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动物，采用植物的外形来伪装。它的枝叶什么样子？” 　　达克突然想起，它的枝干是直上直下的一根粗木昆，叶子更是完全藏在其他树木浓密的树冠中，根本看不到。采伐的时候，这家伙连一片叶子都没掉。 　　“难道这家伙真是动物？可是它不会动，吃什么喝什么？” 　　乔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它是一种硬化的角化细胞，有相当强大的魔能转换功能，而且它会不断用魔能来强化自身，所以它每分裂增长一次，就会更坚硬一分。” 　　达克一头雾水，什么角化细胞他完全听不懂。 　　莱莉道：“哥，你可以把它看做是铁打钢铸的头发。” 　　“啊，这么说的话，有点明白了。但是，头发怎么可能是动物呢？它怎么维持生存呢？” 　　“头发靠头皮提供养分，它吃东西一定是地下。顺着向下挖，一定能发现什么。放心，用不了多久，帕特里克就会派人来请我们出马。现在，赶快休息一下吧。” 　　达克追问：“以你的经验，它可能是什么动物？” 　　乔治道：“很可能是史莱姆。” 　　达克大笑：“长成一棵树样子的史莱姆，钢铁一样坚硬，会用魔能自我强化，还不会动——你确认这是史莱姆，不是传说中的精灵之树？” 　　达克笑声未落，牢房舱门吱嘎一声开了，两个人举着火把，缓缓走下来。 　　罗伊斯嬉皮笑脸道：“今天送饭这么早……咦？咦咦咦？” 　　居然是酋长和占水师联袂而来。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尊贵的使者，请原谅我们的粗鲁、无礼与短视，请不要把我们看做酋长和占水师，现在的我们，只是一个可怜的老父亲和一个黔驴技穷一筹莫展的愚者。” 　　听完了尤潘基的翻译，众人满脸都是惊奇，是什么让平时背地里互相拍砖的两人一起来低三下四地哀求？ 　　两人又叽里咕噜一大通，语速又快又急，尤潘基连连点头，转头道：“柏丽亚娜被吃人部落抓了，一起被抓的还有二十多个筑路队的工人。” 　　伊莎贝拉急道：“那我们赶快去救她吧！” 　　达克一摆手：“别急，尤潘基，问问他们，为什么我们一走，柏丽亚娜立即被抓了？” 　　尤潘基翻译过去，酋长和占水师面露难色，过了好一阵，才吐露实情。 　　原来柏丽亚娜发现的不是一棵两棵铁列克里树，而是一大片树林，她十分兴奋，酋长和占水师也想借锹甲虫工程车和蛇蝇迅速解决问题，于是急躁冒进，和后续筑路队脱节，被野人抓了。野人抓了柏丽亚娜并不满足，还突袭了筑路队。在岸上的筑路队根本发挥不了实力，被野人抓走了二十多个。被抓走的会被祭拜邪神后分割吃掉。 　　神堡自从建立以来和岸上的野人时有交手，但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河神卫士们一听说要深入密林，远离河道，一个个都面有难色，上去估计也是被宰的命，两人实在没办法，只好求到达克这里。 　　翻译到这里尤潘基都有点替他们脸红，用得着我们的时候把我们吹成河神使者，用不着就关起来，现在又低三下四的来求，还要不要脸了？当下转头对达克道：“这两个家伙都是无耻之徒，达克，他们问咱们要什么价，给他们开狠点！别开低了，要不然他们认为咱们没诚意！狠狠地要！” 　　达克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魔能法阵的秘……”话没说完被乔治从背后踹了一脚，赶紧改口：“关押我们的这间牢房，用黄金装满！” 　　尤潘基大惊：“这么低的价钱，怎么能让他们信服？看我的吧！”说着挺胸凸肚地朝两个老头叽里咕噜一番，把两个老头听的脸上肌肉都在发颤，但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 　　乔治问道：“你给他们开什么价了？” 　　“黄金不值钱，只要细心些沿着河岸找找就能找到一堆，我要求他们用遭可把这间牢房装满！” 　　莱莉一声惨叫：“我要当富婆！不当磨豆子女工！” 　　[234.第四十三章 浸猪笼与挂图腾] 　　少年名叫塔布里希，是亚诺马部落酋长的儿子。最近亚诺马部落很不平静，因为那座可恶的河上魔窟又一次漂流了过来。亚诺玛部落不得不再次迁徙。 　　在陆地上，亚诺马部落兵强马壮，但水军实力几乎为零，所以无论他们在河套的哪个位置定居，最多不过半年，一定要被迫搬家。 　　听到这里达克不明白了：“你们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河里，怎么会打起来呢？” 　　塔布里希愤愤地说了一大通， 　　尤潘基翻译道：“那些可恶的河上鬼堡的魔鬼，他们明明知道悲恸沼泽里的水有毒，人不能常喝，必须到雷鸣之河附近取水，还派人在河上四处乱窜，见到我们取水的人就杀，还把人头挂在船上炫耀！” 　　安度里听了，脸上肌肉猛跳了几下，反驳道：“你们以为自己就清白吗？我们需要铁列克里树，那又不是你们种的，为什么杀我们的人？” 　　塔布里希脖子上的青筋蹦起老高：“是你们先杀我们的！许你们杀，不许我们杀？” 　　达克道：“既然如此，你们双方各退一步，各取所需，难道不好吗？” 　　听完尤潘基的翻译，塔布里希哼哼道：“我们也不想随便杀人，但他们就是欺人太甚！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随随便便派了个女人来谈，分明是没有诚意，这才激怒了那些早就不老实的家伙！” 　　众人面面相觑，安度里赶紧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这样这样……” 　　“对，就是她。我们的斥候碰上她，她说是来谈判的，还说为了这次谈判专门修了这条路——分明是扯谎！” 　　达克笑道：“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为了显示诚意，派了自己的女儿来谈双方的和平事宜，为了显示诚意，还专门修了一条路，可能修路的时候和贵方斥候发生了点小小摩擦，闹出了一点不愉快。所以霍尔阿迪森酋长又专门委托我们黑暗神教来做中间人。” 　　塔布里希闷闷不乐：“如果你们能早点来，也不会闹到这一步了。” 　　“怎么？” 　　“那些不服我父亲的人造反了，抓了我父亲，还要杀我。” 　　众人心头一紧，尤潘基直接问：“那谈判的使者呢？” 　　“那些造反者说要用她来祭祀沼泽之神，准备把她沉潭。” 　　众人大惊，达克忙道：“各位，看来这次，别人的家事，我们是非管不可了，走！” 　　有了塔布里希带领，众人很轻易地避开了各种图腾柱布置的防御设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亚诺马部落的营地。 　　营地里到处是鲜血和尸体，看来不久前这里刚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现在反酋长的一派暂时控制大权，只要把柏丽亚娜沉潭，双方和谈的一切希望就彻底断绝了。 　　反对派做事雷厉风行，控制大局以后，立即举行沉潭仪式，连营地都没来得及打扫，也不怕在这么炎热的气候下引发大规模传染病。 　　柏丽亚娜被塞在木笼里，笼子的四角还挂了沉甸甸的大石头，她心里一个劲的打鼓。 　　这次单独行动十分冒险，从头到尾全是她自己临时起意。操纵河神工匠之车的方法她一直在偷着学，自认为能应付，确实，砍砍普通树木她勉强还能对付对付，但碰到铁列克里树就抓瞎了。她命令手下散开去抓蛇蝇，蛇蝇哪有那么好抓的？她部落的人身上都抹了驱蛇蝇的药粉，蛇蝇闻到味道，早溜之大吉了，她又气又急，命令手下分散去抓，这下可好，被早就盯上他们的亚诺马部落武士一拥而上，拿了个正着。 　　危急关头，柏丽亚娜突然脑洞大开，自称是神堡使者，要来谈双方永久和平条款。没想到，对方的酋长居然一口答应，这可真是天上掉下大玉米，当场把她砸懵了。 　　如果能和岸上部落订立和平协议，那就意味着以后可以不必过在河上飘来荡去的生活，意味着神堡的人口和实力会迅速增加，意味着父亲权威的扩大——而这一切都是我、勇敢果断的柏丽亚娜带来的，啊哈哈哈。 　　没想到，她的兴奋持续了还不到两个小时，一场针对亚诺马部落酋长的军事政变就爆发了。酋长卫队战败，酋长被俘，反叛者控制了局面，宣称要与神堡彻底划清界限，第一个拿来向神堡示威的，就是这个神堡的使者。她将被沉潭，人头将被制作成图腾，插在岸边！ 　　一棵高高的大树上，一根格外粗壮的树枝旁逸斜出，木笼就被挂在上面。下方是巨大的沼泽，沼泽里，无数沼泽尖角蛭大大小小的晶亮眼睛正充满热切期待地朝上看，期待着美食从天而降；数只沼泽巨蜘蛛也撑开巨伞一样的八条腿，在不远处得沼泽表面上静静地等待着，这些凶猛的猎食者知道，只要木笼落入沼泽扑通一响，就到了用餐时间。 　　啊啊啊，真的会被它们咬死的啊！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啊！我再也不跑了，这次是真的！伟大的河神啊，赶快来救我啊，我宁愿死在你的怀抱，也不要沉到恶心巴拉的沼泽里！我再也不偷偷把饭菜倒到河里去了，原谅我吧，赶快来救我啊！ 　　木笼周围，是一大群手执标枪和石斧的、杀气腾腾的亚诺马部落武士，在拴木笼的山藤旁边，还蹲着两个拿石斧的部落武士，他们负责行刑，只等部落长老一声令下，就砍断山藤，执行“浸杀之刑”。 　　为了保证柏丽亚娜的人头不会被意外的吞吃掉或严重破坏，还专门在她脸上涂了厚厚的驱虫药，并且用细藤仔细的绑住她的头发——这样人头就不会沉入沼泽，等身体吃光吸干，把人头拉过来就行了。 　　一名浑身涂成漆黑，脸却涂得惨白的部落长老举起手中木杖，大声说了几句什么，蹲在树上的两名部落武士立即站起来，举起手中石斧，对准了山藤。 　　部落长老第二次大叫，两把石斧呼啸落下，两根山藤几乎同时被砍断！ 　　完了！ 　　柏丽亚娜紧紧闭上眼。 　　第一个咬我的是什么呢？会咬哪里呢？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周围传来巨大的惊呼声。这声音让柏丽亚娜忍不住睁开了眼，她也惊呼出声了。 　　木笼没有往下坠，而是往上升。 　　无数漆黑的羽毛似乎被微风吹动，在木笼周围漂浮缭绕，整个木笼沐浴着浓重的墨色，木笼在缓缓上升，上升，上升。 　　有不少部落武士虔诚地跪倒，向慢慢升天的柏丽亚娜跪拜。 　　部落长老几乎气炸了肺，猛地举起手中木杖，杖头蓝光闪烁，对准了被困在笼中的柏丽亚娜。 　　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密林中猛地窜出，咔的一声脆响，那名正在咏唱法术的部落长老彻底变成了黑人，连白脸都给劈黑了，抽搐了几下，一头栽倒。 　　紧接着，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浓厚黑色雾气的少年腾地从密林中跳出来，手执一把同样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巨齿沼泽鳄颚骨钳，大声咆哮：“酋长之子塔布里希在此！黑暗之神的荣光将照耀大地！叛贼们，平叛之后杀你全家！叛徒全部挂图腾！” 　　[235.第四十四章 图腾之战（1）] 　　在来的路上，达克认为，要解决神堡和亚诺马之间的冲突，杀戮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凭现在小队的实力要单挑灭掉一个部落是不可能的，所以要三分武力七分威慑。这个观点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于是塔布里希摇身一变，成为亚诺马部落向黑暗神献出灵魂的第一人。作为交换，黑暗神赐予他无穷的力量与勇气——其实只有一个用使魔和光术伪装出来的外壳而已。 　　先是“漂浮术”打乱了对方的心神，再用雷击术干掉敌人首脑，最后加上塔布里希的闪亮登场，这一连串声光表演放在多兰德顶多算周末剧场里的开胃小菜，十岁以上的观众谁都不会当回事，但是，在野蛮落后的南方丛林里，河里冒个泡都可以解释为河神打呼噜的愚昧之地，这一套足够让叛贼们心惊肉跳了，当下人人拜伏在地。 　　干枯瘦小如柴火棒的塔布里希高傲地仰着大脑袋，得意洋洋巡视一周，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般追杀自己的反叛部落武士现在颤抖得如同一只沼泽原鸡，满足感和自豪感简直爆棚，直到柏丽亚娜的惨叫从头顶传来，才如梦方醒。 　　现在漂浮术的作用时间还没有结束，囚禁柏丽亚娜的木笼一直在往上飞，吓得柏丽亚娜赶紧双臂搂住一根粗壮树枝，要不然还不知道飘到哪儿去呢。她本以为塔布里希很快就会来救自己，结果发现臭小子自我膨胀起来没完没了，她的两条胳膊可是快支撑不住了，这才放声号叫。 　　塔布里希赶紧指挥几名部落武士爬到树上把柏丽亚娜救下来，然后命令所有人跪好，自己也虔诚地跪在前面。 　　前方密林里腾起一团巨大的黑色雾气，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蠕而动，片刻之后，黑雾散去，伴随着众人低低的惊呼声，几个全身黑衣黑甲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所有人都长的一模一样，没有五官，只有两只眼睛里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 　　最前面的两个明显是部落武士的打扮，前头一个提一柄阔剑，一身黑色的兽皮护甲，袒露的胸口上纹有交错的双牙纹；另一个腰间别一把锋利的鱼骨匕首，两人都是手长脚长，一看就是身手轻捷矫健的好手。 　　后面两个人身材比较矮小，但身上黑气更盛，几乎完全把两人包裹起来，连眼中燃烧的红色火焰都被掩盖得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隙，仔细观察两人又有不同，一个身材略高，全身的黑气如雾如絮，缓缓升起又缓缓落下；那个身材略矮的，体表黑气只有薄薄一层，背后的黑气却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球，无数条长短粗细不一的黑色触手在黑球表面痉挛似的抽动，还带有噼啪响声。 　　四人向两翼分开，最后，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健壮男子走了出来。 　　他全身着一件巨大的黑色铠甲，巨大山羊角盔的双角如同两把向两翼展开的锋利长刀，两旁高高耸起护肩几乎像两座钢铁的山峰，巨大而厚重的胸甲如同一堵黑色的城墙，黑色的盔甲好像一团静止的黑色火焰。更骇人的是，他每走一步就留下深深的漆黑足印，好像一条暗影之路从他背后延伸到无尽的丛林深处，难道那后面，还有更可怕更强大的存在？ 　　黑色的巨汉大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前面那个胸口带有双牙纹的黑化部落武士大声道：“黑暗之神即将降临，此地禁止争斗！一切战争与争端必须立即停止！否则将被黑暗所吞噬！” 　　塔布里希声嘶力竭地吼道：“谨遵黑暗的圣谕，但祸乱之源仍在制造混乱！” 　　“带路，毁灭它！” 　　塔布里希兴奋地大吼：“遵命！” 　　一众叛党暗暗心惊：这塔布里希是酋长所有儿子中最孱弱、最懦弱、战斗力最差的一个，怎么会有如此强援？早知如此，何必跟着那几个长老一起不明不白地背叛？现在看来这位小王子要翻盘，还是老老实实为妙。 　　塔布里希也不客气，简单训了几句话，大意是你们都是部落元老，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勇猛战士，不知为什么受了恶人蛊惑才做出傻事，现在能迷途知返，黑暗之神一定会体察你们的一番苦心，以后务必忠心耿耿辅佐于我，洗刷今日污名。 　　听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不少人顿时“幡然悔悟”，纷纷痛哭流涕表示某些恶人骗得自己好惨，恨不能寝处其皮。于是带路党的队伍进一步扩大了。 　　百密总有一疏，在伊西丝出手一雷劈翻某倒霉部落长老的时候，就有反应比较敏捷的家伙果断开溜回去报信了。等众人来到营地正中，见到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正中绑在图腾柱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酋长。营地周围林立着无数的图腾柱。 　　一名头发花白的部落长老昂然出列：“塔布里希，你居然勾结外人，要毁灭亚诺马部落吗？” 　　塔布里希毫不露怯：“因为你们疯了！毁灭亚诺马部落的，是你们！”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懂什么？我父亲被你们绑了起来！我们的部落没有水，没有粮食，没有药，每天都有人死去，而你们却还疯了一样地要去抢夺河上漂浮的魔堡！现在，伟大的黑暗之神听到了我的求救，派遣使者来帮我，你们还想顽抗到底吗？赶快投降！” 　　众人暗暗心惊，亚诺马部落居然还有偷袭神堡的计划，真是想不到。不过，这个部落居然窘迫到一穷二白的地步了？按理说陆地上的物产总会比河流里要丰富一些吧？ 　　“孩子，我们并不想害你的父亲，如果想杀他，还会等到现在吗？只是他想问题太简单，把敌人想得太善良，我们不得已才囚禁了他——我们是为了他好！你真的以为，你背后那些耍花招骗你的黑人值得信任吗？只要一个回合，他们就会败下阵来！” 　　塔布里希用征询的目光望向达克，他这个动作被背后临时投诚的带路党们发现了，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达克放声大笑：“尤潘基，翻译！”说着，他噔噔噔走上前去，大声道：“愚昧的凡人啊，你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伟大的黑暗之神即将降临，如果你们不立即停止无意义的争斗，将会被争斗毁灭！我们于此时此地降临，就是黑暗之神赐予你们的启示！你们居然还敢怀疑？那么，我就慷慨地赐予你们一战吧，我甚至不需要用黑暗之神的神力，只用凡人的躯体，就能打败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叛贼！” 　　[236.第七十章 我要吃了你] 　　达克一惊，想抬肘后击，给后边家伙来个脆的，但现在还麻着呢，有心无力。 　　这只手倒是正常，五个指头，手指又细又软，像女人手，不过指头上裹了些粘液，摸在肩膀上凉飕飕湿哒哒的。 　　达克的衣服又是磨又是划的，早成了碎布条，又被一群蜘蛛连撕带咬，现在除了腰间还象征性地挂着条腰带，其他地方真是一干二净，被突然这么一摸，顿时鸡皮疙瘩直冒，不由开声道：“喂，谁啊，开什么玩笑？” 　　那只小手一下子缩回去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压抑的，惊奇而又充满困惑的声音：“嗯？” 　　达克一惊：是个女孩？她也是被抓来当食物的？他内心有点兴奋，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最起码有个伴了。他低声问：“你别害怕，我是从上边掉下来的。我现在麻痹了，没法动。你是哪个部落的？” 　　黑暗中静悄悄的，小手的主人似乎很害怕，一动不动地躲藏起来。 　　达克暗叫一声粗心，自己刚才用的是多兰德语，她肯定听不懂啊！可是……自己也不会萨奎尔语啊！这怎么交流呢？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女孩似乎朝这边爬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达克能甚至能听到女孩微微有些浊重的呼吸，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但女孩好像很害怕，不敢靠近，悉悉索索地爬走了，过一会，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又绕到背后去了。 　　达克肚里暗笑，还真是胆小，不过，被蜘蛛封在茧里，好不容易爬出来，四下一片漆黑，上面又突然掉下个男人，换了谁都会害怕吧？ 　　想到这里，他不管女孩听不听得懂，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叫达克，多兰德人，你呢？” 　　女孩第二次发出困惑的声音：“嗯？”不过，这次她胆子稍微大了一些，过了没多久，她颤抖着把小手第二次搭在达克的肩膀上。 　　达克没有呵斥她，任她把手搭在肩上，黑暗中看不见，语言又不通，唯一的方式是肢体交流——自己还不能动，郁闷！只好让她来做动作，自己用语气来表示对或错了。 　　“我没有恶意，你看，我没大声说话，对不对？” 　　和缓的语气显然有了效果，女孩回应了：“嗯。”接着，把另一只手也轻轻搭在他肩上。 　　“你叫什么名字？” 　　“嗯？”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唉，糊涂了，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到底该怎么办呢？” 　　“嗯，嗯？” 　　“你只会‘嗯’吗？是哑巴，还是被蜘蛛咬了以后不能说话？” 　　“嗯嗯……嗯。” 　　达克一阵无语，这女孩怎么一句话都不会说啊，这怎么交流啊？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一阵扑鼻的幽香打断了他的思绪，脖子突然一阵奇痒，女孩的发丝搔到了他的后颈。紧接着，两胁传来柔嫩的摩擦感，似乎是女孩的小脚。 　　达克吃了一惊，这个感觉，这个动作，她跨在我背上？要干什么？他赶紧叫道：“小姑娘，我不是你爸爸，不能玩骑马！快闪开！” 　　“嗯嗯？嗯！” 　　不知这丫头片子理解成了什么，两只小脚一前一后笨拙地挪了挪，夹住达克的腰。然后，一屁股坐下去，用骑马的造型，扎扎实实地坐在了他屁股上！两只小手还使劲抓着他肩膀！ 　　达克脑袋轰隆一声。 　　好软！ 　　软软嫩嫩滑滑的感觉从屁股上一路爬上后脑，他后脑猛地一麻！ 　　达克不是禁欲主义者，不是苦修士，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突然遭遇这种事，他胯下地面处的蜘蛛丝顿时向下凹陷出一个深坑来。 　　“小姑娘，你别玩火，我发起火来自己都怕啊！” 　　这种软绵绵的语气明显没有说服力，小女孩兴奋地回答：“嗯嗯！” 　　“再不下去我就吃了你！我真吃啊！” 　　小女孩的两只小手从他胳肢窝下探过去，使劲从背后抱住他，柔若无骨的上半身死死贴着他的脊梁，娇嫩的两团软肉在他背上来回磨蹭了两下，找到一个自己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达克鼻子一热，两条红色的河流无声的流下来。 　　现在的小丫头都这么奔放吗？连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小女孩奇怪地抽抽鼻子，似乎在闻什么，小鼻子像寻食的小狗一样，东嗅嗅西嗅嗅，最后一下顶在达克硬硬的后颈上，兴奋而温柔地拱动起来。 　　“啊啊啊啊！”达克发出野兽似的咆哮！ 　　不能动，不能动，我不能动！ 　　他已经糊涂了，到底是该感谢这不能动，还是应该痛恨这不能动。 　　一阵幽幽的香气传来，脸颊被小女孩的发丝搔弄得痒痒的，她娇小的身子往上移动了，光滑的手臂搂住达克的脖子，柔软的脸蛋紧紧贴着达克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的大糙脸，也不嫌扎。 　　然后，她伸出小舌头，贪婪地舔舐了一下达克流下来的鼻血。 　　达克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吃血？！ 　　她不是人类！ 　　满脑子绮念一下子被丢进了冰窟窿，天哪，这小丫头居然不是人类？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吗？如果是神通广大的吸血鬼，怎么会被抓住封进茧里呢？ 　　他正在思考，突然鼻子一疼，那小女孩居然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啊啊啊，疼啊，你个臭丫头！” 　　小女孩才不听他的，伸出小舌头去舔他鼻尖——鼻血已经不流了，只有被咬的地方还多少有点。 　　达克一声咆哮：“住嘴！” 　　这一声吓得小女孩一哆嗦，咚地从他背上摔下来。 　　“嗯……嗯……嗯……咕噜。” 　　受了委屈的声音从一片黑暗中传来，还伴随着一口响亮的吞咽唾沫声。 　　“你不能吃我，知道吗？我不好吃！也没洗过澡！出去给你找吃的！” 　　小女孩情绪显然十分低落，发出一阵阵消沉的嗯嗯声。 　　达克叹口气，拉拉小女孩的手，又摸摸她的小脑袋，示意她别难过。 　　这个动作一下子把小女孩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她嗯的欢叫了一声，扑通一下跳到达克背上，两条胳膊使劲搂住达克的脖子，两条腿死死盘住达克的腰。 　　“唉，你这丫头，真是——咦咦？我能动了，我能动了？” 　　达克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蜘蛛毒液的麻痹效果已经解除了！ 　　[237.第七十一章 意外的救星] 　　达克欣喜的站起来，这个动作吓了小女孩一跳，赶紧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我说，小丫头，下来，下来！” 　　“嗯嗯。”小女孩一边嗯嗯一边拿脑袋使劲顶住达克后脑勺，不让他回头，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达克顿时哭笑不得，你骑马还骑上瘾了？算了，反正你这小身板也就是六七十斤的分量，无所谓，他在地上摸了一阵，摸到狱眼晨星，战锤在手，底气更足了。 　　“得想办法上去啊。这么黑，去哪找路啊？” 　　“嗯嗯！”小女孩听不懂达克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不会把她扔下来，十分开心。 　　“好吧，你可以呆在上面，但不准咬我！要不然，咚！” 　　达克反手拍拍小女孩的后背，轻轻捏捏她的樱桃小口，又蹲下使劲拍拍地面，嘴里模拟刚才她掉下去的声音。 　　这回小女孩似乎听明白了，使劲的嗯嗯了两声，老老实实趴在达克背后不动，但也就是安稳了一分钟，又开始拽达克头发，使劲拽，把达克的脑袋拽得脸朝上。 　　达克给拽疼了，刚想训斥她，突然发现，头顶有一片桌面大小的蓝色光点！ 　　什么东西，灯？不，不对，那个是…… 　　危机感让达克头皮一麻，猛地向后一纵身，几乎就在同时，那片蓝色的光点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是一只全身布满蓝色荧光点的巨蜘蛛。 　　小女孩吓得紧紧抱着达克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达克嘿嘿地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鬼怪呢，不过是一只蜘蛛——” 　　蜘蛛听不懂他的话，猛地一个前突，达克把狱眼晨星一横，正架住蜘蛛刺来的双螯。 　　达克天生怪力，蜘蛛拖了两拖竟然没有拖动，张开大嘴欲咬，达克早有准备，一看正对自己的蓝色光点突然上掀，一定是张嘴了，不退反进，狱眼晨星一锤揍在张开的嘴巴上，一家伙掀飞了蜘蛛的半边上颚，把它整个身子都带翻了。 　　达克本想上前一步结果了这家伙，但脚下蜘蛛丝十分黏滑，怕影响速度，又担心蜘蛛体液会带毒，干脆一锤击地，震波激荡，蜘蛛脆弱的身体扛不住怒涛般的震波，蓝色光点飞散得到处都是。 　　“干掉了！被发现了吗？得赶紧找路出去啊。”达克喃喃自语道，“这样下去可撑不了多久，还有个小拖油瓶——咦？”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多了个用蜘蛛丝编成的背袋，小女孩坐在背袋里，背袋的两段袋子从他腋下穿过，在胸前交叉，在腰间还束了结实的好几道。 　　小丫头手脚挺麻利么，不错，这比从后边搂着脖子好多了。 　　“嗯嗯嗯！”小女孩大叫，这次是一片黄点落下来。 　　达克全神贯注地戒备，这次的敌人个头比刚才那只小了一半还多，一定是敏捷型的敌人。 　　不妙啊，蜘蛛在蛛丝上行动很快，相当于全程加速术加持啊，不过，敏捷型大多是脆皮，引它过来，一锤子了帐！ 　　达克打定主意，耐心等对手扑上来，但是对手也不着急，悉悉索索不知在角落里干什么，一会又跑到另一个角落里悉悉索索忙个不停。两人一蜘蛛就这么僵持着。 　　小女孩突然急切地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猛扯蛛丝背包的肩带。 　　“怎么，坐着不舒服？这时候别捣乱……蜘蛛丝？糟了！” 　　达克心头一紧，那家伙在结网！黑暗中四下里看不见，一旦撞到网上，死路一条！我说这家伙怎么老半天不扑上来呢！想安安稳稳结网？想得美！ 　　达克虎吼一声，狱眼晨星击下，凶猛的震波又一次翻滚涌动起来！ 　　角落里正在结网的黄色光点悄无声息地缩成了一团。 　　强烈震波掀起的气浪打在洞壁上反震回来，吹得满地蛛丝簌簌抖个不停，在网丝上缩成一团的黄色光点抖得好像风中的落叶，但就是不落！ 　　“不怕震波，过去又会被粘住，不过去你就铺蜘蛛网，小小蜘蛛还挺精明的。”达克一边喃地说，一边把战锤挂回腰间，现在他全身上下就剩一根腰带了。 　　小女孩担心地从被后扯扯蛛丝肩带：“呀呀，呀呀。” 　　“放心吧，我还有张底牌没打呢，看来非用不可了。” 　　“嗯嗯？” 　　“小蜘蛛，你一定没听说过使魔这东西吧？”达克狞笑，手中一件粗壮的长管兵器在迅速成形：“我来给你补上这一课！” 　　嘭的一声闷响，一发赤红如火的榴弹从达克手中使魔变成的巨铳铳口激射而出，拖着一条鲜红的尾线，直扑角落里正在织网的蜘蛛。 　　灼热炽烈的气息一出膛就引起了织网者的不安，它疯狂地打转，寻找一个可以隐藏的地方。 　　轰！ 　　榴弹没有击中蜘蛛，而是击中了墙角的蜘蛛网，狂暴的火焰一瞬间就把蛛网和织网者统统化成了灰烬，滚滚浓烟随之而起。 　　熊熊火光照亮了四周，达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光滑的纺锤形巨大巢穴中央，巢穴四周铺满了蜘蛛网。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背后的蛛丝背袋里传来，小女孩受不了腾起的黑烟，一个劲地咳嗽。 　　达克一惊，坏了，考虑不周！这蜘蛛丝着火！ 　　烈焰升腾，浓烟滚滚，火势蔓延很快，眨眼工夫已经扩散到了巢穴的三分之一，他不得不狼狈地背着小女孩退向大厅一角。 　　这真是玩火自-焚了！ 　　四下里弥漫着滚滚浓烟，达克立即趴在地上，把使魔调整成鬼火面具形态扣在脸上。越靠近地面，被浓烟窒息的可能性就越小，但是，再找不到出口，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烟熏死。 　　耐心，要耐心！ 　　蜘蛛丝在燃烧，下面一定有通道，只要等火把厚厚的蜘蛛丝烧掉，洞口一定会露出来！ 　　鬼火面具发挥了它的作用，达克一点烟味也闻不到，但背后的小女孩却咳嗽连连，只几分钟的时间，连咳嗽都有气无力了，小脑袋也软软地靠在达克背上，连看到达克的鬼火面具都只是软软的嗯了一声。 　　“这样下去不行！” 　　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小女孩，达克一狠心，把鬼火面具摘下来，扣到她脸上。 　　面具边缘一收缩，小女孩醒了，吸了两口气，发现空气居然是清新的，不由大喜，但马上感到了脸上的异样感，先是吓一跳，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达克光溜溜的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巴扁一扁，哇哇地哭开了。 　　“我比你能扛，说不定咱俩死不了呢！坚持住，我的方法一定管用！”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照你这个顾此失彼地救人法，未来的蜘蛛女皇不是给饿死，就是给熏死！” 　　[238.第七十二章 特诺蒂兰的遗民] 　　达克大惊：“谁？谁在我脑袋里说话？出来！” 　　这声音听起来像个凶巴巴的老太婆：“先别管我是谁，现在沿着左手边的墙往前走，墙上有洞。” 　　达克急忙朝前爬了几步，透过滚滚浓烟，果然看到厚重的蜘蛛丝后面有一大团黑影，似乎是个洞。 　　“蜘蛛丝太厚了，过不去！” 　　“后退。” 　　达克刚刚往后一缩，两根黑黄相间的螯肢就从洞里探里出来，好似两把锋利的剪刀，将蜘蛛丝全部割断。 　　“有蜘蛛！” 　　“它不会伤害你的，快进去，跟着走！” 　　凶猛的火蛇席卷而来，达克没得选择，一咬牙一低头背着女孩钻进洞去。 　　迎面是一只看起来凶恶而恐怖的黑底黄花蜘蛛，但是蜘蛛并没有攻击他，见他们进来，掉头在前面引路。 　　这条通道不太宽畅，但达克可以屈着身子四肢着地爬行，很快把火场抛在了脑后。 　　老太婆的声音又响了：“因为你这个愚蠢的家伙，整个洞穴要变成一片火海了，年幼的女皇失去了它唯一的庇护所，将来也只能向怪物摇尾乞怜，特诺蒂兰蜘蛛一族最后的希望完了！” 　　“女王什么的我不知道，但，火是可以灭掉的。” 　　那个声音恶狠狠道：“你不知道蜘蛛怕火吗？我们——不，难道要他们用血肉之躯去填？” 　　达克大声道：“用不着！你能控制它们吗？把洞穴的口用蜘蛛丝封起来，越厚越好！” 　　“蠢材，蜘蛛丝也是怕火的！” 　　“蠢的是你！把跟这个洞穴连通的最窄的位置，用蜘蛛丝封起来不就行了？” 　　那个声音突然停止了。 　　达克放松四肢，趴下休息。见他不动了，背后的小女孩儿有些担心，小手又扳住他的肩膀：“嗯？呀？” 　　达克笑着拍拍那只小手：“不会说话，只会嗯呀嗯呀的叫，就叫你恩雅吧。” 　　“嗯——呀？” 　　“对，”达克偏偏头，朝背上的小女孩露出八颗牙，“你，恩雅。” 　　小女孩很兴奋：“嗯呀！嗯呀嗯呀！” 　　达克嘿嘿傻笑了一番，这丫头，不咬人的时候明明就是个天真的小孩嘛，不过，刚才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说什么蜘蛛女皇什么怪物的是怎么回事？ 　　难道现在控制特诺蒂兰的不是蜘蛛女皇，而是那个什么怪物？守卫特诺蒂兰的苔藓武士体内竟然有铁列克里树残片，那么它们是怪物的手下了？蜘蛛女皇和怪物是什么关系？她的衰弱又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女孩到底是谁？老太婆能控制蜘蛛，她又是谁？难道她是蜘蛛女皇？ 　　达克一脑袋问号，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沉一浮的，但他怎么也抓不住。 　　正在思考，老太婆又在他脑袋里说话了：“火已经灭了。本来应该吃了你作为惩罚，念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饶你一命。” 　　达克笑道：“还真得感谢您，不过，您能给我找个宽敞些的地方说话么？我不能老这么爬着讲话啊。我可是个习惯直立行走的人类。” 　　老太婆道：“往前爬十分钟就有了。” 　　“那没问题，不过呢，您还得给我背上的小蜘蛛女皇——嗯，应该叫小蜘蛛公主吧，找点能吃的东西，喝鼻血肯定不是办法。” 　　老太婆没有回应，过了好久，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达克耸耸肩：“她如果是普通女孩，早给吃得一干二净了吧？刚才火一亮，巢穴里只有一个大个头的、破了的茧，茧壳是从里边咬破的，除了她还能有谁？四周黑洞洞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却能知道两只蜘蛛准确的袭击方位——她能感受到蜘蛛丝传来的震动，对不对？” 　　“就这些？她见了蜘蛛也会害怕！” 　　达克提高了声音：“那是因为袭击者比她的个头大、力量强！有些种类的蜘蛛，在刚刚破茧而出的时候，会赶紧爬到母亲背上去——虽然我是男的。喏，现在她睡着了。人类的女孩，突然放到这种环境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勇气和定力？最后，她全身冰凉，跟我贴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冰凉。” 　　老太婆凶狠地道：“就算你说得对，那又怎么样？你想拿小公主来威胁我吗？告诉你，我马上就可以把你的脑袋炸碎！” 　　“错了，您根本做不到。您一开始竭力把我们挡在特诺蒂兰之外，后来又突然改变主意，想方设法指引我来到这里，救走小公主，如果您能搞定一切，是断然不会这么干的。这说明，您需要我的帮助。哦对了，‘炸’这种方式，恐怕蜘蛛学不会，我从来没见过火属性的蜘蛛——万一弄出个火灾什么的，一锅端就麻烦了。是不是，女皇陛下？” 　　老太婆放声大笑：“果然狡猾，人类啊，不管过去了几千年，还是一样！前面有个大厅，进去，我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达克依言前行，过了一会，前方通道变宽，钻过去，果然出现了一座大厅。里面萤光闪动，四处布满了他坠落洞窟时看到的那种萤光草。 　　“我可以点火吗？这种闪来闪去的蓝光让我眼睛不舒服。” 　　“可以，这里没有多少蜘蛛丝，我尽量保持了原貌，不会引发火灾的。” 　　达克拍拍手，使魔变成火炬形状，火炬头红光一闪，温暖的红光照亮了冰冷孤寂的大厅。 　　这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大厅，四周耸立着十余座蜘蛛雕像，大厅中间是一座人类雕像，他全身披着坚固的铠甲，一只手拄着巨剑，另一只手伸向远方，目光炯炯。 　　达克道：“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应该是在特诺蒂兰的底下，对不对？” 　　“这里是特诺蒂兰地下唯一安全的地方了——特诺蒂兰王国历代国王的陵寝。” 　　“特诺蒂兰不是城市吗？怎么又成了王国？” 　　“没错，三千年前，它确实是一座小规模城市，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在两千五百年前灭亡的时候，它已经是统治整个南方丛林的唯一的大国了。” 　　“那么，这么强大的国家，是怎么建立，又是如何灭亡的呢？它和蜘蛛一族，又有什么关系？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别急，年轻人，从你现在站的位置开始，慢慢向右走，墙上的壁画会告诉你一切。” 　　达克缓缓走到墙边，发现墙上果然有些深浅不一的黑色壁画——或许最初不是黑色，年代久远颜料变色就成现在的样子。 　　“在那场毁灭特诺蒂兰的内乱当中，这里曾经保护过八百多名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中的画师为了表示感激，把整座城市的历史画在了墙上。” 　　“明白了，但毁灭王国的内乱又是什么——好，不说了，我来看看。” 　　达克在第一幅壁画前俯下身去：“这第一幅画是三个人和一群人同时向太阳叩拜？他们身边放的什么？一根有毛的横棍，一根分节的竖棍和一根分岔的树枝？” 　　“错了，那是一把穆卡威特、一根图腾柱和一把鱼叉，象征着崛起的三个部落组成的强大联盟” 　　达克一惊：“那三个部落难道是……” 　　“不错，他们一个统治陆上、一个统治沼泽，另一个统治河流，他们今天分别叫做阿特拉斯、亚诺马和神堡。这，就是特诺蒂兰之始。” 　　[239.第七十三章 乔治的判断] 　　当达克在地下宫殿中背着年幼的蜘蛛公主探索壁画时，乔治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有滋有味地用芦苇管吸溜着亚诺马部落提供的蜜汁青叶茶。 　　莱莉气呼呼地跑进来：“我尊敬的黑暗使徒乔治大人，我哥和伊莎贝拉姐在前边拼命，您在这儿倒清闲啊？” 　　“谁说我清闲了？战士们有战士们的战场，我们也有我们的战场啊。” 　　“在床上躺着？” 　　“不不不，我们不能让战士们打莫名奇妙的仗啊，最起码，得知道跟谁打，为什么打。” 　　“听您的意思，铁列克里树的奥秘，搞明白了？” 　　“缺乏有力证据，目前只有猜想。” 　　“猜想也得有根据吧？” 　　“看来我不给出一个让您信服的解释，您一定还会坚持认为我是在消极怠工。那么，我先从最符合事实的方向开始分析。” 　　“洗耳恭听。” 　　“根据亚诺马部落的经验和这几天斥候的回报，发现一个规律，凡铁列克里树比较集中的地方，附近必定有蜘蛛巢穴，而且有数量庞大的蜘蛛来守卫，联系铁列克里树低效的繁殖和移动方式，你猜猜，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际，莱莉惊道：“寄生与被寄生？不可能的，蜘蛛那么多，也没见有那么多铁列克里树啊！” 　　“还记得雷鸣之河的鬼脸乐师和蛇蝇吗？鬼脸乐师享受的，必然是蛇蝇中那些最健康，最强壮的个体——好不容易饱餐一顿，总得吃点好的不是吗？” 　　“寄生于精英个体之上？那岂不是意味着——” 　　“挖一棵完整的贴列克里树，看看它的根部有没有蜘蛛残骸就知道了。对了，昨天我跟你提过铁列克里树的真实身份，你还记得吗？” 　　“当然，角质化的史莱姆嘛。” 　　“史莱姆是非常优秀的分解者，没有足够的营养或魔能它不会进行分裂生殖，现在铁列克里树一个劲儿往外冒，你说，除了吸收蜘蛛的生命力，它还能怎么办？” 　　莱莉点点头：“有道理，我要不要跟两位酋长说一声，让他们制定一个采伐和探索计划？” 　　乔治摇头：“现在必须集中全部力量防守，没必要为这种事兴师动众。另外，你怎么理解‘女皇’这个词？蜘蛛女皇呢？” 　　“往哪方面理解？” 　　“社会结构。” 　　“阶级分化——奴隶制甚至封建制国家？别开玩笑了，一群比较聪明的蜘蛛而已。再说这个词是亚诺马和神堡给它安上的，具体怎么样谁知道。” 　　“据先前探路的亚诺马部落武士回报，蜘蛛懂得协同作战，还懂得远近程搭配和调整火力分配。它们和多兰德阴暗角落里捉苍蝇的蜘蛛，可是两码事啊。” 　　“你的意思是那个蜘蛛女皇是一只史诗级的蜘蛛？” 　　“是不是史诗不好下结论，但它一定有高度的智慧，估计不会比我们低。那么，问题来了，一只聪明绝顶的蜘蛛领袖，怎么可能对种群内精英被寄生的情况不闻不问？” 　　“互利共生行为？” 　　“绝不可能。蜘蛛什么好处也没有——它们是护卫，是苦工，是食物，失去所有一切，而史莱姆享受一切。” 　　莱莉一惊：“奴役和被奴役？蜘蛛是奴隶？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日月之战的传说。三个部落互不统属，传说却大同小异，特别是关于蜘蛛女皇是月神走狗这一点，几乎没有分别，也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蜘蛛女皇的背叛。这很可疑，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奴隶敢于怠工？我怀疑，她一定预见到了日月之战的结局。” 　　“她知道太阳神特南辛的力量？” 　　“漂亮的回答。太阳神存在与否其实不重要，关键是那种被称为‘太阳神’的力量一定是切实存在的。那就是火，比如，在决战之时，太阳神特南辛就使用火蛇杀死了月神柯约莎。” 　　“火……”莱莉咬着嘴唇想了一会，突然一捶小拳头，“我明白了。如果所谓月神是一只史诗生物，那么它的属性特征一定跟环境保持一致。南方丛林潮湿多雨，河湖沼泽众多，它一定是个水属性的家伙，对于火一定是不喜欢的！” 　　说着说着，莱莉的思路开始越发顺畅，眼睛也渐渐亮起来：“蜘蛛同样不喜欢火！火会烧死它们，毁掉它们的巢穴，烧光它们赖以生存的丛林，但蜘蛛女皇很清楚火的威力，于是坐看月神柯约莎作死？” 　　乔治微微颔首：“你想的和我大略相同，但有一点，既然月神能强大到用寄生方式奴役蜘蛛一族，那么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火的威力呢？” 　　莱莉一时语塞：“呃，那个，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我怀疑，阿特拉斯、亚诺马和神堡三族的传说都被故意误导了，就是要让所有人在‘火’这个圈子里出不来！” 　　“为什么？” 　　“南方丛林极端天气多发，经常有暴风雨和相伴而来的闪电、落雷，几乎每周都有三四次，但是，我们来了这么多天，有没有听说过一例闪电击中森林引发火灾的消息？” 　　“咦？这个……似乎真的没有，为什么呢？你别跟我说那个什么月神能控制闪电的方向啊！” 　　“很遗憾，正是如此。你还记得我们跟阿特拉斯大祭司库鲁马交手吗？那家伙的闪电法术十分厉害，但我们毫发无损，为什么？” 　　“金属导电，你用两个金属傀儡把电吸走了，引入了大地。” 　　“对，那么我为什么要把金属傀儡变成又高又瘦，完全不适合战斗的样子？” 　　“因为越高的东西越容易导电……”莱莉说到这里，突然惊讶地倒退了两步，“我明白了，你，你的意思是，那些铁列克里树——” 　　乔治一声大喝：“就是这样，铁列克里树的本体就是所谓的月神！它是隐藏在沼泽下的角质化特殊史莱姆，部分身体变成高而长的形态，把雷电吸走，避免引发火灾！” 　　莱莉急切地补充：“所以它是个风水二属性并存的史诗生物！对火有天生的畏惧，蜘蛛女皇很清楚这一点，但因为本族无法用火，所以坐视和观望它被火分割消灭！这样一来，蜘蛛一族就可以重获自由！但是，但是……” 　　乔治笑眯眯地望着她：“但是什么？” 　　“但是蜘蛛一族到现在也没有重获自由，而且，既然火是个被故意误导的方向，那么第一次打败月神柯约莎的，到底是什么？又是谁误导了所有人？” 　　乔治笑道：“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按照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既然已经有了酋长、祭司、武士这些分工，那么生产技术也必然会提升到相应的阶段，但有一样东西，无论是阿特拉斯、亚诺马还是神堡，都没有发现它的影子。” 　　“是什么？” 　　“铁。” 　　“铁？” 　　“是的。我有种预感，危险就要逼近了，必须赶快。莱莉，你马上去找两位酋长，我需要他们部落里最精通祭祀仪式的长老和祭司，现在，马上！” 　　“铁和祭祀仪式有什么关系？” 　　“赶快！” 　　[240.第七十四章 蜘蛛女皇的安排] 　　当乔治开始和部落长老们交流时，达克继续背着恩雅在壁画前边走边看，脑中响起蜘蛛女皇的解说。 　　“你看到的这幅画是特诺蒂兰的建立。它用了两百年，从一个小城市变成了一个王国。它的毁灭要从第十二幅开始看。” 　　达克走到第十二幅画前驻足观看，看了一会儿，他好奇的问道：“这画的是什么？拿着穆卡威特的人和拿着图腾柱、鱼叉的人打起来了。” 　　“特诺帝兰的祭司们可以通过向月神祈祷获得法力，这引起了武士们的不安，他们推动国王通过改革来限制祭祀们的权力，改革成了特诺蒂兰分裂的导火线。” 　　“谁赢了？” 　　“月神赢了。” 　　“月神？” 　　“对。战争削弱了特诺蒂兰，也削弱了远古日月之战时太阳神留下的封印，月神的力量渗透出来，彻底摧毁了特诺蒂兰。然后，人类分别逃散，有的逃往北方的丛林，建立了阿特拉斯；有的逃往东南的河流，利用大河来阻挡月神力量的渗透；还有的利用祭祀一脉传承下来的图腾柱技术在密林中苦苦支撑。” 　　“那你们这些蜘蛛……” 　　“没错，年轻人，我们这些可怜的守卫是在代你们受过。蜘蛛一族，用血肉之躯拖住了月神的渗透，我们已经坚持了两千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的手下，绝大多数都已经被邪恶月神力量污染，包括我自己，也被邪恶力量囚禁。” 　　“邪恶力量是什么？” 　　“是月神身体的残片，被你们称为铁列克里树的东西！只要一小块沾到身上，就会把你变成它的一部分，或者，把你变成受它控制的傀儡！” 　　“听起来很危险，但至少您还控制着丛林的大部分地区，我和我的伙伴可以作为信使，把月神的消息传阿特拉斯、亚诺马和神堡，人类和蜘蛛联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吧？” 　　“来不及了，封印已经摇摇欲坠，最多两天，月神就会聚合它被分割的身体，重新回到天空，为所有享受太阳光辉的生命带去最恐怖的死亡！乌云和雷电会笼罩大地，暴雨和洪水将覆盖丛林，河流里的浪头会高于树冠，一如日月之战时！” 　　“有没有修复封印的办法？两天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就算不成功，也比束手待毙要好吧？我不信，您做为一族的女皇，会坐视族人走向灭亡而置之不理。” 　　“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神！” 　　我才不信什么神，无非是牛掰轰轰的生物被落后民族的传说以讹传讹、扭曲和神化了！ 　　老太婆，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吗？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蜘蛛一族是月神的走狗，你以为我不知道？ 　　达克暗暗腹诽，但脸上一派严肃：“我和伙伴们既然能来到这里，还意外地遇到您，这不正好说明，一切都是太阳神的安排么！或许，此刻，他的目光正注视我们，我们又岂能轻易退缩？” 　　“勇敢的年轻人，你有什么想法？” 　　“月神必须取回完整的身体才能发挥威力吗？” 　　“那当然了，封印一旦崩溃，它的身体会自动连为一体。” 　　“嗯，既然蜘蛛一族是太阳神指定的封印守卫者，那么月神的身体残片位置和加强封印的方法，您一定很清楚吧？” 　　达克双手一摊：“那您让现在还忠于您的手下加强封印不就行了？” 　　蜘蛛女皇无奈道：“蜘蛛一族是守卫，但钥匙却在人类手中。太阳神慷慨地把钥匙传授给了人类，却没有传授给我们——我们只知道，那是大地母神亚特丽的血液。” 　　达克目瞪口呆：“这玩意儿，我去哪找啊？要不我先去把您放出来吧。” 　　“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们距离太远，而且月神的控制不是现在的你能解除的。年轻人，你和你的朋友是外乡人，有许多月神没见过的技术和全新的战斗方法，你们不如去封印那里碰碰运气，只要把不断渗透的月神力量控制住，我的禁制会慢慢解除的！我的手下会把他们引到封印月神肢体的地方，估计一小时后你们就可以会合。” 　　“那么现在，我该干什么呢？” 　　“休息一下吧，一会你和你的朋友们会面对前所未有的苦战，这是最后的休息机会了。对了，年轻人，我有一个请求。” 　　“您说。” 　　“小公主十分信任你，在她心里，你是最强大的巨蜘蛛，请你继续保护她。” 　　达克一阵无语，我就这么变成四脚的蜘蛛了么？他回头看了眼趴在背后呼呼大睡的恩雅，道：“她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跟着我，会直接面对月神的，还不如按您的计划，找个月神找不到的洞穴把她藏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选择人类的外形，还费尽心机的给她制作了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身体吗？” 　　“为什么？” 　　“因为人类是太阳神的宠儿，即使被月神的邪恶力量侵蚀，也不会被奴役被控制。” 　　达克眉毛一挑：“哦哦，这个种族天赋我喜欢。” 　　“只是被同化成月神肢体的一部分。” 　　“好吧，算我没说。” 　　“月神在地下已经被封印了三千年之久，它对地下的渗透和熟悉程度一点也不比我们蜘蛛一族差，再加上那些被它控制的蜘蛛，把小公主藏在地下是无奈之举。既然现在你来了，让她跟着你总比束手待毙要好。年轻人，一旦你们无法战胜月神，请务必带她逃脱！” 　　“我会珍惜自己生命的。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过一会我会派精英手下为你们开路，但封印月神肢体的封印之间附近有很多被月神之力污染的怪物，一定要小心。” 　　“好的，也希望您能平安无事，我要休息一下了，小公主该吃东西了吧？” 　　“把她放到你正前方的小门附近就可以了，我会安排的。” 　　达克点点头，小心翼翼解下背包，把熟睡的小女孩放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饶有兴致地继续观看起壁画来，从头到尾一幅幅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中，有幅画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是特诺蒂兰人的魔能应用。 　　“特诺蒂兰人的魔能应用相当得心应手嘛，用魔能产生的高温来引火，用附魔来制作各种属性武器。但为什么后来分裂出去的三个部落魔能应用都很落后呢？” 　　达克的目光移动到另一幅壁画上，这幅画很有意思，两个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人，站在一个巨大的水池旁，正向水池中抛洒着一些黑色的小颗粒。天空中巨大的雷电落向水池，无数根又细又直的树枝一样的家伙正指向天空。 　　“这不是铁列克里树吗！那些黑色的颗粒又是什么？” 　　[241.第七十五章 太阳神的装备] 　　达克仔细地把壁画审视一遍，发现黑色颗粒在多幅画作中都出现了。最多的场景是祭祀。 　　“祭司把黑色颗粒洒在死者的头顶，洒成圆环状，是跟天上的太阳神相呼应吗？如果在特诺蒂兰人的观念里，与黑夜、潮湿、寒冷相关的月神是邪恶的，那么让死者安宁的物品一定是与太阳有关的——什么跟太阳有关的东西是黑色？” 　　“不，不对，壁画已经两千多年了，现在看上去是黑色，那时候不一定啊！我怎么知道三千年前原始人用的东西是什么！不不，别急，慢慢来，再想想日月之战的神话！” 　　“月神把大地母神四肢斩断，然后自己被太阳神肢解……这里面我一定是漏了什么，会是什么呢？” 　　达克沉吟着，慢慢地踱步，不知不觉间踱回了第一幅壁画前：“一切的起源吗？在南方丛林这块土地上崛起的三个部落，联合而成特诺蒂兰……土地？” 　　达克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土地，大地母神！既然特诺蒂兰人认为自己是大地母神之子，是太阳神的宠儿，那么，除了取悦太阳神，还应该对大地母神抱有敬意才对！那些黑色的颗粒，一定跟大地母神有关！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一幅壁画前，这幅画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画面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正费力地推拉着一辆装有巨大石块的车，不远处，是熊熊燃烧的炉火。 　　他的心狂跳起来，那个一直在脑海中沉浮不定的念头开始渐渐浮出水面，逐渐变得清晰，他迅速转身，跑向最后一幅壁画，那是画家用颤抖的手记录下特诺蒂兰最后的时光，疯狂的武士和祭司正在互相砍杀，不远处是倒塌的宫殿、成片的血泊、彷徨无措的蜘蛛、熄灭的炉火和哭泣的太阳，以及，如林般矗立的铁列克里树。 　　“对了，就是它！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传说，所有的壁画，在这一瞬间统统串联起来，形成了南方丛林里、三千年前古国的盛衰兴亡史。 　　“原来如此！月神的底细、蜘蛛女皇的计谋，还有破解眼前局面的方法，我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还在蜘蛛女皇的监视之下，达克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来大叫大嚷。 　　大厅中突然增加了跳荡的火光，达克回头，看到尤潘基他们正举着火把，兴冲冲地从一旁的角门冲过来。 　　“达克，达克！”伊莎贝拉拼命地朝他挥手，噔噔噔跑过来，一下抱住他，“你没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达克嘿嘿笑着，摸摸女孩光滑柔顺的长发：“让你担心了，抱歉。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罗伊斯道：“我们遇到一些奇怪的蜘蛛，它们给我们带路，我们就过来了。尤潘基被蜘蛛咬了一口，本来以为中毒了，没想到一点事都没有，还能听懂蜘蛛的话。蜘蛛女皇把一切都跟我们说清楚了。” 　　达克轻轻推开伊莎贝拉，笑道：“是么，跟我差不多啊。我下来比你们早一点。既然大家都知道情况了，那边睡觉的小不点，不用介绍了吧？未来的蜘蛛女皇，刚从茧里出来的，叫她恩雅就行。各位，我们用队聊。” 　　达克把自己的坠落洞窟后的遭遇和疑惑说了一遍，听完他的讲述，老萨满巴拉克沉吟道：“从石头里取出比石头还硬的、又能变换形态的土之精？你们管这个叫‘铁’？” 　　“呃，也可能不是铁，比如……铜？或者，稍微高级一点的‘青铜’？” 　　老萨满一头雾水，达克所说的东西他从来没听说过。 　　尤潘基也道：“这么神奇的东西，为什么阿特拉斯没人拿来用呢？不过，我倒是听说图兰索瓦部落有类似的技术——就是你扮演的那支以乌鸦为图腾的部落。但他们全族都失踪了！” 　　达克、罗伊斯和伊莎贝拉面面相觑，罗伊斯惊道：“难道你们这几千年来不知道冶铁？” 　　这次轮到老萨满和剑齿虎武士吃惊：“那种技术有什么用？” 　　双方顿时大眼瞪小眼。 　　伊莎贝拉连忙道：“这也没什么呀，南方土地松软，气候又湿热，不需要那么坚固耐用的工具来深耕啊。再说这么潮湿，铁一类的工具反而会很快生锈吧？黑曜石什么的足够用了，因地制宜嘛。” 　　达克愤愤道：“这是什么逻辑？这不叫因地制宜，这叫不求上进！阿特拉斯，有一个大祭司会法术，还当作不传之秘；亚诺马，死抱着图腾柱不撒手，我们一个小队就逼得他们服了软；神堡更不用说，连上岸的勇气都没有！月神有强悍的身体强度和吸收雷电的本领，蜘蛛一族的繁殖力旺盛，人类如果丧失了进取心，只知道拿着祖先传下来的破烂，躺在上天赐予的安乐窝里打滚，那和被圈养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巴拉克叹道：“年轻人，虽然我很想揍你，但是，你说得没错，错的是我们啊。” 　　尤潘基道：“但是，亚诺马和神堡不是已经携起手来了么？达克，你想想办法吧！” 　　达克打开使魔投影，把《百物法志》中铁矿石的样子投出来：“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东西？” 　　尤潘基啊了一声，道：“恶魔之石！阿特拉斯法律规定，只要见到它，一定要及时上报给祭司，让祭司去处理。上报者会得到二十遭可作为奖励。” 　　“这是赤铁矿石，自然界中广泛存在的物质，我不信这么大的丛林里找不到一块这玩意儿。老山魈，你们部落呢？” 　　巴拉克道：“我们部落附近就有！确实，有这种石头的地方，从来没有吸血树！但是，我们没有人会从里面提取出土之精。” 　　达克大喜：“那太好了，老山魈，你和伊莎贝拉立刻赶回亚诺马，全力以赴搜集这种石头，把它集中到神堡的岸边营地，告诉乔治和莱莉，制造一批铁兵器！” 　　巴拉克一把抓住达克的肩膀：“失去了图腾和黑暗之神阴影的庇护，你们会消散在恐怖月光下的！” 　　达克大笑：“恰恰相反！你们两个才是最需要保护的人！尤潘基的阔剑是乔治用炼金术打造的，它的材质是纯钢，胜过铁不知道多少倍！罗伊斯的近战兵器是永久风属性的百炼钢。而我的兵器，你们都见过了，纯用破魔钢打造的战锤！老山魈，放心吧，我们手中握着的，是以大地母神的血液精华为材料、用太阳神的火蛇为炉火打造出来的神器！区区月神的邪光，还不放在眼里！” 　　伊莎贝拉的小嘴撅起来：“讨厌，你又要打发我走！” 　　达克哈哈笑着，张开双臂：“乖啊，听话。来，抱抱。” 　　“讨厌，谁要和你抱抱……呀，快放开我——咦？” 　　达克利用强行拥抱她的机会，把缩小的使魔塞进了她的口袋。 　　达克放开满脸狐疑的伊莎贝拉，叫道：“赶快回去找乔治，快啊！” 　　[242.第七十六章 两只史诗生物？] 　　“乔治，我们中计了，蜘蛛女皇撒了谎，真相远比我设想的复杂。” 　　这是打开达克的使魔投影后的第一句话，只有声音，没有图像。 　　乔治和莱莉凝神静听。 　　“我现在在古城特诺蒂兰的废墟地下宫殿里，周围是特诺蒂兰人留下的壁画。从这些壁画来看，古代特诺蒂兰人已经掌握了金属冶炼技术，但两千年后由原先特诺蒂兰分裂出来的阿特拉斯、亚诺马和神堡却不知金属冶炼为何物。诺兹克民族的历史有断层，这失去的部分就是被隐藏的答案。” 　　达克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继续道：“现在纠缠在一起的势力有三支：人类、铁列克里树——不，这些家伙能吸收雷电，就叫做容电史莱姆吧，以及蜘蛛一族。按照蜘蛛女皇的说法，人类作死的内战毁掉了特诺蒂兰，破坏了太阳神设下的封印，使月神的邪恶力量开始扩张，蜘蛛全力抵抗，到现在眼看就要撑不住，需要我们帮助加强封印。我认为她的话至少有一半是撒谎。” 　　达克又停了一下，继续道：“蜘蛛女皇说自己被月神囚禁，一个被囚禁的女皇能使用变形术把蜘蛛公主变成人类的形态，还能指挥部下和我们相持不下；我试探过她，她竭力掩饰自己目前的状态，坚决不肯透露自己的位置，这些太让人怀疑了。” 　　莱莉想说什么，乔治一摆手止住她，示意继续听。 　　达克又道：“蜘蛛拥有的只有生物本能，如果说它们生而有像人类一样的灵性，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那么，蜘蛛一族的虫群思维，是什么时候觉醒的，是在什么情况下觉醒的？它们在特诺蒂兰的毁灭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乔治，我需要你的帮助，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我会尽量拖延，争取不被月神干掉——或者，不把月神干掉。” 　　乔治喃喃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进步真是神速啊。但是，你考虑的东西太多，没抓住重点。不管有没有智慧，所有生物都会以种群的生存与发展为第一要务，从这个角度出发去看蜘蛛的谎言，一切就都明白了——” 　　达克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对了，蜘蛛女皇把下一任蜘蛛女皇塞给我了，因为蜘蛛容易被月神控制，就把她变成了人类的形态，让她跟着我，小家伙刚才睡着了，钻在茧里不出来。过一会我和罗伊斯、尤潘基就要往封印之间移动，你抓紧啊。好了，就这样。” 　　乔治笑道：“你这算托孤之臣啊……嗯？等等！” 　　乔治突然站起来，把莱莉和伊莎贝拉吓了一跳：“怎么了？” 　　乔治脸色铁青：“我们被算计了！莱莉，马上告诉两位酋长，让他们立即停止部署对铁列克里树的防御，全力收缩到营地……不，慢慢减少防御阵地的人数，别被蜘蛛察觉出明显异常，以亚诺马营地和神堡岸边营地为核心重新组织防御！” 　　不但两个女孩，连老萨满巴拉克都惊呆了：“怎、怎么回事？蜘蛛不是我们的盟友吗？为什么要提防它们？” 　　乔治的脸色迅速恢复原貌，似乎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他笑道：“是谁说，人类跟蜘蛛是盟友的？” 　　巴拉克有点手足无措：“不是要共同对抗月神吗？” 　　“如果月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呢？” 　　伊莎贝拉明显跟不上乔治的思路：“等会儿，乔治，你慢点说，为什么你听说恩雅的事，态度一下子变了？” 　　“恩雅是下一任蜘蛛女皇吧？被现任蜘蛛女皇用不知名的技能变成了人形，对不对？” 　　“听达克的意思，是的。” 　　“那么，老山魈，”乔治转向巴拉克，“你变成山魈就好了，多牛啊，为什么还要变回人类的形态？” 　　巴拉克哈哈笑道：“开什么玩笑？让我过山魈的生活？喝山泉吃野果，为了母山魈和别的山魈打破头？” 　　“变成山魈，意味着失去了人类的大部分智慧和技能，那么，变成人类的恩雅，还能继承蜘蛛女皇的位置吗？” 　　三人一愣，乔治接着道：“那么，老山魈，蜘蛛女皇的寿命是多少？” 　　“十年左右，一般不到十年就会孕育出下一代接班人。” 　　“那么，现任的蜘蛛女皇居然用这种方法变相剥夺了恩雅的继承权，不，再狠一点，是要让恩雅用人类的形态和达克一起去直接挑战月神，用不熟悉的形态去跟一只史诗史莱姆交手，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蜘蛛女皇为什么敢这么做？是什么让她有恃无恐？” 　　莱莉忍不住惊呼：“她找到了延长生命的办法？” 　　“那要多长的生命，才能让她连继承人的死活都不在乎？” 　　伊莎贝拉强笑道：“不可能是永生吧？身体毕竟会衰老的。” 　　“蜘蛛会蜕皮，一生蜕个十次八次不成问题，每次都会更新身体。既然蜘蛛女皇已经有了智慧，又会使用魔能，为什么不能蜕皮次数再多一些，间隔再长一些——比如，她每十年左右蜕一次皮，这样，时间上看起来就像在新老交替，其实还是她，一直是她！” 　　三人目瞪口呆。 　　“别说话，除非你们能举出反驳我的事实，否则继续听我说。老山魈，如果你有长达一千年的寿命，你会怎么做？” 　　“说实话？” 　　“说实话。” 　　老山魈看看四周，确认没有外人，嘿嘿笑道：“那当然是找一个、不，一群美女，创造一个民族啦！然后，我就成为这个民族的传说和神话！” 　　“很好，蜘蛛女皇恐怕也这么想。” 　　巴拉克的眉头皱起来：“你的意思是，蜘蛛女皇为了自己的地位，可能会对我们人类不利？” 　　“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 　　“否则什么？” 　　“我们可能会被两只史诗生物夹击！一个月神就够了，再加上一个觉醒了智慧的蜘蛛女皇！” 　　“我们怎么办？” 　　“不能束手待毙，莱莉你马上去通知两位酋长，调整防御部署；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特诺蒂兰，老山魈，你去找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借安度里一用，那家伙身手不错；你、我、伊莎贝拉再加安度里，组成第二队支援达克他们！” 　　莱莉道：“那我下完通知以后干什么呢？” 　　“你的责任很重！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负责防御体系的技术支持工作。莱莉，亚诺马和神堡，任何一处被摧毁都不行，好了，分头行动，各自准备，一小时后还在这里集合，出发！” 　　[243.第七十七章 特诺蒂兰的建立与毁灭] 　　亚诺马和神堡的两位酋长听完乔治的分析，觉得不可思议，两位酋长都是老成持重之人，没有轻易下结论，立即派出斥候调查部落和营地附近情况，结果斥候的回报让他们极为震惊，附近的蜘蛛巢穴数量在五天内几乎翻了一番！ 　　“表面上看，蜘蛛是被月神的分身铁列克里树控制，自发繁殖的。但是，如果它们并没有被控制，那么所谓月神分身就只是一个幌子，它们迅速扩张的真实目的就不言自明了——那就是我们！” 　　面对乔治斩钉截铁的话语，两位酋长都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现在的防御主要是针对移动速度接近于零但防御力高到变态的月神分身来布设的，对蜘蛛没有任何针对性可言，几乎等于不设防，一旦蜘蛛突然反水，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危险的事实，两位酋长当机立断，决定调整防御部署，但他们仍然不明白：“蜘蛛袭击我们，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有好处，为什么不早动手呢？” 　　“那是因为我们掌握了足以把它们抹去的技术——冶金。” 　　两位酋长面面相觑，霍尔阿迪森道：“恕我直言，蜘蛛在丛林里的优势是巨大的，行动敏捷，能布设陷阱，有些强者还能熟练运用水系和风系法术。就算我们人手一套铁甲、一把铁剑，也未必是巨蜘蛛的对手。” 　　“请容许我再做个实验，两位请随我来。” 　　乔治带着两位酋长来到营地后方一块开阔地，取出一个拇指粗细的封口小瓶，瓶塞是坚硬的冰块，瓶子里面灌满了水，一小截鲜红的铁列克里树静静地沉在水底。 　　“这，这，您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到营地里来？” 　　自从知道了这种结实坚韧的家伙是月神分身，两个部落真是一日三惊，闻之色变，两位酋长也不能免俗，如果不是亚诺马的冰冻图腾对它有效，恐怕两个部落早就人心惶惶、秩序大乱了。 　　乔治呵呵一笑：“两位放心，这么一点，很容易对付，请看。” 　　乔治施放了一个小型土系防护罩，把自己和小瓶包在里面。先把小瓶放在地上，然后取出一小撮暗红色的赤铁矿石粉撒在瓶口。做完这一切，他从容地钻出防护罩，打了个响指，瓶口的坚冰塞子迅速融化。 　　赤铁矿石粉迅速落入水中，纷纷扬扬的红黑色小点与沉默的铁列克里树接触了。 　　“什么也没……” 　　霍尔阿迪森酋长话音未落，防护罩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即使隔着土黄色的防护罩，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闪动的、树杈般的光芒！ 　　嘭的一声闷响，防护罩内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爆炸，一阵刺耳的噼啪声响过，一切归于平静。瓶子、铁列克里树残片全炸得尸骨无存。 　　两位酋长目瞪口呆。 　　“两位请看，甚至不用铁，只要一点点铁矿石粉末就可以对铁列克里树造成毁灭性打击，结果就是引发猛烈爆炸，尸骨无存。” 　　亚诺马的罗森塔尔酋长犹豫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消灭吸血树的好办法，但是这跟蜘蛛有什么关系？就算把一块铁矿石扔到蜘蛛头上，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吧？” 　　乔治沉默了片刻，道：“蜘蛛一族与月神、与特诺蒂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要说清楚这个问题，得从特诺蒂兰的毁灭说起。两位一定还记得，昨天我向两位部落中最精通祭祀仪式的长老们请教了一些问题吧。” 　　“对。” 　　“我详细请教了两个部落的祭祀仪式，再把它们和阿特拉斯名为‘圣冠战争’的祭祀仪式进行了比对，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三个部落都有大规模使用活人献祭的传统——我无意冒犯各位的传统，只是陈述事实，请耐心听完。” 　　乔治接着道：“被献祭者几乎全是部落中的勇者和最为身强力壮的人，这样的损失在阿特拉斯还可以接受，但在你们的部落里，每祭祀一次，部落实力就要伤筋动骨，但你们仍然乐此不疲，甚至连双方的争斗都可以暂时放下，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直到达克传回来消息，提到特诺蒂兰的内战，我才开始明白。” 　　霍尔阿迪森酋长道：“请您尽管说，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我和罗森塔尔酋长还真发现了两个部落不少相似的地方，或许正如您所说，我们拥有同一个祖先。” 　　乔治微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面对事实的，两位的勇敢和睿智必将照亮两族今后前进的道路——好，接着说，对任何国家来说，有勇力者都是宝贵的财富，是什么原因导致特诺蒂兰不把他们送上战场，却送上祭坛呢？两点。 　　“第一，‘特诺蒂兰’这个词，与现在阿特拉斯、亚诺马和神堡方言中的‘雷电’发音非常接近，我认为，‘特诺蒂兰’在古代萨奎尔语中就是‘雷电之城’的意思。两位，今天的南方丛林，依然危机四伏，更何况两千多年前，未开化的人类要用石头木棒跟沼泽里形形色色的杀手打交道，他们是如何生存下来并建立城市的？” 　　两位酋长对视一眼，霍尔阿迪森道：“难道是雷电的力量？或许，跟铁列克里树有关？” 　　“完全正确。在特诺蒂兰城附近一定分布着相当数量的铁列克里树，它们不断引来危险的落雷，但也正因为这些落雷，那些凶猛的野兽和诡异的生物不敢接近——文明只有首先解决了生存问题，才能再谈其他。” 　　罗森塔尔点头：“有道理，我们部落连小孩都知道，吸血树虽然可怕，但是不会动，只要别碰它，阴天下雨时离它远点就没关系。在吸血树多的地方建立城市是有可能的。” 　　霍尔阿迪森道：“铁列克里树给人类带来了安全，又能引来雷电，特诺蒂兰人一定把它当做神来崇拜，因此用部落里重要的人去祭祀它，也就不难理解了。” 　　乔治道：“两位说得好，我想正是如此。那么，请问，一个部落里，武士重要，还是祭司重要？在特诺蒂兰，被成批成批送上祭坛的会是谁？” 　　两位酋长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难道这就是特诺蒂兰内战和毁灭的开端？” 　　[244.第七十八章 三千年的黑锅] 　　祭司阶层肯定不会把自己人一批批送上祭坛，死的只可能是武士，这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武士阶层的反感。但在那个神灵最大的蒙昧时代，祭司的地位至高无上，所以，低贱的武士们只能一批批用血肉去筑造祭司们脚下的圣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冶炼技术出现。 　　再愤怒的雷电落入大地，也会无声无息地沉睡在大地母神的宽广怀抱里。闪动光泽的红色、黑色岩石中，蕴含着大地母神的血液，太阳神的火蛇，把这鲜红如火的热情之血转化成晶亮的、坚硬的、能变换形状的土之精魂！这是大地母神与太阳神的恩赐！ 　　武士们手中有了锋利的刀剑，还不止于此，他们发现，那些被祭司们称为神灵化身却有着吸血邪恶特性的圣物，在大地母神与太阳神的伟大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甚至一小把闪光的石粉就能将它们粉碎！ 　　我们为什么要崇拜如此脆弱的东西呢？ 　　没有了那些装神弄鬼的祭司，刀剑一样可以保卫这个国家！ 　　勇士的生命，不应该被抛入祭坛、被吸干全身血肉，和那些丑恶的、可怕的怪树融为一体，勇士该死于战场！ 　　武士与祭司决裂了，内战爆发。 　　罗森塔尔酋长忍不住问：“谁赢了？” 　　乔治笑笑：“看看现在三个部落依然保留着的活人生祭传统，答案还用说吗？新兴的武士阶层和奴隶工匠提供的那点可怜的金属，能足够推翻统治接近两千年、根深蒂固的祭司吗？以上是第二点。” 　　“啊……”两位酋长虽然都是祭司出身，却同时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沉默了一会，霍尔阿迪森道：“罗森塔尔，我想，我们是不是该换一种给神灵的祭品了？” 　　“我完全同意。年轻人说得对，勇士该死于战场。亚诺马不能再做这样无意义的事了。” 　　乔治道：“两位，我说过，我无意干涉两位的传统，这个问题我们有机会再谈，我们接着说——如果祭司获胜了，那么特诺蒂兰又怎么会彻底毁掉呢？又怎么会分裂成三个部落呢？” 　　“难道祭司们也没有获胜？” 　　“我缺乏证据，只能是猜想：内战结局是武士们粉身碎骨，祭司们十不存一，特诺蒂兰几乎全毁，不得已分别迁徙。但如果真是这样，冶炼技术应该也会传下来，而且，一个重要的事实是，一直到特诺蒂兰毁灭，根本没有出现过月神的影子！” 　　霍尔阿迪森的眉头皱起来：“也就是说，从毁灭到分裂形成三个部落的这一段历史，有人做了手脚？会是谁呢？” 　　乔治道：“两位，别忘了，还有一个重要角色一直没提到呢！” 　　两位酋长一起变了脸色：“难道是蜘蛛女皇？但是她怎么可能影响人类呢？” 　　乔治大声道：“罗森塔尔酋长，亚诺马的变形术独一无二，是怎么来的？告诉我，部落长老把会结网会捕猎的蜘蛛作为变形术的始祖，原因是什么？连法力低微的人类都能变成强悍的动物，那蜘蛛女皇有没有可能把蜘蛛变成人类的形态？” 　　两位酋长目瞪口呆。 　　“您的意思是，蜘蛛女皇化身为人类祭司的形象，主导了这一切？” 　　“不是没有可能。”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蜘蛛女皇已经与铁列克里树合而为一了，她不想和铁列克里树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不明白。” 　　“铁列克里树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史莱姆，它和其他史莱姆一样有旺盛的代谢需求，是分解者，它有两个主要食物来源，一是雷电产生的魔能，二是动物的血肉。蜘蛛撞到它身上一样会倒霉，只是蜘蛛不如人类血肉丰富，所以它对蜘蛛本来没有多少兴趣。但是，蜘蛛在丛林中的狩猎效率比人类高得多，所以，它只要寄生在蜘蛛身上，就可以轻易获得大量血肉的供应——实在饿的不行还可以把蜘蛛吃掉救救急。而对于觉醒了虫群思维、有一定智慧的蜘蛛来说，只要摄入大于自身和史莱姆的消耗，就可以获得史莱姆操纵雷电的能力，这十分划算。” 　　“原来如此，怪不得蜘蛛巢穴附近总有大量的铁列克里树。既然如此，应该是铁列克里树控制蜘蛛才对。” 　　“恰好相反，蜘蛛比史莱姆高级，形成虫群思维继而诞生出蜘蛛女皇的速度，远比铁列克里树形成虫群思维，诞生出月神快得多！想想看，这数千年来，是不是每次铁列克里树数量增加的时候，正好是神堡需要维护河神之桨，大量采伐的时候？而这时候铁列克里树最茂密的地方，恰好没有蜘蛛巢穴？蜘蛛女皇在利用人类来削减铁列克里树的数量，避免它觉醒！” 　　两位酋长十分震惊，罗森塔尔道：“这么说，所谓的月神根本不曾存在过，只是蜘蛛女皇为了掩饰自己力量而制造出来的借口？” 　　“我相信确实如此。她把自己装扮成受害者的形象，想方设法掩盖冶炼技术的作用，目的只有一个，让名为愚昧的网永远笼罩在沼泽上空，让人类永远在她编织的网中挣扎生存！而那个读作月神写作史莱姆的可怜虫，就成了给她背了三千年黑锅的冤大头！” 　　说到这里，乔治微笑了一下：“两位，以上都是我的猜测，可能符合事实，也可能相去万里。我们毕竟是外人，早晚要离开，何去何从，还得你们说了算。好了，我还要去支援正在和蜘蛛女皇苦战的兄弟，再见了。” 　　“慢着，年轻人，如果我们与蜘蛛女皇开战，有多少胜算？” 　　“渺茫，我们调整防御的速度太慢，更换铁制兵器的速度太慢，人数少，训练差，又没有配合作战的经验……但胜利的机会并非没有。” 　　“请为我们这两双昏花的老眼指点迷津吧！” 　　乔治笑得十分灿烂，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如果伊西丝和伊莎贝拉在旁边，一定要大叫“你又在憋坏主意”了。 　　“两位，蜘蛛女皇的控制谷欠望太强了，她用了几千年的时间，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真正的对手——月神被囚禁的时间，可比人类被控制的时间要长得多！” 　　霍尔阿迪森一惊：“您的意思是，我们主动释放月神？但是月神的身体支离破碎，还有很多被蜘蛛女皇控制着，无法形成那个什么思维，这怎么办？” 　　罗森塔尔笑道：“我们可以帮月神一把！把砍下来的吸血树堆到一起。当然，肯定不能在部落附近，要堆到蜘蛛巢穴旁边去！” 　　[245.第七十九章 恩雅的蜕变（1）] 　　“年轻人，年轻人，没有睡着吧？” 　　听到蜘蛛女皇急切的呼唤，达克一跃而起：“怎么可能，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怎么了？” 　　“情况发生了变化，我那些被月神控制的手下有异动，它们似乎朝你那边去了！数量还不少！” 　　尤潘基和罗伊斯也一起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很可能是恩雅被月神发现了！” 　　达克道：“她还在睡觉呢，没关系，我背她走，给我们指路吧。” 　　“不行！你看看她现在是不是整个都包到茧里去了？” 　　“是啊。怎么了？” 　　“她在蜕皮，在成长！这时候千万不能碰她！” 　　“她才出生几个小时，已经蜕皮了？” 　　“受月神邪恶力量的影响，蜘蛛的寿命都很短，生长发育的速度也加快了。年轻人，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她，她还没有被月神污染，是蜘蛛一族最后的希望，一定要保护好她！” 　　“知道了，你也小心……”达克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悄无声息了。 　　中断通讯，达克冷笑了一声，道：“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真是个天才演员。” 　　罗伊斯问道：“怎么，老家伙发现什么了？” 　　“外面一定出事了。老家伙想杀了恩雅！” 　　“这和恩雅有什么关系？” 　　“现在和地面联系不上，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暂时不好推断，但是只要是她想做成的事，我们就一定不能让她做成！”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在没有牧师没有法师的情况下。和成群的蜘蛛打一场防御战了。” 　　达克道：“我有粉碎打击，面积杀伤和范围攻击交给我；尤潘基你爆发力好，负责游走猎杀；罗伊斯，你做远程支援，使魔状态怎么样？” 　　“魔能储备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我只能单体攻击。如果你没让伊莎贝拉把使魔带回去就好了。” 　　“必须带回去。我利用刚才在下面转来转去的机会，把壁画什么的都拍下来了。以乔治的脑袋瓜一定会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系。我有种感觉，他们在上面一定做了什么。援军就快到了，我们要坚持住。”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轻响，一只全身灰白色的巨蜘蛛从天而降，落在场中，屁股一翘，一束蜘蛛丝粘住头顶的钟乳石，借势荡起，在空中朝恩雅结成的茧扑去。 　　尤潘基怎么能让它得逞，双腿轻轻一蹬地面，凌空跃起，手中阔剑划过一道寒光，直劈蜘蛛腰腹。 　　灰白色蜘蛛行动十分敏捷，在尤潘基阔剑将出未出的一霎那，第二束蜘蛛丝喷出，粘住另一条钟乳石，身子朝另一个方向荡去。 　　砰的一声脆响，蜘蛛胸部被锐利的魔能弹丸一穿两洞，虽然这种贯通伤对蜘蛛来说不是致命伤害，却足够让它空中转向了，蜘蛛围着蛛丝荡了一圈，缓冲了一下，径直朝地面落去。 　　然而自由落体的轨迹上等着它的，却是一把黑黝黝的战锤。 　　达克全力起跳，战锤一直拉到背后，锤头都快贴到屁股上了，整个身体拉成了一张弓，在空中满满地完成了蓄力动作。 　　战锤呼啸而出！ 　　一锤，蜘蛛整个上半身变成了在夜空中绽开的礼花，剩下的大半截腹部和残余的三条半腿重重摔落在地。 　　达克怕打不死它反而被咬，用力极猛，结果被四下乱飞的蜘蛛血和组织液糊了一脸，好不狼狈。落地之后，他呸呸连吐了几口，又用袖子抹了好几把脸，这才稳住。 　　“哎哟，我以为多耐打呢，差点闪了腰。” 　　罗伊斯道：“毕竟只是蜘蛛嘛，能扛住你这蛮牛才怪——小心点，又一只过来了！” 　　这次过来的是一只通体淡蓝色的半透明蜘蛛，八条细长的腿稳稳撑开，身体微微左摇右摆，似乎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小心点，这家伙走路有魔能波动。”罗伊斯出声示警。 　　达克一愣：“好小子，这才几天，连魔能波动都感觉得到了？要走魔法弓箭手和魔法刺客的路子？” 　　“在神堡时候跟祭司们学的——别贫了，看到那家伙走路带起来的水纹了吗？蜘蛛魔法师！” 　　说话间，一道锐利的冰箭在蜘蛛口边成型，蜘蛛身子微微向后一坐，猛地向前一探，就要射出冰箭，目标依然是恩雅。 　　糟了！没有法术护盾！ 　　刚才三人光顾聊天，站位太紧密，身后好大一片空档，三人又没有一个会施放法术护盾的，恩雅要承受全额法术伤害！ 　　达克大吼一声，猛地扑倒在恩雅所变化的茧前面。 　　冰箭射到！ 　　唰的一声轻响，森森寒气四溢！达克上半身被坚冰牢牢地封冻在里面。 　　尤潘基深吸一口气，高高跃起，手中阔剑舞成一团寒光，一剑朝淡蓝色蜘蛛劈下！ 　　哧的一声轻响，阔剑好像刺入了池水，被强大的粘滞力带得偏移了方向，没能伤到蜘蛛分毫。 　　蜘蛛身体第二次后坐，深蓝色的森森寒气在身体周围弥散，似乎是一个超强力的大范围水属性法术。 　　尤潘基的眼珠一下瞪圆了：“法术护盾！” 　　罗伊斯大叫：“去尼玛法术护盾！尝尝这个！” 　　他端平雷光刺，猛扣扳机1，一枚怪模怪样的弹丸呼啸而出！ 　　弹丸头部尖利好像一根针，针尾还带着四片尾翼，肚子是细长的圆柱形，弹丸刚刚出膛，圆柱形的肚皮就迸裂四散，只留下一根带尾翼的寒光闪闪的钢针，呼啸旋转着，一头扎进厚实的水属性法术护盾！ 　　在风属性雷光刺的速度加成下，钢针弹丸几乎在一瞬间走完了不到五十米的路程。钢针弹丸尖利的头部刺入了法术护盾，没有丝毫偏移，稳定地继续向前，将所有阻拦在它面前的一切东西彻底刺穿！ 　　尤潘基震惊地看着，那足有两米厚淡蓝色的水盾中，被硬生生划出了一条银白色的气泡轨迹，轨迹的另一端，正对淡蓝色蜘蛛头部！ 　　一穿两洞！ 　　钢针弹丸从蜘蛛头部楔入，自尾部穿出，去势不减，一头扎透了足足六根钟乳石柱，才失去了动能，钻进第七根不出来。 　　施法过程被强行中断，魔法反噬！ 　　轰！ 　　法术护盾和施放它的淡蓝色蜘蛛在狂暴的魔能洪流中一起被撕成了碎片，顿时碎石四溅，罗伊斯和尤潘基不得不伏低身子躲避碎石。 　　碎石刚刚平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齐声大吼：“达克！” 　　————————————这里是纯粹的分割线，以下为注释———————————— 　　1罗伊斯用的雷光刺是使魔的变化形态，大体上相当于发射特种弹药的长管火铳（狙击步枪）。在古人看来，枪械火铳这类远程兵器的“扳机”应该按照弓弩的类似部件来称呼，叫“悬刀”。为了不造成阅读障碍，以后统一叫“扳机”了。望各位方家见谅。 　　[246.第八十章 恩雅的蜕变（2）] 　　达克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我没事，狱眼晨星破魔，挡了一下！” 　　说着，达克上半身的巨大冰层开裂、破碎、脱落，达克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拍打着头发里的冰渣：“小蜘蛛的法术还挺厉害，狱眼晨星救我一命。罗伊斯，你那个能扒衣服光膀子跑路的弹丸，是不是乔治搞出来的新名堂？挺猛啊！” 　　罗伊斯一阵无语，道：“什么叫扒衣服光膀子跑路？在下水道的时候，变态的乔治给我搞了一种叫做‘被帽穿甲弹’玩意，现在，经过一段时间修行，他终于更变态了！这就是‘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 　　“‘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什么玩意儿？” 　　“被帽穿甲弹对付那些硬的、光滑的盔甲很管用，头上的软帽一变形，就把后边的弹身拧正了；但是像水属性护盾这种元素护盾就对付不了，就算拧得再正，炸不透也白搭；而这个小家伙不会爆炸，只会钻透！破魔法护盾再合适不过了。” 　　“好啦，法师杀手，后边又上来啦！” 　　这次突击上来的是一群又矮又胖的圆滚滚皮球形的绿色蜘蛛，虽然大腹便便看起来一副痴肥相，但爬行速度可着实不慢，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小心小心！”罗伊斯叫道，“数量太多，肚皮肿得发亮，说不定是会冲过来放毒！” 　　尤潘基沉声道：“我们没有法术护盾，也没有萨满解毒，这些叛徒蜘蛛还真挺聪明的！正好克制我们的弱点！” 　　达克道：“你还真实在，哪有什么叛徒蜘蛛，从头到尾都是那该死的蜘蛛女皇搞出来的鬼把戏！” 　　他话音刚落，冲在最前面的一只蜘蛛猛地抬起屁股，把一大坨粘稠的绿色膏状物噗地喷了过来！ 　　达克偏头一躲，绿色膏状物落地，顿时腾起一片白烟，钟乳石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果然有毒！小心！” 　　罗伊斯大叫：“达克，粉碎打击，震碎它们，不能让它们这么喷下去！” 　　达克大叫：“冰冻的硬直还在，我现在手在抖，没法出手！” 　　“我来试试！”尤潘基猛跳起来，“别以为我没有大范围打击技！接招，虫子们！日冕之击！” 　　一颗金红色的光球挟裹着一道赤红如血的光圈从天而降，瞬间把整个地下世界全部点亮！ 　　磅礴的热浪向前方席卷而去，所有的绿色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好威力！”罗伊斯大叫。 　　“哈，哈……”尤潘基大口大口喘气，“威力……确实不小，消耗，也大……咦，怎么有点……头晕？” 　　无数白气蒸腾而起。达克惊道：“糟了，死掉的蜘蛛也有毒，热气一烤，把毒气蒸出来了！” 　　罗伊斯急道：“赶快戴鬼火面……”一个“具”字没说出来，轰然倒地，紧随其后的是尤潘基。 　　“达克，乔治他们……还没来吗……” 　　罗伊斯的声音在达克耳边一忽儿远，一忽儿近，达克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脑子里似乎灌了铅，什么也想不清楚。 　　“太远，乔治……来不及……果然，没有牧师不行……这回真的完了……伊莎贝拉，抱歉，我不能陪你了……伊莎贝拉，是你？” 　　在他视野中最后残留的印象，是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达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银发女孩正背朝他弯腰扶起尤潘基，翻看他的眼睑。一旁的罗伊斯呼吸平稳，显然毒已经解除了。 　　“你，你是……” 　　这声音让女孩的双肩猛地一哆嗦，一撒手，咚，把尤潘基扔地上了。 　　“嗯呀！” 　　少女激动兴奋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下一秒，达克只觉得眼前一花，背后一沉，猝不及防下，整个上半身差点给压下来，他赶紧撑住肩膀，没等回头，少女的小鼻子顶住他后颈了。 　　“嗯呀嗯呀！” 　　“你是恩雅？” 　　“嗯嗯嗯！” 　　“你出来了？” 　　“嗯嗯！” 　　“那些蜘蛛呢？” 　　少女张大嘴巴做啃咬状：“嗯么啊！嗯么啊！”然后拍拍光溜溜的小肚皮，“嗝儿！” 　　达克目瞪口呆：“你把它们都吃了？” 　　“嗯！” 　　“真有你的……你长个儿了啊？都快到我肩膀了，嗯，衣服不错，我喜欢。” 　　恩雅似乎听懂了他的夸奖，得意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敏捷地转到他背后，呼地一下又趴到他背上来了。 　　达克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原来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蜘蛛丝织成的。 　　“我说恩雅，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随随便便抱上来。” 　　恩雅很不满，拼命摇头，脑后那丝般光滑的银色瀑布飞散开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涟漪。 　　看起来，和普通的十六七岁少女没什么两样嘛，只是心理年龄小了点，唔，头上还有黑珍珠额饰，挺漂亮嘛。 　　达克对女孩头上的珠饰很感兴趣，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懂得爱美了，还有空闲自己做额饰？我得好好看看。 　　恩雅见他贴近自己，非常高兴，乖乖地把额头送过来。 　　达克这一看不要紧，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什么头饰，额头上那一串，分明是六只大小相仿的眼睛！ 　　该死，忘了这是只人类形态的蜘蛛女皇了！ 　　达克硬下心肠，不理少女天真烂漫的眼神，问道：“恩雅，我们现在在哪？” 　　“嗯……”恩雅咬着手指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拿手比划，画了长长一条，“哗，哗，哗。” 　　“地下水？地下的暗河？” 　　“估计是，这里已经是地下非常深的地方了，空气却很潮湿，土地又湿润，附近一定有地下水。” 　　“罗伊斯？”达克喜道，“你醒了？” 　　“刚醒。哎哟，我记得我们好像中毒了？” 　　“没错，是恩雅，恩雅救了我们！她从茧里出来了！”达克献宝似的把恩雅拉到罗伊斯面前，“喏，她就是！” 　　罗伊斯嘿嘿笑道：“达克，挺有女人缘嘛。不过，这可是非人类啊，你还真是重口味。” 　　“重口味的是蜘蛛女皇，她把恩雅改成人的形状，这对于蜘蛛来说，绝对是重得不能再重了。” 　　尤潘基也醒了过来，笑道：“她原本想让恩雅死，结果恩雅不光活下来，还捎带把我们也救了！她现在一定气疯了！” 　　尤潘基话音刚落，众人头顶就传来了雷鸣一般的声音：“你们这些可恶的、四脚的、无毛的猴子，你们居然敢把月神放出来，我要杀了你们！” 　　[247.第八十一章 地上地下] 　　同一时间，在地面上，无数粗大的铁列克里树已经堆积成了小山，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板车载着相同的圆木向这里汇聚，无数的粗绳、无数的肩膀和无数的手、吱呀转动的木轮，工头稀奇古怪的号子，这一切组成了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就在不远处，萨满跟河神卫士一起，六七人为一个小队，分散开去，清理零星漏网的蜘蛛，用火焰图腾烧光地上的蜘蛛丝，在阵地外围布下尖叫图腾作为警戒；后续的战士继续向前推进，掩护工匠们开动巨型锹甲虫工程车，清除阵地外围的林木——密林会成为蜘蛛的掩护所和发动突然袭击的藏兵洞，一片光秃秃，想藏也藏不住。 　　亚诺马的罗森塔尔酋长叹道：“这就算是跟蜘蛛女皇开战了啊！” 　　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笑道：“怎么，事情都做下了，要反悔？” 　　“那倒不是，只是，原本人类和巨蜘蛛是互不侵犯的……” 　　“什么互不侵犯？它们利用了我们两千多年！老弟，你还想继续安安稳稳地当蜘蛛的奴隶？” 　　“要是赢不了呢？” 　　“搬家就是了呗，蜘蛛女皇再强，还能把整个南方丛林都吃下去？库特巴洛泽的海德拉朝哪摆？” 　　“希望一切顺利吧，唔，看起来，小伙子们干得不错么，开了个好头。年轻人，你怎么看？” 　　莱莉站在两位酋长旁边，听到罗森塔尔发问，她道：“蜘蛛女皇没想到我们会突然袭击，输掉第一仗很正常，后面我们可能要面对苦战。我们人手太少，武器装备配备也不到位，千万不能贪功冒进，在这个据点稳稳防守就好。等达克乔治他们回来。” 　　“蜘蛛女皇一定已经看穿了我们的打算，一定会全力反扑。我们守得住吗？” 　　“请两位放心吧，蜘蛛和史莱姆不同。只要有一只史莱姆首先觉醒，其它同类型的史莱姆也会逐渐获得比较低水平的智慧，所以史莱姆在没有首领指挥的情况下会本能地聚集成群，再大群，更大群；而蜘蛛，同一个族群中永远只有一只蜘蛛女皇，其他的蜘蛛全都是懵懂未开化的蒙昧状态，所以她的控制力只要稍有下降，手下蜘蛛就会恢复到自然野性的状态，互不统属甚至自相残杀。” 　　“这些对我们有什么用呢？” 　　莱莉笑道：“这意味着蜘蛛女皇同时只能做好一件事，或是攻击我们，或是抵御我们小队的突袭。攻击我们，她可能自身难保；攻击小队，我们会把月神引下去。两位酋长，我们现在很难，蜘蛛女皇也很难啊！” 　　“酋长，蜘蛛攻来了！”一名河神卫士大叫。 　　悠长的河螺号声响起，两个部落的战士不分彼此，摆出紧密阵型，握紧兵器，准备迎敌。 　　这时候，达克他们正在地下暗河的河滩上跋涉，逆流而上。 　　“蜘蛛女皇靠精英手下来管理普通蜘蛛，只要找出这些精英手下干掉，剩余的就散了。”罗伊斯在讲解这两天乔治的研究成果，“但是这些精英往往伪装成普通蜘蛛的样子，除非是特别精通正面战斗的会有比较特别的体型，否则没有多少明显特征。还有，有的精英蜘蛛体内有铁列克里树残片，战斗力很强，刚才和我们交手的都是这种情况。” 　　达克挠挠头：“蜘蛛女皇还真敢玩火啊，让手下跟铁列克里树残片融合，万一数量没控制好，月神觉醒了怎么办？” 　　尤潘基笑道：“听起来是个有趣的循环，蜘蛛女皇怕月神觉醒，我们正面刚不过蜘蛛女皇，但是能用恶魔之石——不好意思，习惯了，应该叫铁矿石——把月神吃得死死的，是不是这样？” 　　“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恩雅，怎么了？” 　　恩雅突然站住不动了，兴奋地指着头顶的石壁：“嗯嗯！嗯么啊嗯么啊！” 　　“别闹，石头又不是好吃的……好吃的？小心！” 　　达克喊声未落，轰的一声爆响，石壁破碎，石渣乱飞，无数拳头大小的棕褐色小蜘蛛倾泻而下，瞬间把三人冲倒！有些小蜘蛛甚至一直冲到了河里！ 　　一道碧绿的光芒闪过，锐利的风灵刀划开空气，反应最快的罗伊斯率先一跃而起，紧接着是尤潘基，达克最呆，手舞足蹈了好几下才借狱眼晨星的冲击波起身。 　　三人疯了一样的挥舞兵器乱劈乱砍了半天，发现全身上下并没有被咬过的痕迹，那些蜘蛛也呆头呆脑的收拢着八条腿一动不动，不禁感到奇怪：蜘蛛女皇打穿这么厚的地层，费尽心力把这些蜘蛛灌进来，就为了摔我们一跟头吓我们一跳？ 　　达克不禁担心起恩雅来，叫道：“恩雅，恩雅？” 　　恩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唔？嗯唔嗯唔……” 　　大家抬头一看，恩雅用一根蜘蛛丝把自己悬在洞顶，一只手抓一只小蜘蛛，嘴里还滋溜滋溜吸着一只，那只倒霉的小蜘蛛已经给吸得差不多了，四条腿露在她嘴巴外边一动一动，好像四条长长的胡子。恩雅脚下已经扔了好几只空蜘蛛皮。 　　罗伊斯惊奇地踢踢一只蜷缩不动的小蜘蛛：“这是怎么回事？都吓得缩起来了？” 　　达克指着挂在头顶吃得眉开眼笑的恩雅道：“是她，下一任蜘蛛女皇。” 　　“原来如此，说吃谁就吃谁，真是暴君。” 　　正在大吃大嚼的恩雅突然停止了品味，所有的眼睛一起睁开，盯了罗伊斯一眼，把罗伊斯盯得有些发毛。 　　“达克，她看我。” 　　“看你怎么了？说明你帅——她看我比看你可多多了。” 　　“别不要脸了。说真的，我觉得她能听懂我们的话。” 　　“当然，她蜕皮一次，聪明多了。以后还会更聪明——来，恩雅，下来！” 　　恩雅立即呸呸吐掉吃了一半的蜘蛛，噌地跳下来。 　　达克一看她那个方向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跳到自己背上，板着脸侧了侧身。恩雅一下子明白了，在半空中吐吐舌头，弹出一根蛛丝，在洞顶一粘一扯，轻飘飘落在达克面前，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达克赞许地揉揉她的脑袋，恩雅惬意地眯缝起八只眼，享受着他的抚摸。 　　罗伊斯突然啊了一声：“我明白了，达克，这些没有跟铁列克里树融合的小蜘蛛，它们都怕恩雅，不敢对我们下手，就算有蜘蛛女皇的命令也不行，对不对？” 　　“似乎是这样，你想说什么？” 　　“那些跟铁列克里树融合的精英，敢于向恩雅进攻的，又不是我们的对手，对不对？” 　　尤潘基道：“你忘了那些绿色的蜘蛛了？中毒的滋味可不好受。” 　　罗伊斯反驳：“但恩雅可以给我们解毒！” 　　“嗯嗯！”恩雅似乎听明白了罗伊斯的话，使劲点头。 　　罗伊斯大叫：“那我们还跑什么啊？直接去把蜘蛛女皇干掉，让恩雅登基，不就完了？” 　　[248.第八十二章 女皇的末路（1）] 　　达克挥动狱眼晨星开路，在头顶凿了一个大洞出来。四周的碎石纷纷落下，恩雅看了看，爬上洞顶用蜘蛛丝把破碎的石头笼起来，这样就不会轻易掉落了。 　　有了恩雅的帮忙，达克的开洞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打开了一条通向上层通道的狭窄道路。从洞口钻进去往上走，越走越宽，当然，也马上被蜘蛛女皇的手下发现了。 　　走不多远，一只灰白色的长毛巨蜘蛛拦住去路。 　　达克本来以为一锤子了帐，没想到这家伙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它不但拥有不输给罗伊斯的高移动速度，还能利用洞壁进行反弹攻击，一次扑击甚至可以同时威胁到三个人！达克和尤潘基连续出手三次都落空了，罗伊斯的绝对力量又没有它大，危急时刻，恩雅挺身而出，站到三人前面。 　　疾风蜘蛛明显跟铁列克里树残片融合过，是蜘蛛女皇的精英手下，不怕恩雅的上位者威压。傻乎乎的恩雅似乎完全不懂高速度的厉害，瞪着一双大眼——不，是一双大眼和六只小眼毫不畏惧地跟对面的八只小眼对视。 　　达克暗忖：“恩雅的视力非常好，习惯用眼睛看而不是耳朵听，看起来应该是精通近战的杀手蜘蛛了，她的速度也不慢，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啊！” 　　他正想着，疾风蜘蛛先沉不住气，两条前腿微微一举，六条后腿一蹬，朝恩雅扑来。实际上，在他看到前腿微举的时候，疾风蜘蛛已经扑出去了，后面的蹬后腿只是视觉暂留。 　　这一击扑了个空，恩雅拽着一根细丝悬在空中，看着扑空的蜘蛛慢慢转身。 　　疾风蜘蛛不甘扑空，掉头又是一次凶狠的扑击，这次恩雅原地没动，轻轻旋转蛛丝，纤细的身子画了一个小小的圆，把疾风蜘蛛让了过去，然后把住蛛丝，停下身子，继续瞪着一双大眼睛瞅它。 　　疾风蜘蛛整个身子都向后缩起来，这第三击，必定是狂风暴雨般的一击。 　　恩雅似乎有些害怕，她把蜘蛛丝收紧了一些。 　　嘭的一声，疾风蜘蛛向前弹射而出，八条腿离开地面的时候，肢脚尖居然腾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恩雅已经把粗粗的蜘蛛丝收得像头发一样细。 　　嚓的一声轻响，疾风蜘蛛从恩雅身前掠过。 　　双方同时落地。 　　恩雅雪白的小臂上，一块皮肉翻了起来，殷红的鲜血缓缓伸出来。恩雅似乎完全不在意背后的对手，低头快速的舔舐伤口，很快血就不流了。恩雅回头，看了一眼晶亮的蜘蛛丝。 　　蜘蛛丝上，一滴棕绿色的血淋巴正缓缓滑下来。 　　达克的目光越过蛛丝，投向不远处纹丝不动的疾风蜘蛛。 　　随着一下轻轻的抽搐，疾风蜘蛛被从头顶到尾部均匀地分成了两半，棕绿色的血淋巴流了一地。 　　刚才它撞在了恩雅的蛛丝上。坚韧的蛛丝没有断，好像飞旋的圆锯锯开木板，把它从当中直直地劈开了。 　　蛛丝之后，是一脸倨傲的恩雅。 　　达克心疼的看着恩雅受伤的手，等他捧起那只手来看，却发现一点伤痕也没有。 　　尤潘基忍不住发出惊叹：“真是风一样快的女孩！又有这么强的自愈能力，太了不起了！接下来的战斗，说不定还要她帮忙呢。” 　　达克没好气道：“她不是战斗机器！让女孩子来打仗，亏你说得出口。”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伊斯哈哈笑着对达克道：“你这是看不起女孩子吗？伊莎贝拉也很能打啊。” 　　这次轮到达克无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恩雅毫不在意地摇动脑袋：“嗯嗯！” 　　达克又一次揉揉她脑袋：“以后小心点，受了伤我们会心疼的。” 　　“嗯嗯……呵——”恩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怎么，困了？” 　　恩雅使劲摇头：“嗯嗯。”她左右看看，噔噔噔跑到死去的疾风蜘蛛尸体边，大口吸吮起汁液来。达克赶紧招呼两个战友转过身来，不去看恩雅大快朵颐的样子。 　　“伙计们，咱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是顺着洞往深处走。地面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蜘蛛女皇现在分身乏力，没法全力对付我们，我们继续深入，说不定可以像罗伊斯说的，直接突击她的老巢。” 　　“那第二呢？” 　　“第二简单，继续往上走，跟地面队伍汇合再突击下来。” 　　尤潘基皱眉道：“不过这么一来，两队变成一队，我们就起不到牵制作用了吧？” 　　“所以说我想问问你们俩，你们看……” 　　罗伊斯咬牙道：“那还用说？臭蜘蛛搞得我们这么惨，不狠狠教训教训她还行？” 　　“那就这么定了，”达克转头，“恩雅，别吃了，走了走了！” 　　恩雅站起身，抹抹嘴巴，噔噔跑过来：“嗯！” 　　转过两个拐角，绕过一道石壁，前面是一大堆晶亮亮的蜘蛛网，大网套小网，看起来像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一个大线团。 　　达克眉头一皱：“蛛网堵路？这算哪门子办法？看来蜘蛛女皇黔驴技穷啦，不过，这笨办法倒是挺有效的……” 　　罗伊斯也面露难色：“这么多？还不知道深处有多少。要是用风灵刀割的话，可太费劲了！” 　　达克很无奈：“要是我的使魔还在，用旋刃锯说不定能快些。” 　　尤潘基看看手中的笨重的阔剑，再看看罗伊斯的长刀，道：“你的刀比我的快。试试吧。” 　　“效率是个问题，你的日冕之击不是有火属性么？能烧光吗？” 　　“清理外边没问题，就怕里边拐弯多，烧不过去，看着洞里头黏糊糊湿淋淋的，点火也不一定能点着。” 　　罗伊斯叹口气：“那没办法，只能一刀刀割过去了。该死的蜘蛛女皇，这是欺负我们没有法师啊。”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蛛网一番，贴着岩壁出刀，慢慢地抽拉两下，风灵刀果然锋利，没费多大力气就割断了一根。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速度还可以接受，于是罗伊斯抖擞精神，继续切割，整团蛛网似乎都颤动起来。 　　尤潘基道：“小心点，别让蜘蛛网掉下来粘住，贴着边割，割完一层再进一层。” 　　“没问题。你们跟上。” 　　罗伊斯往前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达克在后面发问，“怎么不走了？” 　　罗伊斯擦把汗，侧侧身：“你看吧，没法走了！” 　　达克从缝隙里探头进来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249.第八十三章 女皇的末路（2）] 　　原本堆叠得一层层的网已经纠缠成了一个巨大的、扯不断解不开的网疙瘩，彻底把路封死了！ 　　达克愕然：“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伊斯十分沮丧：“没想到，前边割断的网有粘性，刀这么一推一拉，网朝后一晃，粘到后边那一层上去了，一层粘一层，可不就成了个大疙瘩。怎么办？” 　　“不能再割了，再碰它疙瘩就变成实心球了。” 　　“绕路？” 　　“不行，蜘蛛洞太多，不知道通向哪里。” 　　“那怎么办？只能往上走和乔治他们汇合？” 　　恩雅突然跑过来，指着拧成一团的大疙瘩道：“嗯？” 　　达克朝被封死的蜘蛛洞打手势：“你……能把它……嗯嗯吗？” 　　“嗯！” 　　恩雅神气活现地站到洞口前，用力张开嘴巴。 　　达克他们一起屏息凝神等待着。 　　“啊——”恩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假动作把达克晃得哭笑不得：“恩雅！” 　　“嗯嗯，嘿嘿。”少女揉揉眼睛，麻利地从紧密的丝线缝隙里钻进去。 　　她的身段十分柔软，跳荡的银色长发好像一道欢快跳跃的泉水，有些缝隙看上去连一条胳膊都伸不进去，她却能灵巧地一钻而过，她一直钻到蛛网缠成的大球中心，站住，歪着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蜘蛛丝，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尤潘基忍不住问：“她干什么呢？” 　　达克轻轻一摆手，示意他耐心看着。 　　恩雅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一根，小手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那根蜘蛛丝，轻轻朝后一拉！ 　　只听“嘣”的一声，从球心开始，无数蜘蛛丝一层层一片片地剥落，好像被削好的苹果，只要在削开的果皮末端轻轻一拨，果皮就一圈圈掉下来。 　　巨大的蛛丝球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彻底崩溃，恩雅兴奋地指着幽深的通道：“嗯嗯！” 　　罗伊斯赞道：“不愧是未来的女皇，对蜘蛛的事情一清二楚！” 　　达克却没有说话，简单地朝恩雅竖竖大拇指，抢先钻进蜘蛛洞。 　　越走越宽，洞顶也越来越高，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已经是宽阔如广场般的地下世界，前方伫立着一座足有五米多高的巨型蜘蛛石雕。无论是高高的穹顶还是宽广无垠的地面，到处铺满了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萤光草，四下里亮如白昼。 　　“哦，嗯嗯！”恩雅指着蜘蛛石雕，大声叫道。 　　蜘蛛石雕的背上有一块巨大的红色突起，正在一闪一闪，为整个广场播撒下不祥的暗红色光斑。 　　一阵轻微的震颤传来，蜘蛛石雕的外壳开始迅速龟裂、破碎！ 　　随着咔咔的破裂声，石头外壳变成小块迅速滑落，渐渐露出带有金属质感的几丁质花斑外壳。 　　达克等人各举兵器，全神戒备，恩雅也捏紧拳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巨大的烟雾腾起，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蜘蛛女皇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欢迎来到蜘蛛擂台，你们的葬身之地！” 　　烟雾散去，蜘蛛女皇的全貌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只全长接近十米的巨型蜘蛛，如果把她的长腿摊开，足以铺满半个广场，她的头部也有八只巨大的单眼，体表覆盖着刀剑般林立的硬毛，两把好似巨大镰刀的颚一开一合，在幽蓝的光芒下散发出冷冷的寒光。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的脊背，那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瘤状凸起，赤红如血，一道道不祥的暗红色光圈不停地散发出来。 　　罗伊斯扬声叫道：“蜘蛛女皇，你干得不怎么样，还是退位让贤吧！” 　　“愚蠢的人类，你们以为那个脆弱的小丫头能打赢我吗？” 　　罗伊斯笑道：“能不能赢，总得打一场才知道，你说是不是……”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一架胳膊，呯的一声脆响，一枚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激射而出，直击蜘蛛女皇背上的红色凸起！ 　　那是跟蜘蛛女皇融合的铁列克里树残片，穿甲弹的弹芯是精钢，只要擦上一下，巨大的爆炸会瞬间把蜘蛛女皇撕成碎片！ 　　当罗伊斯架起胳膊的同时，蜘蛛女皇也抬起一条前腿；当穿甲弹呼啸而出的时候，那条前腿在空中稳稳地画了一个小圆。 　　众人吃惊地看着，锐利的金属弹丸在越来越粘稠的空气中写出一条笔直的、却越来越细的轨迹，最后，无可奈何地停在蜘蛛女皇头顶略微高一点点的位置。 　　“年轻人，兵器很特别，想法很果断，可惜呀，出手速度太慢了——人类如何能与蜘蛛相比呢？” 　　罗伊斯没应声，缓缓拔出腰间的风灵刀。 　　达克和尤潘基对视一眼，锤剑齐举，大吼一声，左右同时向蜘蛛女皇扑去！ 　　蜘蛛女皇不慌不忙，缓缓举起两条前腿，漫不经心地应对两名强悍战士的扑击。 　　当当连响，蜘蛛女皇的两条前腿一快一慢，分别接下了尤潘基和达克两种不同节奏的攻击。 　　罗伊斯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达克天生神力，狱眼晨星又能把所有普通攻击转化为粉碎打击，不需要什么特别高深的格斗技术，只要锤头落地，震波暴起就算成功，可是，现在交手已经半分多钟了，达克连一次震波都没能发出！ 　　蜘蛛女皇不紧不慢地挥动着左前腿，在拨开达克落地的锤头后，还能顺势发出犀利的刺击和砍削，逼达克不得不撤手自保。 　　尤潘基那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剑齿虎武士引以为豪的爆发力在蜘蛛女皇的连续快速挥击下讨不到半点好处，除了一开始突然变化攻击节奏削掉了蜘蛛女皇右前腿上的一簇硬毛，其他全是被迫防守。 　　“这下子要糟啊，给粘住了，得想个法子……对了，恩雅，恩雅？” 　　罗伊斯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恩雅不知什么时候又把自己用丝包起来了！ 　　蜘蛛女皇放声大笑：“只有蜘蛛才最了解蜘蛛，你们让她战斗了那么多次，让她吃了那么多东西，她的成长速度快了，蜕皮的速度也快了！你们还真把未成年的蜘蛛女皇当做战斗力了？哈哈哈，死在这里吧！” 　　说罢，蜘蛛女皇用一记凶狠的横扫把达克和尤潘基同时逼退，紧接着，大颚猛然张开，青绿色的毒液洪流像火山爆发一样迸射出来！ 　　[250.第八十四章 女皇的末路（3）] 　　一道碧蓝透亮的半圆形障壁在蜘蛛女皇的大颚前悄无声息地立起，而且，施法者十分狡猾，这面半圆形障壁是反着放的，半圆弧顶正对达克和罗伊斯，相当于给蜘蛛女皇戴了个大型口罩。 　　蜘蛛女皇的凶猛喷吐没有一滴落在达克他们身上，反倒把自己冲得后移了两步。等她用前腿擦拭干净八只单眼，面前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来人是个身材娇小如大号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姑娘，她手中握着一把比她还要巨大的长柄镰刀。 　　蜘蛛女皇尖叫：“你是谁？” 　　“冥河的妖精、黑暗元素操纵者、深渊啸叫、绝望魔女伊西丝。” 　　蜘蛛女皇奋起前肢，一击将厚实的半圆形护盾粉碎：“祭司？那我就来试试你有多硬吧！” 　　“我是法师，不是祭司。没文化，真可怕。”伊西丝抬手释放了一个土属性法术护盾，蜘蛛女皇锋利如刀的前肢猛然刺下！ 　　达克大惊，蜘蛛女皇的刺击绝对不是一面薄薄的法术护盾能挡得住的，伊西丝虽然是个六级法师，但只靠一面盾牌就硬抗接近史诗级生物的一击，也太托大了！ 　　碎石四溅，蜘蛛女皇很轻松地击穿了土灵护盾，但爪子却无力继续前刺，一道厚实的黑色障壁挡在伊西丝面前。 　　“黑暗的包容与仁慈！万物沉寂，皆归于黑暗！” 　　无数漆黑的羽毛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羽毛中，一名全身紧身黑衣，手握一本六芒星法典的姑娘现出身形。 　　达克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伊莎贝拉？怎么这副打扮？明白了，又是乔治搞的鬼，什么审美观啊，真是……不过，也不坏。” 　　“黑暗牧师，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一手把厚厚的六芒星法典抱在胸前，一只手朝蜘蛛女皇伸开五指：“投降吧，黑暗神有办法清除你体内的异种残片，蜘蛛一族需要你的领导，你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的！” 　　见伊莎贝拉和伊西丝同时出现，达克心头大定，这两个人一来，强力范围输出、属性输出和辅助就齐了，小队的短板彻底没有了，完全有能力跟蜘蛛女皇刀对刀枪对枪硬刚一场。 　　蜘蛛女皇哈哈狂笑：“蜘蛛一族在蒙昧中等待了数万年，才有了一个觉醒的机会，你们休想把它夺走，休想！你们以为人多就能取胜吗？告诉你们，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呢！” 　　说罢，蜘蛛女皇举起一双前肢，猛力砸下！ 　　地面破碎，二三十只体型硕大形态各异的蜘蛛抖掉身上的碎石，从烟尘中钻出来。放眼望去，凡交过手的精英蜘蛛品种，差不多都齐了。 　　“你们人多，我这边也不少！” 　　“是吗？那我也来玩玩。” 　　冷冷的男子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名黑发黑眼的男子从天而降，在即将落地的一刹那，背后猛地展开一双透明的月莫翼，缓冲了一下，安然落地。 　　达克大喜：“乔治！” 　　蜘蛛女皇冷笑：“把沼泽巨蝉的翅月莫剪下来藏在衣服里，以为这就能把我吓倒？故弄玄虚！” 　　“是么，那么这个如何？” 　　乔治啪地打了个响指，刚才被精英蜘蛛顶碎的石块纷纷聚拢成团，然后又变成粗糙的人形傀儡，在不远处，无数石块也同样在耸起，好像是雨后树林里的蘑菇。 　　蜘蛛女皇怒吼：“这种障眼法，骗不倒我……”一句话没说完，一只精英蜘蛛就被一名傀儡的巨拳砸成了肉酱。 　　“不可能，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一个‘多重召唤’而已，七级以上炼金术师都能玩得转。最快捷的方法是您把我干掉——咦，您出手还真快！” 　　蜘蛛女皇一爪刺穿了乔治的身体，还没等开口，乔治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看来您真是什么都不懂。我在这儿呢，刚才跳下去的，不过是个金属傀儡，哦哦，对了，是金属的，您那条前肢无坚不摧，是铁列克里树转化的吧？对不起，保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感从蜘蛛女皇刺入金属傀儡的前肢肢尖处传来，铁列克利树接触到金属，原本稳定的结构变得狂暴而松散，无数细微的电火花游走其中，而且这破坏开始迅速向其他肢节扩散。 　　蜘蛛女皇当机立断，挥动另一只前爪，一爪将被破坏的前爪沿第二节切下。 　　乔治继续冷笑：“蜘蛛女皇，你输定了。有没有兴趣跟我聊聊天？” 　　“哼。” 　　“蜘蛛一族原本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在特诺蒂兰覆灭之际，偶然获得了许多容电史莱姆碎片——其实是被它们所寄生。从此，你们获得掌控雷电的能力和运用雷电强化自身的能力。并且觉醒了第一只蜘蛛女皇，你们第一次认识到世界的真正模样，开始用自己的脑子思考问题，当然，你们犯了很多错误，其中最愚不可及的做法是企图控制人类，把人类作为你们的奴隶。” 　　“哼，果然，不该让你们看到那些壁画的！” 　　“壁画不是关键，关键是，你错误的把人类当做待宰的羔羊，故意把他们带上一条错误的发展之路。比如亚诺马部落，早在特诺蒂兰时代，根本没有变形术这一说，是你误导了他们，给他们一种完全不适合人类修行的法术。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真练出了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技能！” 　　“哼！” 　　“蜘蛛女皇，你别不服气，我不知道你活了多少年，我只知道，从特诺蒂兰毁灭，蜘蛛觉醒虫群思维继而诞生蜘蛛女皇到现在，至少已经三千年历史，那么这三千年来，你眼中的世界有变化吗？你们的生活改善了吗？你们的寿命延长了吗？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凿穴而居；看看你们吃的食物，茹毛饮血；看看你们迈动八条腿满沼泽里爬的笨样子，连一辆板车、一把武器、一个文字都没有，你们白活了三千年！” 　　乔治冷笑了一下：“蜘蛛女皇，我告诉你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是不会永远被压制被控制的，一切物种，都要给人类让路；一切资源，都是上天对人类慷慨的赐予；一切的灾难，都不过是为人类戴上的战胜磨难和厄运的荣耀之冠！这是个人类发现自我力量的时代，蜘蛛女皇，你只能做一个人类崛起的注脚！” 　　蜘蛛女皇大怒：“说这么多废话，最后还是要正面对决吧，来啊！” 　　“别急嘛，一会儿自然有东西来对付你。” 　　蜘蛛女皇桀桀怪笑：“你们是在等着唤醒月神吧？告诉你们，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成功！月神有相当多的一部分身体，被我的手下埋在地宫深处！你们永远也没办法凑足够的铁列克里树！” 　　[251.第八十五章 女皇的末路（4）] 　　听了蜘蛛女皇的威胁，乔治一点也不急，悠然道：“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这么年来，你和你的手下把铁列克里树的数量控制得很好，但是，你同样不得不承认，现在你拿我们没辙。” 　　“这倒不妨一试。” 　　蜘蛛女皇猛地亮出巨大的颚，单爪猛击地面，数道粗壮的石柱由远而近轰隆隆从地下隆起，一路蜿蜒向乔治击来。 　　乔治不躲不闪，微笑道：“只要是法术，就要遵守魔能运行的规则。这么远的距离，威力可能不够，我给你加点！”说着，乔治叭的打了个响指。 　　凸起的第三根石柱直径猛然增加了一倍，第四根两倍，照这个情况下去，第七根正好在乔治脚下爆出，直径至少有房间那么大，他躲都躲不开！ 　　达克大惊，放错法术了？怎么给敌人加持？ 　　蜘蛛女皇纵声狂笑，还没等笑完，声音戛然而止，听起来像一只正在鸣叫时被人一把捏住脖子的鸡。 　　第五根、第六根石柱依次放出，确实一根比一根更粗壮，但是，却没有第七根！ 　　乔治笑得十分灿烂：“法术越强劲，消耗魔能就越多。我升级了你施放的法术，让它威力大增，消耗魔能也增加了不少，周围的环境不支持这么高的土系魔能消耗，于是它就没有了。” 　　蜘蛛女皇的一条前肢抽搐了一下。 　　“怎么，没听说过？你一定没听说过针对法术进行加成的技术。不是作用于施法者而是作用于法术——伊西丝，给她讲讲。” 　　伊西丝面无表情：“法师对轰的常用手段。已经用了一百多年。不讲。” 　　“听到没有，蜘蛛女皇？你觉得，拥有觉醒了智慧的生物本能就能战胜一切，就能奴役人类？确实，人类的战斗能力比巨蜘蛛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人类却拥有超越一切智慧种的学习能力，他们善于观察世界、学习世界，最终改造世界；而你和你的手下，靠着撞大运得来的智慧在地洞里滚了三千年，唯一学会的，是用萤光草照明！像你这样的物种，还想统治人类？别做梦了！” 　　“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把你们统统吸成干尸！” 　　乔治优雅地行了个抚胸礼：“我极其热切地期待着，其实，即便我们死了，您和您的手下也而没有多少时日了，觉醒的人类，他们的力量足以撼天动地，最终，一切非人类的智慧种——包括史诗生物只有两种选择：被淘汰、屠杀而灭绝，或者，成为动物园或实验室里的囚徒。” 　　蜘蛛女皇放声大笑：“你的嘴巴比你的本事厉害！”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哟，就在我们打嘴仗的时候，地面上的道路又延伸了二三十米。” 　　“什么道路？” 　　“一条连接特诺蒂兰遗迹和亚诺马——神堡联盟临时定居点的简易道路。你以为，你是人类的主要目标吗？错了，人类的主要目标，是自然。” 　　乔治肩上的使魔投出一个巨大的方形淡蓝色光幕，光幕里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河滩上，六架八脚蜘蛛外形的巨大怪异机械一字排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每架机械的肚腹下都有一条粗壮的导线，连通到不远处开阔地上的一座怪模怪样的低矮钟塔里。钟塔表面不断散发着噼啪作响的蓝紫色电芒，把巨大的雷电魔能通过导线传输到蜘蛛机械里。 　　蜘蛛机械背部有个两米见方的大嘴巴，众多神堡部落的苦工和奴隶正忙碌着用简陋的木轮手推车把一车车河滩上俯拾可得的大小不一的卵石哗啦啦倒进那张阔嘴里。随着一阵刺耳的破碎声，蜘蛛机械吐出浓浓的白烟，从头部的口中吐出一堆堆破碎均匀的碎石。 　　蜘蛛女皇的八条腿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她忍不住问道：“这是……干什么？” 　　“碎石。接着看吧！” 　　均匀的碎石被装上木轮车，沿着一条简易的土路迅速前行，一直向森林深处行进，沿途每隔二三十米就有河神卫士或沼泽武士驻守，间或还有祭司和萨满的身影。 　　前方有个木制高台，木轮车被推上高台，把碎石倾入高台中央黑洞洞的不断颤抖的方形巨口中。木轮车后退，返回河滩去装下一车碎石。一起被倾倒进去的还有一些青黑色的不规则石块。 　　这次发问的是尤潘基：“那些青黑色的怪石头是什么？” 　　“闪电史莱姆的分泌物，它们有很好的粘合性和速干性。你忘了吗？当初在神堡的时候，帕特里克用这东西来‘种’礁石，为他预知暗礁的能力做幌子。” 　　视角渐渐拉远，视线中，一台漏斗形的巨大机器出现了它的全貌，它在痉挛似地颤抖着，旁边有人用力拉下机掣，于是它肚腹下的出料口就不断涌出大股大股的浆糊状粘稠碎石浆，注入早已等待在下面的、四面都有厚实木头挡板的四轮大型木箱。 　　每装满一只木箱，就会有巨大的锹甲虫工具车挂上挂钩把它缓缓拖走，拖上一条青灰色的硬质路面。这条路足足有十五米宽。 　　“哦！” 　　“咝！” 　　观众们齐齐发出惊叹，蜘蛛女皇的倒吸气声最大，好像开启了一台巨大的抽风机。 　　青黑色硬质路面很快就到了尽头，前方是同样宽度已经铺过碎石的路基，木轮车微微颠簸了一下，驶上路基，木箱尾部挡板掀起一条一掌宽的缝隙，碎石浆缓缓流淌出来，注满路基，有不少还溢了出来。 　　罗伊斯忍不住问：“这样的路不平啊，难道硬了以后就平了？” 　　乔治笑道：“当然不可能，看到后面的两辆大车吗？前面那个加了大铁铲的，叫推土机，它来推平路面；后面那个有半人高大铁轱辘的家伙，叫压路机，负责压实。照这个工程速度，大约八到十二天，一条连通雷鸣之河跟特诺蒂兰的简易道路就建好了。” 　　“这叫简易道路？皇都圣堂门前的‘神圣之路’也没有这么平整吧？还有，这么多铁，这么多古怪的车，你是怎么造出来的？” 　　乔治道：“我和莱莉没有参加任何战斗，使魔全力以赴制造各种精密工程机械。那些大而粗糙的，就交给满级的通灵塔——通灵塔内置了很多工程机械的设计图，再加上史莱姆反应堆和闪电史莱姆魔能法阵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呵呵，就这样了。” 　　罗伊斯目瞪口呆：“这、这、这才几天？搞出了这么多花样？” 　　“我说过，亚诺马部落附近有不少铁矿石，如果有时间，可以把这些车辆统统改成铁制！从今天开始，每天我们会增加四辆装载木箱车、两台碎石机、两台搅拌机、一辆推土机、一辆压路机；十天之后，伐尽道路两旁的密林，驱逐所有蛇虫野兽；二十天后，彻底清理特诺蒂兰遗迹，排空瘴气和有毒的沼泽；一个月后，重建特诺蒂兰王国！” 　　巨大的倒吸气声回荡在洞穴里。 　　乔治笑吟吟地望向蜘蛛女皇：“那么，陛下，这事您怎么看？” 　　[252.第八十六章 蜘蛛女皇的末路（5）] 　　蜘蛛女皇发出高亢的尖叫：“你们盗取了神灵的力量，神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尤潘基全身一震，但所有164小队的成员，包括牧师出身的伊莎贝拉在内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伊莎贝拉笑道：“神爱世人，如果神知道他最钟爱的儿女们拥有了这样强大的能力，恐怕睡觉都要笑醒吧？” 　　罗伊斯也笑道：“您说的神是哪一个？蜘蛛之神吗？抱歉，它和我们不在一条线上。” 　　蜘蛛女皇无言以对。然而达克却不准备这样放过她，马上补刀：“说什么神灵，你不也造了一个月神出来吗？所谓神灵，都是人造出来的偶像！” 　　他这句话一出，不但蜘蛛女皇哆嗦了一下，连164小队成员，包括乔治在内都有些意外。 　　达克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光明至上，神爱世人、无所不能这一类的思想，但是，在他目睹了教士们种种巧取豪夺贪得无厌的嘴脸后，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在数次从生死线上挣扎求生之后，他的眼界和思维，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刚才乔治播放的影像，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炼金术！这就是炼金术！这才是炼金术！这才是真正的、伟大的神灵！而这一切，都是由人类的脑和手创造的！ 　　人创造了神。而神，不过是无知者或有心者生造出来的、自欺欺人的木偶！ 　　人类，必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在一片静默中，乔治放声大笑：“达克，好样的，好样的，好样的！世上本来就没有神！” 　　“住嘴，住嘴！”蜘蛛女皇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幻觉！我要把这一切都毁掉，毁掉！” 　　“很可惜，”乔治微笑着摇摇头，“如果刚才您还多少有那么一身为野兽的优势，现在，抱歉，没有了。看看您的周围吧。” 　　“什么？” 　　蜘蛛女皇吃惊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兴奋，无数微不可察的气流渐渐搅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旋，盘旋升腾。 　　“这，这是……” 　　“刚才您正聚精会神地看影像，我没好意思打扰您，在您旁边布设了几个法阵。看来效果挺不错，怎么样，凉快吧？” 　　“你太幼稚了，就算一千一万个低级的风切术，对我也没有任何伤害。” 　　“当然，您可是仅次于史诗生物的存在啊，我怎么敢小看您呢？这些没有任何伤害，只是单纯的吹吹风——达克，把鬼火面具戴上。” 　　达克戴上鬼火面具：“你搞什么鬼？” 　　乔治哈哈一笑，右手高举，揸开五指，猛地握拳：“出来吧，钻头！” 　　轰轰轰连声巨响，众人头顶的石壁剧烈地震动起来，五根足有圆桌粗细的金属螺旋钻杆钻透了厚厚的地层，直插进来！ 　　蜘蛛女皇发出刺耳的尖叫，发出一道金黄色的护盾把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无数细碎微小的岩石颗粒被越来越凌厉的劲风吹得四下横飞。伊西丝刚想给大家释放群体护罩，乔治轻轻一拍她肩膀制止了她，指指高悬在头顶的钻头，然后站直身子，径直向蜘蛛女皇走去。 　　“蜘蛛女皇，我们玩个捉迷藏游戏吧，猜猜我在哪？” 　　巨大的爪子一下刺穿了乔治的身体，蜘蛛女皇一声惨叫，一口咬断这根前肢，掉落在地上的前肢瞬间被失控的雷电击成了焦炭——被刺穿的乔治是个金属傀儡。 　　乔治朝达克猛打手势，达克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伊西丝无声地扯扯他衣角，指指头顶，达克抬头，发现离众人最近的一根钻头像盛开的花瓣一样无声无息地张开了，里面是一根带有金属把手的长杆！ 　　明白了，乔治这家伙，是要掩护我们逃走啊。达克朝尤潘基头示意，微微下蹲，双手十指交叉，尤潘基一步踏在达克手掌上，达克使劲一托，尤潘基一纵身，一把抓住一只把手。 　　罗伊斯身形轻捷，原地起跳，轻轻一达克肩膀，也抓住一只把手，两人一起俯身下来，朝下探出手。 　　乔治悄悄在背后向众人翘起大拇指，继续大声对蜘蛛女皇道：“尊敬的陛下，我听说蜘蛛都是近视眼，只有杀手蜘蛛的眼睛能看三十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错，所以你只要别进入三十米就没事。” 　　乔治猛一闪身，避开了蜘蛛女皇的毒液喷吐，笑道：“您还真不诚实呢，蜘蛛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身上的毛却能敏锐地感受到最细微的震动，从某种意义上说，比眼睛还好用。不过，在这种到处都是飞溅砂石的环境里，您的触觉也出问题了吧？除非有人使用法术，否则您是抓不住准确位置的，您现在唯一能依赖的就是听觉了。” 　　“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乔治一边快速变换位置，躲避毒液喷吐，一边朝达克猛打手势。 　　达克会意，第三个被他托上去的是伊西丝，她本来想给大家加持‘羽落术’，让大家跳得高一些，听了乔治最后一句话，只好作罢。好在她体重很轻，达克抄起来轻轻一甩，尤潘基和罗伊斯一人一只手，把她拽上来。小姑娘迅速往上爬了一段，给后面的伊莎贝拉和达克留位置。 　　达克如法炮制，伊莎贝拉也被他托上去。尤潘基和罗伊斯朝达克打手势，让他赶紧上来，可达克的目光却投向了还在茧中的恩雅。不知何时，那茧突然剧烈扭动起来！ 　　乔治吃惊地望过来，朝上方打眼色，意思是让达克快走。达克坚定地摇摇头，一指那个巨大的茧。 　　如果恩雅是茧的形态，我可以很轻松地带她走；如果她已经破茧而出，那更简单了。但她现在正好是将出未出的状态！ 　　所有昆虫，刚刚破茧的时候是最脆弱的，稍有风吹草动，就算不一命呜呼，也会肢体残疾！ 　　恩雅救过我，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达克朝乔治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朝上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先走。乔治朝达克竖起中指，达克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回以嘿嘿的傻笑。 　　蜘蛛女皇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大叫：“你们想干什么？”吼罢，一口强力毒液喷吐横着扫了过来！ 　　这一口毒液柱虽然扫高了，既没打着在高处的罗伊斯等人，也没击中伏低的乔治达克和恩雅，却把强风法阵中的两个给破坏了！厚厚的岩砂障壁被撕开了一层！ 　　蜘蛛女皇的咆哮声震动了整个洞穴：“你们想逃跑？”猛地一吸气，连肚腹都涨大了一圈！ 　　这一招一定是个大范围的群体攻击法术！ 　　空间相对狭小，队形散乱难以兼顾，就算伊西丝和伊莎贝拉全力张开护盾也不可能掩护周全！ 　　达克猛地扑到正在痛苦挣扎的茧上，张开双臂，用身体为茧竖起一道血肉屏障。 　　乔治大吼：“出来吧，月神！” 　　[253.第八十七章 毁灭与新生（1）] 　　巨大的石块从蜘蛛女皇头顶坠落！ 　　蜘蛛女皇不得不扬起巨爪，将砸下来的石块粉碎，空气中再次弥漫起粉末烟尘。 　　伊西丝惊道：“这家伙，咏唱中物理攻击？咏唱不中断？” 　　罗伊斯咬牙道：“要不怎么说是畜生呢——我的大小姐，赶快爬啊！下次穿平底靴不行么？这么细的靴跟，我脑壳都快被你踩穿了！” 　　“讨厌。” 　　烟尘止息，蜘蛛女皇头顶上，四根巨大钻头的中央区域完全破碎坍塌了，抬头向上看，可以看到阴霾密布的天空。 　　蜘蛛女皇有些吃惊：“居然打穿了几十米厚的地宫？还真不能小看你们！” 　　乔治狞笑：“精彩的在后边！”他在队聊里大吼：“莱莉，动手！” 　　一段直径足有十几米长的巨大赤红色圆木从天而降，重重地楔入地下，砸在蜘蛛女皇身边，整个大地都颤了三颤！ 　　“月……月神？”达克难以置信地看着坠落下来的大粗木头墩子，有些莫名奇妙，“这是什么意思？一堆铁列克里树融合在一起扔下来，乔治，这就是你的绝招？你不是想用这东西砸死她吧？” 　　乔治脸色苍白，嘴唇一个劲地哆嗦：“不，不，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没砸着？” 　　“你真想砸她？” 　　队聊里传来莱莉惊慌失措地叫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算错数据了，洞打偏了！砸到没有，砸到没有？” 　　乔治绝望地关掉了队聊。 　　达克大吼：“你到底在想什么？” 　　“蜘蛛女皇体内融合了相当多的铁列克里树——应该说容电史莱姆，我计算过容电史莱姆触发虫群思维的大体数字，蜘蛛女皇自以为把一部分容电史莱姆囚禁起来，就可以把它的绝对数量控制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线之下。但是她忘了一点……” 　　达克恍然大悟：“她体内的部分！” 　　“对，她体内的容电史莱姆数量如此之大，以至于她都无法移动了。所以我要用容电史莱姆群来砸她！只要发生哪怕一点点碰撞，魔能的剧烈波动也足以让她粉身碎骨！” 　　“那、那我们不也一起……” 　　“如果刚才的计划实现，我们现在已经到地表了！” 　　达克踉跄了一下：“但、但是现在……” 　　乔治苦笑：“人算不及天算啊……你和你妹妹……我该说什么好呢！不过，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玩命吧！”说罢，他大吼道：“来吧，蜘蛛女皇，你以为正面对决，人类会输给你？” 　　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叫，尤潘基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咚地跳了下来：“要死一起死！” 　　罗伊斯大叫：“别忘了我！” 　　紧接着，伊西丝和伊莎贝拉在“羽落术”的加持下，也缓缓降下。 　　乔治怒吼：“你们这群傻瓜！” 　　达克嘿嘿笑道：“你不是说过计划不如变化快么，每一个作战计划都完美实施，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说吧，怎么打？” 　　乔治知道这些伙伴心意已决，咬咬牙，大声道：“防守反击！” 　　达克吼叫一声就要上前，被乔治一把抓住：“往后站！扛第一波轮不到你！” 　　蜘蛛女皇整个身体变成了乌青色，巨口哇的一张，一道墨绿色的毒液之柱喷吐过来！ 　　伊西丝把巨镰插入地下：“岩之壁垒！” 　　巨大的环状岩石墙壁耸立在众人周围，树起一道五米厚的障壁，把恩雅的茧也保护起来。 　　嗤嗤的腐蚀声响起，石墙外侧腾起大量的白色烟雾，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酸味，石墙在迅速变薄。 　　达克、乔治、罗伊斯这三个有对抗法师经验的同时叫道：“伊莎贝拉，天使赐福！” 　　伊莎贝拉早就凝神屏息关注着战场形势的变化，听到三人大叫，毫不犹豫，一个“天使赐福”甩了出去。 　　五分钟内十五米范围内队友速度提升，不光是移动速度，攻击、蓄力、咏唱、硬直恢复速度全部增加！ 　　石墙正中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黑点迅速扩大，变成碗口大，紧接着是水桶般粗细！ 　　乔治大叫：“注意，注意啦！再补一道墙！” 　　“施法硬直！三十秒恢复！” 　　达克叫道：“换低级土系护盾！” 　　“强度不够！会被击穿！” 　　罗伊斯叫道：“没办法，施法硬直缩减到三十秒，缩短了一半，已经是极限了！” 　　乔治恶狠狠道：“那是你们根本不知道，人类的极限是什么！伊西丝，对不起了！” 　　随着突如其来的嗡嗡声响，乔治手中腾起六颗葡萄大小的银色光滑金属球，分别悬停在伊西丝的后颈、四肢和脊柱的位置。各自伸出一条锋利的尖脚。 　　伊西丝楞了一下。 　　金属球猛地刺了进去！ 　　女孩发出一声悲鸣，全身神经质地抽搐起来！但只持续了一秒钟，伊西丝重新抬起头来，她的双眼完全充血了！ 　　“啊啊啊！岩之壁垒！” 　　第二道岩石障壁从第一道后方升起，刚才金属球的刺激直接把伊西丝的咏唱硬直时间清零了！ 　　这完全颠覆了众人对法师的认知！ 　　罗伊斯嘴角抽搐：“法师……也能狂化么——” 　　他话音未落，伊西丝的下一招就来了：“炎龙吐息！” 　　巨大的赤红色法阵光环突兀的出现在蜘蛛女皇脚下，空气中的火元素一瞬间狂暴，化作肉眼可见红**能洪流向伊西丝手中的镰刀汇集。 　　蜘蛛女皇全身的硬毛都竖起来了，生物本能告诉自己，这招中了就完了！ 　　厚实的蓝色护盾水波荡漾，把蜘蛛女皇保护起来。 　　几乎就在水盾开启的同一刻，与镰刀刀身长度一样粗的巨大火柱爆发出来，一瞬间就把坚固的岩石障壁变成了一条熔岩之墙，把它卷集着一起向前横扫过去！ 　　火柱扫过之处，所有的岩石都被超高的温度和巨大的压力变成了玻璃！ 　　蜘蛛女皇尖叫着释放了第二个护盾——这是聪明之举，第一个护盾在火柱狂暴的灼烧下连十秒都没撑到就被完全烤干。 　　伊西丝呵呵狂笑着，小手猛地握紧！ 　　火柱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火焰流星四下飞溅。 　　伊莎贝拉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强制中断施法？不怕魔能反噬吗？看这个威力，至少是八级法术，伊西丝是六级的魔导师，越两级施法又强行中断，魔法反噬的威力会把这里一切都粉碎的！ 　　[254.第八十八章 毁灭与新生（2）] 　　没有魔法反噬。伊西丝用体内疯狂涌动的魔能强行压制住了魔法反噬的力量。乔治的金属球把她变成了一个缓慢释放能量的人形炸弹——只是炸弹外壳比较结实，没有爆炸。 　　巨大的闪电球突兀地在她手中形成，然后，她双手高举，奋力把闪电球朝蜘蛛女皇投掷过去！ 　　蜘蛛女皇万万没想到，人类居然可以做到强行中断咏唱而不被魔法反噬，她的水属性护盾刚刚套上，还在硬直状态，无法更改护盾属性！ 　　水是电的良导体。 　　一道耀眼的电弧晃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剧烈的爆炸产生的气浪推得人几乎站不住脚。震耳欲聋隆隆的雷声在地穴中回荡，过了好久，震颤的大地和隆隆的回声才渐渐止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 　　乔治缓缓直起身来：“干……干掉了吗？” 　　伊西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看上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乔治的精神刺激强行榨取她所有的体力、法力和精神力，现在，她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伊莎贝拉想给伊西丝治疗，乔治赶紧拦阻：“不行，现在她太虚弱了，等她恢复一下，有点体力再说，要不然会永久影响她体能的魔能回路，她会掉级的！” 　　听乔治这么一说，伊莎贝拉赶紧收了手。 　　罗伊斯擦了把冷汗：“蜘蛛女皇，现在怎么样了，干掉了？” 　　“就这两下子想干掉我，还早呢！” 　　烟尘散去，蜘蛛女皇露出全貌，她被强大的电流打得漆黑，全身上下的硬毛全都竖了起来，远远一看，像个没褪毛的大毛栗子。 　　“我得谢谢你们插下来的这些铁家伙，要是没有它们分走一部分电流，我肯定会受更重的伤。没想到人类竟然能用出这么强悍的法术来，施法速度还这么快，作为低能种族，你们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不过，你们的法师，已经废了吧？”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低声道：“残酷天使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击！” 　　乔治断然否决：“不行！对方实力太强，一对一，残酷天使没有胜算！” 　　蜘蛛女皇没有给他们太多的交流时间：“怎么，还没考虑好对策吗？该我了，试试这个吧，蜘蛛领域！” 　　巨大的紫色法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脚下，所有人的双腿全被银丝缠裹！ 　　达克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们将会成为我忠诚子民的美食！哈哈哈哈！” 　　随着蜘蛛女皇的狂笑，数十只两米多高的茧从地下钻出，把众人分割包围在当中。 　　细碎的啮咬声传来，茧中的巨蜘蛛在蠢蠢欲动。 　　尤潘基脑门上冒出了一层亮晶晶的汗珠：“该死的，我动不了！也没力气了！这蜘蛛丝有古怪！会吸走我们的体力。” 　　伊莎贝拉也大叫：“我的法力也在下降！” 　　咚的一声，达克手中的狱眼晨星落地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竟然连区区六七十斤的分量也提不动！ 　　他这还是好的，伊莎贝拉那边已经站不住了，地面上升起数条蜘蛛丝，缚住她的四肢，把她举起来，让她不至于被迅速增厚的蜘蛛丝窒息而死。 　　“该死，这才是蜘蛛女皇的真正实力吗？”达克喃喃道：“要葬身在这里吗？乔治，有办法吗？” 　　乔治艰难地微笑了一下：“有。” 　　“这悲观的语气真不像你。” 　　“朋友们，谢谢。能认识你们，这个世界，我没白来。” 　　一颗闪烁灰黑色光泽的金属球从乔治手中升起，在他头顶悬停，伸出一根锋利的尖脚，对准他的脑袋。 　　达克觉得不妙：“你要干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罗德里格斯、尼古拉斯、维斯特，当年的炼金术三贤者，他们对能毁灭一切的恶魔史莱姆很感兴趣，虽然没有研究成功，但是，他们研究出了活尸史莱姆，你们还记得吗？” 　　“活尸史莱姆跟现在这些混蛋有什么关系！”罗伊斯大叫，在离他脸不到一米的距离，一双巨蜘蛛的大颚在已经薄如蝉翼的茧壳后若隐若现。 　　“他们培养了一种活尸史莱姆的原生体，一直由我父亲保管。在我走之前，父亲把它给了我。” 　　达克大叫：“原生体是什么东西？” 　　“强化活尸史莱姆，代谢速度是普通活尸史莱姆的二十倍，会给所有物种带去毁灭性的打击，一瞬间就能把它们的身体彻底分解光！原生体会把分解的第一个物种作为自己的同类，记住它的特征，只分解‘不同类’的生命！” 　　乔治展颜一笑：“蜘蛛女皇有蜘蛛领域，我们也有‘人类领域’，用我的血肉，来让它们记住人类的特征！在这地下，给所有非人类的物种，带去最恐怖的梦魇！” 　　达克大吼：“同归于尽不是你的风格！” 　　“从选择了炼金术那天起，我就有随时献身的觉悟。如果给我写墓志铭，朋友们，就写上‘倒在追寻真理路上的人’吧，永别了，朋友们！” 　　金属球猛然刺下！ 　　乔治没有脑浆迸裂，一只苍白的接近透明的小手用力地攥住了金属球，锋利的尖脚悬停在乔治前额。 　　那是一只女孩子的手。 　　乔治的目光沿着女孩子白皙纤细的胳膊向后移动，他看到了一张同样苍白无血色、但却精致地如瓷娃娃一般可爱姣好的面容。 　　长长的银色发丝如同一道银色瀑布飞泻而下，在雪白的双肩处分成两股垂下，正好遮住胸前高耸的山峰，腰部以下被密密实实的沾满粘液的蜘蛛丝缠住。 　　女孩子的手腕生着一把反折的锋利骨刃，从手腕开始向肘部逆向生长，为女孩绝美的容颜添了几分森森的杀气。 　　女孩子非常疲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刚才这一抓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但是，所有茧中的巨蜘蛛，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 　　乔治难以置信地看着陌生的女孩：“你，你是……” 　　女孩没接茬，把金属球丢还给他，径直向达克走去。 　　蜘蛛丝又软又厚，很难站稳，女孩一开始还有些踉跄，但走了几步，步伐渐渐变得又快又稳，浊重的呼吸也逐渐变得轻柔起来，走到达克面前，她双手一抖，达克只觉得眼前一花，包裹自己的蜘蛛丝已经全部被骨刃削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一个旋身，双臂从他腋下穿过，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伊莎贝拉不由得惊叫一声。 　　女孩看看伊莎贝拉，再看看紧张地肩膀肌肉都发硬的达克，低声道：“恩雅是大姑娘了，不能玩骑马。” 　　达克又惊又喜：“你是恩雅？你出来了？你会说话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轻轻的“嗯”。 　　小手轻轻地从达克腋下滑出去，女孩柔软的身体离开了达克的后背，她的身上，多了一件用蜘蛛丝缠裹成的紧身衣。 　　“我是恩雅，下一任蜘蛛女皇，现在，我要弑君自立。” 　　[255.第八十九章 毁灭与新生（3）] 　　蜘蛛女皇哈哈笑道：“我的女儿，你要为了这些低能种族杀掉你的母亲？这真是太可笑了！赶快抛弃那丑陋的四脚猿猴形体吧！” 　　恩雅十分平静；“你不是我的母亲。” 　　“你是从蜘蛛茧里爬出来的，这一点，你喜欢的那个小子可以作证！” 　　达克怒道：“少胡说八道！蜘蛛茧里爬出来又怎么样？我还从蜘蛛茧里爬出来过呢！” 　　蜘蛛女皇根本懒得解释。 　　乔治笑道：“从茧里爬出来的可能是小蜘蛛，也可能是留给蜘蛛的美食。恩雅身上有很明显的法力波动，对你来说，是上等的食材吧？或许你想把她养大一些再吃，营养会更丰富。” 　　蜘蛛女皇怒道：“少胡说八道！” 　　乔治冷笑：“为什么你会把她当作食物呢，这是有原因的。其实你很清楚，恩雅从来就不是蜘蛛！” 　　这句话一出，连恩雅都震惊地回过头来：“那我是谁？” 　　乔治没有回答，继续对蜘蛛女皇道：“我从来不知道，蜘蛛蜕皮还要先结茧！你们不是长好新的身体，然后再撑开旧皮、直接出来吗？” 　　达克立即接口：“没错！恩雅每一次蜕皮我都在场，她从来都是先吐丝结茧，再撕开茧出来，这根本就不是蜘蛛的蜕皮方式，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儿，不是蜘蛛！” 　　“恩雅，你来选择吧，是跟着我，还是背叛你的种族，跟这些该死的无毛四脚猴子一起！” 　　“他们是人类，不是猴子。我不是蜘蛛，我想变成人！” 　　“为什么？只因为你出生时那个小子在你身边？” 　　“不。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在茧里都听到了。从来没有蜘蛛，敢于向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生物发起挑战；从来没有蜘蛛，能为别人牺牲自己；从来没有蜘蛛，能创造出改变世界的奇迹！蜘蛛一族，永远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主宰——我想变成人！” 　　蜘蛛女皇狞笑：“我还从没见过会吐丝结茧的猴子！恩雅，别傻了，就算你想变成人，他们也不可能接受的！你会被当成一个怪胎，被排斥、被驱逐、被宰杀；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一辈子背负沉重的压力，生活在阴影里！” 　　恩雅沉默不语。 　　伊莎贝拉上前一步：“蜘蛛女皇，你说的不对。善与恶不是由出身决定的，只要她心里认定自己是人类，她就已经是人类了！” 　　“人类是什么德行，以为我不知道吗？自私、贪婪、残暴，让你们这样无休止地折腾下去，世界早晚有一天会破碎的！只有让蜘蛛一族来统治，才能让这世界恢复本来的自然秩序！” 　　乔治道：“我承认，你说的缺点人类都有，有时候他们犯下的罪行令我这个同类都感到羞愧，但是呢，你所说的世界并没有破碎，它一直游走在破碎边缘，却一直顽强的不肯破碎，和人类一起成长。你口口声声把人类称为‘低能种族’，那么你又如何呢？八条腿的穴居爬虫女士？你为这世界做了什么？” 　　蜘蛛女皇凶相毕露：“恩雅，你选吧，人类，还是我？” 　　恩雅坚定地摇摇头：“世界上没有叫恩雅的蜘蛛。” 　　蜘蛛女皇发出刺耳的狂笑：“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弑君者的本事！” 　　银光一闪，恩雅出现在蜘蛛女皇的背后，小臂上的骨刃划出一道耀眼的寒芒！ 　　蜘蛛女皇的背甲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巨大的压力把青绿色的血淋巴喷上天空，化作恶臭的喷泉从天而降。 　　恐怖的高速度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恩雅淡然道：“我可以出现在任何有蜘蛛网连接的地方。所有蜘蛛杀手的技能，我都会。” 　　“怪不得，”蜘蛛女皇艰难道，“但是，你这样做，不正说明，你是蜘蛛一族的成员吗？” 　　恩雅沉默以对。 　　“既然如此，那我要反击了。你小心点！” 　　地面的蛛网突然亮起紫色光芒，十余只巨茧迅速立起。 　　罗伊斯笑道：“刚才这招没管用，现在拿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达克突然心头一紧，他想起了刚刚进入蜘蛛丛林时遇到的怪茧，难道这里面是化为怪兽的活化铁列克里树？他赶忙高声叫道：“恩雅，小心那些茧！” 　　达克话音刚落，最突出的一只茧里猛地探出八根锋利的节肢来！ 　　恩雅一个旋身，骨刃划过，把未从茧里爬出来的对手拦腰劈成两段！紧接着，她化作一颗闪动的银白色流星，在茧间来回跳荡，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恩雅已经翻了一个跟头，轻盈地落地。 　　少女背后，十六只巨茧全被劈成两段，上半截斜斜滑落。 　　尤潘基不由赞叹道：“这攻击力，比我们小队还要强……”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传来强烈的法力波动！ 　　十六只被劈断的巨茧同时发生了剧烈爆炸！十六段被劈开的活化铁列克里树同时释放了蕴含的所有能量！ 　　巨大的气浪把达克吹的倒翻了好几个跟头，他好不容易站稳，大叫：“恩雅，恩雅！” 　　“我没事！” 　　达克心头一喜。 　　烟雾散去，恩雅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脸血污：“谢谢，谢谢！” 　　这句话是对伊莎贝拉说的，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伊莎贝拉用所剩无几的法力，给她加持了抗魔护盾，要不然，恩雅就粉身碎骨了。 　　但是，爆炸的威力依然波及到了她，她的右手没有了。 　　不等达克开口，恩雅转过小脸笑道：“没关系，我再蜕一次皮，就又长出胳膊来了！” 　　伊莎贝拉鼻子一酸：“对不起，我的法力不够了，要不然，现在就可以用‘痊愈术’给你治好。” 　　蜘蛛女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不用啦，区区‘痊愈术’，我也会。我来给你治疗吧，只有狠心的女儿，没有狠心的母亲！” 　　恩雅哆嗦了一下：“不，不用，用不着你——啊啊啊！” 　　一道翠绿耀眼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恩雅身上！ 　　达克大吼：“老妖怪，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不，达克，”伊莎贝拉一把抓住他，“这是痊愈术，这确实是痊愈术，蜘蛛女皇在给恩雅治伤！” 　　蜘蛛女皇自言自语：“痊愈术，恢复一切肢体损伤的顶级法术，威力太强，所以，每天最多只能用三次。它会自动把受伤的肢体恢复到伤者健康时的最佳状态，那么，请各位看看效果吧，好好看看效果吧，啊哈哈哈哈！” 　　随着恩雅的一声悲鸣，她断裂的右臂伤口里，猛地探出一根巨大的、锋利的螯肢！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蜘蛛女皇歇斯底里地狂笑，“她是什么，她是蜘蛛！是一只跟我一模一样，战斗能力还在我之上的蜘蛛！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她是比我更恐怖的杀手，她的嗜血和捕猎本能，早晚有一天会觉醒，她会带领巨蜘蛛走出沼泽，把蛛网布满每一片阳光照耀的地方，到那时，所有的人类，都是她的美餐！” 　　[256.第九十章 毁灭与新生（4）] 　　达克真恨不能一记风暴之锤让这只该死的老蜘蛛闭嘴，但是被蜘蛛领域燃烧殆尽的体力恢复得比想象的还要慢，现在也就是刚刚能勉强把锤子拾起来。看看其他人，也差不多。最惨的是伊西丝，到现在还站不起来呢！ 　　这老蜘蛛好强！现在不止法师，整个小队都差不多废了。要是再来刚才那么一下，大家就要灭团！ 　　恩雅对蜘蛛女皇冷笑道：“既然，我是蜘蛛，那么，你该知道，蜘蛛女皇只能有一个！” 　　蜘蛛女皇大笑：“年轻的蜘蛛，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我很高兴。但是，你就那么有信心，一定能抢走皇位吗？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就急着跑出来救这些无毛四脚猴子，现在，你最多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再说，就算你没有早出来，也需要六到八天的成熟期！现在急着篡位，太不明智了。” 　　恩雅面无表情地看了达克他们一眼：“因为这里有些碍手碍脚的无毛四脚猴子在啊——你们还不快滚？” 　　达克还想说什么，乔治一拉他：“她说的没错，我们在这里只能碍事。快走！” 　　达克眼珠子红了：“不，我要留下来和她一起！” 　　乔治猛地揪住他衣襟：“你留下来能干什么？蜘蛛女皇一口毒液朝你喷过来，恩雅救不救你？她为了救我们，已经提前破茧而出，先天不足了，你还要留下来拖累她？” 　　“恩雅……我——” 　　恩雅不理背后的威胁，径直走到达克面前，直勾勾瞪他，瞪了半天，道：“其实人血一点也不好吃。” 　　达克手足无措：“啊，那个……”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大叫：“达克，抱抱她！” 　　达克还没来得及回话，恩雅一下子抱了过来。 　　“恩雅，你——啊啊！你干什么？” 　　恩雅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齿痕。 　　“我灌了点小毒进去，不会掉色——你要记得我！”说着，她手指一弹，一条坚韧的蛛丝粘到头顶高悬的金属杆把手上。她把蛛丝的另一头狠狠摔到达克脸上：“你滚，滚哪！”然后，猛地转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流下的泪水。 　　蜘蛛女皇静静地看着泪水在恩雅脸上流淌，静静地看着达克他们把蛛丝系在伊西丝身上、把她拉上去，静静地看着达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什么话也没有说。 　　达克最后一个上去，临走前，他盯着恩雅看了很久，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转身，抓住蛛丝，攀援而上。 　　“谢谢。” 　　转身的那一刻，背对背的两个人，说出了同样的话。 　　现在，地下只剩下蜘蛛女皇和恩雅。 　　“为什么不留下他？你完全能做到的。” 　　“他不愿意做蜘蛛，我也做不了人。” 　　“傻孩子，你为了这个人类，两天之内蜕了两次皮，生长速度超过了极限，生命力就快耗尽啦！再战斗一次，你就会生命衰竭而死！” 　　恩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心里有了牵挂——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心情吧？我虽然只能活三天，可是，我觉得，胜过在地下苟延残喘十年、百年、千年！我愿意为他，为他那个充满希望的种族而死，陛下，我还能战斗一次，请全力以赴吧！” 　　说着，恩雅猛地趴到地上，光洁的身体寸寸崩裂，那个美丽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与人身等长的银白色巨蜘蛛。 　　它全身上下一片银白，好像打磨光滑的整块银锭；锐利的尖爪好似八把寒光闪闪的尖刀，紧紧把住地面，身子后缩，做好了扑击准备。 　　蜘蛛女王啧啧称赞：“果然是杀手蜘蛛中诞生的王者，真美！真像我年轻的时候，不，你更强壮，更优雅，原本，应该是你来取代我啊，可是现在，你却要死在我的手下！小姑娘，下面我就让你知道，诱捕蜘蛛的厉害！” 　　蜘蛛女王身子轻轻一抖，全身覆盖了一层七彩光芒：“来吧，小姑娘，来试试你的毒牙和钢爪厉害，还是我的毒性外壳厉害。” 　　银色蜘蛛高举一对前肢，身子重量全部压在六条后肢上，这是扑击的蓄力动作！ 　　蜘蛛女皇全身的硬毛都竖了起来！即使是虚弱的杀手蜘蛛，一旦被咬上也足以伤筋动骨，更何况，她自己也连续遭受重创，如果不是体内融合了铁列克里树的魔能，伊西丝那一发“炎龙吐息”就把她干掉了。 　　小家伙会用什么本事来对付我呢？ 　　银色蜘蛛身形一闪！ 　　正面突袭！ 　　蜘蛛女皇急忙在面前竖起厚实的岩盾，抵御即将到来的冲击，但是足足一秒钟过去，扑击依然没有来！ 　　“咦？” 　　正在蜘蛛女皇惊疑之时，嗤嗤连响，十余条由无数股蛛丝绞合成的锋利长矛，从银色蜘蛛尾部的纺绩器中喷射出来！ 　　“法术？你是杀手蜘蛛吧？怎么会选择诱捕蜘蛛的进攻方式？你的法术太慢了！” 　　蜘蛛女皇猛地张口，一道粗大的雷光链条咔地射出，正中银色蜘蛛，银色蜘蛛身子一僵，八条腿软瘫在地，身子无力地倒下，所有的蛛丝长矛全部落空！甚至有些落向了蜘蛛女皇的背后。 　　“这就完了？白白浪费了进攻机会？不可能吧？”望着已经无力反抗的对手，蜘蛛女皇感到困惑。 　　银灰色的血淋巴从恩雅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里汩汩地流出来，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达……克……记得我……永别了……” 　　她猛地收紧了尾部的纺绩器！ 　　强韧如钢索般的蛛丝猛然绷紧！ 　　恩雅使出最后的力气，奋力向后一扯！ 　　在十几股蛛丝的拖拽下，一个赤红色的巨大阴影迅速地遮住了蜘蛛女皇的眼睛。 　　“这、这是……月神的身体？不不不，不！” 　　诱捕蜘蛛都是近视眼，它们只能靠蛛丝和体表的硬毛来感知环境变化。蜘蛛女皇对恩雅拖拽铁列克里树的小动作一无所知，然而，正是这一点疏忽，要了她的命。 　　啪的一声，巨大的铁列克里树一角，擦到了有一半身体同样是铁列克里树的蜘蛛女皇。 　　强烈的噼啪声顿时连绵成一片！ 　　巨大的电能释放出来！无数条电龙狂暴地在洞穴中四处游走！ 　　蜘蛛女皇的身体被紊乱的魔能一撕两半！头胸部和腹部被硬生生地撕开了！头胸部被巨大的魔能远远击飞出去，落在奄奄一息的恩雅旁边。 　　“小姑娘……你还……真能干啊，有点像人类了。” 　　恩雅虚弱地看了大口大口吐血淋巴的蜘蛛女皇，无力回应。 　　“我们两个都会死的，蜘蛛一族，又要回到自相残杀的老路……而且，你把月神复活了！” 　　[257.第九十一章 史上最短命神灵] 　　大地剧烈震动！ 　　圆木状的铁列克里树开始迅速变形，生出手和脚、躯干和头部——它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闪动着暗红色光泽和蓝紫色雷光的树人。 　　蜘蛛女皇喃喃道：“真正的月神……觉醒了……” 　　恩雅没有说话，八只闪亮的眼睛充满希冀，盯着达克离开的方向。 　　“指望他们？傻孩子，他们太脆弱了，怎么可能是月神的对手……蜘蛛一族，不能没有希望啊……” 　　就在这时，地面上盯着监视法阵的莱莉使出全身的力气叫道：“容电史莱姆融合！月神苏醒！” 　　乔治一个箭步窜上控制台，大叫：“你确认？” 　　莱莉指着指针已经顶到头的魔能感应计大叫：“下方高能反应，魔能紊乱！” 　　乔治兴奋地大吼：“蜘蛛女皇和容电史莱姆接触了！恩雅成功了，成功了！” 　　达克问道：“魔能紊乱？会怎样？” 　　伊西丝艰难道：“蜘蛛女皇魔能紊乱，加容电史莱姆爆发，威力大体上等于禁咒‘怒雷之裁决’，下面，不可能有东西活下来了。” 　　达克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我不是你爸爸，不能玩骑马！” 　　“恩雅是大姑娘了，不能随随便便抱上来。” 　　“以后小心点，受了伤我们会心疼的！” 　　“恩雅！”达克绝望地大叫了一声。 　　伊莎贝拉和伊西丝想劝达克，可是自己先哭成了泪人。 　　尤潘基和罗伊斯的眼圈通红，尤潘基恶狠狠道：“乔治，下面是不是还有个神？” 　　“对！”乔治同样恶狠狠的咬牙，“能挺过禁咒级别雷电爆发的家伙，只有那个月神了，现在，就让它当一回一分钟的神灵吧！” 　　在地下，巨大的树人缓缓睁开眼，澎湃汹涌的魔能好像一层层荡漾开的水波，世界在眼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在它眼中，目之所及全是深绿，一点杂色都没有。 　　单调啊，就没有任何能威胁到我存在的对手吗？旁边有两只小型浅绿色生物……不，一只半？其中一只已经被撕成两半，刚才战斗过？两败俱伤了？唔，浅绿色在变深，都快要死了吗？ 　　安全，安全，绝对安全，这么说，我见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作为食物吗？似乎可以，嗯，深红色？是什么？ 　　巨大的树人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头顶上有四根锋利的金属螺旋锥尖。 　　嘭的一声，四根螺旋锥同时爆掉外壳，露出里面的钢芯，钢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狂暴的雷电力量在树人手中凝聚，它要毁掉这四根能够威胁到生存的古怪家伙。 　　与此同时，乔治大吼：“莱莉，动手！” 　　莱莉一把拍下控制台的按钮。 　　无数铁矿石粉末从钢芯的孔洞里喷射而出，瞬间把整个地下洞穴变成了一片粉红色。然而，在这刚刚诞生的树人眼中却是一片恐怖的血红！ 　　它立即强行中断了正在咏唱的禁咒，用汹涌澎湃的法力硬生生地把魔法反噬压了下去，顶着体内混乱的魔能乱流施放了魔能护盾，成功地把血色恐怖挡在体外。 　　奄奄一息的蜘蛛女皇看到刚刚诞生的月神焦头烂额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恩雅，你还活着吗？” 　　“嗯。” 　　“看到没有，人类就是这么狡猾！” 　　“嗯？” 　　“我的体内融合了月神的残肢，他们本来可以在打穿地层的时候就释放铁矿石粉，把我炸得粉身碎骨，但是他们硬是忍了下来！” 　　“嗯？” 　　“因为那样做的话，死的就只有我，他们还是要辛苦解决月神复活的危机。所以，他们选择费尽心机把铁列克里树攒到一起，扔下来，就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月神复活的危险！至于杀死我，那只是附带的选项。” 　　“嗯？呀……” 　　“虽然很不服气，但是，那些家伙说得对，这个时代，是属于人类的。孩子，我们要统治这世界，必须耐心地等待时机，三千年，还是太短，我们必须继续等待，等人类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恩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正在渐渐离她远去。 　　蜘蛛女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你……不该死的……活下来……活下来……” 　　树人没有工夫去搭理蜘蛛女皇和恩雅这两只无足轻重的爬虫，侥幸活下来的它出离愤怒了。 　　还好我出手够快！ 　　太可怕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危险的东西？所有跟它们有关的东西，都是敌人！要彻底消灭！ 　　那么，去杀了他们吧！ 　　当树人迈开粗壮的巨腿，小心翼翼迈出这改变世界的第一步时，它突然发现，在抬起的大腿上，有一块赤红的印记，如此醒目！ 　　那是一小撮赤铁矿石粉！ 　　它发出凄厉的嘶吼：“嗄——” 　　地面上的乔治和莱莉吃惊地看着，远处的地面像吹气泡一样剧烈地膨胀起来！ 　　乔治大吼：“趴下！” 　　膨起的地面开裂！好像无数张突然张开的恶魔之口，每一张都发出刺耳的啸叫！ 　　赤红色的火焰和烧沸的泥浆一起翻飞上来！ 　　大量的烟尘和热蒸汽混杂在一起冲向天空，在空中织成一片恐怖的黑云。热蒸汽与高空冷气流一对冲，化作滂沱大雨，挟裹着被爆炸掀飞到空中的、还在燃烧的巨大熔岩块浇向地面。 　　远远看去，乌云下拉出无数条长长的烟柱，一直连通地面，每一块巨型熔岩落下，大地都要剧烈的颤抖一次。巨大的冲击波掀得人们站立不稳。 　　远处观战的亚诺马和神堡的两位酋长被震得面如土色。 　　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河神啊，难道我见到了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吗？” 　　亚诺马的罗森塔尔酋长也没有好到那里去：“老霍尔，这太可怕了，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一群毛头小子搞出来的，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倒是他们的儿女比较淡定，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不约而同地按住了耳朵后的小凸起，过了一会，柏丽亚娜欢欣鼓舞：“没关系，他们成功了！他们复活了月神，又把它杀死了！” 　　两位酋长目瞪口呆：“杀死……月神？难道神灵还不如一群凡人？” 　　霍尔阿迪森忍不住问自己的女儿：“既然是神，又怎么会被凡人打败？” 　　柏丽亚娜捂着嘴巴吃吃地笑：“刚才莱莉大人跟我都说啦，一是黑暗信徒们掌握了打败月神的秘术，二是时机抓的刚刚好。月神苏醒刚刚一分钟，还没反应过来，就……嗯，挂了！这是史上最短命神灵啦！” 　　塔布里希笑道：“月神已经不是第一次死了，当初它不也一样被太阳神杀死过吗？所谓神也不过是强大的生物，按照黑暗使者达克大人说的，掌握了弱点，神也一样杀给你看！” 　　罗森塔尔若有所思：“这不就是说，凡人也可以拥有太阳神一样的力量？” 　　“或许还要超过呢。” 　　“住嘴，你这渎神的家伙！” 　　塔布里希才不管父亲的怒视，笑道：“父亲，霍尔阿迪森叔叔，不管怎么说，在黑暗神教的帮助下，我们做到了别的部落做不到的事——弑神！请拭目以待吧，我们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258.第九十二章 炼金术学徒达克（1）] 　　时间飞逝，一转眼八天过去了。 　　蜘蛛女皇和月神——活化的容电史莱姆聚合体，已经确认死亡。 　　达克希望能组织一次对地下蜘蛛洞穴的搜索，但斥候回报说，下面的地层已经完全断裂，压成了坚实的一整块，除非变成蚯蚓，否则根本不可能下得去。 　　丛林中的巨蜘蛛失去了统一指挥，四分五裂，诱捕蜘蛛和杀手蜘蛛把彼此当作食物，那种一个张网施法，一个埋伏突击的默契合作关系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支撑巨蜘蛛群体的只剩下捕猎的生物本能，假以时日，不必人类出手，它们自己就在激烈地自相残杀中死伤殆尽了。 　　人类的攻势咄咄逼人，铁制鱼叉与炼金术强化过的图腾柱组合让所有无组织的生物望风而逃，一个个大型的生物巢穴相继被摧毁。 　　现在，雷鸣之河西岸，从亚诺马——神堡联盟营地一直到原特诺蒂兰遗迹的广大区域，完全成为人类的控制区和安全区，孩童可以自由的奔跑玩耍。 　　在黑暗神教神乎其神的技术和工具帮助下，亚诺马——神堡联盟焕发出勃勃生机。 　　神堡率先停止了以活人祭祀河神的做法，亚诺马紧随其后，宣布一切部落民都是部落的宝贵财富，一切私斗和血亲复仇行为必须立即停止，如果有侵犯他人财产与伤人杀人行为，祭祀无权处置，必须上报酋长，然后交由联盟最高评议会来决断。 　　紧随其后的，是传统观念的迅速变化。捕猎、角斗这些最能展示部落武士风貌的传统技艺现在几乎无人问津，大家见面最流行的一句话是：“那个什么什么工具，你学会了没有？” 　　在一片热闹与喧嚣中，达克显得是那么孤单、寂寞。 　　八天了，他的脑海中，一个倩影始终挥之不去。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自己变成了一只幼蜘蛛，蜷缩在厚实的茧中，当历尽千辛万苦咬开茧壳，看到的是恩雅的笑脸。然后，笑脸变成莱莉、变成罗伊斯、变成乔治他们，他又回到了现实。 　　由于恩雅的保护，蜘蛛领域没给大家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脱力。大家身体恢复都不错，强壮些的尤潘基、罗伊斯等人当天就生龙活虎了，伊西丝这小脆皮法师躺了三天也能跟着猎杀队去袭击野兽巢穴了。只有力壮如牛的达克懒洋洋不愿动，什么事都不热心。 　　大家知道他有心事，忙完了自己的事就来劝他。罗伊斯给他讲航海时听来的笑话，尤潘基给他讲圣冠战争时的各种精彩故事，伊莎贝拉跟他分享自己在圣卫战争中的战斗经历，每次达克都很认真地听，还不时哈哈大笑或是提出一些关键性的建议和问题，显得很专注，但是只要一静下来，他的眼神立刻变得空洞无物。 　　莱莉看到哥哥整天发呆，很害怕，让乔治帮忙想办法。乔治整天忙着跟两位酋长和众多部落长老们打交道，没有多少时间来看达克，听了莱莉的话，回了一句“心病还得心药医”，然后交给她一本厚厚的《实验室常用炼金器材图鉴》带给达克背，还是五天之内背过。 　　达克拿到书，闭门谢客，凡熟人一概不见，一日三餐都是让部落武士送进去。莱莉不放心，趁他出门上厕所的机会溜进房间布设了真视法阵，但不论什么时候看，达克总是一直认认真真看书，一点也不像个能冲锋陷阵的武士，倒像是专心苦读准备迎接考试的学生，而且生活很有规律，该吃吃该睡睡，什么都不耽误。 　　到第十三天上，闭关小半个月之久的达克终于出关了，见了莱莉和伊莎贝拉，二话不说张嘴就背。基础设施类、研究工具类、耗材类三大类两百多种器材的组成、用途、注意事项、操作手法问一答十，如数家珍。把曾是学霸的妹妹吓得一愣一愣的。 　　“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学啊？早知道你去上学，我去打工好了。” 　　伊莎贝拉也惊讶道：“这么好的记忆力，去背圣教——不，光明神教经典也没问题啊，考个牧师什么的不在话下，你好厉害啊！” 　　达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下巴上胡子刮得干干净，一点也没有消沉的样子，听了妹妹的话，他笑了笑：“你以为你老哥只会扛包？告诉你，乔治在书的最后一页留了任务，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许用助手，手工配制三十五瓶龙舌兰酒，配方都写好了，主要成分浓度误差不能超过千分之三。相关的材料已经进行了初加工，我主要是手工配比。” 　　莱莉瞪大了眼睛，伊莎贝拉不明白这一连串数字代表什么，刚想问，达克抢先道：“我没时间解释，你们看。”说着，他把图鉴翻到最后一页。 　　大大的空白处有一行炼金术篆刻上去的金色倒计时，上面显示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乔治那家伙一定准备好了实验室和材料，实验室在哪？” 　　莱莉赶紧道：“我带你去！哥，行吗？你可是新手！”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别走那么快，呼吸乱套了还要费时间调整——这可是实验室操作基本注意事项。” 　　莱莉的嘴巴顿时变成了一个“o”，但她马上道：“哥，理论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另一回事，你可得有思想准备啊。” 　　达克点点头。 　　伊莎贝拉抓住机会，悄悄问莱莉：“刚才什么千分之三的是怎么回事？很难吗？” 　　“龙舌兰酒没什么要紧的，普通饮料而已，难的是那个浓度误差。人毕竟不是机器，连续操作时间长了会疲劳，手部动作会变形，误差会越来越大，连续手工操作配比，对眼力、手法、耐心都是很大的考验。我怕我哥耐不住性子……” 　　“我觉得他没问题，能在屋里背五天书，这份本事就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我还是有点担心他，毕竟恩雅的事情对他打击挺大的，拉拉姐你可别误会啊……” 　　“傻丫头，我理解。现在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赶紧摆脱低潮才是最关键的！” 　　说话间，三人走进实验室，达克从容不迫地穿好防护服，戴好防护帽，看着两个女孩也穿戴好，继续往第二道门里走。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达克站到实验台前，看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做了几次深呼吸，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炼金术实验操作。 　　[259.第九十三章 炼金术学徒达克（2）] 　　达克深吸一口气，站到实验台前。 　　乔治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调制酒类的材料：三种不同浓度的龙舌兰酒原液、加热用的小型魔能反应炉、大型蒸馏釜和纯黑色的酒瓶。 　　伊莎贝拉有些担心，低声问莱莉：“一天之内配三十五瓶酒，行吗？” 　　莱莉答道：“熟练的调酒师肯定没问题，但是不包括蒸馏这个环节。哥哥现在做的不光是调酒，还得先把龙舌兰酒原液蒸馏一遍，相当于多了一道半成品加工。现在他只能一边蒸馏一边调酒，我看乔治是要考验他统筹安排的能力和一心多用的本事。” 　　“什么一心多用？” 　　“你看那个大蒸馏釜，分出三根出酒的管子，三种原液蒸馏过的酒会分别从三根管子里出来，但是三种原液的沸点不一样，出酒量也不同，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分别关闭三根管子的控制阀，动作稍慢一点，前后两瓶酒的成分浓度误差就会很大！” 　　伊莎贝拉想了想，道：“为什么不能先把原液分别蒸馏好，再手工调配呢？” 　　“因为用蒸馏釜来控制精确配比相对容易点，先蒸馏再手工调配的方法么……乔治要求千分之三的误差啊，已经超过人手的精准极限了。” 　　“他真的是要酒，不是要银汞？” 　　“谁知道，一定又在憋坏主意。” 　　“嗯嗯，同感。那么，出酒管上面的红绿色条纹又是怎么回事？” 　　“蒸馏好的酒液会沿着透明出酒管走，到绿色区域说明这种酒液的浓度达到要求了，到红色就是不行。” 　　“明白了，但是三种酒液的出酒速度是不一样的，所以关闭阀门的动作稍快点或稍慢点都会出问题，而且，”伊莎贝拉指着其中一根管子道：“这个绿色区域也太细了吧？比指甲也厚不了多少啊！稍一愣神就过了呀！” 　　“没错。眼力、手法、耐性——这就是炼金术学徒的基本功。我在多兰德皇家炼金学院念书的三年里，至少有一年半在实验室里度过。” 　　伊莎贝拉目瞪口呆：“炼金术学徒的基本功？” 　　“对。出色的炼金术师，一定是出色的法师——或许在精确控制方面还要远远超过，既要能精确控制炼金材料和炼金过程，又要出色控制自己的身体。” 　　达克开始向蒸馏釜内三个分隔室分别注入原液，两个女孩子不约而同地停止交谈，默默地注视他，希望一切顺利。 　　魔能法阵开始运作，迅速提高的温度让分隔开的三种龙舌兰原液快速沸腾，蒸馏室顶部开始出现酒露，酒露沿着细长的出酒管迅速向标志区域流动。 　　伊莎贝拉默默盘算：三十五瓶酒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大约四十分钟就必须完成一瓶——吃饭喝水上厕所怎么办？如果把这些算进去，三十分钟灌一瓶，应该可以吧？达克，千万别急，沉住气啊！ 　　达克不知道她的想法，眼睛紧紧追逐分别在三条管道内奔跑的液面，心里计算它们的行进速度。 　　第三条管要求最为苛刻，达克全神贯注地盯着它，当它的液面与绿色区域——还不如叫绿线来的准确——刚刚一重合，他迅速一拧，把第三条管道的控制阀关闭，紧接着，左手上举，右手下移，同时发力，唰唰两下，把另外两根管道阀门也关闭了。 　　清亮的酒液继续奔流，在前方管道交汇处汇成一股，流入事先摆好的酒瓶里。 　　酒瓶刚刚装到八分满，乔治的平淡无起伏的声音响起来：“成功。” 　　达克嘿嘿地笑起来，居然还安装了个能说话提醒结果的法阵，乔治这家伙，真是的。 　　两个女孩子顿时眉飞色舞，不错，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五分钟不到，已经完成三十五分之一了！ 　　达克马不停蹄进行最后一步，用软木塞紧紧塞住黑色酒瓶瓶口，拿到一边——一瓶酒大功告成。然后他摆上第二个酒瓶，满怀希望打开了控制阀。 　　然而，他刚打开第三根管道，乔治平淡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失败。” 　　不但达克，两个女孩子也齐齐地“咦”了一声，怎么会呢？ 　　达克定睛一看，明白了。 　　控制阀门关闭后，原本管道内的酒液没有消失，而是紧贴在阀门旁边。第三根的绿色区域最细，刚一拧开阀门，液面就冲了过去，自然失败了。 　　虽然失败了，但达克并不沮丧，这不是什么大的错误，只是没有经验，对付它的办法很容易，关闭魔能法阵，把分隔室里的原液统统放掉，清洗管道，从头开始就行了。 　　做实验没有捷径，整理实验器材一套程序走下来，二十分钟过去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开始觉得形势不乐观了，原本计划的三十分钟一瓶必须强制缩减为十分钟，因为清理实验器材这种事是没法省略的！ 　　伊莎贝拉道：“如果两套器材交替进行，会不会好一些？” 　　莱莉摇头：“操作量也增加一倍，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一切回到最初的状态，达克这次聪明了，没有注入很多原液，每个分隔室里都只注入了刚刚好的分量。 　　莱莉的眉头微微一蹙。 　　伊莎贝拉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怎么了？哪里不对？他是为了节约原液吗？” 　　“乔治准备了充足的原液，就算浪费一半也绰绰有余。哥哥想通过控制添加原液量的方法绕开控制阀的限制，这等于是回到了靠手法调配的老路！千分之三，千分之三啊！至少要七级炼金术师，才能达到纯手工配比误差千分之三的程度！” 　　“万一成功——” 　　伊莎贝拉话音未落，乔治平淡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失败。” 　　达克失望地后仰了一下。 　　这次失败很惨，不但第三条管道中的液面一冲而过，绿色区域最宽的第一条管道，液面也冲了过去。 　　达克闷闷不乐地关掉了反应炉，开始第二次清理实验器材，刚才白白浪费了二十多分钟。 　　莱莉叫道：“哥，这样不行，手工注液这个过程要重复三十四次，分别注入三种，那就是一百零二次完美控制，人类是不可能达到的！必须用原来的办法，用阀门控制！注入的原液可以减少到第一次的四分之一，这样总量足够，还能减少一分钟注液时间！” 　　“知道了。”达克简单地回答，皱着眉头开始第三次注入原液，他开始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糟糕了，”莱莉喃喃自语，“学徒地狱，学徒地狱要出现了，哥，冷静，一定要冷静啊！” 　　[260.第九十四章 炼金术学徒达克（3）] 　　伊莎贝拉问道：“学徒地狱？那是什么？” 　　“炼金术学徒都会遇到的问题，一段时间内，状态奇差无比，干什么都不顺，什么都干不好！” 　　“哦，明白了，低潮期呗，没有地狱那么恐怖吧？” 　　莱莉摇摇头：“炼金术最容不得马虎，任何一个环节的任何一个小细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就算在学院里，有导师指导，还是每年都有受不了挫折和打击而自愿退学的。他们的信心完全崩溃了，有个别自尊心特别强的还选择了轻生！” 　　“啊？” 　　“哥哥力气很大，头脑也灵活，但是，要求这么严格的炼金术实验却是第一回做，我又不能帮他操作！” 　　“现在他怎么样？” 　　“现在问题还不大，我担心如果继续出现失误……我们应该跟乔治谈一谈，他到底想干什么！” 　　伊莎贝拉的眉头皱起来，但她马上轻轻摇头：“我相信达克一定能解决眼前困难的！” 　　达克的眉头同样皱的很紧，他十指如飞，三下五除二完成了准备工作，跟第一次一样，开启了加热炉，全神贯注地盯着管道中飞速奔涌的液面。 　　到了！ 　　啪啪啪三下，三个阀门顺次关闭！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达克狠狠地挥舞一下拳头：“成了！” 　　“失败。” 　　乔治的声音仿佛寒冬里的朔风，把达克挥舞拳头的动作冻结在空中。 　　“怎么会？”没等达克说话，莱莉急了，一步跨过来，“明明是……啊，啊！好可惜啊！” 　　第三根管道出了问题，液面凸起的顶点，刚好突出绿色区域一点点，大约两根头发丝的距离。 　　达克的呼吸变得浊重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得很仔细，很仔细！我的手法和第一次完全一样！”到了最后，他几乎要咆哮了。 　　伊莎贝拉心有不忍：“达克——” 　　“不，哥，你错了！你错的很厉害！” 　　“我哪里错！你说，我哪里错！” 　　“你的心态！你一直想着第一次对不对？你一直想着第一次的成功对不对！你的手法不对，手指僵硬变形了！服不服？” 　　伊莎贝拉吃惊地看着怒气冲冲如同斗鸡的两兄妹，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活泼机灵的莱莉用这种咄咄逼人的锐利语气讲话。 　　两个人，四只眼睛毫不退缩的对视，似乎有弓箭破空的嗖嗖声！ 　　最后，中箭较多的达克先败下阵来：“好吧，事实胜于雄辩，器材不会撒谎，刚才，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好，我再来一次。” 　　莱莉摇头：“你现在不适合再做了，按照我的经验，最好去散散步，喝杯遭可饮料，冲个澡，睡一小觉再回来做——反正实验室又跑不了。” 　　达克苦笑了一下：“那我一天下来能调制几瓶啊？” 　　“把刚才我说的这些做一遍，最多两个小时，即使做不完，总是有成品的，比越做越烦越做越差最后只能做出一瓶好吧？再说这又不是炼金术等级考试，乔治也不是考官，做不出来又能怎么样啊？哥，当初在塞尔维特副本里，你那超级解恨的背后一刀那么果断；你说失败了就失败了，输了良心还能赢什么。这么干脆利索的你，怎么到了这个上头转不过弯来呢？” 　　达克若有所思：“难道是，我得失心太重了？” 　　伊莎贝拉走过来，柔声道：“得失心什么的，我不大清楚，但是，刚才你整个人都变了，有一种，嗯，赌徒一样的感觉，像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的样子，好像要拼命证明什么一样。” 　　达克沉默不语。 　　莱莉马上补刀：“哥，你以为背过一本《百物法志》和一本器材图鉴就能当炼金术师了呀？那这炼金术师也太不值钱啦——我明白了，你一定以为五天之内把厚厚的一大本书背下来，就说明自己是这个领域的天才，天才不可能一直犯低级错误，所以自尊心接受不了……” 　　达克有些狼狈：“好了！散步睡觉洗澡什么的就算了，我要去洗把脸。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就不信会输给这些破瓶子烂罐子！你们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达克一走，伊莎贝拉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恢复了，谢天谢地——莱莉，你干什么去？” 　　“我哥的一条腿已经迈进学徒地狱了，他的炼金术之路很可能会到此为止。必须在他毁了自己之前阻止他。我要去找乔治，让他中止这个实验。” 　　“怎么会？他刚才不是自信满满吗？” 　　莱莉叹了口气：“他把实验器材称为破瓶子烂罐子，说明内心深处已经对这些产生抵触情绪了，炼金术是严谨的科学，做实验最忌讳情绪化！他一定还会失败——说不定，现在他连脸都洗不好了！” 　　“等等！”伊莎贝拉有些不高兴了，“你觉得，乔治会毁了你哥哥的炼金术之路吗？学习炼金术，是你哥哥自己的选择！你应该相信他，帮助他！” 　　“可是他完全是个新手！他好多东西都不懂！一开始就给他这么高难度的实验真的会毁了他的！” 　　“不，我倒觉得，乔治对你哥哥寄予厚望。” 　　莱莉一怔。 　　伊莎贝拉摇摇头：“说实在的，我不喜欢乔治这家伙，他行事古怪，性子执拗，还总是用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把自己和别人隔离开。但是！”她加重了语气，“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让你哥哥从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自己摸索着成长，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地冒着把他扔进学徒地狱的风险，安排这么高难度的考验？” 　　她喘了口气，接着道：“你再想想，如果是尼古拉斯大师或维斯特大师让你哥哥这样做，你还会这么激动吗？” 　　莱莉沉默了许久，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抱歉，拉拉姐，刚才，或许是关心则乱吧。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是他的考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给他祈祷。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难道你没有信心？” 　　过了一会，达克回来了，脸上还有些许没擦干净的水珠，一叠声道：“回来了回来了，十分钟有没有？闪开闪开，我要开始了！” 　　莱莉笑道：“贫嘴和故作姿态是不自信的表现啊！” 　　“怎么可能？看我手到擒来！”达克大大咧咧的走到实验台前，抬手要打开加热炉，被莱莉一把抓住手腕。 　　“哥！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除实验流程的所有一切！包括你是个人类这一点！你的身体是实验台，大脑是反应釜，双手是搅拌器和控制阀，你是一架没有任何情绪的机器！”说着，莱莉一字一顿地道，“你、明、白、了、吗！” 　　达克大大咧咧的表情消失了，他默默拿起毛巾，仔仔细细把脸上的水珠拭得一干二净，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再一次，站到实验台前！ 　　[261.第九十五章 题眼] 　　达克熟练地在蒸馏釜内三个分隔室分别注入原液，他放弃了估算原液量的工作，直接往里倒。这加快了他的动作，注料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注完最后一种原液，他左手撂下料桶，右手顺手打开加热炉，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走向灌装总口，从容地把一只酒瓶在灌装口下摆正，软木塞向上摆在一旁。做完这一切，他缓步走回控制阀处。 　　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生涩，但和先前那几次失败相比判若两人，没有停顿，没有多余动作，一切简洁而高效。 　　“好样的！”莱莉悄悄捏了一下拳头，整个统筹过程安排得非常好，至少节约了两分钟时间；手法一气呵成，说明刚才他仔细考虑过具体操作方法，他已经基本上平静下来了。 　　如果这样就能从学徒地狱里走出来，说不定哥哥真是炼金术天才呢！ 　　从摸到器材到现在，才刚刚半个小时！进步神速！不过，以目前的状况，要应付乔治的任务，还有一定的距离呢！ 　　伊莎贝拉问道：“他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好多了，只是，操作手法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这是他绕不开的问题！” 　　“手法？” 　　“对，他是一个很好的战士，力量和体力都很好，但是在强调准确性和灵活性的实验方面，这两个长处帮不上太大的忙。” 　　“这确实是个问题，那么在正常的实验里是怎么解决的呢？” 　　“很简单，交给机器或者找个手法娴熟的助手。” 　　两人正谈着，达克那边叹了口气，又一次开始清理实验器材，最后，他一把抓起灌装口下只装了一半的瓶子，丢进废料缸——这次尝试又失败了。 　　达克调整一下状态，又连续进行了三次尝试，三次都失败了。他的脸上阴霾密布。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又是一个多小时被浪费了！ 　　他开始围着实验台打转。 　　“哥，你找什么？” 　　达克直起身子，笑道：“别担心，我在找那个语音法阵设在哪——我要砸了它！一遍遍重复，我脑袋快炸了！” 　　“注意你的情绪！被它控制了一切都完了！” 　　达克头上的青筋暴起老高。 　　我是战士，战士，战士你懂不懂？要的是力量，力量！没有刺客弓手法师他们那么精准！ 　　你知道我扳那三个该死的阀门有多痛苦吗？那么轻，那么脆，稍微一用力就会拧断，稍微一迟疑就会过线，然后浪费二十分钟从头再来，我明明知道该什么时候停，可手指头就是不听使唤！我想砸了这该死的破仪器！ 　　狂暴的怒焰从脚下一直烧到头顶，达克大吼一声：“老子不干了！”说着，掉头就走。 　　莱莉这次没敢跟他硬顶，现在他明显已经失去理智，越劝越钻牛角尖，还是让他冷静一下，以后找机会再慢慢来吧。毕竟这个任务太强人所难了！ 　　伊莎贝拉一下子站到达克面前，柳眉倒竖：“达克，我们特地来给你加油，你就给我们这样的结果吗？这是所有人都会遇到的困难，你要用这种自暴自弃的方式宣告自己无能吗？”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哪怕是乔治亲自来了，达克也绝对要狠狠暴打他一顿，这算什么啊？故意刁难然后看我出丑吗？ 　　但是，现在是伊莎贝拉。 　　一口恶气在达克胸中打滚，他觉得现在如果自己开口，喷吐出来的绝对是带有剧毒的绿色火焰！他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盘算着怎样既能表达愤怒情绪，又不会伤害到女孩的办法。 　　伊莎贝拉双手轻轻拉起达克的右手，这个动作让达克的呼吸窒了一下，然后变得稍微平静了一些。 　　这是一只粗糙的手，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茧皮，好像给手掌套了一只坚硬的角质手套，经年累月的劳动和刻苦的训练，让这只手拥有了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也剥夺它的灵巧与敏捷。 　　“达克，谢谢你，你救了我无数次，在我心里，你是个大英雄！” 　　达克的脸腾的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那个，你也救过我很多次啊，我们是伙伴，伙伴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啊哈哈哈……” 　　“但英雄不是神，也有好多做不到的事。无论是谁，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取得进步，都要付出别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成功之花，要靠无数的汗水和泪水浇灌才会开得分外美丽！” 　　“道理我懂，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我的手不适应这种精细操作，我做不到！” 　　伊莎贝拉柔声道：“我觉得现在你好多了，有什么话，到外面说给我听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啊？这个……好。” 　　莱莉不满地哼了一声：“什么嘛，对自己的妹妹就那么凶！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走之前把器材收拾干净啊，残液留在管道里，影响下一次实验！” 　　“抓紧时间，我到门口等你。” 　　达克尴尬地嘿嘿笑了几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门外走廊上。 　　走廊里静悄悄的，墙边的长椅上，伊莎贝拉静静地坐着，脸上很平静，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达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伊莎贝拉，刚才我的态度有点……” 　　伊莎贝拉摇摇头：“很正常，男孩子嘛，谁没有点脾气呢？” 　　她这么说，达克反而越发无地自容：“我、我刚才火上头了，随口乱说的，一会我再接着做。” 　　“找不到原因，你还会失败。重复错误没有意义。” 　　“我很清楚原因是什么，但是我办不了，”达克无奈道，说了这句话，他觉得有些绝对，于是改口道，“起码，现在的我还办不了。” 　　“是什么？” 　　“心态和手法。我性子太急，遇事又不冷静，连续几次失败，就沉不住气了。至于手法，那更难办了，从莱莉开始学炼金术起，她就整天在家里练练练，整整三年才有小成。我从小就是个干粗活的粗人，第一次做这个，还要求一天之内做完，怎么可能嘛？” 　　伊莎贝拉点点头：“确实很难，不过，你觉得乔治是那种故意刁难人然后看别人笑话的人吗？他既然特意为你出了这么一道题，肯定有一种你能找得到的做题方法！” 　　“特别的做题方法？哪个环节是我能解决得了的？” 　　“让我们从头想想，第一次为什么成功了？” 　　“我觉得是运气，我都没想到能做成，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后边几次失败把心态搞糟了，恐怕，很难再有那样的心态了——我觉得心态这东西比手法更难调整。” 　　“那么心态问题对后面几次失败有很大影响吗？我觉得当时你已经比较冷静了呀。我觉得心态不是关键。” 　　“嗯？这个？”达克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景，道，“叫你这么一说，确实，影响没有那么大。” 　　“我就说嘛，如果是心态导致的问题，那错误一定会很大，比如第二次操作，你想另辟蹊径，结果错得很离谱。” 　　“那主要就是手法问题了——一天之内练出手法来，根本不可能啊！” 　　“先别急着否定嘛，我看你在操作阀门的时候动作很别扭——哪有翘着三个指头光用拇指和食指去拈的？不是应该拧吗？” 　　达克顿时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你也看出别扭来了？那个破仪器简直是要我命啊！阀门和管道都是玻璃做的，脆的要死，稍微用点劲就捏碎了啊！每次下手之前我都得先琢磨该用多大劲，别扭死我了！” 　　“那第一次的时候……” 　　“当时没考虑这个问题，抬手就上了，做完之后才有点后怕——等等，你的意思是……” 　　伊莎贝拉眼睛里火花一闪：“我想你已经找到了，这就是题眼！” 　　达克一愣。 　　伊莎贝拉立即解释道：“一直以来，你在队伍里的定位都是战士，力量型的战士，平时都用很重的武器，战斗也都是以粉碎打击制造的震波来制造范围杀伤，从来不用考虑精确控制的问题……” 　　达克目光闪亮，接下去：“所以乔治故意选了这么一个考验我精确控制能力的题目，不管我再怎么调整心态，只要手法跟不上，永远无解！那怎么改变手法呢？” 　　伊莎贝拉眉头微皱：“好像绕了一圈又回到手法上去了啊！” 　　“不，等等！手法无非是操作器材的方法，器材不顺手的话，调整器材？” 　　伊莎贝拉叹口气：“达克啊，调整高精度器材的难度，比熟悉手法还要高吧？一旦弄坏了，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可没有第二台仪器可用！” 　　“改不了器材啊……”达克自言自语着，突然猛地站起来。 　　伊莎贝拉给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没有，没有问题！我想到了，我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我一定回来！”说着，他撒腿就跑。 　　伊莎贝拉急了，站起来大喊：“你干什么去？要是再不成功呢？” 　　达克的声音传来：“那就再试别的！我绝不认输！” 　　[262.第九十六章 技惊四座（1）] 　　达克说到做到，一个小时后，他提着一只沉甸甸的藤箱回来，朝实验台前一摆，然后毫不客气地把伊莎贝拉和莱莉轰出了实验室大门。 　　“别让我分心。”他这么说。 　　莱莉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的，怪到我们头上来了？拉拉姐，我怕他飞得越高摔得越重啊，一会恐怕又要辛苦你了。” 　　伊莎贝拉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方法。而且，看他的样子，就算失败了，也会继续去想原因，找办法。不用担心！学徒地狱困不住他，我相信他！” 　　莱莉兴致不高：“虽然，我很希望哥哥是个炼金术天才，但这希望太渺茫了啊。不过既然你都这么有信心了，我就姑且再期待一下吧。成与不成，十分钟见分晓。” 　　两个女孩静悄悄地等在门外。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随着时限渐渐逼近，她们的心也越揪越紧。 　　突然间，乔治平淡无起伏的声音传来：“成功。” 　　实验室里传来达克的一声大吼：“耶！”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这就成功了？才八分钟？这么高的效率？ 　　莱莉欣喜地去拍门：“哥，哥，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行！”达克断然拒绝，声音有点颤抖，“等着，别添乱，我自己来！”然后悄无声息了。 　　伊莎贝拉激动得脸通红：“看吧，看吧，我就说他一定没问题的！” 　　莱莉有点难以置信：“太神了吧？怎么做到的？那个箱子里装的什么？对了，别高兴太早，说不定是蒙的。等等看吧。” 　　清理器材二十分钟，调制勾兑十分钟，想看第二次结果得等到半小时以后。结果两人一直等了四十多分钟也没有动静，不禁担心起来。莱莉耐不住性子，再次拍门，里面传来达克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啊？怎么了？” 　　“哥，是我！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哦，是你啊。没事，我刚才睡觉呢。” 　　一句话没把莱莉给气死，她愤愤地踢门：“搞什么鬼啊！我们等你半天你睡觉去了？” 　　“我成功了，心情激动，手有点抖，下一瓶肯定失败，先恢复下心情。这比你说的散步喝饮料洗澡什么的省劲多了，你急什么啊？” 　　“虽然很有道理，但很欠揍啊！” 　　“哈哈，冷静，冷静。刚睡醒，状态可能有变化，接下来两瓶我要进一步试试手感，很可能失败，你们别着急。另外，剩下时间不多了，我不能有任何失误，也没有吃饭喝水的时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说完，房间里静悄悄没了声音。 　　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伊莎贝拉道：“看来他确实有心得，那我们再等等，他什么时候成功了，我们再走好不好？” 　　“听你的。” 　　果然如达克所言，接下来一个小时里，房间里先后传来两次失败的声音。但第三次成功了，两个女孩不禁小小的雀跃了一番，接着，第四次也成功了。 　　伊莎贝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问题了！我们走吧。” 　　“拉拉姐你太神了，几句话就把他从学徒地狱里拖出来了！” 　　“没有，是他自己的功劳，莱莉，你哥哥，说不定真的是个炼金术天才呢！走吧，明天再来看他。” 　　第二天下午，伊莎贝拉和莱莉来到在实验室门口，发现罗伊斯、伊西丝、尤潘基都已经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是乔治。 　　莱莉冷哼道：“乔治大师，来看我哥笑话的么？” 　　乔治微笑道：“奇迹的诞生需要掌声和欢呼，所以，我叫上各位一起来了。”说罢，他打开了实验室大门。 　　一旁的长椅上，达克毫无风度的四仰八叉躺着，呼呼大睡。实验台墙角的收纳箱里，是整整齐齐的三十五瓶酒。 　　乔治微笑了一下，朝收纳箱走去，伊莎贝拉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喉咙口。 　　乔治弯腰拿起一瓶，拔开软木塞，轻轻嗅了一下，立即把塞子塞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塞子一开，酒香四溢，尤潘基鼻头连连抽动，分开众人走上前来，指着酒瓶道：“乔治先生，我能不能……” 　　乔治回答干脆利落：“抱歉，不能。” 　　尤潘基满脸痛苦：“啊……这么香的酒，味道一定很足，我只喝一口行吗？” 　　乔治微笑：“当然不行，这里面有三十瓶是要留到明天招待来访的六支部落酋长的。” 　　尤潘基一惊：“六支部落酋长？” 　　“对，虽然是小部落，但这是第一批来亚诺马——神堡联盟观风望色的访客，务必招待好。我让达克做的，就是酒品调制工作。” 　　“原来如此。” 　　众人回过头去，达克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过来：“联盟弑神的威名已经传播开来了吧？还有后边的大兴土木更是让周围小部落又眼红又害怕，聪明的都知道，被联盟吞掉是早晚的事，还不如早一点主动靠过来，说不定还能多捞点好处。这次来的六支部落酋长，只要招待好了，让他们见识到我们的力量，其他的小部落，肯定都要哭着喊着来抱大腿。” 　　乔治赞道：“漂亮的推理，那么，我为什么要让你调制炼金术级别的美酒呢？” 　　“武力征服是最愚蠢的选择，只有让他们认识到联盟不是不能征服，而是不屑于征服，才能心悦诚服地加入到这个体系中来。” 　　罗伊斯忍不住加了一句：“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征服吧？建立在武力基础上的文明扩张。没有更高级的文化，是不可能抵御这种缓慢而稳定的征服的。” 　　乔治微笑：“不愧是当年罗尔商会的大少爷，见多识广。达克，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达克嘿嘿笑道：“乔治啊，联盟在征服周围部落的时候，却被这瓶酒征服了。” 　　“怎么说？” 　　“龙舌兰酒是南方丛林几乎所有部落都认可的饮品，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秘方。但是，我敢说，没有一种，能比得上这种精确控制的炼金术产物。这种酒一拿出来，等于用他们自己的文化打败了他们，他们对本民族文明的自信会开始动摇——‘我们最擅长的东西都不如别人做得好，那我们还能做成什么呢？’联盟统治部落，我们统治联盟——乔治，你真是坏透了，但是，我喜欢。” 　　说到这里，达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只是新手，手工都可以配制出这种美酒，如果改用机器控制流程，这种酒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横扫阿特拉斯都不是难事。” 　　乔治大笑：“我也非常高兴，能有各位这样有力而睿智的队友！达克，有人想尝尝你的手艺，现在给他来一瓶！” 　　尤潘基热切的眼神简直可以烧掉整间屋子，伊莎贝拉和莱莉也很兴奋，终于可以知道达克是怎么做的了。 　　达克从容不迫地走上去注料，加热，摆瓶，然后走到控制阀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三条液柱以不同的速度迅速接近控制区！ 　　达克双手上下翻飞，先后同时关掉控制阀，残余的液柱被阀门挡在后面，流过去的部分在灌装管处合为一股清流，注入酒瓶。 　　“成功。” 　　“成功。” 　　两声几乎完全一样的声音响起，一声是语音法阵，另一声是乔治说的。 　　尤潘基也大叫起来：“成功，成功，没有问题，成功了，就是这个味道，我是不会错的！快给我！给我！” 　　达克笑着抄起酒瓶塞给他，尤潘基抱紧酒瓶撒腿就往门外跑。 　　掌声四起，一个以力量见长的战士居然能实现对炼金术器材的精确控制，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然而达克确确实实做到了。 　　乔治道：“达克，揭晓谜底吧，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练出手法来的。” 　　伊莎贝拉和莱莉充满期待的盯着达克。 　　达克哈哈一笑：“其实我的手法完全没有变啊，变了的只是力量。”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力量？” 　　“对，既然力量太大，容易用力过猛，就要想办法把力量减下来！你们看！”说着，达克挽起袖子，露出了扣在前臂上的黑黝黝铁护臂，“各增加三十斤重的配重块，我的力量就会有很大一部分用在克服配重上，就不用担心用力过猛把阀门拧坏了，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全部精力用在关注阀门控制时机上了！” 　　伊莎贝拉眼睛闪闪发亮：“怪不得，你那两次失败是在调整配重，寻找最佳方案对不对？” 　　达克嘿嘿笑着点点头。 　　莱莉同样欣喜万分：“哥，你怎么想到用配重块的？” 　　达克胸膛一挺：“配重块可是实验室常用器材，你以为我器材图鉴是白背的吗？” 　　众人大笑。 　　笑了一番，乔治轻轻击掌，道：“由于达克的奋战，我们有了最犀利的武器——黑暗地狱龙舌兰酒！下面，就要用它来征服所有人了。达克，明天晚上，神马联盟成立庆祝大会就要隆重开幕，到时候，你作为高贵、强大、睿智的首席黑暗武士会和你亲手调制的酒水会一起闪亮登场，所以，你还有下一个任务。” 　　“等等等等，那个神马联盟是什么东西？” 　　“亚诺马——神堡联盟，简称神马联盟，怎么，有意见吗？” 　　“没有，真符合你的风格，继续，我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学会喝酒。” 　　“咦？我不会喝酒，一杯晃一瓶倒！” 　　乔治的目光落在收纳箱上：“我说过，这里有三十瓶是宴会用的，还有五瓶，是给你用的，你要在一天之内，喝掉五瓶高度蒸馏酒！” 　　“我会死的！” 　　乔治微笑：“没关系，这个任务可以让别人帮忙，比如让伊莎贝拉给你净化和恢复，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最大程度激发你喝酒的潜能。”说着，他双手一抬，六枚银色金属球漂浮起来，每一枚都弹出一根锋利的尖脚。 　　达克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263.第九十七章 技惊四座（2）] 　　广袤的南方丛林孕育了大大小小一千多个部落，它们当中诞生了强大的、能与北方多兰德相抗衡的阿特拉斯，也有数量众多的中小部落组成的百国联盟，当然还有隐藏在丛林深处的神秘部落，比如神堡和亚诺马。 　　除了这些强大的部落，剩下的是数量众多却人丁稀少的小部落，它们往往只有百余人甚至几十个人，成为大部落的附庸，甚至直接被吞并。近几十年来，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 　　索丽达是帕格其亚诺部落酋长的夫人，她带领一支六人的队伍，正跟着向导前往丛林最深处，去参加神马联盟成立大会。 　　她根本不知道神马联盟是什么东西，似乎是刚成立的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然而，神马联盟的使者却给十五岁的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寒光闪闪的刀刃，一刀，就劈断了在石化巨蜥唾液中浸泡了三年，如黑曜石一般坚硬的木剑！ 　　芳香四溢的美酒！一拔开软木塞，所有男子的吸气声如同沼泽蛇蝇在鼓翅！ 　　“神马联盟的武士，是同时得到太阳神、河神、沼泽之神和黑暗之神眷顾的宠儿！我既带来了杀人的刀剑，也带来了醉人的美酒，不知各位，你们想要哪一样？” 　　面对简单的选择，年迈的酋长沉默了。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派自己众多年轻妻子中比较有见识的索丽达前往神马联盟去探探虚实，与她同行的，还有部落中的两位长老和四名身手出色的护卫。 　　在密林中行走两天两夜之后，他们进入了一片以前从来没到过的丛林。 　　所有人紧张起来，向导却很淡定，他表示前面还有更险恶的地方，既然他自己能单独穿过险境过来，现在这么多人，没理由走不回去。 　　然而，就在当天下午，向导突然拦住众人，要求全力戒备。 　　“糟了，附近有巨蜘蛛！” 　　一听说是可怕的沼泽梦魇，有两个护卫的腿不由哆嗦起来，和人类作战，他们无所畏惧，但是跟这种隐秘而危险的杀手打交道，他们还没那个胆量。 　　这也不怪他们胆小，有很多弱小的部落，只要发现附近有巨蜘蛛巢穴，立即搬家——就算杀死一百只巨蜘蛛也得不到什么，部落武士每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所以，很多小部落的武士从小就知道，巨蜘蛛惹不得！ 　　向导俯下身去，轻轻拨开厚厚的落叶，一根足有手指粗细的银亮蛛丝静静地躺在下面，他轻轻捻一捻，起身道：“是杀手蜘蛛，大家千万别分散！” 　　索丽达顿时觉得全身冰凉。 　　她见过杀手蜘蛛，两米多长，黑灰色，木剑根本砍不穿厚实的背甲，只有酋长身边精锐护卫的黑曜石长矛能造成一点伤害。在十余把木剑和石锤的攒刺击打下，那只蜘蛛从容地吸干了一名部落武士的血肉，扬长而去。 　　那件事成为童年时代最可怕的噩梦，直到现在，她还时时从噩梦中惊醒。现在，这个噩梦居然在白天出现在眼前。 　　向导拔出锋利的长剑，警惕地扫视四周，索丽达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宝物，心里多少安定了一点。 　　“大家靠拢，把武器都拿出来，慢慢走，离联盟斥候巡逻的范围不远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别分散，千万别分散！” 　　索丽达手中有把装饰精美的黑曜石匕首，但是，说实在的，她觉得这东西只能自尽用。 　　与其被蜘蛛扑倒，被一口口吸成干尸，还不如自己割断脖子痛快！ 　　“不，不，不！” 　　一名战士惊慌过度，转身就跑，身影刚在树林后消失，就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咔嚓咔嚓的啮咬声。 　　所有人顿时手脚冰凉。 　　“集中，集中！”向导声嘶力竭地吼叫，“兵器举高，举高！” 　　还没等众人把兵器举起来，草丛里突然射来一根蛛丝，正粘住一名长老的脚踝，唰唰地把他朝草丛里拖，几名战士给吓傻了，居然没有一个去救！ 　　向导大呼：“别动，杀手蜘蛛丝很脆，拖不远……”他话音未落，索丽达已经扑出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去死！ 　　她高举黑曜石匕首，对准蜘蛛丝割下去，但没想到的是，蜘蛛丝居然自己断了！ 　　她愣了一下，这么容易断的丝，把长老拖出来是为了…… 　　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她，她回过头，一只巨大的花背蜘蛛从天而降，咚地把她压倒。 　　长老大声嚎叫着，手足并用往队伍里爬。 　　索丽达心头一凉，完了！ 　　就在这时，她眼角划过一道黑光，嗤的一声轻响，拥有岩石般坚硬外壳的巨蜘蛛，整个头胸部被平着削掉了一半，又腥又臭的血淋巴喷得到处都是。 　　一名双持弯月般漆黑短剑的矫健猎手如风般掠过，眼中燃烧的蓝色火焰在空中留下两条笔直的蓝光。 　　向导欣喜地狂吼：“黑暗行者大人！” 　　黑暗行者没回话，身子微微一蹲，如同离弦之箭，笔直向上窜去！ 　　高高的树冠里，一左一右同时扑下两只埋伏的巨蜘蛛。 　　眼看要被两面夹击，黑暗行者空中展身，手中弯月短剑刃口爆发出耀眼的寒芒，两道黑色的弧形裂痕突兀地出现在空中。 　　高速切割带来的视觉暂留，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了巨大的黑色弧月印记。接着，两只蜘蛛空中解体，与黑暗行者一起落地。 　　索丽达的呼吸完全停止，瞳孔都缩小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矫健的身手！这样的勇士，竟然有这样的勇士！一个人，干掉了三只巨蜘蛛！ 　　这是哪个部落的勇士？向导认识他？黑暗行者，那是什么？ 　　黑暗行者落地，身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后一个倒空翻。 　　他的双脚刚刚离开地面，一对巨颚就从地下破土而出，狠狠合上！那下面埋伏着另一只巨蜘蛛。 　　黑暗行者现在在空中是头向下脚向天的动作，他手中的短刀第二次爆发出寒芒。 　　众人眼中，出现了一轮巨大的黑色满月！撞到满月的巨蜘蛛，被均匀地分成了两片！ 　　黑暗行者稳稳落地，收回黑色双剑，转身朝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向导感激涕零，大声叫道；“感谢黑暗行者大人！” 　　黑暗行者头都没回，随意地扬起一只手，表示他听见了。 　　望着黑暗行者渐渐消失的背影，索丽达的心莫名奇妙地狂跳起来。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砰砰乱跳的心压下去，问道：“这个人是谁？是神马联盟的勇士吗？” 　　“不，是联盟最可信赖的朋友！”向导虽然在回答索丽达的问题，眼睛却一直崇拜地望着黑暗行者消失的方向，“黑暗神教的战士！” 　　“黑暗神教？” 　　“对，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等等，在那边的是……嘿，巡逻队，是我，我们在这儿！快来帮忙！” 　　随着向导欣喜的叫喊声，一队披着轻便半身甲的联盟武士从密林中走出来。 　　[264.第九十八章 技惊四座（3）] 　　接下来的一整天，是索丽达经历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天。 　　她正走向一座巨大宏伟的城市。 　　宽广平直的墨绿色中央大路，是用整块整块的平整石板砌成，也不知道他们费了多少工夫，才能找到这么多石材，再一块块打磨得平整光滑。 　　放眼望去，一棵树也看不到，抬头可以看见完整的、宛如蓝水晶般清澈透明的天空，阳光如此灿烂，如此温暖！能把一望无际的黑暗丛林砍光，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这是光明之城！一个伟大部落的所在！”一名长老赞叹道，他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刚进入城市的时候，看到那条平整的石板路，他猛地跪倒，叩拜不已——他认为这是众神登天时所踩的道路。 　　向导笑道：“这里可不是城市，这只是联盟的临时营地，现在这条路不过是一条连通雷鸣之河和联盟营地的二级道路，一级道路是连通营地和特诺蒂兰城的那条路，是这条路的三倍宽，用的材料也更好，那才是登天之路呢！” 　　众人一阵惊叹，长老问道：“那么，为什么会场不定在特诺蒂兰城，却定在临时营地呢？” 　　“因为特诺蒂兰城还没有竣工，大约还要小半个月吧。” 　　“你们大概有多少人？” 　　“不多，只算成年男子的话，只有五千人左右。”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索丽达突然发现每一块巨大的地砖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她指着那个小十字问道：“这个十字是什么？” 　　“黑暗神教的标志。所有带有黑暗神之力的物件，都带有这样的印记。” 　　“刚才的黑暗行者——” 　　“对，都是一起的，你看到那边那几个穿黑袍戴白十字架的人吗，那就是黑暗神教的祭司。” 　　向导感慨地说：“在联盟里，没有不知道黑暗神教的。他们慷慨地分享黑暗神的意志和技巧，你们知道修建这条道路用了多久吗？十二天。” 　　众人第三次发出惊叹。 　　索丽达眼睛闪闪发亮：“我能邀请一位黑暗神教的祭司回去传教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得经过联盟最高评议会和黑暗神教大祭司同意。会议结束以后，我可以带您一起去评议会和黑暗神殿碰碰运气。” 　　“那太谢谢您了！” 　　当索丽达来到会场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她发现，自己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其他五个部落的代表已经到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联盟的第一位酋长，霍尔阿迪森酋长。他正面带微笑地迎接索丽达：“欢迎帕格其亚诺部落的朋友！你们不辞劳苦，在危险的丛林中跋涉，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友谊！谢谢你们！” 　　索丽达受宠若惊，赶紧回礼。霍尔阿迪森呵呵笑着，邀请众人一起走进会场。 　　会场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高台，高台下方是宽阔的广场。 　　众人在会场中坐下，霍尔阿迪森道：“今天邀请大家来，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神堡和亚诺马两个部落的协商，神马联盟要更进一步，建立一个新的国家——特诺蒂兰。” 　　会场中顿时一阵交头接耳。 　　霍尔阿迪森等着说话声音渐小，继续道：“下个月初，特诺蒂兰城将会重建完毕。那里是古诺兹克人的都城。既然都城重建，那特诺蒂兰国也自然要重建，好在，神堡和亚诺马这两支部落原本就是古诺兹克人的后裔，算得上名正言顺啦。” 　　有人问道：“那阿特拉斯怎么办？他们一直自称是古诺兹克人的正统后裔。建立起特诺蒂兰，他们会怎么想？酋长，我直说了吧，你们有五千成年男人，这我们肯定比不了。但是，阿特拉斯每年献祭的精壮战士就有两万多！如果惹恼了阿特拉斯，恐怕不妙啊！” 　　霍尔阿迪森笑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件事。各位，如果神马联盟抵挡不住阿特拉斯，你们肯定也抵挡不住，对不对？到时候他们要你们献祭自己父兄子女，你们干不干？” 　　有人感到不妙：“酋长，您叫我们来，这意思是……” 　　“攥紧的拳头才有力量。各位，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保卫自己土地和家人啊！” 　　“要是不呢？” 　　霍尔阿迪森哈哈一笑：“今天请各位来，是客客气气谈事情的，不是请各位来打架的。事情谈崩了，对谁都没好处。” 　　“刚才您有句话说得好，保卫自己的土地和家人。酋长，我想知道，这特诺蒂兰国要是建立起来，它的疆土到哪儿呢？” 　　霍尔阿迪森毫不犹豫，抬手划了个大圈：“所有有丛林、河流、沼泽的地方，都是特诺蒂兰的国土，恢复古诺兹克人时的领土嘛，这还有疑问？” 　　那人哈哈大笑：“这么说，您要把阿特拉斯也一口吞掉？” 　　“哈哈，这话虽然过分了点，不过呢，事实就是这样。古代诺兹克人分裂成三支，阿特拉斯、神堡和亚诺马，再合起来也没什么吧？” 　　“酋长，我从来没听说过河螺能吃掉鳄鱼。阿特拉斯太强大了，还好它没注意我们，现在您要主动去招惹它？劝您一句，少跟那些来路不明的邪神信徒搅到一起，邪神能赐予力量，也能收回！” 　　霍尔阿迪森缓缓站起来：“黑暗神教有句话‘在别人的地盘中，要显示对他的尊敬，否则别去那里’。团结一致这件事，奥克达维尔部落不同意就算了，但是，信什么教，是联盟的家事，这你也要插嘴？”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那人丝毫不惧：“联盟的事情，我不想操心。您要拉着两个部落这几千人一起送死，我也不在乎。就一句话，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奥克达维尔部落不奉陪。您要我这颗脑袋，尽管拿去，不过，把我砍了，不知道会不会扰了在座各位的兴致！” 　　霍尔阿迪森单眉微微上扬：“看来大家情绪有点激动，这样吧，我们先休息一下，喝一杯怎么样？” 　　那人冷哼一声，大喇喇地坐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在离会场不远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达克和乔治正通过真视法阵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达克道：“看来这个奥克达维尔部落是阿特拉斯的铁杆啊！怎么办？砍了？” 　　乔治叹道：“还真有不知死活的家伙，这支部落算是完蛋了。不过在这里砍人明显不合适，该软刀子出场了，达克，上酒！” 　　[265.第九十八章 技惊四座（4）] 　　龙舌兰酒是诺兹克人最常见的饮料，它和甘蔗龙椰果汁、盐遭可汤一起并称为诺兹克三大饮料。 　　和多兰德习俗不同，诺兹克人对“酒”的定位十分模糊，只知道是一种喝多了会睡觉的饮料，不管时间地点，想喝就喝。 　　拿酒当水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跟原料和酿造工艺有关。 　　龙舌兰酒的原料是生长在丛林高大乔木树冠层的阔叶仙人掌，与沙漠里的兄弟相比，它有着蒲扇一般的阔大叶片——要在密林中和高大乔木争夺阳光，叶子小了那就是个死啊！叶大、肉厚、水分多、含糖量低，酿酒效果自然就差了。 　　然后是酿造工艺，诺兹克人的酿造工艺很落后，不懂得提纯，更不懂得蒸馏为何物，发酵时间又短，酿出来的酒水自然淡而无味。 　　神马联盟的使者在拜见各位酋长的时候，已经展示了联盟高超的酿酒技术，充分激发了酋长们的兴趣。在听说精酿龙舌兰酒的味道还要更胜一筹时，有不少人争着要加入使节团，就为了来尝一尝被使者吹得神乎其神的“黑暗地狱龙舌兰酒”。 　　酒一上桌，所有人都坐正了。 　　一名花白胡子的酋长嘴角在抽搐：“太阳神啊，我看到了什么，黑水晶瓶？一模一样的十二只？不行，我得跟霍尔阿迪森聊聊，怎么也得要一只回去。” 　　坐在他旁边一名光头秃眉毛的酋长道：“老霍尔这回可下了血本了，空口白牙问他要他肯定不干，少不了得拿东西换——二十个女奴够不够？” 　　另一位鼻梁上横穿一根沼泽巨蛭咽喉齿的酋长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宝瓶，端详一番，道：“二十个怕是不够，水晶瓶上还雕了花呢，这鹰盾花才指甲盖大小，得费多少工夫，多少人手——你们的有没有？” 　　几位酋长赶紧低头看，果然每只瓶子相同的位置都有一个相同的鹰盾花纹。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忘了喝酒的事情。 　　水晶难伺候！这是工匠们公认的。最坚硬的黑曜石也啃不动它，一块水晶要雕琢成型，除了蘸水加沙一点点打磨，没有任何办法。做点小饰品什么的还能对付一下，要做成这种大肚长颈窄口的瓶子形状？哪家工匠也不敢接这种任务。 　　现在，人家一出手就是十二个！好财力！ 　　有些酋长想得更远。 　　区区一只酒瓶都能如此精致，那要是弓箭刀枪盔甲呢？ 　　阿特拉斯天高皇帝远，这神马联盟可是近在眼前！老霍尔不知抱上了哪位神灵的大腿，一下子抖起来了，现在摆的是先礼后兵的套路，他要一发狠来硬的，谁能挡得住？再说，加入联盟，住宽敞漂亮的城市，走平坦笔直的大路，有好酒喝，还有什么吃亏的？ 　　花白胡子、光头秃眉和穿鼻男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花白胡子清咳一声，就要说话，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起来：“这瓶子我在阿特拉斯见过，北边多兰德王国贩过来的，上头的鹰徽或许是哪位酋长的家徽吧。” 　　花白胡子人都站起来了，被这一句话噎得喉咙里咯咯作响，表情精彩至极。 　　远处真视法阵前，莱莉差点给气哭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啊！明明是我做的瓶子啊！上面的鹰盾徽是将来特诺蒂兰国的标志，怎么能这么无耻啊！” 　　罗伊斯咬牙切齿：“早看他不顺眼了，你说吧，要胳膊还是腿？” 　　乔治哈哈一笑：“没关系，他跳得越高，摔得越惨。我还以为有什么高招，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霍尔阿迪森就应付了。” 　　会场里，霍尔阿迪森并未发怒，笑道：“既然是从多兰德贩来的，那这瓶子大概值多少钱呢？” 　　奥克达维尔部落的使者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霍尔阿迪森居然会这么问，当下没好气地回道：“我又没买过，怎么知道多少钱？” 　　索丽达突然站起来：“您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样的造型别致的宝瓶，过目难忘，既然您亲眼见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价格呢？” 　　花白胡子拈须笑道：“或许时候久了，记不住确数。特拉维尔老弟，你说个大概数字也行啊。” 　　“这个……”奥克达维尔部落的特拉维尔尴尬了半天，“大概，五万遭可吧。” 　　光头秃眉男和穿鼻男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特拉维尔恼羞成怒：“你们笑什么！” 　　光头秃眉男道：“遭可？别开玩笑了！我虽然见识少，可也知道那边做买卖用的是一种圆形的小硬饼子！” 　　穿鼻男立刻献上助攻：“不不，我想，是特拉维尔老弟把那边的钱换成遭可了，怕我们听不懂，是吧？” 　　特拉维尔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索丽达穿心一击：“你撒谎，刚才明明说不知道多少钱！连多少钱都不去关心，怎么可能换算成遭可？你根本没见过这瓶子！” 　　包括霍尔阿迪森在内，所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特拉维尔愤怒地一拍桌子：“霍尔阿迪森！你请我们来，我们诚心诚意来了，就这样被你取笑吗？告辞了！” 　　霍尔阿迪森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慢！” 　　双方的护卫同时握紧刀柄。 　　气氛瞬间凝固。 　　霍尔阿迪森慢悠悠道：“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谁是谁非，大家心里清楚得很。特拉维尔老弟，刚才的事呢，都是这瓶子惹出来的，我处置了它，给你出口气。”说着，他猛地抓起一只宝瓶，高举过头，狠狠摔下！ 　　啪的一声脆响，宝瓶四分五裂，酒浆四溢！ 　　众人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光头秃眉男和穿鼻男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花白胡子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索丽达全身发抖，另一位脸上涂了白垩的酋长上下牙一个劲打架。 　　特拉维尔也惊呆了，过了半晌，才道：“这、这、这是何必呢？就算值不了那么多钱，也是宝物啊……” 　　酒香四溢，浓郁甘醇的味道好像一只只小手，从鼻孔里钻进去，在人心尖上瘙痒。打磨光滑的石板地面吸水性不好，清澈透明的酒浆在地上恣意流淌，在场的不少老酒虫们都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霍尔阿迪森叹道：“是啊，值不了几个钱。”说着，随手抄起一瓶，又砸得粉身碎骨！ 　　花白胡子大叫一声，捂着胸口一屁股倒坐在椅子里，光头秃眉男赶紧过来给他捋胸口；穿鼻男顾不得礼节，一个虎扑，紧紧攥住霍尔阿迪森的手：“霍尔老兄，一句玩笑，何必当真，何必当真！别砸了，别砸了！酒是喝的，喝的！” 　　霍尔阿迪森呵呵一笑，走到花白胡子身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水晶瓶，拔开塞子，在花白胡子鼻孔前晃了一晃，花白胡子浊重的呼吸顿时轻了不少，再过片刻，居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第一句话是：“霍尔老弟，多好的酒，多好的瓶子，你要我命啊！” 　　霍尔阿迪森拍拍他的手：“老兄，听你的，不砸了，咱们喝，我管够！” 　　一旁的索丽达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价值连城的宝物，说砸就砸，这是何等的财力，何等的气魄！ 　　跟着这样的部落联盟，一定不会错！ 　　[266.第九十九章 技惊四座（5）] 　　被砸碎的酒瓶和四溢的酒浆很快被清理干净，重新补了两瓶上来。每人面前还摆了一只只有手掌那么高的透明水晶杯。 　　见识过霍尔阿迪森面不改色砸碎两只水晶瓶的豪阔，透明水晶杯已经不能激发众人的好奇心了，光头秃眉男哈哈笑道：“霍尔老兄，这么小的杯子，一口见底，恐怕不过瘾哪。” 　　霍尔阿迪森笑道：“可别小看了这黑暗地狱龙舌兰啊，第一次喝，我用了大碗，三碗下去，睡了整整一天。” 　　“有这么神么？” 　　“这样吧，咱们改改章程，今天不谈别的，只喝酒。一共三十瓶黑暗地狱龙舌兰，我按每个人五瓶算的。谁要是能在两个小时之内，干掉这五瓶，黑水晶瓶和水晶杯，我全送给他，另外，再送他十瓶！” 　　三人拍案而起：“这可是你说的！” 　　情不自禁站起来的三个人，一个是光头秃眉男，一个是穿鼻男，还有一个居然是特拉维尔。 　　“那当然。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这酒性子可烈，寻常人驯不了她。三位，小心呀。” 　　花白胡子看看自己几个跃跃欲试的手下，笑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有心无力，让年轻人试试行么？” 　　霍尔阿迪森道：“那是自然。只要别中途换人，一样算数。” 　　花白胡子身旁一名健壮的年轻人闻言大喜，他是酋长的侄子，年纪不大，却是部落里首屈一指的老酒虫，听说自己能上，忍不住舔舔嘴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看他一脸猴急，光头秃眉毛忍不住笑道：“那就先让年轻人来试试吧，小伙子，看你的了。” 　　霍尔阿迪森轻轻一摆手，几名武士端了几盘烤肉上来。他道：“各位，这酒空腹饮力量太大，先吃几口垫垫肠胃也好。” 　　健壮年轻人一摆手：“不用，我什么酒没喝过？来了！”说着，他嘭地咬掉软木塞，直接竖起酒瓶。 　　远处真视法阵前，莱莉问道：“真要碰上能喝的，怎么办？” 　　乔治道：“能喝？诺兹克人土法酿制的酒度数在三到五度左右，提纯蒸馏出来的黑暗地狱龙舌兰至少在五十三度以上，慢慢地喝，或许顶得住，两个小时五瓶，呵呵，弄不好要喝出人命来。霍尔阿迪森这老家伙，够狠。” 　　“要是真能喝光呢？” 　　“那不是更好？他还能看上别的酒吗？把酒往回一带，他们部落里还不闹翻了天？然后，你懂的。” 　　“果然是坏主意乔治啊。” 　　“承蒙夸奖，这才是刚刚开头呢。接着看吧。” 　　会场那边，年轻人酒一入口，猛地呛了一下，他赶紧撂下酒瓶，又不愿意把美酒浪费掉，使劲抿着嘴，这就把酒液逼到了鼻子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众人吃了一惊，难道这小伙子是个只会吹牛的家伙？ 　　年轻人连连摇手：“好酒，好，好啊！火，火！我把火喝下去了！在肚子烧！过瘾，太过瘾了！”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年轻人第二次竖起酒瓶，咕咚咕咚把一瓶全灌了下去！ 　　“啊啊啊啊！” 　　年轻人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突，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往外喷吐着浓烈的酒气！ 　　“野马，野马，有匹马在肚子里踢我！爽快，爽快！哈、哈、哈！喉咙着火了，烧吧，烧吧，啊哈哈哈，嗝儿！啊、啊、啊！哪里来的花？好漂亮的花！到处都是，啊，我来到神之国了，神之国！哈哈哈……嗷！” 　　花白胡子愤怒地在年轻人屁股上踢了一脚：“还能不能喝？不能喝别在这丢人！” 　　霍尔阿迪森大笑着摇手：“老兄，你别怪他，实话跟你说吧，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现在，信了吧？两个小时，别说五瓶，两瓶就是高手！” 　　穿鼻男忍不住道：“我再来试试。”说着，他先提起一块肉大嚼一番，然后从容不迫地拔掉塞子，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酒一入口，他的眉毛猛地一挑：“好酒！好烈！小伙子那个喝法，撑死就是一瓶了，这酒得慢喝。”说着，他又端起酒瓶，慢慢地吸了一大口，先含了一会，再缓缓咽下去。 　　“啊！果然，一道火烧下来啊，真是男人酒！我喜欢！唔，不错，肚子里有匹野马在撒欢！嗯，头皮也开始发胀了，有点往上飘的感觉，多喝点会不会整个人都飞起来？我得试试。” 　　穿鼻男自说自话地慢慢啜饮，一旁的光头秃眉男忍不住也加入进来，特拉维尔也不甘落后，但没有一个敢像刚开始的年轻人那样鲸吞牛饮了。 　　不几分钟，穿鼻男把酒瓶一撂：“先喝到这儿。” 　　旁边的光头秃眉男问：“怎么，办不了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酒劲上来了，得泄泄火。霍尔老兄，有没有漂亮妞？” 　　霍尔阿迪森笑道：“这可不行，我这里没有女奴，都是部落民，想办事得你情我愿。” 　　“打一架也行！找个人出来，让我打三拳！” 　　“这个好办，我来做你对手。” 　　穿鼻男抬头一看，一名全身着黑的健壮武士站在面前。他问霍尔阿迪森：“霍尔老兄，这是你的手下？” 　　“不，这是黑暗神教的黑暗武士，这酒也是他酿的。” 　　众人一愣，看这年轻人高大魁梧，是个合格的战士，但是还会酿酒，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索丽达的心跳开始加速，又是黑暗神教！ 　　年轻人笑笑：“黑武士达克，既然您想活动活动筋骨，那我就来助助兴。” 　　穿鼻男顿时来了兴致：“好小子，我是斯塔纳部落的酋长旺古尔。你可撑住，别给我一拳砸扁了！” 　　达克笑眯眯地对旺古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高台下的广场站定，拉开架势。 　　旺古尔大吼一声，一拳朝达克劈砸过去。 　　达克不闪不躲，架起双拳硬接。 　　咚的一声，巨大的震波把石板地面上的尘土吹飞，两人各退了一步，同时大叫一声：“好！” 　　“再来！”旺古尔兴奋得眼睛都红了，竟然有人能跟他正面角力，真是太幸运了。他微微一蹲，简单蓄力，对准对方的胸口，发出一记直拳。 　　达克同样挥拳应对！ 　　嘭！ 　　两人噔噔倒退出好几步，撞击在一起的右拳抽筋一样抖个不停，疼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但两人都是硬骨头，一声不吭，望向对方的眼神凶狠中又带着欣赏。 　　高台上响起一片赞叹声：“好样的！” 　　旺古尔嘿嘿笑道：“不错，不错！最后一拳，打得可宽，接好了！” 　　达克眼神一凝。 　　巨大的拳头从上而下，呼啸落下！拳锋裹了一层淡淡的土黄色。 　　土元素护盾，保护拳头？但速度降低了，命中率下降也很厉害，打不中对手的话……不，这是粉碎打击！震波伤害！怪不得，这样一来，就不用考虑命中率了！ 　　对付粉碎打击的方法是—— 　　达克猛挥左拳，以攻对攻！ 　　轰的一声巨响！ 　　半空中的旺古尔被巨大的反冲力震得连翻两个跟头，一脑袋撞在坚硬的石板地上；达克身子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倒——他没有起跳，占到一点便宜。 　　托狱眼晨星之福，达克算是使用粉碎打击的行家，他很清楚如何应对，那就是——别让对方的力量落在预定目标上。 　　击中预定目标——粉碎——产生震波，这是完整的粉碎打击过程，旺古尔的拳头在释放威力之前遇到了强有力的阻隔，粉碎打击没能成型，震波自然无从谈起。 　　旺古尔大笑着爬起来，用力拍打着达克的肩膀：“痛快，痛快，好小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走，喝酒去！” 　　“走！” 　　达克和旺古尔一起搭着膀子回到高台上，迎接他们的是热烈的掌声。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态度、谦和宽厚的胸怀和勇敢果断的性格赢得了各部落酋长和使者们的一致赞赏。 　　达克微笑着颔首回礼，道：“各位，刚才这‘黑暗地狱龙舌兰酒’味道怎么样？” 　　刚才两人交手的时候，台上众人包括索丽达在内都或多或少品尝了一点，这种全新的酒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震撼，纷纷表示这酒是酒中极品。 　　达克笑道：“承蒙各位厚爱，不过呢，酒虽然是好酒，还得有像样的喝法。” 　　“什么叫像样的喝法？” 　　达克啪地打了个响指，黑袍的祭司端来一盘精盐和一盘金黄的切成小块的柠檬。 　　旺古尔奇道：“难道这酒要配着盐和柠檬一起喝？” 　　达克道：“当然可以单喝，不过么……我做一遍，大家自然明白。” 　　所有人都放下酒杯，看着达克的举动。 　　达克先在水晶杯里倒满清澈的酒浆，用无名指和中指夹起一块金黄的柠檬，然后在手背的虎口处撒了一撮雪白的精盐，用拇指和食指握起酒杯。做完这一切，达克抬起头来，看到索丽达在注视自己，还向她微笑了一下。 　　达克轻轻地闻了一下芳香辛辣的酒浆，微微低头，把手背虎口上的盐一口舔掉，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最后，将整块柠檬囫囵吞入口中，慢慢咀嚼。 　　金黄色的柠檬汁液随着咀嚼的动作从嘴角微微溢出，达克不理，微闭双目，享受口腔内地狱狂龙灼热吐息般的烧灼感。 　　“啊！”一声满足的叹息从达克口中发出。 　　震天的喝彩声从酋长们口中发出，所有人都被这优雅而又野性的饮酒方式折服了。 　　没人注意到，索丽达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热切、疯狂而湿润的光泽：“太帅了，黑暗神教真是太帅了！” 　　[267.第一百章 真-阿特拉斯来人] 　　真视法阵前，看着索丽达满眼小星星的样子，莱莉面无表情地对乔治道：“你这是在教我哥撩妹么？我哥曾经是一个多好的男孩子啊。” 　　乔治答道：“有个人版回答和集体版回答，你要听哪个？” 　　莱莉继续面无表情：“都要。” 　　乔治呵呵一笑：“先说个人版。你哥年纪不小了，虽然他和伊莎贝拉有那么点意思，但是两个人都很忙，平时没有多少凑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应该有点紧迫感。另外，作为佣兵，他以后要面对更多的危险和诱惑，他必须学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和判断，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无论是从动机还是结果出发分析，你这个人版答案的实质是完全一样的，三个字足以概括。” 　　“哦？愿闻其详。” 　　“拉皮条。” 　　乔治大笑。 　　“赶快说集体版，挽回一些印象分。否则，我就要给您贴上‘厚颜无耻’、‘无事生非’和‘皮条客’的标签了。” 　　虽然女孩说这话时用的是开玩笑口吻，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已经很生气了。 　　乔治并不为女孩的态度所动，淡淡道：“索丽达是帕格其亚诺部落酋长的老婆——之一，在南方丛林的小部落里，全族女人都是酋长老婆的情况不少见。” 　　“真是男人天堂啊。” 　　“错，是雄性牲畜的天堂。增加人口数量、维系种群生存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所以最强壮的会成为酋长，作为下一代的播种者存在。当酋长年老体弱无能为力，就得重选酋长或是把妻妾们分给强壮有力的手下。” 　　“呃，还真是个悲惨的故事。好吧，你接着说。““在我们的推动下，神马联盟已经成立，下一步，重建特诺蒂兰城之后，就要恢复原本的特诺蒂兰国，这必然会引起阿特拉斯的警惕和敌视，战争是一定会爆发的。” 　　莱莉不屑一顾：“那群野人？切！” 　　“尤潘基如果在这里一定会和你好好理论一番。阿特拉斯人口众多，实力不容小觑。我们要考虑胜利的代价。争取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是取胜的关键。” 　　“阿特拉斯大搞圣冠战争，强迫百国联盟献祭，名声很臭；我们应该很容易找到盟友。” 　　“对，但对盟友来说，阿特拉斯太近，我们太远。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先进技术和文化没有半点用处。有些事情，必须我们自己来做。你来看地图。” 　　莱莉走到南方从里的大幅地图前，眼睛跟着乔治的手指快速转动。 　　“从阿特拉斯出发向南是雷鸣之河，顺流而下是雷鸣之河的河套地区，那里是水流较缓的水草丰美之地，离那个地方最近的，就是索丽达所在的帕格其亚诺部落。” 　　“那里太大了。凭他们那几百人控制那个地区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可以做为前哨站和尖兵。控制了这个部落，我们在河套地区就有了立足点。而且，所有的后来者，都是侵略者，占据道义制高点的我们，很容易赢得百国联盟的共鸣。” 　　“有道理，但是，只靠他们肯定顶不住。” 　　“我们会给他们提供最实用的武器和技术，另外，别忘了神堡部落的内河航行技术可是丛林一绝，随时可以从河上给他们提供支援。” 　　莱莉眼睛一亮：“陆上有帕格其亚诺，河上有神堡，再配合我们的通灵塔形成监视网，这么一来，就算阿特拉斯攻入这个地区，也很难站住脚。” 　　“不错。如果继续投入兵力，它在其他地区的兵力就会分薄，我们就可以发挥内线作战的优势，连续打出歼灭战。百国联盟不会心甘情愿给阿特拉斯当炮灰的，只要拖下去，阿特拉斯必然崩溃。” 　　“嗯，真是好计划，到时候，唯一能收拾局势的就是我们主导的特诺蒂兰了。所以我哥就要出卖色相啰？” 　　“他又没去勾引酋长老婆，完全是她倒贴，这只能说明你哥开始展现男人的魅力了，另外，你怕你哥把持不住吗？你对他这么没信心？” 　　“好吧好吧，乔治有理，一直有理，永远有理。” 　　“有理的乔治要提醒你，我们现在很危险。想想吧，如果亚诺马和神堡暗算我们，拿我们的人头和我们提供的技术向阿特拉斯换一个一等侯爵领的地位，该怎么办？” 　　“啊哈哈哈，这里人怎么可能知道侯爵是什么东西，别开玩笑了。”莱莉虽然嘴上打哈哈，但心里却紧张起来。因为乔治所说的，完全有可能发生，“那个霍尔阿迪森才当上盟主几天啊，威风就抖起来了，一看就是野心家，他是不可能向阿特拉斯认输的啦。” 　　乔治微笑道：“还好，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不会背叛的盟友，这可废了不少劲呢。” 　　“咦咦，什么时候？是谁？” 　　“现在他非常弱小，至少要十天才能强大起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十天之内小心提防，不要有任何闪失。十天之后，无论是谁，想要动我们，都得掂量掂量后果。不过呢，按你的看法，你哥可能要又要出卖色相了。” 　　莱莉气鼓鼓道：“你又想祸害哪家酋长的老婆和女儿了？” 　　乔治故作神秘的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又拿这些听不懂的东西搪塞我！好啦，才不要听你絮絮叨叨，烦你了！” 　　乔治正要说什么，突然一名联盟武士急匆匆跑进来：“两位大人，阿特拉斯使者到了。盟主请两位过去，商讨对策。” 　　“好，你先去吧。”打发走报信人，乔治笑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危险逼近了。” 　　“那怎么办？” 　　“过去看看再说。现在我们对霍尔阿迪森还相当有用，暂时不会为了一个使者几句威胁就把我们卖了的。要卖也得等特诺蒂兰城修复完毕，有了跟阿特拉斯对抗的资本——也可是说是卖身的本钱——再说。走吧，我们去见识见识这位使者。” 　　两人刚走到议事厅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个高门大嗓的声音叫喊：“为表示我们的诚意，粮食就算了，一百名女奴，两百把黑曜石短剑，不能再少了！” 　　乔治轻轻一摆手止住了要通传的守卫，静静听着。 　　霍尔阿迪森的声音响起来：“听说阿特拉斯是北方最强大最富庶的国家，果然名不虚传，对我们这刚成立的小小联盟，一次就送给我们这么多东西，实在受之有愧啊。不过，粮食什么的，我们虽然不缺，但也从来不嫌多，还是加上吧。” 　　使者大怒：“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霍尔阿迪森继续装傻：“难道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您带来的觐见之礼？” 　　“你这该死的老东西！那是要你们进贡的！” 　　“住嘴！”磅的一声响，估计是老头儿拍了桌子，“我是联盟之主，你一个小小使者，指手画脚，呼来喝去，没有半点礼节！登门觐见，连见面礼都没有，开口就是威胁，你以为联盟上下都是软蛋？告诉你们的国王，换个会办事的来！卫士，给我打出去！” 　　顿时响起一阵棍棒敲打和哀哀嚎叫声，声音未落，厅门一开，一个黑萝卜似的家伙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望着狼狈而逃的阿特拉斯使者，乔治和莱莉哈哈大笑。 　　[268.第一百零一章 与黑暗为敌（1）] 　　达克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想摸摸脑袋，但惊讶地发现，手脚都被结实的绳子捆住，嘴里还被塞了一团草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 　　神马联盟成立大会结束已经三天，自己不是和一队河神武士护送索丽达返回帕格其亚诺部落了吗？然后呢？ 　　然后……好像是……帕格其亚诺部落的酋长十分热情，劝自己喝了很多酒。没有伊莎贝拉净化，也没有乔治的金属球刺激，自己一醉不醒…… 　　达克顿时惊出一头冷汗：一醉不醒？作为护卫队主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给灌醉了？这不是作死么？到底怎么回事？护卫队的其他人呢？ 　　冷静！现在急也没有用，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行。 　　我代表的是神马联盟，把我绑了，这摆明车马是要跟联盟做对，那么说帕格其亚诺部落倒向阿特拉斯了？ 　　不，局势还没那么糟。如果帕格其亚诺倒向了阿特拉斯，就该一刀把我杀了，拿着我的脑袋去跟阿特拉斯买好。现在抓了我又不敢杀我，是不是说明，酋长正在左右摇摆？ 　　那么，又是什么给了他胆量，敢于对联盟不利呢？必须找出幕后的真凶！ 　　月光从狭小的窗口照进来，四下一片光亮，达克缓缓扫视四周。 　　这是一间阴暗狭窄的牢房，地下铺着湿漉漉的粗草垫，旁边有个原木墩，上面摆着一只陶罐，里面有水。 　　门外传来守卫微微的鼾声，听声音至少有两个人。达克缓缓滚到原木墩旁边，肩膀用力一掀，哗啦一声，陶罐跌得粉碎。 　　响声惊动了守卫，两个人揉着眼睛四下打量，发现四周没问题，又把脑袋伸过来，从门口的木头栅栏里往里张望。 　　达克鼾声大作。 　　看了一会儿，一名守卫道：“是里面的家伙翻身，把水罐打翻了。” 　　“该死，吓我一跳！没有正好，省得给他送，让他干着！你先顶一会，我再睡点。” 　　“老子欠你的？你能睡老子不能睡？去你的吧！” 　　两个守卫又睡过去了。 　　达克听不懂土语，他耐心地等待了足有一小时之久，确认外面的鼾声已经很沉，缓缓睁开眼，四下搜索。 　　他很快找到了一块比较锋利的陶片，费力地挪过去，双手在陶片上一上一下地来回切割绳子。 　　仄着身子背着手做动作很别扭，他出了一头大汗，费了半天劲，才把绳子割断，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脚上的绳索，揪掉嘴里的草团，接黑暗的掩护，潜伏进角落的阴影里。 　　一片乌云罩来，遮住了月亮。达克用极慢极慢的动作贴紧墙壁——墙壁居然是木头的，他一拳就能砸出个大窟窿，但势必惊动守卫，再说敌情不明，他自认没有剑圣剑神的实力，不敢硬冲。 　　他贴着墙壁挪动到门口，小心翼翼朝外面张望，外面风很大，东一堆西一堆的篝火被吹得簌簌发抖，整片丛林发出骇人心魄的哗哗呜呜声。 　　外面看不到几个人，门口两个家伙睡得很沉，估计一时半刻醒不过来。门闩是从外面别上的，达克迅速捡起绳索，在末端拴好一块大些的陶片，慢慢从小窗里把陶片递出去，转动几下，别住了门闩，慢慢往上提。 　　绳索吃住了分量，绷得笔直，整根门闩缓缓上移，渐渐从向上开口的门闩槽里提了出来。 　　吧嗒一声，门闩落地！ 　　达克一惊，丢掉绳子，猛地把身体缩在门后，攥紧了拳头！这时候谁要是敢伸头进来，当头一拳！ 　　等了半天，除了越来越大的风声，什么也没有，两个守卫鼾声依旧。 　　达克不再犹豫，轻手轻脚打开门，遁入黑暗。 　　从索丽达那里得知，帕格其亚诺部落用篝火来表示地位高低，酋长大屋前有七堆常年不熄的篝火。达克没费多大力气就潜伏到酋长大屋附近，在一丛茂密的草窠里隐蔽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六个人东倒西歪地互相搀扶着朝酋长大屋走来。 　　为首的正是酋长，他喝的满脸通红，鼻息咻咻，好像一头行将就木却又被强拖出来耕了一圈地的老牛。脚步虚浮，如果不是旁边两人搀扶，早就一头扎到地上了。 　　在他旁边搀扶的两人，一个是前些天被乱棍打出的阿特拉斯使者，另一个也是熟人，在联盟成立仪式上处处唱反调的奥克达维尔部落的特拉维尔。 　　原来如此！ 　　阿特拉斯使者在神马联盟碰了一鼻子灰，就到这里来碰运气。奥克达维尔部落的特拉维尔是阿特拉斯的忠实走狗，自然不能让主子空手而归，于是穿针引线，把这头狼引到这里来了。 　　帕格其亚诺部落势单力薄，酋长连区区一个奥克达维尔部落都顶不住，更不用说史诗生物一般强大的阿特拉斯。但说要杀了达克一行与联盟开战，他又没有这个胆子，只好把达克他们分别关押起来。 　　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在阿特拉斯使者和特拉维尔身上！ 　　只要宰了这两个家伙，阿特拉斯必然雷霆震怒。小小的帕格其亚诺部落为了生存，必然彻底倒向神马联盟！ 　　果然，危险越大，机会也越大！ 　　达克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两位，为了联盟大业，今晚你们就死在这里吧！ 　　酋长大屋附近没有几个守卫，只有他们身后跟的两名腰别黑曜石短剑的部落武士，同样脚步虚浮，醉意熏然。其中一人手中牵一条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系在最后一人脖子上。 　　等看清那最后一人，达克一惊，走在最后这个像狗一样被牵着、被剥得一干二净的，不是索丽达是谁？ 　　堂堂的酋长夫人，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被如此羞辱？而那个无能懦弱的酋长，自己的妻子被如此对待，脸上居然还一副谄媚相！ 　　你们这群该死的混蛋！ 　　腾腾的怒火在达克胸中轰的炸响。 　　今晚，我要让你们这些寡廉鲜耻的畜生见识一下，与黑暗为敌的下场！ 　　正当达克盘算潜入计划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他感觉肩膀微微一痛，身体已经麻痹，动弹不得！ 　　[269.第一百零二章 与黑暗为敌（2）] 　　达克全身僵硬如石，被人从后面扳着脖子轻手轻脚放倒，拖进草丛深处。 　　“大意了！”达克暗道，酋长大屋附近一定有潜伏的守卫！但当他看到头顶出现的两张脸时，心中顿时充满狂喜。 　　那是两张鬼火面具。 　　偷袭者显然认出了他，两张鬼火面具一掀，露出了罗伊斯和安度里的脸。 　　罗伊斯微微有些吃惊：“达克？挺厉害嘛，不用我们救，自己跑出来了。” 　　安度里连忙取出解毒的石针刺了他一下，片刻之后，毒性缓解，达克又能活动了。 　　达克打开队聊：“你们这两个家伙，下手还真狠啊——你们怎么过来了？” 　　“三天前，乔治在阿特拉斯使者擦肩而过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小型侦察蜂，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不过现在侦察蜂的魔能快耗尽了，所以我们来抵近侦查。” 　　安度里道：“帕格其亚诺部落关系重大，联盟不放心，派我们监视。看来，他们要倒向阿特拉斯，不能留活口，”说着，他取出一支碧绿透亮的药剂，“在他们井里加点料，一个小时就解决了。” 　　达克不同意：“我倒觉得是被逼无奈，他们太弱，没有我们帮忙，别说阿特拉斯，就连奥克达维尔部落都顶不住。再说下毒灭族，手段太残忍，以后想收服别的部落就难了。” 　　“这是联盟的决定，与联盟为敌者，必须死！” 　　“是吗？不过，黑暗神教有更好的办法，我们这样……” 　　听完达克的想法，安度里半信半疑：“能行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下毒也不晚，如果行，我们岂不是多了个盟友？” 　　“好，那就这样。”安度里拔出鱼骨匕首递给达克：“小心点，用完了还我。” 　　三人分头行动。 　　风越来越大，夜空中积起浓厚的雨云，几个稀疏的雨点砸下来，紧接着大雨倏忽而至，云中有怒雷的闷吼。 　　所有守卫全撤进了帐篷和简陋木屋，无数简陋的圆锥形房屋在战栗地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帕格其亚诺部落的木工活手艺不错，但因为人数太少，实力太弱，连丛林生物都搞不定，只能四处迁徙，所以木屋不求高大奢华，只要能住人就行。酋长木屋也是如此，只是看起来大一些，外面覆盖了一层皮帐篷，让它看起来更像个圆锥体而已。 　　达克拔起两颗木钉，掀起帐篷一角，悄悄钻入。在粗壮的木头立柱中小心翼翼地钻过去，很快就到了内层帐篷前。 　　他侧耳倾听片刻，帐篷传来微微的震动，有人在帐篷另一边说话，他不敢大意，打开队聊：“罗伊斯，安度里，我已进入第一层帐篷，现在在内层帐篷外侧，木头立柱下面。我看不见外面。” 　　罗伊斯道：“我在屋顶帐篷的通风口附近，这里只有一层，我能看见里面。一群混蛋，真是无耻啊。里面人不少，不过，注意力都集中在屋子当中，你动作别太大，没问题。” 　　安度里道：“我已经到了，需要掩护的话发个信号。” 　　达克慢慢地用鱼骨匕首在内层帐篷上刺了一个小洞，一只眼贴上去，这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酋长高坐在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头宝座上，一左一右是两个女奴，正在给他喂酒，酋长一边喝一边痴痴地傻笑，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他下手左右两侧是阿特拉斯使者和特拉维尔，也是一边两个女奴，两人一边淫笑一边对女奴上下其手。 　　再下面是十多个面露尴尬的精壮男子，把全身发抖的索丽达围在当中。 　　周围贴墙站立的还有十二三人，一边狂笑，一边拍手叫好，这些是阿特拉斯使者和特拉维尔带来的护卫。 　　所有木屋里的人，身上剥得干干净净。 　　队聊里传来罗伊斯的声音：“无耻！不管怎么样，今晚之后，帕格其亚诺部落算是彻底完了，酋长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索丽达被这么多人糟践过一顿，什么威信也都完蛋了！所有参与其中的精英武士全成了作乱的奸徒——该死的特拉维尔，真毒啊！早该一刀劈了他！” 　　达克突然发现，自己心中居然没有一点愤怒的感觉，不，准确的说，是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太奇特了，跟自己配酒那次如出一辙，完全没有情绪波动，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巨大而缓慢，空气流动的声音，雨水冲刷的声音，甚至脚下土壤里蚯蚓在伸展身躯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罗伊斯，不要管我。干掉阿特拉斯使者，换刀，杀进去，杀出去！” 　　队聊里传来罗伊斯一声杀气腾腾的好。 　　“你动手，我突击。” 　　当达克说这句话的时候，阿特拉斯使者已经推开女奴，笑吟吟一步三摇地走上前去。 　　那些力壮如牛的部落武士们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纷纷退开，把无助的女主人用人类最原始的状态暴露在外来的狂徒面前。 　　阿特拉斯使者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把按住索丽达的脑袋，朝自己下身按去。他要当众征服这个女人，用这种最野蛮的方式来打断这个部落的脊梁骨！ 　　酋长的眼泪和鼻涕一直流到嘴巴里，他似乎真的傻了，只知道呵呵呵地拍手傻笑。 　　索丽达认命地闭上眼。 　　嘭的一声爆响！ 　　阿特拉斯使者的脑袋像是被一锤砸碎的西瓜，红白的脑浆四下飞溅！一颗眼珠甚至被吹飞到木墙上！ 　　索丽达睁开眼，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双手徒劳地挥舞几下，重重摔倒。 　　所有女子齐声尖叫！ 　　在一片尖叫和惊慌的叫喊声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黝黑面具的眼眶里，两团蓝焰在熊熊燃烧！ 　　身影一落地，敏捷地一个前滚翻，直扑木墙边的阿特拉斯守卫，手无寸铁的光屁股守卫看他身形瘦小，凶神恶煞般扑上去。被一道巨大的黑色弧月拦腰斩断！ 　　索丽达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黑色的弧月！自丛林激战后，这几天来，她的梦里时时有它照耀。 　　黑暗行者！ 　　轰隆一声巨响，半面木墙被砸塌，一名身形雄壮的武士手中各持一根几乎与他身体等长的木柱，大踏步冲来！ 　　索丽达的心脏几乎停跳！ 　　是那个黑暗武士！能接住“拳之山”旺古尔酋长三拳的黑暗武士！他破牢而出了！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 　　[270.第一百零三章 与黑暗为敌（3）] 　　达克没有武器，当罗伊斯手中雷光刺一响，他轰轰两脚踹断两根木柱，一手提一根，一头撞出去！ 　　巨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虬结的肌肉，还有……那两根用来撑房子的立柱！ 　　被达克当作首要目标的阿特拉斯卫士差点给吓尿，哆嗦了一下才想起来迎敌，硬着头皮冲上去，没等冲到达克身前，被达克一记暴烈的横扫命中，身子横飞出去，嘴巴里喷出的血箭在空中拖了十多米远！咔嚓一声，身体撞破了木墙，上半身被硬挤了出去，只留下好大一个屁股在屋里。 　　第二名武士聪明一些，快速前冲，在接近木柱击打范围时缩身一滚，想从下方溜进来。达克早提防着这一手，单手木柱捶地，一击砸断对手大腿，第二击，人飞。 　　特拉维尔见事不妙，撒腿就跑，罗伊斯哪能放过，脚尖一点，直扑他后心。 　　特拉维尔也不是等闲之辈，身子猛地一晃，硬生生避开罗伊斯的第一刀，谁知罗伊斯那一刀是个虚招，下切后接了一个横削，两道血光崩出，将特拉维尔的脚筋挑断。 　　特拉维尔见尖刀逼近，大呼：“我是使者，是使者！” 　　罗伊斯嘿嘿笑道：“哥听不懂你的鸟语！” 　　两人这一追一赶，留下好大空档，有好几名阿特拉斯卫士想趁机溜走，刚出门就被一柄锋利的阔剑堵了回来。 　　尤潘基挑着眉毛道：“怎么不跑了，跑啊？败类。” 　　这些家伙哪里敢跑！面前是剑齿虎武士、三次圣冠战争的英雄尤潘基！ 　　达克那边已经乒乒乓乓放翻了五六个，他不想制造过多杀戮，凡是投降的，一木柱拍翻拉倒。 　　见援军抵达，他十分高兴：“尤潘基，你怎么也来了？” 　　“盟主怕罗伊斯他们吃亏，让我带河神卫士做第二队接应，巴拉克带领的图腾武士也正在赶来。” 　　达克笑道：“小小的帕格其亚诺部落居然惹动了这么多部落，真是牛刀杀鸡。” 　　“盟主和乔治商量过了，觉得第一战一定得打出威风，让周围的部落看看，神马联盟不是好惹的！你先等一会，我还有笔帐要跟这些家伙算呢！”说着，尤潘基对还能动弹的六个阿特拉斯武士吼道，“武士的誓言呢？” 　　达克莫名奇妙：“什么武士的誓言？” 　　“阿特拉斯武士的誓言，身体的一切都是属于太阳神的，必须绝对禁欲！这是武士的正道！现在，这些家伙居然敢背弃神圣的誓言，玷污武士的荣誉，绝不能轻饶！你们这几个混蛋，去那边跪下！” 　　等这群人渣武士跪好，尤潘基上前，一人一剑，顿时六只耳朵在地上蹦跳。六人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也不敢吭。 　　尤潘基冷冷道：“把掉了的东西捡起来！把失去的荣誉找回来！你们的归宿，将是死在战场上，用鲜血来洗刷今天的罪恶！” 　　“是……是……” 　　尤潘基的目光扫向一旁抖成一团的特拉维尔，厌恶地皱皱眉头：“这个家伙，怎么收拾？” 　　达克道：“留着他。还得有人去给阿特拉斯通风报信呢，他好像听不懂多兰德语，尤潘基，你来翻译，告诉他，让他告诉库鲁马那个神棍，神马联盟就在这儿等着，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最后，提醒他一句，从今天开始，奥克达维尔部落就是联盟的敌人，不想死的话，赶紧搬家！让这些杂碎赶紧滚！” 　　尤潘基凶狠地瞪着特拉维尔，快速说了几句什么，特拉维尔显然吓傻了，哆嗦着连连点头，尤潘基厌恶朝旁边几个一只耳一努嘴，一只耳们如蒙大赦，飞奔过来，抬起已经残废了的特拉维尔，撒腿狂奔。 　　酋长流着鼻涕和口水，一边唱歌一边拍着手跳来跳去：“哦呵呵，啊啦啦，哇哈哈……” 　　达克叹口气，摇摇头。可怜的家伙，可悲的家伙，竟然疯了，这样也好，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下半生吧！ 　　扫视一圈周围帕格其亚诺武士，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抬头与他对视。 　　达克心里升起一阵悲哀，这就是软弱的代价，这就是退缩的下场，这就是弱肉强食的南方丛林里小部落的结局！ 　　今天，如果没有我们，这个部落将从此消失，变成阿特拉斯的一部分，留在他们部落历史长卷中的最后一页，将写满屈辱。而今，他们活下来了，像一颗依附于大树的藤萝一样活下来了，但是，将来呢？ 　　如果失去了抗争的勇气，那就算给他们再多的武器，再多的支援，又有什么用呢？ 　　一名部落武士讨好似的双手捧着达克的狱眼晨星送过来，达克随手接过，连句谢都懒得说，抬脚就走。 　　索丽达不顾赤身露体的羞耻，扑过来双手抱住达克的腿，连哭带叫地说了好几句。达克皱着眉头望向尤潘基。 　　尤潘基道：“她说，她愿意做黑暗神教的奴隶，全部落都愿意做黑暗神教的奴隶，只求能让他们活下去。” 　　达克闭紧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缓缓睁开眼道：“这个部落，不可靠。没有做奴隶的资格。把这堆烂摊子收拾好再说！弟兄们，热身运动结束，接下来，我们要跟阿特拉斯真刀真枪干一场了，带上酋长，回家！” 　　回到联盟，见了乔治，达克的第一句话是：“这群扶不起的笨蛋！十几个人就吓得他们尿裤子了，酋长连老婆都双手奉上，这种软蛋，要来有什么用！” 　　乔治道：“你别生气，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顶住啊，实在不行，我们要个名义也可以。不过，你就这么回来，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合适吗？阿特拉斯一来，他们还不是要倒过去？” 　　达克暗暗后悔，但嘴巴却不认输：“倒过去就倒过去，怕了他们？” 　　乔治笑了一下，道；“没关系，巴拉克他们已经去了。他会教他们怎么雕刻图腾，怎么打仗，怎么在丛林里拖阿特拉斯的后腿。” 　　“几天时间，他们能做得到吗？” 　　“那就要看新任酋长的本事了。我们准备仓促，阿特拉斯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另外，夸奖你一句，把疯了的老酋长带回来，是步好棋。趁着这几天的工夫，好好养精蓄锐吧！” 　　[271.第一百零四章 雷鸣之河的静水] 　　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奥康纳酋长沉默地看着眼前波涛滚滚的雷鸣之河。已经有五六十名部落勇士葬身鱼腹。 　　一切要从特拉维尔出使神马联盟说起。 　　奥克达维尔部落是周边小部落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劲的，能战的成年男子足有千人之多。即使面对神堡和亚诺马任何一家也毫不畏惧。 　　但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互相仇杀的两家部落居然握手言和了，还组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部落联盟！ 　　这让奥康纳感觉到了危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两家仇敌捏到了一起，但部落联盟建立起来肯定不是玩过家家游戏的，它一定要向外扩张！ 　　摆在奥克达维尔部落面前的路有两条。 　　一是主动向联盟靠拢，成为联盟的一份子。这样做的好处是会成为仅次于神堡和亚诺马两家的第三大势力，坏处是失去自己的地位和部落的独立性，以及……得罪北方的阿特拉斯。 　　二是去抱阿特拉斯的大腿。好处自然不用多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坏处是，阿特拉斯兵强马壮，且不说直属的二十万武士，光是仆从的百国联盟，随便挑出一个来，胳膊都比自己大腿粗！自己投靠过去，能不能受重视，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嘴里充满了苦涩。万万没想到，这个神马联盟还真敢玩，不但把阿特拉斯的使者乱棍打出，还主动出击，一举拿下了雷鸣之河河套地区的帕格其亚诺部落，有了一个稳定的立足点。 　　这是摆明车马要跟阿特拉斯动真格的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唉，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正好夹在当中！ 　　“酋长，酋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指挥弟兄们冲一次吧！” 　　背后的木轮车上，被砍断脚筋特拉维尔凶相毕露，恶狠狠地拍着扶手道：“哪里水流急，哪里底下有暗流，已经很清楚了，再来一次，一定能冲过去！” 　　这个白痴！如果不是他处置失当，怎么会有眼前这样的被动局面！ 　　就算打定主意投靠阿特拉斯，你也不能当着敌人的面表现出来啊！至于陪着阿特拉斯的使者去吞并帕格其亚诺部落，那是你该干的活吗？经过我批准没有？把人带到也就算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这下子，彻底和联盟撕破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砍脚筋？换成是我，早一刀把你劈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如果只是一个傻瓜断了脚筋，奥康纳是不会为此大动刀兵的，但是，就在前天，阿特拉斯的使者又来了。 　　“阿特拉斯三万大军不日将南下。你们做好侦察工作，找一条渡河的线路出来！什么？进攻？算了吧，以你们的水平，别让人一锅端就不错了。” 　　该死的特拉维尔！连累得自己也被小看了！ 　　奥康纳心里已经把特拉维尔碎尸了一万遍，嘴上却只是淡淡地道：“不必了。” 　　“但是……” 　　奥康纳头也不回地抬起一只手：“够了。” 　　特拉维尔满脸都是怨毒，但不敢再开口。 　　一名长老似乎看出他心有不甘，轻轻拍拍他肩膀道：“神堡部落在这条河上漂了几百年，对河道水文了解得非常透彻，既然他们这里不设防，那说明这里根本过不去，”说着，他对奥康纳道：“酋长，这里河道不宽，但水流很急，我们不妨沿河而下，看看有没有水流平缓的地方。两旁的树木这么多，我们随时可以砍树作筏。” 　　奥康纳默默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队伍沿河南下行进了一天，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果然发现了一段无波的静河。 　　在火光的照耀下，静河泛起幽幽的柔光，好像一大块平整的镜子。这里的河道极其宽阔，站在岸边望去，对岸变成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黑线。 　　长老问道：“酋长，要不要安排渡河？” 　　“不，今天很累，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作筏渡河。” 　　长老把这个消息传达下去，顿时引起一片欢腾。许多小队开始你争我抢地争夺合适的宿营地点，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一片喧闹声中，两名联盟的斥候正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林中，冷冷地观察着如同蜂房一般扰动的营地。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林中喧闹起来，奥康纳指挥部落武士开始哼哧哼哧的砍树，制造木筏。 　　当制成大概二三十只木筏后，有眼尖的武士突然大吼：“对面有人！” 　　奥康纳眯缝起眼睛细看，对岸果然有一大群人，正手忙脚乱地把木筏推下水。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 　　敌人在布防，说明这里正好是对方的软肋！ 　　不怕你们露头，怕你们藏着！ 　　他猛地一挥手。 　　十余只木筏被推下水，五六十名部落武士提着石斧，杀气腾腾朝对岸扑去。 　　对面动作很仓促，似乎只有五六只木筏下水。 　　长老凑过来问道：“酋长，要不要继续派人，一口气冲上岸去？” 　　“看看再说，如果对方没有后手，这些人足够冲过去；如果冲不过去，上去一百人也一样。” 　　“酋长，听您的意思，我们可能会输？” 　　“试探而已。沿河防守的一定是神堡部落，他们在河上漂了好几百年，论河流作战经验，他们比我们丰富得多。又是第一次交手，吃点亏很正常。” 　　两人正谈着，双方已经交上手。 　　奥克达维尔不缺人手，木筏又宽又大，而神堡的木筏又窄又小，只坐三五人，其中必有一人持盾一人握桨。这种木筏，只要被人贴上去，一轮突击，必定完蛋。 　　眼看两船之间间隔不到二十米，奥克达维尔部落武士纷纷投出石斧，希望通过一轮远程火力覆盖解决对方。石斧如雨，看起来十分骇人。 　　但是，现实却很残酷。 　　小木筏拥有大木筏所没有的高机动性，行进十分灵活。再加上奥克达维尔的石斧没有统一目标，有投前方的，有投后方的，出手又有早有晚，所以尽管声势骇人，效果却很差，偶尔有几把准确命中目标，也被双手持藤条盾牌的盾牌手挡了下来。 　　反观神堡这边，操桨手和战士两人都采用蹲姿，完全躲在大盾牌后，几乎没有受伤的。他们一直蹲着，直到顶过石斧雨，两筏接近十米左右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所有战士同时起身，甩出一枚黑乎乎的小球，正砸在对方的木筏上。木筏上顿时腾起浓烟与烈火！ 　　奥康纳吃惊地问：“那是什么？能在水上烧的火？” 　　长老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或许是神堡的秘术吧？” 　　木筏着火，先锋乱作一团，纷纷向后方木筏靠拢，想跳到友军木筏上；而友军更是惊骇莫名，你们着了火冲我们过来，想把我们也点着还是怎么的？于是全速后退，顿时乱做一团。 　　一片混乱中，神堡的轻便木筏快速逼近，又点着了两只木筏。这些轻便木筏十分可恶，似乎知道这边用光了唯一的远程兵器，有些甚至贴到只有六七米的距离，当面把黑色小球扔过来，这更加剧了混乱。 　　大型木筏一只接一只被击沉，最后，残余的二十多名奥克达维尔部落的武士都集中到仅剩的一只木筏上，拼尽全力摇摇晃晃地向岸边划来。 　　小木筏似乎十分人道，没有追击。任由对方逃走。 　　在离岸还有十余米的位置，轰隆一声，大木筏载人过多，左右划桨用力不匀，倾覆了。 　　二十多人在河面上载沉载浮，惨叫声响彻天地，一个接一个地迅速消失。紧接着，河面像开锅一样沸腾起来！ 　　眨眼间，河面上只剩下孤零零一只还在摆动的手臂。 　　长老声嘶力竭地高喊：“游，游，游……” 　　没等他喊完，一条手掌大小的、长着锋利牙齿的小鱼猛地蹦起来，一口咬在那只露在水面外，还在痉挛的手上，把它按进了水底。 　　河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还在冒出滚滚浓烟的支离破碎的木筏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战斗。 　　静静观战的小木筏直到这时，才高速向这边驶来。 　　长老狂吼：“退后，退后！石斧，石斧！” 　　奥克达维尔部落的武士们忙不迭地退后，所有人都紧张地高举石斧，注视着那几只小木筏的一举一动，只要它们敢上岸，必定遭到真正的毁灭性打击。 　　小木筏颇有自知之明，到了岸边，缓缓停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敌人会发动突袭。 　　最前面一名神堡武士一手握白冷冷的鱼骨匕首，一手朝奥康纳这边立起，轻蔑地摆了摆食指。 　　奥康纳忍不住问道：“这家伙是谁？” 　　一旁动弹不得的特拉维尔咬牙切齿：“神堡部落的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一个该死的家伙！” 　　奥康纳没有接这句话，对一旁的长老道：“神堡的水上作战果然犀利，再加上那些奇妙的小道具，看来我们要换个法子接着来了。” 　　长老接道：“如果他们的水上作战只有这种程度，我想，我们完成任务的难度不会太大。” 　　特拉维尔怒道：“可是我们输了！” 　　长老反问：“那又怎样？需要从头打到尾的是阿特拉斯，而不是我们，我们只要找到一条渡河路线就可以。” 　　“可是——” 　　奥康纳冷冷道：“明天继续打造木筏，好好准备一天。特拉维尔，既然你这么渴望胜利，后天一早，你亲自带队渡河。” 　　“啊？” 　　[272.第一百零五章 兵分两路] 　　达克咚咚咚走进帐篷，几名仆从赶紧过来帮他卸下沉重的铠甲。他摘下头盔朝桌子上一墩，抄起木碗，咕咚咕咚灌了一气。 　　乔治问道：“看这样子，敌人跑了？” 　　达克点点头，又灌下一碗水：“奥康纳竟然跑了，在南岸只呆了六个小时，天亮之前就缩回北岸了！给咱们留下了一座空营！真没意思，白跑半天路！” 　　“奥康纳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一定看穿了我们的作战意图：诱敌深入，在丛林里打歼灭战。但是，他的作战意志并不坚决。” 　　“既然看穿了我们的意图，为什么不大举进攻？” 　　“他有心无力，全部落能打的一共一千多，光渡河就去掉了十分之一，再打下去，死伤一大堆，阿特拉斯占便宜，他才不做这种傻事。他现在一方面卖身投靠，另一方面又想保存实力，有这样的举措不奇怪。” 　　奥康纳确实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在初次渡河失败后，第二次他做好了万全准备。制造了大小不等的木筏七八十只，摆出小木筏在外游走，大木筏在内，同步推进的阵型；在武器配置上，同样配备了大量的石斧投矛这一类远程兵器。在河面上步步推进。 　　面对这种乌龟式进攻，安度里感到十分为难，稍微试探，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于是按照既定计划，指挥河神卫士主动脱离接触，撤回南岸。 　　奥康纳终于踏上了南岸土地，没有迅速推进，直接扎下大营，到了半夜，又静悄悄撤走，让在拂晓时分偷营的达克和尤潘基扑了个空。 　　尤潘基道：“这个老家伙非常狡猾，吃了一次亏就想到了对付我们的办法。得把他干掉！” 　　乔治道：“我也这样想，不能养虎为患。他缩回北岸，一是为了迎接阿特拉斯的先头部队，二是给我们造成一种假象：你看，我并不打算给阿特拉斯卖命。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从正面战场上撤下来，暂时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但是，我们的防备稍有松懈，他一定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出来！” 　　“意想不到的地方？” 　　“渡河的路线不止一条。我问过安度里，附近至少有六七处静河那样的渡河地点，河神卫士虽然有三千人，但要留下一千多人守家；其余的分散防守，每个点最多三百人，一旦遭到优势兵力敌人突袭，河神卫士的陆地作战能力还不如亚诺马的图腾武士，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达克沉吟道：“这一带地形复杂，短时间内奥康纳还无法摸清附近的地形，暂时不会有这种危险。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刺杀计划。” 　　乔治摇头：“不，不能用暗杀的办法。达克我问你，你觉得，黑暗神教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是技术的执掌者和文明的领路人，还是无所不在的耳目与阴影中的獠牙？” 　　“当然是前者，没人喜欢跟阴谋诡计和刺杀打交道。” 　　“所以我不准备让它变成一个阴谋大本营和刺客团伙。” 　　一旁的伊莎贝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靠新技术来取得胜利？” 　　“这只是一方面，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小而精的人员配置和娴熟的团队合作，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可以创造出正面作战创造不出的奇迹来。” 　　“计划呢？” 　　乔治拿过达克喝水的木碗反扣在桌上：“这是阿特拉斯。”然后拿个木杯摆在对面：“我们。”最后从果盘里揪了颗葡萄放在杯碗之间：“这是现在的奥康纳。”他指着木碗道：“奥康纳是急需打垮的当面之敌，但是根源——”他指着木碗道，“在阿特拉斯。” 　　达克摩挲着下巴，微微颔首：“不错，如果解决不了阿特拉斯，搞掉一个奥康纳还会有二康纳和三康纳。” 　　“所以阿特拉斯的动机值得怀疑。当权者毫无疑问是库鲁马，他连百国联盟都没有彻底搞定，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地要对我们大动刀兵？” 　　莱莉惴惴不安：“难道是因为我们的技术？” 　　“恐怕传播没那么快。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阿特拉斯拥有大量未开发的土地和资源，人口远远没有达到饱和，在没彻底压服百国联盟之前贸然兴兵远征，这不合常理。” 　　“所以我们要找出这个原因？” 　　“对，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两支小队同时行动。一队收拾对面的奥康纳，另一队远赴达拉斯，去调查库鲁马。” 　　达克眉头微皱：“我们中有好多人跟库鲁马交过手，恐怕一见面就会被认出来吧。” 　　“所以我们尽量选择那些露脸次数少的，另外也可以用史莱姆面具伪装。第一队，去达拉斯调查，莱莉、罗伊斯、伊西丝，以及我们的老朋友——老山魈巴拉克。” 　　大家非常高兴，老山魈行事沉稳老练，该出手时也绝不含糊，有他在等于多加了一重保鲜。 　　巴拉克道：“酋长知道了乔治先生的计划，全力支持我们的行动，所以我们又是伙伴了。” 　　乔治点头：“欢迎有经验的老战士。那么，队长是莱莉。你除了负责组织协调，还肩负技术指导的重任，遇事一定要谨慎，有问题多和队员们商量。” 　　达克有点担心：“莱莉，你行吗？” 　　“哥你放心吧，我不是第一次当队长了。那么，乔治，调查工作从哪里开始呢？” 　　“以调查大祭司库鲁马为中心。有两条线索会有帮助，第一，前任大祭司特佐穆克，他是我父亲的好友。我怀疑他的病跟库鲁马有关，找机会接近他。不过，他身边一定有库鲁马的眼线，千万要小心。” 　　“那另外一条线呢？” 　　“另一条线是尤潘基的关系。尤潘基在阿特拉斯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库鲁马逼走尤潘基，又以大祭司的身份推动祭司阶层向军中渗透，一定引起了军方的不满。你们可以用手艺人的身份作掩护进入达拉斯，去找尤潘基原先的手下巴库拉塔，他是比较可靠的人。” 　　“明白了，那么，我们该怎么联系呢？” 　　“难度很大，达拉斯跟这里有数百公里之遥，已经超出普通通灵塔的范围，达拉斯在阿特拉斯腹地，用通灵塔中继站接力传讯的方式行不通，所以，这一次要借助伊西丝的力量。” 　　伊西丝道：“乔治大师对闪电史莱姆和容电史莱姆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可以通过对它们的集中培养来提取和储存巨大的魔能，超远距离传送法阵已经可以使用。双向出入口一个设置在正在施工的特诺蒂兰城。另一个我打算设置在达拉斯。” 　　达克惊道：“传送法阵？那岂不是说我们随时可以发动对达拉斯的突袭了？” 　　[273.第一百零六章 古特诺蒂兰人的装备（1）] 　　伊西丝毫不客气地否定了达克的异想天开：“基本不可能。是‘超远距离’不是‘超大规模’，每小时只能传送一个人，每次传送的魔能扰动会产生直径六米、高二十五米的光柱。” 　　“……那还真是危险。” 　　“不一定要传人，比如写个字条传过来。没有那么明显的特征，再设置几个遮光法阵就没问题了。” 　　达克给噎了一下：“还可以这么玩？” 　　“你学的少，我教你。” 　　伊莎贝拉赶紧道：“不用了，他很忙，乔治马上要安排他的任务了。” 　　乔治哈哈一笑，道：“第一队的安排，就是这样了，大家准备一下，今天下午出发，相关的装备我已经准备好。强调一下，这次的任务是刺探情报，尽量不要与库鲁马发生直接冲突。一旦遇到意外情况，以保证生存为优先，明白了吗？” 　　莱莉等人一起点头。 　　“那么，第二队，主要负责解决奥康纳。队长，达克。” 　　达克用力点点头：“没问题！” 　　“队员，伊莎贝拉、尤潘基、柏丽亚娜、塔布里希。” 　　“等一下，”达克道，“柏丽亚娜是神堡酋长的女儿，塔布里希是亚诺马酋长的儿子，跟着我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合适吗？” 　　乔治道：“这是两位酋长的坚决要求。各位，看到了吧，两位酋长都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为了培养下一代，煞费苦心啊。塔布里希早就是黑暗神教的信徒，昨天柏丽亚娜也已经加入，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该承担的责任自然要承担起来。” 　　“可他们还小呢！再说如此显赫的身世，认识他们的人一定不少。” 　　“正因为年纪不大，有些事才更不会引人注目。至于认识，神堡整日漂在河上，亚诺马一直隐藏在沼泽深处，周围一个其他部落都没有，也没有任何部落成员外出。谁会认识他们？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计划呢？” 　　“奥康纳和阿特拉斯有嫌隙，他想保存实力当地方实力派。你们可以假扮阿特拉斯使者向他施加压力，打乱他的部署。” 　　达克思索了一会，道：“既然奥康纳打定主意龟缩防守，对冒充使者这种事肯定会有所提防。我觉得现在下手为时过早，应该放在打退阿特拉斯第一波侵袭之后。阿特拉斯一定想不到会有一场惨败，而指挥者绝对不会把失败原因归于自己的无能，必定会找一个替罪羊，保存实力的奥康纳毫无疑问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到那时，阿特拉斯派出使者就顺利成章了。” 　　乔治大赞：“真有你的！不过，有没有可能真假使者碰到一块？” 　　达克笑道：“确实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第一，告诉联盟，我要初战打出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这一点，联盟同样充满了渴望。” 　　“第二，截住阿特拉斯使者，我们拿下他的印信，替他去传讯！惨败在前，问责在后，不由他不信！第三……” 　　“你的条件还真不是一般多，说吧，我尽量向黑暗神祈祷。” 　　达克轻叹一声：“第三么……奥康纳这一次，把主力都带出来了吧？” 　　乔治狠狠一拍大腿：“算你狠！” 　　伊莎贝拉有些茫然：“怎么了？” 　　罗伊斯苦笑：“达克的意思是，奥克达维尔部落现在守备空虚，联盟可以趁阿特拉斯惨败的时机去摸掉他的老窝。这样一来，奥康纳失误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只是可怜那些老人和孩子啊。” 　　“他们会怎样？” 　　尤潘基道：“有力气的男子，留下做奴隶；女人变成生育工具；其他的，就不用留着浪费粮食了。” 　　伊莎贝拉怒道：“怎么可以这样！” 　　“向来如此，”尤潘基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当初阿特拉斯和百国联盟交战时也没少干这种事。后来才改成了圣冠战争。不过，要是联盟失败了，只会更惨。” 　　“达克，你怎么这么坏啊！” 　　达克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这么干很残忍，但是，在这片残忍的丛林里，在敌人和自己人之间，我只能选择那个对自己人有利的选项，对吗？” 　　乔治轻声道：“各位，我们不是残忍嗜杀之人，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悲剧不在我们身上上演。当黑暗神的荣光照耀这片土地的时候，当这片土地上所有部落都摆脱愚昧与狂信的时候，肥沃这片土地的，才会是汗水，而不是血水。各位，努力！” 　　会议结束，莱莉领着队员们去接收和熟悉装备，达克和他的队员们留下来。 　　乔治道：“要在使者到达奥康纳营地之前截住他，就必须从敌占区穿过。我认为第一波部队一定不是阿特拉斯的直属军团，估计是百国联盟的炮灰部队。他们是外来者，对本地情况两眼一抹黑，很难判别你们属于哪个部落，你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达克点头：“这里边最好办的是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都是本地人。尤潘基有可能被百国联盟认出来，我和伊莎贝拉更不用说了，一看就是外邦人。什么身份才能把这么多人都包括起来？” 　　“有，隐居在丛林中的古特诺蒂兰遗民。蜘蛛洞穴的壁画里提到古特诺蒂兰城有许多‘外邦人’。” 　　“我觉得不要节外生枝了，还是套个史莱姆面月莫比较稳妥。” 　　“也好。不过这样比较麻烦，摘面月莫的时候千万别穿帮。” 　　“我们小心就是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你们的兵器要换，更换成古特诺蒂兰武士和祭司的配备。选一下吧。” 　　乔治张开双手，肩头的使魔投影出一条蓝色带状光幕。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装备选择界面，这些都是古特诺蒂兰人用过的装备，左边的竖排是装备的大类：兵器、防具、道具，右边的横排左右拖动浏览具体信息，确定以后我给你们定制。” 　　塔布里希毕竟只有十二岁，听说黑暗神使要给自己定制装备，欢呼一声，抢先站上来，他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眼花缭乱的装备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一旁的柏丽亚娜忍不住了：“你快一点啊！” 　　“我在找图腾柱！为什么武器大类里边没有？” 　　乔治道：“古特诺蒂兰没有使用图腾柱的，粗大笨重的图腾柱和优雅神秘的祭司身份极不相称。高位祭司用的是符文剑。” 　　少年精神一振：“符文剑？听起来好猛！” 　　“单手符文剑和你的体型很相称，但是，那是祭祀仪式用的，你的法力不足以完全驾驭它，最稳妥的方式还是图腾柱的使用方式。” 　　少年大窘：“那岂不是说……” 　　“对，插地上作为范围加持道具，然后冲上去肉搏。你的定位就是近战辅助了。” 　　[274.第一百零七章 古特诺蒂兰人的装备（2）] 　　“到我了到我了！”柏丽亚娜一叠声地促催塔布里希让开，塔布里希只好又选了一套带有蛛丝花纹的紧身法袍和一块能加快法力恢复的先知之石，给她让路。 　　柏丽亚娜几乎是把塔布里希推到一边去的，她兴奋地在装备界面里翻来翻去，一会儿，她指着一根鸟首法杖道：“这个很漂亮，杖头是鹰，杖身是两条蛇绞成的呢！” 　　伊莎贝拉道：“看起来像是法师的装备。” 　　乔治道：“差不多，但古特诺蒂兰是没有法师这个职业分支的，凡是跟法术和魔能有关的职业都属于祭司阶层。这是风暴祭司的装备，最强的风暴祭司据说能召唤大规模的雷暴——实际上只是利用容电史莱姆搞出来的蒙人的把戏。” 　　柏丽亚娜雀跃：“太好了，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那么，队伍的法师就是你了，最后纠正一点，古特诺蒂兰习俗中，风暴的神鸟不是鹰，是乌鸦；缠绕杖身的也不是两条蛇，是沼泽之神创造的、看守沼泽的史诗级凶兽库特阿拉冈，腹部尾部一体，腹部以上分出红蓝两色双身双头，喷吐火焰与雷电。” 　　尤潘基有些意外：“我以为是九头蛇海德拉。” 　　“库特阿拉冈在和英雄的交战中被斩断了一半身子，另一半身子上的脑袋也被劈碎，侥幸未死，后来化育出单身九颈九头的海德拉，继续盘踞在沼泽最深处。” 　　“原来如此。” 　　柏丽亚娜急不可耐：“就是说很厉害是吧？我就要这个。再来一块法力增幅的风属性魔石好了。” 　　乔治一点头：“我会给你一套风暴之羽祭司装。下面是伊莎贝拉。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光明神术和古特诺蒂兰的法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系统，没有对应的辅助治疗职业，也没有十字架、圣言之书、权杖这一类的装备。” 　　伊莎贝拉面露难色：“可是我只会治疗和加持呀。” 　　“不，你还会诵经布道念祷词。” 　　伊莎贝拉噗嗤一笑：“别开玩笑了，我连萨奎尔语都不会说，去跟诺兹克人布道吗？” 　　乔治正色道：“在我的计划里，你将是整支队伍的核心。” 　　“咦咦，核心？是什么？” 　　“预言祭司。太阳神的宠儿，所有战争与祭祀的引路人。” 　　“哇，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 　　“在古特诺蒂兰的时代，预言祭司通过占卜预测未来，决定战与和，决定定居与迁徙，决定播种与收获——是整个王国权势最高的人，也正因为他们的每句话都会被当作神的旨意来执行，所以他们沉默寡言，极少开口。他们的象征是蜂鸟。正好可以掩饰你不会萨奎尔语的弱点。” 　　“太好了。我就选这个预言祭司吧。” 　　说着，伊莎贝拉点了一下装备界面上的预言祭司服饰，顿时，被华美的衣装惊呆了。 　　这是一套色彩绚烂华丽外衣，斗篷由极其细密的、带有银色金属光泽的羽毛编织而成，微风拂过，似乎吹起层层金属波纹的涟漪；羽毛护颈尤其精美，细密的柔毛层层叠叠，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层色彩叠压，同一层间绝无半根杂色，幻化出七彩的虹色；及膝的长裙是由同样柔软但稍长些的鲜红色羽毛织成，短羽之外是过膝的十余道金黄色剑形长尾羽，象征太阳神的威严。 　　除了乔治，所有人都看傻了。 　　伊莎贝拉的樱唇一个劲打哆嗦：“这这这，这太奢侈了！” 　　乔治道：“这是预言祭司主持太阳神祭典时穿的正式礼服。全盛时期的古特诺蒂兰，这种服饰也只有两件。勇敢的去吧，沉默的蜂鸟，用你锐利的目光，为勇士们指明前进的路。” 　　柏丽亚娜大叫：“我也要漂亮衣服！伊莎贝拉姐姐我们换一换好不好？” 　　塔布里希嘿嘿笑道：“就凭你这叽叽喳喳的样子，一天不说话，憋死你！蜂鸟装肯定是不适合了，麻雀装还凑合——嗷，别拧！” 　　伊莎贝拉道：“但是，我没有预知能力啊。” 　　乔治掏出一枚半透明墨绿色的小球：“有了它，你就有预知能力了。” 　　众人大感好奇，纷纷围过来观看。 　　“达克，你还记得黑色死神吗？” 　　一提到差点把自己脊背咬穿的煞星，达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辈子都忘不了，怎么，你又搞出什么新玩意来了？” 　　“这是一个史莱姆和黑色死神的共生球，每个小球中间都有一只不完全发育的黑色死神蚁后，她会迅速利用小球里的营养素产卵、孵化，筑起蚁塔，填充于蚁塔缝隙中的史莱姆会把周围的震动传导回来。” 　　达克恍然大悟：“每一座蚁塔就是一个隐蔽的通信塔？” 　　“现在实现不了通信，只有监视功能。每一只外出游猎的蚂蚁都是斥候。” 　　伊莎贝拉道：“也就是说，只要洒下一些共生球，就可以监控一大片区域？” 　　“正确。不过别洒得太密，蚂蚁互相攻击起来就不好了。” 　　达克问道：“会不会闹蚂蚁灾？” 　　“刚才我说过蚁后是不完全发育的，她产下的后代也是不完全的，只能繁殖一代，寿命只有十天左右。不会出现大规模蚁灾。伊莎贝拉，你要记住，真正的预知不是完美无缺地实现细节，而是建立在事实之上的合理猜测。” 　　“谢谢，我记住了！” 　　乔治转向达克：“预言祭司是不参加战斗的，那么，巨熊武士，准备好了吗？” 　　达克笑道：“听起来我根本没得选，直接拿出装备来吧。” 　　乔治手指一点，一副巨大的拳甲出现在众人面前，拳头上是锋利的铁刺，厚重的铁甲从拳背一直包裹到肩膀。 　　达克端详了一会，道：“防御力和攻击力一定很出色，不过分量不轻，估计速度是个悲剧。” 　　“熊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足以粉碎一切对手的强大力量，你没有盔甲，这副拳甲就是一切。我觉得以你的力量完全驾驭得了，对不对？” 　　“倒是没错，不过肯定没有狱眼晨星顺手。” 　　尤潘基呵呵笑道：“图兰索瓦的铁乌鸦已经名震达拉斯了，你那把锤子只要一拿出来绝对露馅。这个就挺好的。选道具吧。” 　　达克选了一块据说能加快体力恢复的血魂之石作为道具。 　　乔治道：“遇到速度型的对手，尤潘基，该你了。” 　　尤潘基道：“我速度也不算快，也是偏力量型的，罗伊斯那种轻飘飘的长刀我可用不惯。” 　　“不会，看看这个如何，‘剑齿虎之噬’。” 　　等看清乔治投出来的影像，达克哈哈大笑：“你怎么给他把长身的菜刀啊？” 　　乔治指着刀身道：“宽刃厚背的刀身便于劈砍，挥动起来势大力沉，比较符合你的风格；另外，刀口前方向下凸起的剑齿虎铁犬齿是不规则的锋利锯齿，只要给划上一下……” 　　尤潘基点头：“嗯，这种形状造成的伤口会不停的流血，而且没法缝合。” 　　乔治露出招牌式的恶魔微笑：“据说剑齿虎会一路追着血迹行进，直到把猎物吞进腹中。尤潘基，这武器，你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道具方面，我把速度补一补吧，来一块风之石。” 　　柏丽亚娜忍不住道：“这些装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呢？” 　　“最迟明天下午。” 　　达克吃了一惊：“这么快？光伊莎贝拉那套羽衣，一个人根本搞不定吧？” 　　“三千年前古特诺蒂兰人能做到的，拥有了炼金术的我们一样能做到。达克，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你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继续努力学习吧！接着！” 　　达克一把抓住乔治丢过来的书：“这又是什么？” 　　“我父亲写的《南方巫医放血术中止血草药的应用》，出完这次任务，回来背给我听——各位，接下来你们要选择纹身。” 　　达克奇道：“还有纹身？” 　　“古特诺蒂兰人都有纹身，一般纹自己的成就或是守护神，位置和样式你们自己选，这种纹身是洗不掉的，可以用特殊的油脂擦除。” 　　听他这么说，伊莎贝拉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众人选择好了自己的纹身。达克在胸口纹了一只硕大的青色熊头，尤潘基在右肩上纹了獠牙暴突的黑色剑齿虎，伊莎贝拉在双手手背上纹了红色的蜂鸟，柏丽亚娜在修长的脖颈上纹了蓝色的乌鸦。 　　最后是塔瓦里希，年轻人比较奔放，在两腮一边纹了一道闪电，柏丽亚娜几乎笑到抽，说跟一直在哭似的。两个问题儿童又开始一轮互撕。 　　一片吵嚷中，达克轻轻拍拍乔治的肩膀：“你要留守了是吗？我们一走，剩下的，只有你自己了。” 　　乔治点点头：“这里不能没人守。” 　　“小心霍尔阿迪森，他很可能把你卖了。” 　　乔治微笑：“多谢了，兄弟，我有计划。在阿特拉斯的直属军团到达之前我不会有危险——霍尔阿迪森不会把我卖给百国联盟的炮灰杂牌军的，那卖不了几个钱。” 　　达克大笑。 　　[275.第一百零八章 契伯克利的初战（1）] 　　“达克，达克，事情不对啊，来的好像不是阿特拉斯的使者啊。听到了吗？说话！” 　　队聊里，伊莎贝拉焦急地呼喊。 　　“听见了听见了！”达克叫道，“什么情况？” 　　“斥候蚁发现使者队伍了，一百多人呢！” 　　“什么？” 　　达克和尤潘基等人面面相觑。 　　从阿特拉斯南部到雷鸣之河北岸之间只有一条路，使者要来，肯定要走这里。他绝对想不到，在这片被百国联盟和新近投靠的奥克达维尔部落控制的土地上，居然还有人敢埋伏起来打他的主意。 　　达克等人已经在路旁的丛林里埋伏三天了，专等使者到来。莱莉去了阿特拉斯刺探情报，伊莎贝拉担负起侦察的重任，她做事认真细致，早早放出了斥候蚁，只要经过的蛇虫鸟兽一只不落，盯了一个清楚。 　　现在，使者队伍终于来了，只是，人数似乎稍微多了一些。 　　达克惊道：“一百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 　　尤潘基忙问：“有旗帜吗？” 　　“没有。” 　　尤潘基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正规军团。戴什么帽子？” 　　“前边的戴灰狗，后边的戴黑猫，中间的戴花花鸟。” 　　达克当场喷血：“我可爱的拉拉啊，那是阿特拉斯武士的等级帽饰！丛林狼、黑豹和雄鹰！” 　　“我不懂嘛！” 　　尤潘基道：“阿特拉斯的武士分为六个等级：巨嘴鸟、丛林狼、黑豹、蝰蛇、雄鹰和剑齿虎，能调用三个不同等级的武士护卫，来头不小，估计这使者是个大人物；没有军旗，说明这不代表阿特拉斯正规军的官方行为。” 　　伊莎贝拉道；“不算官方行为，使者还叫使者吗？” 　　尤潘基道：“现在阿特拉斯实力强悍，随便拔根头发都比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大腿粗，派正规使者，反而把自己看轻了。找个位高权不重的家伙当使者正好。” 　　达克对敌人的实力更感兴趣：“你是最高级的剑齿虎武士吧？那些次一级的雄鹰武士，战斗力怎么样？” 　　尤潘基微微一笑：“普通的雄鹰武士，我自己对十五个有点吃力；不计伤亡的话，二十个。” 　　伊莎贝拉、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的嘴巴变成一个“o”。 　　达克却对他的一句话起了兴趣：“普通的？那就是说还有不普通的？” 　　“比如我。当年我也是从雄鹰一路打上来的。如果碰上这样的，就麻烦一些。不过也不是大问题，他们很少有参加圣冠战争磨练的机会，经验严重缺乏。” 　　“伙计，你这话放在多兰德叫做臭不要脸。” 　　“怎么会，自矜是实力超凡者的勋章。阿特拉斯向来如此，又不是我一个人特立独行。” 　　达克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跟这家伙谈屠新虐菜的事了，这根本没法好好玩耍么。 　　柏丽亚娜道：“昨天我们和阿特拉斯的先头部队交手了，阿特拉斯被虐得那个惨啊，有没有可能是阿特拉斯高层震怒，要派使者来把奥康纳给咔嚓了？” 　　塔布里希精神一振：“对啊，要那样的话，不用我们动手，任务就完成了！” 　　达克笑着摸摸少年的脑袋：“那是不可能的。这里离阿特拉斯有数百公里之遥，昨天他们才战败，今天使者已经到了？这支队伍一定是开战之前就已经出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来收拾出工不出力的奥康纳。” 　　“他们不是使者？” 　　“对，我怀疑来的是——督军。那么，来看看这位督军大人的本事吧，伊莎贝拉，放蚂蚁，咬他！” 　　达克猜得不错，来人不是使者，而是阿特拉斯正规军派来观摩的督军和战地观察员。 　　阿特拉斯是南方霸主，这个无可更改的事实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然而，跟所有伟大的帝国一样，它内部充满了各阶层的矛盾和激烈的派系斗争。 　　军队和祭司贵族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在前不久的圣冠战争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军方指责祭司使用卑鄙手段暗害英雄，祭司阶层指责军方弄虚作假，勾结外邦人意图颠覆国家。最后还是阿特拉斯国王库兰蒂诺发下旨意，要求两派约束手下，两派也都没有做好撕破脸的准备，这才悻悻作罢。 　　这场暗战让军方的许多大佬心生警惕，祭司们权势滔天，掌握了大部分话语权，如果继续任由以库鲁马为首的祭司们胡作非为，蹬鼻子上脸早晚有一天会变成骑脖子拉屎。 　　所以，军方必须做点拿得出手的战绩来让库鲁马看看，老子不是泥捏的！ 　　睡觉有人送枕头。南方传来消息，在更遥远的南部丛林里新建立了一个叫神马联盟的部落联盟，据说实力相当强劲。一众大佬们都认为，这是难得的练兵机会。于是作签拈阄，准备轮番上阵，立下这开疆拓土的一功。 　　对于这次出兵，祭司们居然难得的没有唱反调，倒是一批平时存在感淡泊的行政官僚跳出来反对，认为阿特拉斯附近的土地潜力还没有充分挖掘，百国联盟又心存叵测，这时候对南方用兵，似乎不智。但军方需要这场胜利，库兰蒂诺国王也支持军方的意见，于是他们的看法直接被无视了。 　　出兵的决议就这么定了。打先锋的自然不是高贵的阿特拉斯正规军团，而是百国联盟的仆从军。仆从军的水平大家都知道，不过，对付区区丛林野人，动用仆从军已经够看得起他们了。 　　今年十九岁的契伯克利是阿特拉斯四大军团之一的威奇洛军团团长的文书副官，他受军团长委派，前来督战，说是督战，其实他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这次让他来，主要目的是观摩和学习——无论胜败，战场对新丁来说都是难得的经验，有百余名卫士护卫，想来区区野人还奈何不了他。 　　一个小小的文书副官，为什么会得到军团长如此看重，如此兴师动众呢？因为他还有一重身份：库兰蒂诺国王的外甥。 　　库兰蒂诺国王身体每况愈下，阿塔瓦尔王子又身染重病，下一任国王会是谁还真难说，作为已成年的王室成员，契伯克利自然有继承大统的希望。他选择了军方，着实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因此，军方对他看重得很。 　　契伯克利从小接受过比较系统的教育，又有三年的从军经历——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总的来说是个比较坚强而吃苦耐劳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领军外出，他暗暗给自己下了死命令，遇到状况，绝不退缩！要让那些仆从军看看，阿特拉斯的威名！ 　　然而，一路走了十三四天，深入丛林也有四天，除了一路上络绎不绝的仆从军派来的接应人员，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这让渴望建功立业的契伯克利有些失望。 　　前队突然停下，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来：“报告！前面发现巨型蚂蚁！” 　　契伯克利一愣：“巨型？有多大？” 　　“拇指大！” 　　契伯克利大笑：“踩过去！” 　　“不行啊，督军大人，您最好来看一下。” 　　契伯克利跟着传令兵走到前锋位置，他傻眼了。 　　[276.第一百零九章 契伯克利的初战（2）] 　　一具横倒的人类骨架，正缓缓从路边密林里飘出来。 　　说白骨并不确切，因为两只膝盖之下还是完好的。白骨身下，是一层足有拇指大小的甲壳乌光油亮的巨型蚂蚁。数不清的蚂蚁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河流，横在人类的行军路线上。 　　“督军大人，怎么办？” 　　契伯克利的冷汗冒出来了，阿特拉斯的蚂蚁哪有这么大这么生猛啊？该怎么对付呢？他情不自禁道：“向导呢？” 　　传令兵哭丧着脸一指那具白骨：“他就是向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向导说他要去小解，还有两个弟兄陪着去，一只大蚂蚁从树上跳下来咬他脸上，他叫了一声就倒了，那两个弟兄想拉他，地上树叶子翻起来，全是手指头那么大的蚂蚁！他们没敢停，撒腿往回跑，一会的工夫，他就成这样了。” 　　“督军大人，蚂蚁朝我们这边来了，怎么办？” 　　契伯克利习惯性地举起一只手，要发出突击的指令，突然想起，对手是蚂蚁，不是人类，这仗要怎么打？说弟兄们冲上去踩？ 　　见他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一名雄鹰武士大叫：“火！放火！” 　　契伯克利一喜：“对，放火！” 　　“不行！周围都是树，我们也会被烧死的！” 　　“没关系，我们在上风位置，火只会往前烧，不会反卷！” 　　“万一风向变了呢？”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契伯克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前方不远处已经传来手下的惨叫，没有他的命令不敢逃离，只能挥动武器乱拍乱打。已经有十余人成了蚂蚁的美餐，新鲜的血肉气息迅速弥漫，吸引了更多的蚂蚁围拢过来。 　　“放火，放火！”契伯克利也顾不得多想了，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他没有明确指示该怎样放火！ 　　无数火头几乎是同时燃起，丛林潮湿，火势一起，挟裹着滚滚浓烟四下乱撞。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被啃咬成白骨，都恨不能用火焰把自己完全包围起来！ 　　契伯克利暗暗叫苦，烟气太重，四周几乎笼罩在一片浓烟和烈火当中了！ 　　军心大乱！ 　　“镇静，镇静！” 　　契伯克利大吼，在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中，无数人影惊恐地大吼大叫，无数双手绝望地胡乱挥舞，却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叫喊。 　　这怎么和指挥圣冠战争完全不一样！书上没教过这个！也从来没人遇到这种情况！ 　　怎么办，怎么办？ 　　“救——” 　　一口浓烟呛来，把他的叫喊堵回了嗓子眼，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脑袋好像被狠狠打了一拳，昏昏沉沉，四周什么都看不清了。 　　远处的尤潘基和达克面面相觑，尤潘基惊道：“怎么回事啊？自己烧自己？” 　　达克一摊手：“我哪知道。阿特拉斯正规军还会玩这一手？” 　　“我在军团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训练项目！怎么派这么一个窝囊废当督军？可惜了那些雄鹰武士啊，烧死这混蛋算了！” 　　“烧死他咱们后边麻烦就大了，走吧，给他擦屁股去，”说着，达克扣上鬼火面具，“伊莎贝拉，不管别人，盯紧那小子，给我们指示方位；柏丽亚娜，塔布里希你们抓紧把屋子打扫干净，准备迎客！” 　　众人齐声允诺。 　　契伯克利被浓烟呛倒了，昏倒之前，似乎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扛起来，是哪位忠勇的手下？但很快，疲惫和无力感像一座大山，压垮了残存的意志，他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他在一片虚无的漆黑中漂浮，不知漂了多久，似乎一天、两天，又似乎一个世纪。直到一声啁啾的鸟鸣传入耳中，寂静的世界才重新有了生气。 　　鸟鸣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紧接着，潮湿的青草气息传入鼻孔，嗅觉也回来了，身下是松软的泥土，口腔里是火烧火燎的烟火气。 　　笼罩意识的黑暗迅速变薄，一条微弱的光线出现了，迅速变粗，眼皮微微霎了霎，眼睛缓缓睁开。 　　我这是在哪？ 　　四周是参天的古树，低垂的藤蔓，身下是厚实松软的落叶，一只黑色的不知名小甲虫从手背上爬过，痒丝丝的。 　　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抬手把甲虫远远甩掉。 　　对了，蚂蚁，吃人的蚂蚁！吃人的蚂蚁呢？部队呢？救我的人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该死！迷路了！镇静，镇静，镇静！现在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他神经质地握紧了黑曜石短剑。 　　周围的鸟儿依然在鸣叫，更显得丛林幽静、安宁，没有一丝烟火气。 　　契伯克利啊，你在自己吓唬自己么？别太紧张，放松，放松，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找点水喝。 　　好渴啊，鼻子里面也像着了火似的！水，哪里有水？有哪些水可以喝？ 　　丛林里的水决不能乱喝，储水丰富的无毒植物、挖深井和收集露水是常用的三种方法，契伯克利没有丛林作战经验，当然不认识哪些植物有毒哪些无毒，挖井这种技术活不是作为主官的他需要考虑的，办不了，那就只能收集露水了。 　　天无绝人之路，前方有一大片一米多高的、低矮的肉质肥厚的不知名植物。多肉的厚实叶片边缘生满了长长的绿色柔毛，每一根柔毛顶端都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 　　哦哦，太阳神听到了我的祈祷么，真是幸运。契伯克利摇摇晃晃地迈开步走过去。 　　状态比想象地还要差，两腿沉重得好像灌了铅，不得已，他只好扶着身边的巨木缓缓前行。 　　就在他刚要从树后绕出去时，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响起，紧接着，一只足有圆桌大小的黑色巨甲虫出现在头顶，把他吓得又缩了回去。 　　巨甲虫显然没有搭理他的心情，自顾落在那丛阔大的碧绿植物上，宽大的口器只一吮，无数露珠便纷纷落入腹中，看得契伯克利羡慕不已，但马上，他就羡慕不起来了。 　　碧绿植物叶片缓缓地、温柔地、坚决地开始合拢，把甲虫紧紧夹住，那些柔软的长毛变成一条条坚韧的绳索，在叶片之间来回缠绕，甲虫被完完全全地束缚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叶片之间的血红色裂隙中，缓缓探出一根粉红色鲜嫩可爱的花柱，慢慢地刺入了甲虫的身体。 　　甲虫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柔毛解开，叶片开启，一具只剩下黑色硬壳的甲虫尸体被抛了出来。碧绿植物叶片的柔毛上，继续泌出晶莹的露珠。 　　契伯克利脸色惨白，全身上下颤抖不已。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我还没醒来，还没醒来！ 　　想着，他不由倒退了两步，脖子上突然感觉黏糊糊的，猛回头，是一条手臂粗细的沾满粘液的藤蔓。 　　吓我一跳。 　　他一口气还没有喘匀，那条藤蔓突然像蛇一样立起，尖利的头部噗地绽放开来！ 　　一张六瓣的、生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在离他脸不到一尺的位置轰然张开！ 　　契伯克利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一剑削断藤蔓，就地一滚，从站立的位置逃走。 　　他刚刚站稳，头顶的树冠中，突然垂下一条坚韧的细丝，一条斑驳的树皮口袋口朝下坠来，袋口内是一张未消化干净的、猿猴的脸！ 　　避无可避的契伯克利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 　　[277.第一百一十章 隐居的野人（1）] 　　危急时刻，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色的闪电！ 　　强烈的噼啪声贯穿契伯克利的耳月莫，焦糊味四下弥漫，树皮口袋变成一大团焦炭，然后咚地砸在等死的契伯克利脑袋上。 　　法术？是萨满、巫医还是祭司？哪个部落的？ 　　然后，一副契伯克利从未见过的装扮出现在他眼中。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有着一头翡翠色的长发，雪白细腻的脖颈上，纹着一只张开双翼的乌鸦。她上身只有一条兽皮抹胸，一双玉藕似的手臂上覆盖着黑色羽毛护臂，双手缠裹着金黄色的革质护手。 　　往下看，她穿着一条漆黑长羽织成的短裙；左脚踝上拴着一串脚环，似乎是不知名的鸟喙穿成；脚下是一双灰色软羽毛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长长的法杖，那是一把纯金属的双身蛇绞鹰头杖，银光闪动，杖头有黑灰色雾气笼罩，雾气中还有未散尽的雷光氤氲缭绕。 　　“你是谁？” 　　相同的问话同时从两人口中发出，都愣了一下。 　　少女噗嗤一笑，道：“你是帕格其亚诺部落的人吗？为什么一个人跑到鲜血丛林里来？” 　　声音清脆婉转，如出谷黄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从契伯克利的头顶一直流到脚底，好像畅饮了一杯清澈晶亮的甘甜山泉。 　　多动听的声音，多美的女孩，还很爱笑！太阳神，您一定在注视我，谢谢您，谢谢您！ 　　鬼使神差地，契伯克利重重地点下头：“是，我是帕格其亚诺部落的，我跟我的手下遭到巨蚂蚁袭击，失散了，刚才多谢你了，要不是你——” 　　女孩吃了一惊：“巨蚂蚁？它们不是被姐姐消灭了吗？难道还有隐藏的巢穴？” 　　契伯克利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姐姐！ 　　姐姐能消灭巨蚂蚁，似乎还很轻松！ 　　嗯，看来，为了阿特拉斯的大业，我必须做出牺牲，去女孩家里调查一下！妹妹的法力已经很高强了，如果懂得驱逐蛇虫的姐姐也能投身于军中，那么，我在军中的地位，啊哈哈哈哈…… 　　“喂，喂！” 　　突如其来的叫喊把契伯克利吓了一哆嗦，原来是女孩在喊他：“你怎么啦？发半天呆了？不是被噬猴虫的毒涎喷到了吧？” 　　“噬猴虫是什么？” 　　“一种大蛾子的幼虫，喜欢吃猴子的脑浆，藏在用树皮粘起来的袋子里，有猴子从下面经过，它就牵着丝坠下来，咔！猴子的脑袋就咬掉啦！然后咯嘣咯嘣的吃掉！” 　　契伯克利又哆嗦了一下。 　　“它的毒涎会让人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不稳，分不清方向，更严重地会记不清自己是谁，说话也颠三倒四，要过好几天才能慢慢恢复，你觉得头晕吗？” 　　契伯克利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你能分出东西南北吗？” 　　契伯克利使劲摇头。 　　女孩叹口气：“看来，放着你不管不行，只能把你带回家了……哥哥姐姐不喜欢陌生人……嗯，真麻烦呀。” 　　女孩皱着眉头盯着契伯克利看了半天，最后用力的“嗯”了一声：“就这样吧，带回去再说。” 　　契伯克利心里已经在翻跟头竖蜻蜓了。 　　女孩严肃地竖起一根食指：“我跟你讲！” 　　契伯克利一下站得笔直。 　　“路上一定要听我指挥，不要乱说乱动，遇到情况听我安排，不许出手帮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 　　“很好，”女孩露齿一笑，流转的眼波让契伯克利心都醉了，“我叫柏丽亚娜，你叫什么名字？” 　　“契……契伯克利。”契伯克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怎么能冒冒失失说出真名呢？一定是那个什么噬猴虫的毒涎在作怪！ 　　不过，一个隐居的野人部落，恐怕也只能知道附近几个部落的情况吧，说不定连阿特拉斯在哪都不知道，说了真名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另外，当手下找到我，我展露真实身份时，可爱的小姑娘，那时你的脸上一定是一副绝美的表情！我几乎迫不及待想看那一天了！ 　　于是，心怀鬼胎的契伯克利紧跟在女孩身后，向丛林深处行进。 　　翡翠色的长发在脑后很随意地挽起，加了一根金黄色的束带，柔软发梢的最下缘在女孩纤细的柳腰上拂来拂去，每一下都像拂在契伯克利的心尖上；视线再往下，如黑曜石般漆黑色泽的短裙虽然消灭了那圆滚滚的姣好曲线，但与下面纤细雪白的大腿却形成了更强烈的对比，明明知道那裙子十分严实，不可能露出什么意外的风景，但他的目光就是无法从那两段惊心动魄的雪白上移开。 　　阿特拉斯明日之星、四大军团之一的威奇洛军团团长的文书副官、雷鸣之河战区督军、观察员契伯克利大人的表情已经彻底没法看了。 　　哦，柏丽亚娜，真是个好名字！ 　　她有多大？十六七？十四五？出嫁没有？野人的婚配观念是什么样子的？择偶标准呢？如果已经婚配，已婚的女子对再嫁的看法呢？ 　　阿特拉斯似乎不反对寡妇再嫁，不过如果娶妻，成为剑齿虎武士的路就彻底断了——好在我的身份摆在这，想做剑齿虎武士也不可能吧，这没什么好可惜的！ 　　好吧，契伯克利大人的思想也从想入非非彻底提升到白日梦的境界了。如果他舅舅阿特拉斯国王库兰蒂诺知道了这一切，绝对会把他吊起来鞭笞至死。” 　　然而契伯克利大人对此并不在意，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走的是一条甜蜜之路，全身的疲劳和干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柏丽亚娜突然停下脚步：“停！” 　　契伯克利立刻收住脚步，他看见，女孩脸上醉人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冷冰霜。 　　怎么了？ 　　他的目光跟随女孩的视线缓缓移到地上。 　　两人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蛛网当中。 　　契伯克利的呼吸几乎停止，这么大的蜘蛛网？那蜘蛛一定拥有一口把人吞下的巨嘴！ 　　我们怎么会走到这种绝境啊！ 　　不过，这正是展现男子汉气概的时候！ 　　乌光一闪，锋利的黑曜石短剑已经握在手中，勇敢的契伯克利正要上前，被柏丽亚娜用法杖轻轻拨了回来。 　　“这是蛛丝法阵哟。老对手来了。” 　　随着一阵桀桀怪笑，一名身形瘦小的蒙面男子从天而降，落在蛛网中心，他手中握有一柄细剑，剑身上一连串古怪的字符和脚下的蛛丝法阵一起亮起诡异的光芒来。 　　蒙面男子怪笑一声：“你中计了！”说罢，提起细剑直直扑来！ 　　柏丽亚娜一声轻叱：“但输的未必是我！”双手法杖的鹰形杖头猛地闪动起雷光！ 　　[278.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居的野人（2）] 　　一条蓝紫色的雷蛇围绕柏丽亚娜来回游走，蒙面男子似乎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不敢接近，在雷蛇移动范围外停下，将细剑猛地插进地里，细剑剑身上的字符越发闪亮，地上的法阵也一起亮起红蓝两色的刺眼光芒。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蓝色光芒渐渐变成缠绕双腿的蜘蛛丝，契伯克利吓得魂飞魄散！ 　　“冷静，它没有攻击力，只是让你不能动！” 　　契伯克利惊讶地看着，蒙面男子的双手变成两副黑色的五指长铁爪，吓得大叫：“那家伙，那家伙要扑过来了！” 　　红色光芒在长铁爪上汇聚，铁爪燃起熊熊火焰，蒙面人双脚不动，在蛛丝上快速滑行，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契伯克利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影，分不出真假，或许，下一刻，一记凶狠的劈击就会从看不见的方向发出，扯断两人的咽喉！ 　　柏丽亚娜临危不乱，念动咒语，一道粗大的雷柱从天而降，正轰在那把闪亮的细剑上，法阵光芒瞬间消散。 　　蒙面人没想到剑会遭受攻击，法阵威力消失，他高速移动的惯性却停不下，随着一阵哇哇的大叫，被直甩出去，一屁股墩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大叫道：“哎哟，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啊！学会新招很了不起啊？” 　　“哼，给你点教训！”柏丽亚娜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刚学会符文剑的用法就到处显摆，碰上真正的敌人怎么得了！” 　　真正的敌人？契伯克利愣了，难道这两个人认识？ 　　蒙面人嘿嘿笑着爬起来，摘掉蒙面巾：“知道啦，二姐，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嘛。你的法术可是越来越娴熟了——怎么，带了生人回来？” 　　“1部落的人，跟手下走散了，救他回来也算做了件好事——契伯克利，这是我小弟塔瓦里希。” 　　弟弟？这可是必须搞好关系的！看他的身手相当不错，虽然身子瘦了些，可速度是真心高，再说看样子只有十一二岁，成长空间是相当巨大的——我手下需要这样的人才，嗯，给他一个什么职位好呢？ 　　自从见到柏丽亚娜，契伯克利就学会了一心两用，脑子飞速旋转，嘴巴几乎咧到耳根：“你好你好，我是1部落的契伯克利，认识你很高兴。” 　　塔瓦里希却不回话，眯缝起眼睛，看猴子一样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1部落的？看你这打扮，倒像是阿特拉斯人啊。听说阿特拉斯的狗爪子要伸过来，你该不会是探子吧？” 　　契伯克利顿时冷汗直冒。 　　听话听音，这少年对阿特拉斯的观感看来差到了极点，这时候嘴巴千万得咬死了，稍微一松口，活命是小，强国（泡妞）梦是大啊！ 　　塔瓦里希的瞳孔很特别，是一条狭长的缝隙，眼睛再一眯，像极了沼泽鳄，令人不寒而栗。契伯克利想了不少说辞，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抖抖地挤出一句：“我……我化装成阿特拉斯……” 　　“好啦，别吓唬人了，”柏丽亚娜推了塔瓦里希一把，“他被噬猴虫的涎水溅到，脑子昏昏沉沉，能跟你说话就不错了，快回家去！” 　　这一刻契伯克利真想抱住女孩的大腿大哭：你太体贴了！但脸上却是一副木讷相：“是……是的。” 　　被柏丽亚娜这一推，塔瓦里希绷着的酷酷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大笑了一番，促狭道：“二姐，这么给他说好话，不是看上他了吧？” 　　柏丽亚娜又羞又气，飞起一脚：“滚！” 　　塔瓦里希大叫：“不得了啦，还没嫁出去，就打起自家弟弟来了，二姐留不住啦！”叫完，一个前滚翻滚进草丛，不见了。 　　“哼，臭弟弟，敢取笑我——你不许笑！” 　　最后这半句是对契伯克利说的，天地良心，契伯克利一点都没笑，也根本没有笑的想法，女孩娇嗔羞恼的样子已经彻底把他的脑袋填满了。笑？那是什么？ 　　可爱的弟弟，你为什么如此独具慧眼？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继续上路，在林中穿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前面隐约看到了两间低矮的小木屋。 　　柏丽亚娜道：“到了，那就是我家。” 　　契伯克利认真地盯了一会，道：“房子好新，你们刚搬来？” 　　柏丽亚娜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看不出这条色狼还有点脑子啊，赶紧嘟起嘴巴，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因为打仗嘛，雷鸣之河河套那里住不下去了，只能搬到这边，还要东躲西藏，该死的阿特拉斯。” 　　对啊，为什么打仗，为什么打仗！难道阿特拉斯的土地不够吗？谁下的令？应该扒光了吊在马车上在正午时游街示众！呃，不行，下令的貌似是舅舅库兰蒂诺陛下。那就罚为可爱的女孩盖一座宫殿吧，就这么定了。 　　契伯克利一心两用的天赋再一次发挥作用：“谁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不长脑子的家伙！” 　　“那太好了，连我的份一起哦！” 　　契伯克利用力地捶响胸膛：“包在我身上！” 　　说话间，两人走到小屋近前。 　　两间屋子外观并无二致，右边那间门柱上挂着几片七彩蜂鸟羽毛和一根纯黑色长羽——就是柏丽亚娜裙子上那一种，门上还挂了一个小小的花篮，花香正酽；左边那间门柱上挂的东西就比较凶悍，两只熊掌和一根猛兽的长牙。 　　“右边是我和大姐的房间，左边是大哥、哥哥和小弟的房间。 　　“大哥，哥哥？” 　　“哥哥和我们不是亲兄妹，他和我们一样是原来的——” 　　“柏丽亚娜，回来了？” 　　屋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温柔而坚定地打断了柏丽亚娜的话。 　　契伯克利暗想，说话的这个一定就是柏丽亚娜的大姐了吧，是怎样的人呢？ 　　“是我，大姐，我回来了，还有个外人，他快死了，我把他救回来了。”柏丽亚娜大声对屋子里喊完，然后快速叮嘱契伯克利道：“大姐话很少，见了她不要乱讲话，否则你会倒大霉的。” 　　哦哦，这么可怕？难道是老妖婆一样恐怖的存在？契伯克利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 　　屋中女子道：“进来吧。” 　　[279.第一百一十二章 熊、虎和蜂鸟（1）] 　　屋子里光线很明亮，另一名女孩端坐在椅子上，看年龄比柏丽亚娜略长，十七八岁的样子。 　　契伯克利心头别地一跳，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姐妹两个都是美人！ 　　如果说柏丽亚娜还带些许少女的青涩气息，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则带有一种端庄大方、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或许可以称为——圣洁？ 　　然而，成熟姣好的身段却如同恶魔的双角，将圣洁的外衣刺破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然后，诱惑与妩媚的气息就从这个缺口中蜂拥而出。或许是刻意选择的缘故吧，她尽可能把丰腴而不肥胖，纤丽而不瘦削的身材用厚实的衣料遮挡起来，殊不知这样一来，越发激起了别人一探究竟的欲念。 　　身材太好了，那么厚实的羽衣居然掩不住胸前的山峰！残忍的长裙一直遮过膝盖，只能看见一小段雪白匀称的小腿。 　　契伯克利忍不住捂住嘴巴，轻轻咳嗽了几下。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一声扭曲的口申口今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饱满鲜润的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坐。” 　　契伯克利哆嗦了一下。 　　柏丽亚娜的声音像初生幼鸟的啁啾，娇嫩可爱；而眼前女孩的声音像煦暖的春风，让契伯克利几乎要敞开心扉，向她倾诉一切，来换取她多说几个字。 　　但是，坐下之后，女孩就一言不发了，只是闭着眼睛沉思。 　　契伯克利十分忐忑，活泼的柏丽亚娜自从进了屋就没敢讲话，眼前这女孩在家里的地位显然相当高，她这样一言不发，是不是对我这不速之客有什么看法？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柏丽亚娜又一次挽救了他，主动开口道：“姐，这个人是帕格齐亚诺部落的，跟手下走散了，差点被野兽吃掉，我看他可怜，把他救回来了。” 　　姐姐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善良：“危险。走。” 　　契伯克利心脏狂跳不已，不要啊，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不要这么残忍啊姐姐！ 　　柏丽亚娜道：“但是，让他走更危险啊，巨蚂蚁又开始筑巢了，离我们很近。” 　　姐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但没有说话。 　　“上一次我们没有清理干净，毕竟那些家伙太多了，如果再扩散开去的话，周围好多部落要倒霉。” 　　姐姐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悲悯叹息让契伯克利心头一颤。 　　多么好的女孩！是什么让她发出宛如迟暮老人一般沉重的叹息，我要去粉碎它！什么，蚂蚁？区区小虫，有何足道！ 　　契伯克利钢牙紧咬，全然忘了在自己的英明指挥下，一百多人全军覆没的事实。 　　姐姐忧心忡忡地站起来，走到窗前，注视着郁郁苍苍的丛林，她的目光似乎投向了丛林之外的某个地方。 　　过了许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柏丽亚娜兴奋地站起来：“要占卜吗？” 　　姐姐微微颔首，转身走到桌边。桌上摆着一个花纹古朴精致的大陶碗，碗中盛了许多荧光闪动的粉末。 　　她轻轻抬起右手，长长的羽袖滑下一小段，那雪白细腻的肌肤顿时让契伯克利的呼吸少了一拍，然而，当他把贪婪的目光沿着如雪的肌肤向上移，却发现，她的手背上居然纹了一只赤红如血的、丑陋的蜂鸟。 　　那洁白无瑕的美就这样被践踏被毁灭了啊！ 　　然而，那只蜂鸟竟然释放出红色的光芒来！ 　　契伯克利吓了一跳，就在他惊疑未定的时候，女孩握了一把荧光粉末，轻轻一抛，粉末纷纷扬扬，变成一幅悬挂在空中的幕布。幕布中，一座巨大的蚁塔正向外不断喷吐着成股成股的黑色巨蚁。 　　契伯克利忍不住叫道：“这、这就是袭击我的那种！” 　　柏丽亚娜瞪他一眼，契伯克利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闭嘴。 　　女孩举起双手，眼尖的契伯克利看到，不光右手，她的左手也纹了同样的蜂鸟！ 　　两只蜂鸟左右相对，一起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眼前荧光幕布猛的一抖，变化出浓厚的云层和闪动的电光。但只有短短一瞬，荧光幕布重新化作纷纷扬扬的粉末，落回陶碗。 　　女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后天，风暴。” 　　契伯克利暗暗吃惊，难道这女孩能预知未来？后天会有风暴？这几天一直晴空万里，怎么可能有风暴？ 　　柏丽亚娜短促地叫了一声，急切地问：“那我们怎么办？加固房屋还是去地穴里躲一下？” 　　女孩指指木头墙壁。 　　柏丽亚娜老大不情愿：“明白了……对了，这个家伙似乎很有力气，让他也帮忙吧？” 　　女孩征询的目光看过来。 　　契伯克利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一个落难者能够得到好心的您的施舍，在这充满危机的丛林里活下来，已经是……” 　　柏丽亚娜在背后扯了他一下，契伯克利一个激灵，赶紧住了嘴。 　　女孩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名字。” 　　“我？呃……我叫……什么来着，契伯克利，契伯克利！” 　　女孩点头，指指自己：“贝儿。” 　　“噢，好名字，我以前……” 　　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脸上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欣喜，这一刻，那个威严沉默的姐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真、活泼的少女，她开心地转过身，望向门外。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契伯克利心一沉：脚步声如此沉重，来人的体重至少有六七百斤，那一定是一条巨汉！ 　　然后，一头巨形岩甲山猪出现在门口。 　　契伯克利目光向下，他看见了一名身高肩阔、虎背熊腰的男子。 　　五百多斤重的山猪被他扛在肩上，轻若无物。他稳稳走到门口，轻轻一抖肩膀，单手把山猪卸下来，随手往地下一撂，朝契伯克利一抬下巴：“客人？” 　　契伯克利心说这又是一个话少的家伙，看这体格是个战士无疑，刚想上前打个招呼，突然看到了他的双臂，顿时吃了一惊。 　　他的胳膊外面包裹了一层厚重的铠甲，双拳尤其粗大，拳锋处还有突出的利刺。这是一件攻防兼备的兵器，只要挥动胳膊就可以轻松化解敌人的攻势，同样，什么敌人能经得住这种武器的一击呢？ 　　如果这家伙冲锋陷阵的话……这又是一个需要刻意拉拢的对象啊，这一家子真是藏龙卧虎！这一趟没白来，真是没白来啊！ 　　贝儿欢喜地跑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巨汉微笑着回应了几句，看起来十分亲热。 　　看着贝儿开心的样子，契伯克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不舒服。 　　柏丽亚娜低声对契伯克利介绍：“这是我大哥达尔蒙特，他力气很大，话很少。” 　　“知道了，谢谢。”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拍在他肩上：“你知道了什么？” 　　[280.第一百一十三章 熊、虎和蜂鸟（2）] 　　这一巴掌力气好大，差点把契伯克利身子给拍塌了，他仄了仄身才勉强站住，猛回头，背后又站了一名精壮青年。 　　这家伙一定在军队里呆过！ 　　这是契伯克利的第一个念头。这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精悍之气，他的肌肉不像达尔蒙特那样发达得夸张，但每一条都充满了爆发力，眼中蕴含的精芒好像两把利剑，刺得契伯克利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柏丽亚娜兴奋地跑上去，拽住青年的手：“哥哥，你和大哥一起回来了？” 　　青年显然比达尔蒙特热情健谈得多，主动向契伯克利摊开双手：“剑齿虎尤利乌斯，向您问候。” 　　摊开双手表示手中没有武器，心中没有敌意，这是南方丛林部落通用的礼节，契伯克利也连忙摊开手道：“契伯克利，帕格其亚诺部落的落难者。多亏柏丽亚娜小姐及时援手，要不然，我早变成一堆白骨了。” 　　柏丽亚娜叽叽喳喳把他救了契伯克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光尤利乌斯，达尔蒙特和贝儿也认认真真地听。 　　等柏丽亚娜讲完，尤利乌斯对契伯克利叹道：“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这里叫做鲜血丛林，不是有经验的猎手，久居此地的部落民也不敢乱窜。” 　　契伯克利笑道：“看来太阳神还没有放弃我卑微的性命，能够遇上各位，真是我的幸运。” 　　尤利乌斯道：“那么，我再来介绍一下吧，首先这个大块头，达尔蒙特，四兄妹中的大哥，战士；然后是二姐贝儿，占卜师；三妹柏丽亚娜，你已经认识了，法师；小弟塔瓦里希，那小子整天游来荡去，现在不知道……下来！” 　　随着一声暴喝，尤利乌斯的身影一闪即逝，咚的一声，他拽着一个浑身是草的家伙落下来。 　　被拽下来的正是塔瓦里希，他嘿嘿笑道：“哥哥，大哥二姐三姐，我回来了……哎哟！” 　　达尔蒙特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尤利乌斯给塔瓦里希扯扯头发上的草，对契伯克利笑道：“让你看笑话了，老四就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至于我呢，虽然和他们不是亲兄弟，但相处时间久了，和一家人一样。” 　　契伯克利赞道：“这么和睦的一家人，真让人羡慕呢。不过，贝儿姐刚才说占卜、风暴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柏丽亚娜快速地把贝儿的占卜说了一遍，达尔蒙特和尤利乌斯都皱起眉头。 　　尤利乌斯道：“贝儿是占卜师，这是古代流传下来的秘术，既然她说有风暴，就一定会有风暴，要早作安排。这里地势比较高，水淹不到，但墙和屋顶的木板得加固，从明天开始，全力以赴加固房屋。我厚着脸皮说句话，契伯克利，既然来了，就别闲着，跟着达尔蒙特和柏丽亚娜去伐木，怎么样？” 　　契伯克利大喜：“那当然！我也是这个团体的一员，怎么可能光看不动呢？” 　　于是，他们草草用了一顿便饭，其实这顿饭一点也不随便。主食是烤制的大块岩甲山猪肉，岩甲山猪能跑能跳，浑身都是结实的肉疙瘩，用果木做柴烤出吱吱作响的油脂，再涂上几种不知名果子鲜榨的浓汁，真是肥而不腻，实而不柴，一口一嘴油；酒是达尔蒙特自己酿制的土酒，拔开皮袋的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鼻孔直奔肠胃，喝一口，酷烈火辣的味道顿时把全身的热血都点燃了。 　　眼看契伯克利一双迷离双眼已经离不开两姐妹，再喝下去恐怕要失态，尤利乌斯赶紧端来一大碗浓浓的菜汤，金黄碧绿的野菜喝在嘴里柔软顺滑，咝溜钻下肚里，暖融融的舒服。完事以后他和塔布里希一人一边架着契伯克利到达尔蒙特屋里，往床上一丢。片刻之后，契伯克利的呼噜震天响。 　　贝儿低声道：“他睡熟了？” 　　达尔蒙特上前一把抓住契伯克利脚腕，单手把他头朝下倒提起来使劲晃了晃，他依然酣睡不醒。达尔蒙特把他朝床上随手一丢，拍拍手，笑道：“喝地狱龙舌兰也敢直接对着袋子吹，真是活腻了。还有塔布里希配的瞌睡药，野猪都能放倒，这废物？切！” 　　贝儿长出一口气，使劲按按胸脯：“可睡着了，他那个眼神，真讨厌！” 　　达尔蒙特和贝儿是达克和伊莎贝拉装扮的，因为两人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萨奎尔语，只好少开口。 　　达克问尤利乌斯——其实是尤潘基：“这废物怎么回事？没见过女人？看把拉拉吓的！” 　　尤潘基道：“阿特拉斯军中有规定，凡是军人，必须禁绝男女之事。一旦有类似情况，会被去势逐出军队。” 　　达克惊道：“这么狠？这不是逼着他们打光棍？” 　　尤潘基有些尴尬：“其实，这几百年来，这一条规定是越来越松的，现在能身体力行的恐怕没几个了。” 　　塔布里希好奇道：“要这么说，这家伙挺能憋的嘛。柏丽亚娜，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哼，胆小鬼，只敢偷看两眼。” 　　塔布里希一脸坏笑：“要是胆子大一些呢？” 　　“割了。” 　　塔布里希大惊：“咦咦，这么狠？” 　　柏丽亚娜侃侃而谈：“妈妈跟我说过，见了女人走不动路的家伙最没出息，割了是为他好。”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我说你长得不丑却找不着老公——都被割啦！” 　　“你也想试试对吧？” 　　尤潘基不搭理两个开始斗嘴的青春期问题儿童，看着烂醉如泥的契伯克利，苦笑一声：“倒是个异类，不过这水平，唉！” 　　达克笑：“对咱们来说，他水平越低越好，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这戏该怎么演。” 　　契伯克利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完全没有做梦。半个月的长途行军让他既紧张又疲惫，昨天，在野人的地盘上，他居然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定是酒的作用！热情奔放，火热酷烈！让人沉醉而不自知，真是美酒啊！ 　　有这样的美酒，又有美女相陪，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所有男人的向往吗？昨天我都有了！ 　　姐妹两个都是美女啊，要怎么样，才能再接近一些呢？ 　　柴门吱呀一响，柏丽亚娜探头进来：“醒了？走吧，一块伐木去。”说着丢给他一个布包，“早饭，路上吃！收拾一下，快点啊！” 　　柏丽亚娜刚出去，契伯克利一个虎扑，把布包捧在手里。 　　这是娜娜送来的爱心早餐啊！为我做的！ 　　放心吧，给我一把斧子，我能铲平南方丛林！ 　　[281.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才是野人（1）] 　　一直到上路，契伯克利都没有拿到斧子。 　　那头叫达尔蒙特的巨熊走在前面，背着一个超级巨大的，能把契伯克利整个人套进去的背包。柏丽亚娜空着手，哼着小曲走在中间，这不像伐木，倒像去郊游。 　　带着满腹狐疑，契伯克利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只木盒和一个装满水的木筒，木盒里装着一些色泽金黄的玉米饼，取一块来放到嘴里一咬，居然还有肉馅，顿时把契伯克利感动得眼泪汪汪，娜娜，你对我太好了。 　　边吃边走，吃完了，伐木地点也到了，这是一片地势平坦、有小溪流过的林地。 　　巨熊放下背包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往外掏，大部分是些透明水晶做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灰黑色的锅碗瓢盆。别看他人高马大，动作还真不含糊，既轻巧又准确，很快就把它们组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器械组。 　　这些东西单件值不了几个钱，关键是如何把水晶做成各种既轻薄又古怪的形状。看不出这蛮荒部落的手工水平居然高到这个地步，如果把他们的工匠带回几个去的话…… 　　契伯克利的幻想还没结束，柏丽亚娜已经抱着一大堆各色果实回来了：“契伯克利，你把这些果子按颜色分开，没问题吧？” 　　“当然！不过……你们不是要伐木吗？弄这么多果子和瓶瓶罐罐，是要酿酒？” 　　女孩噗嗤一笑：“让你看看不一样的伐木办法。赶快动手吧。” 　　契伯克利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分拣果子没什么技术含量，柏丽亚娜已经每种都挑了一个样本摆着，他按种类分就是。柏丽亚娜又连续跑了两次，各种果子堆成了一座小丘。然后她跑到达尔蒙特身边，两个人朝前方几棵树指指点点，然后一边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一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两人站起来，达尔蒙特架起一口大锅，捡了柴火开始烧水；柏丽亚娜则从他背包里取了黄蓝绿红黑白六色石头，布设了一个六芒星法阵，注入法力。 　　法阵很小，一开启，分别有细细的六色光柱从六色石上升起，其中红、黑、白三色很短，比较稳定；黄颜色比较长，微微上下浮动；蓝绿两色最长，上下起伏不定。 　　柏丽亚娜取出一根木尺，展开，变成一把长直尺，分别立在六色光柱旁边，仔细地审视光柱的长度，每测量完一根，就把数字记下来。 　　女孩的神情审慎而专注，契伯克利一肚子问号，但不敢贸然发问。 　　等她写下最后一行数字的时候，大锅里的水也沸腾了，达尔蒙特拿着一杆秤走过来，示意契伯克利给分拣好的果子称重，每称一种之前，他都会定好刻度，指给契伯克利看。 　　两人合作很默契，一个提秤指数，另一个手脚麻利地往秤盘上摆，很快，每种果子都多多少少选了一些，达尔蒙特把它们一股脑倒进大锅里，开始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搅拌。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煮水果的甜香气味。 　　达尔蒙特的体力确实好，一直不停地搅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直到所有的果子全部被煮烂，搅成一锅粘稠的浆糊才停下。这期间他要求契伯克利用带刻度的木桶加了三次水，每一次都要亲自确认到了刻度才允许往里倒。 　　最后，他把一只内壁涂成红色的木桶摆在锅底，拔开锅底的塞子，浓稠的淡绿色胶质咕嘟咕嘟流进木桶；然后，他把木桶摆得远远地，在里面撒了一些灰色的不知名粉末，然后迅速跑开。 　　契伯克利吃惊地看着，木桶里升腾起大量的白气，还伴随着剧烈的嗤嗤声，凡是被白气笼罩的花草全部枯萎，最后变成焦黑的、被火烧过的样子！ 　　这是什么，巫师配制的毒药吗？ 　　达尔蒙特从怀里摸出一团淡绿色的粘胶，拍在手上，粘胶迅速把手缠裹起来，形成一层保护月莫。他朝远处的柏丽亚娜抬抬下巴，示意契伯克利过去帮忙。然后，拿起一只带有刻度的水晶杯，独自朝木桶走去。 　　好神奇，这个部落真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柏丽亚娜这边，已经在地上插好了四根笔直的金属杆，每根都有手指粗细。四根金属杆正好组成一个狭长的长方形。见契伯克利过来，她招招手，示意他小心，不要碰到它们。 　　“嗨，柏丽亚娜，”契伯克利尽量自然地跟女孩打招呼，“你在干什么呢？” 　　柏丽亚娜拍拍身边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准备加工木材，就是这一棵。” 　　“这一棵？这么粗的树，就算是用最锋利的黑曜石斧，没有整整一天时间也不可能吧？” 　　“用不了一天，五分钟就好，”说着，柏丽亚娜朝达尔蒙特大喊，“大哥，你那边好了吗？” 　　“提纯。十分钟。” 　　“明白。”柏丽亚娜转头对契伯克利道：“一会儿要把原木简单加工一下，锯成木板。” 　　“锯？那是什么？比较锋利的斧子？” 　　柏丽亚娜举起一样黑黝黝盘子似的东西：“这个！” 　　契伯克利接过来，细细端详，这一只极其扁平的圆盘，圆盘周围还生满了锋利的薄齿，不由赞叹道：“真是好东西，是用这些牙齿来划断树干吧。不过，要打磨成这样，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足够砍倒五六棵树了吧？” 　　柏丽亚娜嘿嘿笑道：“这是用铁铸造出来的！很简单的铸造件！什么都不懂，真是野人！” 　　野人？契伯克利惊讶地抬起头。我吗？ 　　“好啦好啦，我来试试看。”柏丽亚娜把圆锯片从他手中抢回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两根金属杆中间，随着蓝紫色的电光闪动，那锯片居然稳稳地悬停空中！ 　　“飞旋吧，圆锯！” 　　随着少女一声令下，圆锯竟然缓缓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那些细密的锯齿已经全不可见，高速旋转带来了摄人心魄的嗡嗡声。 　　少女双手缓缓前推，在微弱雷光的牵引下，飞旋的圆锯开始缓缓向远端的两根金属杆移动。移动过去之后，它缓缓减速，最终停止。 　　契伯克利傻眼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这恐怖的恶魔之齿撕——哦不，是锯，锯成了两段。 　　这是何等可怕而伟大的力量！ 　　“事先测定好周边环境风属性活跃区域，设置好风系法阵，把分散的魔能集中起来转化为驱动力，推动锯片旋转——就这么简单。” 　　“我……我听不懂。” 　　“唉，这就是差距，野人嘛，可以理解。” 　　“我……我是野人？” 　　这时候，达尔蒙特走过来，手里捏着一支细细的透明薄水晶瓶，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大半锅的果实和水，最后只凝成了这小小一管。 　　达尔蒙特示意两人远远地走开，抬头注视了一下被选中的那棵树。掏出一把小钻子，细心地在树身上钻起斜向下方的小孔。 　　片刻之后，打孔完毕，他用打湿的双层厚布紧紧包住头脸，只露出眼睛，三指小心地拈起水晶瓶，在小孔里分别滴入粘稠的绿色液体，然后扔掉水晶瓶，迅速后退。 　　大量的白气从小孔里喷出，气体是如此狂暴，以至于把小孔附近的树皮都掀飞了！ 　　倒霉的树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等白气散尽，整棵树已经摇摇欲坠。 　　达尔蒙特从树后出现，一脚踹在树干上。 　　在契伯克利战栗的注视下，大树轰然倒地！正好倒在柏丽亚娜用金属杆圈出的范围内！ 　　契伯克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数个声音在呐喊，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到底谁是野人！ 　　[282.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才是野人（2）] 　　数小时后，失魂落魄的契伯克利跌跌撞撞回到小屋，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说，目光涣散、眼神空洞。 　　塔布里希吃了一惊，轻轻一拽柏丽亚娜：“割了？” 　　柏丽亚娜一脸严肃：“一半，然后告诉他剩下的不顶用了。” 　　拖着木料车进来的达克听见，一人头上赏了一指头：“两个小坏蛋，胡说八道什么呢！” 　　两个人疼得一起蹲在地上：“啊啊，使徒大人！” 　　伊莎贝拉和尤潘基一起迎上来：“怎么样？” 　　达克嗤之以鼻：“没见过世面，切！没事，晾他几个钟头就好了。咱们还是按原计划来。今晚给他讲故事，明天带他看伊莎贝拉的预言术。” 　　五人望向契伯克利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契伯克利沉默了很久，直到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孔，他才回过神来，疲惫地向众人问好，然后又一屁股坐下，不动了。嘴巴在咀嚼，目光仍然呆滞。 　　索然无味的晚餐很快结束，达尔蒙特他们没有各自回房休息，而是来到门外，契伯克利也木然地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去。 　　门外地面上已经用白垩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银色六芒星，达尔蒙特他们每人站了一个角，示意契伯克利也站上去，契伯克利游魂一样挪了上去。 　　五人高举双手，契伯克利有样学样，也举高两手。 　　尤里乌斯大声道：“混沌之神，太阳神与黑暗之神，请听你们子民的呼唤，让我族辉煌而悲壮的故事再现于此，让我们得以仰望你们的威光，代代相传，直至永远！” 　　轰地一声，六芒星中心位置燃起熊熊烈焰，把契伯克利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五人都已盘腿坐下，赶紧坐下。 　　这是他们的祭祀仪式吗？看样子，那个叫尤里乌斯的似乎是主祭。 　　尤里乌斯继续大声道：“三千年的日月交替，三千年的兴亡盛衰，三千年的长眠与苏醒，在今夜，伟大的众神啊，请赐予我们这些凡人以洞悉的双眼！” 　　呼的一声，火焰消失不见，幻化成无数赤红色的光点，好像无数赤红色的萤火虫翩翩起舞，在漆黑的夜空中组合成茂密的丛林样貌，丛林中，无数赤身露体的人在追逐嬉闹。 　　尤里乌斯的声音变得平缓：“三千年前，丛林中的智慧之灵觉醒了，弱小的他们经历了雷霆闪电，踏遍了沼泽险滩，与各种穷凶极恶的野兽搏斗，坚强和智慧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他们建立了伟大的民族，伟大的城市，伟大的国家，让我们缅怀那段写满血与火、笑与泪的开拓史，说出那个光芒万丈的、在两千五百年漫漫长夜里依然不曾忘却的名字——” 　　达尔蒙特、贝尔、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同时双臂高举，沉声道：“特诺蒂兰！” 　　契伯克利的心一阵狂跳！ 　　果然如此！他们果然不是简单的野人！他们有自己的民族，有自己的国家！天哪，三千年的古国！这是何等伟大的存在！怪不得，有这么多秘术！ 　　特诺蒂兰？这是哪个国家？我这个文书副官虽然不能说博览群书，但举凡史籍还是略知一二的，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为什么在阿特拉斯，特诺蒂兰王国是一片空白？ 　　难道是有人刻意隐瞒？ 　　此时此刻，契伯克利已经没有了****的心思，全神贯注地盯着夜空中变幻的红色光幕。 　　蓦地，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在一片繁复的图案中，他看到了一样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兵器——穆卡威特！ 　　那个样式，红木作干，黑曜石刃作锋，宽身细柄，没错，那就是穆卡威特，为什么特诺蒂兰用的兵器和阿特拉斯是完全一样的？ 　　红色的光幕渐渐推远，一幅幅战斗与生活的图景展现在他眼前。 　　尤里乌斯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那时候，武士与祭司亲如手足，并肩战斗，一头头穷凶极恶的野兽相继倒下，一片片沼泽险滩陆续变成良田。” 　　狂暴的岩甲山猪撞向猝不及防的武士，却被祭司手中权杖射出的闪电劈成了焦炭；发动突袭的噬猴虫想咬断祭司的脖子，却被锋利的鱼叉钉死在树干上；闪亮的图腾柱播撒下淡黄色柔和的光辉，安抚着手无寸铁的部落民，他们从容地伐木、立帐篷、打地基，一片片丛林倒下，一片片房屋立起。 　　尤里乌斯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缅怀与追忆，不知不觉间，变得轻快了。 　　“当世界沉睡在一片黑暗与蒙昧中时，特诺蒂兰，最早书写了曙光。特诺蒂兰，最早成为乐土。周围的部落，纷纷归顺；凶恶的野兽，望风而逃；即便是自然，也要在它的伟力前低头让路！它是众神之国，是天下万方之国，是神圣与崇高之国” 　　红色光幕拉近，投影出一幅幅安乐的景象：树冠上的凉棚里，老人们谈笑风生；河流上的苗圃中，孩童们追逐嬉戏；集市上的部落民们一边翻看着巨蜘蛛茧丝一边大声讨价还价；刚刚被驯化的巨蜘蛛还拉不稳犁，耕种的部落民一边挥舞鞭子大声呵斥，一边扶着犁摇摇晃晃地前进。 　　红色光幕再次推远，无数人喊着整齐的号子，把粗大的圆木抬上河滩，他们截断大河，筑起宏伟的大坝，滚滚的河水化作安详温顺的清流，灌溉两岸大片的农田；他们在石缝里注入药剂，劈开沉睡的高山，用碎石和石板铺成整齐的道路，将一个个部落连接起来；最后，他们齐齐拜伏在地，向远方叩拜，他们所叩拜的地方，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六十米高的巨塔，在塔的顶端，神庙之前，是足有二十米高的、展开双臂的太阳神巨像！ 　　契伯克利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越抖越厉害，他太熟悉那座巨塔和巨像了！ 　　那不是达拉斯的太阳神殿和太阳神像吗！ 　　三千年？如果真的有特诺蒂兰——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么，那么现在的阿特拉斯又是什么！阿特拉斯的骄傲，伟大的太阳神庙和太阳神像又是怎么来的！ 　　特诺蒂兰和阿特拉斯，哪个才是野人？ 　　[283.第一百一十六章 契伯克利的领悟] 　　尤里乌斯的声音变得沉重：“时光的车轮旋转了五百年，特诺蒂兰与它创造的一切奇迹也渐渐老去，朽败与灰暗的气息笼罩了曾经的乐土。” 　　红色光幕闪闪跳动，映出一排排双手捆绑、神色麻木的部落民，视角上移，高高的祭坛上血流成河，头戴太阳神冠冕的祭司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高高举起，狂笑不止。 　　这对于见惯了圣冠战争和活人生祭的契伯克利来说，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可他现在却觉得如坐针毡，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那些被捆绑的人，他们，他们原本可以过先前那样幸福美满生活的！ 　　为什么！ 　　“享乐、贪婪和放纵支配了特诺蒂兰，刀剑和权杖再也无法放在同一个盒子里。武士和祭司，都认为自己才是创造一切的支配者。特诺蒂兰，分裂了。战争撕碎了国家，撕碎了民族，撕碎了曾经美好的一切。” 　　郁郁葱葱的丛林燃起熊熊烈焰，水上苗圃及膝的荒草中，隐约可见被砍下的颅骨；疾驰的战马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穆卡威特在颓败的集市中呼啸而过，马蹄将躲闪不及的商贩重重踩翻在地；面目狰狞的巨蜘蛛撕开落入网中的部落民的肚皮，痛饮猎物的鲜血。 　　红色光幕视角一转，落日的余晖为群山和丛林披上血色的帷幕，浓烟滚滚的城市处处闪动火光，手握穆卡威特的武士们悲愤地望了残破家园最后一眼，无奈地踏上了北上的道路；与他们一样，背负图腾柱的祭司们面无表情地收紧驮马肚腹的最后一根系带，在向南的岔路口与手执鱼叉的护卫们挥手道别。 　　最后的场景，转回在太阳神庙前。一名身着华丽七彩羽毛长袍的祭司高举权杖，看着眼前支离破碎和燃起熊熊大火的城市，绝望地哈哈大笑。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二十米高的太阳神巨像轰然砸下！ 　　红色光幕化作无数红色光点，纷纷落下，六芒星法阵中重新燃起升腾的火焰。 　　契伯克利感到一阵阵心痛：一个伟大的文明，就这样陨落了啊！看看四周，除了主祭的尤里乌斯，所有人都在紧皱眉头，为那个文明的逝去默哀。 　　“两千五百年的漫漫长夜，开始了。诺兹克人重新回到了起点。他们再一次开始茹毛饮血，再一次开始筚路蓝缕。两千五百年，让人们忘记了曾经的辉煌，也忘记了曾经的苦难。今天，我们这些古特诺蒂兰的遗民汇集于此，追忆那个伟大的国度，向混沌之神、太阳神和黑暗之神献上虔诚的祈祷，愿我们的双眼，不要重见两千五百年前的悲剧！” 　　五人同时高举双臂，升腾的火焰化作一条双头的火蛇，嘶吼着，盘旋直上夜空。 　　简短的祭祀仪式结束了，五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塔布里希和尤里乌斯甚至谈笑着往回走，达尔蒙特和贝尔比较矜持，依然没有什么话。 　　柏丽亚娜拍拍呆坐在原地的契伯克利：“好啦，走吧，还要呆到什么时候？” 　　契伯克利觉得一切恍如梦幻，刚才那个梦境，真是太真实了！ 　　“让我喘口气，给我一点时间。为什么，你们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柏丽亚娜无奈地摊摊手：“因为你是第一次看，比较新鲜嘛。我们这边，每个月一次，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我都会背好吧？” 　　契伯克利惊怒地站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说！能够以自己的双眼见证一个伟大文明的崛起和毁灭，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如果在阿特拉斯，它将是举国参与的伟大仪式，这一天会成为最伟大的节日！” 　　柏丽亚娜给吓了一跳：“你干嘛！这关人家什么事啊？” 　　一看女神扁扁嘴要哭的样子，契伯克利一腔怒火全化为乌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不该怪你的……唉，或许，你长大一些，就会懂这些仪式的含义了，那是文明的根哪！” 　　微微叹息了一声，契伯克利又道：“对不起，我一开始把你们当野人看的，没想到，你们是一个如此伟大文明的后裔，怪不得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法术和技术。很可能，我们这些生活在现在，连一千年前的事情都稀里糊涂人，都不自觉地享受过你们的余荫。” 　　“这样啊……”少女双手叉腰，“享受余荫的懒虫和笨蛋，还不快来跪拜！” 　　拜这句玩笑所赐，契伯克利总算从悲怆的历史枷锁中解放出来了，他哈哈一笑：“那样的话，你岂不是成了一个三千岁的老妖怪？” 　　尤里乌斯去而复返：“说得不错。我们是特诺蒂兰的遗民，却不会背负祖先留下的重担。罪与罚，已经在古特诺蒂兰毁灭的那一刻全部赎清。” 　　契伯克利的胸膛不知不觉挺了起来：“那么，各位就没想过恢复古特诺蒂兰的荣光吗？恕我直言，以你们现在的本领，任何一支部落都会将你们奉为上宾的！” 　　“然后这支部落开始穷兵黩武，用鲜血染红丛林后，一个残酷的国家建立起来。接着，武士和祭司的争斗再次拉开帷幕——历史再次重演，对不对？” 　　“但是，如果有贤君的话……” 　　“贤君能活五百年吗？” 　　契伯克利一时语塞。 　　尤里乌斯道：“武士和祭司是部落和国家的基石，谁的地位更高，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思考了很久，发现解决之道只有一种。” 　　“是什么？” 　　“或者，把武士变成祭司的附庸，让刀剑为权杖服务；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微笑道，“让祭司走下神坛，让他们不能再随意曲解神灵的意志。” 　　契伯克利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这个人说的，正是阿特拉斯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军方对库鲁马为首的祭司一系忍让得太久了！再让这群满口胡言、视人命如草芥的神棍为所欲为下去，早晚有一天，阿特拉斯会重蹈古特诺蒂兰的覆辙！ 　　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一句在胸中盘旋多时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么，各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无人应答，抬头一看，尤里乌斯已经走了。 　　契伯克利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人家已经打定主意要做隐士了。可惜了他们的技术和眼光啊。 　　柏丽亚娜笑道：“该走啦，明天还要干活，后天有风暴——姐姐预言过的。” 　　契伯克利垂下眼睛：“不。” 　　“咦？” 　　“预言什么的，只是祭司为了牟利编织的谎言。指引国家的，只能是刀剑与辛劳的汗水！” 　　“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信不信由你，明天别耽误干活啊！”说完，少女轻快地一旋身，踏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幽幽的香气还在鼻尖缭绕，窈窕的身影就在眼前不远处，契伯克利却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多灾多难的、野蛮落后的阿特拉斯。 　　“我……想家了。” 　　[284.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暴的预言（1）] 　　第二天整整一天，契伯克利都没有讲话，他把一个苦力该做的活一丝不苟全做到位了。 　　经过一天努力，两间低矮的小屋被彻底加固。傍晚时分，收工了，契伯克利坐在门口一块大石上，专心致志地发呆。 　　塔布里希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开口道：“别想了，你和我的两个姐姐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契伯克利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塔布里希大惊：“哎哟妈呀，这智者的光芒是怎么回事，好刺眼，我的眼睛，嗷！” 　　契伯克利忍不住了：“你是特意来看我这未开化野人笑话的吗？” 　　“没有，看你静静思考的样子，以为你便秘呢。” 　　“你这毛都没长全的小鬼！” 　　“不要啊，姐，他要打我！” 　　契伯克利一惊，赶紧把收起拳头回头看——一个人也没有。 　　塔布里希远远逃开，大笑：“就你这两下子，差得远了！” 　　契伯克利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又坐下了。 　　塔布里希凑过来道：“怎么，给昨天晚上看的东西刺激到了，觉得自己的部落不是东西？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办不了，郁闷了，对吧？” 　　“哼，真是人小鬼大！” 　　“谢谢夸奖。你要是郁闷，找贝儿姐给你占卜一下怎么样？她的预言术可灵了。这会儿她正好有空。” 　　契伯克利冷笑一声：“谢啦，占卜什么的，全是骗人的把戏，我才不上当呢！” 　　“你也值得一骗？别往脸上贴金啦。哎哎哎，又要动手？我跟你说，动手你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哎哟，谁打我？老虎哥？” 　　背后给了塔布里希脑门上轻轻一拳的是尤里乌斯，他冷哼道：“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该干嘛干嘛去！” 　　塔布里希抱头鼠窜，尤里乌斯笑道：“这小家伙，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他！” 　　契伯克利道：“活泼开朗，我挺喜欢的。刚才我们说到占卜，你信这东西吗？” 　　“当然，否则凡人如何领悟神的意志？” 　　“恐怕是祭司的意志吧。” 　　“选那些没有利害关系的人来占卜不就行了？” 　　契伯克利楞了一下，问道：“这是古特诺蒂兰的办法？” 　　“不，这是古特诺蒂兰覆灭后，我们的祖先想出来的办法，但是很可惜，永远没有实验的机会了。所以你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不对路的方法。” 　　“祭司们不会同意的。” 　　“所以必须由武士来领导国家。武士的优势在于他们是和‘人’站在一起的，而祭司对民众的号召力则来源于‘神’——至于那是真神的意志还是他们信口胡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契伯克利点点头，重新把话题带回占卜上去：“贝儿姐的占卜是传自古特诺蒂兰的秘术吧？” 　　“对。经过改良。” 　　契伯克利霍然立起：“既然古特诺蒂兰人这么厉害，怎么没预见到王国的毁灭？” 　　尤里乌斯叹道：“他们不是知道的太少，而是做的太少。历代特诺蒂兰的祭司，几乎没有一个说出这个秘密的。” 　　“为什么？” 　　“假如你是个祭司，准确地预见到了可怕的一切，你会在什么时候说出来？王国初建、繁盛时期、还是危机四伏之时？” 　　“这个嘛……王国初建，百废待兴，民众还没有完全归心，这时候谈王国毁灭，肯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 　　“繁盛时期？” 　　契伯克利苦笑：“正热闹的时候跳出来泼冷水，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繁盛时期也不行，那么，危机四伏的时候呢？出来做扶危定难的功臣，有何不可？” 　　“危机四伏，人心思变，应该求稳。这时候跳出来乱讲，是把王国往火坑里推。” 　　“是啊，说实话就是这么难。就算你不顾一切地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国王不高兴，因为你制造了一场混乱；祭司不高兴，因为你这么做无异于背叛；武士同样不高兴，因为你打破了双方在对立中的危险平衡；千千万万的部落民更不高兴，国家都要毁了，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当一个人把所有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完了，你说，他还怎么挽救国家？” 　　契伯克利站起身，长叹了一声。良久，他回头问道：“如果，我说如果，你们能回到特诺蒂兰毁灭前一年——不，一个月，还能有挽回的方法吗？” 　　“一个月，时间太短，只能采取断然行动，孤注一掷。” 　　“如果失败了呢？” 　　“最差也不过被扣上叛乱的帽子砍掉脑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契伯克利苦笑道：“说了半天，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凭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伟大的众神创造人类，不是为了看人类摇尾乞怜扮可怜相的。我以前也自认为是神的仆人，但是后来么……”尤利乌斯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方便说的往事，继续道，“你别小看了人类的力量。风暴就要来了，你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什么？” 　　“早点休息吧，明天，不，今天夜里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契伯克利失眠了，左右两条大汉鼾声如雷，震得他难以入睡，真是的，为什么昨天没有这种感觉呢？ 　　到了凌晨，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或许连十分钟都不到，一个炸雷在头顶轰响，整个小屋似乎都震了一震，差点把他从床上扔下来。 　　“风暴，风暴来了！贝儿的预言是正确的！” 　　柴门猛地被拽开，尤利乌斯兴冲冲地探头进来：“快起来，风暴开始了！” 　　门外发出千军万马厮杀的呐喊声，滂沱的暴雨倾泻而下！怒雷咆哮接连不断，震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屋子扛得住吗？为什么我感觉雷电在我们附近打转？” 　　“扛得住，雷电围着我们转就对了！” 　　契伯克利用力抓住墙上的木板：“什么叫对了？” 　　“一举两得，跟我来外边！” 　　契伯克利跟着尤里乌斯走进贝儿和柏丽亚娜的房间，一进门，发现不光贝儿，达尔蒙特和塔布里希都在。 　　贝儿穿了一身华美的祭司礼服，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什么。达尔蒙特装备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对钢铁拳甲，塔布里希也手持符文剑，两人一左一右侍立两旁。 　　契伯克利忍不住问道：“这是干什么？” 　　尤里乌斯答道：“预言祭司占卜的时候没有自保能力，需要武士护卫。你千万不要乱说乱动。” 　　契伯克利连忙点头。 　　贝儿从陶碗中捧起一捧蓝色荧光粉末，轻轻洒向空中，粉末在湿润的空气中悬浮，组成一道宽阔的蓝色光幕。 　　光幕中映出了数个巨大的蚁塔，下一刻，一道炸雷在蚁塔上方轰响，巨大的紫红色雷电从天而降，将似乎坚不可摧的蚁塔炸得四分五裂！ 　　尤里乌斯轻轻拍拍目瞪口呆的契伯克利：“看到了吧，以后，那些巨蚂蚁，不会再成为人类的威胁了。” 　　契伯克利心头剧震，怪不得，当初柏丽亚娜提到巨蚂蚁威胁安全时，贝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风暴”，原来她早就预料到这些蚁塔会在风暴中被毁灭！ 　　预言祭司，果然厉害！ 　　[285.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暴的预言（2）] 　　雷声愈发激越响亮，暴雨如注。 　　在贝儿地操控下，蓝色光幕在不断变幻。 　　视角从天空的雨滴开始，飞速向下坠落，下方是一片乌沉沉的大地，在整块的漆黑之中，一条曲折晶亮的长带由北向南蜿蜒流过，那是雷鸣之河。 　　长河在契伯克利眼中迅速变宽变大，承载着视角的雨滴，掠过众多树冠和树干，一头扎进厚实的大地。雨滴落地的一刹那，契伯克利甚至还短暂的晕眩了一下。 　　视角抬起，是无数惊惶失措，呐喊追逐的人们。他们显然没有做好应对风暴的准备，到处是被吹跑掀翻的帐篷，在猛烈的狂风吹拂下，有些人只能抱住大树苦苦支撑。 　　契伯克利低声问道：“这些可怜的家伙是——” 　　“奥克达维尔部落，本地部落中最先投靠阿特拉斯，也是力邀阿特拉斯南侵的急先锋。他们选了一个安全的、却不适合躲避暴风雨的位置扎营。希望他们能平安度过这次灾难。” 　　一道电光划过，契伯克利脸色惨白！ 　　他们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那么，我的身份，他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呢？ 　　尤利乌斯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道：“别担心，我的朋友。古特诺蒂兰和现在的阿特拉斯、神马联盟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既不是阿特拉斯，也不是神马联盟——一切早就结束了。我们不会倾向于任何一方，只是感到惋惜：一个和古特诺蒂兰极其相似的国家，就快走上和古特诺蒂兰一样的不归路啦。” 　　视角变换到风雨小得多的雷鸣之河北岸，更多的阿特拉斯仆从军正以行军队列顶着飘飞的细雨向雷鸣之河进发，河岸渡口挤满了临时赶制的木筏，他们并不知道，在南岸等待他们的，将是狂暴的雷霆和骤雨。 　　尤利乌斯微微摇头，目光充满了怜悯：“这些人就要踏上不归路了，还会有更多的人，为了野心家膨胀的欲念，不断地填进这个无底洞里。他们从数百公里外赶来，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天气，混乱的指挥和一团乱麻似的后勤支持下，和一个新兴的、强大的部落联盟去作战。不用占卜我也知道，人的鲜血，又要成为滋养丛林的肥料了。” 　　“你们……”契伯克利沙哑着嗓子道，“还真是无情的裁决者啊。” 　　“错了，年轻人，我们只是路人，偶尔在赛场边驻足观看的路人——属于我们的比赛，两千五百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场上的，是你们啊。” 　　看着蓝色光幕中那一张张和自己同样年轻而激动的脸庞，契伯克利的双腿颤抖起来。 　　他们会死的，他们不该死的！ 　　阿特拉斯会被毁灭的，阿特拉斯不该被毁灭的！ 　　愚蠢而懦弱的我，就算知道结果，又能做什么！ 　　契伯克利一下跪倒在地：“我……我……请为我指路！” 　　“路是自己走的，谁也不知道你将来的选择。除非——”尤利乌斯望向了正在施法的贝儿。 　　贝儿在全神贯注地施法，根本没有注意到内心彷徨苦闷的契伯克利，但侍立一旁的巨熊达尔蒙特却看到刚才的一切。 　　或许是沉默寡言已经成为习惯，太久没有开口讲话了吧，他的口音听起来十分别扭：“神灵，掌握，命运；人类，掌握，自己。” 　　声调平淡无起伏，但他的眼睛却充满了欣赏和鼓励。当然，短短一瞬，他的目光又转回贝儿身上去了。 　　契伯克利的嘴唇哆嗦起来：“这、这、这是在鼓励我吧？他，他一定是预见到了什么对不对？我我我我可以成为、成为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对不对？” 　　尤利乌斯微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是。不知道，”稍微一停顿，又补充道：“我希望如此。” 　　契伯克利兴奋地握紧了双拳：“如果，如果有人借神的意志阻挠我，甚至歪曲神的意志来谋取私利呢？” 　　一道闪电划过，将所有人的脸庞照的雪白，然后迅速变成一片漆黑。 　　或许是光线突然变化带来的错觉吧，契伯克利突然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 　　一定是错觉。 　　尤利乌斯意味深长地道：“记住，你是不可以跟神直接对抗的，但是——” 　　契伯克利屏息凝神，等待着“但是”后面的内容，他有种预感，后面这句话，将影响自己一生！ 　　“凡神不禁止的，即为许可。” 　　浓厚的乌云，奔涌的惊雷，划破黑暗的闪电，密林中的小屋，古老而神秘的占卜，尤利乌斯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化作一幅永难磨灭的画面，牢牢刻进契伯克利心中。 　　“怎么，对自己，对‘人’的力量，还有所怀疑吗？” 　　“不，不，我只是……” 　　“跟我来。”尤利乌斯扔下一句话，自顾走出去，契伯克利忙不迭地跟上。 　　两人来到小屋后，前天晚上举行仪式的地方。 　　刚出门，尤利乌斯就拦住契伯克利：“看到地上的黄线吗？不要越过。否则容易被雷击。” 　　“啊？是、是！” 　　空地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小型六芒星法阵，法阵中心，一身漆黑羽毛法衣的柏丽亚娜双目紧闭，口中喃喃自语，一道金黄色的卵形透明魔能护盾把她牢牢地护在当中。 　　金黄色的太阳光芒驱散了夜的黑暗，冰冷的雨水冲刷在护盾上，沿卵形外壳流下，没有一滴雨水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高高举起双头蛇盘身鹰首杖。 　　六芒星法阵亮起刺眼的绿色光芒，六条手臂粗细的绿光从法阵的六个顶角向外射出，连接到二十米开外的六根黝黑石柱上，每根石柱都有一个红色的乌鸦标记。 　　“她在干什么？” 　　尤利乌斯道：“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过去。一会你就会知道，人的力量，是何等伟大！耐心等一会。” 　　头顶滚动的雷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近，好像掌控奔涌惊雷的雷神正步步走来。 　　契伯克利双腿颤抖起来。 　　尤利乌斯道：“柏丽亚娜的法杖你认识吧？那不是普通的蛇。” 　　“那、那是什么？”为了避免出丑，契伯克利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管越来越近的雷声，把注意力放在尤利乌斯的问题上。 　　“九头蛇海德拉的始祖，火焰与雷电的掌控者，沼泽凶兽库特阿拉冈，它被人类的英雄以雷电杀死，尸体变成了今天的九头蛇海德拉。杖头的鸟不是鹰，是风暴的神鸟乌鸦，象征古特诺蒂兰风暴祭司掌控的雷霆之力。” 　　“原、原来如此。” 　　“早在远古时期，弱小无助的人类尚且能凭借勇气和智慧，与远古凶兽较量，为什么到了今天，却只能生活在神灵的庇佑下，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到这里，尤利乌斯大叫一声：“年轻人，睁大眼睛，看清楚！人类的力量！” 　　无数雷电同时落下，法阵周围的地面化作一片焦土，而法阵岿然不动！ 　　烦躁的怒雷继续徘徊涌动，更为狂暴的力量在云层中聚集。 　　柏丽亚娜猛地睁开眼：“雷霆的伟力，降临吧！” 　　六道足有水桶粗细的紫红色怒雷同时劈下，正中六根石柱！ 　　[286.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暴的预言（3）] 　　石柱被雷电劈中，柱身上的红色乌鸦同时亮起刺眼的光芒。六道紫红色的光芒从石柱一路逆着绿光向法阵的六个顶角逼近！ 　　柏丽亚娜的护盾变成了银白色，发出强烈的白光！ 　　契伯克利本能的感到了危险，大吼：“柏丽亚娜！” 　　他猛地窜出了黄线，朝那片雷电之力汹涌翻滚的危险区扑去！ 　　尤利乌斯出手如电，契伯克利刚扑出去半个身子，就一把揪住腰带把他拽了回来，两人同时往后一倒。 　　不等契伯克利开口，一道粗壮的枝型蓝色落雷轰的落在黄线前不到一米处，把黄线轰成了一条黑线。 　　契伯克利暗暗后怕，要不是尤利乌斯这一拖，自己已然变成焦炭了。但他仍放心不下柏丽亚娜，指着完全被噼啪作响的紫红色雷电覆盖的六芒星法阵大叫：“她有没有事？” 　　“不会。” 　　契伯克利猛地抓住尤利乌斯肩膀：“那你眼睛为什么发直？你紧张什么！你也没有把握对不对？” 　　尤利乌斯咆哮：“我说不会就是不会！给我放手！” 　　契伯克利吼得比他还大声：“我就不放！为什么不让我和她死在一起！” 　　“好吧，我同意。你放开我，去和她死在一起吧。” 　　“啊？啊哈哈哈，这个，这个……应该是你抓着我，然后我说这话对吧？” 　　尤利乌斯彻底无语了。 　　“是谁这么讨厌，诅咒人家去死呀？” 　　听到这清脆婉转的声音，契伯克利一激灵，猛地转过身来：“柏丽亚娜，你你你，你没事？” 　　“当然没事啦！聚能法阵下面还有逃逸法阵，发动法术以后就赶快溜走了，你以为我傻呀？” 　　“但是，但是，祭司施法不是有很长时间的硬直吗？这么大范围的法术，硬直时间一定很长，怎么可能说逃走就逃走呢？” 　　“所有的魔能流动和传导都事先测算好了，法阵的一切，包括那个很强力的防护罩都是利用自然魔能由法阵生成的。我只要用很少一点法力来开启它就是。我随时可以动啊，根本不用担心魔法反噬的问题。” 　　“虽然还是听不大明白，不过你没事就好。那么，这个法阵是干什么用的？竟然能把雷电引过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是一个吸收闪电魔能的法阵，把闪电的力量储存起来，看，这个就是储能的闪电容器，我叫它雷光石。” 　　柏丽亚娜把一块核桃大小的水晶石举到契伯克利面前：“外面是重新塑形的水晶石，里面是能储能的雷电之心。” 　　契伯克利接过来看了看，道：“似乎一点电也没有啊。” 　　“这是一块没有充能的。充能的雷光石么，”柏丽亚娜一指仍然在电光缭绕的聚能法阵，“在那里，大概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充能完毕吧，只是个实验品，大概能容纳一个禁咒的魔能。” 　　契伯克利哆嗦了一下：“多少？一个禁咒的魔能？” 　　“怕什么，又不让你一次全放出来，用这个，可以很轻松地控制魔能释放量。” 　　契伯克利的脑子已经快转不动了，只好机械地应道：“啊。” 　　柏丽亚娜取出一只铁护腕：“这上面有个凹槽，把水晶石嵌进去，水晶石顶端的小孔正好对准护腕内置的金属探针，可以用探针刺入雷电之心来控制魔能释放量，想多释放魔能就刺入浅一点，少释放就扎深一点。” 　　“会不会电到自己？” 　　“控制熟练就不会。” 　　“能把战士变成祭司，真是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很普通的试验品而已。用它去打架最蠢了。” 　　“为什么？” 　　“它可以精确控制魔能输出，用它做控制魔能法阵的钥匙再合适不过。不过我想，落在普通人手里，也就只能打打架装装样子了吧——怎么不说话了？” 　　契伯克利仿佛下定了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仰望暴雨如注、漆黑如墨的苍穹，他放开声音，对着似乎高踞苍穹至上的众神大声道：“伟大啊，凡人！” 　　骤雨不终夕，暴风雨持续了数个小时，午后渐渐止息，傍晚之前，丛林重新恢复平静。 　　贝尔的占卜还在继续。契伯克利坐在檐下，看着晶莹剔透的水滴从檐上滴落。 　　有人轻轻从背后戳他一下，契伯克利猛回头，是柏丽亚娜。 　　“柏丽亚娜，怎么了？” 　　女孩子有些扭捏：“那个……施法的时候，虽然，你没帮上什么忙，但还是谢谢你。” 　　“啊，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以为你有危险。还好没给你添乱。另外，你哥哥身手真好，替我谢谢他。” 　　女孩子不满意的撇撇嘴：“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啊？”契伯克利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于是果断装傻，“什么？” 　　“哼，笨蛋！” 　　“啊？”契伯克利的心突然嘭嘭跳得飞快：她对我耍小脾气，说我笨！这这这，这说明什么？难道说从此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然而，这个“啊”让女孩子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刚才一闪而过的微妙气氛不见了。女孩子郑重对他道：“跟我来。” 　　契伯克利微微有些后悔，但还是紧跟在女孩子后面，一路走进密林深处。 　　曲曲折折走了大概七八分钟，柏丽亚娜小心地四周观察了一番，道：“好了，趁着哥哥姐姐他们忙，我们要赶快！” 　　“咦？干什么？” 　　“当然给你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啊！” 　　契伯克利耳朵嗡的一声，眼前世界一下子变成了粉红色。 　　天哪，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了什么！我的女神，你终于要接受我这卑微的祭品了么？不不，冷静，冷静，契伯克利，虽然你在思想上早就不是青涩懵懂的男人，但还是要保持谦恭和对“那种事”的羞涩！既要矜持，又不能让女神觉得难堪！动作要慢，要温柔！ 　　“啊啊啊？这个，我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这还要什么准备？真是婆婆妈妈的——你脱衣服干嘛？讨厌！不要脸！” 　　“咦，难道不是……不不不你听我解释——” 　　来不及了，轰的一声，一道雷光落地，刚刚解开裤带还没来得及系上的契伯克利口吐白沫，一头栽倒。 　　[287.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暴的预言（4）] 　　过了片刻，柏丽亚娜把契伯克利唤醒，狠狠数落了思想不健康的大白痴一顿。契伯克利一句话也不敢回，低头挨训。 　　训完了，柏丽亚娜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球，道：“这是我从贝儿姐那里偷的，只能给你看一遍，然后就得悄悄放回去，只能看一遍哦，你看仔细了！” 　　“等等，这是什么？” 　　“你一直想知道、想要的东西！” 　　黑色小球缓缓旋转，中间睁开一只眼睛，投出淡蓝色的光幕来。 　　烈焰升腾的丛林里，一条浑身缠满雷电光芒的双头巨蛇正在和一只浑身燃烧烈火的黑色乌鸦正在作殊死搏杀，这时，一头凶猛的剑齿虎加入战团，向精疲力竭的双方发动进攻，最后，蛇、乌鸦和剑齿虎渐渐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座金光四射的太阳神雕像。在金光照耀下，烈火迅速熄灭，战斗的痕迹迅速抹平，丛林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女孩迅速收起小球。 　　“这，这是……” 　　“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切，全靠你自己选择。快走吧，晚了哥哥姐姐会怀疑的。” 　　契伯克利暗想：“蛇、乌鸦和剑齿虎，分别是说谁呢？从结果来看，似乎没有胜利者，不过丛林恢复生机一定不是坏事。将来一定要留心，看看哪个部落的图腾跟这三样有关。” 　　走在前面的柏丽亚娜突然停下，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我姐姐吗？”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契伯克利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啊？啊！这个……姐姐她，是很可爱啦，但是，感觉，感觉好圣洁——” 　　“你喜欢我吗？” 　　契伯克利耳朵又嗡了一声，好在先前那一雷余威尚在，世界没乱变，但如此直接明白的问题反而是最不好回答的，他大脑疯狂运作，思考最完美的答案。 　　然而优柔寡断又一次葬送了机会，女孩子依旧没有给他更多思考和回答的时间，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能保护我吗？” 　　时间仿佛停止了。 　　契伯克利似乎听到有把重锤在一下下敲击自己的心脏，脆弱的心脏再也无力承受，破碎了。 　　他握紧了双拳，指甲刺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恍若未觉，越刺越深，恨不能把指甲一直刺到心脏里去！ 　　对不起，我不能！ 　　凶猛迅捷的剑齿虎、力大无穷的巨熊、预知未来的蜂鸟、人小鬼大喜欢损人的小蜘蛛，以及眼前手中握有雷霆的少女，他们……完全……不需要我保护。 　　我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柏丽亚娜，对不起，你不能跟我走，如果我带你走了，等待你的一定是无休止的拷问和侮辱！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契伯克利身子一晃，双膝跪地，在充满期待的少女面前，失声痛哭。 　　他可以点头，可以撒谎，但是他没有。 　　“我只是个……无能的懦夫……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做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轻轻地蹲下，双手捧起他满是泪痕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轻轻的一吻好像划破浓云的闪电，契伯克利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不，你勇敢、诚实！只是被骗了，被所有人骗了，被自己骗了！” 　　“咦？你说的被骗是指……” 　　契伯克利话音未落，巨大而威严的女声在林间回荡：“柏丽亚娜，预言之石！” 　　柏丽亚娜像受了惊的兔子，猛地跳起来：“糟了，是姐姐，被发现了！” 　　“哼哼哼嘿嘿嘿啊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反派经典三段式大笑，手执符文剑的塔布里希出现在两人面前：“二姐，这时候我该怎么说？长叹一声说女生外向？” 　　柏丽亚娜紧咬嘴唇，慢慢后退，一下撞到契伯克利身上。 　　“咦，这是……”契伯克利一愣之间，怀里被塞了一只铁护腕和一块闪动着雷光的雷光石。 　　这是给我武器吗？我们要并肩战斗……对抗弟弟？ 　　柏丽亚娜站直身子，双手荡漾起雷电的光芒，低声道：“你快走，我拦住他们。” 　　“不，我们要一起——” 　　“啊哈哈哈哈，”塔布里希大笑，“二姐，这次，你终于要输给我了。你没有装备，空着手，怎么跟我斗？”笑罢，他得意地道：“慷慨仁慈的塔布里希给你们一次机会，把预言之石留下，让碍眼的笨蛋赶快消失！” 　　契伯克利怒道：“预言之石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是不会离开的！” 　　柏丽亚娜低声道：“他说的没错，我没有装备，打不赢。你快走！” 　　“不，死也要在一起！” 　　“他们不会杀我，但你不一样！快走，快走！”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巨汉从空中落下，落点四周的断枝落叶全被吹上了天。 　　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柏丽亚娜和契伯克利一连退了四五步才站稳。 　　柏丽亚娜失声道：“糟了，是大哥！” 　　来者正是达尔蒙特，他双臂都装备了沉重的钢铁拳甲。 　　“往哪走？” 　　他的发言风格一如既往的简洁。但契伯克利知道，一个轻浮的塔布里希或许还能想办法周旋，再加上达尔蒙特，已经是必输之局了。 　　怎么办，怎么办？ 　　塔布里希讨好似的凑上去：“大哥，我已经把他们抓住了。” 　　“做得好。” 　　“嘿嘿嘿嘿，当然，塔布里希出马，无往不利。喂，你们两个，预言之石还要拿到什么时候？拿来！” 　　柏丽亚娜慢慢取出预言之石：“是这个吗？” 　　“对，别搞花样，拿过来。” 　　柏丽亚娜突然大叫道：“给你！”狠狠一甩手，把预言之石远远地甩出去！ 　　她猛一拉契伯克利：“快跑！” 　　达尔蒙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站住！”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撒腿狂奔，刚跑没两步，脚下光芒一闪，两人再次踏入了塔布里希的蛛丝法阵！ 　　契伯克利心头一紧：糟糕，大意了！ 　　远处的达尔蒙特已经捡到了预言之石，大步追来：“小弟，做得好！”他眼中凶光毕露：“受死吧！”吼罢，对准契伯克利头顶，一拳轰下！ 　　契伯克利紧紧闭上眼睛！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塔布里希双手变成两副黑色的五指长铁爪，铁爪上还燃烧着熊熊烈焰，双手交叉，死死地架住了达尔蒙特的攻击。达尔蒙特脚下，无数蛛丝翻起，将他死死缠住！身后，一把插在地上的符文剑正散发出诡异的紫色光芒！ 　　柏丽亚娜惊叫：“这是……缚灵法阵？魂体衰竭？小弟？” 　　“看得出来……你们是真爱啊……快走！” 　　“小弟！” 　　“大哥不会杀我的，走！他抗魔太高，恢复太快，我撑不了多久，走，走啊！” 　　[288.第一百二十章 谢幕] 　　话音未落，绑缚达尔蒙特双腿的蛛丝已经崩落！达尔蒙特猛地一掀，把塔布里希掀了个趔趄，就要再度冲上。 　　塔布里希眼中爆发出一丝决意，一爪劈向达尔蒙特咽喉，达尔蒙特架起拳甲一振，铮的一声，塔布里希左手五爪折断三根，但他成功制造了一个极小的空隙，右爪猛起，从拳甲缝隙中突袭达尔蒙特咽喉，达尔蒙特无奈，只好撤步招架。 　　塔布里希急眼了：“还不快滚！” 　　柏丽亚娜最后看了塔布里希一眼，一拉契伯克利，发足疾奔。 　　两人刚刚逃进密林，后面就传来了塔布里希的狂叫：“大哥追去了……腿太粗，我抱不住……小心大姐……啊！” 　　契伯克利担心地问：“他、他不要紧吧？” 　　“大哥有分寸，可是，可是，”柏丽亚娜哭了，“我们怎么办？” 　　一股豪气从契伯克利胸中升起：“没关系，我们一起出去，到我的部落去，用我们的努力，把那里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好不好？” 　　“当然不好。” 　　尤利乌斯的声音如同冬天的朔风，从背后卷来，把两人吹了一个透心凉。 　　柏丽亚娜慢慢回过头去：“哥哥……” 　　尤利乌斯手握一把宽刃厚背的长刀，微笑着从树后走出来：“每个人都有该背负的责任，怎么，柏丽亚娜，这就要做逃兵了吗？” 　　“哥哥如果有力量，为什么不去改变世界，却要在这里跟我们为难？” 　　“到现在你还能叫我哥哥，说明你很清楚结局，对吗？我们只是过客，永远，不要参与到争斗中去。” 　　柏丽亚娜神色黯然。 　　契伯克利上前一步，大声道：“就算结局已经注定，我也要尽全力去争取不一样的结局！至少，无怨无悔！像你们这样，明明有实力，却担心自身的安危，畏畏缩缩地躲起来，才是对世界的不负责任！” 　　“能说出这样的话，年轻人成长了不少嘛，但是，你的实力呢？” 　　“我会变强的！你们等着瞧吧！” 　　尤利乌斯脸色一寒，猛地跳起来，一刀劈向契伯克利的脑袋！ 　　血光崩现！ 　　一只企图自上而下偷袭契伯克利的噬猴虫被尤利乌斯一刀两断！ 　　“光顾着嘴巴耍狠，忘了自己身处危险境地吗？”尤利乌斯微闭双目，轻轻摇头，“你自己说，如果柏丽亚娜跟着你出去，会怎样？” 　　“哥哥，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他了……” 　　“咦，你的速度很快嘛，难道你真的……不会吧？” 　　“住口！”契伯克利大吼了一声，“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但是等着吧，等着看吧，我会有足够力量的，到时候，我……唔？” 　　柏丽亚娜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记得我！” 　　契伯克利不由黯然神伤：“柏丽亚娜……” 　　尤利乌斯苦笑着摇摇头：“你们哪……这样吧，契伯克利，我给你最后选择的机会，柏丽亚娜必须留下，你可以选择留下来，或是，回到你出发的地方，去争取一个可以改变一切、却充满了凶险的机会？” 　　契伯克利没有急着回话，和尤利乌斯静静地对峙着。 　　一片寂静，林中只有风卷落叶的沙沙声和女孩子低低地啜泣。 　　良久，契伯克利咬咬牙，做出了最后的选择：“我选择——离开。” 　　柏丽亚娜趴在尤利乌斯怀里，放声大哭。 　　“但是，”契伯克利对尤利乌斯沉声道，“刚才你说过，那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机会！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 　　尤利乌斯笑道：“我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来吧朋友，喝一口。”说着，他解下腰间皮袋，拔开木塞递过来。 　　契伯克利闻了一下，扑鼻的酒香让他精神一振，这就是那天晚上让他喝醉的美酒，他不禁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黑暗地狱龙舌兰，配上盐和柠檬味道更美，不过现在，只好将就啦。” 　　“没有，已经很好了！谢谢，谢谢你们！再见了！” 　　说罢，契伯克利仰起脖子，将香醇的酒浆一饮而尽。 　　晶莹的泪滴和清澈的酒浆一起从嘴角滑落。 　　契伯克利重重地倒下，但他却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再见了，我的女神；再见了，这永生难忘的经历；再见了，那个懦弱卑怯无能的我！ 　　契伯克利带着满足的微笑，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尤利乌斯静静地等了一会，翻看了一下契伯克利的眼睑，确认他已经睡熟，轻轻击掌：“都出来吧，演出结束了。” 　　随着他的掌声，达尔蒙特等人从树后走出来，现在，他们又可以用原来的名字了。 　　最先开口的是伊莎贝拉：“为什么最后我成了大反派啊？” 　　达克笑道：“哪有，小妹胳膊肘往外拐，要带着宝物跟外头的野小子跑路，当哥哥的不好开口，这当大姐的当然要挺身而出啦，正常正常。” 　　伊莎贝拉白他一眼，不搭理这油嘴滑舌的家伙，轻轻走到还在哭的柏丽亚娜身边，柔声道：“好妹妹，别哭了。我们必须把他送走啊！” 　　塔布里希无奈地一摊手：“哎呀哎呀，我看有点弄假成真的意思了啊，这可怎么办？” 　　尤利乌斯——现在可以叫尤潘基了，轻轻拍拍柏丽亚娜，示意她让开，弯腰把沉睡的契伯克利扛起来道：“达克，我们一起送他走，你们两个，劝劝她吧。” 　　柏丽亚娜大哭：“都走，你们都走！讨厌！我不用你们劝！” 　　“好吧，”达克道，“我们都走，不过，柏丽亚娜妹妹，人总有第一次撞树的时候。” 　　众人一愣，这和树有什么关系？ 　　“或许很多年以后，还能记着挺疼挺疼的那种感觉，但是，谁也不会再去找那棵树撞一下对不对？” 　　达克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道：“他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你呢？好啦，尤潘基，咱们走吧。” 　　两人走了没几步，突然背后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悲痛欲绝的哭声。 　　两人相对苦笑。 　　尤潘基摇头：“这真是……真是没想到啊，柏丽亚娜她……唉，我突然觉得，我们这么干，挺不对的。” 　　达克笑道：“听这哭声，像是解脱出来了。她才十五六岁，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啦。不过尤潘基啊，任务就是任务，过程中要是夹进太多个人感情，除了添麻烦没别的用处了。这是柏丽亚娜的失误，不是我们的。” 　　“你这个论调跟那个乔治如出一辙，不过也好，这样说我心里还好受些。不说这个了，你说，这位督军大人回去以后，会怎样呢？” 　　“估计，奥康纳的日子要不好过了。督军大人一心想着回阿特拉斯去跟祭司们掰掰手腕子，力主进军的他肯定变成督军大人的绊脚石。不过也很难说，督军大人蛰伏惯了，要是继续蛰伏……我们就再演一出‘被俘的柏丽亚娜’！” 　　“……算你狠，奥康纳算是完了。不过，我们出来这么多天，家里只剩下乔治自己，没事吧？” 　　“放心吧，那才是个人精呢，他不憋坏主意祸害别人就不错了！” 　　[289.第一百二十一章 契伯克利的觉醒] 　　一声啁啾的鸟鸣传入契伯克利耳中，紧接着，潮湿的青草气息、松软泥土的触感……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 　　我这是在哪？ 　　四周是参天的古树，低垂的藤蔓，身下是厚实松软的落叶，一切静悄悄的。 　　美丽脱俗的女神、寂静丛林中的小木屋、神奇的道具……全都不见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吗？这是哪位神灵借梦境指点迷津？虽然遗憾，但是，梦就是梦啊，该去找我的手下们了。 　　契伯克利站起身，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一样东西从怀里掉了出来。 　　一只精铁护腕，护腕的凹槽里还有一块核桃大小的紫红色石头。石头里，闪动着隐隐的雷光。 　　所有的记忆，一瞬间在脑海中苏醒。无意识的自欺欺人的谎言，再也编不下去了。 　　“柏丽亚娜，柏丽亚娜……” 　　契伯克利把护腕紧紧捂在心口，在无人的森林里，泪水夺眶而出。 　　当所有的泪水干涸，契伯克利站直了身子，他已经下定决心，把这一切藏进心底，从今天开始，他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为抓住那个实现“一切”可能的机会拼尽全力！ 　　那么，先从哪里开始呢？ 　　我必须尽快回到阿特拉斯，建立起听命于我的力量。然后，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祭司从云端打落。最后，带领阿特拉斯走向胜利。 　　要回到阿特拉斯，必须尽快结束督军使命，那么，这场愚蠢的必败的战争必须立即结束！ 　　我必须给阿特拉斯所有人一个过得去的交待，无论是祭司还是军方的大佬们。 　　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必须被惩处！ 　　那个什么部落的酋长叫奥什么来着？你的脑袋，是平抚阿特拉斯仆从军恶气的最好道具，我要先借来用用啦。 　　远远传来了焦急的叫喊：“督军大人，督军大人——” 　　哼，这么快就找来了？各位神灵，这样会降低考验的难度啊，区区丛林，难不倒我的！ 　　契伯克利朗声叫道：“我在这儿！” 　　一小队雄鹰武士从密林中快步跑来，个个心焦如焚：“督军大人，太好了！真的是您！您没事吧？” 　　“没关系。你们再晚点来也不要紧。我这不是很好吗？” 　　雄鹰武士们面面相觑，心说这废物点心怎么突然牛起来了。但是人家是上官，只要别怪罪咱们搜索不力晾了你三天，要自我膨胀随便你。当下纷纷表示督军大人英明神武，区区丛林如闲庭信步云云。 　　听着手下老套的马屁，契伯克利全没了最初那种飘飘然如在云端的感觉，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停。现在还有多少阿特拉斯来的弟兄？” 　　手下顿时面色尴尬，目光嗖嗖地交流了一番，推出一个倒霉蛋来。倒霉蛋硬着头皮道：“丛林凶险，蚂蚁凶猛，弟兄们……还有二十二个。” 　　契伯克利长叹一声：“这都是我指挥失当，与各位无关，回阿特拉斯后，我会自请处分。” 　　手下又是一楞，继而狂喜。 　　按照阿特拉斯律法，主将阵亡，随从一律处斩——不管是不是圣冠战争。契伯克利失踪，残余的手下惶惶不可终日，所幸安然无恙，大家的脑袋看来是保住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主动把责任揽过去，简直是太阳神赐福！顿时马屁如潮。 　　契伯克利又是一抬手：“这几天，前线一败再败吧？” 　　手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话后边有什么玄机，有人大着胆子道：“神马联盟实力确实强悍，人虽然不多，但他们的战法十分别致，不按套路来……” 　　“找自己的原因！我们当中，有内鬼！”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节奏？督军大人终于露出真面目，要找替罪羊了？内鬼的帽子可太大了，戴上就是个死啊！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督军大人，这个内鬼是……” 　　“这次进军，仆从军已经尽力了，并非精锐力量的他们面对强大的敌人没有丝毫退缩，他们失败是因为不了解敌人的情况，然而，了解敌人情况的家伙却坐视他们战败，企图保存实力！” 　　手下们顿时义愤填膺：“这家伙是谁？” 　　“大家想想，这次进兵，谁得利最大呢？” 　　有人掰着手指头数：“倒霉的百国联盟仆从军被揍得爹妈都认不出了，肯定不是他们；那个神马联盟虽然很强，但是经过这一战，和我们就是敌人了，说得利最大有点牵强；那还能剩下谁？等等，难道是那个最近投靠的奥……奥什么部落？” 　　“奥克达维尔部落，那个酋长一副尖嘴猴腮的刁钻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有人反应比较慢：“那老东西对我们还算恭顺啊，要什么给什么……” 　　契伯克利摇头：“恭顺说明不了什么。阿特拉斯离这里太远，仆从军赶过来尚且用了十几天时间，更不用说阿特拉斯的直属军团；我们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只能跟他合作。他只要不断挑起我们和神马联盟的争端，就可以隐藏在背后，不断用我们提供的资源和兵力壮大自己。” 　　既然督军大人已经给倒霉的奥康纳定性成“居心叵测”和“拥兵自重”，那傻子才会给他开脱。 　　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刚到这里就遭到了巨蚂蚁的袭击，作为本地人，奥康纳这个混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危险的东西？他故意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来做向导送死，肯定是怕督军大人英明神武把神马联盟灭了！” 　　反应慢的家伙傻乎乎问道：“为什么呢？” 　　“你想啊，神马联盟完蛋了，这么大一片地，肯定要变成我们的直属地，到时候奥康纳这酋长还能做得下去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吵吵嚷嚷，大骂奥康纳算计友军，不得好死。 　　“督军大人！”有人高声叫道，“决不能放过这条老狗，我们赶快回阿特拉斯，调直属军团把这老家伙干掉！” 　　“好主意！既然老家伙已经要对督军大人不利，那就不能继续在他的地盘上补给了，我们应该直接去仆从军的营地，备足粮食和水，回阿特拉斯！” 　　“不行，老狗很会收买人心，几天工夫，跟好几个仆从军头目打得火热，我都看见了！只要督军大人一进仆从军大营，肯定有内奸把消息泄漏给老狗！” 　　契伯克利淡淡一笑：“各位，听我说。” 　　众人立刻住口，聚精会神听契伯克利安排。 　　“听说，这片丛林叫鲜血丛林，一个人只要消失在伙伴视线里五分钟，就只能剩下一滩鲜血。这么危险的环境，各位能连续找我三天，这份情谊，我永记不忘，我契伯克利在此向太阳神立誓，今生今世，决不辜负各位！” 　　说着，他大踏步走到众人中间，左拳紧握，右手抓住左腕猛地一扯，从左手护腕中扯出一条紫红色的雷电来！ 　　众人大惊，三天不见，督军大人成了掌握雷电之力的祭司？ 　　紫红色的电光照亮了契伯克利的脸庞，他手握雷电，大声道：“这三天，我遇到了雷电女神，她赐予我雷电的力量，还告诉我，懦夫和弱者如蝼蚁般死去，唯有英雄，将在血与火中永生！我们这二十二人，将成为拯救阿特拉斯的英雄！将成为改写历史的英雄！” 　　群情激昂！ 　　有人大吼：“大人，只要您一句话，邪恶月神的头发，我们也去给您揪下来！” 　　契伯克利微微一笑：“各位，就我们二十二个，直接去奥克达维尔部落，取奥康纳的人头，你们敢不敢？”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听大人吩咐！” 　　契伯克利的目光穿过茂密的丛林，投向雷鸣之河北岸，那是奥克达维尔部落扎营的地方。 　　奥康纳，你的人头，我要定了。你和你的部落，注定将成为我的第一块垫脚石！ 　　神马联盟，你们很强，不过，现在我不打算和你们交手，将来，有的是机会，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吧！我们走着瞧，终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踩在脚下！ 　　[290.第一百二十二章 乔治的逆袭（1）] 　　“将军。” 　　一只手轻轻地把黑色王后向前逼了一步，对面的白色国王已经无路可走。 　　执白子的是亚诺马部落的罗森塔尔酋长，看看自己被重重围困的国王，哈哈一笑：“又记错了，国王一次只能走一格，王后可以横冲直撞。年轻人，你发明的这战棋挺有趣。只是人老啦，记不住这么多弯弯绕。” 　　与他对弈的正是乔治，听老酋长认输，他呵呵笑道：“这套棋有专门的下法，两三天时间能进步到这种程度，您将来一定是位出色的棋手。” 　　罗森塔尔酋长长叹一声：“现在咱们是阶下囚，也只好下下棋打发时间啦。” 　　“这样也好，放下那么多烦心事，好好休息休息，以后还有得忙呢。” 　　三天前，神马联盟内部突然发生了一次秘密政变。 　　神马联盟是以黑暗神教为中间人建立起来的部落联盟，由神堡和亚诺马两部落联合组建。 　　两部落中神堡实力比较强劲，有六千多人，亚诺马人数少，才一千多。于是联盟的第一任盟主自然是神堡的霍尔阿迪森酋长。 　　神马联盟建立后，附近几支部落主动归附，但也有例外，奥克达维尔部落倒向北方强国阿特拉斯，撺掇阿特拉斯南下。于是新建立的神马联盟面对阿特拉斯的直接威胁。阿特拉斯来势汹汹，一路渡过雷鸣之河，夺取河套地区，企图顺河南下，一举攻灭对手。 　　第一波到来的是名义上归属阿特拉斯的百国联盟仆从军，神马联盟发挥本土作战优势，诱敌深入，利用黑暗神教提供的新式装备和战法，三战三捷；河套地区的帕格齐亚诺部落是黑暗神教的铁杆粉丝，在新酋长索丽达的带领下四处骚扰敌人的补给线。 　　前有强敌，后院起火，百国联盟仆从军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不得已只好放弃河套地区，全军退回雷鸣之河北岸，和熟悉地形的奥克达维尔部落驻扎在一起。 　　第一回合，神马联盟大胜！盟主霍尔阿迪森的声望一时无两。 　　但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胜利仅仅三天，他就秘密发动政变，囚禁了自己的盟友——亚诺马部落的酋长罗森塔尔和黑暗神教使者乔治，对外宣称两人病重不能理事，将联盟的控制权和黑暗神教的教务一股脑全抓在手里，大权独揽。 　　罗森塔尔一枚一枚地把棋子往棋盒里摆：“霍尔阿迪森怎么做出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来呢？还是敌人大兵压境的时候？”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能赢，打的是投降的主意。” 　　“但是，老霍尔前边这几场打得很凶啊！为什么不直接倒过去？” 　　乔治微微一笑：“想卖个好价钱。” 　　随着几声清脆的鼓掌声，霍尔阿迪森在一众忠心耿耿护卫的保护下，缓缓走来：“年轻人眼光果然独到。一眼看破了我的心思，说说看，什么叫‘卖个好价钱’。” 　　乔治侃侃而谈：“这是明摆着的。如果说阿特拉斯是一头沼泽鳄，神马联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蜘蛛。实力差距太大，打下去，早晚败亡，还不如投降算了。” 　　“哦，那我杀伤众多阿特拉斯军队，早把他们打出了火气，这该怎么解释？” 　　“既然您要卖身投靠，总得显出自己的价值，要不然，最好的下场也不过去阿特拉斯做个富家翁。再说，这一波里边绝大多数是百国联盟的人，无论死多少，阿特拉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说到这里，乔治停顿了一下，又道：“对阿特拉斯来说，他们并没指望占下多大的土地，大部分精力放在祭司和武士互相扯皮上。雷鸣之河流域的面积相当于阿特拉斯的一半，这么大一片未开发的蛮荒之地，阿特拉斯除了让您继续驻扎，没有别的办法。到那时，您不但圆了自己的土王梦，还顺势抱上了阿特拉斯的大腿，一举两得。所以说，您和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奥康纳酋长想法一样，做一个拥兵自重的土王。不过您的实力更强，更容易得到阿特拉斯的青睐罢了。” 　　霍尔阿迪森叹息一声：“年轻人，你要是我的手下，该多好！” 　　乔治笑道：“那样您会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的。” 　　霍尔阿迪森大笑：“也对！像你这种阴险狡诈的家伙，任何人都不会放心！” 　　“所以我选择那些诚实可靠的、心地善良的人合作，虽然累一点，最起码，他们不会背后捅我刀子。而且结果各位也都看到了，神堡和亚诺马的世仇没有了，神马联盟欣欣向荣，下一步，就是重现特诺蒂兰的荣光，最后与阿特拉斯合并，统一南部丛林，以黑暗神教为国教的特诺蒂兰将在技术上全面碾压北方的老对手多兰德，只等二十年后，补齐人口和丛林开发这两块短板，就可以踏上统一大陆的争霸之路了。” 　　“真是绝美的图景，”霍尔阿迪森啧啧赞叹，“二十年，我想，我努力一下，还是可以看得到。不过年轻人，还有我的罗森塔尔老伙计，神马联盟也好，未来的特诺蒂兰也好，只需要一种声音，我会为你们两位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位置的。” 　　乔治不由失笑：“听起来，您觉得这次政变胜券在握了？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我会大笑的。” 　　霍尔阿迪森和罗森塔尔都是一惊。 　　这个叫乔治的年轻人深不可测，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家伙，身陷囹圄已经整整三天，却一点紧张都看不到，难道他真的安排了什么后手？ 　　霍尔阿迪森阴沉着脸道：“别说大话！你的手下已经分两队离开了，你又喝了我在酒中下的药，你现在的法力，只能做几个棋子！还是说，你指望亚诺马的人会来救你？” 　　乔治慢条斯理道：“那是不可能的。亚诺马的部落结构是传统的直线上下型，一旦酋长被拿下，下边的长老互不统属，很难短时间内协调一致采取行动，酋长的儿子又在外面执行任务……您发难的时机堪称完美，亚诺马这边，翻不起大浪来。” 　　“那你这毫无自信的根据从哪里来？难道——你也投靠了阿特拉斯？” 　　乔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您的想象力堪称奇迹！明白告诉您吧，如果您利用盟主地位一点点扩大影响力，全面与黑暗神教合作，说不定将来会有兼任黑暗神教大祭司的机会，现在就跟我撕破脸，只能逼得我们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暴力对抗解决问题——硬拼战斗力，除了人数方面，您全面落后。” 　　“哼，你是说派出去那两只小队中途折返吗？” 　　“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我承认您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不过，您漏了一位。” 　　“谁？” 　　乔治微笑着从棋盒里拈起那枚黑色王后：“就是她，目前黑暗神教的最强战力。集战士、刺客、法师为一体的恐怖存在，棋盘上横冲直撞的角色。” 　　[291.第一百二十三章 乔治的逆袭（2）] 　　霍尔阿迪森冷笑道：“别逞口舌之利了，如果有这样的人，你还会沦为阶下囚？” 　　乔治微微一笑：“刚才您有句话说的特别对，联盟只需要一种声音。神堡实力超过亚诺马太多，所以，必须让你们取得平衡。但是，对盟友下手这种事，谁做谁混蛋。所以，我把身边能看到的战斗力都打发出去，给您一个大权独揽机会、当混蛋的机会，也给我一个清除异己的机会——接下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正义的反击，对吗？” 　　霍尔阿迪森和罗森塔尔两人不寒而栗，这年轻人，够狠！ 　　“算算时间，她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您很快就可以见到她。我给她下的最后指令是‘挡路者死’。您现在唯一的机会是赶快把我和罗森塔尔酋长放了。否则的话，一天之内，神堡部落会死掉两千人；两天之内，五千人；三天后，灭族。只靠亚诺马很难复兴特诺蒂兰，所以只要您留下脑袋，我就慷慨地饶神堡其他成员不死——您觉得这买卖怎么样？” 　　霍尔阿迪森大怒：“你这家伙，我仁慈地让你活到现在，你居然敢取笑我？来人，给我——” 　　一声凄厉的嘶吼打断了霍尔阿迪森：“报告！有个白头发的黑衣女武士杀进来了！” 　　“什么？带了多少人？” 　　“就她一个！” 　　霍尔阿迪森一脚踹在传令兵肩膀上：“一个人，你们挡不住？” 　　“没人挡得住，她太快了，一刀一命！” 　　“精英河神卫士呢？” 　　“也是一样！” 　　“亚诺马的图腾武士，图腾武士！” 　　“没有罗森塔尔酋长的命令，调不动他们！” 　　乔治摇头：“就算调得动，也拦不住她。不做好事先准备，她发起疯来，我都要退避三舍。” 　　“她……她是谁？” 　　“在地下洞穴中蛰伏了整整二十天，实现了最终进化的新任蜘蛛女皇，恩雅。” 　　刀光闪过，一名落单的精英河神卫士被拦腰斩断！ 　　恩雅手执寒光闪闪的长刀，一步步朝河神卫士结成的军阵逼近。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已经有五六十人倒在她的刀下，每人身上只有一道伤痕，全是一刀分尸。 　　向前，向前，那个人，那个曾经保护我的人有危险！这一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达克！ 　　在月神死亡前的一刹那，老蜘蛛女皇用尽最后的法力，把她传送到了有蜘蛛丝连接的、离爆心最远的位置，恩雅活了下来。 　　当她用厚厚的茧把脆弱的自己封闭起来、准备用沉睡来告别这个略带遗憾的世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用三句话为她开启了希望之门。 　　“你无法和他在一起，但是，你可以陪他走完人生的旅程。 　　“你还有最后一次蜕皮的机会，选择人类的形体，以人类的身份统领蜘蛛一族，开始新的生活。 　　“你要以他的理想为理想，他的道路为道路，他的敌人为敌人。做黑暗神教的忠实奴仆吧，我给你接近他、陪伴他的机会——你，愿意吗？” 　　恩雅毫不犹豫：“我愿意！” 　　二十天黑暗中的蛰伏，二十天最后一次蜕皮撕心裂肺的痛苦，二十天漫长而孤独的等待，就在今天，她破茧而出。 　　一头干脆利落的银色短发，纯黑色坚韧蛛丝紧身罩甲，从地下洞穴一路走来，残余的巨蜘蛛无不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等候新女皇指示。 　　恩雅顺着洞穴向地面缓缓行进，在洞穴的出口，她找到了一把锋利的长刀和一颗黑色的小球，小球投出的光幕里显出一名黑发黑眼的青年。她认识他，是和达克一起的那个人。 　　“拿起武器，向东北方前进。叛徒会让达克沦为丧家之犬。看你的了。挡路者死。” 　　恩雅一脚将小球踩得粉身碎骨，抓起长刀，缓缓向东北方前进。一路上，不断有巨蜘蛛跟在她身后。 　　当她走到神马联盟营地外围阵地时，她挥手止住浩浩荡荡的蜘蛛群，独自向神马联盟的大营逼近。 　　哨兵发出轻佻的口哨，伸出一根手指来拨她下巴，下一秒，那根恶心的手指和哨兵的上半身一起飞上了天。 　　无数涂毒的标枪飞来，无数图腾柱亮起密密麻麻的光点，恩雅看也不看，直直地撞进敌人阵中。 　　标枪刺中雪白的肌肤，却留不下半点伤痕；图腾柱魔能流转，几乎要不堪重负，却连迟滞她一秒钟都做不到。 　　异种的身躯使她获得了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速度、灵巧以及与生俱来的对魔能的掌控。眼前这些抵抗对她来说，简直是螳臂当车。 　　她一把绰住一根标枪，伸出鲜红粉嫩的小舌头，在绿油油的枪头上舔了一下。 　　味道薄得跟水一样，这也叫涂毒？ 　　让你们见识一下。 　　无数绿色的光斑从土壤中，从空气里，从森林中的腐烂枝叶里，从刚刚倒毙的尸体里飞速向刀刃凝聚，这绿色是如此凝重，以致于变成深蓝色！ 　　一名神堡长老大吼：“她在施法，在施法，打断她，打断她！” 　　两名精英河神卫士一左一右夹击过来，离恩雅还有十米，恩雅的刀尖蓝光一闪。 　　“毒液新星！” 　　墨绿色的毒环以刀尖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 　　两名河神卫士成了第一批牺牲品，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就变成了两堆白骨，纷纷扬扬落下来。 　　毒液从营垒的缝隙中毫无滞碍地穿过，有些筋骨强健的战士骨架没有崩塌，还保持着手持武器准备攻击的动作。 　　啵的一声，一条潜藏在地下三米的食尸藤翻了上来，它被强烈的毒液浸透蚀穿了外皮，爆体而亡。 　　以刀尖为圆心，二百米半径的圆圈内，成了死亡禁区。 　　看着眼前的杀戮战场，重生的新任蜘蛛女皇微微一笑：“不是法术哟，是剑技。等我适应了这具身体，还会更快。”说罢，她抬足跨过累累白骨，继续向东北方行进。 　　通过真视法阵看到这一切的霍尔阿迪森大叫：“挡住她，挡住她！”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开什么玩笑，跟蜘蛛女皇单挑？你怎么不说去单挑九头蛇海德拉？ 　　霍尔阿迪森继续大吼：“蜘蛛女皇早死了！她不过是个本领高强的武士罢了！那样的技能，她用不出第二次，我保证！” 　　罗森塔尔酋长看不下去了，道：“老霍尔，投降吧。你少算了一枚棋子，输定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不，不，绝不！”霍尔阿迪森大叫，“别忘了，她找到这里需要时间，你们是我的人质！马上，马上让她停止！要不然，我马上把你们砍成肉酱！” 　　[292.第一百二十四章 乔治的逆袭（3）] 　　乔治十分淡定：“在我的战棋里，国王虽然不能像王后一样横冲直撞，但也可以有一格进退自如的活动空间，所以从理论上来说，除非先手的国王自己作死，否则单靠王后是将不死国王的。” 　　霍尔阿迪森几乎要发狂：“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嘛，我亲爱的盟主。你现在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我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痛下杀手，对不对？” 　　罗森塔尔不解道：“年轻人，我可有点糊涂了，什么大局？” 　　“他已经向阿特拉斯新来的督军派出了求和的——应该说讨价还价的——使者，如果他死了，和谈之门必定关闭，战争会继续下去，这对于相对弱势的我们来说是不利的。所以我肯定、必须得放他一马。这就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格余地，也是他现在还敢大言不惭的底气。” 　　霍尔阿迪森冷哼道：“敌强我弱，这就是大局！如果我死了，阿特拉斯要价会更苛刻！就算你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我已经利于不败之地了！年轻人，我很佩服你的心机和狠劲，这局算和棋，我们各退一步，神马联盟从今天开始解散，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怎么样？” 　　“别急嘛我的盟主，你想和棋，还得看别人愿不愿意啊。这样吧，你到我这里边来坐坐，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来期待，看看那位督军会给你什么答复，我敢说，他绝对不愿意和谈。” 　　霍尔阿迪森冷笑：“我凭什么进去？” 　　“我可以让恩雅少杀你几个部下。” 　　罗森塔尔也完全冷静下来了，笑道：“老霍尔，怎么，我们两个手无寸铁，残存的法力只能做做棋盘棋子，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胆量都没有？” 　　霍尔阿迪森大怒，正要开口，突然发现，一只小小的蜘蛛，挂着一条银亮的蛛丝，从天花板上垂下，落在脚边。 　　“该死的蜘蛛！” 　　霍尔阿迪森抬起脚来就要踩它个粉身碎骨。 　　“别动！” 　　清冷的女孩子声音响起，一把锋利的长刀轻轻架在霍尔阿迪森的下巴上。 　　小蜘蛛仿佛见到了亲人，急急忙忙顺着女孩子的裤管一路爬上她手背。 　　女孩子用脸颊亲昵地蹭蹭小蜘蛛，把它放在掌心，轻轻吹了一口气，小蜘蛛挂着长长的蛛丝，从狭小的囚室窗口飞走了。 　　霍尔阿迪森大怒，对手下吼道：“你们怎么回事，连进来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吗？” 　　有人颤抖道：“盟主，我们，不能动！” 　　每个人的后颈，都趴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面目狰狞的青绿色长毛蜘蛛，獠牙正在他们隆起的颈动脉上温柔地摩擦。 　　女孩子收起长刀，快步走到牢门前，纤纤素手握住铁锁轻轻一扭，铁锁当啷落地，她打开牢门，迅捷地钻进去，在乔治面前双膝跪地，柔软的腰身紧紧贴住地面，俯下美丽的脸庞，亲吻了他的靴尖。 　　“尊贵的黑暗使徒大人，黑暗的奴仆、蜘蛛女皇恩雅，向您问候，恭祝圣安。” 　　“起来吧恩雅，以后行躬身礼就可以了。” 　　恩雅急切地问：“我虔诚，会早一点见到他吗？” 　　“我相信如此，好，请到一边站着，”乔治随手把她拨到一边，对霍尔阿迪森笑道，“怎么样我亲爱的盟主？现在，是不是可以进来期待那个最后的结局了？” 　　霍尔阿迪森咬牙切齿地钻进牢房，拖了个草垫垫在屁股下，瞪着乔治和罗森塔尔。 　　乔治笑道：“两位，我们共事的时间不短了，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好脾气的、处处大局为重的、隐忍不发的家伙？” 　　罗森塔尔道：“但我们从未小看过你啊。区区六七个人，能消弭两部落的世仇，组建部落联盟，把阿特拉斯打得落花流水……对了，还有弑神，谁敢小看你呢？” 　　“给我这么高的评价，谢谢您，不过，两位是否知道，其实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的家伙，我的记忆力特别好！我特别推崇两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无缘无故被抓到小黑屋里关了三天，这让我很不爽啊。我要报复。” 　　霍尔阿迪森冷笑了一声。 　　乔治微笑了一下，啪的打了个响指：“恩雅。” 　　恩雅轻轻拍了一下手。 　　天花板上，呼的坠下一大堆银白色蜘蛛丝，连成了一床厚重的棉被，把监牢外霍尔阿迪森的手下全盖在下面。 　　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剧烈的挣扎和抽搐！ 　　片刻之后，一切复归平静，恩雅走上前去，抬起一只手，蛛丝迅速汽化，变成洁白的蒸汽，吸入恩雅的掌心。 　　地面上干干净净，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什么人。 　　两个老人傻眼了：“那些人呢？” 　　“死了，被分解吸收掉了。” 　　霍尔阿迪森又惊又怒，一下子站起来：“你杀了二十个人？” 　　乔治微微一笑：“我说过，如果您不赶紧把我和罗森塔尔酋长放了，一天之内，神堡部落会死掉两千人；两天之内，五千人；三天后，灭族——我说到做到。恩雅，一下子吸收这么多生命力，有没有感觉特别舒服？” 　　恩雅皱起眉头：“对不起，我感到恶心。” 　　乔治赞道：“真是好姑娘，以后我尽量少安排你做这些脏活。” 　　“谢谢您的宽宏。” 　　“那么两位，让我们期待使者带来的好消息吧。”说着，乔治轻轻一拍罗森塔尔，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行动。两人大踏步地离开牢房，恩雅紧随其后，把霍尔阿迪森孤零零地扔在牢房里。 　　霍尔阿迪森在焦急和惶恐中等待着，看着铁窗的影子渐渐西斜，他的心渐渐提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囚室门口响起，霍尔阿迪森猛抬头，看到失魂落魄的使者正站在门口。 　　“怎么样，怎么样？” 　　使者身子摇晃了一下：“盟主大人，阿特拉斯……拒绝和谈。” 　　晴天霹雳！ 　　阿特拉斯拒绝和谈，这是要继续打下去？只靠仆从军打不赢，调直属军团成本又太高，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最关键的是，如果战争继续下去，换谁在台上，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会？怎么会！” 　　使者一脸的沉痛：“阿特拉斯派来的督军契伯克利把失败归咎于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奥康纳酋长，认为他保存实力、包藏祸心，砍了他的脑袋！奥克达维尔部落的人口、财产、土地都已经被仆从军瓜分了！” 　　霍尔阿迪森惊得几乎跳起来：“奥克达维尔可是第一个倒向阿特拉斯的部落，不去安抚，反而剿灭？这个督军傻了？他在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地盘上，凭他的手下，怎么可能动得了奥康纳？” 　　“他请奥康纳去他的营帐喝酒，我正好也在场。喝到一半，他的手下冲出来，把奥康纳砍了——先砍头，再历数罪状。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 　　原来如此。 　　三战三败责任太大，阿特拉斯丢不起这个人。军方肯定要雷霆震怒，契伯克利找替罪羊找得可谓精当。奥克达维尔部落卖身投靠示范作用再大，向导作用再大，还能比得上自己的地位？ 　　阿特拉斯离雷鸣之河太远，鞭长莫及，具体战况还不是由着契伯克利胡说？那些仆从军将领，三战三败，正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现在有契伯克利帮他们把责任推到奥克达维尔部落头上，还不一个个感恩戴德，跟着一起撒谎？ 　　还有一重重要的考量，如果契伯克利没有尺寸之功，就算吹上了天，还是免不了督战不利的罪名，但是，他把奥克达维尔的土地给吞了！相当于，阿特拉斯的疆域向南推了几百公里，一直推到了雷鸣之河北岸！ 　　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至于实际控制权，对一个毫无根基的督军来说，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霍尔阿迪森神经质般的呵呵笑起来，好，很好，杀良冒功，谎报军情，这位督军胆子够大！ 　　这真是一个不缺野心家的时代啊。 　　霍尔阿迪森缓缓起身，看着囚窗外的如血残阳，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老太婆，女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千万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黑暗神教行事有分寸，不会赶尽杀绝。或许，你们还可以捞一个特诺蒂兰开国元勋的身份。至于我，失败者会很快被遗忘。再见啦。” 　　霍尔阿迪森坐下，想打开棋盒看看，可是手抖得厉害，一不小心，碰翻了盒子，棋子洒了一地。 　　白色的国王，孤零零滚落在脚边。 　　当天晚上，原神马联盟盟主霍尔阿迪森政变未遂，在牢房中自缢。 　　当天晚些时候，霍尔阿迪森之妻带领少数忠于霍尔阿迪森的部落武士发动叛乱，意图分裂联盟，被黑暗神教的女武士恩雅全部斩杀。 　　第二天，原亚诺马部落酋长罗森塔尔被公推为联盟第二任盟主，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信仰黑暗神的黑暗神教与信仰太阳神等自然神祗的萨奎尔教同为合法信仰，所有联盟正式任命的官吏必须经过黑暗神教的认可与培训方可履职。 　　同日，由帕格齐亚诺、斯塔纳部落牵头，共十二支部落加入联盟。 　　第五天，达克小队返回联盟营地。就在同一天，开疆数百公里的阿特拉斯督军契伯克利圆满完成督军任务，在无数掌声与鲜花的迎接中昂首进入达拉斯城，一颗军界新星正冉冉升起。 　　十天后，在古特诺蒂兰城遗址上，新特诺蒂兰城建立。一个崭新的城市和以它名字为名的国家屹立于南方丛林之中。神马联盟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历史舞台。第一任国王是老成持重的原神马联盟第二任盟主罗森塔尔。黑暗神教成为特诺蒂兰国教。 　　[293.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能源] 　　秘密会议室里就座的人不多，一个国王，四个黑暗使徒：罗森塔尔、达克、伊莎贝拉、尤潘基和塔布里希。 　　附带说一句，在经过重重磨难之后，经过深思熟虑，尤潘基决定加入黑暗神教，从此和达克他们就是教友了。又因为几乎所有重大事件他都参与其中，所以参加这种秘密会议是理所当然的。 　　乔治侃侃而谈：“这是黑暗神教第一次以公开身份登场，炼金术从此将在这块土地上自由地生长发芽，直到长成无可撼动的参天大树。” 　　达克欠欠身：“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过，我们已经休整十多天，是不是该出发去找雷霆史莱姆了？说实在的，这南方的气候又湿又粘，再住下去，全身都要长蘑菇。” 　　“当然。接下里就要讲这个问题，我这有第一队的消息，大家先看一下。” 　　白墙上投出第一队发回的影像信息。 　　“哦！”众人忍不住惊叹。 　　影像中，无数木制高台层层叠起，至少有二三十层之多，最底层是一个巨大的神像基座。 　　视角拉近，监工高台上，罗伊斯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他身边，居然是一脸英气的契伯克利！ 　　“哦哦！” 　　尤潘基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罗伊斯看起来牛气冲天啊，还有，军中新贵契伯克利怎么跑来干监工的活了，又是怎么跟他们勾结——不不不，联合起来的？” 　　乔治道：“你们忙的时候，第一队也没闲着。罗伊斯化名罗纳尔多，扮演一个隐居家族的大少爷，莱莉和伊西丝扮演两个妹妹，巴拉克是老管家，他们用建筑技术打开了通往上层的路。阿特拉斯军方希望在北部修筑一座能抵御多兰德入侵的要塞，祭司希望修建一座能体现太阳神意志的巨像。黑暗神教的建设技术绝对是超越时代的，第一队用八天修筑一条城市辅路，比主干道质量还要好，现在军方和祭司都想拉他们。” 　　“那契伯克利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明明在建神像，他是军方的人，怎么跑来给祭司干活了？” 　　“契伯克利杀良冒功之后青云直上，听说连阿特拉斯的库兰蒂诺国王都接见了他好几次。但这小子很懂是非，主动承认了初期督战不力的事实，坚决辞去督军职务，赢得了好几位军方大佬的好感。” 　　达克笑道：“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这家伙聪明了不少啊。” 　　伊莎贝拉瞪他一眼：“别说话，听乔治讲。” 　　“好好，听讲听讲。” 　　乔治继续道：“监工的位置，是契伯克利主动向库兰蒂诺国王要来的，因为他是国王外甥，修神像是给国王分忧，所以军方也不好说什么；祭司觉得一个军中新贵能主动亲近他们是件好事，是神权在军中影响力增大的表现，所以，这位前督军大人堂而皇之当上巨神像工程的工程总监了，工期暂定为三个月。” 　　达克和伊莎贝拉对视一眼，忍不住嘻嘻地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 　　达克笑道：“我笑契伯克利命苦，被我们第二队骗了一回，又要被第一队骗一回。他的运气咋这么好呢？” 　　乔治笑了笑，示意众人安静，道：“巨神像修起来，对我们也有好处，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来说说我们的问题。”说着啪地打出下一张投影。 　　伊莎贝拉道：“这不是能量池和魔能法阵吗？” 　　特诺蒂兰建立后，利用阿特拉斯忙于内部争斗无暇南顾的机会快速发展。 　　大量的水上苗圃、湿地苗圃建立起来，粮食问题得到了极大地缓解，能够承载更多人口，原本分散的众多小部落开始向特诺蒂兰城以及周边地区集结。现在特诺蒂兰城人口已经突破两万，在周边地区，大量的民居也正在破土动工，各种工程机械的轰鸣声日夜不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了国家力量的支持，黑暗神教的技术推广如火如荼，特别是在冶金和建筑方面，不少行业已经很少用人力来操作，绝大多数由机械完成。当然这些机械的结构也大多是木制的，只在关键构件上采用炼金术生产的高级产品——这进一步提高了黑暗神教信徒们的身价，负责审核入教资格的伊莎贝拉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乔治道：“自从有了容电史莱姆和闪电史莱姆，我们的能源供应有了跨越式增长，但还是供不应求。原因大家都知道，自始至终，我们都不敢放开它们的培养和繁殖工作。” 　　塔布里希犯傻：“什么原因？” 　　罗森塔尔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忘了？月神！” 　　塔布里希一哆嗦。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弑神时那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容电史莱姆数量大量增加，最后合并成为传说中的月神——其实是觉醒了群体意识的容电史莱姆聚合体。他可不想在特诺蒂兰城里来这么一手。 　　达克点头道：“我懂，不是技术达不到，是怕有人作死——这简直是一定的，谁不想自己这边能源供给充足一些，早一点完成任务啊？你增加两百只容电史莱姆，我增加五百只，他增加一千只……好，新的月神又要诞生了。” 　　罗森塔尔点头：“对，人性趋利，再加上急功近利的心态，肯定会惹出事来。最近朝堂上有不少人呼吁放开生产限制，扩大两种史莱姆的繁殖规模。” 　　达克哈地一笑：“不出问题抢破头地朝前拱，出了问题就是国王无能，就是技术不过关，立国才几天，怎么又出来这群混蛋！” 　　乔治道：“官僚习气哪国哪朝都有，只要能源短缺的问题确实存在，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两码事。” 　　尤潘基道：“我倒有个办法。记得和柏丽亚娜在鲜血从林扮野人的时候，引雷储能实验不是成功了吗？批量制造魔能原石怎么样？” 　　不等乔治开口，伊莎贝拉直接否定了他：“不可能的，那个地区经常出现雷雨天气，才有引雷的条件，这里肯定不合适。另外，闪电落地瞬间产生的风系魔能太强大，容电史莱姆的转化速度没那么快，效率很低。测算方位、调整设备、人力成本，这一套算下来，还不如老老实实用闪电史莱姆呢！” 　　乔治作了总结：“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更高能量密度的史莱姆。” 　　达克眼睛一亮：“雷霆史莱姆？只要找准方位，区区史莱姆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根据我父亲留下的分布图，雷霆史莱姆的栖息地离这里最近的是库特巴洛沼泽。”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吧？” 　　“那里生活着史诗生物，九头蛇海德拉。” 　　[294.第一百二十六章 库特巴洛沼泽边的酒馆（1）] 　　在大街上随便拦住一个多兰德人，让他用三个词说出南方丛林印象，那么这三个词一定是：九头蛇海德拉、吃人的阿特拉斯和一望无际的沼泽。海德拉排名第一，毫无疑问。 　　据说它有九个脑袋，能喷涂致命的烈焰、闪电和毒液，它拥有强悍的再生能力，每砍掉一个，会生出两个，它捕捉各种沼泽巨兽为食，人类对它来说只是小圆面包上的白芝麻。 　　达克一直在想，如果这九个脑袋中有一个要睡觉，但另一个非要去散步，会怎样？还有，如果一个脑袋对另一只少女海德拉一见钟情了，但另一个脑袋坚持认为她是天字一号丑八怪，抵死不从该怎么办？两个脑袋互咬决胜负？还是民主一点，其他七个脑袋来个不计脑袋投票？ 　　达克一直想问问尤潘基这个问题，但是尤潘基作为本地土着，从小就对传说中的海德拉保持足够的敬畏之心，即便加入了黑暗神教也不行，把满脑子胡思乱想的达克狠狠批了一顿。 　　“思维固化真可怕。”达克悻悻对伊莎贝拉道。 　　这一次伊莎贝拉没有站在他这一边：“对自然要有敬畏之心啊达克，人类还不是全知全能的；还有，你那种问题，好欠揍！” 　　达克一拧脖子：“怎么会？我是在探讨对付它的办法啊！如果让它陷入混乱，那我们捕捉雷霆史莱姆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酒馆里，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光大堂里就有一二百人。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把一个个侍应生支使得如同飞旋的风车。 　　达克他们离开特诺蒂兰已经二十多天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雷鸣之河以北、阿特拉斯偏西南方向的广大沼泽——库特巴洛泽。 　　这次出动依然是以达克为队长，队员是尤潘基、伊莎贝拉和恩雅。 　　塔布里希想来，无奈他父亲罗森塔尔做了国王，他从酋长儿子一跃升格为堂堂王子，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东跑西颠，他几番抗议未果，不得已在家老老实实学些礼仪。 　　再说柏丽亚娜，上次任务完成得漂亮，本来想跟父亲报喜，谁知晴天霹雳，一到家就听说了父亲母亲阴谋分裂联盟、计划败露又企图发动叛乱，最后一个自缢一个被杀的消息，当场昏厥。救醒之后整日以泪洗面，谁的话也不听。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有所好转，能说几句话，但状态显然不适合出任务，只能让她继续休整。 　　至于新入队的恩雅，她对外宣称的身份是黑暗神教派来的高级武士，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不多，除了那天同在牢房的罗森塔尔，只剩下达克他们——牢房里那些人全被她干掉了。 　　最后一次蜕皮之后，她的外观发生了很大变化，从略显青涩的十六七岁少女变成了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气质也变得清冷起来，再配上一头银色的齐耳短发，连柏丽亚娜、塔布里希都没认出来。 　　达克曾经问她，如果放着巨蜘蛛不管会不会惹出麻烦，恩雅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乔治已经开发出了控制巨蜘蛛的信息素，现在他暂时代理巨蜘蛛头领一职，把达克听得狂汗不已。 　　按理说，这里是海德拉的栖息地，应该是人迹罕至才对，但有时候人类的探索欲——或者说偷窥欲——往往超乎自身想象。 　　这座酒馆是库特巴洛泽最外围的最大的酒馆，每天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来者不但有诺兹克人，还有多兰德人以及更遥远的阿拉孛人，大多数人组团前来的目的都是一个：干掉海德拉，做英雄。 　　当然，也有些团队目标比较务实，这片南方最大的沼泽里有众多珍稀生物与材料，冒一次险，或许后半生就吃用不尽了。还有个别团队实力不济，也不敢深入，平时就跟在大团队后面捡漏，或者运气好一些，大团队被沼泽巨兽灭了，他们悄悄过去捡了装备就跑，至于会不会在装备脱手时碰到原来主人的爹妈老婆子女兄弟二姨夫，哪管得了那么多！ 　　放眼望去，酒馆里人头攒动，大团队往往纪律严明，低头猛吃猛喝，吃饱喝足付账走路；小团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高声大叫，三言两语，买卖谈妥，两队合为一队；也有言语不对路，几句话下来就要拔刀子动手的，好在老板面子大，出来说合几句，一桩祸事就化解了；也有不给面子的，周围几个大团队头目出来呵斥一番，也自然消停；实在不长眼的，吵闹得不像话，当场按倒臭揍一顿，拖了出去，随身物品留下来包赔损失——怪物还没见着，衣服先给剥了个一干二净。着实热闹。 　　达克笑道：“老板有两下子。” 　　尤潘基道：“这老板我认识，他这家店开了二三十年了，人脉关系相当广，各族的路子，官方的私人的都有不少；就算不冲这一条，出来打拼难免有个磕磕碰碰，附近几个有名的巫医萨满都跟他有交情，有的还有长期合作关系，在这里闹事？” 　　伊莎贝拉点头道：“怪不得，大部分人都是来谈事情的，我还以为这里面会打成一团糟呢！” 　　尤潘基道：“沼泽这么大，有什么恩怨进去比划就是，在外围，最起码的秩序还是有的。我们需要规划一条进入沼泽的详细路线。” 　　达克抬手去摸地图，被尤潘基一把按住：“别动！地图这东西可是一个团队的命根子，你那个地图我看过，太细！只要拿出来，咱们肯定走不出这个门去！” 　　恩雅淡淡地道：“可以试试。” 　　尤潘基苦笑：“女皇陛下威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们是来办正事，不是来打架的。” 　　“那怎么办？” 　　“用老板给的地图，进去以后两相对照。怎么样？另外，还得找个向导。” 　　“交给你了。” 　　“没问题，”说着，尤潘基抬头对柜台后算账的老板大叫，“嘿，曼尼！” 　　老板突然被人直呼名字，眉头一皱，等抬头看见是尤潘基，顿时满面春风：“嘿，尤——” 　　尤潘基连忙站起来：“尤利乌斯，”说着，把脖子上挂的小黑曜石逆十字架朝老板摇晃摇晃：“黑暗神教的武士，尤利乌斯。曼尼，多日不见，你忘了！” 　　老板一愣，旋即大笑：“忘了，真忘了！你不在阿特拉斯，跑这里来干什么？” 　　“烂命一条，哪里混不是混？现在要进沼泽去跟海德拉比试比试，老板给条路呗。” 　　老板眼睛一眯：“交情归交情！” 　　尤潘基与老板击掌；“买卖归买卖！” 　　“你当真要去找海德拉？” 　　尤潘基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完整的圆：“假的，附近转一圈，摸摸门道。” 　　“要价可不便宜，两万遭可，少一粒免谈。” 　　尤潘基笑道：“遭可我是一粒没有，酒倒有几瓶。” 　　老板眼中精光一闪：“拿来！” 　　尤潘基朝达克使个眼色，达克撩起衣襟，把在腰带上插成一排的六只拇指粗细的黑色水晶瓶拔了三只出来，小心翼翼摆在桌上。 　　一看黑色水晶瓶的做工，老板猛抽一口气，再看清瓶子上的鹰盾徽章，不由惊呼：“特诺蒂兰酒？” 　　尤潘基笑道：“纯正黑暗地狱龙舌兰，绝不是那些兑水兑得跟果汁一样的假货。先给你三瓶，出来以后再给另一半，怎么样，够不够做你镇店之宝的？” 　　“别人拿来，我一准不信，你拿来的，没得说，今天下午，地图送你手上！” 　　[295.第一百二十七章 库特巴洛沼泽边的酒馆（2）] 　　老板说到做到，当天下午，一份库特巴洛泽的简单地图交到尤潘基手中。达克等人把它和自己的地图对比了一番，补充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点进去。 　　伊莎贝拉道：“果然，没有当地人帮助不行。我们的地图虽然比较细，但是沼泽巨兽的分布就没有。贸贸然行动，一定成了巨兽的点心。” 　　恩雅冷笑：“沼泽巨兽么，倒还值得一战。” 　　尤潘基道：“沼泽里形势很复杂，不光得小心稀奇古怪的蛇虫猛兽，还得小心有些团队背后下黑手。咱们至少得分出一只眼来盯着背后。” 　　达克道：“我觉得用不着，我们的实力比一般小队强得多，完全可以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不跟那些包藏祸心的家伙掺和。我们有指南针，大方向是不会错的。” 　　尤潘基道：“既然如此，还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向导，只能去麻烦老板给推荐了，我觉得……” 　　“不用麻烦老板给推荐了！”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拍在桌上，一张大胡子脸呼地探过来：“我注意你们很久了！相当有实力的队伍！” 　　尤潘基不动声色，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我是最熟悉库特巴洛泽地形的向导拉莫斯！曾经十二次探寻海德拉巢穴，和一百多支探险队有过默契合作，而且从来没有差评！” 　　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还伴随着尖利的口哨声，然而这一次不但没有引起大团队的反感，连几个头目也笑吟吟地看过来。让达克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笑道：“雇他吧，雇他吧！这可是鼎鼎大名的拉莫斯，‘地狱之门’、‘深渊之噬’拉莫斯！” 　　马上有人接口：“当然没有差评了，所有和他合作的队伍全挂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拉莫斯恼羞成怒：“他们实力不行，也怪到我头上？” 　　“一百多支队伍，瞎猫碰死老鼠也得碰上一只行的吧？一个活口都没有，这战绩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有好心人劝达克道：“要找好向导，也不急这一时嘛，等两天看看，有经验丰富的做完了手里的活肯定会在这落脚，到时候价码开高一点，肯定能找着。” 　　达克笑道：“谢啦，我觉得‘深渊自噬’的名头挺好——拉莫斯，价钱呢？” 　　拉莫斯大吃一惊，如果不是已经到了有上顿没下顿的地步，他是不会贸贸然跟一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队伍合作的，现在眼看要被搅黄，都准备放弃了，对方居然开口问价钱，这真是意外之喜。最起码饭钱有着落了。 　　不过他也有几分担心，连向导的资质都不问，开口谈价钱，这种队伍多半不可靠。再看看他们的装备，一锤一剑一刀一圣言之书——天哪，三个战士一个牧师，这是什么奇葩搭配啊？分分钟仆街的路子！ 　　算了，就算他们分分钟仆街，老子的名头也不过是“深渊之噬＋1”，失节事小，饿死事大，来吧！ 　　想到这里，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这个数！” 　　达克不假思索：“可以，每天五百遭可，你的本事值这个价。” 　　拉莫斯又是一惊。 　　向导的报酬不外乎按日计酬和结算计酬两种，按日计酬是按天数发薪，不管此行斩获多少，每天薪水是定死的；结算计酬是按斩获多少比例分成，也有可能向导一毛钱都捞不到还要倒贴本。 　　进库特巴洛泽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有时候呆一两个月也是常事，向导至关重要，最好的向导也不过每天二百遭可，一个月就是六千！达克开出了天价，一天五百，一个月就是一万五！拉莫斯要是黑心一点，拉着他们在外围安全区附近兜上几个圈子，呆上一个半月或者两个月，三万遭可妥妥地能买一大片庄园，或者在阿特拉斯神庙里买一身下级祭司的绿袍了！ 　　拉莫斯刚才一伸手，意思是每天五十遭可，实在不行，握起两根半手指头，二十五遭可也凑合了，没想到人家一家伙给涨了十倍！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土豪，一天五百？雇拉莫斯这种货色？马上有人坐不住了：“嘿，伙计，有钱不是这么花的，我认识几个向导，包你满意，一天最多一百五，我只要斩获的半成中介费，怎么样？” 　　达克扬声道：“谢啦，伙计，冲你这份心，你那桌酒算我的，不过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下次吧！” 　　那人挑起大拇指：“好样的，够意思！我是荆棘之蛇队的伊拉斯谟，活着出来喝两杯啊！” 　　达克笑道：“没问题，特诺蒂兰的黑武士达克，有空一起！” 　　众人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特诺蒂兰新进窜起，实力增长得飞快，不说别的，敢正面硬刚阿特拉斯，已经让无数部落跌落了一地眼球，更不要说三战三胜，把阿特拉斯赶回雷鸣之河北岸，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各部落酋长们谈起特诺蒂兰，更多的是考虑它的强大，对刀头舔血的佣兵来说，谈论最多的是特诺蒂兰的美酒和兵器。 　　性烈如火的黑暗地狱龙舌兰，一比二十比例兑水的酒都有人抢着要。高度蒸馏出来的的烈性酒把只会自然发酵酿酒法的诺兹克人彻底征服了。 　　金属兵器是特诺蒂兰的又一大特色，这个国家得到了黑暗之神和大地母神的祝福，它的子民不但不怕恶魔之石，还敢把这些邪恶的石头炼制成兵器。一开始金属兵器很是被各部落祭司们抵制了一番，但很快，金属兵器以它高超的韧性，良好的魔法相性、低廉的制造成本打败了所有石制兵器。特诺蒂兰制定了严酷的法规禁制金属制品流出，但仍然免不了有铤而走险的家伙利用各种途径得到些许金属兵器来倒卖。 　　特诺蒂兰来的？怪不得财大气粗！如果跟他们合作，钱还是问题么？ 　　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上猛地窜起一条大汉：“雷霆之鞭佣兵队，实力超群，希望能和各位一起合作。” 　　达克露齿一笑：“谢了，我们单干。” 　　大汉嘿嘿笑道：“各位是特诺蒂兰来的，自然是财大气粗，不过论合作么，还是选有经验有实力的队伍。” 　　达克微微不悦：“伙计，刚才我说了，我们单干。说实力，我们这些人都是全才，牧师都能当战士顶。” 　　大汉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牧师能当战士顶？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不信咱们试试，伊莎贝拉，上，跟这位什么什么鞭掰掰手腕子。” 　　[296.第一百二十八章 库特巴洛沼泽边的酒馆（3）] 　　伊莎贝拉吃了一惊：“哎，我吗？掰手腕什么的……” 　　恩雅横她一眼：“要不我来。” 　　大汉扫了一眼伊莎贝拉婀娜纤细的身段，嘿嘿笑了，对达克道：“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跟我这大老粗掰手腕子，你说我是赢好还是输好？” 　　达克淡淡笑道：“这怕什么？牧师和战士对拼的规矩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有什么招使什么招——只能给自己加持。” 　　“那不就结了，拉拉，上。” 　　周围爆发出一片起哄声，立刻有人清出旁边的桌子，伊莎贝拉紧张地坐在一边，注视着嘿嘿奸笑的对手。 　　“小美人，看看你那嫩藕似的小胳膊，大哥可真不舍得使劲！” 　　伊莎贝拉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只好哼了一声算完，看看大汉毛茸茸的胳膊和乌黑的大巴掌，果断摸出史莱姆胶球包在手上。 　　恩雅嘀咕道：“事情多！” 　　尤潘基低声道：“男人都不喜欢妒妇，漂亮也不行。” 　　恩雅闪电般地瞄了达克一眼，果断住嘴。 　　伊莎贝拉把圣言之书放在一边，把封面按了一按，然后给自己加持，先放了一个“反射盾”，再加持了一个“天使赐福”。 　　大汉不以为然，这两个技能都是牧师常用的，“反射盾”可以按照一定比例把伤害返还给对手，“天使赐福”增加自己的力量和灵巧，这是想让我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打败么？可惜了，你那点小身板，就算加了天使赐福也只有很可怜的一点点提高，至于反射盾，它最高只能反射百分之四十的伤害——想靠这两招赢我？门都没有！ 　　旁边有人自告奋勇充当裁判，检查了一番伊莎贝拉的史莱姆手套，大声宣告：“这是一只很正常的手套，只有一层胶，没有任何法力波动。” 　　有人不满道：“小姑娘是牧师，和战士拼力量本来就吃亏，有点花头又怎么了？” 　　有个女战士怒道：“臭裁判开始就好了，啰嗦什么，查个屁！一点事都不懂，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伊莎贝拉傻乎乎在队聊里问：“我是不是该对大家说谢谢？” 　　达克回道：“用不着，专心比赛，搞定他没问题吧？” 　　“哼，土鸡瓦犬耳。” 　　“什么什么？什么鸡犬的耳朵？” 　　“乔治的话，表示‘你就是渣渣’。” 　　见双方都做好了准备，裁判不再犹豫，大声道：“预备——开始——” 　　大汉不以为然，根本没使劲，暗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力量能强到哪里去，谁知伊莎贝拉猛地一扣手腕，大汉的腕子猛地朝后翻了四十五度！ 　　全场大哗！ 　　大汉吓了一跳，这力量也太足了吧？这真是个牧师？赶紧凝神屏息，把腕子一点一点往上抬。 　　每抬一厘米，他都觉得前臂压了块石磨盘，死沉死沉的；小丫头的五指像五根烧红的铁条，又硬又烫！烧得他整只手火辣辣的疼。 　　不对啊，这反射盾加天使赐福，效果这么牛吗？我又不是没跟牧师配合过，怎么不知道这招？ 　　一旁观战的拉莫斯眼中精光一闪：有古怪！ 　　天使赐福的效果就算再强，小姑娘的身体素质已经把基数定死了，增长程度不可能跟战士相提并论的；那个反射伤害的护盾更是鸡肋，必定是障眼法，那么，她能把战士压制得死死的，原因只有一个：战士被削弱了。 　　战士的体质越强，对法术的抗性越好，除非是持续性的削弱法术，否则对她会越来越不利。她自始至终一共放了两个法术，说明附近一定有能够持续削弱战士的道具！ 　　是那只透明手套？不，裁判检查过了，刚才又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绝不可能是它。 　　小姑娘带来的、刚刚布置好的、能不受干扰持续释放削弱性法术而不被注意的道具是…… 　　拉莫斯的目光落在那本黑色封面的圣言之书上。 　　不会错，一定是它！ 　　拉莫斯从怀中掏出一枚单眼眼镜戴上，他看到，那本书正向四周散发着层层魔能波动的涟漪。 　　拉莫斯小小地吃了一惊：“亚诺马部落的图腾柱？图腾柱能改造成书的样子？老天，这得要多么高明的炼金技术！” 　　他正想着，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猛回头，是刚才那个许诺日薪五百的黑武士。 　　达克笑道：“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拉莫斯不动声色地取下单眼眼镜，道：“没什么，我想看看那本书的版本。” 　　达克搭住他的膀子，低声道：“暗红色波纹是‘魂体衰竭’，每秒钟削减残余体力的百分之五；暗黄色波纹是减速术，降低对手的反应速度和协调性；绿色波纹是光明神教的‘生命礼赞’，持续快速恢复自己体力的。” 　　拉莫斯吃惊地问了一句：“图腾柱技术和光明神教的神术还能同时发挥作用？能融合两大体系的不同位阶法术，特诺蒂兰的炼金术发达到这个程度了？” 　　“能借助简单道具看到法力波动，不愧是邪眼拉莫斯，真不枉费我们这一番苦心。炼金术三贤者之一罗德里格斯大师的高足，五百遭可一天，恐怕还便宜了。” 　　拉莫斯悚然动容：“你到底是谁？” 　　达克露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的笑容：“请容许我叫您一声师兄。” 　　这时，全场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伊莎贝拉容光焕发，朝围观的众人行礼。落败的对手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 　　伊莎贝拉走到他面前，使用了净化术，道：“其实刚才是不公平的竞争，我作弊了，削弱了你的实力，实在抱歉，所以，算平手好不好？” 　　对手一张脸顿时涨成了酱紫色：“要你来卖乖！赢就赢了，还想怎样？” 　　有人不干了：“说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比力气，本来就不公平，怎么着，还不服气？要不咱们比试比试？” 　　也有人道：“要是到了战场上，算计不好，那就是个输！那还有给你耍狠的机会？人家姑娘给够你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 　　“输阵又输人，他们头头呢？再不出来管管手下，以后可就没法混了！” 　　雷霆之鞭的队长正好在一边坐着，闻言起身道：“既然如此，我来领教一下各位的高招。”他目光在达克他们身上逡巡一遍，一指尤潘基：“就阁下吧。单挑，如何？” 　　[297.第一百二十九章 库特巴洛沼泽边的酒馆（4）] 　　尤潘基一脸震惊：“单挑？跟我？你确定？” 　　“单挑？跟他？你确定？” 　　雷霆之鞭的队长一愣，怎么这家伙说话还有回声的？回头一看，说第二句的居然是酒馆老板，老板脸上的肥肉都扭曲了。 　　“老板？怎么，难道这位不是战士？还是……不敢单挑？” 　　老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瞪了他半天，道：“伙计，看在我面子上，算了吧。” 　　“不行，今天这事，得有个收场！” 　　“我再劝一次，看在我面子上，算了吧。” 　　雷霆之鞭的队长恼羞成怒：“怎么就认定我要输一样？我堂堂的阿特拉斯蝰蛇武士出身，还能怕了一个无名小卒？”说着他把衣裳一扒，露出健壮的胸肌，胸口纹着一条巨大的蝰蛇。 　　周围一阵微微骚动，有几个女武士眼睛一下子亮了。没想到这厮居然真是当年阿特拉斯的正规武士出身，还是级别不低的蝰蛇，说不定还参加过圣冠战争，怪不得牛气冲天。当场过来好几个原阿特拉斯出身的武士攀交情。 　　有人低声道：“巨嘴鸟、丛林狼、黑豹、蝰蛇、雄鹰、剑齿虎……这家伙混到蝰蛇了？最起码是个兵队长级别的吧？” 　　雷霆之鞭的队长得意洋洋：“怎么样？本来一句话解决的问题，非要弄到下不来台，这可是自找的！来吧，亮亮身手！” 　　老板快哭了：“伙计，最后一次，算了吧！跟他打，实在没必要啊！” 　　尤潘基苦笑着对老板道：“老板，谢啦，药再好还架得住人家一心寻死？我保证，最多两下，砸坏东西，全算我的。” 　　老板顿时心头大定：“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动作麻利点，你省劲我省心！”然后恶狠狠朝雷霆之鞭队长喊道：“伙计，认输吧，你挑错人啦！你这样的，人家只用一只手——还得握起四个指头来！” 　　雷霆之鞭队长顿时七窍生烟：“用不着！这就来吧！” 　　尤潘基缓缓立起：“好啊。”他这一站，披在身上的罩衣刷地滑落，纹在胸口的剑齿虎头像显露出来。 　　正面面对他的观众突然死一般地沉寂。 　　老天，看到了什么？那个头像是什么？老虎？ 　　南方丛林里部落很多，不少部落都把凶猛的野兽作为图腾标志纹在身上，但是唯独老虎几乎没有人使用——犯阿特拉斯的忌讳！ 　　剑齿虎武士，阿特拉斯正规军的骄傲！只有他们，才能把剑齿虎头像纹在胸口，作为荣誉的象征。 　　露出口外的、长剑般的獠牙是剑齿虎的标志，与一般的猛虎有很大区别。即使如此，也很少有人选择普通猛虎头像，怕一不小心惹来麻烦。 　　这家伙居然大摇大摆的纹了一只剑齿虎在身上？ 　　尤潘基看了一眼对方胸口的蝰蛇纹，冷冷道：“白纹蝰蛇，你原先是威奇洛军团的吧？团长是马杜罗威利？不，应该是后任，齐萨罗穆尔，对不对？” 　　对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一动不动钉在剑齿虎两颗纯黑色长牙上。 　　纯黑长牙，阿特拉斯之王库兰蒂诺的直属近卫军团！ 　　这个也敢造假？为了面子肯掉脑袋的家伙，似乎不多吧？ 　　“你，你是……” 　　“参加过圣冠战争没有？几次？排名多少？进没进前五百？场均捕俘数多少，够不够二十？” 　　一连串问题好像一连串巴掌，抽得对方摇摇欲坠，恼羞成怒：“那你又是多少！” 　　“不多，三次。前三。三十七。” 　　全场震撼！ 　　一名女武士猛地站起来，一只手指着尤潘基，大叫：“尤——”话没说完就被同伴一把捂住嘴按倒在座位上，憋得她四肢一阵乱摆，眼睛却动也不动地死死盯着尤潘基，好像要一口把他吞下去一样。 　　“是尤潘基！” 　　“是他，就是他！我见过，见过！”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死了吗？” 　　“死你个大头鬼！被人陷害，跑了！” 　　“不怕库鲁马那混蛋找他麻烦吗？” 　　邪眼拉莫斯一把抓住达克：“你们把他都挖过来了？怎么做到的？” 　　达克微微一笑：“阿特拉斯权臣当道，危机四伏，我们这些过路的正义人士自然要仗义出手啊。师兄，一起来吧？先捉海德拉，再除库鲁马，打回多兰德，给罗德里格斯老师正名，怎么样？” 　　“疯子，疯子，一群疯子……”拉莫斯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猛地跳起来，大叫，“但是我超喜欢啊！这活儿我接了！” 　　咚的一声！ 　　雷霆之鞭队长的脑袋被尤潘基一把按到墙上，后脑勺和墙壁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身体软软倒地。 　　尤潘基气定神闲地拍拍双手，走回座位。 　　太快了！ 　　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不到一秒钟，胜负已分，一招制敌！ 　　“刚才，那个，是普通攻击吧？” 　　“那么快？蓄力了吧？” 　　“没有，就是普通攻击，一跺脚就上了，没蓄力！” 　　有些年轻的女孩眼睛里已经有星星闪动：“不愧是三次圣冠战争的英雄啊！” 　　“爸爸，不把他挖过来，以后我不吃饭了。” 　　“姐姐，那是我的台词！” 　　有几个大佣兵团的头目开始往一块凑，讨论各自能出多少价码挖人，第一轮角逐就此展开。 　　也有几个人怀揣偷偷记录下来的魔法影像，悄悄往门外溜。 　　尤潘基出现了，在库特巴洛泽！ 　　库鲁马大人对这条消息一定很关心！ 　　恩雅和拉莫斯眼神一动，两人同时站起来。 　　达克做了一个“坐”的手势，道：“没关系，让他们去。我就是要告诉库鲁马，我们来了！” 　　“听起来你们有个很大的计划，具体说给我听听吧。” 　　“没问题，我们另找个地方如何？” 　　“听你的。” 　　他们正说着，一张纸拍在他们面前：“这位不知名的队长，你们队的尤潘基，有没有转让的想法？” 　　达克一看，好家伙，纸上开出了六家佣兵团的价码，最高的一家，沼泽炎魂的价格开到了四十万，不禁叹道：“尤潘基，我要是把你卖了，下半辈子就吃喝不尽喽。” 　　尤潘基大笑：“四十万？别看不起人了！” 　　沼泽炎魂的代表笑道：“队长阁下，听您的口音，多兰德人吧，都是同乡，明人不说暗话，这四十万不是遭可这种便宜货，是镑。” 　　达克哈哈一笑，道：“钱不是问题。看你也是有经验的老佣兵了，应该不会不知道吧，队伍的职业搭配不是说调整就能调整的，一个关键人物变了，全队的战术都得重新调整。四十万能买个不错的好手，可是跟队伍的磨合怎么办？” 　　沼泽炎魂的代表笑道：“恕我直言，贵队的职业搭配并不合理。三位战士一个牧师，以我对库特巴洛泽的了解，这种搭配走不远，不如调整一下，减掉一个战士，增加一个法师或是刺客如何？” 　　达克翻翻白眼：“尤潘基，人家说得挺有道理嘛，四十万不是小数，你看着办吧。” 　　伊莎贝拉急眼了：“达克，尤潘基是老朋友！” 　　尤潘基笑道：“达克，看看人家拉拉多够意思，再看看你！”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拿过那张各大佣兵团的价目表，慢条斯理地一条条撕成碎片。 　　“我尤潘基，自十五岁蒙库兰蒂诺陛下简拔，加入近卫军团起，七年来参加大小战斗千余次，六次黄泉大道披红游街，连续三次圣冠战争英雄！受奸人陷害，不得已离开达拉斯。我有个条件，不管哪一队，要是能答应，分文不取，白跟你们走！” 　　尤潘基冷冷地扫视一周，把所有窃窃私语声压下去，冷冷道：“阿特拉斯大祭司库鲁马是个包藏祸心的乱政奸徒，哪队能把他宰了，我马上跟他们走！” 　　[298.第一百三十章 深渊之噬（1）] 　　达克等五人小队行进在密不透风的丛林中。周围除了唧唧虫声和不时响起的鸟鸣，再无他响，显得十分幽寂。 　　邪眼拉莫斯挥舞石欠刀开路，边走边回头道：“达克，雇佣我的时候，你还没确定我的身份吧，怎么下决心雇佣我这深渊之噬的？” 　　达克笑道：“我照实说，你可不许发火。” 　　“放心，我大人有大量。” 　　“一百多次失败经验啊，谁能有？还有，全军覆没了你却啥事没有，一百多次，这还是一般人吗？命都保不住了，还做什么任务啊！” 　　伊莎贝拉忍不住道：“可是，那样的话，任务永远也成功不了吧？” 　　达克振振有词：“所以，逃跑和撤退一定要听拉莫斯的，其他的方面，只要反着做就可以了。” 　　“你很懂我，可为什么我这么想揍你呢？” 　　“啊哈哈哈，开个玩笑嘛，”达克正色道，“我想那一百多次失败一定不光是你的原因。” 　　拉莫斯道：“库特巴洛泽是南方最大的沼泽，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按常规套路一定有去无回。事先说好听我安排，事到临头言不听计不从，还老想让我背黑锅，不跑是傻子。” 　　“你擅长什么？” 　　“药剂学、草药学和魔能分析。” 　　“辅助？” 　　“什么位置都行。你们缺什么我补什么——停！” 　　小队立即止步，达克问：“怎么了？” 　　“魔能分布不正常，有人在前面布设了法阵。” 　　伊莎贝拉奇道：“我们走的不是别人没走过的路吗？怎么会有人在前面设法阵呢？” 　　“不是攻击性的，应该是一个简单的监视性法阵。这里路线比人命值钱，有些大团队没事就四处乱摆，很多都是永久性的——反正他们不差那几个钱，万一瞎猫碰着死老鼠，偷看到一条新路线，十倍二十倍的利都有。” 　　达克叹道：“没想到这些大团队也如此不堪。” 　　“所以进了沼泽万事小心，两支队伍前一刻还有说有笑，下一刻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天天有。各位务必记住一点，只信任自己的队友。现在，话说到这份上，你们给我句实话，进沼泽，到底想干什么。” 　　达克毫不犹豫：“找雷霆史莱姆。” 　　“我听说过那东西，史莱姆法师，很危险。找它干什么？” 　　“说来话长。”达克把自己和光明神教的恩怨说了一遍，道，“大体经过就是如此，一开始只想混日子过的去就行，后来一不小心站起来当了回人，就不想趴下当狗了。” 　　拉莫斯笑道：“有这份浪心，天生就该玩炼金术，你这条路算走对了。要是雷霆史莱姆真能解决能源问题，那可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伊莎贝拉道：“不过雷霆史莱姆和海德拉伴生，怎么才能在不惊动海德拉的情况下把雷霆史莱姆抓到手呢？” 　　拉莫斯道：“我在这里生活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海德拉，我怀疑它是杜撰出来的。因为从生命体构建来看，不可能有九个脑袋的生物，还吐火吐电，怎么不吐血？” 　　伊莎贝拉道：“传说由来已久，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吧？” 　　达克转向恩雅：“恩雅，你见识多，有没有消息？” 　　蜘蛛女皇新老更替后，新蜘蛛女皇会自动获得老蜘蛛女皇的记忆传承。所以恩雅脑袋里的资料浩如烟海，读取时间比较长，她使劲想了一番，皱着眉头说了三句话。 　　“应该很可怕。” 　　“可能打不过。” 　　“从来没见过。” 　　达克傻眼了：“没了？” 　　恩雅点头。 　　尤潘基道：“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保持一点警惕心还是好的。” 　　拉莫斯道：“这话在理，多少大团队进来不到十天就灭团了，咱们要想走得远，必须每个人都保持高度警惕，协调一致。我就一条要求，这里边我说了算，不管是吃喝拉撒睡还是作战，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许乱动，能做到么？” 　　众人齐声允诺。 　　“每支灭团的队伍，都会这么说，那我再问点不一样的。”拉莫斯笑吟吟地走到伊莎贝拉面前：“小美女，身材气质都挺不错的嘛——要解手怎么办？” 　　伊莎贝拉脸蛋一红，胸脯一挺：“两人一组！” 　　“错，我得亲自盯着，所有人都是！挡下身，露上身和脑袋！任何时候，任何人，都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吼完，拉莫斯又走到恩雅面前：“大美女，我看你对达克多少有那么点意思，他——”他一指达克，“被地狱虎斑蛾从背后咬了，那个惨啊，一口，锁骨就断了——动作快还有救！怎么办？” 　　恩雅冷冷地盯他一阵，脑海里实在检索不到地狱虎斑蛾是个什么东西，只好冷冷道：“砍。” 　　“完***oom！团灭！” 　　拉莫斯不再看恩雅，回头道：“地狱虎斑蛾全身是猛毒粉末，只要受到攻击，一定爆粉，听好了——是‘爆’！二十米半径内，boom，刷上一层毒粉，鸡犬不留！正确的应对方法，是洒一把臭蝇蕈的孢子粉末，地狱虎斑蛾超级讨厌那个味道，一定会逃跑。” 　　说罢，拉莫斯走到达克面前，奸笑道：“我可爱的师弟。” 　　达克打了个寒噤：“我已经被什么什么蛾虐过一遍，还没完啊？” 　　“熟人好下手，认了吧。听好了，有一种小手指那么细那么短的虫子，叫做魅魔之吻，专挑落单的人下手，比如你在解手的时候……” 　　“我可爱的师兄，你能不能换个情境说事——我不是露着上身和脑袋吗？” 　　“因为这虫子只在解手时候动手——你露着上身和脑袋也不保险。” 　　“怎么说？” 　　“它喜欢动物肠道，会从菊花往里钻，据说被钻的开头都一脸舒爽，不大愿意求救，所以有魅魔之吻的名号。” 　　达克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 　　“但很快它就会咬你的肠壁，大量吸血，身体膨胀，最粗时会有手臂那么粗，遍体鲜红色，可爱得紧——然后咬破肠壁和腹腔出来。一旦你被钻了……” 　　“有异样感赶紧往外揪啊！” 　　“死！”拉莫斯大声道，“这家伙头前有齿，体侧有倒刺，身体分节，只要一扯，被扯的那几节会自动脱落，剩下的部分会展开倒刺，扎住肠壁，继续往里钻！” 　　所有人顿时脸色苍白。 　　伊莎贝拉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很简单，用火烧它尾巴，它会自动退出来。” 　　达克觉得不妙：“用火烧？那我的屁股呢？” 　　“命都保不住了还要屁股？”拉莫斯冷笑一声，“各位，刚才我举的例子，都是这沼泽里头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越往里走，越是凶险，只要一个不留神，一支队伍崩盘是分分钟的事情。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 　　“出发！” 　　[299.第一百三十一章 深渊之噬（2）] 　　五人向前走了一段，伊莎贝拉问道：“我们从别人的监视法阵里经过，路线不就全暴露了？” 　　拉莫斯道：“这不要紧，每天碰运气的队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盯不过来。” 　　达克笑嘻嘻道：“不过刚才在酒馆尤潘基露脸了，弄不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重点盯人呢！” 　　拉莫斯道：“无所谓，有人看还不走路了？再说，这种监视法阵只能控制少数几个节点，除非所有佣兵队联合起来，共享信息，否则就跟玩猜谜游戏一样。” 　　尤潘基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些监视法阵只能管住‘点’？” 　　“没错，所以中间的‘线’和‘面’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可以这样，先在外围随便走走，甚至可以和其他队伍共同走一段；到合适的地方，果断扔下他们深入，从监视法阵的盲区里插进去。” 　　达克问道：“那我们现在的方向是……” 　　“库特巴洛泽外围，向西北方行进，其实是个错误的方向，我们会在两天行军后‘意外地’遇到其他队伍，和他们一起折向东方，大约三天后找机会折向东北方，直奔库特巴洛泽核心地带。” 　　“这么诡异的行进路线没问题吧？” 　　“谁让你们找的向导是‘深渊之噬’呢，这太正常了，啊哈哈哈。” 　　“你去过吗？” 　　“没有，既然我们队伍相当有实力，不冒次险还行？” 　　伊莎贝拉道：“不能大意呀！我们缺射手，你能帮忙吗？” 　　“当然没问题，看，”拉莫斯把绑在胳膊上的灰黑色护臂亮出来，“这就是我的弩箭。” 　　“看起来是炼金术产品。” 　　“对，罗德里格斯老师曾经说过，将来的时代一定是炼金术师的时代，一种应用广泛的、功能全面的个人装备系统会取代现在所有的武器、防具和装备类道具。这个护臂，就是系统的试作品。” 　　“能打多远？” 　　“最远五十米。” 　　“五十米？太短了吧？” 　　尤潘基道：“密林作战，五十米已经相当可以了。树木会把弓箭挡住，潮湿的气候下，弓弦弓臂都很容易损坏，所以标枪和飞斧比弓箭好用。” 　　“原来如此。” 　　拉莫斯道：“它可以发射强化过的试管药剂，能制造强力的单体伤害，也能制造面积杀伤，如果要我负责远程，我的定位是会魔法的弓手。切换近战模式需要时间，近身战就拜托各位了。” 　　达克笑道：“我们这支队伍最不缺的就是近战，一定会保护好你这珍稀动物的。” 　　“好好听话，别给队伍添乱，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好，各位，赶快趴下，食髓鸟来了。” 　　说着，拉莫斯朝地面甩了一支浅灰色的药剂，淡淡的浅灰色薄雾笼罩在四周。 　　众人一句话也没说，静悄悄趴下，这让拉莫斯暗暗颔首。 　　事到临头，没有废话，令行禁止，专心致志，这是一支出色小队的基本素养，看来这几个小家伙确实有两下子。 　　十几只花斑羽毛的大鸟各自叼着圆滚滚的果子从远处飞来，落在众人头顶的树上。开始乒乒乓乓凿果壳。 　　伊莎贝拉小声道：“它们在吃什么？” 　　拉莫斯看了两眼，道：“不知什么野兽的脑袋，也可能是人的。” 　　“哎？” 　　吧唧一声，一块带血的头盖骨掉下来，正掉在伊莎贝拉面前，姑娘一瞬间花容失色。 　　恩雅淡淡地道：“猴子的。” 　　伊莎贝拉做了个轻呼一口气的动作。 　　吧唧又掉了一块。 　　“这次是人的。” 　　伊莎贝拉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吐出来。 　　恩雅目不斜视：“这里不适合你。” 　　伊莎贝拉气呼呼地看着她，真想回一句：“蜘蛛女皇吃人多了不起啊？”但是看看一旁静默不语的达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拉莫斯道：“食髓鸟的爪子能轻松拧断猎物的脖子，它的嘴尤其厉害，套着硬壳，能砸碎猎物的头骨，舌头是筒状，能吸脑髓。” 　　达克道：“就这点功能？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它们多，袭击又突然，往往好几只对准一个目标同时下手，一不小心脑袋就给拧下来了。” 　　说话间，有几只大鸟发现了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五人，呱呱叫了几声，叫声听起来沙哑刺耳，像乌鸦一样。其他鸟看了两眼，置之不理，叫的那几只也没了动静，忙着嗑脑壳。 　　伊莎贝拉奇道：“它们没搭理我们！” 　　拉莫斯道：“没关系，大声说话也无所谓，只要别站起来就行。” 　　达克奇道：“这是为什么？趴着就不攻击了？” 　　“对，它们羽毛硬而且滑，普通的刀剑也很难一剑刺穿，但腹部和翅膀底部基本没有保护，靠近地面的位置灌木和荆棘很多，贸然冲下来会扎破肚皮、划伤翅膀——它们不攻击低于一米的东西。” 　　“明白了。那你刚才扔在地上的灰色药水是什么？” 　　“驱虫剂，你不想被小虫乱钻吧？” 　　尤潘基在队聊里悄悄问道：“恩雅不是蜘蛛女皇吗？她的气息足以把小虫都吓跑吧？”、“不，”恩雅答道，“这里不是巨蜘蛛领地，它们不认识我，威严不起作用。” 　　正说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金头红斑大蜈蚣爬到灰雾边缘，触须舞动一番，悻悻地转身走了。 　　达克顿时一头冷汗：“拉莫斯，有地下的有空中的，这些虫子和鸟不是串通好了的吧？我们还要趴多久？” 　　“这可没准，不过食髓鸟没有打埋伏的习惯，估计吃完了差不多就该走了……嗯？又一群？” 　　拉莫斯话音刚落，又一群食髓鸟呱呱大叫着飞来，这群的数量比刚才那群多得多，不同的是口里没有叼东西。 　　达克问：“这是怎么了？” 　　“食髓鸟大群聚集，附近一定有猴群或人群。各位，咱们得多趴一会。” 　　达克道：“你那灰色药水还撑得住吗？” 　　“两三个小时不成问题，后备充足，放心。” 　　众人在地上趴了十来分钟，食髓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又飞来了五六十只，现在整片林子都是震耳欲聋的呱呱声。 　　“怪了，这么多？看样子还会有，方圆几十里前边的食髓鸟差不多都过来了吧？前边怎么回事……达克你撅着屁股干嘛呢？” 　　达克嘿嘿笑道：“只要低于一米就没事吧，趴久了，活动活动屁股。” 　　“我说的是一米，食髓鸟可不懂数学！你那屁股又大，小心……” 　　拉莫斯话音未落，一只食髓鸟箭一般向达克屁股俯冲下来！ 　　五人向前走了一段，伊莎贝拉问道：“我们从别人的监视法阵里经过，路线不就全暴露了？” 　　拉莫斯道：“这不要紧，每天碰运气的队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盯不过来。” 　　达克笑嘻嘻道：“不过刚才在酒馆尤潘基露脸了，弄不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重点盯人呢！” 　　拉莫斯道：“无所谓，有人看还不走路了？再说，这种监视法阵只能控制少数几个节点，除非所有佣兵队联合起来，共享信息，否则就跟玩猜谜游戏一样。” 　　尤潘基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些监视法阵只能管住‘点’？” 　　“没错，所以中间的‘线’和‘面’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可以这样，先在外围随便走走，甚至可以和其他队伍共同走一段；到合适的地方，果断扔下他们深入，从监视法阵的盲区里插进去。” 　　达克问道：“那我们现在的方向是……” 　　“库特巴洛泽外围，向西北方行进，其实是个错误的方向，我们会在两天行军后‘意外地’遇到其他队伍，和他们一起折向东方，大约三天后找机会折向东北方，直奔库特巴洛泽核心地带。” 　　“这么诡异的行进路线没问题吧？” 　　“谁让你们找的向导是‘深渊之噬’呢，这太正常了，啊哈哈哈。” 　　“你去过吗？” 　　“没有，既然我们队伍相当有实力，不冒次险还行？” 　　伊莎贝拉道：“不能大意呀！我们缺射手，你能帮忙吗？” 　　“当然没问题，看，”拉莫斯把绑在胳膊上的灰黑色护臂亮出来，“这就是我的弩箭。” 　　“看起来是炼金术产品。” 　　“对，罗德里格斯老师曾经说过，将来的时代一定是炼金术师的时代，一种应用广泛的、功能全面的个人装备系统会取代现在所有的武器、防具和装备类道具。这个护臂，就是系统的试作品。” 　　“能打多远？” 　　“最远五十米。” 　　“五十米？太短了吧？” 　　尤潘基道：“密林作战，五十米已经相当可以了。树木会把弓箭挡住，潮湿的气候下，弓弦弓臂都很容易损坏，所以标枪和飞斧比弓箭好用。” 　　“原来如此。” 　　拉莫斯道：“它可以发射强化过的试管药剂，能制造强力的单体伤害，也能制造面积杀伤，如果要我负责远程，我的定位是会魔法的弓手。切换近战模式需要时间，近身战就拜托各位了。” 　　达克笑道：“我们这支队伍最不缺的就是近战，一定会保护好你这珍稀动物的。” 　　“好好听话，别给队伍添乱，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好，各位，赶快趴下，食髓鸟来了。” 　　说着，拉莫斯朝地面甩了一支浅灰色的药剂，淡淡的浅灰色薄雾笼罩在四周。 　　众人一句话也没说，静悄悄趴下，这让拉莫斯暗暗颔首。 　　事到临头，没有废话，令行禁止，专心致志，这是一支出色小队的基本素养，看来这几个小家伙确实有两下子。 　　十几只花斑羽毛的大鸟各自叼着圆滚滚的果子从远处飞来，落在众人头顶的树上。开始乒乒乓乓凿果壳。 　　伊莎贝拉小声道：“它们在吃什么？” 　　拉莫斯看了两眼，道：“不知什么野兽的脑袋，也可能是人的。” 　　“哎？” 　　吧唧一声，一块带血的头盖骨掉下来，正掉在伊莎贝拉面前，姑娘一瞬间花容失色。 　　恩雅淡淡地道：“猴子的。” 　　伊莎贝拉做了个轻呼一口气的动作。 　　吧唧又掉了一块。 　　“这次是人的。” 　　伊莎贝拉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吐出来。 　　恩雅目不斜视：“这里不适合你。” 　　伊莎贝拉气呼呼地看着她，真想回一句：“蜘蛛女皇吃人多了不起啊？”但是看看一旁静默不语的达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拉莫斯道：“食髓鸟的爪子能轻松拧断猎物的脖子，它的嘴尤其厉害，套着硬壳，能砸碎猎物的头骨，舌头是筒状，能吸脑髓。” 　　达克道：“就这点功能？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它们多，袭击又突然，往往好几只对准一个目标同时下手，一不小心脑袋就给拧下来了。” 　　说话间，有几只大鸟发现了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五人，呱呱叫了几声，叫声听起来沙哑刺耳，像乌鸦一样。其他鸟看了两眼，置之不理，叫的那几只也没了动静，忙着嗑脑壳。 　　伊莎贝拉奇道：“它们没搭理我们！” 　　拉莫斯道：“没关系，大声说话也无所谓，只要别站起来就行。” 　　达克奇道：“这是为什么？趴着就不攻击了？” 　　“对，它们羽毛硬而且滑，普通的刀剑也很难一剑刺穿，但腹部和翅膀底部基本没有保护，靠近地面的位置灌木和荆棘很多，贸然冲下来会扎破肚皮、划伤翅膀——它们不攻击低于一米的东西。” 　　“明白了。那你刚才扔在地上的灰色药水是什么？” 　　“驱虫剂，你不想被小虫乱钻吧？” 　　尤潘基在队聊里悄悄问道：“恩雅不是蜘蛛女皇吗？她的气息足以把小虫都吓跑吧？”、“不，”恩雅答道，“这里不是巨蜘蛛领地，它们不认识我，威严不起作用。” 　　正说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金头红斑大蜈蚣爬到灰雾边缘，触须舞动一番，悻悻地转身走了。 　　达克顿时一头冷汗：“拉莫斯，有地下的有空中的，这些虫子和鸟不是串通好了的吧？我们还要趴多久？” 　　“这可没准，不过食髓鸟没有打埋伏的习惯，估计吃完了差不多就该走了……嗯？又一群？” 　　拉莫斯话音刚落，又一群食髓鸟呱呱大叫着飞来，这群的数量比刚才那群多得多，不同的是口里没有叼东西。 　　达克问：“这是怎么了？” 　　“食髓鸟大群聚集，附近一定有猴群或人群。各位，咱们得多趴一会。” 　　达克道：“你那灰色药水还撑得住吗？” 　　“两三个小时不成问题，后备充足，放心。” 　　众人在地上趴了十来分钟，食髓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又飞来了五六十只，现在整片林子都是震耳欲聋的呱呱声。 　　“怪了，这么多？看样子还会有，方圆几十里前边的食髓鸟差不多都过来了吧？前边怎么回事……达克你撅着屁股干嘛呢？” 　　达克嘿嘿笑道：“只要低于一米就没事吧，趴久了，活动活动屁股。” 　　“我说的是一米，食髓鸟可不懂数学！你那屁股又大，小心……” 　　拉莫斯话音未落，一只食髓鸟箭一般向达克屁股俯冲下来！ 　　[300.第一百三十二章 匍匐战争（1）] 　　达克一见食髓鸟俯冲下来，猛地一趴，那只鸟一头撞在锋利的灌木枝条上，顿时被扎出十几个血洞，嘶叫一声，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达克吓出一头冷汗，这些鸟还真是见空子就钻啊，一抬头，拉莫斯冷冷地瞪着他：“找事是不是？” 　　达克知道自己过分了，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不干这种事了。“拉莫斯余怒未消：“这才走了几步？这么麻痹大意，活腻了？再不老老实实的，你们自己走！” 　　五人小心翼翼往前爬了一小段，尤潘基发现了新情况：“拉莫斯，地上一圈一圈的绿苔是什么？” 　　“地狱水绵，别摸，会起小红疙瘩。白天没威胁。” 　　“那晚上呢？” 　　拉莫斯显然心情不好，不耐烦道：“晚上再说！哪来那么多问题，好好走路！” 　　尤潘基涵养好，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达克在队聊里道：“他还记着刚才的事呢，小心眼。” 　　伊莎贝拉道：“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吧，说好了他说什么我们做什么，才几分钟你就违反，还队长呢，人家肯定生气啊。” 　　达克叫屈：“他说一米以内啊，我没违反！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小心眼。” 　　恩雅突然开口：“态度。” 　　达克心头一动。 　　自1643小队成立以来，无往不利，难道自己的心态变轻浮了？ 　　无论伊莎贝拉、莱莉、尤潘基还是后来加入的塔布里希、柏丽亚娜，所有人都很认真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这才有一次次的胜利——再比如恩雅，蜘蛛女皇要收拾几只破鸟轻而易举，还不是老老实实跟着一起爬？ 　　达克，你是队长啊，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全队。那么多大团队，不到十天全军覆没，你比他们如何？ 　　想到这里，达克关了队聊，对拉莫斯道：“拉莫斯，刚才，我错了。以后我保证不再犯这种错误。” 　　“我允许你们犯错，沼泽不会。我现在提前把这话说清楚，免得当了坏人还要被说小心眼。” 　　虽然话很生硬，但怒气明显是平了，达克悄悄松了口气，打开队聊：“恩雅，谢谢。” 　　恩雅没说话，把脸埋在臂弯里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又恢复了那张冷淡的俏脸。 　　“喂喂喂，”尤潘基不客气道，“还有我和伊莎贝拉呢？队长偏心。” 　　“啊？啊哈哈哈，当然，还有大家，谢谢！” 　　“这还差不多。” 　　拉莫斯道：“这么多食髓鸟聚到一起，前面肯定很热闹，我们去看看。” 　　达克道：“热闹就不看了，我们赶路吧。” 　　“那场热闹正好在我们的路线上，走。” 　　“听你的。” 　　五人朝前爬了十来分钟，头顶食髓鸟一直聒噪不休，偶尔还集体俯冲一轮，达克刚想问问还要爬多久，一个大火球从头顶飞出去，在树冠上炸开了花。 　　达克吃了一惊：“魔法师？” 　　拉莫斯冷笑一下：“又有自作聪明的傻瓜进来送死了。跟着我。” 　　队伍在拉莫斯的带领下向东北方爬，那里有个缓坡，五人爬上去，隐蔽在灌木丛中向下张望。 　　两支队伍正打得热火朝天。战士手执盾剑冲锋，弓手弯弓搭箭压制，法师咏唱魔法，一切都是正规套路，只不过，全是趴着的。 　　尤潘基忍不住大笑：“他们干嘛呢？这也叫打仗？趴着打？” 　　拉莫斯笑道：“两家公会争路线，到了沼泽里边就无所谓秩序了，拳头硬的是老大，一言不合就开打，很正常。” 　　“趴着打也叫正常？” 　　“头顶上食髓鸟还等着呢，谁敢站起来。” 　　“法师甩几个火球驱散不就完了，弓手放几轮箭也行啊。” 　　“火力配置一乱，不就给对手可乘之机了么？” 　　达克凝神观看了一番，叹道：“你别说，这趴着打还真是别开生面，双方都趴着，弓箭基本使不上劲了。” 　　“是啊，”伊莎贝拉道，“趴下以后身体目标小了，弓箭直射的效果不如抛射来的好，这对弓手可是不小的考验，他们也得趴着，趴着开弓射箭，多难受啊。” 　　尤潘基补充：“还得考虑树和灌木的遮挡，命中基本靠蒙。飞斧和标枪就更郁闷了，趴着扔？这种情况，远程已经废了。” 　　拉莫斯笑道：“也不一定。长弓大弩无能为力，短小的手弩正合适。不过进入沼泽补给麻烦，哪家公会能想到趴着打的情况？” 　　达克若有所思：“也不一定要趴着打，批量装备射速快的手弩，采用低姿态快速前进，不是可以很轻松地压制对手么？” 　　“你这招不错，或许以后可以用得上吧。看，魔法师动手了。” 　　达克问道：“魔法师应该好一些吧？没了弓手威胁，战士冲锋速度基本没有，还不是由着他们咏唱法术？” 　　伊莎贝拉摇头：“不是那样的。他们要小心对方的魔法师，趴着施法不舒服，咏唱时间都延长了。这可是致命的威胁！” 　　“明白了，低级被法术伤害不够，高级别法术害怕被低级别法术打断造成反噬，顶多是个火球对轰——又走上远程对轰拼运气的悲催路子了。” 　　拉莫斯道：“其实法师还是有点用处，看！” 　　一根青灰色的石柱从地下暴起，把对方的两名战士掀上半空，其中一人运气不好，被俯冲下来的食髓鸟咬住，嘁哩喀喳，撕成了破抹布；运气好的，被石柱打断颈椎，当场毙命，然后被咬掉脑袋——最起码没受分尸之痛。 　　对方也不甘示弱，一个火球轰倒旁边大树，燃烧的树木倒下，把三名弓手砸在下面，旁边人有心去拽，无奈趴着使不上劲，只要眼睁睁看着三人被烧成三团焦炭。 　　达克赞道：“两边法师都不傻啊。” 　　拉莫斯道：“傻子做不了法系职业，目前这个状况，能有这些应对方法，也挺不容易了。” 　　尤潘基笑道：“弓手法师基本废了，剩下的靠什么？牧师加持，战士趴着冲锋？” 　　“傻子才那么干，当然是抢占咱们这个高坡，居高临下嘛。” 　　伊莎贝拉一惊：“哎？我们？” 　　“你以为别人的斥候都是瞎子？看。” 　　拉莫斯一手一只真视之眼：“咱们早就给人家发现了！” 　　两只真视之眼里同时传来大吼：“外来的朋友，高坡留给我们，有重谢！” 　　[301.第一百三十三章 匍匐战争（2）] 　　拉莫斯十分淡定：“你们是哪家公会的？” 　　“闪光之神圣巨龙的咆哮！” 　　“好吧，你们是L队。” 　　另一家不甘示弱：“巴卡利尔的火焰龙枪！” 　　“好吧，你们是b队。开个价吧。” 　　L队大声道：“一口价八万镑，获得巨龙的友谊！” 　　拉莫斯撇撇嘴：“不愧是排行前三的大公会，财大气粗，条件开得都这么盛气凌人。b队，到你们了。” 　　听了拉莫斯的话，b队头目心头一喜，赶紧道：“我们没那么多现钱，最多三万六千镑，再加十二块水属性魔能晶石！” 　　达克低声道：“这个b队听起来像个做买卖的。” 　　拉莫斯冷笑一声：“做买卖？断头买卖么？这两个公会都是大公会，一个前三一个前五；三级划分，大队分队小分队；看下边这帮人的装扮，撑破天就是一个小分队的货，一个月的经费还不知有没有五万，开口就是八万三万的，糊弄鬼呢？只要咱们从坡上下来，立马被灭。” 　　“那我们怎么办？” 　　“坐山观虎斗，完了黑吃黑。” 　　伊莎贝拉不忍：“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凡进来的这帮家伙，没有一个不是利字当头，哪个手上没有十几条人命？我可不敢拿全队的命来赌他们的信誉！” 　　“那，让他们打吧，我们撤好了。” 　　拉莫斯笑道：“小美女真是好心肠，将来一定嫁个好人家。放心，这两支队伍，我吃定了。咱们进沼泽的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好的补给机会，那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的！” 　　尤潘基道：“要是他们一拥而上呢？” 　　“狗咬狗，就没工夫咬人了，等着瞧吧。” 　　他们聊得起劲，下边Lb两队沉不住气了，L队头目吼道：“考虑清楚没有？机不可失！” 　　拉莫斯慢悠悠道：“很难决断啊，你们实力是强，可人家的诚意也挺足的。进这里头来，不就为了钱嘛？得罪人的买卖，还不如不做，你们说是吧？” 　　b队头目大叫：“外来的兄弟，现在没得选啊！我们要是败了，他们会心甘情愿付账？到时候你们走都走不掉！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们公会的前三排名是怎么来的！” 　　达克笑道：“这家伙倒很会做人，咱们怎么办？” 　　“看我的吧，”拉莫斯对两只真视之眼大声道，“我们也很为难啊，现在这个状况，你们肯定拿不出现钱来，又僵持着难受，这么的吧，我这里有些能打破僵局的小玩意，谁要？” 　　L、b两队头目同时大叫：“什么小玩意？” 　　“看好了！” 　　拉莫斯往护臂里装填了四支白色药剂，砰砰砰砰一口气全发射出去，在缓坡下方的小洼地里标出了一个矩形区域。 　　“没别的东西，全是药剂，我先把货打到里头，你们派人带东西进去拿！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听明白没有？” 　　L队头目大怒：“什么药剂，马上把坡让出来，要不然老子就——” 　　拉莫斯毫不客气：“！b队的，他们那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第一支，唤虫药剂，给你们了！” 　　说着，拉莫斯把一瓶暗绿色药剂推进护臂，打到白色区域相对靠近b队的位置。 　　b队头目大声道：“干什么用的？” 　　“打出去，落哪里虫子往哪里爬。” 　　b队头目大吼：“上啊！” 　　b队和L队两名轻装武士同时抢出去，虽然不敢撒腿狂奔，但是撅着屁股膝行匍匐速度也着实不慢。结果还是b队先抢到，毕竟距离近一些，还没等他欢呼，L队那边一轮箭雨将他射翻。b队头目顿时大怒，指挥反击，同样一轮箭雨泼到L队头上，一边派第二轮选手去抢。 　　这一回L队吃了亏，弓手的目标放在b队抢药剂人身上，一轮射罢，有不少人还是空弦；b队弓箭目标没挪窝，正好泼在L队头上，还撞大运地放翻了一个法师，把略显弱势的局面扳回不少。b队第二轮选手扔下一块水系魔晶石，带着药剂连滚带爬冲回队伍，顿时掀起一片小小的欢呼。 　　b队法师立即开始勾兑分发药剂，战士协助弓手朝弓箭上淬毒。 　　有人大叫：“试试，试试！” 　　嗖的一箭，落在远离b队的位置，中箭一米附近的区域顿时染成了暗绿色，不到一分钟，一只手臂长短的黑甲双尾蝎出现在区域当中，晃动着尾巴转了两圈，似乎正在寻找猎物。紧接着，地面突然隆起，六对闪动着寒光的长牙从地下暴起，一口将蝎子拦腰咬断，然后迅速潜回土中。 　　L队那边顿时紧张起来：“地行棘刺暴虫！附近有这东西！小心，小心！” 　　L队头目大呼：“做买卖的，你货只卖一家吗？” 　　拉莫斯笑道；“当然不，我这还有好货，唤虫药剂只能持续十分钟，接下来这一瓶是驱虫药剂，对人完全无毒，持续三个小时！一瓶两块魔晶石，不二价！” 　　对L队来说，这第二场是非赢不可的，如果被b队拿了，唤虫药剂射过来，驱虫药剂保护好自己，那就大事去矣，只有自己先拿到，才能维持不败之局。另外，既然争夺目标是药剂，那么本方的火力配置必然要重新调整。 　　两队立即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准备。 　　趴在坡上观战的达克笑道：“拉莫斯，你好毒啊，这是嫌他们自相残杀的速度不够快么。” 　　“我这叫雪中送炭。两帮人憋在那打乌龟战，多难受！” 　　“你后边还有什么好东西？” 　　“不着急，慢慢来，”拉莫斯扫一眼下方局势，道，“得动手了，不能给他们部署和思考的时间。”说着，把一瓶红棕色药剂推进护臂，打到离L队稍近一点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药剂打了两队人一个措手不及，部署刚刚进行了一半，战士怎么抢夺弓手法师怎么掩护都还没安排妥当，这就来了？没有倒数五个数也得有个321吧？ 　　两队秩序同时乱起来，不少人一拥而上。 　　伊莎贝拉道：“这是犯规的吧？不是说好了一次上一个吗？” 　　达克笑道：“人家没犯规啊，上多少都无所谓，进白区的只要是一个人就行了。” 　　“真狡猾——如果我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 　　尤潘基和恩雅同时道：“撤！” 　　两人对视一眼，恩雅示意尤潘基说，尤潘基道：“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是大忌，正面一时难分胜负就该暂时后退寻找破绽——又不是生死决战，何必急于一时？” 　　伊莎贝拉追问：“要是不能后撤的生死决战呢？” 　　“这时候，我要是其中一方的队长，就不去争药剂，趁敌人去抢药剂的时候全力突击敌人老窝。特别是这第二瓶，老窝都没了，抢到又有什么用？” 　　拉莫斯道：“所以我不能给他们思考的时间，要让他们像闻到了鱼腥味的猫，围着我们的计划打转！这一瓶……哦，看来是L队抢到了，下一瓶，决胜负！” 　　“胜利者会是谁呢？” 　　达克笑道：“当然是我们。” 　　[302.第一百三十三章 匍匐战争（3）] 　　坡下变成了屠场。 　　b队向L队发起了疯狂地进攻，他们知道，一旦L队的驱虫药剂勾兑配发完毕，本方的优势将荡然无存，而且唤虫药剂发挥作用也需要时间，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等待他们的是L队的全力阻击，L队知道这是对方不留后手的全力扑击，把一切能调用的远程火力都调动起来了，法师直接爬上了前排，无论如何，也要顶住这波攻势，坚持到驱虫药剂勾兑配发完毕！ 　　有人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直起身子，一个短助跑，甩出手中标枪，标枪准确地命中了一名法师，自己也被俯冲下来的食髓鸟拧掉了脑袋。 　　伊莎贝拉看不下去了：“现在两队都伤亡惨重，他们还要争下去吗？” 　　达克道：“就算他们看出来，现在也非争不可。我估计，”他朝拉莫斯道，“你不会给他们调整的机会吧？” 　　拉莫斯冷笑：“那当然！”朝下面大叫：“第三波就要来了，先给你们看看试用品！” 　　一只灰白色药剂瓶被射上半空，在空中轰然炸裂，变成一团灰白色的云雾，惊飞无数食髓鸟。紧接着，一只红色的药剂瓶又在灰白色云雾中炸开，雾中红色光点一闪！ 　　炽热磅礴的火焰力量爆发出来，把笼罩在密林上空如同黑云一般的食髓鸟群撕裂了一个大洞，这一击，至少有一半的食髓鸟化为了灰烬！剩余的惊惶地拍着双翼，狼狈逃窜。 　　无数枝叶化为飞灰，在通红灼热的空气中飞舞。 　　火焰般灼热的空气烧灼着坡下每一个人的呼吸道，每个人都觉得头晕目眩，每呼吸一次喉咙都火辣辣的疼。 　　达克他们不得不掏出鬼火面具戴上。拉莫斯对坡下大叫：“试用品感觉怎么样？鸟都飞了，现在站起来，站起来吧！” 　　交战双方，原本共有一百多人，现在能勉强站立的，一共还不到三十个。他们用呆滞却充满热切的眼神，望着坡上。 　　拉莫斯嘴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微笑：“最后一瓶，强火属性爆燃药剂，炎龙的吐息，来了！”喊罢，嘭的一声，把一只红色药瓶打到双方已经近乎完全崩溃的阵线正中。 　　双方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已经没有指挥，也不用指挥了。法师扔掉了法杖，弓手扔掉了弓箭，战士丢掉了盾牌和刀枪，蜂拥而上。无数双手挥舞着，厮打着，扭成一团。 　　抢啊！ 　　抢到就占了先机啊！ 　　抢到就能胜利啊！ 　　胜利之后呢？ 　　之后？谁知道，谁……知道……谁…… 　　咚的一声，一名体质孱弱的法师倒下，接着是弓手，最后，体质强健的战士也倒地不起。 　　最后一人倒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瓶带来胜利希望的药剂。 　　坡下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伊莎贝拉看着坡下的地狱，脸色苍白。达克和尤潘基脸色也很不好看。 　　拉莫斯探头看了看，道：“好啦，基本没活口了。接下来让火烧一会，咱们先退一退，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过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来捡装备了。” 　　尤潘基问道：“你在药瓶上做手脚了？” 　　“你说下毒？那样的方式，简直有辱炼金术师的名号。那药瓶没有任何问题。” 　　达克突然道：“热空气。再强壮的战士，气管和肺也是脆弱的。你把他们头顶的空气烧热了，呼吸道被烧伤，把他们活活憋死了，对不对？” 　　“说对了一半我的师弟，真正的杀招是烟，与其说被憋死，不如说是呛死——嗯，严格说来两者都有一些吧，呛是主要的。” 　　“明白了，烟雾腾起，靠近地面的空气还是比较新鲜的，如果他们保持卧倒的姿势，或许能活下来，但你用火焰驱散了食髓鸟，告诉他们可以站起来，再加上他们心里只有争抢药剂的想法，大打出手，进一步消耗了体力，所以……” 　　拉莫斯露出满意的笑容：“棒极了。真不愧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怎么样，这就是炼金术师的战斗方式！谁的知识丰富，应用灵活，谁就是赢家！” 　　大家都没有说话，到远离火场的地方躲避了。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道：“达克，如果不是早先遇到乔治和尼古拉斯大师他们，看看这位深渊之噬的作为，我几乎要以为，炼金术师都是疯子和杀人狂。” 　　达克道：“其实也差不多。幸好，像拉莫斯这样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尤潘基补充道：“幸好这家伙跟我们同一个阵营。” 　　恩雅的答复很简单：“敢背叛我就杀了他。” 　　达克道：“他不会，他和我们的目标一致。拉拉，你觉得，我还应该继续学下去吗？” 　　伊莎贝拉的态度十分明确：“为什么不？” 　　“咦？难道刚才的地狱景象你没看到？” 　　“能对抗技术的，只有技术。掌握技术的人越多，作恶的难度就越大！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炼金术师的！” 　　姑娘的回答让达克深受感动，他默默关掉了队聊。 　　或许是太久不说话，拉莫斯感觉到了异样，回头朝大家微笑了一下：“怎么，觉得人命如草？杀他们的不是我们，是他们自己。”他摇摇头，接着道：“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就懂啦。伟大啊，人类。丑陋啊，人类！” 　　达克道：“我记得老师在着作里写过，高等生物都有感情，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看到这么多同类死在眼前，要说无动于衷，不可能的。” 　　“错。这是先进对落后，文明对野蛮的胜利。我和老师一样，坚信世间没有什么神，有的只是自然运行的法则，谁对这法则了解更深入更透彻，谁就拥有更多支配权。” 　　达克毫不退缩：“我承认自然法则存在，但是应用者却永远是人。如果连起码的人性都没了，那带来的只可能是毁灭。我们研究炼金术是为了让世界更好，而不是为了大量的、快速地屠杀同类，然后面不改色地把这作为丰功伟绩来夸耀！师兄，态度，你的态度。” 　　拉莫斯吃惊地看着达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在炼金术这个领域被一个粗线条的战士驳斥。 　　达克逼近他，冷冷道：“另外，你要搞清楚一点，我是队长，事情，我说了算。你只有建议的权力，没有决定的权力。有什么事情，必须向我请示；有什么意见，开口前务必把舌头在嘴里转十个圈，明白吗，向导？” 　　拉莫斯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小看了这支队伍。 　　[30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营] 　　当天晚上，一行人在林中过夜。 　　丛林中潮湿，火没有大规模蔓延，也多亏了这场火，连烧带熏，既烧出一片空场，又赶走了大部分虫豸，还多少驱走了一些湿气。 　　拉莫斯在地上洒了一些自己配制的驱虫药，把毯子往地上一铺，席地而坐，给众人讲夜间注意事项，众人取出干粮，边吃边听。 　　临时营地旁边插了几支橘黄色的光石灯，火焰一样的颜色会吓退一部分野兽。 　　“刚才我们排好了值夜的次序，只要每个人都提高警惕，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件事我提前说一声，免得碰上了大惊小怪。” 　　拉莫斯指着不远处有水缸口大小的淡绿色苔藓圆环道：“还记得我提到过的地狱水绵吗？” 　　众人点头，达克道：“它白天没动静，晚上……活动频繁？” 　　“对，晚上是它吃东西和疯长的时候。如果睡觉时候听到磨牙和咀嚼声，那是它在吃东西；撕纸声是它在长身体，听到这两种声音用不着紧张，习惯就好。让它长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收割，一上午时间整理装备，接近正午时分出发。” 　　尤潘基道：“我们带的物资比较充足，也能直接从林子里打鸟兽来吃，暂时用不着补给吧——这东西能吃？” 　　“它有毒，沼泽蚂蚁喜欢吃，人吃了拉肚子。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被呛死烫死烧死的家伙，尸体都不见了？” 　　伊莎贝拉一下子弹起来：“什么？难道，被它吞了？” 　　“正确。它除了肉，什么都不吃，你们看到的绿圈就是它的嘴巴。别怕，它不会动，只要你别傻乎乎地在它嘴巴里趴一个小时以上，它是不会吞你的，吞食速度也很慢，我这么说吧，只要你还能动，它就逮不住你。” 　　尤潘基惊道：“它能吞下一整个人？” 　　“不止，一头野猪，一只豹子也吞得下去。它生在地面上的部分很小，下面是又长又大的一个袋子，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只开口在正上方的、巨大的胃。这些胃底部有薄纤维管连通，一只胃里有了食物，消化产生的营养物会通过管道传输给其他的胃。” 　　达克道：“这沼泽里有多少这玩意儿？” 　　“到处都是，它喜欢潮湿，凡是有淡水的地方都可能有它存活。” 　　“那怎么对付呢？我们睡觉的时候它从身子底下长出来怎么办？” 　　“很简单，一滴盐水就干掉它。” 　　达克一愣：“盐水？” 　　“对，为了适应潮湿淡水环境，它体表全是外分泌细胞组成的粘月莫，靠分泌组织液来维持内外液体浓度平衡，而分泌组织液需要大量消耗水分。如果水里落下了一小粒盐……” 　　达克啪的打了个响指：“明白了，盐溶液是强电解质，会破坏它的细胞月莫，造成大量组织液外渗，而且盐和它的组织液混合会变成高浓度溶液，强行提高它的细胞渗透压，最终脱水而死！真是太棒了！” 　　炼金术师和炼金术学徒相视奸笑，另外三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伊莎贝拉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行不行？” 　　达克笑道：“你把它当做植物蚂蟥就行了，怕盐。这么说，够明白了吧？”说完，又对拉莫斯道：“最好的浓度比是多少？” 　　“1：500和1：1000。” 　　“两种？明白了，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用一上午来整理装备了。” 　　恩雅适时探过头来：“为什么？” 　　达克胸有成竹：“明天早晨你们就知道了。” 　　拉莫斯摸出四只灌满盐水的小瓶子，摆在休息区四个角，口朝下放，从未完全封闭的瓶口里慢慢渗出盐水来，这样可以有效防止在睡觉时身下长出地狱水绵。 　　五人又简单商议了一下第二天的行进路线，然后早早休息。 　　第一个值夜的是伊莎贝拉，前两个小时在心惊胆战中度过，还好这段时间没有完全入夜，各种危险动物或是归巢蛰伏，或是还没到觅食和活动时间，有惊无险。 　　第二个值夜的是拉莫斯，他负责八到十点这两个小时的警戒，老油条经验丰富，没有任何纰漏。 　　第三个是尤潘基，剑齿虎武士是丛林战斗的行家里手，守夜经验也很丰富，从十点到十二点，安然无恙。 　　第四个时段是子夜时分，这是相当危险的阶段，各种夜行生物的活动已经到了高峰期，达克本想自己来，但恩雅坚持要来，只好让给她。没有遇到什么异常，只有一只不长眼的豹子在附近探头探脑，被一刀两断。 　　最后是凌晨两点到四点这段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这段时间正是包括人类在内许多生物睡眠深沉的时候，也正是许多丛林杀手活跃的时候，达克亲自上阵。 　　头顶是婆娑的树影和跳荡的橘黄色光石灯光，鼻翼传来余烬被湿气沤灭的烟火气，耳边是低沉的鼾声和风摇树冠的沙沙声。 　　尤潘基和拉莫斯睡得十分香甜，尤潘基鼾声如雷，每打十来下必定要磨磨牙。拉莫斯侧着脸，一边打鼾一边流口水，把垫子浸湿一块，泡了耳朵，他摸摸耳朵，迷迷糊糊嘟哝了几句什么，翻个身重新打鼾流口水。 　　达克忍不住轻笑一声。目光投向熄灭营火另一边的两个女孩。 　　恩雅睡得十分从容，精致的脸庞好像用白色大理石雕成，即使在梦里，也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微微起伏的双肩、匀称的呼吸说明她正进入愉悦的深度睡眠。 　　连蛛丝法阵都不用布？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真不像蜘蛛女皇。 　　一旁的伊莎贝拉显然没有这么淡定，姑娘把毯子裹得很紧，使劲把脖子缠起来，仿佛只有那小小一方毯子能给她些许的安全感。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几下，显然，梦境里见到的决不是什么好的场景。 　　达克禁不住一阵心疼，可怜的姑娘，自从离开斯内尔港，还不知有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呢！ 　　真抱歉啊，把你卷进来了，原本前途无量的你，只好跟着我一起到处流浪啦，还要反过来跟光明神教作对。不过，让你回去过原来的生活，你一定也不愿意吧？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区区一个临时的小巡警，居然能穿越大半个大陆，来到这南方的丛林里。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啊！ 　　真是个变化的时代，大家都在变，跟不上的，就只有被抛弃，被粉碎。 　　乔治、炼金术三贤者、奥布里、帕特里克、还有眼前这个拉莫斯，和这些炼金术师打交道越多，就越是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就越是有危机感。 　　炼金术绝不是什么神的恶作剧，而是能创造世界和毁灭世界的力量。 　　人，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想以前那个自己，仗着一身蛮力，每天打十几个小时的工，一便士一便士地攒钱，大半填了自己和妹妹的肚皮，剩下的一半攒给妹妹攒学费，一半买了赎罪券，还觉得挺幸福，现在想想？呸，去他的赎罪券！ 　　我已经醒啦，更多的人还在睡呢，得把他们叫醒。 　　光明神教，你这史上独一无二的最大的骗子，等着瞧吧！ 　　达克的目光移回伊莎贝拉身上，他吃惊地看到，就这一走神的工夫，女孩光洁的脸蛋上，盖了一只又黑又长的爪子，闪动着寒光的锋利指甲，正在她耳根处缓缓徘徊！ 　　[304.第一百三十五章 擦肩而过] 　　这是一只浑身披着红色长毛的巨猴，头顶中间还有一绺紫色的毛发，它蹲在伊莎贝拉身边，寒光闪闪的指甲沿着她的耳根轻轻划动。 　　顺着那个位置下去是大动脉，轻轻一划，光明神降临也无能为力。 　　达克一面暗暗自责，一面快速思索解决之道。 　　猴子没有暴起伤人，说明它没有发怒，或许只是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领地？ 　　不，如果附近有猴子领地，那么白天的食髓鸟不早就把它们吃得一干二净了？再说，拉莫斯这地理鬼难道会不知道？ 　　那么这是一只游荡的猴子？猴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荡什么荡？难道是因为白天食髓鸟聚集，它们被迫躲藏，不敢出来觅食？饿了？ 　　达克顺手一摸，口袋里还有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托在掌心里，冲猴子露齿一笑：“大猴，来，吃。” 　　猴子冷淡地盯了还带着牙印、一半已经氧化变红的苹果一眼，继续拿指甲在伊莎贝拉耳根处画地图。 　　达克无奈道：“大猴，将就吧，要不，我给你换根香蕉行么？你别动，别动啊。” 　　猴子露齿一笑。 　　达克满满转身，假装去翻包，暗自打开队聊道：“尤潘基，尤潘基，起来，起来！” 　　尤潘基呼呼大睡。 　　达克无奈，他不敢呼叫伊莎贝拉，她要是醒来一哆嗦，小命就没了；拉莫斯不在队聊里，只好呼叫恩雅了。 　　“恩雅？” 　　“我在，但是不能动。” 　　“太好了！为什么？” 　　“猴子在我们身边插了一些铁钉，上面有法力波动，似乎是小型的侦测法阵，我不能确定是侦测法力波动还是身体动作的，贸然行动她会有危险。” 　　这下达克吃惊不小：“什么？铁钉法阵？这还是猴子么？” 　　恩雅停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它没有发现我的蜘蛛丝，看来对非生命体没有感应。” 　　“能一下子解决它吗？” 　　“没有把握。” 　　达克一下子想起初到南方时在船上遇到的那只强悍得不像话的猴子，尤潘基猝不及防之下都吃了大亏，难道这只猴子跟那只是一伙的？如果是，它们为什么单单对我们念念不忘？ 　　恩雅的通讯继续传来：“铁钉上有微雕符文运作，这不是铁钉，是铁质的微型图腾柱，排列也很有章法。这家伙和我们一样是智慧种族，别把它当普通猴子看。” 　　达克十分震惊：“微雕符文？” 　　符文微雕对炼金术和法术级别有相当严苛的要求，制作手法更是令所有炼金术师头疼不已。比如伊莎贝拉那本黑暗圣言之书，为了做这本书，乔治这八级炼金术师整整忙了三天，借调了十几位亚诺马部落的精英祭司，几乎把特诺蒂兰国库有限的珍稀炼金材料搜刮一空！ 　　达克深深吸了口气，既然是智慧种族，那就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我们不过是一群佣兵，想要什么，划下道道来！ 　　达克缓缓站住。 　　“注意，它在盯着你，它手臂的肌肉在紧张。现在偷袭它有百分之七十机会得手，要动手吗？” 　　“不，等等。” 　　达克背对猴子，把双手大大的摊开，示意自己完全没有敌意，然后，静悄悄地，极慢极慢地转身。 　　猴子静静地盯着他。 　　达克完全转过身来，继续保持双手摊开，慢慢地坐在地上。 　　“猴子紧张的肌肉稍微放松了。” 　　好兆头。 　　达克试探着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猴子颔首。 　　“但是，萨奎尔语，我会的，很少。” 　　猴子露出一个“没问题”的微笑，不等达克惊叹一只猴子的面部表情居然可以如此丰富，它又抬起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d”。 　　达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d？多兰德语？你懂多兰德语？” 　　猴子立刻做出一副傲然的表情。 　　恩雅插入：“现在偷袭得手机会是百分之八十。” 　　“不，等等，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动手，”达克迅速补充一句，“除非，它有特别出格的举动。” 　　在队聊里给恩雅下了指令，达克惊喜地注视着猴子，道：“你不是猴子，你是人类！” 　　猴子的嘴角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右手锋利的指甲离开了伊莎贝拉的耳根。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秘密！ 　　正当达克要站起来时，突然，一条斑驳的树皮口袋从天而降，在猴子的头顶张开了血盆大口，里面是一张尚未消化完全的、猿猴的脸！ 　　噬猴虫！ 　　达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起身，猴子双爪腾起烈焰，向空一击！ 　　十条火焰爪痕交错划过，将噬猴虫切成碎片，但是，那些碎片晃了一下，居然消失了！ 　　幻象？ 　　猴子似乎没料到这一点，晃了一下神。 　　嘭的一声轻响，猴子身体踉跄了一下，接着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 　　它背后被腐蚀掉了茶杯大小的一块毛，皮肤和肌肉正在冒起惨绿色的气泡！ 　　拉莫斯躺在地上，左臂稳稳抬起，小臂的护臂张开着，里面的弹射器铮的一声脆响，把一只发射过的空药剂瓶弹飞出去，他狞笑道：“没想到，还有这种怪物啊！有研究价值！” 　　猴子强忍剧痛，猛地一个倒空翻，同时右爪猛甩，地面上的铁钉同时亮起蓝紫色噼啪作响的电芒，化作一道道雷光屏障，将众人和自己隔开。 　　拉莫斯的单眼镜片划过一道残酷的闪光！ 　　嘭的又一声，自动装填完毕的护臂打出第二发药剂，这次的药剂浓度极高，是灌装在药剂瓶里发射的，药剂瓶在空中划了一条诡异的抛物线，越过雷光屏障，落点正是猴子下落的位置！ 　　“沼泽巨蛭肠道消化液都能扛住，那我们再试试神经毒素！宁可要死猎物，也不要跑了的猎物！” 　　猴子由于背伤，双爪来不及抬起，只能绝望地看着，飞到最高点的药剂瓶在眼中投下越来越大的阴影，它的眼中写满了绝望与不甘。 　　一声暴喝！ 　　达克手中的狱眼晨星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空中将药剂瓶砸得粉碎！ 　　失去药剂瓶的保护，高浓度的药剂提前与空气接触，释放出大量的白色气体，在空中翻滚成一团嘶嘶作响的云雾。 　　猴子双腿一沾地，一个翻滚，在云雾落下之前逃进茂密的草丛，失去了踪迹。 　　恩雅一看那团凝聚的浓稠云雾，眉头一皱，长刀出鞘，刀身与空气摩擦，发出令人头昏的嘶嘶声，一条赤红色的锥形火蛇猛地窜入云雾中，瞬间将云雾烧得一干二净。 　　拉莫斯目瞪口呆：“大美女，厉害啊。剑圣么？不不，连蓄力都没有，一只脚进了剑神门槛了吧……咦咦？” 　　达克愤怒地一把把他从地上薅起来：“你找死吗？” 　　拉莫斯吓得大叫：“我我我，我为了救人啊！” 　　尤潘基赶紧上来抱住达克肩膀：“达克，冷静，冷静！他说得对！” 　　“唔，唔？”伊莎贝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站起来，“怎么了？咦，达克，不许打架！” 　　达克愤愤地推开拉莫斯，走去捡起狱眼晨星，抬手一锤把一块挡路的石头砸成了石粉。 　　[305.第一百三十六章 尼古拉斯的创造物（1）] 　　“对没经验的家伙来说，地狱水绵是杀手；对经验丰富的佣兵来说，地狱水绵是宝库——当然，里头有什么就难说了。” 　　第二天一早，拉莫斯开始进行他说过的“收割”。 　　他拿了一瓶盐水，走到一只地狱水绵的巨口旁，道：“我们给它倒一点盐水，看看它有什么反应。”说着，他把盐水慢慢地滴了一滴下去。 　　地狱水绵的环状巨口渐渐变成了不规则椭圆形，看上去像一个因痛苦而扭曲的“o”，达克等人瞪圆眼睛看着。 　　环装巨口中间的地面越来越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顶出来，最后，随着噗的一声轻响，一副精致的盔甲被挤了上来。 　　拉莫斯笑道：“地狱水绵只吃肉，那些死掉的笨蛋……”一看达克面有不悦，顿时改口，“那些不幸的家伙都被消化了，他们的装备却没有。一滴盐水，什么装备都有了。我看看，”他走上前去，翻看了一下，“精钢打造的鳞片甲，材料挺地道——谁来帮忙？” 　　达克冷哼一声：“我不喜欢从死人身上剥东西。” 　　拉莫斯一怔，还以为达克怕用了别人的装备会惹来麻烦，笑道：“当然不能直接用了，像这套甲吧，分量太重，尺寸又小，融了作材料吧。我这里有小型化炼金熔炉，这种大件拆解一下就能填进去……” 　　“谁愿意做谁做，我要休息一下。”说着，达克走到一旁盘腿坐下，不再搭理拉莫斯。 　　拉莫斯悄悄问尤潘基：“队长有道德洁癖？这可是要命的错误，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尤潘基道：“队长怎么样，不是我这半路加入的家伙能随便评论的。他心情不好，正在努力克制，你说话注意点。” 　　拉莫斯耸耸肩：“好大的脾气，好吧，如果一支队伍里必须有个心狠手辣脸皮厚的混蛋，那我来做就是了。” 　　恩雅的眼神十分淡漠：“爱做做，不做滚。” 　　拉莫斯对恩雅十分畏惧，强笑道：“其实这样挺好，高尚的人最起码不会随便招人烦——好好好我不说了，拜托你把刀收起来。我要是死了，大伙就得多走不少冤枉路不是吗？” 　　于是三人分工，尤潘基滴盐水收集装备，恩雅见多识广，负责分拣和鉴定，拉莫斯忙着架设小型炼金炉，对装备进行回炉重铸。 　　伊莎贝拉走到达克身边坐下，低声道：“你怎么了？” 　　达克直言不讳：“恶心。那个拉莫斯把我恶心到了。我想让他滚，咱们自己来。” 　　“我也讨厌他，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找雷霆史莱姆。” 　　“要是没有他——” 　　达克不客气地打断她：“没有他又怎么样？我们背后是一个国家！实在不行，把特诺蒂兰正规军拉过来，让乔治放下手头的活过来！把沼泽排空，林子砍光，一路平推过去！我就不信了，什么鸟野兽鸟公会敢挡路！” 　　伊莎贝拉不高兴了：“达克，你在赌气吗？说这种话，是显示你的无能吗？” 　　我无能？ 　　达克心头火腾地冒起来，他对伊莎贝拉怒目而视，伊莎贝拉也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 　　瞪了半天，达克愤愤地哼了一声，率先移开视线，意思是老子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吵架赢了你没什么可夸口的，输了丢脸——才不干这种傻事。 　　“哟，不说话，改生闷气啦？我惹你生气啦，把我赶走吧。” 　　达克郁闷，不说话。 　　“尤潘基作战经验比你丰富，名气又大，哎呀怎么得了，威胁你队长位子啦，快赶他走吧。” 　　达克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赶他走？我就那么小心眼吗？” 　　“你现在这种表现就叫小心眼。” 　　“哼，这你说了不算。” 　　伊莎贝拉道：“我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那些参加圣卫战争和阿拉孛人死战的勇士，他们个个都是圣人吗？不，他们中有得是人渣，屠村、纵火、虐俘……有些家伙当着我和其他姐妹的面就开始折磨俘虏！还要我们给俘虏治疗，别让俘虏死太快！” 　　达克吃了一惊：“还有这事？他们上司不管吗？” 　　“有的姐妹去军法官那里控诉，军法官的答复是，是在军营里吗？不是？好的你可以走了，有什么不满，可以向光明神告状。”说到这里，姑娘叹了口气，“人渣、恶棍、败类……每次想起那些嘴脸，我都想吐！但是，我们就是和这样的战友，打下了耶卢撒冷。” 　　达克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伊莎贝拉接着道：“所以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圣人，一支队伍里肯定会有人渣，高明的统帅会用好他，而不是跟人渣怄气。你这样赌气，别的队员会认为你解决不了问题，会不信任你的！到那时，队伍就完了！” 　　“明白了，不能让个人的情绪影响全队。” 　　“这就对了嘛，达克，你听我说，以后，千万别再随随便便闹脾气了。如果有第二次，我一定会离队的，说到做到哦！” 　　“伊莎贝拉。” 　　“嗯？干嘛？” 　　“有你真好。” 　　伊莎贝拉轻笑着推他一把：“讨厌，又来欺负我。好啦，振作起来的队长大人，赶快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两小时后，装备整理工作顺利结束，达克背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藤箱，里面装满了各种炼金材料。队伍继续向沼泽深处挺进。 　　达克主动问道：“拉莫斯，猴子留下的那些符文微雕铁钉有什么发现吗？” 　　“不可思议。这是一些小型化的法术单元，按照一定规则排列会产生不同的法阵效果。” 　　“积木？” 　　“准确。问题是，制造这些小东西要有相当高深的炼金术造诣，在材料和制造工艺上有苛刻到近乎变态的要求。” 　　“有多高？” 　　“我完全无法复制它。以我现在的水平和手头的材料，硬要制作同样效果的道具，估计，”拉莫斯沉吟了一下，“那将是一根一米五高、直径七十厘米的大铁柱子。” 　　“这么说，这不大可能是猴子能掌握的技术？” 　　“绝对不可能。这种金属加工精度和制作水平，绝对是出自高人之手，猴子背后绝对有人指使……”拉莫斯突然停住了，脸色苍白，“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谁？” 　　“炼金三贤者之一，和老师齐名的另一位神级炼金术师，擅长机械制造与炼金流程控制的尼古拉斯！” 　　达克和伊莎贝拉同时大吃一惊，尼古拉斯，那不是乔治的父亲吗？他不是被光明神教软禁了吗？他制造的道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306.第一百三十七章 尼古拉斯的创造物（2）] 　　拉莫斯忧心忡忡：“如果是尼古拉斯，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啊！” 　　达克道：“要是他事情倒好办了——当年他和老师曾经共事，说起来还算是我们的师伯呢，你总该能说得上话吧？” 　　“可是，可是尼古拉斯大师对我，没什么好感。” 　　“为什么？” 　　“因为我跟炼金术三贤者每个人都学过，但是，都学不长……” 　　炼金术三贤者各有所长，罗德里格斯擅长生命体研究和魔能开发，尼古拉斯擅长机械制造与炼金流程控制，维斯特擅长药剂学和材料学，他们年轻时私交甚笃，常在一起共同研究。 　　拉莫斯少年时天资聪颖，早早拜在维斯特门下研究药剂学，但是，药剂学枯燥，整日里坩埚试管反应釜，这家伙实在受不了，打起退堂鼓。正好这时尼古拉斯手头有个研究项目，急需手脚麻利脑子灵活的助手，维斯特又暂时没有什么急务，就打发拉莫斯跟着尼古拉斯做事了。 　　拉莫斯在尼古拉斯手下可谓兢兢业业，把全副精力都投入进去了，对尼古拉斯极尽巴结谄媚之能事，目的只有一个，离药剂学远远的，甚至还数次曲折隐晦地表达对维斯特的不满，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惹恼了尼古拉斯，今天你能背叛你的老师，明天就能背叛我！朝三暮四，能学到什么！这种人，可恶！ 　　虽然拉莫斯学艺不精，但这家伙毕竟跟着两人学了不少本事，如果放任不管，只怕惹出麻烦，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于是尼古拉斯借故一脚把拉莫斯踢出了铁牙庄。于是失魂落魄的拉莫斯“意外地”又被罗德里格斯收留，成了他的弟子。 　　罗德里格斯性格乖戾执拗，心机深沉，拉莫斯也知道已经得罪了三贤者中的两个，要是再恼了罗德里格斯，以后炼金术这行就不要混了。只好专心致志地给罗德里格斯当起学徒来。 　　心一定下来，学东西自然就快了，再加上跟前两位学到的那些本事，善思善研，十多年下来，不知不觉间拉莫斯已经成了炼金术高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浪荡子心态也渐渐放下，谁料晴天霹雳，罗德里格斯找他谈心，说要让他参与活尸史莱姆“最重要、最关键部分”的研发，说先入师门的帕特里克都没有这份殊荣，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云云。 　　拉莫斯心里大骂，“最重要、最关键部分”，不就是活体实验么！给你做牛做马十多年，到头来做了小白鼠？你大爷！ 　　他又跑了。 　　他知道，这回多兰德肯定呆不下去，于是一头扎进南方丛林，在阿特拉斯盘桓一阵，发现这里也有多兰德人，害怕走漏消息，继续南逃，一直躲到库特巴洛泽附近，在这里给人做向导谋生。 　　听完了他这段故事，达克忍不住道：“拉莫斯啊，以后我可以称呼你为转学大师了，这头衔谁也抢不走。” 　　伊莎贝拉补充：“还有辍学大师。” 　　尤潘基也忍不住：“逃学大师——要是在阿特拉斯的学馆，你这种学生会被打烂屁股的。” 　　拉莫斯哭丧着脸：“你说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达克拍拍他肩膀：“心不正，路就偏。其实最后那一跑你是对的，要不然就和帕特里克一起遗臭万年了。” 　　“帕特里克？他怎么了？” 　　“他偷了老师的活尸史莱姆技术和三贤者当年的研究成果——超远程大炮，威胁说要轰平斯内尔港。” 　　“这个败类！后来怎么样？” 　　“被我收拾了。尼古拉斯大师和维斯特大师还努力给我帮忙。所以说你别担心，不能因为看见几件炼金术道具就觉得尼古拉斯一定在这里，更不能就这么断定他会成为敌人。” 　　“说得也是，不过，我听见三贤者的名字就心惊肉跳，以后还是少提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说了不说了。” 　　达克和伊莎贝拉相视一笑，达克道：“老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再说你受了这么多年苦，还能想着老师，天国的老师一定不会记仇；至于维斯特大师和尼古拉斯大师，我都能跟他们说得上话，给你从中转圜一下，以后你也就不用东躲西藏了。” 　　拉莫斯感激涕零：“师弟啊，你要是能帮我这个忙，以后师兄就跟你混了！” 　　达克哈哈一笑：“一言为定。关于尼古拉斯大师制造的小道具，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放下心结，拉莫斯的头脑再次灵活起来：“这些法术单元的制造工艺我很熟，非常熟。” 　　“就这个？” 　　“对，别忘了，我逃离多兰德已经快二十年了。” 　　“明白了，这很可能是二十年前制作的，”达克转向伊莎贝拉，“我记得乔治讲过，尼古拉斯大师年轻时到过阿特拉斯，跟当时的阿特拉斯大祭司……叫什么来着，交情不错。” 　　“对，他是这么说过。那位大祭司是库鲁马的前任特佐穆克。” 　　尤潘基道：“你们说那位神奇的外邦人？当时我大概四五岁吧，特佐穆克大祭司用神庙的最高规格礼节来接待他，亲自和他一起乘黄金圣辇从黄泉大道直上太阳神庙，万众夹道欢呼的景象，一点也不亚于圣冠战争英雄游街啊。” 　　“后来呢？” 　　“……不是说了当时四五岁吗？我哪知道后来？听说，只是听说而已啊，库兰蒂诺陛下对他也十分赏识，经常请他到王宫里讲学。现在王宫里还有他留下的手稿呢。” 　　“倒也是，”达克皱起眉头，“那么，这些道具应该出现在神庙或王宫里吧，怎么跑到数百公里之外的丛林里来了？那猴子会是谁？他又怎么会用这样的高级道具呢？” 　　拉莫斯突然道：“前方有异常魔能波动，至少有两名法师在靠近。他们在用魔能搜索生命体。我们可以打伏击战，或是隐蔽放他们过去。” 　　达克道：“不会被魔能搜索发现吗？” 　　拉莫斯笑道：“从魔能搜索级别来看，四级法师而已。不管伏击还是隐蔽都没问题。” 　　“隐蔽，先观察情况。” 　　[307.第一百三十八章 头盖皮] 　　随着悉悉索索的枝叶晃动声，一小队佣兵出现在达克他们的视线里。 　　“一张猴子的头盖皮值五百遭可，换成镑也有三百五十多，这买卖值。”一名壮汉看看手里还在滴血的猴子头皮，嘿嘿笑道。 　　有人不客气地打破他的幻想：“阿特拉斯的条件是‘巨’猴的头盖皮，你剥的最多算‘大’。” 　　壮汉毫不客气地挥挥手：“那怕什么？谁能分那么清楚？万一要算，不就赚到了？这回猴子成抢手货了。” 　　也有人道：“阿特拉斯这次开出的赏格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呢？猴子头皮有什么用啊？” 　　“谁知道，说不定哪个巫医研发出不死药剂来了呢。” 　　走在前面用魔能搜索探路的一名法师回头道：“我看，是阿特拉斯想招徕人手，用这种方式挑动各家佣兵团队互相较量。” 　　壮汉笑道：“五百遭可就想叫这些人互撕，赏格低了点。” 　　“大公会肯定不在乎，小规模的佣兵团准有为了这个玩命的，胜利者多半会接到阿特拉斯的下一轮任务。所以聪明人不会随随便便抓猴子，而是摸清猴子巢穴的分布。只要下一轮任务一公布，阿特拉斯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到时候就看谁的前期准备更充分。再说，你在外围抓得越凶，猴子就越往深处逃，巢穴分布一团糟，到时候怎么办？” 　　“有道理。” 　　“我还有个想法，这任务是神庙发布的，还是王宫里发布的？” 　　“神庙。” 　　“听说原来的阿特拉斯英雄尤潘基在这里出现了，他是遭到神庙迫害出逃，说不定，这事跟猴子头盖皮有关。” 　　“这能有什么关系？” 　　“阿特拉斯神庙对库特巴洛泽这边向来不管不问，但尤潘基出现的消息一传出去，马上来了头盖皮悬赏，太巧了吧？” 　　“我明白了，这个尤潘基一定是化装成人类的猴王，行踪暴露逃走了！” 　　“……你脑洞太大，补补吧，小心进水。” 　　一群人边走边谈，渐渐远去。 　　拉莫斯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好了，安全。听起来不像撒谎，你们怎么看？” 　　伊莎贝拉问道：“阿特拉斯过去有没有使用猴子祭祀的传统？难道是受特诺蒂兰影响，废除活人生祭，用猴子代替了？” 　　尤潘基道：“不。阿特拉斯可是传统国家，传统哪能说废就废。依我看，既然是神庙发布的任务，肯定是出自库鲁马的授意，他的目标一定是昨天我们碰上的那只大猴子。” 　　达克道：“同意，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碰上的时候，攻击你的那只猴子，和这一只很像。” 　　“嗯，当时我给划伤了手筋，还是伊莎贝拉帮忙接起来的。不过那一只比昨天这只可厉害多了。” 　　伊莎贝拉补充：“但是它不会像昨天这只一样用法术，感觉是特别精通战斗的猴子。” 　　拉莫斯笑道：“这猴子也有战士法师的分工啊，真不简单——”他的脸色突然一僵：“难道说，崛起了一支有人类一样智慧的猴子部落？队长你怎么看？” 　　达克没说话，静静地思考了一会，道：“那不是猴子，是人。” 　　尤潘基和拉莫斯异口同声：“不可能！”两人对视一眼，尤潘基道：“明明就是猴子，人哪有那么长的尾巴？而且动作也完全跟猴子一样！” 　　拉莫斯道：“至于使用道具，应该是误打误撞中摸索出来的——有的猴子就会用石头砸果子吃，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达克摇头：“拉莫斯你可能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但伊莎贝拉和尤潘基一定记得他们。” 　　“谁？” 　　“亚诺马部落，老山魈巴拉克！” 　　伊莎贝拉和尤潘基齐声叫道：“变形术！” 　　“对，利用图腾柱发动的变形术，把人暂时变成野兽的形态，同时兼备人类的智慧和野兽的力量。这是古特诺蒂兰的遗产之一，在亚诺马一族的萨满中流传下来的。” 　　伊莎贝拉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巴拉克说过，变形期间图腾柱要是被摧毁了，就只能保持野兽形态，难道，这两只猴子，都是被迫用猴子形态生活的人类？” 　　尤潘基眉头一皱：“如果推理正确，那么，库鲁马要杀光所有巨猴，其实是想把这些人杀光？这些人一定知道什么！” 　　拉莫斯道：“我听说过库鲁马大祭司这个人，似乎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呢，貌似，他跟王室貌合神离，还有，他的前任大祭司不明不白地病了，然后他接了大祭司位子，这事也很可疑。” 　　达克道：“既然库鲁马要猴子死，我们就要让猴子活！” 　　拉莫斯有些顾虑：“可是，那些大公会怎么办？得罪了他们，以后我们怎么办？” 　　众人都笑了，尤潘基道：“大公会？和特诺蒂兰比，哪个大？你还真想做一辈子向导？” 　　伊莎贝拉也打趣道：“拿出当年转学逃学的勇气来！” 　　拉莫斯听了也是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要暂时改变目标，由寻找雷霆史莱姆暂时改为营救猴子，还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每一次营救和伏击都必须一击得手。而且越到后面难度越大，佣兵们肯定会把我们这支猴子营救队的消息传播开，防御也会越来越严密。所以，”他的护臂咔嚓一响，向左右分开，弹出三根寒气森森的铳管来，“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深渊之噬！” 　　达克道：“不，我们用买的。” 　　拉莫斯一愣：“买？” 　　“不错。进来的人跟猴子没仇，是因为库鲁马的悬赏。你想，库鲁马那边有钱拿，我们却大开杀戒，这不正好把他们都推到库鲁马那边去了吗？我们也悬赏，库鲁马出五百遭可一张头盖皮，我们要活的，一千，到特诺蒂兰交割。” 　　伊莎贝拉道：“说的对，既然库鲁马能悬赏，我们也能。别忘了，我们可不是一般的佣兵，在背后支持我们的，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国家。” 　　“好办法，看来要回酒馆一趟，但是，在消息传播开之前，我们无法保证所有巨猴的安全——如果他们确实有很多只的话。派谁回去呢？” 　　“当然是你。你火速返回酒馆，把悬赏的消息传播开，再顺便雇只靠得住的队伍，”达克把猴子用的法术单元拍在拉莫斯手里，“把这个送到特诺蒂兰城乔治手里，他一看这东西就明白。告诉他派人来支援。至于巨猴，你觉得它们会轻易就范？一定会闹得天塌地陷，到时候，就该我们出马了。” 　　“我走了，你们能行吗？” 　　达克哈哈一笑：“无非是跟别的队伍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怕什么？我有种预感，既然巨猴主动找上我们，一定有原因，它们肯定会再出现。倒是你，酒馆里不少人都见过你和我们在一起，千万小心有人卖了你跟库鲁马邀功。” 　　“放心吧，我已经有一百多次逃脱经验了，再加一次也不算什么。那我走了，师弟，你小心。” 　　“你也是，一路顺风！” 　　[308.第一百三十九章 求败] 　　拉莫斯走后，达克他们经过三天的观察和潜行，在第四天傍晚发现了目标。 　　这是一支实力相当强劲的佣兵队伍，大概有二三十人，以战士为主，他们接连打败了三支不同佣兵团队，夺取了一只巨猴，把它用木笼囚禁起来。 　　他们手段相当残忍，凡是被打败的队伍，无论男女老幼，一概剜心斩首，简单祭祀后，就地掩埋。那只巨猴也被挑断了手脚大筋，成了一只废猴。 　　他们的行事方式让达克很意外，佣兵整日生活在死亡线上，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一般情况下不会斩尽杀绝，像这种鸡犬不留的队伍还从来没见到过。更让他意外的是，这支队伍的后援非常充足，每天至少有十二三人加入。 　　为了一只猴子动用这么多人手，要说只为区区五百遭可，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尤潘基盯了一阵，给出了答案：“这些人是阿特拉斯的正规军，化装成佣兵。” 　　达克趴在草丛里，静悄悄观察来回游荡的哨兵，他在队聊里问道：“军队不是库兰蒂诺国王一系的吗？和祭司向来不对付，怎么会听库鲁马指派来抓猴子？” 　　尤潘基道：“按理说如此，难道阿特拉斯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如果第二队的莱莉那边能联系上就好了。” 　　伊莎贝拉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们完全听命于库鲁马，不是应该把猴子杀掉剥头盖皮吗，为什么只是抓起来？” 　　达克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也可能是库兰蒂诺派来的？尤潘基，里面有熟人吗？” 　　“太远了，看不清楚。似乎，绝大多数是生面孔，难道是从底层抽调的精英？” 　　“得近距离接触一下，这样，我化装一下去摸摸情况，说不定能顺手把猴子救出来。阿特拉斯军人都崇拜强者对吧？” 　　“你想干什么？” 　　达克嘿嘿一笑：“还记得咱俩在神圣对决时候演的那出戏么？就是最后让莱莉的榴莲稻草人太阳神搞砸了的那一出——图兰索瓦的铁乌鸦又要来了，这次要高调！” 　　一小时后，在阿特拉斯特遣队队长的帐篷里，一脸尴尬的传令兵来汇报了：“报告，有一名可疑男子在营门前挑战，看样子要求单挑。” 　　正在和幕僚研究地图的队长头都懒得抬：“杀。” 　　“但是，他打败三个人了，”传令兵赶紧补充一句，“三个都是丛林狼，单挑。” 　　队长依然不抬头：“找三个爱打架的黑豹扔出去，轮流上。” 　　十分钟以后，传令兵又进来了：“报告，三个黑豹，都输了。” 　　队长很淡定：“有两下子么……”一语未了，他一下子抬起头来：“什么？三个都输了？这才几分钟？不是轮流上吗？” 　　传令兵很纠结：“他们也想，被一锤一个全打翻了。” 　　阿特拉斯军阶级划分：巨嘴鸟、丛林狼、黑豹、蝰蛇、雄鹰和剑齿虎，单挑能胜过黑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锤一个？至少是雄鹰级别了吧？有拉拢价值！ 　　“哪个部落的？” 　　“不知道，是个哑巴。” 　　“哑巴？看衣服看不出来吗？” 　　“一身乌鸦毛，颜色花花绿绿，像是以乌鸦为图腾的。” 　　队长与幕僚们面面相觑，有名幕僚道：“以乌鸦为图腾的部落少说也有几十个，得去看看才知道。” 　　队长道：“那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情况，这事有古怪，得小心点。” 　　幕僚应了一声，叫了几个雄鹰武士走出帐篷。 　　走到营门口，发现一名健壮的乌鸦武士正盘腿堵住大营正门。 　　慑于军纪，一众手下不敢上去围观，但没有一个不朝他行注目礼的，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特别了。 　　他身侧立着一把黝黑的六芒星头铁战锤，背后放一个巨大的背包，面前摆了一口同样漆黑的小铁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传来一阵阵奇特的草药香。 　　旁边倒了三个人，正是刚才出来跟他交手的三个黑豹武士，三人的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一个小腿被打折了，看上去像在小腿中间多了一个关节，疼得他龇牙咧嘴。 　　乌鸦武士一脸淡然的熬煮草药，对出现的幕僚视而不见。 　　幕僚问旁边警戒的巡逻队长：“怎么回事？” 　　“他在给我们受伤的弟兄治伤，他清创和止血的手法很娴熟，但是，不允许我们的人靠近。” 　　幕僚愣了一下：“还有这种事？那三个人是怎么被打败的？” 　　“震波，这家伙打击震波范围很大，他们好歹还朝外闪了一下，开头那三个丛林狼连点反应都没有就给放翻了。” 　　幕僚眼中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巡逻队长指着乌鸦武士身前的小铁锅道：“您再看他那口煮药的锅，下面没有火，水却开着。” 　　幕僚定睛一看，果然，铁锅底部有一小块地面正发出微微的红色光芒，那块地在给锅加热！ 　　这下子幕僚吃惊不小。面前这家伙居然懂巫术？他倒底是个会武技的萨满，还是个会巫术的武士？ 　　乌鸦武士把锅端开，打开背包，取出一堆瓶瓶罐罐，把锅里墨绿色的药汁均匀分到三个透明罐子里，再分别滴入不同颜色的药剂，墨绿色的药汁变成黑白红三色。然后他给两个轻伤员每人一份白色和红色药水，给那个断了腿的重伤员一瓶黑色药水。 　　重伤员喝下药水，脸上表情立刻变得轻松了，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是麻药？不用提纯，直接喝的麻药？”军人出身的幕僚太清楚麻药的价值了，他轻声问，“看清用的是什么草药了吗？” 　　巡逻队长面露难色：“一直盯着他，但是，那些草药我们没见过，”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枝叶都是新鲜的，似乎是刚采摘下来不久，一定是长在附近沼泽里的。” 　　没用的，幕僚暗暗叹息一声，就算知道人家用的是什么草药，草药配比、熬煮的火候、勾兑的工艺，以及服用的剂量，这些都是秘密，差一点都不行。人家敢在你眼皮子底下玩现场制作，摆明了就是不怕你学！ 　　对了，还有那种让地面发热的巫术。 　　沼泽潮湿，进入沼泽十几天，有不少弟兄的皮肤都已经开始溃烂了！烂手、烂脚、烂腋，甚至烂裆！战斗力大打折扣。他敢于用这种方法加热药物，说明他已经能精确控制温度，如果把他拉拢过来，那么，潮湿将不再是进军的阻碍！ 　　他一愣神的工夫，乌鸦武士已经娴熟从容地给重伤员完成了接骨正骨的工作，正在给他敷药包扎。重伤员望向他的目光既羞愧又感激。 　　乌鸦武士朝幕僚望了一眼，眼神依然淡定平静，但是，却竖起一根手指，朝他轻轻勾了勾。 　　幕僚顿时大怒，这是什么意思，认为我阿特拉斯无人吗？这等野马，不好好驯服一番，如何能做良驹？ 　　“谁能活捉这家伙，两千遭可！” 　　[309.第一百四十二章 救星（2）] 　　“报告，前面有人拦路！” 　　“什么人？” 　　“自称是特诺蒂兰的武士，身手不凡，已经放倒四五个弟兄了！您最好去看看。” 　　队长顿时大怒，区区野人国，成立没有几天，居然敢朝阿特拉斯伸手？活腻了！火速赶到队伍前方一看，果然，一名全身黑甲的武士拦住去路。 　　武士戴了一顶奇特的覆面头盔，那头盔护面甲是软的，眼中燃烧着两团幽蓝的火焰；他身穿一件全身软质锁链轻甲，手执一把阔刃厚背长柄单手剑。 　　见队长出来，武士上前一步：“特诺蒂兰黑暗神教武士尤利乌斯，听说你们有只猴子挺有意思，猴子放下，人可以过去。” 　　有人笑道：“打趴几只黑豹，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说放下就放下？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答应不答应！”说罢，飞身扑上。 　　尤利乌斯不闪不避，迎头顶上，单手剑一挑一拨，化解对方的一刺一劈。对方连续两击被化解，动作硬直，露出破绽，被尤利乌斯当胸一脚踹翻。 　　尤利乌斯笑道：“看来我这人物比你还是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回去练练再放狠话吧——下一个是谁？” 　　一名双持短斧的武士昂然上前：“来，我来领教领教。” 　　一看他手中的金属双斧，尤利乌斯顿时大笑，那人恼道：“你笑什么？” 　　“金属兵器？我们特诺蒂兰造的吧？不知你从黑市上哪个无良的奸商手里买的。” 　　那人十分蛮横：“放屁，你叫它它答应？” 　　“斧头侧面有个‘t’，两把都有。缺一个我吃了它！” 　　那人低头一看，还真有，顿时恼羞成怒：“是又怎么样？老子买了，你能怎么着？” 　　尤利乌斯叹道：“看你练的一身死疙瘩肉，力量型战士吧？要用双持战斧吧？你就没睁开眼看看，你买的——是——飞——斧！” 　　双持战斧是拿在手里冲锋陷阵的，斧柄粗短便于抓握，斧身厚重，刃口一般不会打磨得太锋利，主要靠重量配合挥击速度来摧毁对手；飞斧却是作为半远程投掷用兵器，斧柄相对细长，有利于保持在空中飞行的稳定；斧身薄而轻，刃口锋利。 　　如果两者摆在一起，既是是孩童也不会认错。但是，阿特拉斯几乎没有铁兵器，也很少有人见过特诺蒂兰的兵器式样，这就给了奸商极大的操作空间——这货被坑了，然后被打脸了。 　　“少废话，吃老子一斧！” 　　尤利乌斯不闪不躲，单手持剑，横剑硬接！ 　　这一下不少人都吃了一惊，飞斧被单手剑沉重，持斧者又跳在空中，力量更大，单手上迎，未免太轻敌了吧？ 　　就在斧剑即将碰撞的一刹那，尤利乌斯脚跟一旋，轻巧地转到身子还在空中的对手背后，顺着对手下落的轨迹，肩膀一顶一挑，对手重心全失，一头抢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 　　尤利乌斯笑道：“手上功夫怎么和嘴巴一样臭啊，只靠力量是赢不了的，回去好好练练吧。” 　　队长大怒，一撸袖子要亲自下场，旁边有人赶紧拦住：“队长你看，铁乌鸦上去了！” 　　铁乌鸦缓步上前，手中的战锤六条雪亮的锤棱散发出慑人的寒光，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尤利乌斯的目光凝固了：“是你？” 　　铁乌鸦不会说话，左手中雷光闪动，朝右手锤上一拍，蓝紫色电光四下流动。 　　有萨满惊呼：“风属性赋予？他不需要献祭的？” 　　另一位萨满也啧啧称奇：“不不，风属性赋予只能给武器附加，你看，他全身上下都有雷光，是雷电护盾，攻击他的敌人会被电击！一次加持，两种效果，这是何等的高手！” 　　尤利乌斯肚里暗笑：达克这小子，用雷光石装相还真是像模像样的，没什么可说的，按照剧本走吧，看看哥的演技。当下大喝一声，单手剑高举过头，无数赤红色光点围绕剑身飞旋，凝成一条粗壮的火蛇，手腕一抖，火蛇呼啸而出。 　　铁乌鸦见火蛇扑来，手中锤一振，一道厚实的岩石墙壁在身前立起，火蛇一头撞在岩壁上！ 　　刚才说话的两位萨满同时惊呼：“好快！”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惊惶。 　　黑武士那一手火蛇剑几乎没有蓄力，抬手就上；铁乌鸦的岩壁术发动在火蛇扑来的同时，基本等于无咏唱了，这是什么概念？ 　　这么快的施法速度，法术效果不一定好吧？ 　　果然，岩壁只阻了火蛇一秒钟，四分五裂！火蛇透壁而炸，崩飞的碎石打得不少人狼狈举盾招架。 　　铁乌鸦死了？ 　　铁乌鸦诡异地出现在尤利乌斯身后，雷光闪动的战锤挟雷霆万钧之势砸下。 　　黑武士猝不及防，仓促招架，单手剑与战锤一交，噼啪一声爆响，巨大的雷光好像雷神击下的拳头，猛然一闪，把他轰得噔噔噔倒退四五步，单手剑落地！不但如此，他握剑的手抬不起来了！ 　　阿特拉斯战阵中发出整齐地倒吸气声，好像一台巨大的抽风机在工作。 　　武器脱手，半边身子麻痹？一次攻击，就几乎把这坚不可摧的黑武士击败了？这铁乌鸦竟然如此强悍？怪不得当初能与尤潘基战成平手！ 　　铁乌鸦趁势赶上，战锤高举，要发出决胜的一击！ 　　突然，在他与尤利乌斯之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t”字阴影。 　　铁乌鸦瞳孔一缩，身子猛地后纵！ 　　刷刷两声轻响，阴影所在的位置，变成一横一竖的“t”字斩痕！ 　　一名手执细刃长刀的银发黑衣女武士站在他和已然落败的黑武士之间。 　　“你的对手，是我。” 　　铁乌鸦的表情十分淡漠，似乎任何意外都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阿特拉斯战阵中又是一阵惊叹，巡游的斥候没有发出任何警示，这女武士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看她的身手，似乎比黑武士还要难对付。 　　女武士的目光越过铁乌鸦的肩膀，落在阿特拉斯军阵上，道：“你们，把猴子留下，饶你们不死。” 　　队长越众而出：“你是谁？” 　　“特诺蒂兰王国黑暗神教武士恩雅，这里是特诺蒂兰的领土，把猴子留下，这是第二次警告。” 　　“如果不呢？” 　　一道银光闪过，铮的一声金铁交鸣爆响！ 　　铁乌鸦用战锤接下了女武士突然暴起的一刀，队长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婆娘！太狠了！一言不合就砍啊！ 　　队长吓出了一头冷汗，要不是铁乌鸦及时赶上，自己已经做了刀下亡魂了！ 　　一只手架住长刀，另一只手朝瘫坐在地的队长猛打手势，示意他们快走。 　　女武士的手臂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已经“战败”躲入丛林的尤潘基在队聊里大叫：“恩雅，怎么回事，台词里没这句啊！别节外生枝！” 　　达克也楞了。 　　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铁乌鸦先后击败尤潘基和恩雅，然后成功获得敌人的信任，为接近被俘的巨猴创造条件，最后里应外合把巨猴救走。 　　所以这里应该有一出铁乌鸦大战女武士的大戏，但恩雅是怎么回事？向来可靠的她怎么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手？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310.第一百四十章 救星（1）]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名手执巨大刺棍的战士嗷嗷叫着扑上去，刚冲到达克身边，身子猛地一抽搐，动作一僵，被达克一拳打翻——连战锤都没用。 　　第二名对手又扑上来，和他的命运一模一样，不等近身，先打个哆嗦，然后被一拳打翻。第三、四名都是如此，只有第五个，助跑腾空跃起，自上而下发起攻击，被达克举锤震退，一迈步，又是一哆嗦，又被一拳打翻。 　　达克乒乒乓乓一口气放倒了十二三个。 　　尤潘基有些吃惊地看着场中大杀四方的达克，道：“这家伙跟我打的时候没这么猛啊？还有，为什么跟他交手的人一照面总是先打个哆嗦啊？” 　　伊莎贝拉道：“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当然猛了。” 　　特诺蒂兰一建立就有很高的技术基础，乔治和莱莉、伊西丝等人联合，几乎可以代表目前南方的最高技术水平。 　　在建国之前，神堡部落已经掌握了比较成熟的利用闪电史莱姆输出电能、容电史莱姆储存和转化电能的技术；亚诺马部落的图腾柱稍加改动，就是良好的稳压器和整流器。有了充足的能源供应，现在乔治正在主持大规模电能法阵的技术开发和建造，假以时日，特诺蒂兰将成为一座雷霆与闪电之城。 　　另外一个发展方向是小型化。改造过的容电史莱姆有很高的能量储存密度，完全可以作为使魔的超级动力核心，为使魔提供几乎源源不断的动力。即使能量耗尽，更换动力核心就可以——类似于超级电池的存在。当然，这种技术还没有完全成熟，这次行动，达克他们也装备了改良过的动力核心，希望在战斗和探索中取得更多的实验数据和实战经验。 　　尤潘基道：“那么，他们这交手一哆嗦是达克搞的鬼？我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杀气。” 　　伊莎贝拉以手捂脸：“什么呀，他在装神弄鬼，跨步电压而已。” 　　“跨步电压？是什么？” 　　“地上有电，在电位分布区行走，双脚距离越大，受电击越严重。” 　　“电位分布区？双脚……电？” 　　“简单说吧，在以达克为中心的附近区域别走路，步子越大越挨电。” 　　“我说这小子怎么原地不动一副高手模样呢，他要是动了……” 　　“一样被电啊，不过他的鞋是特制的，电不从他脚上走。” 　　“雷电入地很快就消失了吧，持续的电是怎么产生的？” 　　“他在地下埋了个小型可控能源核心，持续放电——要不然那口锅是怎么热起来的？乔治说这叫什么电磁炉的，好像涉及到电能、磁能和热能的转化，我也不大明白。” 　　尤潘基一头雾水，他只知道达克在地下做了手脚，于是直奔主题：“要是碰上这样的对手怎么对付呢？” 　　“太简单了，你就静静地看着他装，等电耗光了再收拾他，或者一轮远程火力看他跳舞——哎呀呀，快看他装出来的那一脸云淡风轻的高手样子呀，这技术流神棍的嘴脸真讨厌。” 　　“那你笑个什么劲啊？唉，果然，用那个乔治的话说，新时代就要来了。” 　　观战的几人静静地看着达克装模作样，但阿特拉斯特遣队这边却彻底不淡定了，这是从哪里来的妖人啊？动都没动，前前后后干翻小二十人了！ 　　幕僚果断决定停止送人头：“高手，有杀气，凡是进入他附近十米就会被震慑。看这个样子，蝰蛇肯定扛不住，雄鹰也难说，赶快去报告队长，直接派剑齿虎武士过来。” 　　有手下不忿：“一轮远程洗了他！” 　　幕僚轻蔑地扫他一眼：“你还算是军人么？以多打少已经不公平了，还要暗箭伤人？再说，我们需要这家伙。说别的没用，赶快，去叫剑齿虎武士。” 　　有人突然叫道：“剑齿虎武士也顶不住，我知道他是谁了！图兰索瓦的铁乌鸦！就是他，不会错的！” 　　幕僚回头看，是一名参加过圣冠战争的雄鹰武士，他忙问：“你见过这家伙？” 　　“亲眼见过！他是和尤潘基战成平手的男人！” 　　旁边传来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也有人叫道：“我想起来了，就在上一次圣冠战争的时候，他是百国联盟那边的选手，一直打到神圣对决，和尤潘基交手，最后不还把父神惊动了？” 　　有人发问：“库鲁马大祭司不是说那个东西是伪神、是恶魔化身吗？尤潘基和这个铁乌鸦都是恶魔爪牙！” 　　那人笑道：“恶魔爪牙能混到神圣对决的仪式上，他们这祭司团都是吃遭可渣子的？污蔑他们俩是恶魔爪牙，那我们这些当兵的算什么？恶魔的腿毛？那个库鲁马整天装神弄鬼糊弄人，动不动拉咱们兄弟去献祭，他才是恶魔爪牙！怎么，把我们这些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弟兄全折腾光了，他来做——” 　　“住嘴！”幕僚怒了，“上面的事轮不到你们瞎掺和！谁再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他右手大拇指！” 　　见长官发怒，一群大头兵顿时噤若寒蝉。 　　幕僚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们阿特拉斯人素来敬重勇士，这样吧，请他到大营里坐坐。队长有事要问他。” 　　于是，铁乌鸦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阿特拉斯特遣队的大营。 　　语言不通，看不懂萨奎尔文字，跟聋子无异，又是哑巴，问什么都摇头，这样一位不速之客着实让队长牙疼，难道这货上门来就是为了打架刷声望的么？ 　　“他接近我们一定有某种目的，反正在大营里他翻不起大浪来，派人盯着他，他一定会沉不住气。到时候再好好摸摸他的底！” 　　铁乌鸦非常耐心，在大营里一住三天，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帐篷里，给饭就吃，给水就喝，当然也不白吃喝，他的治疗手段比那些只懂放血的巫医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不管是伤筋动骨还是毒虫蛰咬，到了他手里，没有治不了的病。每天他帐篷门口都排起长队。队长甚至在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白捡了一个好巫医，看来他住得还习惯，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真的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呢。 　　在这三天里，阿特拉斯的后援源源不断地开来，营地规模扩大了数倍，整个特遣队的人数达到了二百多人，其中还有二十多名剑齿虎武士，可以说，现在的特遣队已经不惧任何挑战。 　　这不寻常的举动让不少士兵心生疑虑：为了一只猴子，至于这么劳师远征兴师动众么？这架势哪是五百遭可悬赏的级别啊，五万五十万也有了吧？ 　　巨猴早已抓到，现在人手充足，道路畅通，可以考虑把巨猴押送回阿特拉斯了。只要走出最艰难的丛林，上了大路，后面接应的队伍会更多。 　　队伍缓缓开拔，准备沿着来时路后退，为防止巨猴逃脱，还有专人负责每天给它灌药，让它迷迷糊糊动弹不得——这工作让队长也大皱眉头，巨猴四肢的筋都被挑了，就算是远古凶兽也变成了软脚虾，有什么必要？但这是上级吩咐下来，必须照做。 　　然而，就在开拔的第一天，有人报告，铁乌鸦有异动！ 　　“什么情况？” 　　“他拦着猴子笼子不让走，在地上反反复复写同一个词。” 　　“是什么？” 　　“拯救。” 　　队长嗤的一笑：“他要救猴子？自不量力！” 　　“不，好像不是要救猴子，看上去有些急眼，但我们搞不明白什么意思！”手下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不是，他感觉到了什么古怪的地方？” 　　“故弄玄虚，不理他，继续走！” 　　队伍继续前行，铁乌鸦没有坚持，随队一起行动，但眉头越皱越紧。 　　[311.第一百四十二章 救星（3）] 　　“因为我喜欢你。” 　　听到恩雅平静的话语，达克脑袋嗡的一声 　　潜伏在不远处的尤潘基傻眼了，阿特拉斯士兵们也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阵前告白吗？ 　　达克在队聊里沉声道：“恩雅，你发什么疯？”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吃惊地问：“怎么了？恩雅怎么了？” 　　尤潘基赶紧道：“没事，她，有点不对劲，没事，这边能搞定，你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异常，你们那边怎么回事啊，守卫都跑你们那边去了。” 　　达克暗暗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小问题。” 　　恩雅听了达克在队聊里的发言，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能说话，原谅我，我能左右的，只有自己。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 　　达克的双肩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或许，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我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不会放弃。” 　　说罢，恩雅冷冷地扫视阿特拉斯士兵们，对达克道：“今天，因为你，我放过他们，等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把所有入侵者全部杀光，我说到做到！” 　　达克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这时候队长已经在心里大骂了，这只呆头呆脑的乌鸦！是男人就赶紧冲上去抱住啊，这还犹豫什么？别看她一副高冷的模样，说不定一句爱我别走就拉过来了啊！到时候你抱得美人归，我们这边添一个可靠的战力，这不是双赢吗？ 　　队聊里，恩雅平静地道：“怎么样，演技还不错吧？” 　　尤潘基赶紧打哈哈：“啊哈哈，不错不错，临时加词加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达克好不容易从尴尬中摆脱出来：“没错没错，是演戏，演戏啊！不过以后先跟我打个招呼，免得大家吓一跳。” 　　“是。我以为，这样，大家都可以省些力气，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下面，按剧本，我该退场了。” 　　说完，恩雅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恩雅！”达克叫了一声。 　　她站住了，但是没有回头：“什么？” 　　“……对不起，但是——”达克吞吞吐吐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路上小心。” 　　达克一边说一边想抽自己嘴巴，说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但是恩雅不怪他，背对着达克，背对着所有人微笑了一下，道：“没关系，需要小心的，是你啊。我会等你的，一会见。” 　　恩雅头也不回地走入莽莽森林。 　　对不起，我加了自己想说的台词。 　　我在演戏，没错，在演戏啊。 　　只有在戏里，面对你，我才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一切都是戏啊。 　　该说的都说完了，至于你怎么想，怎么做，随你吧。 　　我只任性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伊莎贝拉觉得队聊里气氛挺不对，问道：“达克，你和恩雅在干什么啊，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尤潘基，他们怎么回事？” 　　尤潘基赶紧救场：“他们在合作打击敌人士气，目前来看相当有效。敌人已经陷入混乱和呆滞状态了！” 　　“唔？作战计划里为什么没有提到？” 　　“情况会变嘛，没关系，这下子达克在敌人队伍里的威信更高了，毕竟一个有血有肉有瑕疵有感情的人比高高在上的不可仰视的神更容易接近，对不对？” 　　“说的也是。好了，现在笼子附近只有两三个看守，巨猴还在呼呼大睡，一轮突击应该能救出来！” 　　达克赶紧道：“别轻举妄动，小心陷阱。” 　　“可是，难得的机会啊，恩雅可以随机应变，为什么我不可以啊？” 　　达克暗暗腹诽：因为恩雅实力够强自己能搞定啊，你每次出手都要我最后来帮你搞定啊我亲爱的拉拉。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想想，要是说出来，那一定是世界末日。 　　达克道：“现在守卫正往回走，动手正好撞上他们，等尤潘基和恩雅跟你会合再说。” 　　伊莎贝拉突然叫道：“等等！” 　　“怎么了？” 　　“巨猴！好多，从我头顶过去了！” 　　达克全身一震：“好多？有多少？” 　　“十几只……不不，几十只！三四十只！天哪，猴群全体出动了吗？它们走直线去救同伴了！有两只，两只冲我来了！不不不不，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不要抓我——救命！” 　　达克大叫：“尤潘基，恩雅，回援！” 　　尤潘基和恩雅把伊莎贝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达克一声令下，两人如离弦之箭，朝伊莎贝拉所在位置飞奔过去。 　　几乎在达克下令的同时，守卫也发出了敌袭的警报，在队长的指挥下，前队迅速折返，达克虽然担心伊莎贝拉的安危，但也只能跟随前队一起行动。 　　巨猴不是普通猴子，很可能是被失败的变形术永久固化的人类。他们身份成谜，实力强悍。伊莎贝拉如果被掳走，会不会遭遇不测？ 　　等到达克来到关押巨猴的木笼边，只有几具被扯得稀烂的守卫尸体和一只被砸碎的木笼，锁住巨猴的镣铐都被蛮力扯开，丢在地上。 　　巨猴的报复疯狂而暴戾。死了六个人，重伤了十几个，周围的游动哨一个不少，全被杀死。 　　几十只巨猴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席卷了这支守备松懈的队伍。 　　达克丝毫不怀疑这些巨猴的战斗力，他担心伊莎贝拉的安危，而且，如此狂暴的袭击，阿特拉斯不可能不报复，这个地区虽然离阿特拉斯有一定距离，特诺蒂兰同样鞭长莫及，看阿特拉斯现在的动员情况，短时间内军队会迅速大量集结，凭几十只巨猴，能顶住阿特拉斯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吗？ 　　必须在阿特拉斯开始进攻前揭开这些巨猴身上的秘密！ 　　达克打开队聊：“恩雅，能听见吗？” 　　队聊里恩雅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嗤嗤……能……嗤嗤……正在追踪……嗤嗤……指示。” 　　达克微微有些吃惊，才这么一会，已经快要出队聊的通讯范围了？这些巨猴速度好快！“跟好它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那些巨猴。留好记号！” 　　“明白……” 　　当天夜里，达克利用新一批阿特拉斯士兵抵达、交接混乱的机会悄悄离开了兵营，这一次，他留下了两个词，一个是“拯救”，另一个是“自己”。意思是走到这一步，是死是活全看你们自己的。 　　但他绝对想不到，他的离开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士兵甚至宣称亲眼看见他变成一只乌鸦飞走了，认为他原本是守护这片沼泽的乌鸦之灵，不忍心见人类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遭受杀戮，于是化身为人形来提醒。 　　在接到出师不利的消息后，阿特拉斯大祭司库鲁马雷霆震怒，决定再次派遣得力干将前往库特巴洛泽，发誓要将巨猴部落一举荡平。 　　当阿特拉斯军在库特巴洛泽外围集结时，达克正和尤潘基一起，沿着恩雅留下的记号，一路向沼泽最深处挺进。 　　[312.第一百四十三章 巨猴部落] 　　达克和尤潘基一路追寻恩雅留下的标记前行，他们这一路走得十分辛苦。 　　这里是库特巴洛泽的深处，隐藏的暗泽与泥坑比比皆是，稍有不慎就会陷下去；各种生物的体型变得越来越大，脾性越来越凶猛，如果不是两人实力相当强悍，早就葬身于此了。 　　整整三天，没有见到一个人，只有时不时露出泥潭的白棱棱骨架提醒他们无处不在的危险。 　　食物和水比较充足，拜拉莫斯所赐，两人可以很容易地找到那些可以吃的植物和动物，虽然这里的水大多有毒，不过对能轻松制作黑暗地狱龙舌兰酒的达克来说，区区蒸馏水自然不在话下。所以吃喝暂时不愁。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联系断绝，队聊已经没有意义，和任何地方都联系不上，恩雅和伊莎贝拉都不在通讯范围内，使魔的魔能虽然很充足，但只有方向，没有距离，也不能轻易建立通讯塔。 　　好在恩雅做事比较靠得住，记号很清楚，剥掉一块树皮，划一个巨大的“t”，两人可以很轻松的沿着记号前进。 　　在一棵大树前，两人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同时出现的两个一模一样的“t”字记号。 　　尤潘基挠头：“怎么回事？她留了两个？” 　　达克笑道：“这还用问，一定是恩雅被巨猴发现了，正面又刚不过她，只好用这种手段来骗我们——下边那个记号是真的。” 　　“为什么？” 　　“恩雅做的记号，树干被割得很平滑；记号用刀尖划，切口整齐，而且她一定在最深处留一小段巨蜘蛛丝，所以，换个方向看会发现记号里面亮晶晶的；假记号么，边缘毛糙，最深处有粘土和细沙粒，一定是巨猴用指甲划的。” 　　尤潘基赞道：“你的观察力见长啊。” 　　“见笑了，我现在好歹也算入门炼金术师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巨猴这些小伎俩没什么用……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绕过大树，达克吃惊地看着，前面一大片林子，密密麻麻，几乎每棵树上都做了“t”字记号！ 　　尤潘基大笑。 　　达克苦笑：“一个个去认，这是要认到地老天荒的节奏么，这帮家伙，还真下工夫啊。”笑罢，他抬头向树顶大喊：“喂，客人到门口了，还不赶紧迎接？” 　　话音未落，噌的一声，树上跳下一只巨猴，浑身披着红色长毛，头顶中间还有一绺紫毛。 　　达克一见，笑道：“原来是老熟人——老熟猴了，怎么样，这几天还不错吧？” 　　红毛猴乜斜着他，鼻孔里出气，“嗤”的一声。 　　“哎哟哟，抓了我们的牧师还一脸我们欠了八百镑的样子，算了，为表示诚意，这个你拿走。” 　　达克手一扬，把红毛猴用过的、尼古拉斯制造的法术单元抛了十几枚过去。 　　红毛猴出爪如电，噼噼啪啪一阵，把十几枚法术单元一个不少全部收入爪中。 　　“现在，该带我们去你们巢……不不，你们家了吧？” 　　红毛猴又是“嗤”了一声，不理他，对尤潘基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顾在前面带路——像人一样用两条腿走路。 　　尤潘基在队聊里道：“为什么对我特别客气？” 　　“那还用问，它一见你跟见到亲人似的。” 　　“滚。” 　　“不开玩笑了，这厮一定跟原先的阿特拉斯军有关。你是军队的红人，估计它认识你。” 　　“有可能——我怎么看这家伙走路这么难受呢？” 　　“猴子嘛，四肢着地走路才正常，两条腿走，时间一长肯定难受。”说罢，达克扬声对红毛猴道，“喂，别难受啦，放松点，怎么舒服怎么走吧。” 　　这句话一出，红毛猴全身一僵，停住脚步。 　　达克一怔，怎么，我说错话了？伤它自尊了？对啊，这家伙虽然是猴子形体，实际上却是个人啊，不过……我也没说错吧？ 　　红毛猴慢慢转过身来，眼中居然有泪流下。 　　达克大窘：“这这这，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啊！后腿，还是后腿走，后腿走好！你两条腿，我四条腿！尤潘基，快点，客随主便，趴下！” 　　红毛猴噗嗤一笑，然后又板起脸来愤愤地盯着达克，不说话。 　　达克正色道：“玩笑到此为止，我们这次来是想帮你们解决问题的，如果过分地纠缠细枝末节，库鲁马就要杀过来了！” 　　红毛猴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盯了尤潘基一眼，用四肢着地的姿态带路。 　　达克和尤潘基都是暗暗叹息。 　　种种迹象表明，这确实是一个被失败的变形术永久固化的部落。可怜啊，身为人类，却不得不接受猴子的躯壳！获得与失去，哪个更多些呢？ 　　两人一猴走了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光秃秃的空地，树被伐倒了，空地上分布着二十几座低矮粗陋的草棚。中间一座最大，看起来像猴王的居所。 　　达克在队聊里道：“这里的猴子都是树栖吧，以猴子的形态，还能想着住房子，也听不容易的。” 　　尤潘基道：“可是我怎么看着那些草棚都是空的呢？” 　　队聊里突然传来恩雅的声音：“是啊，都是空的，大部分成员已经受不了地面的生活，住到树上去了。” 　　“恩雅，你没事吧？现在在哪？伊莎贝拉呢？” 　　“我们都很好，一会就能见到，伊莎贝拉在给猴子治疗，我在帮忙。如果我们不帮忙，这些变成猴子的人，很快就要变成真正的猴子了。先去见它们的首领。” 　　红毛猴引着两人来到最大的草棚前，指指草棚的门。达克礼貌地敲敲门，里面竟然传来一个老者和蔼的声音：“进来吧。” 　　达克和尤潘基推门进去，里面的破椅子上坐着一只半人半猴的怪物，它上半身是个正常的人类老者，从胸部以下是毛茸茸的猴身。 　　一看老者的样子，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变形术没有中间级，要么是人类，要么是目标动物，基本不会存在半人半兽的状况，如果出现了，人与野兽的身体是无法长期共存的，必然迅速衰竭而死。 　　老者呵呵笑着向两人展开双臂：“欢迎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图兰索瓦部落的卡拉费米向两位问候！” 　　[31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与猴的切换] 　　“在所有部落当中，图兰索瓦可以说是最小、最特别的一个。它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百四五十人，说它特别，是因为它是唯一喜欢与‘恶魔之石’——铁矿石打交道的部落。” 　　听到老酋长略显自豪的叙述，达克向前欠欠身道：“或许，正是这勇气让图兰索瓦在丛林里坚持到今天吧？” 　　老酋长一愣，旋即大笑：“年轻人，你可真会说话，锋利的兵器和好用的工具能让生活便利一些，但也仅此而已啦。关键，还是我们与阿特拉斯王室的密切关系。” 　　“密切关系？” 　　“越是大的部落就越难驾驭，越是小部落就越对阿特拉斯忠心耿耿。因为图兰索瓦是个足够小的异类，想要生存，就必须跟阿特拉斯王室保持良好的关系，其实，关系又何止是良好，简直是密不可分。” 　　尤潘基沉不住气了：“贵部落成员全部变成了猴子，这是怎么回事？” 　　卡拉费米啊了一声：“最强壮的剑齿虎！阿特拉斯的英雄，你能来到这里，我们的希望就更大了。如果大家不变成猴子，该如何躲避库鲁马的追杀，又如何保护阿塔瓦尔王子呢？” 　　达克和尤潘基大吃一惊：“阿塔瓦尔王子？阿特拉斯皇帝库兰蒂诺之子，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在这里？” 　　“各位，从你们第一天来到南方丛林，阿塔瓦尔王子就和你们见过面，后来又几次跟你们接触。你们忘了吗？” 　　达克大惊：“你说那只贪嘴捣乱的大猴子？” 　　他对那只猴子可谓印象深刻，第一次见面划伤了尤潘基的手筋，把小队卷进了圣冠战争；第二次出现在古特诺蒂兰遗迹外围的丛林，偷走了小队的一只烤鸡；第三次出现蜘蛛洞穴，一脚把自己踩下了蜘蛛洞，让自己和蜘蛛女皇来了个面对面。 　　只要这厮出现，准没好事。 　　卡拉费米叹一口气：“正是。一言难尽啊。” 　　作为库兰蒂诺皇帝的忠实臣子，卡拉费米和图兰索瓦部落一直隐藏在阴影中。即使皇帝开始变得刚愎自用、残暴昏聩，也没有改变他们的忠诚。他们继续静静地潜伏着，准别随时贡献自己的忠诚与热血。 　　这时，灾难降临了。先是皇后病故，在皇帝悲恸之际，大祭司特佐穆克又突然病倒，权臣库鲁马趁虚而入，扩大自己的权力。 　　“如果只是权臣当道，那么国家并不会有倾覆的危险，但是，皇帝陛下完全被他蒙蔽了，而且，这家伙在试图建立一个完全以祭司为主导的国家，他的种种所做作为，都在把武士和祭司越推越远。” 　　尤潘基问道：“你们无力跟库鲁马对抗，所以冒险用变形术把王子变成了一只猴子，把他藏到丛林里？” 　　“不错。” 　　达克若有所思：“怪不得。库鲁马所说的阿塔瓦尔王子病重不能见人，是被你们带走藏起来了；还有，图兰索瓦部落的失踪，是你们逃离了阿特拉斯？原来如此。” 　　尤潘基愤怒地站起来：“你们这是可耻的背叛！” 　　达克赶紧劝阻：“别急，听卡拉费米酋长说完，如果说不通，我和你一起收拾他。” 　　卡拉费米苦笑一下，道：“我最多只能再活五天，你说我背叛，那我图什么呢——我最后一次见到皇帝陛下的时候，他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我怀疑他被人控制了，如果库鲁马是背后黑手，他能控制陛下，当然也能控制王子。到时候，任何人都没有回天之力了。” 　　达克点头：“所以你们自作主张，冒险把王子变成猴子带出来。” 　　“不错，为掩人耳目，我们全族也一起变成了猴子，暂时躲在远离阿特拉斯的库特巴洛泽。” 　　“但现在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从库鲁马悬赏五百遭可一张头盖皮的举动来看，他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我在来的路上甚至碰上了阿特拉斯的直属军团——你们能顶得住吗？” 　　“这就是我们需要各位的地方。” 　　尤潘基冷哼一声道：“这种事情最简单不过，只要让王子恢复人形，宣布库鲁马为叛臣，用不着你动手，军方自己就把库鲁马收拾了。” 　　卡拉费米叹道：“变形术要求很苛刻，特别是，这么多人同时进行的变形术，现在，图腾柱受损，勉强变形十分危险，我这个样子，还算好的。” 　　尤潘基道：“先让王子变回来不行吗？” 　　“我说过，勉强变形很危险，而且，王子……也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他的思维似乎在人类和猴子之间来回变换……勉强变形，不光身体形态不敢保证，思维也……” 　　达克和尤潘基大眼瞪小眼，两人脑海中不仅浮现出头戴王冠手举香蕉在王座上一边接受群臣叩拜一边上蹿下跳的王子模样。 　　尤潘基摇摇头：“确实不能冒这个险，看来得先解决图腾柱的问题。达克，你能解决吗？” 　　达克摇头：“我只是个刚入门的炼金术师，修图腾柱这种活儿难度太高，办不了。乔治那家伙应该没问题，但他远在特诺蒂兰。” 　　卡拉费米道：“图腾柱没有损坏，只是魔能不足。二十年前，一位来自多兰德的、名叫尼古拉斯的炼金大师帮我们改良了图腾柱，只要有充足的魔能，它们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我们用猴子形态能在库特巴洛泽坚持两个多月，全靠它们。” 　　达克插了一句：“你们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你们改良图腾柱呢？” 　　“他对我们的变形术很感兴趣。技术换技术，我们不吃亏。” 　　吃亏吃大了！ 　　达克暗暗叫苦，他和乔治逃离斯内尔港时，乔治曾给他看过尼古拉斯临别时的留言影像，里面提到，为了换取乔治的自由，他要‘彻底地’、‘完全地’倒向光明神教会，和他们全面合作。 　　这岂不是说，能让一个人瞬间成为超强力战士的变形术已经被光明神教会掌握了！ 　　冷静，着急没有用。一种新技术融入现有的技术体系需要时间，再说把人变成野兽这种行为太过于骇人听闻，和鼓吹“光明与正义”的教义格格不入，乌尔比诺这样老谋深算的家伙不可能现在就草率地把它抛出来。再说，你们掌握了技术，我们却掌握了使用和研究技术的人！只要图兰索瓦部落和亚诺马部落与我们站在一起，你们毫无胜算！ 　　想到这里，达克冷静下来，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卡拉费米道：“我想让我的人先变回来，长期用猴子的形态生活，对士气影响很大。现在图腾柱主要用来布置防御体系，使用变形术需要消耗相当多的魔能，在给它提供足够的魔能之前，它无法既防御又使用变形术。” 　　尤潘基道：“魔能不足的问题，对吧？我们身上带有高性能的魔能核心，如果有魔能转化法阵，或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卡拉费米又惊又喜：“真的？” 　　达克皱眉想了想，道：“先别高兴太早，我要去魔能转化法阵那里看看。你们部落有多少人？” 　　“现在有一百零三人，能战斗的五十二个。” 　　“但是，能让一百多号人变形的图腾柱，消耗的魔能估计不是一般的大，我们的魔能核心恐怕支撑不了这样大规模地运行。” 　　尤潘基道：“一个一个来不行吗？” 　　“还记得老山魈巴拉克说的话吗？必须在同一根图腾柱下变化。按我的看法，变形术的核心是魔能的有序运用。用同一根图腾柱的做法，是无法实现精确控制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尽量减少实验变量来保证结果尽可能准确。在我们研究透彻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314.第一百四十五章 战局] 　　接下来达克见到了伊莎贝拉和恩雅，巨猴知道她们是盟友，再加上她们救治了不少受伤的巨猴，所以巨猴对她们十分友好。卡拉费米带着达克他们去检查图兰索瓦部落的生命线——尼古拉斯设计的图腾柱防御系统。 　　达克带着小队细致地检查了这个系统，发现这是一个复杂而精密的庞大法阵，它由一个中央控制系统和分布在周边外围的地区的子系统构成，把整个部落的活动区域保护起来。 　　“这是谁设计的？尼古拉斯？” 　　卡拉费米道：“正是尼古拉斯大师，怎么样，能修好吗？” 　　“这些图腾柱是一个统一整体，如果子系统出问题倒好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中央控制系统魔能不足。贸然动手……神级炼金术师的作品，只怕拆得开装不起来。” 　　伊莎贝拉道：“中央控制系统魔能不足，现在只能提供防御功能，把子系统的防御停掉，不就有足够的魔能来施展变形术了吗？” 　　达克道：“理论上可行，但是我们不知道阿特拉斯和那些无孔不入的狩猎小队现在的情况。群体大规模变形需要六个小时，一旦防御停掉，那整个部落的防御工作就全落在我们四个身上啦。” 　　恩雅道：“除非海德拉出现，否则，不妨一试。” 　　尤潘基也道：“达克你还带着黑甲死神女皇吧？就是咬过你的那种吃人巨蚁，用它布置外围防御；我和恩雅游走猎杀；我们把魔能核心全集中到伊莎贝拉那里，伊莎贝拉布设通灵塔作成最后一道防线。至于敌人，阿特拉斯地形不熟，不敢贸然进攻；雇佣兵心不齐，我们下手狠一点，一轮杀破敌胆，一定守得住！” 　　伊莎贝拉也跃跃欲试：“对啊达克，他们还漏了一点，我的精神力还没使用过呢！残酷天使维持在最低消耗下运作，至少可以坚持一个小时呢。” 　　达克很坚决地摇头：“绝对不行。” 　　“为什么？” 　　“你们以为，库鲁马是傻子吗？他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大部队已经运动到库特巴洛泽外围了！说不定，是他亲自在指挥！” 　　尤潘基不解道：“什么机会？” 　　“一个清除所有敌人的机会。阿特拉斯王后暴亡，国王神智混乱，前大祭司病倒，尤潘基，这种局面应该由谁来掌握大局？军方的各位大佬吗？” 　　“当然是王子。” 　　“那么王子在哪里？” 　　“当然在我们这里……”尤潘基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愣住了。 　　“你也发现问题了吧？库鲁马早就宣称王子病重，已经很长时间不能见人了！现在你就算跑到达拉斯的大街上去喊王子没病，只是变成了猴子，也没人相信！”达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国家是绝对不可能的，再加上那些见利忘义的佣兵，真相和利益面前，他们永远只会选择后者！” 　　伊莎贝拉道：“也就是说，我们唯一的机会是把王子和整个图兰索瓦部落恢复为人类，然后宣布库鲁马为叛逆？” 　　“没错，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做到了，不用我们动手，阿特拉斯军方就会把库鲁马掀翻！诛杀叛逆，拥立新王，这是多大的一笔功劳！更何况还有尤潘基这样军方背景出身的英雄，到那时，尤潘基，军方会给你塑像的！” 　　“真恶心。” 　　“是啊，库鲁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他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一个我们来救图兰索瓦的机会。” 　　“怎么说？” 　　“变形后的部落武士战斗力你也看到了，别说老山魈巴拉克，就连阿塔瓦尔王子一个照面就差点废了你的手筋。现在能战的部落武士有四五十位，配合图腾柱防御系统，再加上有利的防守地形，库鲁马要填多少人命进来？” 　　尤潘基点头：“我明白了。一旦群体变形术开始，所有图兰索瓦战士在六个小时内会彻底失去战斗力，图腾柱防御系统因为魔能不足也会废掉，我们可以依靠的只有有利地形——库鲁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不错，他甚至不需要杀掉我们，只要在变形术进行的时候，干扰图腾柱中央系统运行就可以了！王子和他忠心的护卫们将永远变成猴子！” 　　卡拉费米酋长轻轻鼓了几下掌：“精彩的推断，年轻人，以我对库鲁马的认识，他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机会和挑战是并存的，库鲁马的机会，也是他最大的危机。” 　　伊莎贝拉不以为然：“现在怎么看都是他占据有利形势吧？有什么危机？” 　　“为了一举铲除王子和他的追随者，他必定会亲临一线指挥……” 　　恩雅眼睛一亮：“我一轮突击干掉他！” 　　达克不悦：“谢谢，但他一定会有准备，我不想失去你。” 　　一句话说得恩雅面红耳赤，或许是为自己的唐突感到羞愧吧，咳嗽了两声，使劲转过头去，不作声了。 　　达克继续道：“他亲临一线，达拉斯无人主持大局。只要我们凭借优势顶住他的进攻，把他牢牢粘在这里，达拉斯必然生变！” 　　伊莎贝拉奇道：“达拉斯是库鲁马的老窝，经营多年，你怎么知道达拉斯一定会有变呢？” 　　达克信心十足：“想想吧，堂堂阿特拉斯大祭司，居然会钻到库特巴洛泽里来跟一群猴子怄气，这么古怪的事，难道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们以为，只有我们和库鲁马懂变形术？” 　　“但是，这样等于把希望寄托在可能性上，太危险了啊！” 　　“当然不！”达克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别忘了，莱莉和罗伊斯的第二队，正在达拉斯！” 　　尤潘基眼睛一亮：“没错，老山魈巴拉克可是使用变形术的高手！他也在队伍里！他们听到库鲁马讨伐猴子的消息，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达克的笑容越发明显：“还要再加上一位准盟友。” 　　“谁？” 　　“他表面上对祭司恭顺，实际上却是个一心想推翻祭司统治，建立军人掌权世亻谷化国家的野心家——契伯克利！莱莉跟着乔治那家伙学了那么久，这点大局观还是应该有的，这个有利条件，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卡拉费米酋长极其震惊：“你们早就在达拉斯布局了？” 　　达克笑道：“只可惜布局的人不是我，或许是他运气好吧——那个叫乔治的狡猾家伙一定会有所行动的！现在我们需要时间，卡拉费米酋长，为了阿特拉斯，为了图拉索瓦，为了我们，请您务必拼死顶住库鲁马的进攻！我把尤潘基给你留下。请为我们安排可靠的向导，我们进沼泽最深处去找雷霆史莱姆。它的魔能密度非常高，只要有了它，维持图腾柱系统运作完全不是问题，五天之内，请您，务必，顶住库鲁马的进攻！” 　　“放心吧，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库鲁马前进一步的！” 　　“不，请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 　　[315.第一百四十六章 将雷霆踩在脚下的人（1）] 　　骤雨如注，一道道蓝色、红色的雷电如同苍穹中倒插下来的树枝，闪闪坠地。如同一片片乍隐乍现的树林。 　　一望无际的棕灰色沼泽沸腾了，大大小小的泥浆泡翻滚爆裂，有些深藏地下的泥坑猛然被闪电击中，泥浆瞬间沸腾，把头顶被高温灼烧成硬壳的泥团顶起，爆起一条数米高的泥龙，然后散碎成无数粘稠的泥胶，带着或尖锐或沉闷的嘶嘶噗噗声四下飞溅。 　　周围没有高于两米的物体，越高的东西越容易引雷，这里只有泥浆。 　　这就是库特巴洛泽的最深处，传说中史诗生物、沼泽凶兽九头蛇海德拉的栖息地。 　　达克他们所站的位置是一片稀疏树林的边界线，再往前，就踏入了危险的雷电区。 　　这次他们来了四个人，准确地说是三个人加一只巨猴：达克、伊莎贝拉、恩雅和那只使用尼古拉斯设计的便携式法术单元的红毛猴，名叫谢尔娜的。 　　谢尔娜能听懂多兰德语，但不会说话，为了不影响交流，达克给了她一只史莱姆耳塞，把她也拉到队聊频道里。 　　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广袤无垠却布满致命雷电与泥龙的禁地，达克问道：“你们部落有人进去过吗？” 　　谢尔娜答道：“没有。普通人类进不去，每一道雷电都是致命的，即使只是落在附近区域，也会把人烤焦。” 　　恩雅道：“牧师给我加魔法免疫护盾，我冲冲试试。” 　　伊莎贝拉不同意：“不能冒险，里面没有人进去过，情况不熟悉，万一比外面还厉害呢？再说，要是碰上海德拉怎么办？” 　　谢尔娜道：“最好的办法是等待雨停。晴天时落雷的几率会降低到五分之一，二十米区域每分钟落雷只有两道。” 　　达克撇撇嘴：“这种威力的落雷，想开着护盾硬抗，最起码得找个法圣。对我们来说没区别。” 　　伊莎贝拉道：“我们还是等一等吧，说不定明天雨就停了呢。” 　　达克摇头：“这里的雨季刚刚开始，很快，所有的道路都会变成烂泥汤，前面的沼泽会越来越难走；还要扣除来回路上的时间，我们最多只有三天，等不了，”说着，达克把嵌在腰带头里的小型魔能核心挖出来丢给伊莎贝拉，“造通信塔，不用跟老家联系，直接升到通灵塔，要有快速锻造盔甲功能！” 　　伊莎贝拉提醒：“这样我就无法使用残酷天使了，很可能也无法给你们提供治疗；你会失去快速恢复和释放雷电护盾的能力，你是冲在第一线的战士，我建议还是留着魔能核心比较好。” 　　达克斩钉截铁：“没有用。如果惊动了海德拉，就算魔能核心全功率运作我也扛不住它一次攻击。这么密集的落雷，我想除了雷霆史莱姆和海德拉不会有什么沼泽凶兽能生存——就算有，恩雅和谢尔娜也不是吃素的。现在你最主要的任务是赶紧把有快速锻造盔甲功能的通灵塔造起来，双核心提供魔能，三个小时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但是，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盔甲能扛住雷电吗？金属容易导电，你会变成焦炭的！” 　　达克嘿嘿地笑了：“雷电啊，雷电。到今天为止，绝大多数人都还把你当做愤怒雷神那不可触摸的战锤，南方丛林里，无数部落把你刻在图腾柱上顶礼月莫拜，但是，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觉醒了的人类，是如何把你踩在脚下的！” 　　谢尔娜在队聊里道：“他疯了？” 　　伊莎贝拉叹口气：“原本还好，自从跟那个乔治学了炼金术，也开始时不时地发点小疯——真让人担心呢。” 　　恩雅很淡定：“我会救他的。” 　　达克怒道：“动作快点！别磨蹭！” 　　“是是，监工大人。” 　　伊莎贝拉手脚十分麻利，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座扁平的通灵塔出现了——做成低矮扁平的形状也是为了防止雷击，地下还有专门的接地金属防雷网。 　　由于乔治等人的努力，特诺蒂兰的防雷工作十分出色，技术人员已经广泛使用专门的防雷网和接闪杆来避免雷击，甚至更进一步，主动把雷电引下来给容电史莱姆充能，制作魔能核心。在鲜血丛林时，柏丽亚娜忽悠契伯克利用的那个简易法阵就是一个简单弱化版的引雷充能法阵。 　　达克示意伊莎贝拉从通灵塔的操作台旁边退开，让三人在通灵塔周围警戒，并且一再告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擅自进入沼泽！” 　　说完达克就开始忙活。伊莎贝拉守在他身边，谢尔娜后退到树林里放出后方警戒，恩雅试着甩了一根蜘蛛丝进入沼泽，刚飞进去不到十米，一道雷电轰下来，把粗硬如钢索一般的蛛丝轰成两截。她无奈地摇摇头，盯着沼泽不放。 　　通灵塔不断闪动着吱吱兹兹的电光，达克似乎在制作一身坚固的盔甲，他显然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做出一身，重新融掉再做一身，时间飞逝，一个多小时过去，他至少制作又融掉了三四套盔甲，一件成品也没有。 　　达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伊莎贝拉紧张起来，她想起达克第一次调配黑暗地狱龙舌兰酒时的挫折来，如果这时候达克心神不宁，整支队伍会有覆灭的危险！ 　　“达克，你想做什么？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呢。” 　　达克一摆手：“等等，我再想想……要不然，先试一下吧。”说着，他决定了盔甲的造型。 　　随着赤红色的盔甲逐渐变成青黑色，达克精心打造的、一具怪模怪样的盔甲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具极其厚实坚固的全身钢板甲，它高约两米，看起来像用一整块钢掏空制成的，除了颈、肩、大腿这几处大关节能稍微活动，其他地方全是长圆筒，连胳膊肘都没法动。 　　伊莎贝拉目瞪口呆：“达克，这种东西至少有一百多斤重吧？你怎么穿啊？穿上怎么走啊？” 　　达克嘿嘿一笑，举起手里抓的一块弧形厚重钢板，道：“这盔甲下方有开口，我从底下钻进去，站好以后把开口封起来。走路是慢了点，慢慢挪吧——这只是第一次实验，测试能不能扛住雷电轰击，移动速度什么的慢慢改。” 　　谢尔娜气得七窍生烟：“这家伙是金属吧，你进去三步就会变成烤肉的！” 　　“放心吧，自然有它的规律，对付这种雷电，我有办法。恩雅，你机灵点，随时给我粘蜘蛛丝，我叫你拽你就把我拽出来。” 　　恩雅不放心：“拽你出来没问题，不过，还是我进去，我有种族天赋，几乎等于魔法免疫，一旦出问题还能多挨几下。” 　　“你要是能多挨几百下，说不定我心一软就让你去了。但是不行，”达克嘿嘿笑到，“魔法减伤毕竟不等于魔法免疫，再说你能力太强，是个特例。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开发出一种普通人也能适用的抗雷电装备来——好啦，别耽误时间，开始！” 　　在队友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笨重的铁罐头开始缓缓地、步履蹒跚地向沼泽挪动。 　　就在铁罐头的一只脚挪进沼泽的第一秒，一道巨大的蓝紫色闪电准确地命中了它！ 　　铁罐头顿时变成了一颗耀眼的人形太阳！ 　　伊莎贝拉、恩雅和谢尔娜齐声惊叫：“达克！” 　　[316.第一百四十七章 将雷霆踩在脚下的人（2）] 　　“你们喊什么！我没让雷吓着，让你们给吓着了！” 　　听着达克愤愤地抱怨，伊莎贝拉、恩雅和谢尔娜同时松了一口气。伊莎贝拉喜道：“你没事？” 　　“没事，你们别喊，我再走两步看看。” 　　谢尔娜很奇怪：“你全身都在铁盒子里，怎么不怕雷击呢？” 　　谢尔娜是图兰索瓦部落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她很清楚雷电的威力。南方丛林中的部落不使用铁工具和兵器的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容易引来雷电。图兰索瓦部落因为经常和雷电打交道，熟知周围情况，知道哪里容易出现落雷，哪里会比较少，所以在铁工具和兵器方面胆子比较大。 　　但是，到了库特巴洛泽的核心地带，雷电落下完全是随机的，你不知道下一击落在什么地方，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无论实力多强的家伙，到了这里都得老老实实换上非金属装备，再套上十二三个颜色各异的护盾，才敢小心翼翼往里探。眼前这个家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看实力也不像多么强悍的样子，居然敢穿着一身铁盔甲往里钻，而且还没事！ 　　太不可思议了！ 　　达克道：“一会儿我给你解释——” 　　话音未落，第二道、第三道雷电接连落下，铁盔甲接连亮起，熄灭，亮起，又熄灭，达克安然无恙。 　　“如果我手里拿着铁兵器，或是穿了一件金属半身甲，那我一定变成烤肉了。不过，我现在全身都包在特制的金属盔甲里，只要这金属盔甲没离开地面，再强的雷电也休想动我分毫。” 　　谢尔娜追问：“为什么？” 　　“这个，你读过电学的书吗？” 　　“电学？是什么？” 　　“这下麻烦了……嗯，这么说吧，从某种意义上说，电和水多少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人只要抱着一块够大的木板漂在水面上就不会淹死——就算水涨得跟山一样高也淹不死。电也是一样，这套全身甲就是我的木板，再强的电也电不死我。” 　　“……不明白。” 　　达克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嘴脸：“所以年轻人要多看点书。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管大用……糟啦，恩雅，帮忙！” 　　恩雅一直全神贯注盯着他，听他一声惊叫，双手蜘蛛丝同时射出，牢牢粘住盔甲后背，猛地一扯，把达克拽出雷电区。达克一屁股摔在硬地上，粘土溅起老高。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盔甲扶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达克掀开盔甲下方的护板钻出来，尴尬地笑道：“失算失算。没让雷劈倒，陷到沼泽里去了。真是顾此失彼，三百多斤的分量，软泥地肯定站不住，我光顾着防雷，把这个给忘了。” 　　伊莎贝拉道：“减轻盔甲的分量会不会削弱防雷效果？” 　　谢尔娜道：“不行，人本来就重，加上盔甲肯定会陷下去。这里的沼泽会变化，忽硬忽软，没法猜！看看你的脚下。” 　　达克低头一看，脚掌下的地面正在微微渗水，原本坚硬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刚才穿过的盔甲已经下陷到了脚踝位置。 　　“唔，不穿甲会被雷电轰成渣，穿了又会往下陷，该怎么办呢？必须找一个既能全身披甲又不会往下陷的方法……” 　　伊莎贝拉道：“这片沼泽没有开发过，地下资源很丰富，我们可以用通灵塔炼制一些精金秘银这样的轻量化材料来做盔甲。” 　　达克不同意：“来不及。采集矿石、精炼、塑形，这些过程没有一两天时间办不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既要有盔甲又要减轻重量……有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案吗？” 　　他的目光落在刚才盔甲落地砸出的凹坑上，又转回来，现在，立起来的盔甲已经陷没至膝盖了，恩雅只好又一次把它提起来——提起来也还是往下陷。 　　达克眼睛一亮，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有办法了，各位，警戒！”说着，他一步跳上操作台，对盔甲进行回炉重铸。 　　两小时后，定形的盔甲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伊莎贝拉率先道：“达克，你这是……造的什么东西啊？毛毛虫吗？” 　　没错，达克造出来的，就是一条巨大的、三米多长的钢铁毛虫，身体一节一节的，足有数十节。 　　达克兴奋地搓搓手：“谁进去试试？” 　　众人一脸尴尬：“这个……” 　　“那我先来啦。”说着，达克掀开毛虫的背壳钻进去，毛虫竟然真的蠕动了两下。 　　达克在队聊里道：“感觉……还不错，虽然趴着操作有点奇怪，不过还好。” 　　恩雅奇道：“这种铁家伙身体有几十节，你是怎么让它每一节都能活动的？” 　　“这个简单，它分两层，外层是防雷的接地金属外壳，内层是巨大化的软质史莱姆工具球做成的内衬，想让哪一节动，就让哪一节内侧的史莱姆舒张或收缩就好。”说着，巨大的钢铁毛虫一伸一缩地朝雷电区爬去，看起来十分滑稽。 　　谢尔娜道：“这样看来，比刚才还要重吧？还不一下子就陷下去啊？” 　　令她吃惊地事情又发生了，钢铁毛虫稳稳地趴在雷电区的泥潭里，丝毫没有下陷的迹象。 　　达克在队聊里道：“很简单的压力和压强的关系，增加了接触面积，压力不变，压强减小，当然不会沉啦。” 　　“要这么说，脚上绑两块木板也可以吧？” 　　“不一定，毕竟盔甲的分量太重，太窄的木板不行，太宽的话就根本没法走路了。所以我把盔甲做成趴在地上的胖虫子模样——另外，各位，帮忙！” 　　“又怎么了？” 　　“虫子……是怎么后退的？倒着爬？” 　　恩雅又一次把呆头呆脑的试验品拖出来，无奈地叹口气：“学虫子我比你有经验，既然它能抗雷击，还是我来吧。” 　　“好吧。不过，它自保的能力不是很强，千万避免和强敌交手。” 　　“知道。”说着，恩雅钻进了钢铁毛虫。 　　伊莎贝拉道：“需要我加持吗？” 　　达克道：“不用，这个东西主要部分是机械构造，加持只能对史莱姆内衬起作用，反而影响整体效果——恩雅，感觉怎么样？” 　　恩雅问道：“还不错，虫子肚皮下面这些小金属颗粒是干什么用的？” 　　“每一个小颗粒里都有金属丝，颗粒被压入地下后金属丝探出接地，可以增加机体和地面的接触面积，形成引雷网。”达克把手拍了一下，道：“好了，现在恩雅进去侦查一下，伊莎贝拉负责调试维护通灵塔，我和谢尔娜警戒。” 　　队聊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然后恩雅就这样被你给害死了。” 　　[317.第一百四十八章 决战前夕（1）] 　　听到这声音，达克大吃一惊：“莱莉？你你你，你不是在阿特拉斯吗？怎么会——” 　　莱莉道：“我在这边建立了一个超——大功率的通灵塔，现在不但能和你联系，还能和远在特诺蒂兰的乔治他们联系上。我们可以实现信息实时联通啦。” 　　“这么大功率的通灵塔？那不得几十米高啊？不怕走漏消息吗？” 　　“我自然有办法，哥，你刚才那个点子挺不错，不过你漏掉了一点，如果恩雅的防御外壳被破坏了，她会被雷电撕成碎片的！” 　　“怎么会，谁会去刻意破坏……”达克一语未了，突然一惊，“其他冒险者？” 　　“正确，这么稀奇古怪的家伙一看就是炼金术的产物，都是竞争对手，不捣乱才怪。恩雅在壳里发挥不出实力，又不敢出壳，到时候还不是死路一条啊。” 　　“不对吧，里面不应该是无人区吗？谁能顶着雷电进入沼泽深处？” 　　“哥，别以为只有我们懂技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半个月前，库鲁马离开达拉斯了，目的地是库特巴洛泽。” 　　“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走得很急。但是，他走的时候有很强的风系法力波动，我估算已经超过法圣级别，离法神不远了。杀气腾腾啊。有可能跟你们碰上。” 　　达克的眉头皱起来。 　　库鲁马此行的目的毫无疑问是阿塔瓦尔王子了，只要把王子干掉，他就可以从容不迫地一步步把阿特拉斯全部大权握在手中。 　　库鲁马的风系法术威力极强，施法几乎不需要咏唱——虽然不知道这一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是事实。跟这样的对手交锋，恐怕恩雅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吧？ 　　老谋深算的库鲁马绝对不会单独身处险地，必然有阿特拉斯最精锐的剑齿虎武士和祭司团精英成员护卫。正面交战，己方的胜算不大。 　　“有什么好建议？” 　　乔治的声音加入进来：“当务之急是侦查库鲁马的动向，铁甲毛虫的设计思路不错，法拉第笼加引下线和接地装置，不过只把雷电引走太浪费了，我来改进一番如何？” 　　达克和伊莎贝拉又惊又喜：“乔治？你也能加入通讯了？” 　　乔治笑道：“为什么不能？黑暗神教现在是特诺蒂兰的国教，以举国之力造一座十几米高的通灵塔不是难事。朋友们，耐心，越到紧急关头越要耐心。再等一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建造双向传送法阵，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达克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太棒了！” 　　谢尔娜道：“刚才两个人是谁？很强吗？能给我们提供支援吗？” 　　达克笑道：“他们是活动在库鲁马心窝里的第二队和特诺蒂兰的后援，有了他们的支持，我们就跟库鲁马好好地玩一玩！伊莎贝拉，通灵塔全功率运作，建造传送法阵！” 　　伊莎贝拉提醒道：“达克，这里没有安全区，通灵塔不能既防御又建造传送法阵，三小时之内只能靠我们四个人防守。而且传送法阵启动会产生产生直径六米、高二十五米的光柱，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 　　达克道：“如果只敢做十拿九稳的事，我们永远成功不了。开始吧。” 　　伊莎贝拉道：“建造失败的话，资源和魔能是无法回收的！一旦失败，我们只能撤退！如果这时候遇到库鲁马的主力，可能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请再考虑一下！” 　　达克很坚决：“我考虑过了。库鲁马不会飞，就算看到了传送法阵的光柱，也只能老老实实从沼泽里爬过来。另外，消灭我们和消灭阿塔瓦尔王子孰轻孰重，他还分得出来！他的主要兵力一定正在对图兰索瓦部落发动猛烈进攻，我们这边一定是比较安全的！没时间犹豫，现在，开始吧！” 　　“好吧，不过，我建议先建造两到三个引雷法阵作为备用能源，这可能花掉半小时；雷电集中到附近位置也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要建造吗？” 　　“可以，有备无患。开始。” 　　“明白！” 　　引雷法阵的建造工作十分顺利，半小时后，三座引雷法阵开始运作，为通灵塔提供更多的魔能，接连不断落下的雷电也引起了附近生物的注意。 　　一条巨型赤背沼泽蜈蚣迅速向通灵塔逼近。 　　这是一种对魔能变化极其敏感的生物，沼泽里的强者们依据实力划分地盘，魔能分布与它们息息相关。 　　雷电落下位置的变化改变了原本正常的魔能分布，这让最靠近通灵塔的它十分不爽，就像一条住在瓶子里的鱼，瓶中水突然少了一半，鱼肯定不舒服。于是它只好勉强在光线较强的白天这种十分不利的环境下离开洞穴，向魔能分布最集中的位置前进。 　　厚实的泥层为它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十二米长的身躯毫无滞碍地在湿润粘软的地下穿行，坚韧的几丁质外壳把外界的震动和魔能分布完美的传导到它的中枢神经系统。 　　上方有四只美味猴子，可以吃。 　　四只猴子分布很散，一次扑击只能抓住一只，毒液喷吐可以抓住一只，剩下两只如果分散逃走，能不能抓住就只有碰运气了——动手再说吧。 　　波的一声大响，赤背蜈蚣从地下猛然窜起，巨口暴张，劈头盖脸朝一只猴子罩下去！ 　　在它蓄力窜起之前，恩雅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虽然化身为人，却依旧保留着身为蜘蛛女皇时敏锐的感官，她耐心等待着巨大蜈蚣从地下窜起，当蜈蚣窜到最高点，开始下落的时候，她猛地抽出长刀，腾身跃起，一刀削掉了蜈蚣水桶般大小的脑袋。 　　未来得及转化成剧毒的碧绿色血淋巴洒得到处都是，蜈蚣已死，但高高翘起的尾巴突然膨大，毒腺瞄准了正在操作通灵塔的伊莎贝拉。 　　谢尔娜飞身扑起，双爪齐出，在空中把蜈蚣翘起的尾巴硬生生掰转了向，一股腥臭的赤红色毒液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越过通灵塔，越过伊莎贝拉，飞入林中。 　　谢尔娜与蜈蚣的尾巴擦身而过，蜈蚣尾巴上，两枚法术单元闪动起刺眼的红光。 　　一声剧烈的爆炸！蜈蚣后半截身子变成了一堆漫天飞舞的碎肉！前半截像一条被扯断的麻绳，软趴趴瘫在地上。 　　恩雅上前，把左手五指刺进蜈蚣伤口里，蜈蚣身体迅速萎缩、变小，最后，化作一滩晶亮的汁水，渗入地下，一只沼泽凶兽就这样结束了它的生命。 　　达克放下狱眼晨星，赞道：“做的好，恩雅！” 　　恩雅微笑了一下，站回到伊莎贝拉旁边，继续防守。 　　谢尔娜道：“达克，你的手下身手不错嘛。” 　　“何止不错，在这片沼泽里，除了海德拉，她不惧任何对手！” 　　[318.第一百四十九章 决战前夕（2）] 　　“在这片沼泽里，除了海德拉，你们没有任何对手！但是，就在刚才，你们失败了，被一个阿特拉斯的叛徒，被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打败了！” 　　库鲁马的咆哮在帐篷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库鲁马率领部队开进沼泽已经六天，在当地向导和先头部队的带领下，他们很轻松地发现了巨猴部落的踪迹。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群猴子居然异乎寻常的难对付！ 　　巨猴没有跟他正面交战，而是采取了诱敌深入的策略，然后化整为零，四处骚扰袭击敌人被拉长的兵线。 　　巨猴三五成群，专逮斥候和分散突出的小部队下手，每次突袭不超过十分钟，风卷残云一般扫荡对手，然后再次隐入茫茫森林和无边沼泽。 　　无穷无尽的骚扰让库鲁马的手下苦不堪言。大部队追不上，小部队打不过，进入沼泽六天，几乎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睡过一个安稳觉。人人心头憋了一股邪火。 　　昨天傍晚，斥候回报说发现了巨猴巢穴，库鲁马大喜，命令手下不必理会巨猴骚扰，所有部队齐头并进，直扑巨猴老窝，结果在林中中了埋伏，要不是西皮托泰克军团及时赶到，先头部队几乎要全军覆没。 　　这是库鲁马前所未有的惨败，战死了二百多人，三百多人受伤——那些可恶的猴子单兵作战能力强得令人发指！还会使用大范围攻击法术！ 　　最让人头疼的是，那个该死的阿特拉斯叛徒尤潘基居然跟猴子搅到了一起！ 　　库鲁马这次来带领了两拨人，一是他直辖的阿特拉斯祭司团，这是他最忠心最可靠的力量，他从中选出精英，亲自带队；第二拨是最近主动向他靠拢的阿特拉斯四大军团之一的西皮托泰克军团。 　　军方向来跟祭司集团不对付，但是形势比人强。数月前，军方新贵契伯克利主动向皇帝陛下请求担任太阳神巨像建造工程的总监一职，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铁板一块的军方开始出现缺口，接下来，长期负责祭祀安保工作的西皮托泰克军团开始派人与库鲁马接洽，秘密商讨未来军团地位与归属问题，在多个方面达成了一致，双方关系急剧升温。 　　风头正劲的库鲁马地位越发巩固，这时，遥远的南方荒芜之地传来了王子化身巨猴躲入丛林的消息，这让他忧心忡忡。但是，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一个新成立的国家居然正面向阿特拉斯发起了挑战——特诺蒂兰！ 　　和动辄能动员十余万正规军的阿特拉斯相比，特诺蒂兰的实力不值一提，据说只有不到五千人的正规部队。但是，这个小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凶悍和狂暴的气息，它对土地和人口的渴望就连沼泽巨鳄也望尘莫及，不到半年时间，它的疆土扩大了六倍，向北一直推到雷鸣之河南岸；归附它的部落据说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多个。 　　如果野心勃勃的特诺蒂兰利用王子化身巨猴这种无稽之谈来发难，阿特拉斯内部那些对自己不满的家伙，特别是军方那些老东西们，会不会背地里搞小动作呢——那简直是一定的！ 　　所以，南征势在必行，一方面要把巨猴斩尽杀绝，彻底断绝谣言的源头，另一方面也要试探一下特诺蒂兰的战斗力。当然，既然西皮托泰克军团愿意让双方关系更进一步，那就为南征出把力吧。 　　但是，库鲁马万万没想到，强大的阿特拉斯祭司团，再加上正规军的精锐部队，居然被一群猴子，加上一个叛徒尤潘基打得惨败！ 　　两个将军，六个祭司团副主祭面面相觑，目光交流了半天，没人敢出头当这个替死鬼。直到库鲁马头上的青筋暴起来，眼看要爆发，一名军团长才小心翼翼道；“祭司长大人，不是我们不尽力，而是他们的战法很特别。” 　　库鲁马盯了他半天，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他们——请容许我使用这个词，这些猴子拥有不亚于我们的智慧，这场惨败有一半要归过于我们轻敌——他们十分擅长伏击，在丛林里活动简直像鱼在水中一样自然，如果堂堂对阵，我们自信一个冲锋就能把它们全部消灭。” 　　库鲁马阴森森道：“我还以为堂堂阿特拉斯正规军连一群猴子都打不过——真的不是实力的问题？” 　　“不是。” 　　“接着说。” 　　“第二是尤潘基，这家伙身经百战，对每个军团的特点、装备、战法、兵员素质了如指掌——不过这里有个问题，堂堂的阿特拉斯英雄，怎么会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去跟一群猴子搅到一起？” 　　库鲁马盯了他半天，冷冷道：“他没有经受住太阳神的考验，堕落了。” 　　军团长无奈道：“我无意质疑您的权威，但下面小道消息满天飞……” 　　库鲁马咆哮道：“弹压！连士兵的嘴都管不住，你们这些军官是干什么吃的！凡是散播类似言论的，心里都被恶魔种下了恶之种，杀，杀！” 　　不光两个军团长，连六个副主祭都暗暗叫苦。能加入远征队的都是精英，不是一两句“太阳神的意志”就能糊弄过去的；现在战局不利，再因小过滥杀，这兵还要不要带了？ 　　库鲁马吼完，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咳嗽两声道：“那个图兰索瓦的铁乌鸦是恶魔的化身！尤潘基在跟他交手的时候被诱惑了，把邪恶的谣言当成真相，于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危险的旅途，越是深入丛林被恶魔污染得越厉害，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恶魔的仆从！嗯，这样解释就可以了！” 　　一群手下面面相觑，有个副主祭忍不住道：“但是，我们现在也深入丛林，如果这么说，大家会不会都担心自己堕落啊？还有，尤潘基变成了恶魔仆从，是不是更强大，更不可战胜了啊？” 　　库鲁马气得几乎吐血：“你们都是傻子吗？这是说给你们听的，跟下面人怎么说，还要我一句句教？如果个人的勇武能解决一切问题，那要你们还有什么用！以后，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理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谁再硬顶那就是傻子。于是大家一致表示祭司长大人英明神武，今后我们必定发愤图强，不再给宵小可乘之机。 　　“很好，猴子抵抗越是凶猛，说明我们越接近它们的老巢，我很清楚，它们有无法撤退的理由！士兵们，不要害怕牺牲，一举摧毁它们！” 　　[319.第一百四十九章 决战前夕（3）] 　　寒光一闪，一名祭司团神殿武士被一剑劈翻。 　　尤潘基如同下山的猛虎，阔刃剑就是猛虎的利齿和尖爪，寒光闪处，没有一合之敌。 　　他两翼的树林里，十数只凶猛的巨猴同时从左右向敌人夹击过去，专逮弓手和法师下手。 　　三分十五秒，这支十二人的阿特拉斯斥候小队全军覆没，尤潘基率领巨猴再次遁入沼泽深处。 　　“大胜利啊，尤潘基，怎么一脸不高兴？”巨猴头领，一只白尾红脸的健壮老猴问道。 　　这只老猴叫维波洛，是图兰索瓦部落酋长卡拉费米的弟弟，是很有经验的老战士，他和尤潘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一个擅长丛林沼泽作战，熟悉地形，另一个对阿特拉斯军的战术战法了如指掌，阿特拉斯军的斥候小队遭了殃。 　　阿特拉斯军失去了耳目，已经连续两日徘徊不前，士气逐渐走低，战斗力开始下降。刚才一战已经是两天来消灭的第七支斥候队，在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其他巨猴小队也斩获颇多。 　　所以，维波洛不明白尤潘基为何愁眉不展。 　　尤潘基道：“对阿特拉斯来说，一次献祭成千数万人都无关痛痒，死掉一百人二百人又怎么可能伤筋动骨呢？实力对比太悬殊了。而且，库鲁马采用密集靠拢、缓步推进的战术，我们正面不是对手，不敢硬吃，只能猎杀斥候队，照这样下去的话，早晚会被他摸到营地。” 　　维波洛笑道：“没关系，还有三天，他摸不到营地就永远摸不到了——我们就做一辈子通人性的猴子好了。我不信他们能在沼泽里抓住一群流动的、自由自在的猴子。” 　　尤潘基大窘：“您不要说这样丧气话，跟任务注定失败一样。” 　　维波洛笑道：“我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活够啦。一群猴子，一只剑齿虎，一支不要命的佣兵队绑在一起跟南方最强大的国家作对，胜利的机会微乎其微。做猴子，总比让库鲁马绑上祭坛做牺牲品好！总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推翻库鲁马，还我们公道的！” 　　尤潘基道：“我还是希望公道由自己讨还——黑暗神教有句话说，“善于下棋的人，善于营造对自己有利的局势”。库鲁马不断把无关痛痒的棋子送过来给我们吃，是想麻痹我们。我们营地离阿特拉斯大营的直线距离还不到四公里，如果他发动突袭，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年轻的老虎，你还是不了解这片沼泽。不要说一公里，每一百米都是万水千山！” 　　“但是他可以用几乎无穷无尽的人命来缩短距离。而且，他的营地缩得很紧，我们可以猎杀他所有的斥候队，但无法接近他的营地，我们甚至无法确定，库鲁马本人是不是还在营地里！” 　　维波洛一愣：“什么意思？” 　　“库鲁马的行动很奇怪。你看，我们知道图腾柱只剩三天时间了，时间一到图兰索瓦部落就彻底变成了猴子，但是库鲁马不知道啊！王子变猴子的‘谣言’越早一天被消灭对他越有利，他应该追求速胜才对，现在却稳扎稳打起来。这不合常理。” 　　维波洛嗤笑一声：“库鲁马是个狡猾的家伙——仅此而已了。看看他的行军布阵，简直一塌糊涂！担心他？我倒觉得，让他呆在军中对我们帮助还比较大！” 　　“他打仗确实是个外行，但是，他个人实力很强啊，我们跟他交过手，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他的风系法术简直强得不可思议！瞬发‘连环闪电’，有几人能做到？” 　　维波洛目瞪口呆：“你没弄错吧？‘连环闪电’可是群体释放技能，至少要十二名高阶祭司联手才行，还要至少半个小时的咏唱！他一个人？瞬发？” 　　“我亲眼所见，当时我们队伍实力强悍，有一个六级法师，一个八级炼金术师，一个经验丰富的牧师，再加上强力的战士和刺客，这样完美的搭配，面对法圣也有一搏之力的。但是，就是败给他的瞬发连环闪电！出手又快，次数又多——我都怀疑头顶是不是有片雷云！” 　　维波洛道：“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在这种攻击下活下来的？” 　　“炼金术师用金属傀儡做成接闪杆，把雷电引走了。” 　　“真是有钱人——我觉得不大可能啊，照这么说，还要阿特拉斯军干什么，他自己就把我们全灭了！” 　　“所以我觉得他在麻痹我们。像这种实力的家伙，只要有几个精英人员护卫，组成一只小队，一次突然袭击就很可能把我们送去太阳神那里了。” 　　“嗯，有道理。五六人的小队伍，目标小，行动迅速。我们人数太少，这么大一片沼泽，肯定看护不过来，一旦被他摸到了营地……营地？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找到了营地的位置？” 　　“只靠库鲁马自己瞎撞肯定找不到，但是，加上一群见利忘义无孔不入的佣兵，就难说了！那些佣兵比库鲁马的部队更适应这片沼泽！” 　　“那我们赶紧撤回去吧？” 　　“快走！” 　　与此同时，在库特巴洛泽外围的酒馆地下密室里，老板正在对着墙上的一幅地图发呆：“猴子巢穴到底在哪儿呢？拉莫斯来了没有？” 　　一名侍者恭敬地答道：“副主祭大人，拉莫斯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候。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觉得，这么一个胆小如鼠、遇事只会逃命的笨蛋，他的意见有多少参考价值，很难说。” 　　“你的前半句我完全同意，但是，他同样是最有经验的向导，要不然活不了这么久。” 　　“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有什么关系？皇后被我们毒死，皇帝已经完全被我们用药控制，那个前任大祭司特佐穆克最多还能活十天，”老板微笑一下，“至于军方，四大军团互相扯皮，最多制造一点小麻烦……现在，达拉斯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最后，剩下的只有沼泽里命悬一线的猴子王子啦！” 　　老板转过头：“这是最后一战！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可以恢复祭司的身份，离开这阴暗潮湿的沼泽，回到达拉斯的太阳神庙了！现在，让那只胆小的老鼠进来！” 　　[320.第一百五十章 决战前夕（4）] 　　过了一会，拉莫斯推门进来。带他来的侍者已经把老板和自己阿特拉斯情报人员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他十分震惊，一进门就向老板恭恭敬敬地跪拜，动作有点大，身上的药剂瓶骨碌碌滚掉了两只。他赶紧道歉，想去捡又不敢起身。 　　老板坦然接受了他的跪拜，看着他一副紧张惶恐的样子，暗暗好笑，示意侍者捡起药剂瓶还给他，让他起来。拉莫斯受宠若惊，连连表示无论老板问什么，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简单，找出猴子的藏身之处。将来，库鲁马大人决忘不了你的功劳。我们走后，说不定，可以把这个情报点交给你来负责。”说着，老板用一个微笑表示“老子说话算数”。 　　拉莫斯又是好一番跪拜，起身后，扫了地图两眼，道：“地图很精准，找猴子不难。” 　　“哦？无数人想破头也找不到的地方，到了你这儿不难？” 　　“斗胆问一句，两位大人，能否把最近十天内遭到巨猴袭击的地点标出来？不光是阿特拉斯军，还有所有攻击巨猴部落的佣兵队，要尽可能多。” 　　侍者望向老板，老板微微一抬下巴，他上前小心地把遇袭地点一个个用圆圈标出。 　　拉莫斯凝神细看，眉头紧缩，目光随着一个个出现的圆圈转动，当侍者标完最后一个圆圈时，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两位大人，你们听说过猴子有后勤保障吗？” 　　老板和侍者对视一眼，侍者粗声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拉莫斯从侍者手中接过炭条，将最外圈遇袭地点连起来，于是地图上出现了两条半圆形的弧线：“一半是阿特拉斯军的遇袭地点，一半是佣兵队伍的遇袭地点，它们的连线正好是一个圆啊，圆心处，会有什么呢？” 　　老板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猴子巢穴？” 　　拉莫斯笑了笑，道：“越靠近圆心处，遭到的抵抗就越激烈，这说明什么呢？” 　　“原来如此！”老板叹道，“不愧是专业人士，就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就怎么想也想不到。” 　　拉莫斯谦逊道：“您过奖了，我置身事外，有些东西看得比较清楚。” 　　老板笑道：“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就有资格置身事内了，以后就是自己人，来一杯遭可汤吧。” 　　侍者赶紧端上早就准备好的遭可汤。 　　拉莫斯看看乌黑浑浊的汤汁，端起杯子举到唇边，闻一闻，放下了，哈哈笑道：“哪有自己人给自己人下毒的道理？单靠蛇衔草，毒性发作慢，一小时内用沼泽三角蟾的血可以解除。正确的做法，是蛇衔草加研磨成粉末的地狱水绵纤维，既能消除蛇衔草的腥味，又能引起剧烈呕吐和肠胃痉挛，那才是真正折磨人的杀招哪！” 　　说着，拉莫斯得意地一笑：“库鲁马的手下，不过如此嘛。看来，我加入特诺蒂兰是正确的。” 　　老板和侍者一惊，不说废话，噌噌拔出匕首，一左一右顶住拉莫斯。 　　拉莫斯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匕首，道：“蠢也要有个下限啊两位，你们以为，库鲁马这次来，只是为了杀王子？错啦，杀了一个王子，还有军方的大佬们，还有刚刚崛起的特诺蒂兰，他的皇帝梦注定不会顺利。所以，他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我见过库鲁马，从他的法力波动来看最多算是个五级的魔导师，可是呢，这家伙甩起高阶风系法术来轻而易举，他身上肯定有特殊装备——就是你们阿特拉斯世代传承的那根祭祀之杖。” 　　拉莫斯停了一停，接着道：“然而，一根手杖储存的魔能毕竟有限，它需要充能，把这个跟库特巴洛泽联系起来，他此行的目的就呼之欲出啦——雷霆史莱姆，对不对？” 　　老板目露凶光：“你知道的太多了！” 　　拉莫斯大笑：“说这句话的没有好下场。你们中毒了，还不赶紧跪地求饶？” 　　老板冷哼一声：“虚张声势！” 　　拉莫斯翘起二郎腿：“是不是虚张声势，试试就知道。两位，你们的手是不是在发抖？你们的肌肉在痉挛啊。” 　　当当两声，两把匕首先后落地，老板和侍者难以置信地看着不受控制哆嗦起来的双手。 　　“不止是手，脚也抖起来了啊，全身肌肉都在痉挛——呼吸道也是。” 　　拉莫斯话音未落，两人重重倒地，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只有眼睛还死死瞪着他。 　　拉莫斯掏出刚才滚落的药剂瓶：“看到没有，瓶口的塞子少了一截，上面不见的那一段已经挥发，现在已经通过呼吸道进入血液。什么？我为什么没事，当然是事先服过解药啊。不过呢，我会帮你们把猴子巢穴的准确消息送给库鲁马的——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一定会先消灭猴子，解除后顾之忧。猴子巢穴，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两位，永别啦。” 　　说着，拉莫斯站起来，看也不看痛苦翻滚挣扎的两人，看着墙上的地图，在队聊里道：“特诺蒂兰，特诺蒂兰，我是拉莫斯。” 　　队聊里立刻传来回应：“这里是特诺蒂兰，我是黑暗神教特诺蒂兰分部的塔布里希。” 　　“哦，另一位王子殿下。我在库特巴洛泽九头蛇酒馆，一切顺利，按计划进行。达克小队和巨猴营地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达克小队进展顺利，已经抵达沼泽中心区域；库鲁马兵分两路，主力寻找巨猴营地，他亲自带领十名护卫，也已经到达沼泽中心，很可能跟达克小队碰面。” 　　拉莫斯点头：“提醒达克他们千万不要硬顶，我们不能用人命去赌他的法杖还有多少魔能。稍微牵制一下，坚持一天就撤退。到时候我们用巨猴营地为诱饵，把库鲁马钓回来，在营地干掉他！” 　　“达克小队没有问题，黑暗使徒乔治大人正通过传送法阵前往他们所在位置。但是巨猴营地正在被围攻，形势很不乐观，最多只能坚持两天；特诺蒂兰的援军已经出发，估计两小时后抵达九头蛇酒馆，请为他们带路！” 　　拉莫斯一惊：“怎么可能！巨猴营地的位置怎么会暴露？” 　　“一队佣兵误打误撞发现的！” 　　“该死！没时间等了，我马上前往巨猴营地增援。我会留下记号，让援军跟着来！” 　　[321.第一百五十一章 法拉第巨虫（1）] 　　骤雨中，三只巨大的黑色甲虫缓缓蠕动着向沼泽深处爬行。 　　它们圆滚滚的身体有三米多长，披着乌黑铮亮的钢铁甲壳，看上去狰狞可怕。 　　不断有雷电落在它们身上，它们的外壳闪亮一下，迅速熄灭。 　　三只巨虫，为首的是乔治，后面是达克和伊莎贝拉。 　　三小时前，乔治通过建好的传送阵从特诺蒂兰抵达库特巴洛泽，和达克他们接上头。 　　他来的正是时候，传送阵发动产生的巨大光柱和魔能波动吸引了众多沼泽生物，为保传送阵不失，达克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先后干掉六只沼泽凶兽，伊莎贝拉累得几乎站不住，连恩雅都露出了些微疲态。 　　乔治一到，形势立即好转，一是他对通灵塔的应用熟门熟路，二是最凶猛最迅捷的那些凶兽已经成了达克的锤下之鬼，余者不足虑。 　　乔治在这个小小的据点周围布设了法阵，召唤了傀儡防守，对达克的铁甲巨虫进行了改造，然后让恩雅和谢尔娜留守，自己带着达克和伊莎贝拉进入沼泽。 　　达克趴在巨虫肚子里，耸动肩膀，左右摆腰，巨虫也跟着做动作。他脑袋上罩了一个球形绿色罩子，和巨虫的视觉神经相连，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还可以切换成魔能感应模式。 　　乔治给这种单兵操作的沼泽泛用虫形魔能傀儡起了个名字，叫法拉第虫。 　　“乔治，老家那边没问题吧？” 　　乔治答道：“特诺蒂兰稳如磐石，援军正在陆续赶来。” 　　“还有援军？” 　　“那当然，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的。援军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巨猴营地，去保护阿塔瓦尔王子，带头的是老熟人，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另一路走传送阵，直接去阿特拉斯，援助莱莉罗伊斯他们。” 　　达克心头一紧：“莱莉他们怎么样？” 　　“放心，第二队干得漂亮，不但在敌人眼皮子地下立起了通灵塔，建好了传送法阵，还成功地跟前大祭司特佐穆克搭上了关系。” 　　伊莎贝拉奇道：“他们人生地不熟，特佐穆克又被库鲁马软禁，怎么做到的？” 　　“契伯克利给他们提供了方便。” 　　“啊，原来是他呀。” 　　“太阳神巨像是他的进身之阶，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有依靠第二队的技术。他和第二队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说起来简单，第二队为了做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心血，等他们回来，仔细问问他们吧。” 　　达克笑道：“如果没猜错，传送法阵一定是设在太阳神巨像内部对不对？” 　　“聪明。它就是个大型的多功能法阵系统，作用很多，再过两天，群体传送技能就可以开启。” 　　达克和伊莎贝拉大吃一惊：“那岂不是说，可以随时把一支队伍直接传送进敌人的老窝了？” 　　“对，现在库鲁马和他的祭司集团是千夫所指，阿特拉斯需要一场政变。” 　　伊莎贝拉雀跃道：“那太好了！库鲁马的邪恶统治马上就要结束了！” 　　达克却不这么乐观：“万一库鲁马突然杀回达拉斯，第二队和契伯克利肯定抵挡不住。到那时局势会演变成阿特拉斯和特诺蒂兰两国的全面战争的！” 　　乔治道：“现在巨猴营地、达拉斯和我们这三个点，任何一个正面对上库鲁马都很危险，相比之下，还是我们灵活机动，要想办法把库鲁马拖住。” 　　伊莎贝拉道：“可是，如果库鲁马发了狠要攻破一个点，我们是挡不住的！再说他现在行踪成谜，或者在我们附近，或者在寻找巨猴营地，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拖啊？” 　　“库鲁马目的有二：杀王子，抓史莱姆。在他看来，这二者唾手可得，不过是谁先谁后的问题，这就是我们的活动空间。” 　　达克郁闷道：“我们现在两头顾不上啊，叫我说还不如回巨猴营地打一场痛痛快快的防守反击。” 　　“错，我们现在是攻到最后一格的卒，已经摇身一变，化为横冲直撞的皇后啦。说不定，收拾库鲁马的重任就落在我们肩上呢。耐心。” 　　伊莎贝拉问道：“那我们朝这个方向走能碰上库鲁马吗？” 　　“第二队发回消息说库鲁马临行前制作了大量金属杆，我怀疑他会用接闪杆（避雷针）铺路，一路铺进来。只要他的风系法术还在，杀死王子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断定，他一定会先抓雷霆史莱姆给他的法杖充能。” 　　“接闪杆引雷不是咱们的拿手好戏吗？他从哪学的？” 　　“你忘了，我们逃离达拉斯的时候，我用金属傀儡引走了他的雷电法术，估计是这个给了他启发——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达克道：“我真想站起来跑两步啊，这么趴着太难受了。” 　　“耐心，我们现在是以雷电为食的沼泽凶兽——别把上半身抬起来，趴下，快趴下！” 　　“前面有人！库鲁马的人！” 　　当达克发现前面有影影绰绰人影晃动时，对面的斥候也发现了他们，立即停下脚步。 　　“队长，怪虫！” 　　斥候身手非常敏捷，抬手甩出一道雷光屏障，迅速后退，和达克他们操纵的铁甲巨虫拉开距离。 　　不小心不行啊，这三条虫子着实吓人：三米多长的身子，乌黑铮亮的外壳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锋利棘刺，配上围绕身体噼啪作响的蓝紫色雷光，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怎么办？”伊莎贝拉道，“和库鲁马碰面了！” 　　达克和乔治同时大叫：“击退他们！” 　　乔治一马当先，巨虫身子一挺，蓝光一闪，唰的一声，斥候释放的雷光屏障被虫壳吸收，变成了驱动巨虫的魔能。 　　斥候脸都绿了，雷光屏障是个五级法术，就这么被铁虫子一口吞了？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加速术，撒腿就跑。 　　达克和乔治两条巨虫口器一张，两道雷光屏障同时发出，比斥候那道更长更宽，把斥候夹在了一个“=”当中。 　　巨大的感应电流在两道近在咫尺的电墙之间爆发出来，身处其中的斥候成了完美的接闪杆，只听噼啪一响，斥候变成了一堆灰。 　　后面赶上来的四名斥候亲眼目睹了铁甲巨虫是如何轻而易举击杀那个倒霉蛋的，吓得魂飞魄散，大吼：“撤退，撤退！” 　　[322.第一百五十二章 法拉第巨虫（2）] 　　见敌人抱头鼠窜，乔治大叫：“追击，追击！” 　　伊莎贝拉急道：“小心，库鲁马一定在附近！” 　　“不可能。枭雄才敢以身犯险，那家伙只是个阴谋家！他一定缩在后面！” 　　可能是刚才将敌人骨化飞灰的感觉太爽，达克也嗨起来了：“我们现在是虫子，领地被侵犯的虫子，沼泽凶兽，要狂暴，狂暴啊！要杀得他们屁滚尿流，不敢踏进领地一步！” 　　“可我们爬得太慢了！” 　　乔治狞笑：“只要攻击不慢就行了！” 　　“怎么？大虫子身上还有远程火力？” 　　“当然！右手边有个带罩子的紫色按钮，打开按一下！马上！” 　　“他们已经跑没影了！” 　　“跑不掉的！赶快！” 　　伊莎贝拉和达克赶忙打开罩子，用力按下紫色按钮。 　　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吱声，三条法拉第巨虫体表的金属外壳一排排树立起来，露出里面的淡绿色软质内衬，看起来像三只愤怒的刺猬。 　　巨大的蓝紫色电弧噼啪作响，在三条巨虫之间连成一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蓝紫色三角，达克和伊莎贝拉的虫子正把几乎所有储存的风系魔能一股脑全灌注到乔治的虫体中。 　　乔治的巨虫变成了刺眼的亮白色，达克和伊莎贝拉不得不切换成魔能观察模式。 　　安全的淡绿色变成了淡黄，这意味着周围整个环境都不安全；乔治的虫体是刺眼的鲜红色，有致命威胁；张开的口器及口器附近的空气统统变成了紫黑色！ 　　极度危险！ 　　伊莎贝拉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空气也有危险了吗？” 　　“电，是电！电把空气击穿了，那附近的空气全变成了导体！这还没释放呢，如果释放出来——” 　　达克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电弧贯穿空气，巨虫口器火光一闪！ 　　一枚金属弹丸呼啸飞出，好似天神的巨拳，一拳贯穿了目之所及的沼泽，在三人视网膜上留下了巨大的残像。 　　残像消退，一条被高温烧灼出的坚硬路面出现在三人面前，一直消失在沼泽尽头。 　　乔治巨虫正前方，湿润柔软的泥沼地被彻底蒸干，口器附近的区域被巨大的高温烧灼成了玻璃！ 　　达克嘴巴发干：“这、这是、这是什么、法术？” 　　乔治神经质地狂笑起来：“科学，科学的超电磁炮！哈哈哈，法拉第、麦克斯韦、库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不是一个人！” 　　达克道：“你没发疯吧？” 　　“没有，因为成功发疯？那一定不是称职的炼金术师。” 　　“你刚才的嘴脸让我想起罗德里格斯。” 　　“那也难怪，有时候疯子和天才表现都差不多。” 　　“看到你这么正常，我就放心了。刚才我还在想，轰死几个小兵就发疯，太不值得，怎么也得一炮轰死库鲁马吧？” 　　乔治大笑。 　　“好啦，天才，”达克正色道，“刚才那一炮确实过瘾，不过，我们俩一点魔能也不剩了，怎么回去呢？” 　　“当然是靠你们的肌肉收缩舒张。” 　　达克和伊莎贝拉一起怒道：“乔治！” 　　“哈哈，没那么严重，我马上转移一部分魔能给你们——刚才这一招还很不成熟，一发入不了魂就等着被别人入魂吧。现在，雷电铁甲巨虫的威名已经传播开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把水搅浑，让库鲁马举棋不定！” 　　达克叹道：“刚才那种威力的攻击，不可能有人活下来吧？” 　　乔治道：“有一个吓傻了的家伙跑错方向，我调整了射击方向，故意把他漏下——都死了谁去给我们报信？现在库鲁马的小队只剩下十六人了，估计他会犹豫一两个小时，我们抓紧引雷充能，恶战还在后面。” 　　“好。” 　　一小时后，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斥候失魂落魄地逃回库鲁马小队的临时营地，把遭遇古怪巨虫的情况详细汇报给库鲁马。 　　“好！”库鲁马大叫一声：“你有功，有大功！我要赏，要重赏！” 　　斥候大惊，膝行两步，一把抱住库鲁马大腿：“祭司长大人！我不是贪生怕死，不是临阵脱逃啊！四个队友都战死了，我本来也想从容捐躯，又怕没有人回来报告这个顶顶重要的消息，才苟且偷生啊！” 　　库鲁马和蔼地俯身拍拍他肩膀：“你别怕，我不杀你，你确实有功。碰到那些家伙，你们失败是必然的，你们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逃跑，回来报告！你做到了，所以有功！哈哈，哈哈哈！太阳神是眷顾我们的！” 　　见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斥候一头雾水，问道：“那三条虫，是什么鬼东西？” 　　“雷霆史莱姆！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斥候一愣：“您怎么知道是雷霆史莱姆？” 　　“在这个地方，能如此熟练地运用雷电力量的，不是雷霆史莱姆，难道是海德拉？” 　　“呃……可是，可是，它们实在不像是史莱姆啊！” 　　“你见过雷霆史莱姆吗？” 　　“这……” 　　“史莱姆有无数变种，每一种的特性都和环境息息相关，外形千奇百怪是很正常的，”说着，库鲁马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想到过，居然会这么顺利！那么，带我去和雷霆史莱姆遭遇的地方看看。” 　　“但是，但是，它们很危险啊！” 　　库鲁马笑道：“我们能深入到别人到不了的沼泽最深处，自然有充分的准备——克里斯蒂安先生，跟我的手下们打声招呼吧！” 　　帐篷门帘一挑，一名高个子金发碧眼的多兰德青年夹着两根接闪杆和一张金属丝网钻进来：“各位好啊，我是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大圣堂主祭——之子克里斯蒂安。不才在炼金术方面有些心得，特别在对付雷电方面，下面来为大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库鲁马的手下面面相觑。 　　多兰德一直没有放弃向南扩张的野心，和阿特拉斯打了几百年，双方损失都很大，最近几十年虽然没有战争，但关系绝对说不上友好；他们信仰的光明神教和诺兹克人信奉的萨奎尔教也格格不入。 　　作为阿特拉斯的实际掌权者，跟一个多兰德来的、有光明神教背景的年轻人走到一起，这是什么节奏？看起来大祭司对他颇为倚重，且听他说什么。 　　“雷霆史莱姆的雷电威力很强，单论风系法术，任何一只雷霆史莱姆都可以和八级的法圣相媲美——当然这也是小道消息，真正的雷霆史莱姆谁也没见过。那么，只要我们解决了雷电问题，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说着，他把两根接闪杆插在地上道：“接闪杆可以有效引走雷电，但如果雷电来的太猛，力量太强，超过了接闪杆的承载范围，还是会受到伤害。”他站到两根接闪杆当中，抖开手中的金属丝网，把它铺在地上：“不过，如果我们把这种简单易制作的小玩意铺在地上，和接闪杆连起来的话……”他缓缓退到接闪杆后：“祭司长大人，烦劳您演示一下。” 　　库鲁马抬手一记“霹雳闪电”，尖利的雷之剑直奔接闪杆之间的空隙。 　　就在大家都以为克里斯蒂安要一命呜呼时，闪电突然一分为二，变成左右两股，分别被接闪杆引走，顺着接地的金属丝网流入大地，克里斯蒂安毫发未损。 　　克里斯蒂安笑道：“以祭司长大人的法术强度，即使是二级法术，也足以摧毁这两根接闪杆了，但是，现在它们安然无恙！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来捕捉雷霆史莱姆。” 　　刚才那名斥候皱眉道：“但是，克里斯蒂安大人，雷霆史莱姆的威力……““再有智慧也只是史莱姆，不是吗？它们强力，暴躁，易怒。我们可以把它们引入实现布设好的防雷网区域，等耗光它的所有魔能，再轻而易举地俘获它！” 　　[323.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启的地狱之门（1）] 　　片刻之后，达克三人回到恩雅和谢尔娜守卫的临时营地。 　　一见他们回来，谢尔娜立刻跳起来：“不好了，部落被佣兵攻击，死了好多人！” 　　达克心头一紧：“损失怎么样？” 　　“十几个人死了，三十多人受伤！” 　　在佣兵们误打误撞发现了图兰索瓦部落位置后，对部落展开了一波又一波攻势。他们知道阿特拉斯对这群巨猴恨之入骨，于是人人争先。图兰索瓦奋力抵抗，但人数实在太少，为保护变形法阵又无法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防御圈被越压越小，眼看覆灭在即了！ 　　谢尔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跳起来要往回跑，被达克一把拽住：“你去哪？” 　　“放开我！我要回去救人！” 　　达克毫不客气：“你自己回去？送死吗？” 　　“松手！懦夫！” 　　“干掉库鲁马，佣兵自然就收手了！我们有计划，现在没有出现意外情况，你为什么如此沉不住气？” 　　女孩子大哭：“你把人家捏疼了！” 　　达克赶紧松手，谢尔娜噌的一声蹿出十好几米去，达克一惊，再想抓，怎么抓得住！ 　　谢尔娜没跑两步，一头撞在恩雅的蜘蛛网上，动弹不得。 　　恩雅慢慢地从隐蔽地穴里站起来，慢慢地用蜘蛛丝把谢尔娜缠了个结结实实，习惯性舔舔嘴唇，问道：“逃兵怎么办，吃了吧？” 　　达克道：“这是可挽救对象，先不忙吃——你这么跑回去也救不了他们啊，再说我们的援军快到了，这时候通灵塔的防御工作离不开你啊。” 　　恩雅插嘴道：“离得开，我召唤了巨蜘蛛，再半小时蜘蛛巢穴就可以产出新一代巨蜘蛛，她没用又不听话，吃了吧。” 　　达克没搭理装凶恶的恩雅，打开通灵塔的通信频道：“尤潘基，怎么样？没死吧？” 　　通灵塔里传来尤潘基恶狠狠的声音：“还没！死也要再拉个垫背的！砍翻十几个了，还不够！”然后就是叮当作响的刀剑相击声，还夹杂着巨猴和佣兵的惨叫。 　　谢尔娜再一次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达克的冷汗流下来了，自认识以来，在战斗上尤潘基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从来没说过以命换命的话，现在拉垫背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形势危急！ 　　但是，从这里赶回去，最少也要十二三个小时，疲于奔命，既救不了图兰索瓦部落，又牵制不了库鲁马，那才是两面皆输！ 　　不，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两面受敌，库鲁马同样左右为难。两边诱惑几乎一样大，一边是只要击败法拉第虫便唾手可得的雷霆史莱姆，另一边是即将覆亡的图拉索瓦部落和王子。 　　库鲁马是个阴险狡诈的野心家，这种人，不亲眼见着王子咽下最后一口气是不会放心的，雷霆史莱姆眼看就是囊中之物，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分别，他一定会优先前往图拉索瓦部落营地的！ 　　想到这里，达克大声道：“部落一定能顶住佣兵的攻击，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于是赶紧加上第二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回援！” 　　他话音刚落，尤潘基的声音第二次响起来：“达克，乔治，那个该死的拉莫斯背叛了！现在正和佣兵一起朝我们放火！” 　　“什么？拉莫斯背叛？太好了！” 　　伊莎贝拉惊道：“你疯了？” 　　“我没疯，恩雅，通灵塔情况怎么样？” 　　“运转良好，魔能充足。” 　　“给法拉第虫充能，更换魔能核心，维护。” 　　“估计会在十分钟内完成，请稍候。” 　　说着，恩雅快步走到达克的法拉第虫旁边，掀开一侧的硬甲片，把里面足球大小魔能核心取出来，放入通灵塔充能。再从通灵塔里取出早已充满风系魔能的新魔能核心装填进去。然后从通灵塔中扯出几根长长的导线，连接在法拉第虫腹下的接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为伊莎贝拉和乔治的法拉第虫更换了魔能核心，连接好检测线。 　　法拉第虫的体表逐节亮起又熄灭，不到五分钟，从头到尾亮完一遍，在通灵塔操作台的控制面板上，三条巨虫的图标全部变为明亮的绿色，恩雅抬头道：“维护完毕，状态良好。” 　　“好。乔治，库鲁马的营地位置查清楚没有？” 　　“离开的时候我放了侦查蜂，现在已经查清楚了。” 　　“很好，这是我们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补给，我们要直接突击库鲁马的老窝！图兰索瓦那边，我相信拉莫斯，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与此同时，围攻巨猴营地的佣兵又一次败退下来。 　　没办法，虽然马上就突入它们的老巢了，但是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十几条乃至几十条人命，这损失太大了，现在巨猴狂性大发，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甚至有些受了重伤的在身上绑了小型魔晶石，冲过来跟佣兵同归于尽！ 　　这种疯了一样的打法让不少人不寒而栗，心里暗暗打鼓：五百镑一张头盖皮才几个钱？自己的命值几个钱？值不值？ 　　有些聪明人想得更远，按理说，打到这个份上，猴子怎么打都是输，一般猴子早就抽身远遁了，在丛林里猴子就像鱼游大海，可是为什么死战不退？再说，它们进退得法，组织有序，很明显有统一的指挥部署，绝不是向寻常猴子一样靠生物本能战斗。 　　能结成战阵，还会使用法术——它们真的是猴子么？库鲁马为什么对它们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这些猴子是王子和他的忠心耿耿的护卫，被库鲁马用邪术变成了猴子？ 　　厮杀到正午时分，巨猴死伤累累，被四面合围，紧紧压缩到一处树木茂密的高坡上。佣兵们同样精疲力竭，不得不暂缓攻势。 　　就在佣兵们准备退下来最后休整一次，准备一鼓作气拿下的时候，一道巨大的火焰突然升腾而起！ 　　佣兵首领、神圣之剑佣兵团副团长萨利尔大怒：“谁，谁在放火！” 　　佣兵的副首领、闪光之神圣巨龙的咆哮佣兵团团长门德尔松道：“我让手下放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一把火烧干净，进去捡东西。库鲁马要死猴子没用，他要的一定是里面的东西。我们死伤这么多，不拿点实在说不过去。” 　　萨利尔冷笑：“库鲁马要的东西，你也敢拿？他连人都不派一个，摆明了就是放心得很——里面不可能有什么东西的！” 　　“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他的手下，又不信萨奎尔教，凭什么要给他留面子。” 　　“门德尔松老弟，你这一把火固然厉害，可是也把我们的路挡了——唔，现在别说路，里头看都看不清楚了，这火一烧起来，谁知道什么时候灭？谁给你出的这馊主意啊？” 　　“急什么？反正猴子又不会逃跑——一个叫拉莫斯的胆小鬼、逃跑大师，怎么了？” 　　萨利尔哆嗦了一下：“你说那个拉莫斯？那家伙跟谁谁死，你不知道吗？” 　　[324.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启的地狱之门（2）] 　　拉莫斯站在山坡上，看着山坡下翻腾的烈焰，叹道：“我能帮你们只有这么多啦，这场大火，应该能阻挡他们小半天——你们打隔离带了吧？小半天之后，他们养精蓄锐冲上来，你们顶得住吗？” 　　图兰索瓦部落酋长卡拉费米笑道：“您能帮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如果太阳神要我们今天覆灭在这里，那我们也只能认了。只是，对不起您呀。” 　　拉莫斯爽朗地一笑：“有什么对不起？这是我自己选的。我把库鲁马的手下宰了，他不会跟我善罢甘休，人这一辈子，怎么不得牛气一把？酋长，王子现在还好吧？我建议派几个得力手下带他先逃，变形法阵能毁就能建，都死在这，就连点希望都没了。” 　　“四下围得铁桶一样，现在哪里还逃得掉哟……”卡拉费米话音未落，一声闷雷滚过，豆粒大的雨点啪啪的落下。 　　拉莫斯哈哈大笑起来：“算啊，算啊，算了一辈子，没算准这该死的天气！”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把所有人淋得精湿通透，升腾的烈火渐渐熄灭，留下一地还在冒烟的、漆黑的残树断枝。图兰索瓦最后坚守的希望也一起熄灭了。 　　残余的部落武士纷纷围拢到酋长身边，敌人即将冲破防线，他们的生命即将终结，人人都抱定了死志。 　　敌人没有冲上来，只是放出了几个哨探，远远观望。敌人阵地上，似乎有各色光芒在闪动。 　　卡拉费米酋长问拉莫斯：“他们在干什么？” 　　拉莫斯眯起眼睛看看，苦笑道：“炼金术师在打造攻城器械呢——让你们给打怕啦，连贴身近战的勇气都没有了。我们退无可退，一轮覆盖打击就彻底完蛋了。嗯？下边出来一个？使者？” 　　来的确实是使者，他傲然走上山坡，当见到卡拉费米酋长时，被吓了一大跳：“光明神啊，光明神啊，我看到了什么？半人半猴？天啊，这是什么邪术啊？” 　　卡拉费米酋长笑道：“不错，在你们多兰德人看来，萨满的变形术确实是邪术，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使者惊道：“怪不得！原来你们都是人类？那个传言……王子变猴子的传言，是真的？” 　　拉莫斯正色道：“对，所以你现在临阵倒戈还来得及，我们保护王子一起推翻库鲁马的残暴统治，各位就可以成为阿特拉斯的座上宾啦。” 　　使者笑道：“原来是跟谁谁死的深渊之噬啊，怪不得，呵呵。我们是佣兵，效忠的只是钱。跟王子没有任何仇恨。恕我直言，就算你们顶过今天，形势依然危急，库鲁马大权独揽，随时可以进剿。不妨这样，你给我们一笔钱，我们悄悄把王子护送到多兰德去，库鲁马那边我们只说王子已经被杀。这样做，还有将来可图，如何？” 　　拉莫斯冷笑：“你咋不上天呢？胆子不小啊，小小佣兵也敢私藏阿特拉斯王子，不怕给多兰德惹祸上身啊？” 　　使者笑道：“要是处处和平，我们去哪挣钱呢？您难道不想多挣几个？再说，”他转向卡拉费米酋长，“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们。如果执迷不悟，我们也不介意跟库鲁马继续打交道。快做决定吧，要不然，阿特拉斯皇室一脉的血统就要断绝啦。” 　　卡拉费米酋长哈哈一笑：“王子决不会离开他的领土。另外，回去告诉你们的头目，篡权者的统治长不了，所有的罪恶都将有清算的那一天。你们是选择雪中送炭，成为阿特拉斯的功臣，还是选择落井下石，承担将来整个阿特拉斯的怒火，悉听尊便！” 　　使者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有您这样忠诚睿智的长者辅佐，王子一定会成为贤君——当然，”他直起身子，微笑道：“如果各位能挺过这一关的话。” 　　拉莫斯冷冷道：“你们同样面临选择，是跟叛徒走死胡同，还是帮助王子建立全新的阿特拉斯！如果你们选择了前者，不用等到将来的阿特拉斯，现在的特诺蒂兰就能把你们斩尽杀绝！” 　　使者叹了口气：“没想到啊，一个拿背叛当做家常便饭的多兰德人，居然铁了心要做特诺蒂兰的忠臣，还跟阿特拉斯的落难王子搅到一起，也算一段奇闻啦。我最后问一次，你非要搅到这件事里不可？” 　　“这用不着你操心！我就要赌这一把，怎么样？” 　　“那就让我们祝彼此好运吧，拉莫斯先生，您可别死呀。” 　　“你也一样。” 　　“那么，我告辞了。” 　　望着使者离去的背影，卡拉费米酋长叹道：“这年轻人谈吐不俗，胆识过人，可惜是敌人那一边的啊。拉莫斯老弟，拉莫斯老弟？” 　　拉莫斯死死盯着远去的使者：“这家伙，我好像在哪见过……” 　　卡拉费米酋长吃了一惊：“在哪见过？认识？” 　　“一定见过！似乎很久了，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算了，见过也没用，酋长，最后一战啦，别管变形结界了，希望渺茫，放开杀吧！” 　　随着吱吱嘎嘎的木头摩擦声，几辆仓促制作出来的简易抛石车被缓缓推了过来，悬挂在抛石臂顶端的皮索下缘悬挂着人头般大小的石弹。 　　拉莫斯哈哈一笑：“哦哦，闪着蓝光吗？冰属性石弹，这是想抓活的啊？” 　　卡拉费米酋长叹道：“可惜我们都变形为巨猴了，如果人类身体还在，祭司一轮闪电突袭就把他们全部干掉！现在只能避一避了。” 　　“不行啊，再避就全做俘虏了。敌人法师不少，这里水元素又不是一般的充沛，制作冰属性弹简直太容易了。现在必须全军突击。” 　　“全军突击？” 　　“敌人属于互不统属的队伍，协调配合不可能完美，一轮决死突击杀掉敌人主将就解围了！再磨蹭下去，等后续抛石车也制作出来，连续不断轰打，我们想冲也冲不动了！” 　　“好，全军——” 　　就在卡拉费米酋长准本发出决死突击命令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为了保证密集发射，抛石车距离都比较近，有两辆抛石车发生了剐蹭，其中一辆的吊索竟然断了，吊索上悬挂的冰属性石弹轰然落地！ 　　周围的佣兵魂飞魄散，撒腿飞奔，石弹落地，咚的一声，周围的水元素迅速凝结，眨眼之间，两辆抛石车一起变成了冰雕，另一辆的皮吊索被冻裂，第二发石弹落地！ 　　人群大哗，争先恐后地闪躲，乱作一团！比较完整的阵线出现了一个缺口！ 　　卡拉费米和拉莫斯眼中寒芒同时一闪。 　　“决死突击！” 　　六名图兰索瓦重伤员毫不犹豫，齐齐举起利刃，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七彩光环笼罩了聚集在山坡上的所有图兰索瓦巨猴武士！ 　　人牲献祭！全属性加成！ 　　伤痕累累的尤潘基眼睛都红了，一马当先，挥舞阔刃剑向坡下杀去，拉莫斯紧随其后，一发加速药水打在他身上，却发现人牲献祭的加持效果比加速药水效果要好，无法叠加，骂了一句，换了一瓶岩石固化剂打在突击路线上，清除可能存在的陷阱。 　　三十多只巨猴好像骤然卷起的风暴，跟着两人席卷而下！ 　　[325.第一百五十五章 开启的地狱之门（3）] 　　当尤潘基和拉莫斯带领所剩无几的巨猴发动决死突击时，三条充能完毕的法拉第虫正鬼鬼祟祟地朝库鲁马的临时营地摸去。 　　爬在最前面的乔治最先发现异常：“注意，前面魔能分布异常。” 　　达克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情况？” 　　“落雷，连续不断的雷击。有接闪杆——嗯，地下还铺设了简易的防雷网。” 　　“库鲁马的圈套？” 　　“没错。慢点，慢点爬，让我们的反应更像发现了异常的虫子。”乔治一边控制着队伍的行进节奏一边道，“库鲁马损失了一支斥候小队，他现在应该把我们当做生活在沼泽深处的强大凶兽才对。如果他的目标是雷霆史莱姆，那么应当尽可能保存实力，避免和沼泽凶**手。但是你们看，前面明显是一个伪装的临时营地。” 　　达克点头：“按理说他的简易营地应当设在斥候遇袭处的后方，这个营地反而往前探了一截，一副挑衅的样子。沼泽凶兽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旦有入侵者，或是魔能产生了异常扰动，它们会变得躁动而狂暴。这么多接闪杆和防雷网，摆明了是个陷阱。” 　　伊莎贝拉道：“他想激怒我们，引诱我们去进攻这个假营地？但是，他带人不多，物资也有限，绕开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接闪杆和防雷网，专门布置针对我们的陷阱呢？” 　　达克笑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把我们当成雷霆史莱姆了！他的死期到了！乔治，我们怎么收拾他？” 　　乔治道：“我来当诱饵，你们两个拖后。等库鲁马耐不住性子动手的时候，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 　　“还是我来当诱饵吧，你的操作比我熟练。” 　　“不行，既然你操作不熟练，万一真掉进陷阱里，我们怎么办？还是我来。再说，抵近观察，也可以了解一下对手——接闪杆和防雷网肯定不是库鲁马能解决的，一定有多兰德人或是阿拉孛人来到这里了。” 　　达克和伊莎贝拉一惊：“阿拉孛人？” 　　“只是猜测。阿拉孛人的炼金术水平一点不亚于多兰德，不过他们离这十万八千里，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多兰德的老乡来给我们捣乱，正好我看看他的本事。你们不要插手，潜伏起来盯住周围，一旦库鲁马出现，立即干掉他！” 　　两人齐声答道：“明白。” 　　乔治微微一笑：“两位，这一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达克不满道：“开什么玩笑，不是战友吗？有什么话直说。” 　　“你们逐渐变成可以信赖的伙伴了呢——这样，开启视野共享，我只使用魔能感应模式，在这期间，你们就是我的眼睛。如果顺利，只要一次接触，我就能抓住敌人的弱点！” 　　“包在我们身上！” 　　乔治的法拉第虫迅速向陷阱爬去，一边爬一边把背部高高耸起，电光噼啪作响，一副被激怒的样子。 　　在他眼中，世界变成了一堆堆混乱复杂、交错纵横的色块和色条。他毫不停歇，一路直奔陷阱。 　　达克和伊莎贝拉往前爬了一小段就迅速停下来，把身子深深的埋进泥水里，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面。 　　乔治的巨虫口器一张，一道闪电准确地命中一根细细的接闪杆，电光在接闪杆上一闪即逝，被导入地下，在防雷网中被分散，然后迅速消失。 　　巨虫见攻击毫无用处，背部耸起更高，一道巨大的闪电从整个头部放出，猛烈的电击击穿了空气，在数根接闪杆之间形成了感应电流，密密麻麻的电火花织成了一片恐怖的死亡之网。 　　接闪杆依然安然无恙。 　　伊莎贝拉惊道：“乔治，你用掉了一半魔能？” 　　“不愧是能纯以精神力操控残酷天使的强者，对魔能的计算有超乎常人的直觉啊——不错，我就是要把魔能全部用光，然后，把那个炼金术师和库鲁马引出来！” 　　“太危险了！” 　　“有你们在，我无所畏惧。达克，你来负责，这一次，全看你的了。” 　　达克郑重地回应：“我全力以赴！” 　　当乔治连续两次电击接闪杆时，监视法阵前，克里斯蒂安得意地笑道：“库鲁马大人，虫子毕竟是虫子，只会一招放电，在沼泽里或许可以横行霸道，在人类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库鲁马面无表情，因为他也只会风系法术中的雷电系分支。克里斯蒂安这句活让他十分不爽。 　　阿特拉斯是沼泽和丛林的国度，我是实际统治者——小子，你是在说我就像只虫子，只配在沼泽里爬来爬去？ 　　没办法，现在最迫切地是给祭祀之杖补充电系魔能，要抓雷霆史莱姆，必须借助这小子的技术，先忍一下这口气吧。 　　库鲁马和蔼地笑道：“那么，抓住它，很容易了？” 　　“当然不，”愣头青一句话把阿特拉斯的实际统治者堵了个半死，然后得意洋洋道，“对于未知生物，必须小心地观察分析它的行为模式，然后才可以采取行动。多兰德的炼金学中有专门的生物分析理论，这是常识。我们现在人不多，不能再做送死的事。” 　　在进一步把阿特拉斯的实际统治者奚落为缺乏常识的白痴、误判形势让部下送死的笨蛋之后，克里斯蒂安继续侃侃而谈：“刚才那种程度的雷击，相当于一个五级大法师的全力施为，这样挥霍，它的身体能储藏多少魔能？它一定有别的攻击手段——咦，冲过来了？哦，看这一下子！物理攻击？泥浆飞起七八米高？一流的力量和爆发力！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冒冒失失派人去抓，死定了啊！” 　　“呵呵。” 　　进入状态的克里斯蒂安完全没有感觉到盟友笑声的变化，继续盯着监视法阵，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干什么？直接冲进接闪杆阵型中央？它的雷击起不了任何作用！用发狂一样的物理攻击来摧毁接闪杆吗？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哦哦，在咏唱，在咏唱了，这么久，要一口气把魔能全部放空吗？接闪杆加地下的防雷网，单靠雷电法术，就算海德拉也无可奈何！愚蠢，愚蠢，愚……” 　　一个“蠢”字还没有说完，那条巨虫全身散发出耀眼的亮白色银弧，巨大的直击雷从天而降，狂暴的雷霆在监视法阵中形成了巨大的银白色耀斑，克里斯蒂安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离开稍远些的库鲁马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等到克里斯蒂安哀叫着睁开眼时，接闪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滩滩被融化的金属汁液，地下的防雷网也遭遇了相同的命运，重新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不可能！”克里斯蒂安几乎歇斯底里了，“不可能！” 　　潜伏的达克和伊莎贝拉也很震撼，达克连忙问道：“乔治，你怎么做的？纯用雷电？” 　　“对，纯雷电。” 　　“不是会被引走吗？” 　　“地下防雷网距离小于击穿距离，接地装置瞬间出现高电位，电能转化为热能，把半瓶醋炼金术师的防雷阵烧毁了。达克，伊莎贝拉，你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接下来，他们对我会更感兴趣的，你们随时准备好！” 　　[326.第一百五十六章 开启的地狱之门（4）] 　　“哈哈。” 　　库鲁马很想大笑一番，狠狠嘲笑眼前这个故作姿态摆架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但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矜持不允许他这样做。阿特拉斯的实际统治者，未来的阿特拉斯皇帝，自然不能做出如此失态的事。 　　但是，刚才那条虫子，不不，雷霆史莱姆，真是很争气啊，给我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看看这小子的痴傻样！ 　　库鲁马不是一个诺兹克至上主义者，他只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眼前这个来自多兰德的年轻炼金术师既然能提供捕捉雷霆史莱姆的方法，打过几百年仗又怎么样呢？ 　　但是，这家伙骨子里透出一股蔑视。 　　是的，蔑视。对自己的蔑视，对阿特拉斯的蔑视，对整个诺兹克族的蔑视。虽然这家伙明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辞温和谦恭，行动彬彬有礼，可不经意地言谈举止中，总透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毫无根据的自信与自大。似乎这边所有一切，都是原始森林中未开化野人的一场笑话。 　　越是跟炼金术有关，这种蔑视就表现得越明显。库鲁马越来越觉得这家伙不顺眼，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讽刺，每一条意见似乎都在嘲笑！偏偏自己对这个叫做炼金术的该死领域知之甚少，无法反击！ 　　恶心，恶心！ 　　现在，这恶心的家伙被一只史莱姆打脸了！在他最擅长的领域，被一只史莱姆打脸了！ 　　库鲁马顿觉神清气爽，带着淡淡的微笑道：“太阳神创造了世间万物，连神的意志都不屑一顾的愚昧凡人，如何能妄图窃取神的权柄，自以为掌控一切呢？” 　　脸色惨白的克里斯蒂安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还没从失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库鲁马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不着急，这事我不急。慢慢想，好好想，找一个万全之策出来。我要去猴子窝那边看看，你们在这里盯着，如果顺利，等我干掉伪王子就来跟你们汇合。嗯，我带两个人走就可以了，剩下的都留给你。” 　　这句话让克里斯蒂安起了反应：“可、可是库鲁马大人，我们离巨猴巢穴至少有一天距离，往返需要两天，如果您不在……” 　　库鲁马大度地一挥手：“没关系，你只要不败，就是胜利。坚持到我回来！对了，为了防止继续激怒雷霆史莱姆，你最好把营地往后挪一挪——年轻人，你即将获得指挥阿特拉斯精锐力量的机会，好好干，可别让我失望哦，哈哈哈哈。” 　　笑罢，库鲁马潇洒地转身离去，干脆利落，动作一点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 　　克里斯蒂安面如死灰。 　　见库鲁马走出帐篷，侍立一旁的副官上前一步，道：“我是祭祀典礼官涅鲁泰尔，大祭司不在的时候，大方针由您来决定，具体细务和执行交给我。如果属下办事不力，请立即处死我。” 　　克里斯蒂安苦笑了一下。库鲁马一走，凭自己能指挥得了阿特拉斯的精锐祭司团成员、库鲁马的直属手下？算啦，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等回到多兰德，自己组织一支探险队过来！ 　　想到这里，他勉强笑道：“那就有劳典礼官大人了，现在，为了避免遭到雷霆史莱姆的报复，我们最好后撤三公里。” 　　“明白。”涅鲁泰尔一点头，立即去安排执行了。 　　克里斯蒂安无奈地叹息一声，一屁股倒坐在椅子里。失败的痛苦又一次如潮水般袭来，他需要好好静一静。 　　在他不远处的桌角，一只纤细小巧的黄蜂正落在那里。黄蜂的眼睛一闪一闪，把帐篷里发生的一切看了个一清二楚。 　　“乔治！”达克道，“库鲁马前往巨猴营地，我们打不了埋伏了！尤潘基和拉莫斯他们已经撑不住了，再加上库鲁马……必须调整计划，要不要让恩雅回援？” 　　“别慌，要相信尤潘基和拉莫斯！” 　　伊莎贝拉也急了：“他们两个活下来不难，可图兰索瓦的勇士和王子都会死的！” 　　“第一，援军即将到达。第二，库鲁马永远到不了巨猴营地！” 　　“援军？不可能的！特诺蒂兰鞭长莫及，第二队远在阿特拉斯，帕格齐亚诺这样的小部落更不用说——我们已经打出了手上所有的牌！” 　　“所有的牌？发牌时我多藏了一张，桌布下面还事先藏了另一张。足够了，你们尽可以放心。至于库鲁马，经过我们的奋战，已经成功把他调往巨猴营地，接下来，我们要在恰当的时间，用一场突袭把他拖回来！这里，就是为他开启的地狱之门！” 　　“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先让库鲁马走一段，二十二小时后，消灭群龙无首的库鲁马营地！” 　　伊莎贝拉不悦：“队友们正在血战，我们却要坐等整整一天？” 　　乔治诧异道：“谁说我们要坐等？库鲁马不在，我们就没事做了？我们将连续进行强度丝毫不亚于他们的激烈战斗！” 　　达克嘿嘿笑道：“明白了，你要趁敌人炼金术师吓破胆、龟缩不前的机会抢先把雷霆史莱姆拿到手！” 　　“正确！我们有二十二个小时，要直冲沼泽核心区域，捕捉雷霆史莱姆，有可能会跟史诗生物、沼泽的守护者海德拉交手！做好准备了吗？” 　　两人齐声应道：“没问题！” 　　“在这之前，我还要布置一点小小的诱饵给对面的炼金术师，如果他真的吓跑了，就没法把库鲁马拖回来了。” 　　“什么诱饵？” 　　“当然是炼金术师无法拒绝的诱饵！” 　　这时，库鲁马临时营地的帐篷里，涅鲁泰尔正向克里斯蒂安汇报。“克里斯蒂安大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退。” 　　克里斯蒂安最后长叹了一声：“好吧，我们这就——等等！” 　　他猛地跳起来！ 　　因为，他清楚地从监视法阵里看到，刚才那条几乎释放掉了所有魔能的巨虫——他一直顽固地认为那肯定不是雷霆史莱姆——正又一次把脊背耸起。 　　[327.第一百五十七章 雷霆的踪迹（1）] 　　“附近没有接闪杆了，”克里斯蒂安喃喃地道，“它现在是最容易招雷劈的目标，这，似乎在故意制造引来雷电的机会？它疯了吗？” 　　自己早该想到的，那么巨大又颀长的身躯，接地面积也一定很大，可以轻松把雷电导入地下，这或许就是它能纵横沼泽的原因吧，但是，但是，即便是把雷电导入地下，本身也会多少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毕竟是生物嘛，那么，它现在这个举动，难道是…… 　　下一刻，巨大的雷电从天而降，正正地轰在巨虫耸起的脊背上，巨虫又一次变成巨大的白色耀斑。这次克里斯蒂安早有准备，眯了一下眼睛，没有被晃到。 　　当他完全睁开眼时，他吃惊地看到，巨虫全身重新亮起蓝紫色的电芒！ 　　“充能！充能！充能！” 　　克里斯蒂安的眼睛充血了。他疯了一样地又蹦又跳，扯直了嗓子大吼！ 　　光明神啊，我看到了什么！充能，那虫子能用雷电给自己充能！ 　　它体内一定有强大的魔能核心——不不不，不对，没有任何一种魔能核心能承受住雷电的威力，一定是魔法回路，它体内有自然生成的魔法回路！能快速吸收雷电并为自己所用的魔法回路！ 　　只要小心地解剖一条这种巨虫，我就可以获取无限制吸收转化雷电的奥秘！成为法神，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无限魔能！无限威力！世界将匍匐于我的脚下！ 　　而现在，库鲁马大人，嘿嘿嘿嘿，可敬的、但是却未开化的您正好不在这里。 　　光明神啊，感谢您为我打开通往天国的大门！ 　　克里斯蒂安冷静地下令：“传我命令，把剩余的接闪杆和防雷网全部布设下去。” 　　涅鲁泰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全部用掉？那我们回去的路上怎么办呢？” 　　克里斯蒂安贴近涅鲁泰尔的脸颊，在他耳边低声道：“涅鲁泰尔大人，看到了吗？那条巨虫的力量，库鲁马大人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我刚好可以帮忙。” 　　望着电光闪烁、逐渐消失在沼泽深处的恐怖巨虫，涅鲁泰尔用力咽了口唾沫。 　　克里斯蒂安和涅鲁泰尔的古怪举动自然瞒不过全神贯注盯着他们的伊莎贝拉，伊莎贝拉立即道：“乔治，那个炼金术师稍微后退了一点，继续布置接闪杆和防雷网。” 　　乔治笑道：“果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这家伙也就那么回事了。达克，我跟他周旋，你和伊莎贝拉往深处走，你们有二十个小时时间，去把雷霆史莱姆抓来！” 　　达克很想一挺胸膛说没问题，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个……雷霆史莱姆什么样子？” 　　“我也没见过，看你们的了！既然是史莱姆就一定会有和史莱姆相似的生活习性，另外，你们对雷电了解还是太少，千万别激怒它！尽量把事情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明白了，保持通讯。” 　　“祝好运！” 　　于是，达克和伊莎贝拉操纵法拉第虫向库特巴洛泽最深处游去。 　　开始下雨了，无数雷电轰鸣落下，无数白亮亮的雨点被狂风吹落，在翻滚冒泡的沼泽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 　　柔软的沼泽地变成了一锅粘稠的泥浆浓粥，松软的泥浆把两条法拉第虫很好地掩护起来，只有耸起的脊背露出细细一线。在骤雨当中，视线严重受阻，能见度不到十米，两人开启了魔能感应模式，除了不断落下地紫红色雷电，没有任何能够形成有效威胁的东西。 　　半小时后，骤雨渐渐止息，狂风呼啸而起，无数看不见的气流涡旋遍布四周，两人顿觉行动艰难。 　　伊莎贝拉有些紧张：“达克，这是怎么回事啊？感觉有人在附近放风系法术！不会是中了埋伏吧？” 　　“没有。地面温度太高，冷雨一激，热气上浮，形成气旋，没关系，这种程度对我们没有实际伤害。” 　　“但我们的速度更慢了，如果遇到海德拉怎么办？” 　　“如果遇到海德拉，就算速度再快一倍也是个死，如果遇不上，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心还真大。” 　　“想太多没用，赶紧爬吧——你想过没有，雷霆史莱姆吃什么？” 　　伊莎贝拉哭笑不得：“达克！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它吃什么！你以为它是小狗啊，你拿根骨头诱惑一下它就跑来摇尾巴？” 　　“史莱姆是分解者，不管是污水、垃圾还是腐尸，它总要有分解对象啊。你看看这里的环境，电闪雷鸣的，除了一些比较强大的沼泽凶兽，谁能生存呢？” 　　“有道理。不过，它可以吃水草啊，地下不是有地狱水绵吗？” 　　“这里常有落地的直击雷，地狱水绵也没法活。它一定有另外的食物……别动！” 　　两条法拉第虫迅速把全身埋进泥浆里，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 　　前方不远处的泥泞中，一团鲜红色的扁球状物体正在缓缓蠕动。 　　“达克，你看！是史莱姆！鲜红色的！” 　　“我看见了。别动，别动，保持低调。” 　　“红色史莱姆很罕见啊！你还记得斯内尔港下水道里觉醒了虫群思维的精英史莱姆吗？有智慧！会不会是那一种？” 　　“很难说。但是，这家伙危险性似乎不大啊，魔能感应模式里它是个淡黄色，威胁一般？” 　　“要不，我去试试看？” 　　“等等……” 　　达克话音未落，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劈在那只红色史莱姆身上，它惬意地摇动一下身子，安然无恙。 　　“达克，看见了吧，它被那么粗的雷劈上都没事，一定有古怪！” 　　“附近没有接闪杆和防雷网，这家伙硬吃了一记雷击啊，这魔法抗性超过魔导师了，一定不是善茬，可是，它还是威胁性一般啊。” 　　“魔能感应器坏了？” 　　“不可能。这小东西一定有什么秘密，沉住气，继续观察。” 　　红色史莱姆突然把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嘭的一声弹飞出十多米远，看起来像在逃避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两人精神一振：是什么惊扰这只史莱姆？让它瞬间出现这么剧烈的反应？但是，过了好久，也没发现任何异常，那只史莱姆弹飞之后，继续优哉游哉地慢慢蠕动起来。 　　伊莎贝拉奇道：“刚才那一下，是在解闷？” 　　“不，史莱姆都是懒虫，刚才那样的动作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会影响它生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继续观察。” 　　两人静静地潜伏了二十多分钟，期间红色史莱姆一直在蠕动，但蠕动基本没有规律，左晃晃右晃晃，又被雷劈中了两次，除了身体膨大了一些，没有其他变化。 　　伊莎贝拉道：“它身体变大了，是不是要进行分裂生歹直了？” 　　“按一般情况来说是的……没错，它就是要进行分裂，看，它体侧产生了球形凸起——” 　　就在这时，一道链球形闪电猛然从远处泥泞中射出，准确地命中了红色史莱姆！ 　　伊莎贝拉惊叫：“分裂停止了！” 　　[328.第一百五十八章 雷霆的踪迹（2）] 　　达克的冷汗呼地流下来了。 　　“后退，后退，后退！” 　　他连续大喊了三声，快速弓起身子，一伸一缩向后退，伊莎贝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一起快速后退。 　　一直到看不见红色史莱姆的踪迹，达克才长出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怎么了？刚才怎么回事啊？” 　　“我给你发个图，你先看看。” 　　几分钟后，伊莎贝拉接到了达克传过来的图片：“这是刚才那片雷击区的地形图？那个大红点是什么？” 　　“刚才那只史莱姆。” 　　“大红点拖着的红色弧线是什么？” 　　“它移动的大体轨迹，看出来了吗？它移动了的轨迹近似一道圆弧，我想，如果继续观察下去，它的移动路线很可能接近圆形。” 　　“你的意思是，它在绕着什么东西转圈？” 　　“对。你看到刚才那道闪电，就产生在它和‘那东西’之间。” 　　“那我们为什么要跑？” 　　“雷击分直击雷和感应雷。法拉第虫对感应雷有很高的抗性，这没问题，但是，你忘了乔治是怎么干掉克里斯蒂安的防雷阵了？只要直击雷威力足够大，击穿距离大于防雷网之间距离，防雷阵也顶不住。刚才那道雷击威力相当强，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你再看红色弧线内侧我标出来的蓝色区域。” 　　“唔？蓝色区域怎么了？” 　　“我们看到的闪电其实是雷电的回击，也就是说，某个不知名目标向红色史莱姆施放了强电，红色史莱姆反击的这一道，才是我们看到的那道闪电。” 　　“什么意思？” 　　“那个目标很可能是另一只同类型但不同种的史莱姆，它们在对攻，对方先出手，猛烈的直击雷把空气击穿，然后红色史莱姆的雷电沿着它开出的这条雷电通路正打在它身上。” 　　“明白了，整个蓝色区域，都是两只史莱姆雷电对轰的危险区！” 　　“对，一不小心，尸骨无存啊。” 　　“不靠法拉第虫和接闪杆，硬接雷击，天哪，这实力最起码是法圣了吧？” 　　“法圣也不能连盾都不开硬顶直击雷啊。” 　　“这么猛，它为什么要龟缩在这里？出去把人类消灭掉，统治世界不是更好？” 　　“我怀疑它们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意思？” 　　“刚才我们说过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对吧？最多的是风系魔能——整天落雷，我怀疑它们是靠补充风系魔能来维持生命的。” 　　伊莎贝拉皱眉道：“说不通。这里整天落雷，风系魔能非常充足，如果以此为食，它们的数量一定多得惊人。可是到现在只看见一只。” 　　“或许是有意识地控制种群数量呢，它放电如喝水，对风系魔能的需求一定高得惊人，数量一多，风系魔能不就不够吃了么。” 　　“更不对了。这么少的数量，怎么可能形成虫群思维？‘意识’无从谈起，更不要说自主控制数量了。” 　　这句话让达克心头一动：“等等！你是说，刚才那家伙的行为，是无意识的生物本能？” 　　“咦？呃，倒是没有这个意思啦……你想到什么了吗？” 　　“生物本能是不受生物自身控制的！刚才那家伙的行为非常古怪！你看，它正在分裂生歹直，对史莱姆来说，繁殖下一代是头等大事，但是它宁可放弃繁殖机会也要向对手放电，说明对手威胁到它生存！” 　　伊莎贝拉吓了一跳：“以它为食的敌人？难道是海德拉？” 　　“很难说，我们最好再观察一下。这次你离我稍微远点。” 　　“你可千万小心啊！” 　　“知道啦。” 　　两人正在对话时，乔治的通讯接了进来：“进展如何？” 　　达克应道：“有新发现，需要进一步观察。你那边呢？” 　　“炼金术师想引我上钩，我正跟他捉迷藏呢。没问题。达克，你小心脚下。根据侦察蜂传回来的情报，你们脚下是个巨大的金属矿。” 　　“金属矿？” 　　“一个巨大的伴生金属矿，现在你明白为什么经常落雷了吧？” 　　“也就是说，我们正呆在一个大炼金炉里？” 　　“没错，紧张吗？” 　　达克笑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只要方法对头，再恶劣的环境也是坦途。” 　　“这句话我喜欢，那么，再告诉你一点，在坦途最中心的位置，魔能分布非常集中，充满了狂暴的雷电和沸腾的金属溶液，那个强度不可能有生物存在。” 　　“法拉第虫能接近吗？” 　　“目前这个版本不行，放弃一部分战斗功能，改成探险配置说不定可以。” 　　“也就是说，那里不可能是任何生物的巢***德拉根本是虚妄的传言？” 　　“关于你的第一句，我确信如此；第二句，说不定，海德拉活动在中心区域以外的位置，祝你们好运。雷霆史莱姆怎么样了？” 　　达克把所见详细叙述了一遍，乔治沉吟一番道：“用雷电攻击它试试。” 　　“你疯了？躲还来不及，还去攻击它？” 　　“对付行为方式特殊的生物，肯定也得用点特殊的手段，听我的，先给它一下子。看看它的反应。” 　　“……我要求增加佣金、伤残抚恤以及精神损失费。” 　　“好吧，活着回来。” 　　“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吃穷你这黑心雇主。” 　　达克切断通讯，对伊莎贝拉道：“走吧，我们要去跟雷霆史莱姆过过招了。” 　　两条法拉第虫又一次鬼鬼祟祟爬到刚才发现红色史莱姆的位置附近潜伏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红色史莱姆没有出现。 　　伊莎贝拉道：“是不是闻到了我们的气味，不来了？” 　　“我们的气味不可能比雷电烧灼泥浆的气味更大，别担心。” 　　两人正说着，一只红色史莱姆从泥浆中探出了头。 　　达克低声道：“我先来，你往后退一点，开启魔法影像，把过程录下来传给乔治。” 　　“明白。” 　　达克抖着脊背，一拱一拱地钻出了泥浆，三米多长的黝黑身躯，锋利的尖刺，全身闪动着噼啪作响的电光，一看就邪恶气息十足。 　　然而，不远处的红色史莱姆直接无视了他，连戒备动作都没有。 　　达克愕然：“怎么，看不起我吗？我要动手了！” 　　说着，口器一张，一道细小的雷电命中了红色史莱姆，红色史莱姆抖了一下，向达克的方向蠕动了一点，仍然没有做出敌对行为。 　　“达克，”伊莎贝拉道，“如果它以雷电为食，你这么攻击它，等于给它喂食啊！” 　　“等等，我再试试。” 　　达克发出第二次攻击，这一次雷击威力稍强，大体相当于一个二级的“雷击术”。红色史莱姆照单全收，然后愉快地左右摇摆了一番身子，迅速朝达克的方向爬来。 　　达克忍不住一阵狂喜：“有效！原来如此！我知道怎么抓这家伙了！” 　　[329.第一百五十九章 传说的源头（1）] 　　接下来，伊莎贝拉开始按照达克的指示，用法拉第虫自带的小型魔能熔炉制造简易接闪杆和防雷网。 　　“达克，你不能帮帮我吗？法拉第虫造东西好慢！” 　　达克很无奈：“它自带的魔能熔炉本来就是临时制作简易道具用的啊，制造接闪杆和防雷网确实难度很大，没办法，我这个样子肯定没法帮你啊。坚持一下吧。” 　　达克一边回话，一边郁闷地看着红色史莱姆在他的法拉第虫身上兴奋地左拱拱右爬爬。 　　“嘻嘻，它好像很喜欢你啊！能吐出美味雷电的大铁虫！” 　　“说话太多影响工作效率，赶紧办正事啊！” 　　“接闪杆三根够不够？” 　　“不够，安全起见，五根，引雷范围会大一些。对了，我想往里爬一段看看。” 　　“不行，冒冒失失进去太危险了！” 　　“没关系，我身上不是还有个贪吃的小家伙么，它比较敏感，我关注它的反应就行了。” 　　“可你没有它的速度啊，它能逃得掉，你可逃不掉。” 　　“我有脑子，它没有。” 　　“好吧，你快点回来啊。” 　　“我最多半小时就回来，能把引雷法阵布好么？小家伙太能吃，我现在有五分之一的魔能都喂给它了！” 　　“应该差不多吧，我尽力。” 　　达克背着红色雷霆史莱姆，小心翼翼向雷电轰鸣处行进。 　　走不多远，魔能感应模式里的视野变成了一片血红，到处是雷电，一道道树枝形闪电几乎是接连不断地落下。 　　与连续不断落雷相呼应的，是不时被雷电劈中，从地下猛然窜起，喷向高空的灼热岩液。 　　地面同样是一片完整的红。无数电火花在身下游走不停。地温极高，地上没有任何水存在的痕迹，浓重雷云里洒下的雨滴还没落在地上，就被闪电产生的高温变成了蒸汽，重新回到云中。隔着金属外壳和容电史莱姆制成的软质内衬，达克都能感觉到肚皮下面传来针刺一般的灼烧感。 　　达克重新启用了普通观察模式，魔能感应模式已经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目标了。 　　地表没有岩石，只有大块大块暴露的青黑色、赤红色金属矿石，有些被雷劈中，瞬间变成金属溶液，四处流淌；如果被连续两道落雷劈中，就会猛地升起一道高达十几米的金属熔岩柱，化作漫天纷飞的赤红之雨，四下飞溅。 　　“真是地狱的景象啊！”达克忍不住叹道，“沼泽最深处，居然一滴水也没有，到处是闪电和金属熔岩——那是什么？” 　　前方有个巨大的、足有四五层楼高的家伙，静立在一片高坡上。 　　达克的瞳孔瞬间缩小！ 　　沼泽之主，海德拉！ 　　热气蒸腾，遮挡了视线，巨大的海德拉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这沼泽凶兽之王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侵入领地的法拉第虫，一动不动。 　　达克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这会喷涂致命毒液、雷电和火焰的沼泽之主会如何收拾自己。或许，它对这扁平的钢铁毛虫感到好奇，正在举棋不定？ 　　背上的红色雷霆史莱姆也停止了活动。 　　达克汗水把全身衣服浸透，又被快速蒸干，他的嘴唇爆皮了。 　　现在，法拉第虫的三分之一魔能都用来强化容电史莱姆内衬、抵抗高温，每一秒都会损失大量魔能，而且，因为背上有个巨能吃的雷霆史莱姆，大部分雷电产生的魔能都被它吸收了，法拉第虫的魔能完全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这么下去就死定了，不做了海德拉的点心也被烤焦了！ 　　打是打不赢的，只能赌一把。 　　达克一咬牙，发动法拉第虫，主动向海德拉迎上去。 　　既然海德拉能和雷霆史莱姆和平共处，没理由我这一样会玩雷电的大虫子不行！ 　　走近一点，可以看出海德拉的全貌：树形、长身、九条细长的脖颈和九颗蛇头。它似乎是俯卧在地，身子紧贴地面，把颈部立起来——这家伙站起来的话，总高度至少有十五米！ 　　“确实是九头啊，九个脑袋昂首向天，一半以上的落雷都集中在身上，安然无恙，不愧是沼泽的老大！背上的小家伙，见到老大了，怎么不打个招呼？给我引见引见吧？” 　　达克又往前爬了一段，海德拉依然一动不动。 　　达克心生疑虑，不到一百米了，海德拉的脾气也太好了吧？沼泽凶兽一个个穷凶极恶，警戒范围大得令人发指，隔着七八百米就有戒备动作，这沼泽之主怎么这么老实？难道是发现我没有敌意？还是狮子不在意苍蝇叫？ 　　热气、热气，到处是热气！ 　　沸腾的热气蒸蒸而起，离海德拉越近，视线受阻就越严重，达克感觉几乎是隔了一层沸腾的开水在看它。 　　达克低头看了一眼魔能储备指示计，指针已经走进了红色的刻度区。 　　最多五分钟，必须全速后撤，否则，我一定会被烤熟的！ 　　为什么它不动？难道死了？ 　　达克的心狂跳起来，机会，逃生的机会！ 　　但是，史诗级生物的生命大都长得惊人，它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吗？如果它能适应这种环境，死因又是什么呢？ 　　五分钟，还有五分钟！ 　　达克把心一横，继续前进，一直推进到离海德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他飞快地切换到魔能感应模式，吃惊地发现，它全身都是红色，但是，那红色却十分均匀，从头到脚，甚至和地面是相同的颜色！ 　　不可能！ 　　堂堂的史诗生物，对我的威胁居然和环境是一样的？ 　　他又迅速切换回来，继续前进，现在，他离海德拉只有不到二十米！ 　　映入眼帘的，不是生物，而是一座扭曲的、金属的尖塔。尖塔的中上部分成九杈，每一杈都像枯瘦嶙峋的手臂，绝望地伸向天空。 　　每条手臂的尖端，都赫然耸立着一根奇形怪状的图腾柱，上面光华流动，在流动的光泽下，隐隐约约有蝌蚪形状的文字。 　　达克惊呆了，这就是海德拉？它不是生物，是炼金术的作品！是图腾柱和巫术的作品！ 　　谁制造了它？什么时候制造了它？又是怎么到达这片被凶险沼泽环抱、被狂暴雷霆围绕的死亡之地的？ 　　他猛地拍下了魔法影像记录按钮，然后全速后退。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正当达克疯了一样往外爬时，一道巨大的雷电从背后激射而来，正轰在他身上。 　　达克难以置信地看着，魔能储备指示计的指针，突破了那条岌岌可危的红线！ 　　数字归零！ 　　火辣辣的烧灼感紧贴着肚皮升起，法拉第虫的金属外壳，贴地的一面，开始像被丢进热锅的黄油一样，开始迅速熔化！ 　　[330.第一百六十章 传说的源头（2）] 　　雷电的魔能毫无疑问被背上的红色雷霆史莱姆吸收，雷电击中法拉第虫产生的巨大热量依然由法拉第虫来承担。为了降温，法拉第虫所剩无几的魔能瞬间被清零，现在，外层的金属壳正迅速熔化，整体变薄，第二层的软质容电史莱姆内衬外部开始大量失水，变脆，碳化！ 　　达克似乎能听到变脆的内衬发出的刺耳咔咔声。 　　一旦失去了法拉第虫的保护，人类的身体，在充满雷电、高温以及金属熔化产生的大量毒气环境中，能坚持几秒钟？ 　　就这么倒在沼泽里吗？现在人类的技术，还征服不了雷神的禁域吗？ 　　如果有正确的解决方式，那应该是什么？ 　　魔能指示计的指针，突然往回抖动了一下。 　　呵呵，温度过高，控制系统要完蛋了啊。下一步，大部分熔化的金属外壳将无法提供完整的、闭合的避电环境，法拉第虫会变成一根普通的接闪杆，完全失去对感应雷的防护，对直击雷的防护效果大幅度削减——看来，在被烫熟烧成灰之前，先要被雷劈成焦炭啦，这样也好，痛苦会少一些。 　　指针缓缓回转到警戒线附近。 　　容电史莱姆内衬得到了新的魔能，大量增生的新史莱姆迅速取代已经失去生命和老化的史莱姆，火属性抗性提升，达克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低。 　　新魔能注入？这是哪里的支援？难道是…… 　　巨大的魔能来自法拉第虫背上，红色雷霆史莱姆正把体内的魔能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 　　法拉第虫的金属外壳迅速加厚，重新获得雷电免疫效果。 　　魔能输入还在继续，干涸的魔能核心重新充盈。红色雷霆史莱姆不肯罢休，几乎是一股脑儿地把海量的魔能灌过来，瞬间把魔能核心灌得满满的。 　　达克一把拉下魔能核心控制手掣，切断了外来魔能输入通道——要再这么灌下去，会爆炸的！ 　　充盈的魔能开始大量溢出，红色雷霆史莱姆果断停止输出——看来是个知道节俭的家伙。 　　第一重危机解除，达克的目光投向刚才直击雷轰来的方向，潜伏敌人所在的方向。当然，除了一片片翻滚沸腾的热蒸汽，他什么也看不见。 　　红色雷霆史莱姆喂饱了身下的大个子铁虫后，全身闪动起蓝紫色的电光，摆出戒备姿态。一史莱姆一虫就这么站在轰鸣的雷电地狱之中，冷冷地注视着沸腾蒸汽后的敌人。 　　达克突然有种错觉，红色雷霆史莱姆就像个骑士，正在战场上面对即将扑来的凶恶敌人，那我呢？战马？ 　　就在达克走神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直击雷连续闪动了六次！ 　　达克惨叫一声闭上了眼！ 　　幸亏乔治在改良法拉第虫的时候为普通观察模式增加了自动感光的滤镜，要不然，达克一定变成瞎子了。 　　达克反应非常快，在闭眼的同时，使劲张大了嘴巴。 　　闪电之后，狂雷接踵而来！ 　　连续六次狂暴的巨响交叠在一起，把整个世界都震得簌簌颤抖，达克几乎觉得自己像一叶小舟，被狂暴的海浪高高卷起！ 　　错觉，是错觉！法拉第虫位置没有移动，只是突然产生的气压和声音剧烈变化，巨大冲击波的作用！ 　　晕眩！ 　　巨大的晕眩感把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喉头。 　　魔能核心再次运转，法拉第虫开始自动修复受损的外壳。察觉到“战马”受伤，红色雷霆史莱姆急忙再次为心爱的坐骑输魔能疗伤。 　　雷霆史莱姆，真是怪物啊！这样的攻击都安然无恙？还有闲暇给我治疗？ 　　正在达克感叹时，另一只史莱姆从热蒸汽后探出了头。 　　这是一只体型相仿的蓝色雷霆史莱姆。 　　两只史莱姆一碰面就爆发出强大的电流，巨大的枝形闪电来回轰击，最后，持续不断地放电形成了一座雷电之桥，把两只史莱姆连接起来！ 　　达克嘴唇发干，手臂发麻，如此强大的风系法术对轰，他是第一次见到。他感觉眼前这两个家伙不是史莱姆，而是挥舞雷神之锤互击的两个巨人，而自己不过是夹在当中的一只蝼蚁，巨人稍微动动脚，就会粉身碎骨！ 　　双方几乎全部的雷电都用来轰击对方，根本没有闲暇去搭理达克这匹战马，拜雷电免疫外壳所赐，达克毫发无损，只是被雷击造成的冲击波震得一阵阵晕眩，十分不爽。 　　“这要对轰到什么时候啊，双方都能从雷电中补充魔能，纯雷电对轰想决出胜负，难道要打个三五年？我如果撤退，算不算卖队友？” 　　达克心里正在打鼓，双方雷电轰击的强度竟然不约而同的减弱了！ 　　在持续的放电中，蓝色史莱姆体型似乎变小了一圈，达克背上的红色史莱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缩小的速度和它差不多。双方还在继续同时缩小，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两只原本有西瓜大小的史莱姆渐渐变成椰子大小，再变成苹果，然后是鸡蛋，雷击强度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当双方变成核桃大小时，雷击完全停止。 　　“这是，用光了魔能吗？” 　　核桃大小的蓝色史莱姆狼狈而逃，骨碌碌滚动着逃走。达克背上的红色史莱姆一开始也跳下法拉第虫的后背想逃跑，后来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弹回去，好一阵上蹿下跳。 　　“这是要干什么……明白了！” 　　达克猛地开启了防御模式，法拉第虫浑身铁刺根根竖起，对准紧贴身子的红色史莱姆发出一记凶猛狂暴的电击。 　　这次电击足足消耗掉了达克一半的魔能，红色史莱姆似乎完全没有变化，只在圆锥形的头部——如果那也算头的话——凸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但是，它毕竟比刚才的对手多了个鼓包啊！ 　　或许是嫌达克这匹老马跑得慢，红色史莱姆气势汹汹地跳下马背，恶狠狠地朝着对手消失的方向“弹”过去，没错，就是用“弹”的，它连爬都不用了！ 　　看着它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达克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开启充能模式，利用附近的雷电再次给法拉第虫充能。 　　达克笑声未落，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的红色史莱姆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搞定了对手，有两下子么，果然，骑兵就是有优势啊……呸，老子才不是战马！ 　　但是，看起来怎么这么狼狈啊？连滚带爬的？ 　　达克立起半截身子，只一眼，吓得魂飞魄散，在红色史莱姆背后，十几只西瓜大小的蓝色史莱姆穷追不舍，背后还跟着那只变成核桃的蓝色史莱姆，可怜的红色史莱姆已经从核桃变成葡萄了。 　　“天哪……不不不不不别过来别过来——要死要死！” 　　小红葡萄一头扑上法拉第虫的脊背，不动了！ 　　达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一边拼命撅起屁股猛爬一边在队聊里大吼：“乔治，我捅了雷霆史莱姆窝啦，救命啊！” 　　[331.第一百六十一章 传说的源头（3）] 　　乔治向来不坑队友，听到达克的呼唤，立即回应：“我在，什么情况？” 　　“十几只雷霆史莱姆追我，蓝色的！红色的在我背上！雷太猛，我快变成烤猪了！” 　　“不是雷电免疫吗？” 　　“不免疫火属性啊！雷电魔能要转化为冰属性降温，转化速度跟不上！” 　　“还能坚持多久？” 　　“五分钟！” 　　“这么短？逃不掉吗？” 　　“这帮家伙弹射前进，一蹦十几米，我只能爬——它们在向两翼散开，要包抄我！” 　　“不可能！史莱姆不是狮子，没有这样的智慧！用普通观察模式，把魔法影像发过来！逃不掉就不要逃，原地坚守！” 　　“全指望你啦！” 　　乔治冷静地观察了一分钟，迅速回话：“你身子底下是什么？” 　　“史莱姆内衬啊。” 　　“我是说虫子肚子下边的地面，半流质，红棕色，什么情况？” 　　“被雷劈化了的铁矿石！劈了不知道几千年啦，一点杂质都没有的上好铁水——有办法吗？” 　　“红色史莱姆还在你背上？” 　　“它没魔能了，只能拼命转化对手的攻击充能，但是对手太多，持续不断放电，它的转化补充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现在是干挨打！” 　　现在的情况好比一名游骑兵对上十几名对手，更要命的是箭都射完了，干挨打。达克这匹战马跟着倒霉挨箭。 　　乔治继续追问：“如果有魔能呢？” 　　“魔能多的赢！” 　　“落雷补充呢？” 　　“太分散，分成十几道落下来，落在它身上的只有一两道！” 　　“马上让你体验一骑当千的感觉，达克，放弃所有防守，所有魔能全部转化为冰系输出，把你脚下的地面冻起来！持续降温，不要停！” 　　“疯了？铁和水都导电，你嫌我热得不够快？” 　　“照做！” 　　达克用力把蓝色手掣推下一半。 　　“冰霜之径”是个简单的三级法术，可以把自己行走的过的位置冰冻起来。现在，原地静立不动的法拉第虫身下的熔铁地面迅速冷却、硬化，继而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达克的心开始狂跳。 　　魔能每一次转化都要损失一部分，雷电转化为冰系，消耗是相当惊人的。这部分冰系魔能主要用来控制法拉第虫内部温度。乔治的思路是把用在法拉第虫内部的魔能用来改变外部环境——这明显是自杀行为！控制小小的法拉第虫内部都应接不暇了，要把这种开放式地形整个封冻起来？我操纵的只是一条炼金术虫子！不是极北冻海海底的远古海魔法拉肯！ 　　法拉第虫腹下接地处温度迅速降低，数秒内，熔化的半流质钢水地面已经凝固，不到二十秒，法拉第虫身畔十余平方米都覆盖了厚重的冰层。 　　在雷电反复轰击产生的巨大热量前，冰层边缘迅速溶解，紧接着再封冻，再溶解，再封冻。 　　达克吼道：“魔能剩余四成！” 　　乔治同样吼起来：“一点不留，全力输出！你没有退路！” 　　达克狠狠地一把把蓝色手掣推到底。 　　咔嚓一声脆响，脚下的钢铁地面居然碎裂了，法拉第虫半截身子陷了下去。 　　“乔治啊，低温下钢铁变脆，你是向让我陷下去藏起来么？可惜，”看看呈半月形围逼过来的十几只蓝色史莱姆，再看看已经探底的魔能指示计的指针，达克苦笑一声，“没那么多魔能，要是增加三倍，或许可以试试。” 　　“谁要你藏了，是男人就爬出来战翻它们——最多十秒钟，你会有三十倍、三百倍、三千倍的魔能！” 　　“说得轻巧……”达克一语未了，突然发现，头顶的正上方，高高的穹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浓重的雷云！ 　　那不是普通的厚重的积雨云，而是伴随着紫红色霞光的漩涡状雷云，漩涡的中心，无数长长的雷蛇闪闪游动；整座漩涡变成了一个拉长的陀螺，圆形的中心向下探出，尖细的底端迅速向地面伸来！最尖端，正对着法拉第虫！ 　　达克的呼吸停止了。 　　我的光明神以及黑暗神啊，乔治这家伙，搞出了什么名堂啊，改变天气？ 　　不光是达克，正在沼泽核心边缘苦苦等待达克归来的恩雅和谢尔娜看到了这恐怖的雷云。 　　正在突击佣兵营地的尤潘基和拉莫斯看到了这雷云。 　　正在向巨猴营地前进的库鲁马看到了这雷云，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整个南方丛林，无论是特诺蒂兰还是阿特拉斯，所有的部落，所有人，无一不为这妖艳诡异的紫红色雷云而惊叹。 　　达拉斯某处军营里，契伯克利猛地推开窗户，使出全身力气大吼：“邪恶降临了！士兵们，我们要从恶徒手中拯救阿特拉斯，集合！” 　　这一切，达克一无所知，他傻愣愣的看着，一片无边无际的巨大银光劈头罩下来！ 　　硕大无朋的落雷！ 　　雷光一闪，消失了！ 　　法拉第虫背上的红色雷霆史莱姆吸收了雷电的魔能，瞬间从一颗小葡萄变成了菠萝大小。 　　大河淌水小河满，法拉第虫的魔能全部充满。 　　周围所有的雷电，仿佛全被刚才这道雷电吸附过去，长达十几秒的时间，居然没有一道闪电在附近落下。 　　达克的手压在蓝色手掣上就没抬起来，刚刚充满的魔能，全部化作极寒冻气，从法拉第虫身下散发出去，冰冻范围再次扩大。 　　第二发雷电落地，这次是诡异的曲折蜿蜒的链珠形闪电，红色雷霆史莱姆从菠萝变成了磨盘大小！ 　　蓝色雷霆史莱姆哪里还敢紧逼，掉头就跑。红色史莱姆岂能放过，雷光一闪，巨大的枝形闪电爆发出来，同时分成十二道，分别连到它们身上。 　　巨大的雷电几乎连成了一条光带，接连不断地向地面落下，然后被红色史莱姆吸收、释放！红色史莱姆好像一个暴发户，毫不吝惜地甩动雷霆之鞭，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对手抽得连滚带爬。 　　“达克，达克，别看戏了，还不快跑？” 　　“呃？啊，啊！这手太凶残了，你怎么做到的？” 　　“超低温下，钢铁变成了超导体，电阻为0，它比一切钢铁、冰块更容易吸引雷电。” 　　“……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赶紧回来，我教你。” 　　“不不不，等一会，我要把这些雷霆史莱姆统统抓起来！” 　　[332.第一百六十二章 传说的源头（4）] 　　乔治道：“你有把握吗？” 　　达克道：“现在机会千载难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对了，我发现那些蓝色史莱姆彼此之间不放电，一直保持距离；但是跟红色一接近就猛烈放电，而且没有距离限制。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雷霆史莱姆分为红蓝两色，很可能分别带有正负属性电荷，同属性相排斥，异属性相吸引。你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有个计划，但是需要先退出去。” 　　“说说看。” 　　“雷霆史莱姆靠吸收雷电魔能生存，可以利用接闪杆和防雷网来布置引雷法阵，对它们进行‘圈养’，对，圈养。看到没有，现在我身上那只红色史莱姆已经变成磨盘那么大了，足够进行分裂生歹直，但它还是趴在我背上不撒手，看来把我当成长期饭票了。法拉第虫这点魔能它都不放过，一个固定的、能不断招来雷电的引雷法阵一定对它的胃口。” 　　“漂亮的构思！” 　　得到乔治的肯定，达克大受鼓舞，继续道：“我们可以把法阵建在能活动的平台上，通过调整红蓝史莱姆之间的距离来控制它们放电的强度——当然，这些宝贵的魔能不会用在互相攻击上，而是被设计在它们之间的、更强力的吸收雷电的材料吸走，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超导体’的。平时用自然生成的雷电给它们充能，容纳不下就用容电史莱姆来储存；遇到紧急情况就让它们猛烈放电。乔治，乔治？” 　　乔治笑道：“没什么，晃了一下神。达克，从今天开始，你的思路，已经达到普通炼金术师的水准了。” 　　“是么，只有思路？” 　　“呵，贪心不足，你接触炼金术才几天？不过，思路是最重要的——好吧，队长，下命令吧。” 　　达克在队聊里道：“伊莎贝拉，我现在很安全，你迅速返回通灵塔，协助恩雅和谢尔娜防守；恩雅，你全力生产接闪杆和防雷网，五根一组，组与组之间间隔一百米左右；谢尔娜，你再坚持一下，等我和乔治回去，你就可以回援巨猴营地！” 　　三女同时答道：“明白！” 　　达克在私聊里对乔治道：“刚才我在沼泽核心区拍到了一点有趣的玩意儿。” 　　“什么？” 　　“一座扭曲的金属高塔，像一棵被拧歪了上半截的树，分成九个杈。每个杈上都有一座金属图腾柱，上面有些符号。符号跟我在古特诺蒂兰遗迹里看到的文字很像。” 　　“文字？好极了，传给恩雅看看，她是行家。” 　　“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海德拉，我怀疑，是不是这座高塔就是所谓的海德拉？因为热蒸汽和雷电阻隔，普通人无法靠近，就以讹传讹出现了海德拉的传说？” 　　“很难说，要分析分析。” 　　“我们还来得及吗？雷霆史莱姆虽然到手，万一巨猴营地那边撑不住，我们只能逃回特诺蒂兰，准备和库鲁马打全面战争了。” 　　“放心吧，刚接到消息，尤潘基和拉莫斯已经安全退回到山坡上，这两个家伙相当能打，竟然还掀翻了佣兵团伙的二号人物。” 　　达克摇头：“他们拼了将近三天，巨猴也死伤殆尽，已经是极限了吧，还能坚持多久？” 　　“我说过，还有两张牌没打呢。两路援军，已经到了。” 　　“哦？” 　　当达克和乔治正迅速赶回通灵塔时，巨猴营地的血战也即将落下帷幕。 　　尤潘基和拉莫斯已经伤痕累累，疲不能兴。 　　作为防御力量中最犀利、最凶猛也是战术最灵活的一环，他们把战士和炼金术师的搭配发挥到了极致，死在他们突击和陷阱之下的佣兵至少有两百人。理所当然地也承受了最多的打击。 　　尤潘基的精炼阔刃剑砍崩了口，拉莫斯也打光了全部的炼金药剂，最后一发固化剂，把两人的腰、腿跟岩石粘接在一起——两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背后，是残存的巨猴武士，只剩下十几只，每一只身上都布满了刀砍斧劈的伤痕，有些还在往外汩汩地流血。 　　再往后的山坡最高处，是光华已经黯淡的图腾柱转换法阵，法阵中还有五十多只巨猴，都是老弱病残，有些年幼的钻在母亲怀里，乌黑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 　　山坡下，五六百名佣兵摆开阵势，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数千名身披红色盔甲的武士正缓步向山坡逼来。 　　这些红甲的武士是阿特拉斯四大军团之一的西皮托泰克军团远征军，是库鲁马南征的先头部队。 　　一名佣兵高举双手缓缓走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在双方注视下，在山坡上快速构筑了一个简单的扩音法阵，然后又高举双手退下去。 　　尤潘基冷笑了一下：“想劝降？” 　　拉莫斯没有尤潘基那么好的体质，话都懒得说，嘴角抽了抽，做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对方走出三个人来，一名佣兵副团长，一名阿特拉斯军团长和一个翻译，那个翻译尤潘基和拉莫斯都认识，正是前几天来的使者。 　　阿特拉斯军团长首先开腔：“尤潘基，还有这位不知名的法师，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抵抗了。你们是人，不是猴子，为什么要为一群猴子送命？” 　　尤潘基冷笑：“你们是人，不是蛆虫，为什么要为苍蝇一样恶心的叛徒败类张目？” 　　“投降，或者死！” 　　拉莫斯在队聊里道：“尤潘基，拖延，拖延……还有希望……达克他们……就快来了，就快来了。” 　　尤潘基强忍满腔怒火，咬牙道：“我是阿特拉斯军人，皇帝陛下已经被库鲁马控制，我向王子殿下效忠，理所当然！你为什么背叛！” 　　军团长大笑。一旁的佣兵副团长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迂腐的家伙。你的王子已经变成了猴子，马上就要小命不保。我们可是人，要荣华富贵的人。我这样讲，你能不能明白？猴子必须死。对了，再告诉你一点，库鲁马陛下已经答应，所有参加剿灭巨猴的佣兵，都可以转正为阿特拉斯正规军编制，保持自由之身，还能多领一份军饷——你的猴子王子能给我们什么？” 　　尤潘基的眼神黯淡下来，沉默片刻，他愤怒地抬起头，直勾勾瞪着军团长，道：“我不能像一条狗一样死去！我要选择光荣对决！” 　　光荣对决是阿特拉斯军的传统，当战场上一方落败又不愿当俘虏时，就可以选择光荣对决，如果败方能连续击败胜方三名士兵，就可以选择用自尽的方式体面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然可以，”军团长欣然同意，“勇士应该有体面的死亡。时间紧迫，也不用麻烦啦，就我们三个吧——不过翻译要最后上，毕竟是文职嘛。” 　　尤潘基嘿嘿一笑：“你还挺有人情味的嘛。” 　　拉莫斯在队聊里道：“尤潘基，还行吗？” 　　“死也要用骨头把他们的刀卡住！没问题！” 　　翻译却不干了：“军团长阁下，副团长阁下，两位未免把在下看得太低了吧，在下也上过战场，还杀了十几个敌人呢。” 　　“哦？”两人一下子来了兴致，“真看不出啊，你在哪打过仗？” 　　“在下是多兰德人，曾有幸追随克莱姆森大人与阿拉孛人交战，耶卢撒冷城下一战，形势危急，从文书到厨师全部操刀上阵，在下以通讯法阵操作员身份也忝列其间，格杀十二敌，杀得不多，让两位见笑了。” 　　两人齐齐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 　　“在下名叫库克，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第一团团部通讯法阵操作员，现在和原第一团的伙伴一起，接受乔治少爷的委托，千里迢迢从多兰德来到此地，保护变成猴子的王子。下次再雇佣自由佣兵，千万记得长眼睛。两位，觉悟吧！” 　　[333.第一百六十三章 决战（1）] 　　佣兵副团长笑道：“小兵而已，也配做我们对手？” 　　库克同样笑道：“一位佣兵副团长，那么我们这边也得有个副团长才行。小心背后。” 　　佣兵副团长猛回头，看到一道绚丽的闪光。 　　这是他生命最后的印象。 　　佣兵副团长捂着咽喉缓缓倒地，站在他尸体前的，是一名提着细长刺剑的中年剑士，剑尖的鲜血还在一滴滴落下。 　　中年剑士用漠然的眼神扫视山坡下骚动的人群：“‘闪光螺旋’马尔斯，不怕死的，来。” 　　旁边的阿特拉斯军团长大吼一声，对准马尔斯脑袋，挥动穆卡威特，发出一记重击。 　　锋利的黑曜石刃片发出摄人心魄的呜呜声，然而，风永远没有光快。 　　银光再闪，阿特拉斯军团长同样捂着咽喉倒地。 　　马尔斯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下一个。“ 　　阿特拉斯军团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一个军团长倒下并未影响全局，卑鄙的偷袭让他们愤怒不已，他们敲起战鼓，缓步前进。 　　佣兵们忙不迭地向两边避让，挡在正规军的前进路线上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他们也没想到，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不过还好，这样的强者只有一个，螳臂当车而已。 　　正当他们暗暗思忖该怎么帮助阿特拉斯军对付这高速度强者时，更大的声浪从阿特拉斯军阵后爆发出来！ 　　一群黑盔黑甲，面涂黑色油彩的士兵踏着同样沉重的步伐，一路推进过来。一面黑底银鹰的旗帜高高飘扬。 　　佣兵们大叫：“特诺蒂兰！” 　　推进过来的正是最近新建立的特诺蒂兰王国的军队。 　　尤潘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拉莫斯，挺住，别死啊！” 　　“死不了！我还要……荣华富贵呢！”拉莫斯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对库克道，“谢……谢谢，你……眼熟……” 　　库克一把拉住拉莫斯的手：“我记得您，拉莫斯先生，当年我们在耶卢撒冷城下有过同袍之谊，当时，您和尼古拉斯大师给守军提供了不少帮助，救了不少我们的战友。当时我只能远远地看您一眼，今天能和您并肩战斗，真是我的荣幸！““你们来得……咳咳……太及时了。“ 　　“按照乔治少爷的安排，我们1643第二支队，包括原皇家骑士团第一团第一营的不少战友和在斯内尔港新招募的可靠人手，大约五十多人，化整为零，已经分批抵达这里，现在，他们正隐蔽在各佣兵队伍里——这里的佣兵组织涣散、管理混乱，想混进去简直不要太容易。““你们怎么会到这来？“ 　　“我们来护送雷霆史莱姆回恶魔岛。乔治少爷相信1643第一支队一定能成功捕捉雷霆史莱姆，早有安排。正好到这里发现了围城之危，就出手了。““太好了，有你们在……“拉莫斯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道，”这几百个佣兵不是问题，但是，那些阿特拉斯的正规军……凭特诺蒂兰的几百人，能顶住吗？““用先进的战法、先进的装备配合精锐的士兵和这些原始部落民水平的军队作战，结果没有悬念。您看吧！“特诺蒂兰王国军不同于阿特拉斯军那种呆板、迂腐的巨大方阵，而是由许多个小阵组成的整体，彼此之间联系紧密又保持一定距离。在密林地形下，六到八人的小战阵显然更适合作战。 　　阿特拉斯不愧是南方霸主，军队实力强悍，在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军阵的调整变化，毫不畏惧地迎着背后的敌人发动了反冲击。 　　敌人的兵器很特别，是长柄的穆卡威特，而且没有加装黑曜石刃——愚蠢！这又不是圣冠战争，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俘虏！ 　　双手持握那么长那么细的柄，一旦被贴身，这就是一盘菜！ 　　来吧，你的人头，我要定了！你的头盔和半身甲是属于我的了！ 　　不止一名阿特拉斯军露出了残酷的微笑。他们却没有发下，对面头盔下，对手的脸上，也是一样的笑容。 　　还有十米！ 　　特诺蒂兰小队中的队长突然停步，把背后的图腾柱狠狠插下。湛蓝的光环一闪而过，周围的魔能立刻像被投了一块石头的湖面，涌动起层层涟漪，魔能活跃程度上升，任何法术都会获得效果的额外加成。 　　紧接着，所有特诺蒂兰战士手中的长柄穆卡威特一起迸射出蓝色电光来！ 　　雷击效果加成！ 　　唰的一声，迎面接地的阿特拉斯士兵齐刷刷倒下了一片！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和凄厉的呼痛声交织在一起，让所有旁观的佣兵冷汗直流。 　　太强悍了，这是什么，单兵作战用的法术装备吗？这样一件附魔的兵器，要花多少钱！更何况还是在木头上附魔，那个魔能转换损耗率一定高得惊人，特诺蒂兰到底有多么财大气粗啊？ 　　直觉敏锐的佣兵立刻觉察到，从此以后，战争的模式要再次改变了。 　　两名相熟的佣兵头目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一人道：“对抗这种队伍，应该怎么办？” 　　“战士对法术本来就被动，如果这种装备是特诺蒂兰的普通单兵装备，那根本没法打。要么雇佣大批能战的法师，要么用超远程的弩炮和魔导炮干掉他们。” 　　“法师现在快绝种了，超远程的投射兵器少了不起作用，多了的话，必须提前布设——人家都是傻子？见你布设远程兵器还傻乎乎硬冲，不会迂回吗？再说，看他们的阵型，是一个个保持距离的小阵组成，这样的阵型，就算硬抗投射兵器损失也不会很大，只要死得起人，贴身上来，又是无解。” 　　“如此一来，就只能依托坚固城池防守了。” 　　“嗯，也只好如此，不过，放在多兰德还行，城堡比较多，像南方丛林这种潮湿松软的土质，很少有坚城可守，防守也不容易啊。” 　　“老弟，别瞎想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学习观摩机会，学学他们的战法，说不定将来哪天用得上。” 　　“不过，我有个疑问，既然他们大摇大摆地放着我们在一边看，摆明了不怕我们学去，我们可是跟库鲁马那个混蛋站在一边的。如果阿特拉斯军全线崩溃了，特诺蒂兰军会放过我们吗？” 　　另一人悚然动容：“糟了，突击，突击！干掉猴子王子！” 　　佣兵们顿时鼓噪起来，向山坡蜂拥而上。 　　佣兵队伍中突然爆发出更大混乱，五十多名精锐佣兵战场倒戈，向旁边的同伴痛下杀手，先杀法师和炼金术师，然后是牧师，由于事起突然，第一波攻击几乎让本来就不多的法系职业全军覆没。 　　从库克和马尔斯倒戈，佣兵首领就知道队伍里混进了敌人，选在这个时候爆发，确实正好打在软肋上，但现在只要奋力向前，干掉猴子王子，打掉敌人的士气，还是可以坚持到库鲁马来援的。他当即下令，队伍一分为二，一半安定秩序，抵挡背叛者的攻势，另一半全力突击山坡。 　　山坡上的守军顿时压力倍增。 　　现在阿特拉斯军没有崩溃，援军被隔在外围；来自多兰德的佣兵援军被同样精锐的、向库鲁马效忠的佣兵死死缠住，还有一百多名库鲁马系的精锐佣兵能够腾出手来发动进攻，库克和马尔斯再能战，也不可能正面以一敌百！ 　　最危险的是，库鲁马即将到达！ 　　[334.第一百六十四章 决战（2）] 　　这时，库鲁马离巨猴营地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了。 　　库鲁马毕竟是个文职出身的祭司，体质一般，年纪也不小了，连续赶路，体力消耗很大，看看身后两名手下也露出了疲态，他决定休息一下。 　　这个英明决定立刻得到了两位手下的支持，于是在附近布设简单的雷电防御法阵，三人席地而坐，原地休息。 　　一名手下讨好地道：“大祭司，如果这次计划顺利，很快您就是整个南方丛林所有部落的主人了。“库鲁马笑道：“世界是复杂的，人心是混沌的，没有太阳神的指引，愚昧的凡人如何能辨明方向？只可惜有些家伙执迷不悟，非要做些不自量力的事，那我们也只好先做再说啦。” 　　“对对，总有一天，世人会明白大祭司的良苦用心。大祭司，我们在达拉斯的计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万无一失。那些军方的老顽固一定不会想到，即使我人不在达拉斯，计划一样可以发动。” 　　“不过，大祭司，稳妥起见，还是跟家里联系一下吧。” 　　库鲁马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联系一下。”说着，他掏出一座黄金太阳神小像，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黄金太阳神小像眼睛睁开，诚惶诚恐道：“大祭司，谨遵您的吩咐。“库鲁马对千里之外的手下道：“嗯，克鲁塔萨，达拉斯那边怎么样？““呃，有点，有点麻烦。“ 　　“嗯？什么麻烦？老家伙们有异动？“ 　　“没有，除了已经跟我们合作的西皮托泰克军团，军方剩下那三个老家伙还以为您在达拉斯，目前没有什么变化。库兰蒂诺陛下……不不，伪信者库兰蒂诺的脑子已经彻底腐烂了，或许是药量太猛吧……” 　　“说重点！”眼看黄金小像的光芒开始暗淡，魔能即将不足，手下却还在东一句西一句瞎扯，库鲁马怒了。 　　手下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道：“现在在王位上的是我们安排的替身，但是撑不了多久，您还是尽快回来吧——那个，那个，还是军方那边，虽然三个老家伙没有异动，但那个叫契伯克利的小子一大早带五百人出城了，说是去训练。” 　　“那个修神像的小子有些狡猾，但五百人翻不起大浪来，派人盯着就可以了——你说的麻烦就是这个？” 　　或许库鲁马恼怒的语气被手下听出来了，手下战战兢兢道：“是……是……” 　　“窝囊废！最多一天半，我就回去了，按计划进行！““那个，计划，是……借宴席为名请三位军团长到太阳神殿，然后把他们干掉？“库鲁马十分不耐烦：“然后在城内放火，等军方群龙无首，民众人心惶惶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把阿特拉斯的权柄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早就定了的计划，还要我重复一遍？你这笨蛋！” 　　“是、是。” 　　“好了，就这样吧！”库鲁马恼怒地一巴掌把黄金小像抽翻在地，通讯停止了。 　　“这个窝囊废！”库鲁马余怒未消，恨恨地道，“这么远的距离，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都要消耗大量的魔能，啰啰嗦嗦，可恶！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放心不下，他的胆量就只有这么点吗！” 　　两名手下对视了一眼，一人笑道：“大祭司，我倒觉得，他是真心尊敬您呢，想想吧，跟他直接对话的是达拉斯未来的主人，南方丛林的统治者，太阳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他怎么能不紧张呢？听他吓得都发抖了，想把您安排的事情做好，患得患失，可以理解啊。” 　　库鲁马大笑：“说得好，那我就不跟他计较！好了，准备上路吧。”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达拉斯太阳神殿的某个秘密房间里，刚刚结束通话的克鲁塔萨正全身瘫软，倒在椅子里，他脖子上压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契、契伯克利大人，我已经，已经按您说的演了，我真的只是个通讯操作员，我马上以库鲁马的名义通知那些意图谋反的祭司，让他们停止行动。您就放过我吧。” 　　契伯克利笑得十分灿烂：“不。既然有了完善的计划，为什么要停止呢？继续吧，我是不会阻挠的。” 　　“咦，您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也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出现过。现在，把尿了裤子换掉，洗把脸，镇定地出去，去执行计划，不许有一丝一毫纰漏。” 　　说着，契伯克利贴近他的耳朵，恶狠狠道：“你身上已经被多兰德来的神匠下了诅咒，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睛里，如果敢不老实，你们是怎么害死我国王舅舅的，我就怎么干掉你！” 　　克鲁塔萨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四人，正是1643小队的第一支队的第二小分队：莱莉、罗伊斯、伊西丝和巴拉克。 　　罗伊斯道：“契伯克利大人，如果库鲁马的阴谋得以执行，将会全城大乱，这样真的好吗？“契伯克利热情地与他拥抱：“我尊贵的先生，感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是，“他退后一步，郑重地说，”您毕竟是外邦人，不了解库鲁马的势力有多大，我们必须找一个能将他党羽一举铲除的机会！否则，会打蛇不死反被咬的！“罗伊斯后退了一步：“那么，念在我们曾经共事的情面上，请为我和我的家人提供保护，感激不尽！“契伯克利拉着罗伊斯的双手用力摇了摇：“开什么玩笑，我最亲爱的朋友，没有你们，我发现不了库鲁马的阴谋，也不可能走不到今天。我要带你们去最危险却是最光荣、最崇高、最神圣的王者之巅——做未来阿特拉斯统治者的左膀右臂吧！“罗伊斯无奈的笑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莱莉急眼了，在队聊里道：“罗伊斯，这个契伯克利疯了！他要利用库鲁马的计划，推翻库鲁马，自己上台！国王死了，军队乱了，大祭司谋逆，如果全城失火，秩序崩溃，达拉斯会毁灭的！“罗伊斯一声长叹：“莱莉，你还记得达克讲过的古特诺蒂兰的毁灭吗？即将发生的，不过是数千年前的经历再一次重演啊！” 　　“但人民是无辜的！他们不该遭受这种阴谋家制造出来的苦难！如果你父母还活着，他们会怎么说？罗伊斯，如果我们明明能拯救全城的人，却坐视不理，我们会后悔的！我不要在愧疚中活着！” 　　巴拉克沉声道：“如果出于多兰德人的利益，放任达拉斯毁灭，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是诺兹克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三位，告辞了。” 　　伊西丝也道：“佣兵眼中，不该只有利益，我要回斯内尔港了。再见。““等等！“罗伊斯大叫，”你们忘了一件事！“正要离开的两人回过头来。 　　罗伊斯笑道：“莱莉，你才是第二小分队的队长啊，该怎么做，你下命令吧！” 　　[335.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战（3）] 　　一小时后，乔治返回了通灵塔前哨站，他惊喜地发现，数只蓝色、红色雷霆史莱姆正舒舒服服地在引雷法阵中打滚，有节奏落下的闪电让它们的体型渐渐变得肥大，每一只的体侧都出现了球状凸起，准备进行分裂生歹直，产生新的雷霆史莱姆。而在通灵塔周围，更多的接闪杆正在竖立起来。 　　“用不了多久，这些雷霆史莱姆就会成为充能充足的动力源。此行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朋友们，干得好！” 　　伊莎贝拉道：“但是库鲁马的威胁还没解除，尤潘基、阿塔瓦尔王子他们和支援他们的第二支队都有危险！” 　　“我从来不会虎头蛇尾。现在，赶快给法拉第虫充能，达克，库鲁马折腾我们这么久，到了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达克用力地点头：“好！恩雅，现在通灵塔的防御如何？” 　　“通灵塔已经有充足的魔能进行防御，外围的巨蜘蛛巢穴也已经形成规模，并且能够和通灵塔联动——我可以腾出手来了。” 　　“太好了，恩雅，你和谢尔娜带雷霆史莱姆马上赶往巨猴营地，重启变形法阵！” 　　“遵命！” 　　“乔治，进攻库鲁马前哨站，把那个炼金术师彻底消灭！“乔治微笑：“谨遵号令。” 　　“伊莎贝拉，你和我迂回到库鲁马大营附近埋伏，前哨站被摧毁，他一定会往大营撤退。我们就在路上堵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伊莎贝拉有些担心：“我们两个？正面和他对决？” 　　“大营是库鲁马的老巢，前哨被摧毁可以再建。他肯定还不知道特诺蒂兰军和第二支队来援的消息，当他知道巨猴营地不但没有攻下而且损兵折将后，一定会动摇，一定会设法逃跑，这就是我们突击的机会——他的大营里一定有传送法阵，这是最快逃回达拉斯的方法，我们一定能在路上干掉他！” 　　“哥，你把我们忘了啊？“ 　　听到通灵塔里传来妹妹不客气的声音，达克一喜：“莱莉，达拉斯那边怎么样？““情况出乎预料了，多了一个阴谋家契伯克利，想利用库鲁马的政变计划搞掉库鲁马。不管怎么说，只要这边政变失败的消息传过去，库鲁马为了保住达拉斯，一定会疯了一样地往传送阵所在的大营跑，到时候他心焦如焚，你们动手的成功率就更大了。” 　　达克喜上眉梢：“太棒了，不过，那个‘不管怎么说’是怎么回事？““库兰蒂诺国王已经被库鲁马的手下毒死，契伯克利想利用库鲁马的阴谋把整个阿特拉斯的高层犁一遍，然后自己出来当扶危定难的英雄。我们怎么说他都不听，只好在巨神像上做做手脚，再来一场太阳神降临的光学表演，能救多少救多少吧，毕竟只有四个人啊。” 　　达克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难题。阻止政变发动，就很难彻底铲除库鲁马；一旦发动，失去了主要领导的达拉斯必然陷入混乱，很可能玉石俱焚，重蹈古特诺蒂兰的覆辙。 　　该怎么办？ 　　就在他纠结不已时，乔治笑道：“有两个人可以帮忙。” 　　“哪两个？” 　　“一个是柏丽亚娜，她现在的心情应该平复得差不多了，把她传送去达拉斯，跟契伯克利见面。” 　　达克眉毛一挑：“但是，对柏丽亚娜那点心思，能抵得过他夺权上位的心思？” 　　“所以需要第二个，被库鲁马长期软禁的前任大祭司特佐穆克，你忘了？” 　　“太棒了，莱莉，就这么办！伊莎贝拉，马上跟特诺蒂兰联系，让塔布里希选择可靠人手，护送柏丽亚娜去达拉斯！” 　　乔治继续微笑：“别急嘛，我们手里，很快还会有第三个关键人物。” 　　“谁？” 　　“阿塔瓦尔王子，即将恢复为人形的阿塔瓦尔王子，未来的储君，库兰蒂诺国王的亲儿子——继承顺位上，儿子总比外甥排行靠前吧？” 　　达克狂喜。 　　“区区一个无根无基又急于求成、做事行险的契伯克利，不要说我，就是库鲁马也能轻松收拾他。新晋炼金术师达克，炼金术师水平越高，遇到的问题就越多。只懂技术的人，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枪。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好，那么，莱莉，保护好太阳神巨像内部的群体传送法阵，我们收拾了库鲁马，立即去支援你们！现在，让巴拉克去保护特佐穆克大祭司，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明白！” 　　达克关掉通讯，把目光投向库鲁马大营的方向：“库鲁马啊，有一根强大的法杖，就能摧毁所有敌人？工具永远只能是工具！来吧，让我来试试你的本事！” 　　乔治道：“要小心，我们有计划，库鲁马未必没有后手。我收拾完那个炼金术师，马上传送去达拉斯支援莱莉他们。” 　　“那就交给你了。伊莎贝拉，我们走！” 　　当达克和伊莎贝拉前往库鲁马大营外围小路埋伏时，正朝巨猴营地前进的库鲁马突然停下脚步：“味道不对啊。” 　　一名手下奇道：“大祭司，您睿智的目光发现了什么？” 　　“刚才的通讯有古怪，克鲁塔萨虽然不是主要负责人，虽然是个懦弱的蠢货，但没理由连计划的概况都记不住，把计划从头到尾说一遍来确认情况，有必要吗？那番话更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难道达拉斯有变故？” 　　“大祭司，我觉得，只要没人是您的对手，就算遇到什么变故也不怕。再说，我们现在任务虽多，但只要一个个收拾掉就没问题了吧？” 　　“嗯，这倒是……等等，你说什么？任务多？” 　　库鲁马冷汗下来了。 　　雷霆史莱姆很难捕捉，一时半刻解决不了，不急于一时；猴子王子死路一条，也不着急；千余名阿特拉斯士兵为后盾，大营坚如磐石，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开来，也不担心——但我做了什么？ 　　从大营到前哨站，从前哨站到巨猴巢穴，自己不知不觉间，在丛林里兜了整整两天圈子！ 　　两天，整整两天，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达拉斯起事在即，自己故意离开，就是为了制造假象，迷惑军方的老家伙们，等到收拾完这边，达拉斯那边混乱一起，通过传送法阵回去主持大局——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敌人故意避而不战，甚至放任猴子王子生死于不顾，为什么？ 　　难道他们针对的是我？真正的杀招在达拉斯？ 　　可是，只要我手里还有祭祀之杖，整个南方，除了海德拉，没有任何力量是我的对手。只要祭祀之杖完成充能，就算丢了达拉斯也一样能夺回来，那还担心什么呢？ 　　嗯，不能再犹豫了，先回大营去收集情报，然后选一个方向一路攻到底，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库鲁马果断道：“我们不去猴子巢穴了，有西皮托泰克军团和佣兵们，猴子死路一条。我们回大营，嗯，回大营！” 　　两名手下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啊？拼死拼活赶了十多个小时，好不容易快到猴子巢穴了，您一句话要我们走回头路？走回大营，又要十多个小时啊！连续行军二十多个小时，就算到了又能干什么？ 　　“大祭司，我们在所有方向都有优势啊，不过，不过……”一名手下“不过”了半天，一咬牙道，“只要我们尽快解决一个方面，就可以腾出手来去解决其他方向的敌人啊。” 　　库鲁马直勾勾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兜圈子贻误战机喽？” 　　手下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大祭司，大祭司，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敌人狡猾，稍微不小心就会中圈套，既然我们有实力，还不如以雷霆霹雳之势一举把敌人击破，时间拖久了，只怕，只怕……” 　　库鲁马阴森森道：“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我早有安排，你不用担心。好了，我们掉头，回大营！” 　　[336.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战（4）] 　　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吗？ 　　看着汹涌而上佣兵，再看看孤零零的库克和马尔斯两人，尤潘基暗暗叹了口气。 　　可惜，功亏一篑。 　　这两个人都是出色的战士，但是，要说两个人能抗住一百多人，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变形法阵用光了几乎所有的魔能，无法提供防御支持；巨猴这边能动的只剩下老弱病残，根本不是如狼似虎的佣兵对手。 　　如果自己和拉莫斯的体力还在，四人齐上，或许还有一拼之力吧？ 　　“死定了啊，就差一点，”旁边的拉莫斯喃喃道，“我的荣华富贵啊。” 　　尤潘基正色道：“没关系，就算我们死了，但达克他们还在，特诺蒂兰还在，他们会越战越强的，他们会最终干掉库鲁马，光复阿特拉斯的！至于我们，将变成守护这片土地的英灵，永远闪耀！” 　　“年轻人，现在就说什么变成英灵之类的话，稍微早了点。” 　　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谁，谁在哪里？” 　　前面的库克和马尔斯手持短刺枪和击刺长剑，严阵以待，没有回头，更没有讲话，不可能是他们。周围又没有别人。 　　尤潘基急切地问拉莫斯：“刚才你听到了什么？” 　　“有人在说话！在耳边！但看不见他！是谁，是谁？” 　　那个苍老刚劲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忠于阿特拉斯王室的，可不光是你们和忍辱负重的图兰索瓦。年轻的剑齿虎，你太迷信自己的武技了，过一会，我就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这个声音，尤潘基永生难忘。 　　那是在圣冠战争的战场上，在与达克对决前夕，自己曾经和一名身法快捷、技艺精湛的老战士交手。老战士提醒自己小心库鲁马的阴谋，悄然隐没于黑暗之中，从此没有再见面。但他的声音却牢牢记着。 　　奔跑在后列的一名佣兵突然毫无征兆地摔倒了，倒下就没站起来，后心处被掏了一个碗大的窟窿，鲜血汩汩流出。 　　旁边人发现了异常，正要呼叫，脖子一凉，无头的尸身踉跄几步，扑倒在地。 　　一个诡异的黑影在佣兵队伍后排静悄悄地穿梭，短短十几秒，六七名佣兵毙命，或是被从背后挖心，或是被割断了喉咙。 　　与此同时，前锋接敌！ 　　马尔斯眼光一凝，细剑抖出，一剑削掉对手的头盖骨。旁边敌人知道他出手速度极快，想趁他出招时的硬直从侧面偷袭，被库克抓住破绽，一枪捅进咽喉。 　　库克一搅一拧，绞断对手颈椎，一脚把对手尸体踹地倒飞出去，砸倒了三四名敌人。他抽枪改回防守动作有个硬直，敌人想趁机偷袭，一道银光闪过，偷袭者被结束硬直状态的马尔斯一剑穿心。 　　佣兵队中有人大呼：“投弹，投弹，他们不敢闪躲！” 　　数枚爆炎弹飞来，马尔斯细剑一抖，一道银色光幕挡在两人身前，爆炎弹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尤潘基喜上眉梢：“好！” 　　拉莫斯却不乐观：“好什么好，是‘寂静之墙’，能抵抗一次五级以下的法术攻击，他不是法师，准是用掉了保命的卷轴啦——要不是为了我们，他们才不会这么束手束脚。就怕敌人聪明，没有一次把爆炎弹扔完——” 　　怕什么来什么，十几名佣兵同时扬起双手，十余枚爆炎弹闪动起灼灼的红光！ 　　就在这时，一根诡异的图腾柱在佣兵群中突然立起！ 　　图腾柱由五颗人头穿成，表情痛苦狰狞，鲜血淋漓！ 　　尤潘基和拉莫斯同时大叫：“恐怖图腾！” 　　黑色光环一闪！ 　　图腾半径十米范围内，所有被黑色光环笼罩的佣兵，齐齐惨叫一声，双手抱头。 　　恐惧光环，使敌人进入恐慌状态，意志越薄弱，精神越涣散越容易受影响，进入短暂的“恐慌”状态，无法自由移动、攻击和施法，但持续时间只有短短数秒。 　　然而，这混乱的数秒却成了佣兵们的噩梦，该扔出去的爆炎弹没能扔出去。 　　已经点燃引信的爆炎弹可不会恐慌，一眨眼，引信已到尽头。 　　只听轰轰一阵巨响，血肉横飞！ 　　佣兵走南闯北，身上带的家伙质量绝对过硬——要不然怎么保命？威力强大的爆炎弹在密集阵型中爆炸，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当场炸死十几人，还有二十多个倒霉蛋身上燃起大火，惨叫着满地乱滚，离见光明神不远了。 　　佣兵阵型顿时大乱。趁这阵混乱，那个诡异的黑影再次出现，又是五六名佣兵扑倒在地。 　　马尔斯和库克都是多年的老兵，战场直觉相当敏锐，一看就知道敌人队伍里混进了己方的强者，这种机会不抓住怎么行？ 　　两人同时放弃防守，猛扑下去，腹背受敌的佣兵狼狈招架，又躺倒了七八个。 　　随着一声长啸，一身全身生满尖刺的黑色利爪豪猪皮甲从佣兵阵中飞出，接连两个腾跃，与重新退回防守的库克和马尔斯并肩站立。 　　尤潘基惊喜地叫道：“是他！真是他！是那个在圣冠战争中跟我战成平手的老战士！” 　　利爪豪猪覆面头盔下传来无奈的声音：“哎呀哎呀，年轻人跟我这老头子战成平手，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剩下三十多名佣兵猬集一处，不敢硬冲。他们背后的战团也分出胜负，1643第二支队逐渐取得了优势，正把佣兵的残兵败将缓缓挤压过来。 　　更远处，特诺蒂兰与阿特拉斯军激战正酣，不过阿特拉斯军三面将旗已经倒下了两面，胜利的天平正向特诺蒂兰军倾斜，最多半小时就会彻底分出胜负。 　　现在，佣兵们就算冲上去干掉猴子王子，也没机会去领库鲁马的赏钱了，他们将面对特诺蒂兰和1643佣兵队的追杀，至死方休。他们已经走进了绝路。 　　尤潘基感激地对老战士道：“圣冠战争的时候，多亏了您指点迷津，我才不至于迷失在谎言和欺骗里；现在，又是您仗义出手，救了阿塔瓦尔王子，救了我们所有人，救了阿特拉斯，能否让我看一看您的真容？” 　　老战士哈哈大笑：“特佐穆克大祭司早看出库鲁马图谋不轨，但是，他考虑的更远，阿特拉斯已经沉疴难解，倒不如利用库鲁马把所有的痼疾统统摆出来，一起解决！但是，为了不重蹈古特诺蒂兰覆灭的覆辙，他早就安排了两路人马，一路是隐藏在暗处的图兰索瓦部落，专门暗中保护王子，另一路则是我们这些戴着假面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不光是我，还有很多伙伴，要不然，年轻的剑齿虎，你以为，当初你们能那么容易逃出达拉斯城？” 　　“多谢，多谢您啦！但是，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呢！” 　　“我的姓名无人不晓，我的无能与懦弱永世长存，我是戴着胆怯之冠苟活的懦夫。” 　　老战士大笑着摘掉了覆面头盔，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枯瘦的脸，他头顶正中有一缕银白色的毛发，格外醒目。 　　“我就是杜布罗部落的‘无面者’蒙特雷奇。勇士们，让我们一起撕开黑暗，让黑夜破晓吧——看哪，新的援军到了！” 　　两道影子疾驰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谢尔娜，恩雅紧随其后。恩雅背上背着装在特制容器里的雷霆史莱姆，图兰索瓦部落，终于迎来了恢复人形的希望。 　　与此同时，不远处交战的两军同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阿特拉斯军的最后一面将旗轰然倒下。 　　[337.第一百六十七章 库鲁马的死期（1）] 　　两条法拉第虫静静地潜伏在泥水里，脊背与混沌一团的烂泥平齐，连眼睛都藏起来，如果它们不动，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 　　驾驶这两条巨虫的是达克和伊莎贝拉，他们的法拉第虫已经被改装成战斗型，搭载的数十只侦察蜂早就远远撒了出去，在两人眼中，周围方圆数里的环境纤毫毕现。 　　达克道：“伊莎贝拉，休息一下吧，我来盯着，你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了。” 　　伊莎贝拉道：“你比我还累呢，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后方，你可打了好几场啦。再说，我还可以用振奋术给自己加持啊。” 　　“那是提前透支体力，我没有一击干掉库鲁马的把握，到时候肯定要出动残酷天使，精神力不足可是会出大乱子啊，听话，赶快休息。” 　　“那好吧。有情况赶紧叫醒我。” 　　这是一片潮湿的低洼地，刚刚下过雨，沼泽充满了水，四处流淌。太阳渐渐升起，温度开始升高，各种沼泽生物渐渐兴奋起来。达克的耳边充满了各种虫鸣。 　　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仗着牙口好，想尝尝法拉第虫的滋味，被达克一轮静电释放教做虫，然后周围就安静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库鲁马没有出现。 　　达克的眼皮开始发沉，连续的战斗让他身心俱惫，现在又要漫长地等待，疲劳一阵阵袭来，他真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反正有侦察蜂顶着，遇到类人型生物会示警…… 　　突然间，三个红色的影像闯入了视野，达克头皮一麻，手臂一抬就想拍下警报钮唤起伊莎贝拉，但下一刻就放弃了。 　　是两只沼泽山魈正在撕吃一只倒霉的猴子。 　　虚惊一场！ 　　达克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随即暗暗自责，太大意了，居然犯起困来！ 　　如果不能在这里击杀库鲁马，让他逃回阿特拉斯，两国的全面战争不知要死多少人！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新的红色影像闯入了视野！ 　　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不是库鲁马是谁！ 　　达克毫不犹豫，拍下了警报钮：“伊莎贝拉，伊莎贝拉，醒醒，库鲁马来了！” 　　伊莎贝拉一下子惊醒了：“啊？啊哇哇哇！这个，在哪在哪？” 　　“别紧张，他离我们还有段距离，还有十分钟。我们用电磁炮干掉他！” 　　“现在开始联动充能？” 　　“不，等等。老家伙是个出色的祭司，对风系魔能很敏感，现在充能会被他发现的。等他靠近些再说。我们有雷霆史莱姆，魔能充足，两条法拉第虫足够发动电磁炮了。” 　　“但是，电磁炮充能时间太长，又只能直射，万一他躲开，或者启动雷电免疫护盾怎么办？他那根法杖，可是能无咏唱释放高级法术的！” 　　“所以我们不用全部充能，最小功率发射，充能只需要两秒钟！我就不信，两秒钟时间，他能反应过来！如果说套雷电免疫护盾，嘿嘿嘿——” 　　“你笑什么？” 　　“不知道了吧，乔治这个阴险的家伙，电磁炮看起来是个法术大炮，其实是物理攻击，它靠发射的弹丸造成伤害！”达克恶狠狠道，“我就不信，有什么法术护盾能抗物理攻击！” 　　“你们这些炼金术师真是太坏了——他要是特别敏捷，躲开呢？” 　　“老家伙六七十岁了，又是法系职业，我不信他有这种身手——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躲开，我的狱眼晨星也不是吃素的！一锤送他见太阳神！” 　　“我给你加持！” 　　“不，你是最后的底牌，全力准备，随时启动残酷天使！” 　　“好。达克，你千万小心啊！库鲁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放心吧，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会失败的！” 　　这时，库鲁马缓缓走进了电磁炮最小功率的射击范围。 　　达克开始有条不紊地做好发射准备，能精准配制黑暗地狱龙舌兰酒的双手动作准确而迅捷，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藏在法拉第虫口器中的发射口缓缓转动方向，牢牢锁死了库鲁马。 　　库鲁马走进两人视线范围！ 　　伊莎贝拉紧张得不得了：“达克，达克，要开始吗，要开始吗？” 　　“再等等！争取一击毙命！” 　　库鲁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手中的祭祀之杖了！ 　　达克和伊莎贝拉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不到二十米了！ 　　“准备——” 　　十五米！ 　　达克猛地拍下了法拉第虫联动充能按钮：“充能！” 　　哗哗两声大响，两条法拉第虫同时翻上地面，一前一后，在前面的巨虫上半身猛然昂起，好像一条被激怒的眼镜蛇，巨大的口器中，黑黝黝的电磁炮管指向库鲁马！ 　　库鲁马惊慌失措，他怎么也没想到，离大营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潜伏着两条怪异的巨虫！突如其来的伏击让他手足无措。 　　第一秒！ 　　两条法拉第虫全身同时闪动起蓝紫色的电芒。 　　法拉第虫的后腹部动力箱中，一红一蓝两只史莱姆之间的陶瓷绝缘阻隔片猛地向上提起，又迅速落下，十分之一秒内，异相电荷相遇爆发出了强大的电流，被容电史莱姆隔层吸收、转化为稳定的电能，瞬间集中到达克操纵的巨虫身上。 　　在强大的电磁场中，洛伦兹力为拳头大小的金属弹丸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推力！ 　　第二秒！ 　　达克怒吼：“再见了库鲁马！” 　　与他的吼声同时，法拉第虫口中雷光一闪！ 　　库鲁马旁边的护卫反应极快，一个飞扑，避开了法拉第虫口器的方向，而库鲁马就惨了，他只来得及举起祭祀之杖招架了一下，一道强烈的闪光划过，这个阿特拉斯的乱源、十足的野心家，就在闪光中化为了乌有——连同那根祭祀之杖一起。 　　铮的一声爆响，法拉第虫背上的逃生口弹开，达克握紧狱眼晨星，飞身扑来，空中展身，一锤柄把试图爬起来的护卫拍翻在泥水里：“受死吧！库鲁马的走狗！” 　　护卫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眼前的事情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诡异恐怖的巨虫，狂暴凶猛的法术，还有虫腹中跳出来的恶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不不不不，我说，我说，我知道库鲁马在哪！” 　　达克和伊莎贝拉全傻了：“你说什么？” 　　“刚才那个，刚才那个是替身，替身！是他用变形术制造的替身，他把一个护卫变成了他的样子！” 　　达克顿时手脚冰凉。 　　伊莎贝拉急道：“他在哪里？” 　　“他往库特巴洛泽方向去了！” 　　这时，队聊里传来乔治的声音：“达克，通灵塔消息，库鲁马在库特巴洛泽前哨站附近出现，现在正前往沼泽核心区！” 　　达克懊恼地大叫了一声。 　　库鲁马到达了那片充满雷电魔能的沼泽，这意味着他将获得充足的魔能！ 　　一个无咏唱、无冷却、无魔能消耗限制的祭司？他将拥有超越法神的实力！ 　　要跟这样一个对手对决了啊！ 　　[338.第一百六十八章 库鲁马的死期（2）] 　　“大祭司，该吃药了。” 　　一名仆人双手捧着药碗，弓着腰，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毕恭毕敬地道。 　　房间里除了两名仆人，还有阿特拉斯前大祭司特佐穆克和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两人正在谈论阿特拉斯传统雕塑艺术风格，聊得津津有味。 　　斜卧在病榻上的特佐穆克对面前的白衣男子笑道：“罗尔先生，看来您得等等，我先喝了药再说——真是失礼呢。” 　　白衣青年道：“您请便，我今天正好有空。如果方便，我能否在这里等着？”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再好不过了。 　　捧药碗的仆人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喝吧，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老头儿。喝了它，库鲁马大人的隐患就彻底消除了。另外，这个年轻的多兰德人正好在这里，杀人的嫌疑，正好落在他头上！ 　　多兰德人毒杀了阿特拉斯前任大祭司，军方那些老家伙的继任者们，你们继续去为王国的荣耀作战吧！ 　　特佐穆克端起漆黑的药汤，端详一番道：“似乎，浓了？” 　　仆人不慌不忙：“这次加水少了一点，熬煮时间长了一点，所以浓了。” 　　“里面的东西也多了一点，对不对？” 　　仆人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应声，低头垂手，老老实实站着，好像一根木雕。 　　特佐穆克笑道：“库鲁马着急啦，想这就解决问题。他似乎认准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惜呀，把路走绝了的，是他。” 　　仆人依然不吭声，不动弹。 　　“真是鼠目寸光的家伙。”特佐穆克长叹了一声，“他的眼睛，只盯着祭司们的利益。就算他胜利了，建立了一个完全以祭司为主导的国家，仍然摆脱不了古特诺蒂兰的宿命。罗尔先生，你说呢？” 　　被称为罗尔的年轻人谦逊地笑笑：“那我就献丑了。恕我直言，现在阿特拉斯的生产能力，还比不上三千年前的古特诺蒂兰。特别是在土地的开发利用上，无法发掘全部的潜力，无法养活更多的人口。这一点，不管是祭司集团还是军人阶层，都解决不了。原始多神教崇拜再加上一个独断专行的库鲁马，未来的阿特拉斯，很可能沦落为一个松散的、巨大的部落联盟。” 　　仆人不理罗尔的话，道：“大祭司，您还是赶快把药喝了吧，您好起来，所有人都好起来了。” 　　特佐穆克哈哈大笑：“应该说，我死了，库鲁马好起来！好吧，我喝。” 　　罗尔一惊，抬手要拦，被特佐穆克轻轻拨开：“放心吧，该死的，必定要死，不该死的，想死也死不了。”说着，他把黑色的药汤一饮而尽，微笑道：“看吧，我没事。” 　　仆人傻眼了。 　　这是库鲁马大人亲自配置的毒药，别说是人，就是头牛，喝下一碗去也会七窍流血，这老家伙怎么可能没事？ 　　特佐穆克笑道：“看来，库鲁马自以为胜券在握，用不着我这老家伙了。别忘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呆的时间，比他可长多啦。他能在药里动手脚，难道我不能把药换掉？别发抖，我不杀你，去转告库鲁马，有我在，阿特拉斯乱不起来。” 　　仆人全身颤抖如筛糠，他哆哆嗦嗦地转身迈步，没走出三步，背后一刀，被人捅翻在地。 　　特佐穆克叹了口气：“野心家不止一个。年轻人，你背后的人，我认识，契伯克利只有一点小聪明和狠辣劲，连库鲁马都不如，要做阿特拉斯的王，这点本事远远不够。” 　　捅翻库鲁马手下的另一名仆人狞笑道：“两位大人，无能的祭司除了歪曲太阳神的意志谋取私利，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强国，应该是由军人直接掌权的国家，我们联手，除掉库鲁马如何？” 　　罗尔笑道：“大祭司，看来，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事呢，一场未遂政变之后，还有另一场政变？” 　　特佐穆克苦笑道：“这一切都说明，阿特拉斯，正在走上古特诺蒂兰的老路啊。罗尔——不，罗伊斯先生，如果没有你们帮忙，如果我们没有提前做好谋划，恐怕，三千年前的悲歌，又要奏响了。” 　　仆人恶狠狠道：“两位，不管你们怎么说，形势已经不可逆转了！作乱的库鲁马和他的党羽阴谋害死了四大军团的将军们，然后，这个阴谋家被契伯克利大人斩杀！契伯克利大人会出面稳定局势，然后，成为阿特拉斯的统治者！两位，你们只有合作，要不然，”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手脚还在抽搐的库鲁马手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哎呀，我们好怕啊，”罗伊斯笑道，“德高望重的库鲁马大祭司原来是个居心叵测的恶棍，契伯克利将军居然是潜伏已久、借机犯上作乱的阴谋家？想想吧，这些消息传出去，会对阿特拉斯的百姓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他们会不知道该相信谁，该跟随谁！如果说库鲁马的计划还能让百姓活下去，契伯克利的愚蠢谋划会毁了整个阿特拉斯！” 　　仆人后退一步：“你胡说！” 　　罗伊斯目光一寒：“我胡说？那么你告诉我，以契伯克利的能力和威望，能否调得动四大军团中的任何一支？能否压服库鲁马死后群龙无首的祭司集团？能否振臂一呼，让阿特拉斯百姓效忠于他？我告诉你，纵火容易灭火难，一旦大乱爆发，他控制不住局面，第一个被他推出来砍头、平息各方怒火的，就是你们这些愚蠢、短视的奴才！” 　　仆人狞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既然两位不肯合作，那只好……呃！” 　　星光闪过，仆人被罗伊斯一刀割喉。 　　罗伊斯笑吟吟地在仆人的尸体上擦擦血，道：“居然派了这么一只软脚虾来干掉我们，契伯克利手里的牌，还不如库鲁马呢，大祭司，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特佐穆克大笑：“你们的计划堪称完美，还用问我？这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 　　“您过奖了。” 　　“大祭司，大祭司！”急促的喊声由远及近，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神庙武士推门而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尤潘基的好友、黑豹武士巴库拉塔，他身后，是同样化装成神庙武士的巴拉克。 　　“怎么了，不要慌，慢慢说。” 　　巴库拉塔扫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道：“库鲁马宴请四大军团首领，谋害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朝军队伸手，契伯克利又发动兵变，宣布库鲁马是罪人与不洁之人，现在正在全城搜捕库鲁马的党羽和所有祭司！” 　　特佐穆克叹道：“这契伯克利动手还真快啊，罗伊斯先生，我们也该有所动作了，让太阳神巨像说话吧。” 　　[339.第一百六十九章 库鲁马的死期（3）] 　　当阿特拉斯在阴谋的漩涡中苦苦挣扎时，库特巴洛泽这边正在遭受狂风暴雨的袭击。 　　滂沱大雨，惊雷闪电。 　　达克站在高坡上，缓缓扫视坡下静立的战友们。 　　大营的防守和善后工作交给带领特诺蒂兰军的安度里负责。 　　伊莎贝拉、尤潘基、拉莫斯、蒙特雷奇、库克、马尔斯、谢尔娜……除了忙着启动变形法阵的乔治和恩雅，其他的战友都在这里了。 　　接下来，达克要从他们中间选出和自己一同去挑战库鲁马的人选。 　　“各位，库鲁马已经近乎无敌了。他现在正在给祭祀之杖充能，每过一分钟他就变得更强大。他施法不需要咏唱，没有技能冷却时间，有源源不断的法力补充，跟这样的敌人正面交手，与送死无异。” 　　尤潘基道：“达克，这里所有人都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你有计划就赶快说！” 　　“他所处的区域是危险的落雷区，到处是感应雷和直击雷，我们必须使用法拉第虫进去。” 　　“那库鲁马呢？” 　　“祭司法杖有雷电护盾，能制造一个免疫雷电的单人护盾。” 　　“但是，他现在一定见过真正的雷霆史莱姆了，不可能再次认错，法拉第虫一进去就会被发现的！” 　　“没错，被发现的人会死，在死之前缠住他。其他队友用电磁炮干掉他，电磁炮是物理攻击，不受法术护盾影响，只要开炮，老家伙必死无疑。” 　　伊莎贝拉道：“我来做诱饵吧，我能给法拉第虫加持，坚持时间会长一些，另外，我还有残酷天使，它能抵抗绝大多数魔法。库鲁马绝对想不到法拉第虫爆掉以后还有这一招，那就是干掉他的机会。” 　　达克不同意：“但是残酷天使是近战！贴身战斗，电磁炮是不认人的！” 　　拉莫斯懒洋洋道：“其实谁当诱饵不都一样么？库鲁马动手之前还琢磨琢磨哪条虫是谁？还是说你打算在虫子头上贴个标签？” 　　达克给噎了一下：“但、但是，冲在前面的一定会先被发现吧，一定是最先受攻击的吧？” 　　拉莫斯毫不客气：“你以为库鲁马是史莱姆啊？他有了充足的魔能供应，感应范围肯定比原来大了，弄不好还设置了超大型的魔能感应法阵做辅助。法拉第虫只要一蓄能肯定被发现，一个大范围杀伤法术扔过来，什么诱饵不诱饵，统统完蛋！” 　　达克给呛得说不出话，但他也知道，拉莫斯说的是实情。 　　蒙特雷奇道：“那个什么法拉第虫操作很复杂么？如果不算复杂，我们一起上，从不同的方向上，总有能成功的吧？” 　　谢尔娜急道：“那我们这些人还能剩下几个？” 　　“他活着我们谁都活不了！达克，你拿主意吧！” 　　达克正要开口，队聊里突然传来乔治的声音：“怎么了达克，还没选出来让谁去送死啊？” 　　达克怒道；“你这家伙，不上就不上，说什么风凉话！” 　　“我在陈述事实。达克，现在库鲁马的优势是正面对决，你傻乎乎地去硬碰，不是送死是什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们的优势是什么，他的劣势是什么！我提示你一下，他在库特巴洛泽的前哨站已经被我端了，那个炼金术师已经挂了。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在沼泽的核心区给法杖充能。” 　　达克心头一动。 　　见他半天不说话，伊莎贝拉催促道：“赶快啊达克，时间拖得越久，库鲁马的力量就越强啊！” 　　“嗯，等等……似乎，有别的办法……我想想，”达克低头思索了一番，道：“我们为什么要主动进攻呢？” 　　尤潘基道：“你说什么傻话，不主动进攻，难道等他充能完毕杀出来？” 　　“他能杀到谁呢？他认识路吗？” 　　众人一愣。 　　达克似乎找到了一点思路：“人活着要吃饭喝水，他一个人，能带多少粮食，多少水？他又不是雷霆史莱姆，还能拿魔能当饭吃？” 　　谢尔娜道：“他要是冲出来呢？” 　　“四周都是沼泽，离他最近的补给点是那个炼金术师布置的前哨站，库鲁马前脚走，后脚就给乔治端掉了，他往哪儿冲？” 　　库克道：“传送法阵呢？” 　　达克越发轻松：“这方面你是专家，布置传送法阵光有法力不行，还得有材料，有技术。他自己做不来这么多工作！他要是有这技术，还用得着来回跑路？” 　　拉莫斯思忖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困死他？” 　　达克笑道：“他自己走进死路了！我们不要去碰他，让他自己好好过一过雷神的瘾！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实力战胜一切，他忘了，在棋盘上，只靠一个国王或王后，是将不死人的！” 　　见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达克叹道：“各位，库鲁马是很强，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正面胜过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补给充分，人手充足，信息传递通畅，进可攻，退可守；而他呢？他孤身一人，和外界联系断绝，光守着一个魔能无穷无尽的补给点，能做什么呢？” 　　伊莎贝拉问道：“那么，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当然不！我们这样，伊莎贝拉、谢尔娜、马尔斯，你们去库特巴洛泽核心区外围布置侦查蜂，监视库鲁马的情况；拉莫斯、蒙特雷奇，你们带一部分人去清场，把所有在附近活动的佣兵全部赶走，一个不留，然后在附近所有可饮用的水源里投毒，把所有能看到的树木全部烧掉，鸡犬不留！” 　　拉莫斯眼睛一亮：“坚壁清野？” 　　“对，我要让这家伙找不到一粒米、一滴水！库克！” 　　“在！” 　　“马上用通灵塔联系达拉斯城的莱莉他们。这时候，契伯克利的计划应该已经发动了，但库鲁马还不知道。他敢在这紧要关头离开达拉斯，身上一定有能跟达拉斯联系上的超远程通讯道具。告诉莱莉他们，给库鲁马发消息，就说计划失败，然后把达拉斯城所有的魔能通讯全部切断！” 　　库克笑道：“遵命！这么以来，库鲁马这位新晋法神，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达克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的野心给无数人带去了绝望和死亡，这一次，我要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340.第一百七十章 库鲁马的死期（4）] 　　这是库鲁马成为法神的第二天。 　　整整一天，敌人没有来进攻，没有任何敌人敢来进攻。 　　在整个阿特拉斯，整个南方丛林，整个大陆，都不会有哪个法系职业者比他更强了。 　　无咏唱、无冷却、无限法力和魔能补充的、超越法神的存在，谁敢来与我对决？ 　　没有人，没有人！ 　　库鲁马一口气连放了三个禁咒，除了自己脚下站立的、被保护在法术护盾中的地面，周边彻底变成了沸腾的熔岩。库鲁马置身地狱火海之中，纵声狂笑。 　　我一个人，就可以消灭一个国家！ 　　狂躁的兴奋渐渐平复，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无穷无尽的充盈魔能带来的满足感也渐渐退去。 　　咆哮的雷霆声开始变得单调，沸腾的热蒸汽让他的视线变得扭曲而模糊，被闪电高温熔化、又被雷霆击上半空的金属液喷泉也没了那副凄美壮观的景象。 　　无人喝彩。 　　我已经站到了人类的顶峰，我的法力可以与太阳神比肩，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臣服？ 　　又是一连串的禁咒，这次库鲁马一口气放掉了五分之四的法力，只留下一个禁咒的法力，他故意喘息着，期待隐藏在附近的敌人发现自己的疲态，过来送死。 　　他又失望了。依然没有人来。 　　无敌的空虚和寂寞仿佛一只巨爪，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心。 　　他放声大吼：“在哪，在哪？滚出来！” 　　徒劳的。回答他的，依然只有隆隆的雷声。 　　新晋法神在漫无目的地、孤单地徘徊，一个新的声音出现了，那是腹中传来的、不亚于雷声的巨响——法神饿了。 　　食物在哪？水在哪？ 　　到处是闪动的雷光和沸腾的赤红色金属液，没有一丝绿色，没有一只飞鸟，一只走兽，一只昆虫。 　　这里是荒漠么？ 　　翻滚的热蒸汽蕴含着大量的水分，但马上被极高的地温烘干，库鲁马全身上下挂满盐渍，嘴唇出现了裂口，他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想捞一点水汽进来，刚伸出去，舌面就开始发干，吓得他赶紧缩回来。 　　这里不能呆了，得离开了。 　　不，决不！敌人在等待我离开，一旦我离开，就会蜂拥而来，我会被围攻的！ 　　坚持，再坚持一下，很快他们就会来进攻，很快阿特拉斯军就会带着充足的食物和水过来帮忙。那么多苦难都顶过来了，眼前这点算什么！ 　　不过，我需要侦查附近的地形——这不是逃跑，不是退缩，只是侦查，侦查！ 　　库鲁马举起祭祀之杖，发动了“瞬间移动”，这个高级风系技能可以让自己从现在的位置向指定方向移动二十米。不过，到了魔能充足的法神这里，他这一下足足移动出去一百五十多米。 　　跟刚才的环境一模一样，库鲁马几乎怀疑自己原地未动。不过还好，损失的法力明白无误地说明刚才自己动了……什么？损耗的法力已经恢复满了？怎么这么快？跟刚才没动一样！ 　　一种名为“焦急”的情绪开始生根发芽。 　　不，不不，法力充足，恢复速度快这是好事！只要愿意，我可以一路瞬移回阿特拉斯去！ 　　阿特拉斯，在北方。 　　库鲁马默念着，再次发动瞬间移动，他移动了，跟刚才一样，环境一样，法力未损。 　　没有移动？不，错觉！我明明动了的！ 　　库鲁马一口气发动了六次瞬间移动，连续施法带来了成倍的法力损耗，施法后巨大的硬直几乎让他晕眩。然而这平时的灾难性后果现在却让他倍感欣喜：至少说明自己成功地移动了！ 　　然而，环境和刚才还是一样。 　　难道我迷路了？早知道就给那两个带路的笨蛋加个法术护盾。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两个笨蛋，一个被雷劈成灰，一个被熔岩烤成了炭！笨蛋必须死！这没什么可后悔的，我从来不后悔！ 　　烦躁与不安在心头升起。 　　难道要活活饿死渴死在这里？ 　　这是，怀中的黄金太阳神小像突然闪动起金光。 　　库鲁马几乎要跪下来感谢太阳神，无所不能的父神啊，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呢？ 　　他忙不迭地大吼：“克鲁塔萨，克鲁塔萨，跟库特巴洛泽大营联系，让他们派人来找我！” 　　那边是死一般的沉默。 　　“克鲁塔萨，克鲁塔萨！” 　　这次有了回应，但说话的却不是克鲁塔萨，而是一个年轻男子，声音有些畏惧、迟疑：“你……你……是谁？” 　　库鲁马大喜，不管是谁，只要能联系上，就是好的，他立即故作威严道：“我是阿特拉斯王国太阳神庙大祭司库鲁马，年轻人，你是谁？” 　　“是库鲁马大人？这、这可真是——啊，我是多兰德罗尔商会的会长罗尔，您……现在，在哪？” 　　库鲁马轻吁一口气，罗尔就是那个跟契伯克利一起张罗着修太阳神巨像的家伙，是个沉迷于工程和金钱的凡俗商人，对自己还是相当恭顺的。 　　但是，克鲁塔萨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你很善于搞大工程，我想把达拉斯的太阳神庙重修工作交给你，怎么样？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去一趟西皮托泰克军团的大营，把你手中这个黄金太阳神雕像交给他们的军团长。” 　　“但是，我现在出不去，街上很危险，到处都是乱军，很多祭司都被杀了——不瞒您说，我手里这个小雕像，还是从被焚毁的神庙里捡来的，上面还带着血呢。” 　　库鲁马大为震惊：“你说什么？” 　　“是契伯克利将军。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祭司下手。虽然他的人看起来不多，但四大军团的反应很奇怪，乱糟糟的，根本没法弹压；啊，那边起火了，好像……有乱兵在抢劫，没错，抢劫！我听到哭声了！” 　　罗尔的声音急迫起来：“库鲁马大人，您在哪？赶快回来主持大局，这么下去，达拉斯危险！您承诺过保护我和我家人的安全，如果您一时赶不回来，请告诉我应该找哪位负责——” 　　库鲁马的脑袋嗡的一声，糟了。 　　契伯克利？那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杀良冒功、溜须拍马的奸猾之辈而已，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做这种事？ 　　罗尔急切地问道：“库鲁马大人，库鲁马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你拿着这个黄金雕像，去王宫。守卫认识这个雕像，会放行的。去把王子请出来，现在，只有他能安定局势，只要他出面，乱兵不敢怎么样的！” 　　真正的阿塔瓦尔王子已经变成了猴子，命不久矣！库鲁马恶狠狠地咬牙，现在那个王子，是自己安排的假货，本来不想用这招的，破绽太大，但现在没办法了。 　　国王驾崩，军队混乱，祭司群龙无首，正在被各个击破，阴谋家兴风作浪——太阳神啊，您抛弃了阿特拉斯吗？ 　　库鲁马仰天长叹。 　　他也不想想，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到底是谁！ 　　罗尔的声音吞吞吐吐：“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罗尔先生，阿特拉斯危在旦夕，只要您能掩护王子到西皮托泰克军团大营，一定能稳定局势，到时候，整个阿特拉斯的工程，都交给您来做！” 　　“您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但是，但是……现在，在太阳神巨像那里，已经出一位王子了，他后边还跟着一群拿铁兵器的护卫，似乎叫什么图兰索瓦还是图朗索瓦部落的。大祭司，大祭司？” 　　库鲁马面如死灰，手中的黄金雕像无力地滚落在地。 　　如果，太阳神要我死在这里，那就死在这里吧！ 　　我要最后再试一次。 　　“随机瞬移！” 　　[341.第一百七十一章 特诺蒂兰的复兴（1）] 　　阿特拉斯的狂欢，已经持续了整整一星期。 　　诺兹克民族对于节日有种特殊的偏好，或许是潮湿多雨的气候郁积了太多情绪吧，要借助各种节日来释放。 　　这一次，是为了庆祝阿特拉斯摆脱了阴谋的漩涡。 　　库鲁马谋害王后，毒杀国王，迫害王子，囚禁前任大祭司，谋杀四大军团团长，为逃避正义的惩罚，躲进库特巴洛泽，被九头蛇海德拉吞噬。 　　落难的王子几经周折，在太阳神的护佑下，在忠心护卫的保护和正义的黑暗神教援助下，重新继承王位。 　　消息传出，举国欢庆，但没有进行活人生祭，那已经被阿塔瓦尔王子，不，阿塔瓦尔国王永久禁止了。 　　达克这一周来都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会有数不清的阿特拉斯百姓蜂拥而来。他们以摸一下这位黑武士的衣甲为荣，据说可以赐给人勇气。还有无数妙龄少女整天围着馆驿转悠，到处打听黑暗神教是不是允许异教徒之间的婚配，还有人专门办“正宗多兰德语培训班”，获利颇丰。 　　伊莎贝拉没空表示不满，在门外边转悠的男人比怀春的少女们还多呢。一周来为了争夺这位黑暗女祭司的芳心，大大小小的架干了无数场——这不正是展示男子气概与战斗技巧的机会么？漂亮的女祭司和英武的战士本来不就是绝配么？ 　　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要抓重点懂不懂？刀剑和宗教典籍那是皮毛，经济才是重中之重啊！那位精通工程建造的罗尔少爷，年少多金，才学出众，风度翩翩，那才是上上之选啊！于是，罗伊斯案头的多兰德语情书也攒了厚厚一大叠了。 　　这一天，乔治叫三人去开会，三人正闲得难受，欣然前往。 　　一进小屋门，三人吓了一跳，坐在最前面的，居然是阿塔瓦尔国王！ 　　“陛下！” 　　阿塔瓦尔国王气色很好，心情显然也不错，呵呵笑道：“各位，我今天正好有空，来列席各位的会议，各位不会感到困扰吧？” 　　达克赶紧道：“怎么会？不过，”他看看台上手执教鞭的乔治，“我们的伙伴都是佣兵出身，散漫惯了，有什么离经叛道的言辞，陛下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要是循规蹈矩，朕现在还在丛林里找香蕉吃呢，各位不必在意。快坐吧，朕还等着听乔治大师的讲解呢。” 　　旁边的特佐穆克大祭司道：“陛下对炼金术非常感兴趣，认为在未来的国家发展中，炼金术是极其重要的一环，所以今天特地抽出时间来参加各位的会议，各位不要拘束，畅所欲言。” 　　库鲁马死后，特佐穆克重新出山，他的威望在稳定局势上发挥了巨大作用，很快把混乱平息下来。现在他官复原职，仍担任太阳神庙大祭司。 　　既然国王和大祭司都这么放得开，达克他们也就不再拘谨，分别找座位坐下，莱莉、伊西丝、尤潘基、恩雅、拉莫斯等人都已经坐下了。 　　乔治教鞭在巨大的蓝色光幕上轻轻一点，库特巴洛泽核心区的金属怪树显露出来。 　　“尊敬的阿塔瓦尔陛下，1643小队第一支队、黑暗神教的教友和朋友们，现在各位看到的，是库特巴洛泽深处的、被以讹传讹误认为九头蛇海德拉的金属组合体。它枝头的图腾柱上有古萨奎尔文。最初发现时，我们忙于和库鲁马交战，没来得及分析，现在，经过恩雅的解读，我们基本了解了它的来龙去脉，它对于证实阿特拉斯的起源猜想和古特诺蒂兰的炼金技术研究，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达克问道：“这家伙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的，它是干什么用的？” 　　乔治答道：“它是一座超级熔炉，是一座纪念碑，也是一份遗书。” 　　“哦？” 　　“我们从天气说起，各位，雷电长时间持续轰击同一地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交头接耳一番，莱莉率先发言：“因为那附近分布着大量的露天金属矿床，容易吸引雷电。时间久了，金属矿物在高温下反复熔铸，纯度越来越高，引雷能力越来越强，就形成了我们看到的情况。” 　　“很好的解释，不过，分布相对集中的露天金属矿床并不罕见，为什么只有这里有这种情况？” 　　“嗯，或许跟空气湿度大有关？” 　　“有一定关系，但不是关键。各位，这些高纯度高品质金属富集在一起，并非偶然。是这座炼金熔炉的作用。它像一棵树，把触须向周围延伸开去，将地下的金属萃取，进行初步熔炼，在地面形成便于采集和提炼的结晶体。” 　　房间里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呼喊。 　　精通炼金术的拉莫斯惊喜地叫道：“这么说，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技术，轻松地把地下的金属矿物提取出来？这太疯狂了！太棒了！” 　　“技术很成熟，但没有经过风险评估，大量金属矿物被从地下抽走，产生的后果暂时无法预期。” 　　这句话让众人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好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可能带来的便利与危险。 　　“请注意，”乔治一声轻咳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古特诺蒂兰人的这一设备只是一个实验品，负责操作和控制它的是一整支队伍，大约二十到三十人。他们为了完善它，在这里孤独地研究了十年。然而，十年了，没有人来替换，没有人联系他们。那场毁灭古特诺蒂兰的、祭司与武士的战争开始了，他们被遗忘了。” 　　达克插嘴道：“十年？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那时候设备的基本功能完好，控制比较精确，并没有形成今天这么大面积的富集矿床，周围的环境基本正常，可以获取生存资源。” 　　伊西丝低声道：“真可怜。” 　　伊莎贝拉知道她想起了耶卢撒冷围城战时，战士们被抛弃被遗忘的惨痛经历，什么也没说，轻轻揽着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安慰地拍拍她。 　　乔治的讲述在继续：“炼金炉的图腾柱上，有他们在生命最后时刻篆刻下的绝望的回忆，在各位手头资料后面的附录里有全文翻译。他们的经历令人叹息，他们的勇气令人钦佩，但是我们的路还要继续。” 　　阿塔瓦尔国王举手示意，道：“乔治大师，朕一直有个疑问。库鲁马之死，我们都知道海德拉之说是编出来的，那么，这家伙到底死在了哪里？” 　　“陛下问得好，他的死和海德拉的传说，和这座熔炉有直接关系。” 　　“哦？” 　　[342.第一百七十二章 特诺蒂兰的复兴（2）] 　　“根据图腾柱记载，队员们试图建造传送法阵逃离，但是另一端没有人辅助，所以失败了。但是，在最后的关头，传送法阵却意外地开启了。队伍中的最后一人侥幸逃脱。” 　　尤潘基皱眉道：“有人逃走这件事，只能是推测吧，有什么证据？” 　　“设立在落雷区的超级炼金熔炉，必然有抗雷电设备，要不然，早被劈成金属液了。它内部核心依然在运作，但是表层防护罩损毁严重。经过调查，我发现，它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一根枝形的防护罩稳压器。它和小队的最后一人一起消失了。” 　　“它去了哪里？” 　　“在另一端开启辅助法阵的，是对这项研究计划一无所知的、误打误撞蒙对了传送频率的阿特拉斯祭司们。他们把从天而降的实验者和手中闪动雷光的稳压器当做神来月莫拜。” 　　尤潘基吃惊不小：“你说那个什么器的，难道，难道是……” 　　一旁的特佐穆克给出了答案：“没错，那就是祭祀之杖啊。那个幸存者，就是阿特拉斯的第一任大祭司。” 　　乔治道：“或许是对被遗弃的报复吧，幸存者利用阿特拉斯新建，人心不稳的机会成功上位，禁止了几乎一切跟炼金术有关的探索，为了阻隔阿特拉斯人探寻的脚步，又编造了九头蛇海德拉的传说——只有这样，他的地位才能稳固。阿特拉斯的历任祭司们可以从这谎言中得利，谎言自然变得越来越圆满，变成传统，变成阻碍进步的痼疾。然而，稳压器内部存储的魔能，终究要用尽的，特别是到了库鲁马这种纯粹利己主义者手里。于是，机缘巧合下，库鲁马和我们同时踏上了充能之旅。” 　　阿塔瓦尔国王忍不住问：“那么，库鲁马到底去了哪里呢？他真的死了吗？” 　　乔治笑道：“各位请放心，这家伙死得不能再死了。多亏了达克他们的奋战，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以通灵塔为核心，侦查蜂为节点的监控网，不但能清晰地观察沼泽核心区的动向，还能侦测魔能分布情况。根据监控资料显示，在他生命的最后六个小时里，他在疯狂地使用瞬间移动，尝试突围出去，但是失败了。他最后一次尝试，超远程瞬间移动的魔能流转方向是——炼金熔炉。” 　　阿塔瓦尔国王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把自己移动到熔炉里去了？” 　　“他变成了一捧灰，现在，连灰都不剩了，”乔治叹道，“或许，这就是太阳神的意志吧？一切又回到起点，只是，出发者变成了我们。各位，接下来何去何从，要看我们自己了。” 　　众人唏嘘不已。一根祭祀之杖，穿越数千年，连接起两个时代，连接起数个文明，连接起无数赤胆忠心与阴谋诡计，连接起一个民族断续的成功与失败、欢笑与泪水。 　　阿塔瓦尔国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各位，如今，诺兹克民族终于可以昂首阔步前行了。这都是各位的功劳！诺兹克应该是一个完整的、统一的民族，朕决定了，阿特拉斯将与特诺蒂兰合并，成为新特诺蒂兰，再现诺兹克昔日的荣光！” 　　拉莫斯在队聊里懊恼地叫了一声。 　　达克笑问：“怎么了？” 　　“我的荣华富贵啊！我的开国元勋地位啊！我二十年的辛酸啊！” 　　达克大笑：“你急什么？两国合并，这是唯一的出路——以特诺蒂兰现在那点人口，想发展起来要到什么时候？再说，我们走后，你不就是这里炼金术水平最高的人么？阿塔瓦尔和特佐穆克刚才说要重视炼金术发展，你还怕没有荣华富贵？” 　　“那倒是。” 　　心有灵犀般，阿塔瓦尔国王的目光扫视过来：“达克、伊莎贝拉、乔治、罗伊斯诸卿，你们立下大功，愿不愿意留下来辅佐本王？” 　　达克答道：“陛下，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们所追求的，胜过金钱与官职。” 　　阿塔瓦尔叹道：“果然炼金术师都是一样的脾性。当年尼古拉斯大师也是这般谢绝父王挽留的。唉。” 　　乔治笑道：“我们虽然不要封侯之赏，却有三个请求。” 　　“哦？请讲。” 　　“第一，现在的阿特拉斯已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库鲁马毙命、祭司集团和军阀集团被彻底削弱，陛下的声望和权力一时无两，请问陛下，阿特拉斯与特诺蒂兰合并后，您该如何对待黑暗神教。” 　　阿塔瓦尔微微一笑，与特佐穆克对视一眼：“黑暗神教教人向善求实，朕决定将之与太阳神教并列为国教。” 　　“那真是谢谢陛下，在下的请求也正在这里，陛下万万不可兼任两教任何一教的教首，否则不出几年，库鲁马之祸又会重演——念经的只管念经。” 　　阿塔瓦尔笑道：“不错，不错，念经的只管念经，好！朕答应你，还有呢？” 　　“第二，九头蛇海德拉的传说，希望陛下不要揭破。” 　　“哦，这是为何？” 　　“炼金术神奇，但是，现在的人类还不能自如的运用它，应该对自然抱有敬畏之心。等到炼金术推广开来，人人耳聪目明，虚妄的传闻自然会磨灭。” 　　“允。” 　　“第三，有两个人，我们很对不起他们。陛下能重登王位，他们出力不少，请陛下善待，还需要陛下与我们演一出戏，把弥天大谎圆起来。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结局。” 　　这句话一出，连达克等人都微感意外，乔治居然还会内疚？他对不起的是谁？这弥天大谎又是什么？ 　　“1643佣兵队的队员们，这出戏是我们在南方丛林的最后一次演出，参演人员务必恪尽职守，参加演出的人员：达克、尤潘基、塔布里希。友情出演：阿塔瓦尔国王。” 　　达克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虽然不全是我们的责任，但是，确实有些对不住他们，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的结局吧！” 　　[343.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的选择（1）] 　　第二天一早，马尔斯和库克带领1643第二支队的佣兵们，带着雷霆史莱姆，乘坐海船返回斯内尔港。他们带着剑和勇气来到此地，满载荣誉和黄金归航。更重要的是，沉在海底的恶魔岛，从此拥有了一颗强劲的心脏。 　　港口的热闹与喧嚣传不到契伯克利的耳朵里，他正坐在牢房中，从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口里望出去。 　　外面是难得的晴空万里，自由的鸟儿拍动双翼，享受着无拘无束的空气。就连地上新生出的苔藓，似乎也在灿烂阳光下发出光来。 　　“你很快就死了！”契伯克利盯着晒太阳的苔藓，恶狠狠道。 　　在库鲁马的阴谋下，四大军团的团长全部被害。契伯克利乘势而起，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披甲带剑冲入大殿，当着所有官员的面，一剑砍下库鲁马党羽人头时的景象。 　　百官臣服，齐齐跪拜在地。 　　那一刻，是契伯克利人生的高光时刻。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又走得如此迅速。 　　四大军团乱作一团，契伯克利的话，他们置若罔闻，当契伯克利发现，自己对乱兵没有任何约束力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了。 　　当自己主持修建的太阳神巨像居然开口讲话，把所有手执兵刃对百姓下手的人定义为叛乱分子的时候，他汗流浃背——以最快速度控制中枢，利用平定库鲁马叛乱的威望来压服其他势力的做法行不通了！ 　　论对局势的掌控能力，论威望，论人脉，他远远不如库鲁马。 　　糟了，应该拿下库鲁马安排的伪王子，逼他出面的！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随着巨神像内的群体传送阵亮起，真正的阿塔瓦尔王子带着黑衣黑甲的特诺蒂兰军出现，契伯克利跪倒在地，没有作任何抵抗。他命令自己的手下向王子投诚，协助安定城内秩序。 　　阴谋背后的阴谋，就此平息。 　　然后，他被投入牢房，关押了整整一周。他在绝望的平静中等待死亡。 　　新国王刚刚登基，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时间来管自己这个失败的、已经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等想起自己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我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把自己全部身家性命都押上去的事啊！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身着重甲的守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刺眼的阳光驱散了罩在契伯克利脸上的阴影，他胆怯地后退了几步。 　　“人犯契伯克利，到时间了，走吧。”一名看守粗声粗气道。 　　呵，终于来了吗？那就……走吧。 　　契伯克利双手一扶膝盖站起来：“处决犯人，最后应该有一顿好饭吧？” 　　“一个叛逆，也配？”看守轻蔑地一笑，“走吧。” 　　哼，前面的典狱官还没说话，一个小兵也敢唧唧喳喳，早晚掉脑袋！ 　　身材瘦小的典狱官脸上罩着黑铁面甲，看不出表情，转身勾勾手指，走出门去。身后的两名看守一左一右架起契伯克利，拖出牢房。 　　阳光洒在四人身上，契伯克利眼睛多少适应了一些光线，脑子一片空白，眼睛机械地盯着典狱官的背影。 　　意外地，典狱官的头盔后下部，垂下几根长长的、翡翠色的绿发。 　　绿头发，真少见呢……绿头发？ 　　契伯克利突然想起那个神奇的早晨，静谧的森林，恐怖的怪虫，美丽脱俗的少女。 　　一切的源头吗？柏丽亚娜，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生活在丛林里吗？真羡慕这些隐士啊。 　　对不起，我没法回去娶你了。本来，还想以阿特拉斯之王的身份，给你美好幸福的生活，现在看来，只能在太阳神那里等你啦。 　　契伯克利被塞进一辆马车，车夫也是个身披重甲的守卫，车子缓缓启动，驶向刑场。 　　典狱官数次望向契伯克利，契伯克利坦然静坐，不作声。 　　乌黑的幕布罩在车厢四周，十分气闷，车子外面连个装饰都没有，这是要秘密处决吧？ 　　说起来，我和当今陛下还是表兄弟呢，这种事毕竟不好听——呵呵，表哥啊，我是多么理解你呀。一会儿行刑时，千万给我个痛快。 　　一个怪念头突然爬进契伯克利的脑海，如果自己侥幸成功了，会不会给表哥留一条生路呢？ 　　他苦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自己的能力，还办不成谋朝篡位这样的大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算了，谁没有一死？柏丽亚娜，原谅我吧，我不能回去找你了，那个创造一切可能的“机会”，我没有抓住啊。 　　契伯克利忍不住长叹一声。 　　旁边一名守卫笑道：“看你这副样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走错路了吧？” 　　契伯克利微微一笑，那笑容明白无误地告诉守卫：哥的心路历程，你们这些下等人是不会懂的。但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了一句：“走错路的是你们——这哪是去刑场？再走就出达拉斯城了！” 　　“因为本来就是要出达拉斯城啊。” 　　这个声音让契伯克利僵住了。然后，他呆呆地看着，坐在身边的典狱官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翡翠色的如瀑长发和精致的脸庞，那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容颜。 　　“柏……柏丽亚娜？” 　　契伯克利几乎认为自己在做梦，他脑子一片空白。 　　柏丽亚娜一把抱住他，呜呜地哭起来，害怕哭声传到车外，她只能尽力压抑着声音。契伯克利也用力地拥抱了她：“感谢太阳神，让我可以在梦中见到你。神啊，让这梦再长一点吧！” 　　“他已经傻了，柏丽亚娜，算了吧，要嫁给一个傻子，太难为你啦。” 　　一左一右两个守卫笑嘻嘻地摘下头盔，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尤利乌斯和达尔蒙特！ 　　“真是你们？神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达尔蒙特笑道：“赶车的，塔布里希，进来？” 　　契伯克利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了，连连摇手：“不不不，不必了，还是快走吧——你们怎么知道我……明白了，一定是贝儿姐的预言！” 　　尤利乌斯道：“这里的叛乱刚刚平息，守卫有漏洞，我们钻空子进来。现在，我们的目的是因埃斯奎镇，到那里换船，走海路去多兰德王国，到那里，你们可以开始新生活。” 　　契伯克利感激涕零：“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先不忙谢，接着。” 　　达尔蒙特把一样沉甸甸的东西抛来，契伯克利接来一看，正是离开柏丽亚娜时她送给自己的雷电护腕。 　　“这是……” 　　“随时遇敌——杀无赦。别拖后腿。” 　　契伯克利咬牙切齿：“我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话音未落，前面塔布里希叫道：“我们有麻烦了，巡逻队。” 　　尤利乌斯一把按住契伯克利的手：“我来。”说着拉开车门跳下车去。 　　只听外面一阵惊呼：“尤潘基大人？”然后是衣甲摩擦下拜的声音。 　　尤利乌斯平静道：“奉陛下令，执行特殊任务——陛下手令在此。” 　　车厢里的契伯克利眼睛瞪得溜圆：“你们冒充开国元勋，还伪造国王手令？” 　　达尔蒙特嗤笑道：“阿特拉斯的防伪技术？呵呵。” 　　两人正说着，尤利乌斯进来：“解决了，快走。” 　　马车好像一条离开罗网的鱼儿，离开了巡逻队，离开了达拉斯城。 　　平坦的道路开始变得颠簸崎岖，车厢里，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紧紧抱着，似乎没有什么能把两人分开。柏丽亚娜只流泪，不说话。 　　突然，车子再一次停下，塔布里希惊叫道：“不好了，有敌人！” 　　达尔蒙特冷哼道：“怕什么？” 　　“是、是阿塔瓦尔国王亲自带队！” 　　“什么？” 　　契伯克利大吃一惊，柏丽亚娜脸色惨白。 　　最后的考验，到来了。 　　[344.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的选择（2）] 　　众人下车，前面是一群黑盔黑甲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契伯克利认识，这正是自己的表哥，曾经的阿特拉斯继承人，如今的阿塔瓦尔国王。 　　在他身后担任护卫的，居然是特诺蒂兰军，难道，两国将要合并的消息是真的——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阿塔瓦尔国王满面春风：“我亲爱的兄弟，为什么招呼不打一个就急着走啊？” 　　契伯克利脸色苍白：“陛下日理万机，我这蝼蚁一般卑微的家伙，就不烦扰陛下了。” 　　“我不想杀你。可是，谋朝篡位这种事，如果轻轻放过，岂不是鼓励大家都来这么做了？”阿塔瓦尔国王摇头，叹道：“如果你不选择逃跑，或许我会考虑把你送到一个远离所有人视线的地方，平静地过完下半生。” 　　契伯克利笑了，道：“陛下，我在狱中想了很多，有了一点心得。” 　　“哦？什么？” 　　“好厨子不一定是好老板。我就算侥幸成功，也支撑不住。可是当我明白的时候，晚了。” 　　阿塔瓦尔哈哈大笑：“我的兄弟，不到十天的囚牢生涯，就能悟到这样的道理，真是不错。那么，你可知我一年来的猴子生涯，有什么心得吗？” 　　“请讲吧，我的表哥。” 　　“我在暴风雨中奔跑，寻找能躲雨的树洞；我全身涂满泥巴，趴在沼泽臭水里，为了躲避沼泽蜥蜴的追猎；为了记得自己曾经是个人类，我冒险潜入人类的城镇去偷一串烤好的香蕉——就在这样半人半野兽的生活里，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像猴子一样被我们看不起的家伙们。活下去，是的，活下去。” 　　阿塔瓦尔沉默了一番，道：“库鲁马能不能治理好阿特拉斯，我不敢断言，但是他的阴谋会彻底毁了阿特拉斯，让大部分人活不下去——就像当年的古特诺蒂兰一样。而你，我的兄弟，你和他不同，当我和援军赶来达拉斯的时候，看到的是，你正命令手下竭力维持混乱的秩序。” 　　契伯克利苦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野心，想让那些百姓活下去。所以，朕也想让你活下去，这就是朕的选择，那么，你呢？” 　　“他在胡扯。”尤利乌斯低声在契伯克利耳边道，“他实力很差，过去跪下，挟持他，我们逃。” 　　契伯克利眼中精光一闪。 　　柏丽亚娜双拳握紧，指尖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她颤抖着等待契伯克利的选择。 　　契伯克利缓缓上前，阿塔瓦尔背后的侍卫同时前逼一步，亮出刀枪。 　　阿塔瓦尔挥退侍卫：“朕不相信，自己的兄弟现在还会对朕刀剑相向——人是会改变的。” 　　达尔蒙特低声道：“机会，最后的机会。” 　　契伯克利双膝跪伏在地：“陛下，我，错了。”说着，他的右手挪到左手的雷电护腕上。 　　这个距离，侍卫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要手指轻轻一勾，猛烈的电击会将国王击晕，任人宰割；然后挟持国王遁入眼前的丛林，以尤利乌斯他们这些古特诺蒂兰遗民的身手，等于是鱼入大海！ 　　契伯克利解开的腕上的雷电护腕，毕恭毕敬地捧上：“陛下，我身后的人，是古特诺蒂兰的遗民，他们有神奇的技术，希望您能善待他们，让特诺蒂兰早日复兴，重现诺兹克民族的辉煌。” 　　契伯克利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柏丽亚娜大叫了一声，双手捂面，泪如泉涌。 　　契伯克利不知道她为什么叫喊，回头看了她一眼，还微笑了一下。转头对阿塔瓦尔道：“陛下，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轮回：得到、失去、得到、失去，今天，您站到了轮回的起点，而我，却将走向结束——我们都可以从苦难中解脱出来了。一个玩弄阴谋诡计失败的野心家，不应该成为新王朝的威胁，我来帮您选择吧。柏丽亚娜，我的女神，永别了！” 　　契伯克利话音刚落，左手一抖，将雷电护腕中的锋利撞针抽出来，调转头，猛地刺向自己心窝。 　　鲜血飞溅！ 　　所有人齐齐发出惊呼。 　　撞针刺穿了胸部的皮肤，刺入了肌肉，却没能深入到胸腔。阿塔瓦尔的一只手，死死握住了撞针的锋刃，手指被割的皮开肉绽，殷红的鲜血沿着兄弟两人的手腕滴滴流淌。 　　契伯克利大呼：“陛下！” 　　阿塔瓦尔的声音无比坚定：“你做出了选择，朕也做出了选择！你不能死，还有人在等你！” 　　还没等契伯克利回话，背后的柏丽亚娜猛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他。她又哭又笑，笑着流泪，语无伦次：“对了，你选对了，契伯克利，你选对了，选对了！” 　　在契伯克利的身后，尤利乌斯、达尔蒙特和塔布里希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塔布里希在队聊里问道：“这下子，所有的谎言，都圆过去啦——不过，我们将来肯定要被重用的，比如尤潘基你，万一遇到他，会不会穿帮？” 　　尤潘基笑道：“当然不会，他会把这当成是宿命的偶然与巧合。一个懵懵懂懂的家伙变成了蹩脚的野心家，这件事，我们确实该负责任的，不过，他能走上正途，能和柏丽亚娜走到一起，也算是我们做了件好事。” 　　达克也道：“是啊，这两个命运坎坷的家伙能在一块儿，将来的路，会好走一些吧？乔治，乔治，我知道你盯着呢，说话，怎么安排他们俩？” 　　队聊里传来乔治的笑声：“见识了炼金术奇妙的两个苦命人会被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拉莫斯收入门墙，怀有感恩与赎罪之心的契伯克利和他的小妻子将在书斋和实验室里度过平静而充满惊喜的一生。” 　　达克笑道：“你这家伙，不把别人的最后一滴骨髓榨干决不罢休啊。” 　　乔治笑而不答。 　　塔布里希饶有兴致地问：“如果刚才契伯克利选了突击陛下，会怎样？” 　　“心如死灰的柏丽亚娜会留下，他将孤身一人逃上罗伊斯驾驶的海船，然后在逃往多兰德王国的航程中沉入海底——柏丽亚娜知道我们的计划，她刚才一直在等待最后的选择，契伯克利答对了，哦，他朝你们走过来了。”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走到达克和尤潘基面前，深深地一鞠躬：“各位，能遇到你们，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你们造就了我，拯救了我，谢谢，谢谢！” 　　“要不要跟他说实话？”尤潘基在队聊里问。 　　达克迟疑了一下，道：“还是不要了吧，有时候，懵懂地活着也挺好的。让他活在传奇故事里，比活在悔恨和遗憾中要好多了。至于柏丽亚娜在将来会不会说出一切，就看她自己啦。就这样吧！” 　　达克拍拍契伯克利的肩膀：“祝贺。珍惜。”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一起再次鞠躬下去：“谢谢，谢谢你们！” 　　乔治道：“好啦，达克，赶快回达拉斯，莱莉他们在等你，我们又要出发啦。” 　　“哦，下一个目标？” 　　“现在，雷霆史莱姆给了恶魔强健的心脏，下一个目标，坚不可摧的身躯——钢岩史莱姆！” 　　“在哪？” 　　“多兰德王国东北方，同样是异教徒的国度——阿拉孛帝国。” 　　（《湿地苔城之卷》终） 　　[345.第一章 乌姆利姆港的来客] 　　1644年7月，达克一行为寻找钢岩史莱姆，离开了广袤的南方丛林，向阿拉孛半岛进发。 　　这一次，1643佣兵队第一支队的两个分队合并行动，达克、乔治、伊莎贝拉、罗伊斯、莱莉、伊西丝六名骨干乘坐海船，直奔阿拉孛半岛南端的海港乌姆利姆。 　　临别前，新特诺蒂兰特佐穆克大祭司和尤潘基元帅亲自到港口送行，洒泪而别。 　　尤潘基作为王子的最坚定支持者，即便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依然不离不弃，血战到底；参加了所有特诺蒂兰建国的重大战斗，在阿特拉斯和特诺蒂兰军中都有很高的威望，两国合并后，他历尽磨难，终于苦尽甘来，元帅一职非他莫属。 　　满口荣华富贵的拉莫斯成为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得到阿塔瓦尔国王的赏识，主持炼金术的研究开发，他一生都不会为钱发愁了。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两人追随拉莫斯，潜心研究炼金术，立志从此不再踏出书斋和研究室一步，据说在巫术、草药学与炼金术结合方面已经有了初步成果。 　　图兰索瓦部落为掩护王子付出了惨痛代价，族长战死，全族仅剩六十余人，几乎灭族，阿塔瓦尔国王将这些忠心耿耿的护卫编成近卫队，由同样精通变形术的老山魈巴拉克统领。 　　原特诺蒂兰国王罗森塔尔担任南方总督，管理雷鸣之河河套地区及以南的广袤丛林。其子塔布里希负责主持水上苗圃开发研究与推广，为解决粮食问题而努力。 　　原特诺蒂兰水军的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统领水军，负责内河防务。“无面者”蒙特雷奇负责治安与检察之职。 　　最后，黑暗神教女武士恩雅负责黑暗神教特诺蒂兰分部的教务。 　　达克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安排好了啊。” 　　乔治笑道：“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罗伊斯假意张望一番：“伊莎贝拉和莱莉出去透气了，那就敢说了。”说着，他坏笑道：“达克，我知道你放不下的是谁，提醒一下，那可是蜘蛛女皇啊。” 　　达克大窘：“罗伊斯！” 　　乔治正色道：“恩雅最后一次蜕皮最终选择了人类的形体，在生理上，她已经完全是个人类了，还是实力强劲的人类。人类和非人类发生感情什么的，并不罕见。我父母就是如此。” 　　达克哼哼道：“那还真是感谢你的理解啊——别开玩笑了！乔治，我正好要问问你，她怎么会加入黑暗神教？” 　　“我对她说，你是黑暗神教的教徒，加入进来，就算不能嫁给你，还是可以并肩战斗。” 　　“伙计，我可以骂你是混蛋吗？” 　　“要不然呢？让她带领巨蜘蛛一族和人类继续开战吗？阿塔瓦尔已经初步整合了南方丛林，力量已经非常强大，如果我们没有有效的制衡手段，只能是白忙活一场。” 　　罗伊斯若有所思：“所以一个随时会翻脸的蜘蛛女皇会让这位新皇帝知道，做事要有分寸？” 　　“黑暗神教还很弱小，一个过分聪明或过分愚蠢的独裁者会毁了它。所以，在它壮大起来，显露力量之前，必须保持一定的威慑力。恩雅是最好的人选。至于感情，达克，临行前她对我说过，会一直等你的。” 　　达克手忙脚乱：“这这这……” 　　“这是可能的，她的寿命比你长得多，衰老速度对你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随时可以回来找她。她看你的眼神明确地在说，你就是整个世界啊。” 　　伊莎贝拉好奇地把头伸进船舱：“什么整个世界啊？” 　　乔治笑道：“没什么，我们失去的只是锁链，我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唔，听起来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讨论呢，快出来看哪，乌姆利姆港到了！” 　　船舱里三个男人走到甲板上，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美丽的湖光山色。 　　达克诧异道：“阿拉孛半岛不是一片沙漠么？我以为是海边沙连着陆地沙，一片黄澄澄呢。” 　　乔治道：“这不奇怪，前面有半岛最高的克哈林山脉，积雪融化形成灌溉区，山脉的两侧是半岛水草最丰美的地方。分布着很多城市。不仅如此，融水一直向东北方流淌，在沙漠里形成了一条绿洲连起来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沙漠深处，据说，如果有勇气一直向东，穿过数千里的瀚海沙漠，可以一直到达吠陀帝国，再往东，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国度丝国了。” 　　达克笑道：“我可没那个兴趣。还是说说史莱姆吧，钢岩史莱姆一定不会出现在好找的地方。” 　　“很难说。如果说雷霆史莱姆是风系法术大师，钢岩史莱姆就是土系法术的王者。根据史莱姆周期表推算，钢岩史莱姆一定有着极其坚硬的外壳和致密的质地，因为在沙漠环境里水分太容易蒸发，它必须牢牢控制住体内的每一滴水。” 　　伊莎贝拉道：“这么说来，它有可能藏身在沙暴咆哮的荒漠之下，也有可能躲在某个绿洲的池塘下面泡澡？” 　　“没错，这次不像雷霆史莱姆了，除了名字和基本属性，我们对它的形态、生活习性几乎一无所知，必须跟当地人打听。各位，阿拉孛这边风俗习惯与多兰德迥异，说话做事千万留神。” 　　罗伊斯道：“这些阿拉孛人信创世神卡拉，每天要早中晚祷告三次，张口闭口不离神，一句话说不好拔刀相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我们多兰德人在他们地盘上活动确实要小心。大家心也放宽些，一些小小的不愉快没必要放心上。” 　　伊西丝跟阿拉孛人血战过，对阿拉伯人没有丝毫好感，瞪着眼睛，凶巴巴道：“拔刀者死！” 　　达克哈哈笑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道：“不过最后一次圣卫战争打完以后，多兰德和阿拉孛关系恢复得还是挺不错的，我看这船上有不少多兰德商人呢。” 　　乔治道：“不错。阿拉孛内部造血功能不如多兰德，又分成十几个派别，争执不休，现在正处在恢复期。两国都筋疲力尽，需要休养生息。关系缓和那是一定的。以商人的身份进入，当地官员不会为难我们。要小心狂热的极端分子。” 　　莱莉道：“这个容易，我们集体行动，不要单独外出，多做事，少说话，这该没问题了吧？呃，对了，语言怎么办？我们不会阿拉孛语啊。” 　　“没问题，我改进了史莱姆耳塞，它可以帮我们自动翻译，保证每个人说的都是纯正的阿拉孛语。” 　　“好极了！”莱莉雀跃，“我和拉拉姐早就想要一条阿拉孛的大团花织锦围巾了！他们的手艺真棒！” 　　大家一阵无语。莱莉已经拉着伊莎贝拉，拖着伊西丝叽叽喳喳地盘算起下船后买多少东西来。 　　达克心头一动。 　　“乔治，可以用史莱姆代替大脑控制身体？” 　　乔治笑笑：“库鲁马用来控制库兰蒂诺国王的方法，我们稍加改造，不就可以为自己服务么？” 　　“会不会跟倒霉的库兰蒂诺一样，脑袋烂掉？” 　　“放心吧，我们没有喝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好了，各位，收拾东西，下船。” 　　[346.第二章 朋友和生财之道] 　　达克等六人走下船，双脚踏上了阿拉孛帝国的土地。 　　“啊，这异教徒的土地，并没有生满荆棘嘛。” 　　达克开口就是一记地图炮，莱莉使劲捂他嘴巴，没来得及。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一名同样是乘客的阿拉孛人笑道：“您说的很对。如果真有荆棘，那也是先从心里生出来的。” 　　达克一惊，赶紧道：“抱歉，我失言了，您的多兰德语说得真好。” 　　对方微笑着张开双手：“您的阿拉孛语也是炉火纯青，如果穿一件白色长袍，我几乎以为遇到了同胞，第一句纯正的乡音居然在外邦人口中响起，这一定是真神卡拉的旨意——久别家乡的易伯拉欣向您问候！” 　　达克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多兰德罗尔商会护卫达克，认识您很高兴！” 　　易伯拉欣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皮肤微黑，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仪表堂堂。他身穿一件阿拉孛传统式样的长袍，背后却是一把多兰德式样的长身弯刃钢刀。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裹。 　　罗伊斯上前跟他拥抱：“多兰德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很高兴能在万里之外遇到一位热情友善的朋友。”乔治等人也纷纷作了自我介绍。 　　来之前众人已经做好了分工，罗伊斯当然还是扮演商会会长的角色，达克和莱莉兄妹扮演护卫，乔治是管家，伊莎贝拉是医生，伊西丝年龄太小，只好再一次扮演妹妹角色——跟着哥哥满世界跑的小跟屁虫。 　　易伯拉欣客气地和众人一一见礼后，道：“我家在前边不远处有处小货栈，经营各种杂货，捎带也做客店买卖，各位如果没有还没安排住处，不妨来我这边小住。货物么，只要各位东西地道，价格不是太高，也可以省下各位去找掮客的力气。” 　　罗伊斯笑道：“那就要麻烦您了。” 　　“各位的阿拉孛语如此流利，想来是常跑这条线，我这样贸然邀请，会不会给各位造成困扰？” 　　乔治在队聊里笑道：“他在套我们话呢，会长大人，看您的了。” 　　罗伊斯坦然回答：“我们是第一次跑这边，为了这一趟，我们做足了准备，语言只是第一步。” 　　易伯拉欣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对罗伊斯如此直白坦诚感到意外，道：“各位，恕我直言，这片土地对异教徒来说虽然宽容，但决谈不上友善。六个人想开拓一条财富之路，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见利忘义的掮客，呼啸如风的盗匪，刻薄凶狠的税官，还有莫名其妙的、随时随地可能爆发的部落冲突，都会断送了各位的前程乃至性命。作为对各位坦诚友好的回报，我，易伯拉欣，决定了，无论你们的货物如何，只要没有合适的买家，我全部接下来！” 　　罗伊斯十分感动，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干面包，双手抓住一边，递给易伯拉欣，易伯拉欣同样双手抓住另一边，两人把面包扯开，然后互相交换手中的部分，狼吞虎咽地吃掉。 　　“他们干嘛呢？”莱莉在队聊里问，“两个大男人，那种眼神好可怕！” 　　乔治笑道：“阿拉孛人的风俗，两个陌生人只要分享过同一块面包，就是可以坦诚相对的朋友——当然，仪式上是这样。” 　　“啊呀呀，如果没有后边那句就完美啦。” 　　“当年就是这样的阿拉孛人，席卷了整个半岛，建立了统一的帝国，把多兰德揍得落花流水，还丢了圣城耶卢撒冷。” 　　“切，说得跟你不是多兰德人一样。” 　　“我只是陈述历史。” 　　两人斗嘴的工夫，罗伊斯和易伯拉欣已经吃完面包。易伯拉欣问：“各位带的是什么货物，能否告知在下？一会对付起税官来，也好有个说辞。” 　　“干遭可豆，”罗伊斯拍拍达克背后的巨大包裹，“身上背的，手里提的，怀里揣的，加起来大概有三百斤。如果顺利，下一步带的更多。” 　　易伯拉欣奇道：“遭可？那是什么，食品？” 　　罗伊斯道：“它是一种坚硬的豆子，曾经是南方丛林各部落的通行货币。有人把它磨碎，做成浓汁，加盐和香料饮用。新特诺蒂兰王国建立以后改用金银做货币，它就成为一种特产。” 　　“原来是新品种饮料。不过，它会像酒一样使人麻醉、失去意识吗？” 　　“当然不会，它有很好的充饥和提神功效。口感细腻爽滑。” 　　“嗯，价格呢？” 　　“它是论‘粒’算的，每粒8到10镑，约合15迪纳尔。” 　　易伯拉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粒……15迪纳尔？难道它是从黄金树的宝石果里结出来的？” 　　“当然，我们在新特诺蒂兰有关系，可以拿到成本价的现货，随着种植采集工艺的提高，这个价格还可以降低。我敢说，二十年内，没有人能拿到比我更实惠的价格了。” 　　“各位，这边严禁饮酒。所以咖啡这样醒脑提神、味道醇厚的饮料非常受欢迎。这里又是咖啡产地，喝咖啡成风。如果想在饮料方面打开市场，恐怕不那么容易，况且，这个价格恐怕只有走上层路线，卖给王公贵族、部落头人，或许能收回本钱。不过，上层路线哪有那么容易打开的？” 　　罗伊斯笑道：“我们不做饮料生意，做小食品。我敢保证，任何人，只要尝过一口，就绝对不会忘记。” 　　易伯拉欣一惊：“罂粟？” 　　罗伊斯双手之摇：“我们才不做那种害人的商品，我刚才那样说，是因为我对它的口味有完全的自信。我这里有几块样品，您要不要尝一尝？” 　　“这，如此昂贵，不好吧？” 　　“就当是朋友的馈赠吧，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果觉得味道还可以，麻烦您帮我们宣传一下。”说着，罗伊斯对乔治微微一点头。乔治上前一步，取出一只精致的金丝饰边珐琅盒。 　　盒子一掀开，易伯拉欣眉头一跳：有氤氲白气！ 　　这么小的一只盒子，能降温制冷？这是何等高超的炼金术？仅仅为了一种小食品如此大费周章？是食品本身惊世骇俗，还是这些人另有动机？ 　　一枚金币捧到他面前。 　　“易伯拉欣老爷，这小食品掉的熔点比人的体温低，易化，请。” 　　“谢谢，不过，这不是金币吗……哦，明白了，外面包了金箔——好！” 　　小食品做成金币形状，外面还包有金箔，光这份构思，这份手艺，这份卖相，就可以把价格抬起来了。味道实在不行，也可以在盒子上做做文章。这么算起来，也未必亏本。 　　易伯拉欣小心翼翼展开金箔，将珍馐美味剥出来，他吃惊地发现，金箔居然是两面！外面金箔，内层似乎是锡箔，这手艺！ 　　他不由惊叹：“贵商会的工匠，真是一流的巧手！”说罢，他看看手中的纯黑的金币形小圆饼，小心地嗅嗅，似乎有种甜香气，又带股焦苦味。 　　难道烘焙工艺不过关，烤焦了？决不可能，如此费时费力的精致点心，若是烤焦，厨子还不给剥皮抽筋？更不可能拿来送人。算了，朋友的一番心意，就算里头包了仙人掌刺，也只一口吞！ 　　易伯拉欣心一横，一口把黑色焦糊味小圆薄片吞进嘴里！ 　　然后，他变成了一座木雕，半晌没动，神色变幻不定，面部肌肉剧烈地抽搐，鼻尖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莱莉担心地问：“他不要紧吧？过敏了？” 　　乔治道：“我给他选了纯苦口味。没有牛奶果仁那些东西，只有甜与苦，是纯正到极致的味道。看这反应，这位易伯拉欣也是个享受过的人呢。” 　　易伯拉欣突然大叫了一声：“卡拉在上！”一步跳过来，抓住罗伊斯的手：“朋友，我最亲爱的朋友，告诉我，这种极致的小点心，叫什么名字？” 　　乔治微笑：“巧克力。” 　　[347.第三章 用钱打脸的感觉] 　　接下来是排队检查，检疫，交税。有易伯拉欣在前面，真是顺风顺水，两百迪纳尔朝小吏手里一塞，小吏满脸堆笑，大笔一挥，价值连城的三百斤遭可在报关单上变成了大豆，轻松通关。众人不由一阵感叹。 　　甘苦参半的香醇还在易伯拉欣舌尖萦绕，一出码头，他迫不及待地问：“罗伊斯会长，这么多遭可豆，要制作巧克力，需要不少场地和人手吧？” 　　罗伊斯笑道：“如果您能提供帮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要是能顺利推广，生产规模扩大，我们也可以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这块大蛋糕立刻把易伯拉欣砸晕了：“那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前途一定无比辉煌，巧克力一定会风靡半岛的！请放心，我一定安排好所有事情。” 　　“一言为定。”罗伊斯笑嘻嘻地和易伯拉欣击掌。 　　易伯拉欣雇了两辆马车，前往他的商铺。他和罗伊斯、乔治、达克坐第一辆。女孩子们受了点苦，阿拉孛半岛历来重男轻女，只好入乡随俗坐后一辆——跟货物坐在一起。莱莉大发脾气，伊莎贝拉碎碎念了一路，伊西丝小嘴噘得半天高，无奈老爷们都坐在前面，听不见，看不见。 　　前车不知后车苦，正在愉快的聊天。易伯拉欣指着窗外的美景道：“这一带绿洲很多，有些大的连成串，一直延伸到朵里哈奇城。所以这条路有个名字叫珍珠之路。” 　　罗伊斯赞道：“真是好名字，这一座座绿洲可不就是一颗颗珍珠么！” 　　“是啊，圣主卡拉创造了这些珍珠，我们用双手把它串成线，这串珍珠链，见证了神与人伟大的珍珠链，挂在每个人的心上！” 　　离乡日久，归来繁华依旧，易伯拉欣忍不住心潮澎湃。去多兰德留学十余年，故乡啊，仍然是你最美丽！ 　　还没等激荡的心情平复，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差点把众人从车厢甩出去。达克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窗户上，把雕花窗栏都撞碎了一块，起了个大包；外面响起马匹被死命拉住的惨嘶和车夫惊魂稍定的怒骂。 　　易伯拉欣大怒，拍着车厢板叫道：“怎么了？” 　　车夫无奈道：“老爷，你们没事吧？有人摔倒了，您快来看看吧。” 　　达克捂着脑袋跳下车，然后乔治下车，去通知后车稍等，接着是易伯拉欣和罗伊斯。 　　两匹挽马不安地抖动着耳朵，原地踏步。马蹄前倒着一个老妇人，正抱着腿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她身后站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恶汉，双手叉腰，拦住道路。 　　“撞了人还想跑？我女马的腿断了。” 　　易伯拉欣冷笑：“你女马受伤，你连看都不看；还能一口咬定腿断了，真是好儿子，好本事！” 　　恶汉一挺胸膛：“你有钱了不起？除了欺负我们穷人，还会干什么？” 　　周围人顿时七嘴八舌聒噪起来。 　　达克揉了半天脑袋，疼痛略减，站直身子，这一站，周围人安静了不少。 　　接近两米的身高，魁梧雄壮的身材，黑白双色的战锤，无不散发着强大的威慑力。 　　恶汉悄悄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道：“怎么，撞了人还要打人？” 　　达克没理他，走到老妇人身边，蹲下身子观看，老妇人紧张地把伤腿遮挡起来，一边高一声低一声的叫，一遍警惕地盯着达克。 　　达克朝老妇人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没做进一步动作，起身，走到罗伊斯身边道：“她装的。” 　　罗伊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表情让恶汉不爽了，大叫：“告诉你们，腿伤了可不得了，看你们是外地人，我们也不讹你，一千迪纳尔，走人！” 　　易伯拉欣怒不可遏：“你们这是无耻的讹诈！” 　　周围的闲汉聒噪声又一次大起来。有个头戴黑色发箍、身披蓝色缎带的家伙钻出来：“怎么回事？堵在这里干嘛？” 　　恶汉仿佛见到了亲人：“法赫塔老爷，我女马，我女马的腿，被这帮人撞断了！” 　　罗伊斯问易伯拉欣：“这位是？” 　　易伯拉欣冷哼道：“治安署的巡查。” 　　法赫塔看了一眼老妇人，道：“什么撞断了，真要撞断，还能哼出这种动静？伤是受了点，断腿不至于——喂，你们，撞了人，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七八百差不多了。” 　　易伯拉欣道：“巡查大人，那老太婆裤子上没有泥，衣服上没有土，根本看不到马蹄印，您说哪一点能证明我们撞了人？” 　　法赫塔有些吃惊：“我帮你们平事，你们不识好歹？” 　　“您这种平事法，分明是鼓励大家都来讹诈，摔个跟头就有七八百迪纳尔，这钱来得可太容易了。” 　　法赫塔冷笑：“那你们自己跟受害者谈吧！” 　　易伯拉欣冷笑声更大：“蝎子和老鼠住在一个洞里，我今天算开眼了！” 　　恶汉大叫：“老人身子弱，被你们这么一撞，不光是腿，心肺也要不好了！汤药钱、误工钱，一个子都不能少！两千！” 　　周围闲汉聒噪声更大：“给钱，给钱，给钱！” 　　易伯拉欣大怒：“你们这些混蛋，阿拉孛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圣主会惩罚你们的！”他猛地去抓背后长刀。 　　罗伊斯一把按住他的手：“老兄，别急嘛。做大事的人，哪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脏事情分心？达克，问问，他要多少？” 　　达克双手抱胸，话都懒得说，朝狺狺狂吠的恶汉不屑地一抬下巴。 　　恶汉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兴奋地跳起来：“要两千二……不不不，两千五！” 　　达克回头道：“两千五！” 　　罗伊斯微笑：“给他。” 　　恶汉大叫：“不不不，要去城里大诊所请好大夫诊治，三千——八！” 　　罗伊斯微笑更浓：“算四千，给！” 　　“老爷心肠好，可怜可怜我们小户人家，我女马这样子，走路是走不了了，雇辆好车，四千。” 　　易伯拉欣怒发冲冠：“四千？买个奴隶都够了！好好好，我给五千，要你的小命！” 　　罗伊斯第二次按住易伯拉欣：“沉住气。我们这次来，多少带了几个，区区几个小钱，何必呢。”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越是给，越助长这股邪气！” 　　罗伊斯哈哈一笑：“老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红通通的纸币，随手丢给达克：“人越来越多，赶快打发掉算了。” 　　达克接来，手腕一抖，大拇指一抹，刷刷的钞票翻动声脆生生的让人听了舒坦。地上的老妇人不叫了，恶汉也不喊了，直愣愣地盯着那厚厚的一沓钞票。 　　是大张红票！一百迪纳尔一张的！那么厚一沓，至少有一万五！ 　　达克不屑道：“看你那副穷酸样！这是两万，拿去，滚！” 　　恶汉几乎欢喜得要跳起来：“谢老爷，谢老爷赏，老爷真是，真是……” 　　“来拿！” 　　恶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地伸手。 　　“慢着！”达克大叫一声喝住他，“为了你这破事，惊动了巡查老爷，人家是不是得算一份？” 　　“呃，那……当然！” 　　“这么多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一块帮你出头说话，是不是得算一份？” 　　“啊？”恶汉刚要否定，一看周围众人狼一样的眼神，赶紧改口，“那……是，是。” 　　“所以说，”达克诡异地一笑，突然使足了力气，大吼一声：“见者有份啦！” 　　恶汉一愣，一沓钞票挟风雷之声，重重地拍在鼻梁骨上！ 　　鲜血飞溅！ 　　以达克的手劲，这一沓钱砸上，跟一块砖砸上也没什么两样。恶汉被砸得倒翻了个跟头，一头撞在地上，正好把一起作恶的老太婆也砸在下面。鲜红的迪纳尔漫天飞舞。 　　达克掉头狂奔，一边猛跑一边狂吼：“钱掉啦，别让人抢了！” 　　围观人群同时发出狂暴的呐喊，无数双手挥舞着争夺，无数只脚争抢着踩踏，秩序大乱。 　　倒地的恶汉和老太婆还没等站起来，就被淹没在狂暴的人潮中，他们能做的，只剩下哀嚎。眨眼间，哀嚎声消失了。 　　倒霉的不光是他们两个，连试图多抢几张钞票的巡查老爷也被踩翻在地，没了声息。 　　达克甩钱打脸的时候就往外冲，所以没有被狂暴的人群困住，推开几个外围挡道的闲汉，一路冲回罗伊斯和易伯拉欣身边，笑道：“易伯拉欣老爷，这回出气了吧？” 　　看着前面汹涌狂暴的人潮，易伯拉欣擦把冷汗：“这……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满脑子就剩钱的家伙最好对付了。” 　　“虽然是恶有恶报，但是，那么厚一沓，少说也有两万吧。真是可惜啊。” 　　达克、罗伊斯、乔治一起大笑，罗伊斯道：“那沓钱只有上下两面是真的，中间是一堆带花纹的红纸！” 　　易伯拉欣眼珠子一下瞪圆了：“红纸？” 　　乔治道：“刚才说过，我们做足了准备，当然也包括这种情况——只损失两百迪纳尔而已。从此以后，将不会有人敢对我们动这种歪脑筋。” 　　易伯拉欣赞叹不已：“果然，圣主总是更多眷顾智者。” 　　达克笑道：“乔治，这你可说错了。这种人渣，还值两百迪纳尔？喏，在这呢。”说着，他手指一捻，两张鲜红的纸票从袖管里变戏法似的滑出来。 　　乔治一愣：“这是——” 　　“这是刚才那两张，我给他看的时候还在，趁他点头哈腰的时候抽出来了。现在他们争的，不过是一把废纸！我可是巡警出身，讹我？” 　　易伯拉欣大笑。 　　[348.第四章 易伯拉欣的家务事（1）] 　　轻松搞定了碰瓷的恶人，双方关系更加融洽，聊天也更加轻松随意。 　　罗伊斯问道：“易伯拉欣，你不是说对炼金术感兴趣，计划在多兰德长期进修吗，怎么回来了？” 　　“我去是因为多兰德和阿拉孛的炼金术路子不一样，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易伯拉欣叹口气，“材料费涨价，我买不起实验材料。” 　　“你家能在港口开货栈、旅店，区区实验材料应该不困难吧？” 　　乔治道：“光明神教的缘故，教士们把炼金术脖子上的绞索收紧了。易伯拉欣老爷又是阿拉孛人，信圣主卡拉，肯定不能向光明神教会摇尾乞怜。” 　　易伯拉欣感激地向乔治一点头：“谢谢您的理解！其实，其实……” 　　见他有些为难，罗伊斯连忙道：“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无所谓。” 　　“不！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就不该有什么隐瞒……我，没钱了。” 　　“没钱了？” 　　“对。从半年前开始，家里突然停止了对我的经济支持，只提供最基本的生活费。多兰德的费用，各位一定是知道的。说到打工，我虽然不拒绝，但绝大多数炼金术师不愿意雇佣阿拉孛人，水平太差的我又不愿意去……不怕各位笑话，我现在身上的钱只够付车费，刚才如果不是各位，那些讹人的恶棍，一定会让我颜面扫地的。” 　　涉及到别人家事，罗伊斯和达克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一下就不再谈这个话题，把焦点转移到钢岩史莱姆身上：“你听说过钢岩史莱姆么？” 　　“钢岩史莱姆？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众人一愣，易伯拉欣这土生土长的阿拉孛人竟然没听说过？ 　　易伯拉欣道：“听这个名字像是土系史莱姆的一种，不过，这里有软泥史莱姆、沙土史莱姆、飞岩史莱姆，却没听说过钢岩史莱姆。你们找这个干什么？” 　　乔治道：“实不相瞒，我们除了做买卖，还进行炼金术生命体研究，对钢岩史莱姆很感兴趣。” 　　“哦，可是，恕鄙人孤陋寡闻，这钢岩史莱姆，从没听说过。”易伯拉欣停了一下，又道，“生命体研究可是相当有难度的科目，鄙人没系统学习过，只知道一点道理，有一条是有什么环境有就什么生命体。” 　　“不错，正是如此。” 　　“整个半岛，除了风沙险恶的沙漠深处，都被探索得差不多了，没有这种生命体。” 　　罗伊斯和达克对视一眼，道：“那么，有没有哪些学者对相关领域有研究的，比如圣真寺的大伯卡们？” 　　圣真寺是姆斯蓝教徒们布道、祈祷、集会的地方，圣真寺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和主持被称为伯卡，他们往往学识渊博，见多识广。 　　“嗯，或许他们会知道吧，不过，如果确实需要，我可以帮各位问问，各位尽量不要直接去，阿拉孛语再好也不要。” 　　罗伊斯等人一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少伯卡的民族情结很重，又固守传统。多兰德和阿拉孛打完仗时间不长，以多兰德人身份去问离经叛道的问题——活腻了吗？ 　　达克在队聊里道：“看来，还非得靠这家伙不可了，就是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唉。” 　　乔治道：“这不是问题，他不会看不到巧克力的价值。只要用利益捆绑到一起，再辅以其他手段，背叛不大可能——就像我们在阿特拉斯和特诺蒂兰做的那样。钢岩史莱姆毕竟是土系史莱姆王者，隐藏深是肯定的，不急于一时。” 　　罗伊斯笑道：“达克，你很急吗？” 　　“我当然急啦，晒着大太阳，吹着热风，穿着怪模怪样的长袍，难受死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这里和南方丛林正好相反，炎热干燥。穿长袍一来隔热，二来上下通风——这里是沿海地区，气温还算低的，到内陆你试试，至少上去十度。做好思想准备吧伙计！” 　　罗伊斯正说着，突然间两匹快马从车厢边掠了过去，他反应快，一把抓住扶手，下一刻，前面传来又一次传来车夫的惊叫。 　　车辆又一次紧急制动，达克再次倒霉，又一次撞上窗户，脑袋上又起来一个包，正好一左一右对称。 　　这次车夫没有骂，手忙脚乱地控住马，转头问道：“各位，你们没事吧？” 　　达克揉着脑袋怒道：“怎么可能没事，两次了！第一次是讹诈，这一次是什么！” 　　队聊里传来莱莉愤怒的声音：“哥，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两个骑手抢路，还朝车里吹口哨扔果核，打到伊西丝头了！” 　　达克咬牙切齿：“放心，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车夫道：“老爷，这一回恐怕得忍了。过去的是扎哈布老爷家的骑手。” 　　“扎哈布？那是……谁？”达克盛怒之下，本来想说“是什么东西”，话到嘴边硬忍了回去。 　　易伯拉欣脸色十分难看：“是港口排行第一的大财主，航运业的老大。” 　　乔治笑道：“观名可以知人，在阿拉孛语中，‘扎哈布’是‘金子’的意思，看来这位老爷是财大气粗的富贵人，他下面应该还有个叫‘菲达’的弟弟。” 　　易伯拉欣吃了一惊：“阁下对我们的文化真是了如指掌，佩服！” 　　“过奖。” 　　达克问道：“扎哈布是金子，菲达难道是银子？” 　　乔治微笑点头不语。 　　易伯拉欣道：“单论财富，扎哈布先生是港口第一，经营航运生意，大大小小船只两百多艘；菲达先生第二，做车马行和飞毯生意。兄弟两人一个海一个陆，就是王公贵戚，也要给三分面子——各位，让你们碰上这种事，真是万分抱歉。” 　　达克没接这句话，大笑道：“怪不得，一个金子一个银子，两个土财主！” 　　乔治有些不悦：“达克，我说过，谨言慎行。忘了？这么大家业，有一两个恶仆也是正常，何必太在意呢？” 　　达克立刻怼回去：“他们骚扰我们女眷，故意惊吓挽马，前者是不检点，后者往大里说是谋害人命！两个财主驭下不严，骂一声土不过分吧？这儿又没有外人！我更难听的还在后边呢！” 　　乔治叹口气，眼望窗外，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易伯拉欣面露尴尬：“达克，那个扎哈布……是我大伯，菲达是我父亲。” 　　[349.第五章 易伯拉欣的家务事（2）] 　　易伯拉欣是乌姆利姆港陆运龙头老大菲达的长子，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但他却不想做商人，而是对炼金术感兴趣。他父亲也不勉强他，于是他在阿拉孛最高学府卡斯哈尔大学毕业后，又被送到多兰德皇家学院深造。 　　易伯拉欣一走就是十年，离乡日久，思乡心切，再加上近期的变故，最终让他踏上归途。 　　“祖父是乌姆利姆港的大商人，身故之后，父亲和大伯分开过日子。他们都是成功的商人，不过，论起来，海运总归比陆运规模大，效率高。大伯那边金山银海，父亲这边呢，”易伯拉欣苦笑了一下，“自从和多兰德开战，好几条陆上商路都断了，日子挺艰难的。” 　　罗伊斯长叹一声，摇摇头。易伯拉欣问：“怎么了？” 　　乔治道：“少爷经历过变故，父母被奸人逼死，商会被人吞并，他失去了所有一切，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重建商会。现在正为商会的复兴而努力。” 　　罗伊斯曾是多兰德斯内尔港罗尔商会的少爷，父母被德雷克商会陷害，商会被吞并，他也从堂堂大少沦落为汉密尔顿商会的打手。直到遇到达克和乔治，他的人生才走上新的轨道。 　　新特诺蒂兰建立后，开国元勋之一的罗伊斯在阿塔瓦尔国王支持下重建罗尔商会，所以乔治这么说也没撒谎——除了他的管家身份。 　　罗伊斯道：“父母最窘迫的时候，卖掉了马车，卖掉了首饰，连家具都卖了，最后，万不得已，停掉了我的学费——还是没能撑住。” 　　易伯拉欣脸色发白：“罗伊斯老弟，你的意思是——” 　　罗伊斯脸色凝重：“我希望不是，但是，令尊经营车马行生意，在这里是数一数二的豪商，就算遇到波折，就算和你联系不畅，总不至于，你千里迢迢回来，连一辆接站的马车，一个迎候的仆人都没有。” 　　易伯拉欣有些焦急，拍拍车厢板：“大叔，能快一点吗？““好，”车夫双手一抖缰绳：“驾！” 　　马车速度渐渐加快，车夫一面盯着路面，一面道：“原来是易伯拉欣少爷，欢迎回来。菲达老爷是个好心人，不过最近生意不顺，很不顺。听说，昨天开始，有债主陆续上门了。” 　　易伯拉欣和罗伊斯同时大惊：“债主上门？” 　　商人的信誉比什么都重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债券到期，就算变卖家产也要想办法还上；而债主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也不会催逼太甚，甚至会宽限些时日——万一把对方逼得彻底破产，自己岂不是血本无归？留他缓几日，说不定还能收回些本钱。 　　如果债主群起逼迫，那么，这家商会的信誉和实力，就相当成问题了，以后想做下去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易伯拉欣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直落：“怪不得，走了这么远，全是别家的车马行，我们家的一家门店也没有！” 　　罗伊斯一把抓住他肩膀：“老兄，别急！急解决不了问题！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易伯拉欣面有惭色：“罗伊斯先生，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的契约，恐怕，恐怕……” 　　罗伊斯道：“没关系，谁都有窘迫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抛弃朋友的。另外，‘只要沙丘还在，就一定有遮挡烈日的阴影’，不是吗？” 　　这是姆斯蓝教创始人马哈马德的一句话，意思是要坚守希望，不要为困境所动摇。 　　听到熟悉的经典，易伯拉欣苦笑了一下：“感谢各位！无论将来如何，我一定会向圣主为各位祷告的。” 　　马车到菲达家庄园门口停下，门口已经停了二三十辆车，有些还装潢得十分精美，易伯拉欣认出大伯家的车子也在其中，暗暗叫苦。 　　走进庄园，人头涌动，摩肩擦踵。大多是港口头面人物带来的护卫，有不少护卫贴墙而立，后门处更是站了二三十人。 　　大人物都集中在大厅外面的小广场上，地毯一铺，纱幕一遮，吃着仆人递上的瓜果，如果不是他们脸上焦急的神情，还以为他们是来观赏戏剧的。 　　看到这一切，易伯拉欣心如刀绞，债主环逼，父亲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罗伊斯、乔治和达克冷眼旁观，开始暗暗盘算。 　　与此同时，易伯拉欣的父亲，庄园的主人菲达，正安静地坐在小书房里，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文本。 　　“老爷，这是今天到期的债券，总计二十六万八千迪纳尔，”对面的管家嘴唇在哆嗦，“可是，我们，我们……我们只剩下五千迪纳尔了……” 　　“啊，还好。那些仆人们，我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们，他们今天的薪水付了没有？一定足额发放。” 　　管家的眼里蓄满泪水：“老爷，他们都说，不要……不但如此，他们还愿意捐出一个月的薪水，只希望，您能撑下去。” 　　“胡闹。为了我，一家老小不吃饭了？退回去，我说一不二。” 　　“……是。” 　　菲达继续微笑：“我们那些善堂和义学呢？” 　　管家的眼泪流下来了：“老爷，善堂和义学，昨天，我亲手给他们划去了账上最后一笔款子，十二万三千……有这笔款子，我们可以再撑几天的。” 　　“没有用。这么多债主同时上门，摆明了有人针对我，这是蓄谋已久。撑不住的。与其把这点钱分给他们，还不如交到那些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和那些念不起书的孩子手里。” 　　说着，菲达站起身，倒背双手，在书房里慢慢踱起步来：“变卖家产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务必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争。房子和车马别急着出手，拖一拖，让他们竞标；珠宝首饰给我往高开，狠狠地开，买这些无用之物的家伙都是有钱人，让他们好好出出血；最后三家还能盈利的车马行免费转让给塔哈利圣真寺的纳杰姆丁大伯卡。” 　　管家吃了一惊：“赠给大伯卡？他和老爷您交往不多……” 　　“但他是个德高望重，可以信赖的人。十多年啦，第一批善堂和义学走出来的幼童们已经长大，该有个谋生的去处。你告诉大伯卡，不要让那些有前途的年轻人们，和我这个臭名昭着的、丢掉了信用的恶棍扯上关系。” 　　说着，菲达毫不犹豫的在财产转让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郑重地递给管家：“务必亲手递到大伯卡手里。” 　　管家无声地点头，泪如雨下。 　　菲达转身，推开书房的小窗，下面的护卫看到了他，愤怒地指着他叫骂，咒骂这个还不起钱还一再拖延的恶棍，菲达笑了笑，关掉窗户。 　　“至于我的妻子法蒂玛……”菲达沉默了好久，道，“抽屉里有离婚的文书。” 　　管家大惊：“老爷！” 　　菲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充满自信：“这样，她可以带着属于自己的一点财产，带着易伯拉欣活下去。因为离婚，所以，她可以和我这个罪人撇清关系，不必承担那些可怕的债务。至于易伯拉欣，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学有所成的他，一定可以继承我的志向，把探险大业继续下去，为半岛的福祉而战。至于我……” 　　菲达缓缓走到桌边，端起一杯清茶：“遥远东方的神秘国度——丝国的特产，这一杯，至少值两百迪纳尔，最后的时刻啦，且让我奢侈一下吧，永别了，我的忠诚的巴哈西斯，感谢你二十五年来的付出！天国再见！”说着，他举起茶杯。 　　正当他要把毒茶一饮而尽时，门口传来愤怒的叫喊：“父亲！” 　　菲达愕然地看着朝思暮想的儿子的脸庞，茶杯摔落在地，化作无数碎片。 　　“你这个混蛋，回来看你父亲的丑态吗？” 　　[350.第六章 易伯拉欣的家务事（3）] 　　易伯拉欣楞了，他没想到整整十年未曾谋面的父亲一见面居然开口就骂，愣了愣，才道：“父亲，我……我回来了，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和他们谈妥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父亲的脸已经气得发青。 　　“住嘴，你这个蠢货！你说不愿意学做生意，要学炼金术，好，我送你去卡斯哈尔大学，不够，再送你去多兰德，可你有点长进没有？” 　　易伯拉欣被骂得一头雾水，但不敢还口，傻愣愣地听着父亲发泄他的怒火。 　　菲达气愤难平：“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回来时认识的，认识能多久？人品怎么样？才能如何？易伯拉欣，恶魔要诱惑你的时候，它的样子比圣主手下的天使还要纯洁！那些莫名其妙的朋友接近你，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可，可是……” 　　“没有可是！”菲达愤怒地一挥手，胳膊把书桌上的花瓶打翻，摔得粉碎，但他看也不看，继续道，“如果真是好朋友，那你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带到家里来！那些无耻的高利贷者会吸血的蚂蝗一样，死死地咬住你和你的朋友，我用一死为你和你母亲换来的平安，就要烟消云散！到那时，还谈什么探险大业，还谈什么半岛的福祉！” 　　易伯拉欣从小接受了严格的家庭教育，对父亲言听计从，在外漂泊多年，性格渐渐变得开朗，但父亲在心中的形象依然如巍峨高山，现在父亲的愤怒如山崩一般砸下，他想好的说辞全被堵在喉咙里，嗫嚅道：“不过，不过，父亲，这个……小点心，很好……” 　　菲达发了一通大火，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压力过大，把情绪发泄到了儿子头上，有些愧疚，但身为父亲的尊严又不允许他开口道歉，疲惫地坐倒在椅子里，轻轻推开儿子的手臂：“我老啦，吃不得甜食。” 　　“呃，这个……”易伯拉欣暗暗着急，道：“这个是苦的，提神。像是，嗯，固态的咖啡，吃起来很方便。” 　　菲达苦笑了一下：“我亲爱的易伯拉欣，你上当了。那一定是没有冲泡开的劣质咖啡，加了糖浆粘合成块，胡诌什么固态咖啡。唉，你的经验还是太……咦？盒子给我。” 　　“这像是丝国人的手艺，相当精致——你的朋友是丝国人？” 　　“不。多兰德人。” 　　“奇怪，丝国在更遥远的东方，怎么会跑到西边的多兰德去？嗯，盒子里有冰？不不，降温法阵？这么小？这是何等的技术啊……金箔？工艺相当不错么，卖相不错……” 　　和易伯拉欣初见时一样，菲达老爷已经进入了自说自话的状态。他完全没注意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悄悄走进书房。 　　盒子里分成三格，黑色盒底上铺着鲜红的天鹅绒衬垫，一排金币状的小圆饼静静地躺在里面。 　　菲达从三格里各取了一块，对管家道：“茶。” 　　管家立刻端来一杯清茶，菲达每块只吃一口，每吃一口都要用茶水漱漱口。然后吃第二轮，把每一块剩余的部分都吃得干干净净。 　　“不同格子里的，口味和口感不同。” 　　“您说的很对，您觉得，哪一种会比较受大家欢迎呢？”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新进门的黑发黑眼青年身上。 　　菲达问道：“你是谁？” 　　“多兰德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先生的管家、炼金术师乔治，想跟您谈谈关于巧克力生产和销售的一揽子计划。菲达先生，味道还不错吧？” 　　“纯白色的口感最细腻，不过太甜，加了很多糖和牛奶，女人和儿童会喜欢；咖啡色的味道更丰富，苦味和甜味的比例恰到好处，香气浓郁；最后一种纯黑色的，只有苦与甜，味道太浓，太冲，恐怕不会有太多人喜欢，但是回味无穷。” 　　乔治微笑：“看来我们找对人了。菲达先生，这三种巧克力是众多品种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口感细腻的牛奶巧克力，叫做天使；咖啡色的那种，叫地狱行者，黑色的纯味巧克力么……” 　　易伯拉欣道：“叫恶魔？” 　　乔治笑道：“那还有谁会去买？它叫真理。” 　　菲达又取了一块黑巧克力，囫囵放在嘴里，走回椅子坐下，感受着薄薄圆饼的坚硬质地，感受着抚慰着味蕾的苦涩滋味，感受着浓烈苦味中的芬芳气息和丝丝缕缕的甘甜，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真理……艰难曲折、充满苦涩的追求之路，和永不放弃的、心中的甘甜，无论成与败，回味隽永……我喜欢它。” 　　菲达叹息了一番，坐直身子，道：“感谢你，年轻人，让我在最后的时刻能享受到这种美食。这样，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在正午之前，我还是一个保有信誉的商人，你去找伍兹格德庄园的萨义德先生，他是这里最大的糕点商，他一定会为这种小点心发疯的。让我提前祝贺乌姆利姆港的又一位新贵诞生。” 　　乔治笑吟吟道：“您就这么不想跟我们合作吗？” 　　菲达的目光变得锐利：“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想干什么？我宁可接受坦坦荡荡的死亡，也绝不为了苟活向魔鬼屈膝！异乡人，异教徒，你带着魔鬼的诱惑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想干什么？告诉我！” 　　乔治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利益。我为了利益。跟您合作，可以实现商会利益的最大化。” 　　菲达冷笑：“我是个负债累累的、即将破产的失败者，对你们没有用！” 　　“但您的信誉还在，您的善心被港口所有人称颂，您曾经把持整个港口的车马行生意——信誉、品行与能力俱佳的合作伙伴，没有人拒绝。您急需资金，我们急需打开阿拉孛市场，找一个代理人，就这么简单。” 　　“即使我负债累累？” 　　菲达的意思很明白，我现在身无长物，跟我合作得先把债务的大窟窿填上——拿着本金给合作伙伴填亏空，哪个傻瓜会做这种傻事？ 　　“我们不会为您的债务花一分钱，那是您自己的事情。不过，我们可以跟您的债主谈谈，让他们放宽还款限制，或是——追加投资。” 　　菲达哈哈大笑：“年轻人，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们不可能……” 　　菲达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叮当作响的珠玉宝石，看起来像一颗矮墩墩的、尖刺上挂着瓷片的仙人掌。 　　仙人掌一步三摇冲过来，一把拉住菲达的手：“菲达老兄，别忘了我啊！” 　　菲达热情地拥抱了仙人掌：“拉奇兹老弟，我怎么会忘了你，怎么了，这么着急跑上来？还没到还款的最后期限呢。” 　　“门房领我上来的，你别怪他们，他们现在正抱在一块又哭又笑呢。老兄，我说真的，这个巧克力是大买卖，这样，你把代理权给我，你的债，一笔勾销，我再额外给你一笔厚厚的代理权转让费，如何？” 　　菲达眼中精光一闪：“代理权转让不可能，可以给你算加盟。” 　　“老兄，说实在的，你现在背了这么多债，谁敢融资给你？我来帮你填亏空，你来帮我打理生意，咱俩合作那么多年了，这点默契还能没有？来来来，合同在这儿呢，兄弟我都预备好了……” 　　突然门口又有人大喊：“菲达老兄，蒙梭拉尔商会的债务一笔勾销，五十万迪纳尔作干股入你的商会，做巧克力生意，怎么样？” 　　仙人掌拉奇兹大怒：“蒙梭拉尔的法希尔，你怎么上来了？” 　　法希尔冷笑：“许你认识门房，不许我认识——哦对了，门房肯定跟你更熟，你为了逼债一天来三趟，能不熟吗？区区十二万的债让你急成这样，哼！” 　　菲达哈哈大笑：“两位，两位，别急，书房地方太小，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去会客室坐坐？请。” 　　两人一出门，菲达立刻对乔治道：“年轻人，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去招呼一下客人，你千万别走，今天晚上，在我这吃顿便饭，就么定了。易伯拉欣，好好陪陪客人！”说着又对管家道：“把我今天所有写字的纸统统烧了——包括抽屉里那张破纸！” 　　易伯拉欣吃惊地看着父亲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出了们，惊讶地问乔治：“这是怎么回事？” 　　乔治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道：“债主们每人都得到了一块巧克力。看看他们的表情吧——看来，只要货色好，机会好，打开上层路线，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易伯拉欣猛地抓住乔治的手，用力地摇动，叫道：“朋友，谢谢你，谢谢！” 　　乔治轻轻拍拍他的手腕，把手抽出来：“易伯拉欣老爷，嗯，现在应该叫少爷了，你真的以为，区区一块巧克力，就能改变令尊的处境？” 　　易伯拉欣轻轻叹口气：“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可是，”他看看地上碎裂的茶杯，“父亲连毒药都准备好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们的背后，是一个国家。我们的利益，和它密切相关。阿拉孛半岛和它有很强的经济互补性。易伯拉欣少爷，或许，我们的合作可以实现双赢——您想不想做马哈马德之后最伟大的贤者？” 　　乔治微笑着，向易伯拉欣伸出手，易伯拉欣毫不犹豫，再次用力地握住那只希望之手。 　　[351.第七章 财主的女儿和儿子（1）] 　　菲达老爷是个善人，但是，他已经是条躺在沙滩上的咸鱼，就看是煎还是煮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沉迷于探险的他组建了一支又一支的探险队，开赴沙漠深处，去需找足以让人一夜暴富的传说中的财宝。可等待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和一笔又一笔的高额抚恤金。他依然乐此不疲，即便借高利贷，也要把探险大业继续下去，谁劝都不听。 　　他将成为第一个倒在探险上的富商。然而，一块美味的小点心拯救了他。 　　巧克力的美味从菲达庄园里散发出来，散发到街头巷尾，散发到宫殿寺庙，几乎一夜之间。人人都在传诵，人人都在渴望和期待——那些聚集在菲达庄园逼债的债主们成了第一批巧克力迷和义务宣传员。当初的债主，要反过来求他分润美食的代理权。 　　菲达老爷，这条躺在沙滩上的咸鱼，一跃成了遨游深海的巨鲨。 　　三天之内，他赎回了所有变卖的土地和家产，重新取回了属于自己的荣光。 　　“什么样的点心能值十二万迪纳尔！”小阁楼里，十七岁的妮芭丽愤怒地质问父亲，“不，算上后来追加的投资，是三十万！一块点心值三十万？卡拉在上，是什么让您做出了这样荒唐的决定啊？” 　　她的父亲，大腹便便的拉奇兹道：“我的小妮芭丽，一块点心当然不值这个价，但是，这张纸，值。”说着，他抚摸了一下水晶球，投出一幅魔法影像。 　　影像中，一名英俊的多兰德年轻男子正手持一张纸卷，向认真倾听的众人介绍什么。 　　妮芭丽好奇地问：“一张纸？是什么？” 　　“特许状。新特诺蒂兰国王阿塔瓦尔陛下亲笔签发的特许状。” 　　妮芭丽惊讶地瞪大眼睛：“特许状？” 　　特许状是国王签发的正式授权文书，将某项特定权力赋予某个人或商会，每一张特许状的签发，都意味着一支获得国家扶持的新势力诞生。 　　“首先，这年轻人不是骗子，他叫罗伊斯，罗尔商会会长。商会注册地在多兰德，但是在新特诺蒂兰权势滔天，阿塔瓦尔国王和特佐穆克大祭司是他商会的常客。他和王室保持着极其亲密的关系。” 　　“他怎么做到的？” 　　“他和他的护卫拯救了落难的王子，把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礼物献给他。王子在他的帮助下击败造反作乱的权臣，报了父母的仇，登上王位；又在他的帮助下征服了所有部落，统一了南方丛林，组建了新的国家——小妮芭丽，你说，要什么样的回报，才能报答这样的忠诚、勇气和智慧？” 　　“真是个了不起的赌棍。” 　　拉奇兹给噎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所以，那张特许状是空白的。只有行文的抬头和国王的印章。” 　　“空白？什么意思？” 　　“他在代表新特诺蒂兰王国跟我们打交道，他的经营范围，他的贸易路线，他的管理职能，他的权力——无限大，是的，他是全权代表，无限大，垄断！你菲达叔叔生了个好儿子，打动了他，所以，总代理权是不要想了；我们的财力，在所有商会中又不是最雄厚的，三十万，不多，只是敲门砖而已，不是为你菲达叔叔，只为让罗伊斯先生知道，我拉奇兹，也是有眼光、敢下注的人！” 　　说到这里，拉奇兹看看女儿紧蹙的眉头，微微一笑：“我绝不相信，他只做小点心生意。女儿啊，重头戏，在后面呢。” 　　妮芭丽根本没听进去，撇撇嘴：“一个撞了大运的暴发户，来我们这招摇显摆，哼！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次拉奇兹却点点头：“如果，帝国还在的话，他这点财力，不算什么。可是，自从跟多兰德打完圣城之战，我们的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啦，部落长老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帝国政令不出首都帕格达！唉，我觉得悲哀，如果人家以新特诺蒂兰使节的身份来谈通商事宜，我都不知道，帝国能不能找出一个公推的商务代表来！靠我们这些土财主一个一个跟人家打交道，永远都是输！” 　　妮芭丽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父亲！我一定以复兴阿拉孛为己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女孩子家，说什么战斗不止，家里的男人还没有死绝！好啦，快去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去拜见罗伊斯老爷呢，多少人挤破了头抢着去，我得珍惜这次机会！” 　　妮芭丽在父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父亲，晚安。”她走了几步，回头道：“父亲，你会把帝国的利益出卖给多兰德人吗？” 　　拉奇兹一愣，大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想出卖国家利益，我也得够格啊——女儿啊，爸爸是商人，但首先是阿拉孛的商人。放心吧。倒是你这个脾气，太容易被人利用，要当心，当心啊！对了，易伯拉欣回来了。” 　　“易伯拉欣？哪个易伯拉欣？” 　　“还能有哪个？你菲达叔叔的儿子！女儿啊，前段时间悔婚，是爸爸看走了眼……” 　　妮芭丽脸一下子气红了：“您在开玩笑吗？还是说，我的幸福只是筹码？为了生意，我要嫁给一个大我十多岁的，从来没见过的家伙，好，为了您和妈妈，我同意了；后来，您又要悔婚，我哭了整整一天，您都不理我，说您说了算；现在，我已经成了笑柄，您又要让我轰动一次是吗？我告诉你，明白无误地告诉您，阿拉孛一天不复兴，我一天不嫁！“说着，她用力摔门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背后，父亲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女孩子回到房间，把门紧紧关起来，躺在床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出神。 　　夜已经深了，除了唧唧的虫鸣，再无它响。 　　她悄悄挑开窗帘，除了偶尔走过的庄园护卫手中的火把，整个拉奇兹庄园黑洞洞的。 　　万物都已经沉睡在夜之天使的怀抱里。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把所有门窗紧紧关起来，然后打开床头的梳妆匣，取出胭脂盒，揭开里面的血色粉饼，取出四块透明的薄软垫，贴在屋子四角——一个静音法阵布设好了。 　　她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按下抽屉暗格里的按钮。 　　光滑平整的镜面突然扭曲起来，幻化成半张脸，只有鼻子和嘴巴的半张干瘪的脸。 　　她恭恭敬敬地在镜子前跪下，上身匍匐于地，用极低的声音道：“阿萨辛教派的兄弟姐妹们，财主菲达堕落了，和丑恶的异教徒多兰德人走在一起，要出卖帝国的利益，要用异教徒的毒涎玷污圣主赐予阿拉孛人的乐土，请求刺杀菲达、异教徒罗伊斯和异教徒的护卫们。” 　　干瘪的脸沉默了许久，半小时，或者四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里，女孩一直保持跪拜匍匐的姿势，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动也不动。 　　过了将近一小时，干瘪的脸开始说话了：“不许可。异教徒阴谋很大，你要继续隐藏身份，接近他们，搜集情报。他们一定会去珍珠之路的终点朵里哈奇城，在那里，兄弟姐妹们会帮助你除掉他们！” 　　“遵命！” 　　[352.第八章 财主的女儿和儿子（2）] 　　达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手把葡萄一颗颗朝嘴里抛，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发出巨大轰鸣的通灵塔。 　　这座通灵塔为即将建立的生产线提供魔能，在它周围，一圈巨大、厚重的围墙已经初具规模，泥瓦匠和小工们忙忙碌碌，好像一群勤劳的蚂蚁。 　　达克他们来到乌姆利姆港已经五天，在咸鱼翻身的菲达老爷的全力奔走下，阿拉孛半岛的第一座巧克力工厂终于破土动工，厂址定在乌姆利姆港外的西北方库哈拉玛镇郊。 　　库哈拉玛是个千余人的小镇，这里土壤沙化很厉害，粮食不足，镇上一大半人都靠在码头做工过活。 　　第一座巧克力工厂选在这个位置，让菲达大惑不解。库哈拉玛镇居民长年做工，人力成本并不低；这里也没有什么矿产，除了一片平坦的沙地，什么都没有，交通运输也只有一条普通的石板路，怎么看都没有优势可言。还不如在菲达庄园划出一片地呢。但大金主罗伊斯一口咬定非这里不可，他只好照办。 　　莱莉走到达克身边，问道：“哥，我忙得要死，你好闲啊！” 　　达克哼哼道：“我爱莫能助啊，别人都是想法提高生产效率，提高技术水平，乔治那个家伙，怎么让你拿出一个弱化版的通灵塔来？光这噪音，要不是戴着耳塞，我早给震聋了，真难为那些工人还一脸兴高采烈。” 　　“一天二十迪纳尔，顶上原来的一天半，当然高兴啦。关于技术，我支持乔治的观点。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达克无奈道：“占地面积大，魔能转换效率低，噪音又大，需要更多的操作人员，还有那每天要人工除尘两次的防尘罩，这还不如我们在斯内尔港下水道用的那个版本呢！折腾三天，结果是把生产效率降下来，乔治到底怎么想的！” 　　“我似乎摸到一点他的想法，你看，因为这座弱化版的通灵塔，有五十多个工人找到了饭碗，这就意味着五十个家庭免除了饥寒之苦啊。” 　　“乔治那家伙还会做慈善？” 　　“只要计划顺利，巧克力一定会成为暴利行业，我们当然可以把最好的技术拿出来，把所有的钱全抓在手里，但我们会得罪所有人——圣真寺的伯卡们会说我们是信仰恶魔的异端，商人们会联合起来排挤我们，普通的民众会对我们吃干抹净的做事方式感到厌恶，最后，我们只好灰溜溜卷铺盖走人。” 　　不远处的乔治走过来，正好听到莱莉后面的话，他补充道：“我们当然要拿大头，剩下的，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好处都是你的，黑锅让别人来背，哪有这种好事？” 　　“唔，明白了，所以你拿了一个弱化版的出来。不过，我们手上只有三百斤遭可豆，一旦投入生产能撑多久？半小时？四十分钟？” 　　“说得好。下一步我们的任务是停产。” 　　达克给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工厂刚建起来就停产？” 　　“对，工人薪水照发。” 　　“你疯了？” 　　“三百斤遭可留下五十斤，你来做手工巧克力，要精品——黑暗地狱龙舌兰酒都配得出来，区区巧克力不在话下。” 　　“精品？干什么？” 　　“分成三份，一份送给塔哈利圣真寺的纳杰姆丁大伯卡，他是这里最有权势的人，只要打动他，今后我们在乌姆利姆港就没有后顾之忧；另一份送给菲达，他是本地人，路子广，让他去打点场面上的事再好不过；另一份给罗伊斯，他要去做风靡乌姆利姆港万千阔太太贵小姐的风流浪子了。” 　　莱莉嘻嘻笑道：“一个异教徒，能风靡得起来？” 　　乔治哈哈一笑：“或许有人会喜欢这种口味呢——这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关于原材料，你们放心，安度里的新特诺蒂兰海军第一舰队，下个月访问乌姆利姆港。三千吨遭可豆蓄势待发。” 　　达克眉毛猛地一挑：“到那时，被吊足了胃口的乌姆利姆港会迎来一场巧克力的狂欢？” 　　“到那时，就没有人在意我们这些无关轻重的异教徒了。别忘了，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钢岩史莱姆。” 　　“有线索吗？” 　　“没有，不过，有两个人一定有帮助，一个是菲达，另一个是纳杰姆丁。” 　　“纳杰姆丁作为大伯卡，不可能随随便便接见我们这些异教徒吧？” 　　“所以要让菲达开路。菲达有事瞒着我们。这几天我调查过，菲达家道中落，跟他热衷探险有关——你信吗？” 　　达克摇头：“能垄断整个乌姆利姆港的车马生意，一定不是傻子。他寻找的一定不是什么所谓的财宝，是拼上家破人亡，也要抓在手里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现在线索太少，只有猜想。只要我们找到了这样东西，就能撬开菲达的嘴巴，就能真正让他为我们服务。对了，有条很有意思的消息，关于菲达的儿子易伯拉欣的。” 　　“什么？” 　　“易伯拉欣的母亲法蒂玛早年给他找了个未曾谋面的老婆——女朋友，是乌姆利姆港财主拉奇兹的女儿，双方一拍即合。后来，菲达几乎破产，拉奇兹果断悔婚……” 　　达克哦了一声：“现在菲达咸鱼翻身，女朋友又贴过来了？就没人把那女孩子的声誉当回事吗？” 　　“所以我要帮易伯拉欣一把……你干什么？” 　　达克愤怒地戳着乔治的胸口：“乔治，我不喜欢你这样，一点也不！我知道你有能力，有想法，但你不能把任何事都跟利益挂起来，用阴谋诡计浸泡起来！” 　　“在追逐利益和实现阴谋的过程中，你学会了炼金术，你懂得了自由的可贵，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乔治语气平静而坚定，“你觉得，我是恶魔，还是为了理想殒身不恤的圣徒？” 　　“嗨，嗨，怎么啦？吵架啦？”远处传来易伯拉欣的声音，他和罗伊斯联袂而来。 　　达克赶紧收起架势：“没有，关于薪水。” 　　易伯拉欣大笑：“原来如此。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 　　“嗯，回来有几天了，每天都有一群惹人厌的家伙围着门口嗡嗡转，一个个称兄道弟拉关系，他们眼里只有钱，钱，钱！我考虑再三，觉得只有你们能帮我这个忙。” 　　“有话直说，能帮的决不推辞。” 　　“嗯，是这样，”易伯拉欣吞吞吐吐道，“母亲曾经给我说过一门还算门当户对的亲事，但当时我在多兰德进修，等我回来，那家人嫌弃我们家道中落，悔婚了。现在又贴过来。” 　　达克毫不犹豫：“别理他们。怎么，觉得不好回绝？” 　　易伯拉欣愤愤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我易伯拉欣找不到老婆么？可恶！不过，我母亲都快跪下来求我了，说那女孩子温柔善良贤惠，嗯……” 　　罗伊斯道：“我明白了，你是打心眼里不想成这桩婚事，又怕母亲伤心？” 　　“其实，也不是不想成，如果那女孩确实不错的话。再说，她也没得选啊，唉，说不清楚，不说了。” 　　乔治笑道：“这有什么说不清楚，面子问题。你不妨见她一面，说不定一眼看中呢。如果你不喜欢，推掉就是。” 　　“她是拉奇兹叔叔的独生女，听说从小娇纵惯了的。我担心见面容易脱身难——伙计们，帮个忙吧？帮我脱身。” 　　达克道：“你尽管去见她，我们化装成地痞恶棍埋伏好，你如果喜欢，发个暗号，我们就一拥而上，然后被英雄易伯拉欣打跑。” 　　罗伊斯笑道：“那要是易伯拉欣不喜欢呢？” 　　“一拥而上，把她打跑。” 　　罗伊斯大笑：“我们这边都是光棍呢，万一大伙要是看中了？” 　　达克狂笑：“那就一拥而上，把易伯拉欣打跑！” 　　[353.第十章 火热的追逐（1）] 　　“进去了进去了！” 　　小旅店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里，莱莉举着单筒望远镜，兴奋地在队聊里通报易伯拉欣和妮芭丽的行踪。 　　从镜筒里望出去，两人正有说有笑的步入咖啡馆。 　　“好像很开心，女孩子一直笑呢，她的眼睛真好看。易伯拉欣好像很满意，罗伊斯，放弃吧。” 　　“别闹了，”罗伊斯在队聊里正色道，“我们正和菲达先生谈事情，准备去拜见圣真寺大佬纳杰姆丁——那可是这里真正的实权人物！政务教权一把抓！这直接决定巧克力能不能在这里站住脚。没什么事先不要联系我。”说罢，他关掉了队聊。 　　乔治笑道：“各位，罗伊斯先生以后要全权负责拓展贸易业务，很忙，我们很可能多一位理财的行家里手，少一位精锐刺客。” 　　达克叹道：“人家原本就是商会的大少啊，回归本行，这是人尽其才嘛。” 　　莱莉严肃地咳嗽一声：“别说了。现在要开始工作，这是个了解乌姆利姆港各方势力的好机会。1643小队第一分队，各就各位！” 　　这次行动没有什么难度，达克扮成一个阿拉孛恶棍，随时看易伯拉欣手势，只要他手指在背后轻轻摇动，达克就上去搅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乔治亲自给达克进行了装扮，穿了一身阿拉孛传统式样的黑袍，腰间横别一把怪模怪样的弯刀，脸上扣着改良过的鬼火面具，现在可以叫史莱姆面月莫了。它不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还可以把面部肌肉的细微变化充分体现出来，完全可以看做换了一张脸。 　　达克早早来到咖啡馆准备。坐在咖啡馆里有二十多分钟了，除了领班硬着头皮给他端了一杯咖啡，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圣主在上，这个大个子黑皮凶汉是哪个部落的啊？ 　　将近两米的身高，朝那里一坐，好像一座巨大的黑色沙丘；浓密的长黑卷发从两颊披散下来，遮住坑坑洼洼的脸颊，和同样浓密的络腮胡子连成一片；眼仁细而小，杀气腾腾。 　　几个同样身背弯刀来碰运气揽生意的阿拉孛刀客带着随从进门，扫了一眼达克腰间的刀，转身就走：“亚泰干刀，离远点。” 　　身后随从问：“老爷，亚泰干刀是什么刀？” 　　“不管是希利刀、帕拉刀还是沙穆希尔刀，刀刃都是朝外弯的曲刀，亚泰干却是刀刃朝内弯的反曲刀。它的分量都集中在前半段，一刀能劈断骆驼的腿骨。” 　　“哦！”随从惊叹。 　　另一名刀客道：“而且它没有护手，分量比普通刀还要轻，好携带，出刀容易。真正玩这刀的高手，出鞘一道光，对手就倒了。” 　　随从追问：“那咱们为什么不用呢？” 　　“太难使唤。它的重心太靠前，力气小的驾驭不了，力气大的握着发飘，准头不好。没有几十年苦功，带着这东西出来是找虐。乌姆利姆港人烟辐辏，敢大摇大摆带着这种刀招摇过市，不是十足的高手就是十足的亡命徒，咱们来发财，不玩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 　　达克不知道别人已经给他贴了亡命徒的标签，只觉得周围没有嗡嗡嘤嘤的聒噪声真是太清净了，正合他意。 　　这时候，随着莱莉欣喜的叫喊，易伯拉欣和妮芭丽进门了。易伯拉欣知道这个黑衣恶汉是达克，扫一眼没说话，妮芭丽却惊疑地盯了达克腰间的刀好久，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下半截脸，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着实让达克晃了一下神，还好，现在他眼睛小，晃神也看不出来。 　　两人坐下，简单几句客套话一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易伯拉欣单肘撑桌面，上身微微前倾，发出爽朗的笑声；妮芭丽微微低头，手背掩口，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明明一副羞涩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易伯拉欣。 　　达克微不可察地撇撇嘴。 　　易伯拉欣这小子，明明很满意嘛，这趟白跑了。 　　正在这时，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家伙凑过来：“老爷，您坐飞毯么？” 　　达克一愣，飞毯在这边是常用短程交通工具，方便快捷，价钱也不太贵。咖啡馆楼前楼后经常一停一片，车夫拉着客人招徕生意。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人都不敢过来，你一个小小车夫竟敢来撩老子？够胆。 　　达克皱眉道：“不坐。” 　　小胡子腆着脸往前凑了凑：“老爷，我价钱最公道的，我的技术——” 　　这小子正好把易伯拉欣那一桌挡住，达克不悦，抬手把他划拉到一边：“一边去。” 　　小胡子朝身后瞥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居然一拉椅子，在达克侧面坐下了，身子前倾，低声道：“老爷，认得那男人是谁么？” 　　达克暗道这厮是哪里钻出来的，多管闲事！但是又不好发作，哼哼两声，不作声。 　　小胡子的笑容越发神秘：“他就是车马行老大菲达老爷的独生子易伯拉欣！这乌姆利姆港，凡是带轱辘的、能漂起来的、四条腿的，哪一样不归他家？那可是‘大’财主啊！有钱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只能仰望啊！” 　　达克瞪他一眼：“老板，我不坐飞毯，还有事，请。” 　　小胡子不但不走，整张脸都贴过来了：“老爷，我实话实说吧，从进门起，您的眼神就没离开那姑娘。那姑娘挺漂亮啊。” 　　“戴着面纱，你还能知道漂亮？” 　　小胡子一挺胸：“那当然！我马泰迪好歹开了十五年飞毯，美女丑女见得多啦，阅遍天下娇娃，心中自然无纱——那姑娘，您认识，还是熟人，说吧，是妹妹还是女儿。” 　　达克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泰迪无奈地摇头：“您要真不在乎，还盯她干什么？菲达老爷是个善人，可这位易伯拉欣少爷，哼，听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败家子，后来卷了老爹一笔钱，溜到外国去花天酒地，欠了一屁股债，把老爹的家产败了一个一干二净，灰溜溜回来。这不，菲达老爷的生意刚有起色，他又跑出来撩妹泡妞——真不是东西！” 　　达克真想一脚把这拎不清状况的家伙踹出去，这都哪跟哪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叹还好，这一叹马泰迪更来劲了：“老爷，您别怪我胡说八道，我跟您说，要真是男男女女你情我愿，那我就不管这闲事了。可是，您看，双方父母都不在场，两个年轻人单独跑出来，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不是给迷了心窍，哪家姑娘会做啊？” 　　“既然易伯拉欣少爷在外国多年，学了外边的习气，也不奇怪——”达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心头一动。 　　没有父母在场，未婚青年男女不能单独坐在一起，这是阿拉孛的风俗。如果说在多兰德留学十多年的易伯拉欣比较开放，不在乎这个，那一直在阿拉孛生活的妮芭丽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发现，易伯拉欣的右手不经意地背到椅背后面，食指正微微摇动。 　　怎么，不是聊得挺开心吗？这就要我出场了？ 　　[354.第十一章 火热的追逐（2）] 　　达克正要举步上前，莱莉在队聊里道：“哥，这俩人成不了，定了。” 　　“嗯？刚才不是聊得挺开心吗？” 　　“但他们两个的眼神都在发飘，明明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还要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达克笑道：“这话早点说还好，人家发暗号了你再说，这就是后知后觉，好，恶棍哈桑要登场了！” 　　达克跟莱莉一交流，脚步自然停下，这动作落在马泰迪眼里自然变了味道。 　　马泰迪一把抓住达克的手：“老爷，不行啊！易伯拉欣家势力大啊！” 　　达克真想把这个偏执狂加妄想狂狠揍一顿，他尽量压抑怒火：“我有分寸！” 　　“那好，”马泰迪放开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老爷，我的飞毯就在楼后停着，一旦有什么……” 　　达克实在忍不住了，怒吼一声：“滚！” 　　这一声吼不要紧，整个咖啡馆的人目光全投过来。易伯拉欣吃惊地转过身，手指都忘了摇。妮芭丽惊得站了起来，傻傻地看着一脸凶相噔噔噔大踏步撞过来的达克。 　　达克两步跨到桌前，啪地把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上，直勾勾瞪着妮芭丽：“你们聊得挺开心嘛，我哈桑……” 　　按照原本的计划，达克过来耍横发飙，易伯拉欣和他争执，把事情闹大，女孩子面皮薄，肯定坐不住，然后易伯拉欣给她说两句客气话，把她送走就算大功告成。 　　没想到，易伯拉欣还没说什么，妮芭丽居然先大叫起来：“哈桑！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把达克和易伯拉欣都吓了一跳，怎么，乔治给装扮的这张面相居然是她的熟人？ 　　两人一愣神，后面的台词没接上，妮芭丽一步跳过来，死死拽住达克的胳膊，饱满的胸脯一下子压到达克粗壮的胳膊上：“我们只是说说话，说说话！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易伯拉欣，这是我丈夫，你快走，快走！” 　　达克大窘，怎么着，一句话把我变成你丈夫了？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老婆红杏出墙被捉现行？这事到底认不认啊？ 　　认了，易伯拉欣和她之间肯定拉倒，任务完成，完美——但易伯拉欣的名声可就臭啦！ 　　要是不认呢？说你这女人撒谎竟然脚踩两条船然后一个大耳光扇过去？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而且，事情不对，乔治再三保证这张脸绝对原创，乌姆利姆港也根本没有一个叫哈桑的无赖，这女孩肯定在撒谎，那么，撒这种谎意义何在？ 　　周围的客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一旁的马泰迪激动得鼻孔都大了一圈：这单生意成了！反正两帮人肯定得跑一帮，要么易伯拉欣被打跑，要么可怜的哈桑被狗腿子群殴打跑，这生意成了。想着，他悄悄朝后门溜去。 　　达克忍不住看了易伯拉欣一眼，心说你是雇主，这意外展开你得拿主意啊；易伯拉欣也用相同的目光瞅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哪知道这女人会来这手啊？ 　　但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傻子也看出有猫腻了，得说点什么，于是易伯拉欣咳嗽一声，站起身，正色道：“你就是哈桑啊？” 　　“嗯，你是易伯拉欣？” 　　“嗯。” 　　然后……没词了，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影后妮芭丽依然尽职尽责，一双大眼睛紧张地注视着达克，死死拽着他胳膊，害怕他真的动手一样。 　　达克无奈，一只手缓缓摸向亚泰干刀的刀柄，心道易伯拉欣少爷，对不住了，只能按我是她老公的剧本走了。我对这刀没数，你可得撑住啊！ 　　易伯拉欣看着达克摸向刀柄的手，喉头咕噜了一下，汗珠在额头上冒出晶亮的一层。他也慢慢把手伸向背后的刀柄。 　　咖啡馆里死一般寂静，周围观众的窃窃私语停止了，有人开始悄悄起身溜走。 　　突然，咣的一声，咖啡馆大门被踹开，一名全身披黑色铠甲的阿拉孛人冲进来，大吼：“阿萨辛的女表子！别跑！” 　　所有人惊呆了！ 　　黑甲战士一眼看到了震惊的妮芭丽，抬手甩出一把锋利的飞斧！ 　　飞斧高速旋转，呼啸而来！ 　　达克眼神一凝：来真的？ 　　易伯拉欣出手，多兰德式长刀挑中飞斧，铮的一声响，长刀脱手！ 　　易伯拉欣大惊，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斧朝妮芭丽脑袋劈去！ 　　一声悠长的龙吟，空中划过一道红色裂痕！ 　　达克的亚泰干刀出鞘！ 　　飞斧一分为二，一半当啷坠地，另一半剁进墙里。 　　斧头被劈开的部分被火焰之力烧融成铁汁，淌在木地板上，腾起一朵火苗。 　　黑甲战士心头一紧：“阿萨辛的同党？火属性附魔武器？” 　　附魔武器价格昂贵，阿萨辛教派没有几个人能装备得起，这家伙居然有一把，还是亚泰干刀！ 　　事情棘手了，后面这二三十个弟兄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达克缓缓坐下，缓缓端起桌上的咖啡壶，缓缓把火苗浇灭，然后，缓缓端起壶，咕嘟咕嘟灌了一气，随手把壶一撂，架起二郎腿，冷冷对妮芭丽道：“坐。” 　　史莱姆面月莫赋予了他出色的动态视觉和轨迹追踪、预判能力。黑甲战士进门时的浓烈杀意，在第一时间转化为鲜红色危险信号，标记在达克视网月莫上。而他疾如风雷的动作，在达克眼中，如同蜗牛。 　　这次任务是1643佣兵队在阿拉孛半岛的第一次亮相，乔治煞有介事地推出了他所谓的“单兵作战系统”，包括容电史莱姆魔能核心、改良史莱姆面膜加喉部变声贴、便携式史莱姆工具球等等一系列装备，有不少是达克第一次用。看来，这套装备的效果还不错。 　　有人在黑甲武士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黑甲武士点点头，朗声道：“易伯拉欣少爷，我们是姆斯蓝护教圣军，接到可靠线报，有阿萨辛教派杀手潜伏——就是您身后那女表子，您最好过来，免得误伤。” 　　易伯拉欣活动着扭伤的手腕，冷冷道：“我泡个妞，连护教圣军都惊动了？这是受了谁的挑唆，来跟我过不去啊？” 　　黑甲武士客气地笑笑：“少爷莫怪，阿萨辛杀人不眨眼，您一定知道。弟兄们例行公事，这妞要是良家女，审一审立马放人，今天晚上送到您府上，她掉根头发，兄弟割脑袋赔给您！” 　　易伯拉欣冷哼一声：“你好歹认识我！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 　　达克用力一拍桌子：“她是我老婆！” 　　[355.第十二章 火热的追逐（3）] 　　易伯拉欣暗道一声好险。 　　阿拉孛半岛居民信奉姆斯蓝教，姆斯蓝教分为大大小小十几个分支，其中唯有阿萨辛教派以刺杀着称，无论哪一派掌权，无论这个区域是哪一派实际控制，对阿萨辛的态度永远只有一个。 　　杀。 　　任何人，敢向阿萨辛提供帮助和支持的，杀。 　　如果妮芭丽被咬死了阿萨辛身份，事情就闹大了，自己根本救不了她，她父亲阿奇兹也兜不住，说不定还要受牵连。 　　而达克仗义出手，一切都解决了。因为根本不存在哈桑这个人，只要能带她成功逃离护教圣军的追杀，倒霉的就只有拉奇兹叔叔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易伯拉欣激荡的心情迅速平复下来，然后心里又升起一阵愧疚，抱歉了达克，我也帮不了你，赶紧逃啊！ 　　这时候，达克正在争分夺秒跟莱莉联系：“莱莉，这个阿萨辛和护教圣军是怎么回事啊？” 　　“根据乔治给的资料来看，阿萨辛是名声很坏的刺客组织，不过在老百姓当中口碑还不错。护教圣军组成比较复杂，各部落的人都有一些，类似于多兰德宗教裁判所的异端审判团。他们和阿萨辛是死敌。哥，赶紧撤出来啊，别瞎搅和！” 　　乔治道：“我看未必是坏事，达克，这是个接近阿萨辛教派的好机会！说不定，阿萨辛教派会有钢岩史莱姆的消息！” 　　达克十分郁闷：“就没人把我的安危放在心上吗？” 　　“我对我的发明有十足信心。” 　　“……你怎么不说对我的实力有十足信心，算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跟定这女孩了？” 　　“对。放心的去吧，伊莎贝拉那边，我给你解释。随时联系。后门外有载客飞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尽快带着那女孩从后门逃脱。另外，坏消息，大约有一百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骆驼骑兵正往你那边去。” 　　“该死，易伯拉欣呢？” 　　“他已经摆明姿态置身事外了，他不是阿萨辛教派的人，护教圣军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跑。” 　　“明白。”说完，达克关掉队聊，慢悠悠起身，冷冷地注视着领头的黑甲武士，“我老婆是阿萨辛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门外腾起大片沙尘，来支援护教圣军的骆驼骑兵到了。 　　黑甲武士朝后瞥了一眼，得意地笑道：“看来你也被骗了，既然是你老婆，那你看看，她左手的无名指还在吗？” 　　妮芭丽一下子把左手藏到身后。 　　达克一愣，赶紧在队聊里问：“左手无名指是什么情况？” 　　乔治简短地回答：“刺客左手藏着袖剑，左小指弯曲控制出剑，左手无名指会挡住剑道，所以都切了。不过……” 　　达克心里冰凉冰凉的，完了，看她这表现，肯定是那个什么阿萨辛的人。 　　妮芭丽上前一步：“这位老爷，您说阿萨辛的人都没有左无名指对不对？” 　　“哼，想藏也藏不住，你们这些烂得发臭的阴影里的老鼠！” 　　妮芭丽平静地举起了左手，纤纤五指俱全。 　　黑甲武士的冷笑一下子噎在嗓子里。 　　冷笑的换成了妮芭丽：“真是可笑！凭有没有手指来判断刺客吗？那是十二世纪，袖剑设计和生产工艺不过关。现在我们已经不用断指了！” 　　黑甲武士大笑：“原来如此！我又长见识了——‘我们’？给我抓起来！” 　　达克真想一巴掌把这傻妞扇出去，刚才挺精明啊，怎么突然犯傻？脑袋被骆驼踢了？ 　　达克一把拖过易伯拉欣，锋利的亚泰干刀紧紧压住他脖子：“都别动！动一动叫他人头落地！” 　　易伯拉欣悄悄从背后向达克翘起大拇指，朝后门方向弯一弯，示意从后门逃。 　　黑甲武士冷哼一声：“你以为挟持人质能逃得出去？看来你被骗了，这样，你把那个阿萨辛女表子拿下，护教圣军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达克不理他，挟持易伯拉欣，一步步向后门退，妮芭丽先跑到后门，打开门，焦急地等着达克。 　　后门果然没有伏兵，一出门，达克就看到马泰迪朝这边疯了似地招手，飞毯已经浮空，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达克大喜，一脚踹在易伯拉欣屁股上，把他踹进门里。 　　后门过道狭窄，易伯拉欣身形长大，在过道里挤成一团，好像还闪了腰，痛苦地哼哼起来，把黑甲武士和他的手下堵了个严严实实。等七手八脚把他拽起来，达克他们早不见了踪影。 　　黑甲武士冷笑：“还有接应？区区飞毯就想逃出乌姆利姆港？”说着回头对手下们道，“弟兄们，抓人的活交给港口巡防队吧，他们也该到了。咱们去拉奇兹庄园乐一乐！” 　　一众手下轰然响应。 　　马泰迪扣着防风镜，双手紧抓飞毯的控制绳，在狭窄的小巷里呼啸穿行，不时灵巧地左右移动，闪过两侧偶尔打开的窗户。 　　过堂风的呼啸如战马的长嘶，被狗腿子追赶的焦急与兴奋刺激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马泰迪觉得仿佛回到了在秋名沙丘飞毯竞速大赛的时候。 　　你们这群渣渣，在爷爷后边吃土吧！ 　　他飞得几乎嗨起来，后边两个可怜虫快吐了。 　　连续不断的短促变向和激烈摇摆把达克和妮芭丽骨架都快抖散了，要不是爬上飞毯前按马泰迪的要求扎死了安全绳，早被甩飞出去。 　　身后，是一群同样驾驶飞毯紧追不舍的港口巡防队。 　　马泰迪还不知道他出去以后发生的事，得意洋洋地回头大叫：“怎么样？放心吧，就算易伯拉欣家势力大，把巡防队都调来，也休想抓住爷爷！放心吧，爷爷早把飞毯号牌遮啦！” 　　达克没理会偏执妄想狂，艰难地问妮芭丽：“你，为什么……” 　　妮芭丽同样艰难地回答：“有叛徒，我，牺牲，也要找出来——你是谁？” 　　“哈桑。” 　　“撒谎。我不认识你。” 　　前边的马泰迪听傻了，猛回头：“你们不是夫妻？” 　　两人一起点头。 　　马泰迪大喊：“巡防队为什么追你们？” 　　达克指妮芭丽，妮芭丽指自己：“阿萨辛！” 　　马泰迪差点崩溃，哭叫道：“圣主啊，圣主啊，我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偶尔偷偷飚个飞毯竞速，也不至于和阿萨辛扯上——” 　　话音未落，一根挂着铁索的锚尖钩枪从后面激射而来，马泰迪来不及召唤圣主援助，右脚发力猛一踩，左手狠命一拽，飞毯猛地向右侧了六十度，锚尖钩枪从闪出来的左侧空隙飞了过去。 　　后面传来扩音法阵的嘶叫：“前面的飞毯听着，马上停下，束手就擒，可以给你们体面的死法！” 　　达克问：“体面的死法是什么？” 　　“车斤首，然后绑在沙丘上晒干！” 　　达克打了个哆嗦。 　　马泰迪转过脸，怒瞪虎目，紧咬钢牙，从牙齿缝里道：“你们这两个混……” 　　一个“蛋”字还没出口，达克和妮芭丽同时指着他身后大叫：“晾衣杆！” 　　马泰迪猛回头，他看见，前面有处私搭乱建的晒台，一根晾衣杆旁逸斜出，正好横在飞毯行进路线上！ 　　三人同时大吼：“啊啊啊！” 　　[356.第十三章 火热的追逐（4）] 　　危急时刻，马泰迪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把控制绳朝上一带，飞毯像发怒的眼镜蛇一样，猛地立起，底部扫着晾衣杆蹿了过去。 　　后面紧追不舍的巡防队显然没有这么娴熟的驾驶技术，嗷的一声惨叫，追在最前面的、立功心切的家伙被一杆子拦下去，和他坐同一条飞毯的两个巡查也跟着摔下。 　　为了保证通风散热，阿拉孛平民建筑分布密集，外墙厚，巷道长而窄，最前头的人一倒下，后边的飞毯只好拉升高度，速度明显减缓。 　　马泰迪的飞毯风驰电掣，接连转过几个急弯，不见了。 　　妮芭丽惊魂稍定：“大叔，您的技术真不错。” 　　被美女夸奖，马泰迪心情不错：“那当然，想当年我在秋名沙丘……哼！”他刚要回忆光辉历史，突然想起这姑娘是连累自己被官差追捕的罪魁祸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达克道：“这位兄弟，把你卷进来，真是对不住。我是个佣兵，雇主让我给这女孩和易伯拉欣少爷捣乱，至于她的身份，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马泰迪恨恨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护教圣军都出动了！你们俩什么时候下去？” 　　妮芭丽央求道：“大叔，麻烦你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哼，前面有个十字路口，除了我们这条路，其他三条都通向贫民窟，你们进去就安全了。唉，我可怎么办啊。” 　　达克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等过过这阵风再出来——你的号牌不是都遮了吗？” 　　马泰迪悻悻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这车钱你们可得——咦？” 　　哗哗两声大响，从两侧巷道里一左一右抛来两条带倒钩的铁索，正钩住飞毯两个前角。 　　从左右巷道口掠过的一瞬，马泰迪看清了，两边密密麻麻全是巡防队的伏兵！ 　　铁索瞬间绷直，眼看飞毯要被撕成两片！ 　　马泰迪发出一声惨叫。 　　在铁索抛来的前一秒，达克视网膜上已经有了强烈的攻击敌意预警，他来不及提醒马泰迪，只好做好了出刀准备，待到铁索落下，他挥起一刀，将坚硬的铁索劈断。 　　妮芭丽反应也不慢，铮地弹出寒光闪闪袖剑，要斩断另一条铁索。 　　马泰迪大叫：“等等！” 　　现在钩住飞毯的铁索剩下一条，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飞毯被拴在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眼看将撞在墙上，马泰迪大吼：“砍！” 　　妮芭丽手起剑落，一剑劈断铁索。 　　巨大的离心力为变向的飞毯提供了足够的速度加成，减速的飞毯像一只被旋起来的链球，划了一个躺倒的“U”形弧，甩进和右边巷道平行的一条小巷。 　　这神奇的变向加速技术把一群围追堵截的巡防队员看傻了。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纷纷发动飞毯追过去，然而，哪里还有三个阿萨辛党徒的踪影？ 　　“他们逃不远，搜！” 　　于是，巡防队员们分散开去，大海捞针一样在蜘蛛网一般密集的巷道里四下搜索，足足搜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只好收队走人。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晒台，晒台上摆满了新鲜的蜜椰枣。晒台下方，铺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毯子，是防止风把晒干的蜜椰枣吹落在地的。 　　但是，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块毯子凹凸不平，还在微微蠕动。 　　呼的一声，毯子掀起，达克三人从下面钻出来，三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大气。 　　马泰迪惊魂稍定：“还好你们反应快，想出这招，要不然就被抓了——连空中都有巡查，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达克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怎么都跟疯了一样要追我们？女贼，你说呢？” 　　妮芭丽怒道：“你才是贼！我是刺客！” 　　马泰迪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着，他三下五除二卷起飞毯，扛着就跑。 　　三人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咖啡馆，里面人声鼎沸，酒气醺然。 　　达克有点意外：“这里不是禁酒吗？” 　　马泰迪白他一眼：“在碰到你们之前，我本来不用来这种堕落的地方！” 　　达克哈哈一笑，打开队聊：“莱莉，乔治，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半个港口的人都在找我们？” 　　“就在刚才，有人刺杀纳杰姆丁大伯卡。据说是阿萨辛教派所为。” 　　达克傻眼了：“什么？” 　　“罗伊斯在场，刺客没得逞，服毒自尽，但是大伯卡生命垂危，现在重度昏迷。伊莎贝拉已经赶过去。达克，小心。你们很可能成了阴谋的一环。” 　　“怎么说？” 　　“阿奇兹庄园被洗劫了，动手的是护教圣军那帮土匪，阿奇兹被杀。理由是他女儿跟阿萨辛有勾结——是这样吗？” 　　“他不一定知道女儿加入了阿萨辛教派。” 　　“是，但这没意义，他的人头已经挑在高杆上示众了，现在乌姆利姆港说了算的是护教圣军。护教圣军是怎么知道妮芭丽身份的？而且，对付区区一个阿萨辛成员，如此大张旗鼓，把几乎所有卫队都撒出去，紧接着就发生了刺杀案件，这未免太巧合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逃。形势比你我想象的复杂，先保住命。乌姆利姆港即将封锁，两小时之内离开。我们在珍珠之路的朵里哈奇城会合。小队能给你提供的只有信息支持，随时建好简易通讯塔，保持联系。” 　　“还真是倒霉，算了。你们也小心。” 　　切断通讯，达克苦笑道：“刚才发生了针对纳杰姆丁大伯卡的刺杀案。据说是阿萨辛教派干的。” 　　那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叫道：“怎么会？” 　　妮芭丽难以置信：“大伯卡德高望重，我们教中的长老也有好几位很佩服他，怎么会刺杀他？” 　　达克无奈地摇摇头：“或许是给你们栽赃，不过，现在我们有大麻烦。这里马上封港，两小时内逃不出去，等着被做风干肉吧！” 　　马泰迪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扩音法阵突然传来洪亮的声音：“……刺杀纳杰姆丁大伯卡的凶手是两男一女，现在正在逃脱中，请所有市民保持高度警惕，一旦发现请立即上报，赏金十万迪纳尔。” 　　无数道灼热和愤恨的目光同时落在三人身上。 　　达克跳起来，一脚踢翻桌子，把拔刀扑上来的邻桌恶汉砸翻，大吼一声：“跑！” 　　[357.第十四章 死亡竞速（1）] 　　“达克，你在干什么！两个多小时了，你还在港口打转？现在所有出口全部封锁！你早晚会被翻出来的！” 　　从午后到黄昏，队聊里，乔治一遍遍焦急地呼唤达克，但达克一直没有回应。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乔治恨恨地道，“除了技术，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一旦他落到护教圣军手里，只有死路一条，难道要我们突击护教圣军老巢去救人吗？” 　　对达克的事，菲达感到十分愧疚，因为合作伙伴的手下意外卷入了自己儿子惹出来的是非。他已经对易伯拉欣下了禁足令——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他。 　　菲达命令手下四处打探达克的消息，一无所获，听了乔治的话，他劝道：“虽然没有那位忠心护卫的消息，但护教圣军同样没有抓住他。他一定很巧妙地躲了起来。” 　　莱莉道：“难道现在没有逃出港去的方法了吗？” 　　菲达道：“港口已经封闭，海船只许进不许出，海路肯定不行；陆路的话……” 　　乔治道：“陆路运输，菲达先生首屈一指，所有的驼行、驿车、马匹、飞毯都有他的手下经营，如果他没有消息，别人更不可能有消息了。” 　　菲达突然一怔：“所有的？不不，有一样，我控制不了，谁都控制不了。” 　　“哦？什么？” 　　“跟飞毯有关，死亡竞速！” 　　这时，达克和妮芭丽正跟着马泰迪走进一条幽暗深邃的小巷，小巷深处，有一家装修寒酸却门庭若市的小咖啡馆。 　　“马泰迪，今天怎么有空来玩竞速啊？还带着朋友来。欢迎欢迎。”吧台里，一名侍者笑着跟马泰迪打招呼。 　　马泰迪一脸悻悻：“别提了！手风不顺，连开三把，裤子都快输掉了！” 　　侍者大笑：“好好的毯子不玩，去玩骰子！没关系，手风不顺跑风顺，这回肯定发达，来来来，是下注还是下场？” 　　这里是黑市飞毯死亡竞速比赛的一处报名点，在来的路上，马泰迪跟达克说出了他的逃脱计划。 　　护教圣军的动作非常快，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无论走陆路还是海路逃离都很危险。不过，有一条路可以碰碰运气，那就是黑市飞毯死亡竞速大赛。 　　飞毯竞速是阿拉孛官方指定的合法竞技项目，但是，很多人希望能进行一种无拘无束的、狂暴不羁的竞速，于是，黑市竞速诞生了。 　　没有规则，没有安全保护措施，没有人被追究责任！ 　　最高端的飞毯，最犀利的驾驶技术，最凶残的竞争，最火辣的美女——不戴面纱的、露肉的美女！ 　　富商、黑帮、佣兵乃至一些官员纷纷加入，每隔两到三天，午夜时分，飞毯破空的尖利呼啸就会响彻乌姆利姆港上空，宣告一场速度盛宴的开启。 　　无论是巡防队还是护教圣军，都拿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无可奈何。不少参赛选手都有或明或暗的强大背景，碰不得动不得；巡防队的高级头目和护教圣军的各位大佬每月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孝敬；呼啸来去的飞毯全是经过改装的，军方用的突击飞毯最多装三个魔能核心，而这些亡命徒改装过的飞毯居然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六个，怎么追？ 　　让这帮混蛋都在沙丘上撞死算了。 　　无数人这样诅咒，但黑市飞毯竞速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使每次竞速都会有伤亡。 　　“你们听好了，”在来之前，马泰迪郑重地对两个灾星道，“死亡竞速有一条叫蝎尾的赛道，指向港口西北方的雷魔沙丘，人迹罕至，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城。” 　　达克插嘴道：“在天上飞的还有赛道？” 　　“飞毯当然要按路线飞，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从军营上方过……” 　　“明白了。参加这种黑市比赛的肯定都是些匿名的家伙，咱们假装参赛，半路开溜？” 　　“没错。不过风险很大。死亡竞速没有规则，别让人乱刀砍死。” 　　“还有刀砍？” 　　“把对手都宰了也是种取胜方法啊！” 　　“你们还真会玩。” 　　于是，马泰迪领着两只飞毯菜鸟来到了“快乐地狱”咖啡馆，在吧台上拍响了“参赛”的小铃。 　　侍者一看马泰迪推过来的表格，眼睛一下子亮了：“蝎尾赛道？马泰迪，你可是老主顾了，没跟我开玩笑吧？” 　　“没，老子输红眼了，搏一把大的！就今晚上，软毯一张，人命三条，参赛！” 　　侍者一挑大拇指：“够狠！不过，我可提醒你，今晚上已经有十八组人报名这条赛道，都不是善茬，两百迪纳尔，资料拿去。” 　　马泰迪乜斜眼睛：“跟我来这手？八十！” 　　“有命挣还得有命花，对吧？一百六，不能再少了。”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百一十二迪纳尔的价格成交。侍者丢给马泰迪一块标着“19”的号牌，马泰迪抓了号牌，领着两个菜鸟向整备室走去。一边给他们介绍装备情况。 　　飞毯是阿拉孛人最常用的代步工具，按材质可分为软毯和硬毯两种，软毯轻便，操作灵活，速度快；硬毯厚重，载重大，防护好。马泰迪用的飞毯就是软毯。 　　如果按乘员数量划分，参加死亡竞速的飞毯规格有三人、八人和十二人三种。这里面速度最快，战斗最激烈的就是三人组。 　　马泰迪介绍道：“常见搭配是一名飞毯御者加两名战士。飞毯御者负责驾驶和维护飞毯的魔能核心，战士对付敌人。” 　　妮芭丽道：“用远程兵器破坏对手的魔能核心，它不就飞不起来了吗？” 　　“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也会用远程还击。魔能核心有专门的设备保护，再说，高速运动下，能有那么准确吗？” 　　“两把速射手弩压制就没问题了吧？” 　　“一共三个人，两个远程，你压制对方的时候，别的小组跳过一个战士来，全完了。” 　　“嗯……这个……换成法师怎么样？” 　　“法师体质不行，那么高的速度，很难顺利完成咏唱，再说要价也高，有那个钱还不如强化一下飞毯。” 　　达克道：“我们现在的搭配很完美。参加比赛也不是为了抢名次，能自保就不错了。” 　　马泰迪道：“说起飞毯驾驶，我当然没问题，不过，它的魔能可能会不够，毕竟是个短程载客飞毯，不是专业竞速用的。我们得应付对手，还得留下一部分跑路用，挺紧张的。” 　　“怎么补充魔能？” 　　“有专门的魔能补给站，拉出充能线，接上插口，大约六个小时充满。或者直接更换魔能核心，那玩意一个少说要一万多。” 　　“现在的魔能能用多久？” 　　“正常行驶大概十二小时，如果反复变向、提速减速，估计两个小时就是极限。尽量减少战斗。来吧，整备室到了，我们安排一下战术。”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乌姆利姆港进入了梦乡。 　　突然，尖利的飞毯破空声划破了夜幕的宁静，十余块飞毯流星一般划过夜空，死亡竞速，开始了！ 　　夜行的巡查刚抬起头来，尖利的呼啸声和狂暴的气流就从头顶掠过，吹飞了他的头巾，他一边挥舞警棍破口大骂，一边悻悻地去捡头巾，等捡起来，惊讶地发现，上面已经粘了不知谁的血，褶皱里还夹着半块耳朵，他顿时跳脚大骂起来。 　　达克紧紧地抓住安全绳，一只手紧握亚泰干刀，深深吸气又吐出，采用半跪姿势，紧盯旁边的飞毯，最右边的妮芭丽也一样，中间，飞毯御者马泰迪目视前方，不断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我们绝对不能落后，当然也不能飞第一，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保持在队伍后半段，坚持到港外，开溜！战士小心两翼的敌人！” 　　在他们之后，又有三组人参赛，于是一共有二十二个组。二十二个组，一起飞，就有三个组全灭。 　　马泰迪没有着急起飞，起飞阶段是最危险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果然，有三组新加入的仗着飞毯新技术高胆子大，一提操作绳冲出去。没等妮芭丽开口问，旁边一块同样没有起飞的飞毯御者一声令下，左右两名护卫同时狞笑着取出一门便携肩扛式魔导火炮来，轰轰两声，三组，九条人命报销。 　　一段肠子吧唧糊在妮芭丽不远处，害得她一阵气血上涌，差点呕出来。 　　“这就是死亡竞速，这就是该死的死亡竞速！” 　　飞毯御者一声唿哨，两名护卫随手扔掉价值数千金的便携火炮，抓紧操作绳，腾空而起，呼啸而去。临走一口老浓痰吐过来，要不是马泰迪闪得快，这一口一定啐在脸上。 　　马泰迪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人傻技术糙，也敢惹老子？伙计们，抓紧了！” 　　载客飞毯腾空而起，紧追过去。他们后边还有两组，直到他们开始加速才慢吞吞浮空，打定主意要做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了。 　　达克急道：“你这飞毯行吗？我看他们的毯子都是又细又长，你这个又宽又扁！” 　　“他们是竞速专用，自己还改过；我这是载客的。” 　　达克一阵无语：“你这有什么好处？” 　　“坐着、趴着都舒服！” 　　“啊？” 　　“关键不在毯子，在人！今天晚上，我让你们开开眼！” 　　[358.第十五章 死亡竞速（2）] 　　最前面的不一定赢，最后边的……也难说。 　　前面的一定会遭到暗算，后面的问题也不少，落后者之间的互相扯皮就够闹一阵子的。曾经有一回，飞毯没等浮空，在地面上就开撕了，弄得在魔法影像里观战的各位大佬嘘声一片，后来改了章程，一分钟内必须浮空，并至少前进两百米，否则视为放弃比赛。 　　起飞不久，马泰迪就迎来了第一个挑战，一条慢悠悠的竞速飞毯开始减速，正好压住他的前斜上方，别住了行进路线。 　　妮芭丽大叫：“它怎么这么慢？” 　　马泰迪叫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想干掉我们！”话音刚落，一枚火焰弹从对手毯尾推落。 　　马泰迪轻轻一个刹车，载客飞毯速度不快，又没有全力冲刺，减速很容易，火焰弹无奈地从飞毯前头滑落，没有落在飞毯上。 　　对手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如果马泰迪驾驶的是专业竞速飞毯，在同样的速度下是无论如何停不下来的，但是，这是载客飞毯！所以这次攻击无功而返了。 　　现在达克他们是倒数第三，倒数第一第二似乎对这他们这块不知死活的载客飞毯很感兴趣，没有急着追赶，还拉开了足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慢悠悠地在后面看戏。所以达克他们暂时不像前面那些人，有被两面夹击的危险。 　　火焰弹飞毯见一次攻击没有奏效，果断减速，尾巴越压越低，看样子想把马泰迪别到地面上去。 　　达克心头怒火升腾：“干掉这家伙吧！我跳帮……嗯，跳毯上去砍！” 　　“沉住气，”马泰迪一边调整飞毯的姿态，在保持速度的同时不断左右摆动飞毯头部，避开对手一次次的别压，一边答道，“你们两个保持体力，小心他们跳毯，抓好了，我要给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一点颜色看看！” 　　说着，他右手在操作绳上捋了一下，达克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机关被开动了。 　　载客飞毯在减速，头部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这让前面的火焰弹飞毯十分恼火，竞速飞毯非常不擅长低速摆动，又不甘心被区区一条载客飞毯拖着鼻子走，于是赌气似的也减了速，试图继续压制载客飞毯。 　　就在它的毯尾再次压下来的时候，马泰迪猛地一绞操作绳，载客飞毯头部猛拧，尾巴一下子甩了出来，毯尾上，甩起一条黝黑结实的粗大铁钩！ 　　拖毯钩！ 　　载客飞毯有时会发生故障，过路的同行大多是能帮就帮，加装拖毯吊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这吊钩被马泰迪改装过，不再是敦厚粗钝的傻乎乎圆钩，而是锋利的、闪动着寒光的、蝎尾一般的尖钩！ 　　竞速飞毯好像一名身材纤细修长的美女，而载客飞毯则是一名宽厚矮胖的汉子，粗汉一铁链把美女腰带挂住了！ 　　竞速飞毯没有载客飞毯重，被甩尾漂移的载客飞毯拖着甩了一个大圈！ 　　一名护卫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甩飞出去，一头扎进地上的一大堆干草里。 　　另外一名护卫和御者齐声惨叫，死死抓住安全绳，根本没法做出动作。 　　嗤啦一声，钩穿了的毯尾被强大的扭力生生撕开，竞速飞毯质量就是好，一路裂到魔能核心，魔能回路导线撕毁，顿时燃起大火，飞毯上两人毫不犹豫，双手一抱头，咕咚跳下去。 　　载客飞毯拖着熊熊燃烧的竞速飞毯示威似的甩了整整两圈，马泰迪猛一拽安全绳，用一个漂亮的甩尾摆正毯身，达克和妮芭丽朝后望，一块细细长长的火毯正摔向地面。 　　两人望向马泰迪，目光简直是崇拜了：“太强了！” 　　马泰迪不回话，轻笑一声：“就这两下子，也敢现眼？趴好，走了！”说着，一拽操作绳，飞毯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马泰迪三人全都趴在飞毯上。 　　飞毯虽然名为“飞”毯，但飞行高度实在一般般，因为飞得越高，魔能核心负载越大，三人的小型飞毯，飞三层楼高差不多是极限，再高上去，一来影响航程航速，二来魔能损耗过大，严重影响整体效能发挥——连阻隔沙尘的空气罩都产生不了，难道靠头巾和防风镜挡沙子吗？要飞得高，还得靠载二十人以上的大型军用飞毯，超大型魔能核心做功效率绝对没得说，据说手摸云彩不是梦，但是，那也就彻底放弃机动性了——活靶子。 　　在小型飞毯驾驶中，卧姿、跪姿、立姿是飞毯驾驶的三种基本姿势。 　　卧姿身体姿态最低，飞行阻力最小，但因为身体紧贴毯面，双手和双脚无法自如行动，所以操控困难，一般在高速直线突进时用；立姿正相反，双手双脚操控灵活自如，但身体姿态高，飞行阻力大，遭遇突然袭击时容易被打落，常用在低空环境较复杂的地形；跪姿则介于两者之间。 　　现在，三人都采用了卧姿，飞毯加速追赶中队，估计中队已经快接近港口防空区了，一旦速度慢了没混进队伍，孤零零一条载客飞毯玩竞速，多显眼啊！到时候地面魔导重弩、速射轮箭这些防空火力一开，还不给打成筛子！ 　　飞毯左晃晃右晃晃，时不时还来个翻身，猛然上举，又急速俯冲，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达克惊异地听着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划过，低沉的呜呜声渐渐变成尖利的嘶嘶声，脚下的灯火渐渐从点变成长条，他忍不住头皮发麻，大喊：“伙计，你这飞毯是载客的吗？怎么这么快？” 　　马泰迪大声回道：“改过！” 　　妮芭丽也很吃惊：“为什么晃来晃去，比直着飞还快？” 　　“气流！像鹰一样！闭嘴！” 　　夜已深，温度急速下降，白天被炽烈的阳光炙烤得滚烫的地面开始尽情释放它们的热情。冷暖空气在低空对冲，形成了混乱湍急的气流。 　　所有造型尖利细长的竞技飞毯不得不纷纷降低速度，增加防风罩强度来对抗湍流。而马泰迪的载客飞毯完全舒展开宽大厚实的双翼，如同一只雄鹰，振翅高飞。 　　道道湍流如同看不见的巨神之手，将它高高托起，又推送着它，助它冲向大地。 　　雄鹰的铁翼，划破无数波峰与波谷，在混乱与狂暴的气流中，以近乎完美的路线，扑向前方混乱的战团。 　　[359.第十六章 死亡竞速（3）] 　　当达克三人扑向战团的时候，数里开外的乌姆利姆港防卫署署长办公室里，几个阿拉孛大汉正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是这三个人刺杀了大伯卡。”一名身材长大、面色阴鸷的男子道，“能把一条载客飞毯玩出这种水平，寻常的飞毯御者怎么可能做到？必是刺客无疑。” 　　署长哈帖木是个面相和善的红脸矮胖子，他笑道：“我怎么听说，刺杀大伯卡的阿萨辛党徒，是三个男子，而且已经服毒自尽了啊。” 　　旁边有人道：“载客飞毯充一次魔能要花六七百迪纳尔，借着气流上蹿下跳的本事是御者们节省魔能的拿手好戏，有十几年驾龄的老御者人人都会。玩竞速的大少们哪个不是腰缠万贯，换魔能核心跟喝水一般，不懂这一套可以理解；可是，伊玛德，咱们这些整天满街转悠的巡查要是不懂，是不是说不过去？” 　　伊玛德冷笑：“你的意思是，我睁着眼说瞎话，冤枉这三个家伙喽？” 　　那人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见对方哑了火，伊玛德气焰更盛：“就算这三个人不是真凶，但其中那个女孩是个阿萨辛，这是确凿无疑的！她一定跟这次刺杀有关联，”说着，他把一张字纸丢到桌上：“这是护教圣军送来的通缉令，署长，签字吧。尽快下发。” 　　哈帖木无奈地打个哈哈：“伊玛德老弟，现在事实不清，这种通缉令发出去，是打我们自己的脸啊，况且，巡查属于行政这一块，护教圣军属于教务那一块，他们什么时候能代替咱们行事，发通缉令了？” 　　“现在港口是护教圣军在当家，形势比人强啊，再说，从前，教务和行政，不都是一起的吗？” 　　“是啊，然后打着传教的幌子穷兵黩武，和多兰德打得两败俱伤，民穷财尽。” 　　伊玛德啪地把通缉令拍在署长面前：“说这些没用，签，还是不签！” 　　“好吧，我签，不过，伊玛德老弟，有些事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多谢署长提醒，我记住了——签吧。” 　　这时候，达克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通缉犯，他正焦急地一遍遍呼唤乔治，但史莱姆耳塞好像出了问题，无论怎么喊叫，里面除了沙沙的噪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该死，这紧要关头，居然出故障了？ 　　他一愣神，眼前呼地多了一大堆红黄交错的线条！ 　　危险！ 　　咚的一声，飞毯摇了一摇，一名小个子男子从天而降，跳到他的飞毯上，哇哇怪叫着，一刀朝他脑袋劈来。 　　危急时刻，飞毯轻轻向左一抖，小个子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刀砍偏了，把达克袖子削去一截，达克照屁股一脚，把他踹下飞毯。 　　小个子出手速度不慢，一把抓住飞毯边缘，单臂发力，想把自己拽上去。 　　现在这个速度，这个高度，一旦摔下，必死无疑。 　　要补一脚么？ 　　没等达克想明白，右侧寒光一闪，妮芭丽袖剑弹出，一剑把小个子抓飞毯的四指齐根削断，小个子惨叫一声跌落。 　　“哈桑！”妮芭丽和马泰迪同时怒吼，“你愣什么！” 　　“没有，我只是——” 　　马泰迪咆哮：“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趴下！” 　　从侧面无声无息扫来飞毯的一截锋利的尖角，如同刀锋，贴着三人的后脑勺剃过，把达克的头巾削掉一截！ 　　当他们集中精力应对前斜上方的飞毯时，侧面一条紫色飞毯过来捡便宜了。 　　一击不中，飞毯御者一声长笑，紫色飞毯立即加速，与载客飞毯拉开距离，在与达克前斜上方飞毯擦肩而过时，御者旁边的射手猛地投出一枚爆炎弹。 　　前斜上方的那条飞毯上少了一人，另一侧的战士防御不及，爆炎弹落下，轰隆一声巨响，和御者一起，尸骨无存，飞毯化作无数火焰流星缓缓滑落。 　　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达克耳边还回荡着马泰迪的吼声，可他的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耳塞失效了！耳塞竟然失效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恶魔的巨爪，紧紧抓住他。 　　长期以来，他习惯了随时随地与老家联系，1643小队人才济济，无论什么样的问题，只要第一时间反馈回去，几乎立即可以得到回应，于是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现在，联系不上了！ 　　这意味着，要以阿拉孛人的身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在重重围困中逃脱！ 　　没有团队的支持，我一个人，能做成什么？ 　　妮芭丽惊叫了一声：“小心！”一剑划断自己的安全绳。 　　达克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妮芭丽整个人猛扑过来，把他推倒。 　　紫色飞毯兜了个圈子，第二次掠过，射手手中，端着一把黑色的短弩！ 　　妮芭丽右肩爆出一团血花，一根无羽的晶亮弩箭深陷在肩膀里。 　　鲜血溅到达克脸上，有几滴还落在他的嘴唇上，腥咸。 　　马泰迪咆哮：“哈桑，你他女马在干什么！” 　　妮芭丽从右扑向左边，两个人的重量全压到左侧，飞毯重心突变，猛地一颤，向左侧剧烈倾斜。 　　马泰迪狂吼：“抓紧她！” 　　射手嘴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微笑。 　　对手的飞毯失去平衡，速度又慢，已经无法调整姿态了，来吧，手忙脚乱地调整姿态吧，当你们方向回正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屏住，他的手干燥而稳定，他猛地转身，目光去追逐擦肩而过的对手，准备发出狂风暴雨般的覆盖射击。 　　一团黑影在他头顶迅速变大，那是载客飞毯自上而下旋转拍来的右翼！ 　　“不可能，不不不不不——” 　　马泰迪根本没调整姿态回正。他没有借着重心左沉的力量一把把操作绳向左扯到底！ 　　宽大的载客飞毯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在保持前进的同时，空中向左翻转了三百六十度！ 　　扑的一声闷响，射手的整个脑袋被拍下来的毯翼拍成了烂番茄，无头的尸身扎向大地。 　　所有的弩箭，全射进载客飞毯厚实的毯底，徒劳无功。 　　看到这一幕的人全傻了，原来载客飞毯这么牛？ 　　一击得手，马泰迪怒气不减：“哈桑，你这个混……哈桑，哈桑？” 　　左侧躺倒的只有妮芭丽自己，她腰上系着哈桑的安全绳，哈桑不见了！ 　　妮芭丽大呼：“他在那！” 　　耀眼的银弧一闪！ 　　哈桑被削断的头巾已经被气流吹飞，一头浓密的黑发在狂风中猎猎舞动，他落在擦肩而过的紫色飞毯上，半跪姿态，好像一头蹲踞的雄狮，手中的亚泰干刀已经出鞘。 　　他背后的两人，御者和护卫，没有丝毫反应。 　　两颗头颅带着长长的血箭，高高飞起！ 　　“挡我者死！” 　　[360.第十七章 死亡竞速（4）] 　　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不会死的！ 　　达克的心脏发疯一样地跳动，血流如同沸腾的江河，血压升高，呼吸加快，瞳孔增大！ 　　团队没有离我远去，他们教会我每个职业的特点，他们教会我战斗的方法，和所有的优势和缺陷！ 　　他不知道，当妮芭丽的一滴血飞溅到嘴唇上的时候，他腰间的容电史莱姆腰带开始悄悄运作了。 　　极轻微的电流从腰带中释放出来，开始持续刺激他的脑垂体和肾上腺。 　　大量的内啡肽和肾上腺素让他进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他觉得头脑无比清醒，反应无比迅速，动作无比快捷，现在，他感觉能徒手撕碎一条巨龙！ 　　马泰迪的飞毯刚刚开始向左翻转，达克已经解开安全绳，把极度震惊的妮芭丽牢牢固定好。当飞毯转过一百八十度，头向下时，达克已经轻盈地跃下，落在正下方的紫色飞毯上，这时，飞毯御者和护卫甚至没转过身来。 　　拔出刀来砍杀？不，那不是最完美的方式，应该是这样！ 　　达克的手腕轻轻一抖，长刀出鞘。 　　水银泻地！ 　　两颗人头同时飞起，强大的血压把鲜血从腔子里挤压出来，在空中化作漫天的血雨。 　　更多的血落在达克身上，他感觉脑子已经麻痹了，现在他要血，要更多的血！ 　　紫色竞速飞毯失去操控，高速冲向地面。 　　达克腾身跃起，绿色的史莱姆工具球化作一条长长的绳索，准确无误地粘住前方另一块飞毯的毯尾，用一个刺客般灵巧的空翻跃上去。 　　巧得很，这条飞毯上坐的，正好是浮空前差点吐马泰迪一脸的那几个家伙。他们一回头，看见达克的双眼居然是赤红的血色！顿时大惊失色，一个“啊”字没喊出来，银色弧光一闪，三具无头尸身一起载倒。 　　达克茫然四顾，发现旁边居然没有新的飞毯靠近，找不到攻击目标，盛怒之下，一刀将脚下的飞毯劈碎，纵身一跃，竟然拿直直地朝着地面跳下去！ 　　这下子把马泰迪和妮芭丽吓得魂飞魄散，马泰迪狠狠一踩飞毯，如同离弦之箭，半空中将达克托起。 　　见了血眼珠子发红，砍不着人急得自虐，这是什么疯狂的技能啊？ 　　不管怎么说，先救起来！看目前这个状况，没有他这么一位杀神，还真跑不出去。 　　达克所在的右侧安全绳刚才被他自己割断，现在只好抓着钉在毯边的扶手。马泰迪不敢高速飞行，害怕把他甩下去。 　　达克的状态很糟糕，目光呆滞空洞，嘴巴微微张开，妮芭丽忍不住拍他一下，吓得叫了一声，他四肢的肌肉都硬成了铁块似的死疙瘩！ 　　马泰迪大叫：“他没事吧？” 　　妮芭丽大叫：“不知道，不知道！旁边没人打我们了，快飞，快飞啊！” 　　达克耳朵听到了他们讲话，嘴巴却无法回应，机械地一开一合，十几秒钟后，僵硬的舌根才软一些，费力地回答：“慢慢……恢复……” 　　魔法影像里，巡查署长哈帖木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一遍一遍观看达克刚才大开杀戒的样子，丝毫不顾旁边的数名手下围着实时影像大呼小叫。 　　没办法，今晚这场死亡竞速太刺激了，一条载客飞毯操作通神，还有狂暴的黑衣武士砍人如割鸡，他们全都嗨起来了。 　　哈帖木不理睬他们，对副手道：“明明是个大块头，使用了那个神秘技能以后，却有着不输给刺客的敏捷身手和出色的战场直觉，你听说过哪个部落有这种本事吗？” 　　副手摇头：“这个家伙很奇怪，一身黑、反曲刀，单论一样，哪个部落也能找出四五十个来，全加在一起，哪个部落也没有怪人。” 　　“嗯，来自一个神秘的隐居部落么……你说，他怎么会跟阿萨辛走到一起呢？” 　　“我调查过，以前没人见过这家伙，昨天刚刚露面。为了那个女刺客还跟菲达家的易伯拉欣少爷发生了一场冲突，护教圣军去缉拿女刺客，干起仗来——那个载客飞毯驾驶员也查清楚了，哈西姆车马行的飞毯御者马泰迪，一个胆小鬼。他跟这两个人从来没接触过。” 　　“唔，听起来似乎是场意外。一个不打算刺杀大伯卡的外围刺客，一个发财心切揽客不看人的飞毯御者，再加上一个有实力的武士，莫名其妙地被卷到事件里来了，对不对？” 　　“属下认为绝不会错。算算时间，大伯卡遇刺跟黑武士进咖啡馆在同一时刻，时间上就不对；而且，刺杀了大伯卡，杀出重围，还气定神闲地到咖啡馆里演戏，这完全不合逻辑。倒是护教圣军……” 　　“护教圣军怎么了？” 　　“动手未免太快了吧，简直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哈帖木大笑：“什么叫像，本来就是！有人背后搞鬼，想让阿萨辛背黑锅，所以，刺客一定要是个活的、能逃跑的阿萨辛——这话我们之间聊聊就行了，你可别往外说啊。” 　　“属下明白。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通缉令都已经签发了啊。” 　　“这还不好办，告诉弟兄们，这三个刺客都是本领高强的亡命徒，一旦发现踪迹立即上报，在大队人马部署到位之前，任何人绝对禁止轻举妄动！” 　　“署长您真是体恤下属，属下遵命！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们不想办法出港，怎么干起黑市竞速来了？” 　　“这就是他们出港的方法啊！竞速飞毯比军方的任何一款飞毯速度都快，谁能追得上他们？” 　　“可是他们的飞毯是载客飞毯啊！” 　　“你去看看吧。” 　　副手走到实时转播的魔法影像前，扫了一眼，惊道：“他们抢了别人的飞毯？” 　　“只要他们逃出港口城防区，就暂时安全了。现在不清楚的是，城防区是不是已经被护教圣军接管了。” 　　“如果是呢？” 　　“他们的逃亡之路，就要终结啦，这样，你去城防署一趟，跟阿德南防卫官说，现在护教圣军统领一切，没有他们的命令，咱们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副手嘿嘿一笑：“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实话实说，他知道该怎么做。哈哈。” 　　望着副手匆匆离去的身影，再看看一群围在魔法影像前大呼小叫的散漫手下，哈帖木苦笑了一下。 　　“护教圣军啊，你们要把阿拉孛带往何方？算啦，你们是做大事的，阿萨辛收拾不了你们，还收拾不了我一个小小的署长？再说，将来怎么样，还难说得很哪，咱们走着瞧吧！” 　　[361.第十七章 死亡竞速（4）] 　　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不会死的！ 　　达克的心脏发疯一样地跳动，血流如同沸腾的江河，血压升高，呼吸加快，瞳孔增大！ 　　团队没有离我远去，他们教会我每个职业的特点，他们教会我战斗的方法，和所有的优势和缺陷！ 　　他不知道，当妮芭丽的一滴血飞溅到嘴唇上的时候，他腰间的容电史莱姆腰带开始悄悄运作了。 　　极轻微的电流从腰带中释放出来，开始持续刺激他的脑垂体和肾上腺。 　　大量的内啡肽和肾上腺素让他进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他觉得头脑无比清醒，反应无比迅速，动作无比快捷，现在，他感觉能徒手撕碎一条巨龙！ 　　马泰迪的飞毯刚刚开始向左翻转，达克已经解开安全绳，把极度震惊的妮芭丽牢牢固定好。当飞毯转过一百八十度，头向下时，达克已经轻盈地跃下，落在正下方的紫色飞毯上，这时，飞毯御者和护卫甚至没转过身来。 　　拔出刀来砍杀？不，那不是最完美的方式，应该是这样！ 　　达克的手腕轻轻一抖，长刀出鞘。 　　水银泻地！ 　　两颗人头同时飞起，强大的血压把鲜血从腔子里挤压出来，在空中化作漫天的血雨。 　　更多的血落在达克身上，他感觉脑子已经麻痹了，现在他要血，要更多的血！ 　　紫色竞速飞毯失去操控，高速冲向地面。 　　达克腾身跃起，绿色的史莱姆工具球化作一条长长的绳索，准确无误地粘住前方另一块飞毯的毯尾，用一个刺客般灵巧的空翻跃上去。 　　巧得很，这条飞毯上坐的，正好是浮空前差点吐马泰迪一脸的那几个家伙。他们一回头，看见达克的双眼居然是赤红的血色！顿时大惊失色，一个“啊”字没喊出来，银色弧光一闪，三具无头尸身一起载倒。 　　达克茫然四顾，发现旁边居然没有新的飞毯靠近，找不到攻击目标，盛怒之下，一刀将脚下的飞毯劈碎，纵身一跃，竟然拿直直地朝着地面跳下去！ 　　这下子把马泰迪和妮芭丽吓得魂飞魄散，马泰迪狠狠一踩飞毯，如同离弦之箭，半空中将达克托起。 　　见了血眼珠子发红，砍不着人急得自虐，这是什么疯狂的技能啊？ 　　不管怎么说，先救起来！看目前这个状况，没有他这么一位杀神，还真跑不出去。 　　达克所在的右侧安全绳刚才被他自己割断，现在只好抓着钉在毯边的扶手。马泰迪不敢高速飞行，害怕把他甩下去。 　　达克的状态很糟糕，目光呆滞空洞，嘴巴微微张开，妮芭丽忍不住拍他一下，吓得叫了一声，他四肢的肌肉都硬成了铁块似的死疙瘩！ 　　马泰迪大叫：“他没事吧？” 　　妮芭丽大叫：“不知道，不知道！旁边没人打我们了，快飞，快飞啊！” 　　达克耳朵听到了他们讲话，嘴巴却无法回应，机械地一开一合，十几秒钟后，僵硬的舌根才软一些，费力地回答：“慢慢……恢复……” 　　魔法影像里，巡查署长哈帖木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一遍一遍观看达克刚才大开杀戒的样子，丝毫不顾旁边的数名手下围着实时影像大呼小叫。 　　没办法，今晚这场死亡竞速太刺激了，一条载客飞毯操作通神，还有狂暴的黑衣武士砍人如割鸡，他们全都嗨起来了。 　　哈帖木不理睬他们，对副手道：“明明是个大块头，使用了那个神秘技能以后，却有着不输给刺客的敏捷身手和出色的战场直觉，你听说过哪个部落有这种本事吗？” 　　副手摇头：“这个家伙很奇怪，一身黑、反曲刀，单论一样，哪个部落也能找出四五十个来，全加在一起，哪个部落也没有怪人。” 　　“嗯，来自一个神秘的隐居部落么……你说，他怎么会跟阿萨辛走到一起呢？” 　　“我调查过，以前没人见过这家伙，昨天刚刚露面。为了那个女刺客还跟菲达家的易伯拉欣少爷发生了一场冲突，护教圣军去缉拿女刺客，干起仗来——那个载客飞毯驾驶员也查清楚了，哈西姆车马行的飞毯御者马泰迪，一个胆小鬼。他跟这两个人从来没接触过。” 　　“唔，听起来似乎是场意外。一个不打算刺杀大伯卡的外围刺客，一个发财心切揽客不看人的飞毯御者，再加上一个有实力的武士，莫名其妙地被卷到事件里来了，对不对？” 　　“属下认为绝不会错。算算时间，大伯卡遇刺跟黑武士进咖啡馆在同一时刻，时间上就不对；而且，刺杀了大伯卡，杀出重围，还气定神闲地到咖啡馆里演戏，这完全不合逻辑。倒是护教圣军……” 　　“护教圣军怎么了？” 　　“动手未免太快了吧，简直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哈帖木大笑：“什么叫像，本来就是！有人背后搞鬼，想让阿萨辛背黑锅，所以，刺客一定要是个活的、能逃跑的阿萨辛——这话我们之间聊聊就行了，你可别往外说啊。” 　　“属下明白。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通缉令都已经签发了啊。” 　　“这还不好办，告诉弟兄们，这三个刺客都是本领高强的亡命徒，一旦发现踪迹立即上报，在大队人马部署到位之前，任何人绝对禁止轻举妄动！” 　　“署长您真是体恤下属，属下遵命！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们不想办法出港，怎么干起黑市竞速来了？” 　　“这就是他们出港的方法啊！竞速飞毯比军方的任何一款飞毯速度都快，谁能追得上他们？” 　　“可是他们的飞毯是载客飞毯啊！” 　　“你去看看吧。” 　　副手走到实时转播的魔法影像前，扫了一眼，惊道：“他们抢了别人的飞毯？” 　　“只要他们逃出港口城防区，就暂时安全了。现在不清楚的是，城防区是不是已经被护教圣军接管了。” 　　“如果是呢？” 　　“他们的逃亡之路，就要终结啦，这样，你去城防署一趟，跟阿德南防卫官说，现在护教圣军统领一切，没有他们的命令，咱们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副手嘿嘿一笑：“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实话实说，他知道该怎么做。哈哈。” 　　望着副手匆匆离去的身影，再看看一群围在魔法影像前大呼小叫的散漫手下，哈帖木苦笑了一下。 　　“护教圣军啊，你们要把阿拉孛带往何方？算啦，你们是做大事的，阿萨辛收拾不了你们，还收拾不了我一个小小的署长？再说，将来怎么样，还难说得很哪，咱们走着瞧吧！” 　　[362.第十八章 门萨罗人（1）] 　　达克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脑子里好像有一窝蜂，嗡嗡的叫。 　　这是怎么了？ 　　脑海中混乱复杂的破碎影像渐渐连成片段，逐渐清晰起来。 　　好像……我们抢了一条飞毯，逃出来了……吗？ 　　他环顾四周，自己正倚在一座大沙丘后面，身边是正在口申口今的马泰迪和人事不省的妮芭丽，沙丘巨大的阴影遮住了毒辣的阳光，要不然，三人一定会死于脱水。 　　远处，是飞毯燃烧的余烬，还有淡淡的焦糊味。 　　想起来了，突破城防区的时候，好像，飞毯尾部挨了一发重弩，后边还有人追，马泰迪玩命地跑，最后飞到这里，摔下来。 　　竞速飞毯再快，受伤以后，还能逃脱？追兵呢？ 　　腰间的长刀还在，昨夜激烈厮杀的景象再一次涌上心头。 　　杀戮吗？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啊……乔治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搞出了什么名堂啊——对了，队聊！ 　　他赶紧按下耳后的凸起，然而，队聊里依然是一片嗤嗤拉拉的杂音。 　　没用，史莱姆耳塞完蛋了。 　　他苦笑了一下，家里指望不上，一切只能靠自己啦。 　　马泰迪好像摔得不轻，闭着眼睛一直哼哼，妮芭丽肩上挨的那一箭挺厉害，血从肩膀一路染到腰，现在她脸色苍白，牙关紧咬，情况不太乐观。 　　四下是茫茫沙海，头顶是酷热的太阳，连沙丘都不敢走出去，去哪里找医生！ 　　没有一粒粮食，一滴水，所有联系全部断绝，要怎么活下去？ 　　绝境啊…… 　　正在达克犹豫彷徨的时候，哗啦一声大响，从前面沙地下翻上来一只大老鼠！ 　　锵的一声，达克抽出寒光闪闪的亚泰干刀，全神戒备。 　　老鼠两腿站立，大约有一米五高，一只前爪抓着一把大铲子，头顶还顶着一对足有蒲扇大小的圆圆耳朵。 　　老鼠晃晃脑袋，甩掉头上的沙子，口吐人言：“喂，你们还好吧！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原来是个打扮成老鼠模样的小孩，达克松了一口气，但刀没有放下：“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叫拉希德，和你们一样是门萨罗。” 　　“门萨罗？” 　　马泰迪揉着脑袋爬起来：“门萨罗是‘失败者’的意思，他们是绿洲城市的逃民——奴隶、破产者、部落冲突的战俘，当然也少不了异教徒，他们生活在沙漠下的地洞里。现在，我们也一样啊，乌姆利姆，永别啦——小家伙，谢啦，真难为你把我们拖到沙丘后边，要不然，我们早变成人干了。” 　　拉希德得意地笑笑：“没关系，每个门萨罗都应该互相帮助，怎么样，口渴了吧，我带水来了。”说着，弯腰从地洞里拖出两大瓶水来，“快喝吧，还凉呢！” 　　达克笑笑：“那就不客气了。”说着，拔掉瓶塞，抢先灌了一大口，然后再拿到妮芭丽嘴边。 　　马泰迪笑道：“放心吧，水里肯定没别的玩意，每个门萨罗都该互相帮助，小老鼠要是存心害我们，看着我们被晒死就行了呗。” 　　达克那点小心思被揭穿，脸红了，还好现在满头满脸的沙子，看不出来，专心喂水。 　　拉希德却不高兴了：“我才不是老鼠，是机灵的沙鼠！” 　　马泰迪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好好，沙鼠，沙鼠。” 　　“叔叔，你们……”拉希德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变了脸色，猛地把大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几秒钟，脸色煞白：“糟了，是护教圣军驯养的沙漠跳蜥，快跑，快跑！” 　　马泰迪脸色一僵，猛跑两步，一下跳进拉希德掏出来的地洞里，对达克大吼：“扛上她，快跑，快进洞！” 　　达克不明白沙漠跳蜥是什么东西，但看两人一脸焦急，知道事情不妙，扛起妮芭丽，两步赶上，把妮芭丽递下去，自己也紧随其后，下到一半，发现小沙鼠还在上面，大叫：“那你呢？” 　　小沙鼠连蹦带跳朝远处跑：“我引开它，你们顺着洞走，快啊！” 　　话音未落，一道敏捷的影子唰地从达克头顶掠过，达克只来得及把头转过去，那道影子已经冲出去二十多米！ 　　好快！ 　　那是一只后腿直立的大蜥蜴，它前肢细小，尖爪锋利，后腿粗壮有力，奔跑迅捷如风；身长两米多，尾巴与身体等长，在身后左右摇摆保持平衡，口中生满利齿，目露凶光。 　　达克他们所处的洞口在大沙丘的阴影里，沙漠跳蜥一蹦，正好从他们头顶越过，它紧盯着前面正在拼命挖沙的拉希德，第二次跃起，足足腾跃出十几米！ 　　拉希德发疯一样刨沙，最后一铲，打通了地下的通道，身子一缩，吱溜钻进洞里，不见踪影。 　　沙漠跳蜥身子微微一挫，第三次跃起，在空中腾起四五米高，前爪和尖利的嘴喙并在一起，同时向一块平整的沙地刺下去。 　　达克和马泰迪同时叫道：“不好！” 　　随着一声变调的惨叫，躲入通道的拉希德，被跳蜥一口叼出，从沙地下甩了出来！ 　　拉希德小小的身子刚落地，就被跳蜥一脚踩住大腿，身子动弹不得。 　　他的右手已经被甩折，铲子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跳蜥对准他的脖颈，一口咬下去，拉希德使出全身力气，猛一偏头，跳蜥咬了满满一嘴沙。 　　跳蜥大怒，左腿一脚踩住拉希德胸膛，小孩子如何能撑得住凶兽的分量，一口鲜血喷出，人事不省。 　　跳蜥第二次张开巨口，狠狠一口咬下！ 　　咬空了！ 　　剧烈的痛楚从尾部传来，它难以置信地回头，一个着黑袍的人类，正单手拽着它的尾巴朝后拖！ 　　马泰迪吓坏了。 　　圣主在上，圣主在上，我我我我看到了什么！ 　　那个穿黑袍的哈桑，居然敢单挑沙漠跳蜥？一只手，拖走？ 　　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那个哈桑使劲把腰沉下，反身，把拽住跳蜥尾巴的左手背到了右肩上。 　　他要干什么？ 　　随着一声霹雳般的暴喝，哈桑把全长四米多、体重接近两百斤的沙漠跳蜥像一条破麻袋一样，狠狠摔在地上！ 　　沙漠跳蜥还没回过神来，银色光弧一闪，它的脑袋跟长颈分开了。 　　达克对准跳蜥身首分离的尸体踹了一脚，快步朝昏死过去的拉希德走去，弯腰把他抱起。 　　这时，沙丘通道洞口附近扬起十几条沙柱，沙柱落下后，十几个手执锋利铁铲的门萨罗人出现了。7110 　　[363.第十九章 门萨罗人（2）] 　　“这么说，可怜的小拉希德是为救你们才受了重伤？那你们得负全责。” 　　病床前，一个肥头大耳的胖门萨罗人摇晃着一双大耳朵，哼哼着问。 　　听了这句话，马泰迪冷笑道：“又不是我们要他救的，见了沙漠跳蜥不赶快躲，一个劲儿晃来晃去被逮住，怪我咯？再说，他这条小命不还是我们哈桑给他保下来的？你说全责就全责？” 　　达克轻轻拍拍马泰迪，示意他后退，问：“你是哪位？” 　　或许是块头大的缘故吧，胖子往后缩了两步，道：“我是孩子的舅舅！大商人沃吉汉！” 　　“嗯，我看你也不像孩子的爸爸，”达克一句话把胖子堵回去，俯身在病床边蹲下，对一个神情木然的门萨罗人道：“这件事，我们会负责到底。” 　　从看到拉希德的样子，这个门萨罗人就没了眼泪，神色呆滞，跪在病床前，一声也不吭。 　　他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刻满岁月的痕迹，干枯细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苍白的脸庞，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焦距全散了，别人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见。 　　马泰迪一拽达克：“你疯了，这下面缺医少药，病床都是按小时收费，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负什么责！他救我们，我们救他，扯平了，负什么责！” 　　达克一指躺在另一边的妮芭丽：“那她怎么办？” 　　妮芭丽流血已经止住，这里的门萨罗大夫给她进行了简单包扎，没有用药，这里的药统统标了天价，一小瓶止血药粉卖到三百迪纳尔。 　　马泰迪无奈地摇摇头，一言不发。 　　沃吉汉哗地递过来一张纸头：“大夫说了，孩子挺幸运，断了的骨头没扎伤内脏，但是胃里出了不少血，外加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想康复，没问题，十二万迪纳尔！我是孩子的舅舅，这事我管定了！” 　　达克根本不理睬那张催款单，平静地注视他，道：“我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让朋友躺在病床上。” 　　“有钱也得先给我！不，先给孩子治！” 　　达克没搭理这句气势汹汹的话，淡然道：“这里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沃吉汉恶狠狠道：“有啊，还是赚大钱的方法！挖隧道去！要是挖着矿石，赚得更多！” 　　“该找谁？” 　　“从这儿出去，沿西南通道一直走到头，有间小屋，那里是新隧道起点，有个戴银头盔的工头，叫福尔曼，找他！” 　　突然，拉希德的父亲抬起头来道：“算了吧。这是命啊。” 　　沃吉汉怒道：“妹夫，你怎么糊涂了！孩子弄成这个样子，不怪他们怪谁？这钱可都是我垫上的！不找他们，你拿得起吗？” 　　“要是腰缠万贯，就不会变成门萨罗了。沃吉汉，算了吧。大夫说了，只要孩子能挺过头三天，就死不了。” 　　“没钱，大夫就不给用药。且不说肠胃，手脚也残废了！” 　　“我去挖隧道。沃吉汉，麻烦你，再支三天的钱，我法泽颇说到做到，早晚还你。” 　　“那不行，你的身体撑得住吗？你要是死了，我垫的钱……不，我外甥怎么办？” 　　法泽颇惨然一笑：“那都是命啊。就这样吧。” 　　达克第二次蹲下，拍拍法泽颇的肩膀：“大叔，这事我确实有责任，这样吧，我去挖隧道——那个活儿很赚钱么？” 　　“没有经验，会死的。” 　　“经验都是学来的，放心，”说着，达克站起身，把马泰迪拉过来道，“我去看看这挖隧道是怎么回事，你盯着妮芭丽，实在不行，告诉大夫她是阿萨辛。” 　　“行。你真要去挖隧道？” 　　“隧道有什么可怕？” 　　马泰迪给达克粗略地讲起沙漠下的隧道。 　　覆盖在沙漠表面的，是厚达三十米的黄色细砂，砂下百米，是橙色和红色的粘土和细石的混合层，再向下百米是粗糙的碎石层和基岩。 　　受珍珠之路上绿洲的影响，珍珠之路两侧的沙漠砂层比较薄，基岩比较平坦，位置也比较高，有些甚至贴着地面。门萨罗人就在基岩层的隧道里生活，就像生活在沙漠表层的沙鼠一样。 　　达克问道：“岩石都相当坚硬，门萨罗人是怎么在石头里挖出隧道来的？” 　　马泰迪道：“他们只利用过去遗留的隧道。在沙漠深处，生活着巨大的沙虫，这些十几米高的隧道就是它们挖掘出来的。” 　　“沙虫？十几米高的隧道？” 　　沙虫是生活在地底的巨大生物，它们像一条条巨大而细长的皮口袋，通过唾液来融化坚硬的岩石，开出能容纳自己身躯的巨大通道，日夜不停地挖掘，等到它们重新挖回起点、或是意外挖通了别的沙虫挖掘出来的洞穴时，张开巨嘴一吸，通道内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生物就统统做了它们的美食。 　　马泰迪道：“所以说门萨罗人其实在利用沙虫挖出来的隧道。所谓‘挖’不过是对某些通道进行修缮，让他们挖新通道，他们没那个本事。” 　　“如果遇到沙虫怎么办？” 　　“突然遇到肯定是死路一条，不过他们有一种特制的药粉，把它集中洒在隧道的重要位置，沙虫讨厌这种气味，就会掉头。所以，只要做好了准备，沙虫不是主要威胁，最大的威胁是生活在隧道里的各种穴居生物。” 　　“明白，我这就去找工头谈谈，你看好妮芭丽，千万别放松！” 　　“知道知道，放心去吧！” 　　达克按照沃吉汉说的路线，很顺利地找到了福尔曼工头。 　　这位工头和所有生活中在地下的门萨罗人一样，长了一双巨大的耳朵。在听完达克的讲述后，他二话没说，命人给达克取来铁铲和镐头，派人把他带到隧道的节点洞穴。 　　隧道每隔五百米会有一个巨大的球状节点洞穴，里面存储了不少粮食和水，可以休息、治疗。 　　当然，这些储备了物资的节点也是最容易遭到沙漠穴居生物突袭的。 　　于是，达克别着腰刀，背着铲子，提着镐头，和另一名门萨罗人一起组成两人小组，开始了全新的矿工生活。10 　　[364.第二十章 门萨罗人（3）] 　　跟达克编成一组的是个叫马杜克的老门萨罗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佝偻着，铲子在手里几乎抖抖地拿不住。达克一出手，老家伙眼睛亮了：这小子，有力气！ 　　身大力不亏，达克挥舞铁铲，三下五除二，把淤塞隧道的粘土和细砂铲走，挖出一个大洞来。 　　“干得漂亮，小子，照这么下去，咱俩一天能干两天……不，三天的活，一千五百迪纳尔，再加挖出来土方的提成，少说有两千二三，发达喽！” 　　达克头也不回：“干活的两千，动嘴的两百。就这么定了。” 　　老家伙嘿嘿一笑：“没有我的指导，你知道朝哪儿挖？我吃点亏，一千二。” 　　“最多三百。” 　　“开玩笑，九百！” 　　当的一声，达克把铲子扔到老家伙脚下：“你自己干吧。” 　　老家伙赶紧赔笑：“别，别呀，我再让让，六百，六百行不行？我老啦，实在是干不动了。年轻人，多担待些吧。” 　　达克嗤之以鼻：“你老又不是我的错，倚老卖老混吃混喝是不是？还指导？冲着颜色浅的地方挖，就这点事谁看不出来？三百，多一个铜板都没有！” 　　老家伙尴尬地搓手：“这，这是怎么说的，帮帮忙，帮帮忙吧。” 　　“装可怜没用，我朋友在诊所躺着，花钱流水一样，你这张老脸换不回他们的命。两百！” 　　老家伙绝望地瘫倒在地，像条漏了个大窟窿的水囊，瘪塌塌的。 　　“除非——” 　　老家伙一下子睁开眼：“除非什么？” 　　达克拍拍手上的砂土，道：“挖哪儿有矿，说。” 　　老家伙一哆嗦：“我哪知道？要是知道，还至于做这卖命的活？” 　　达克微笑一下，捡起铲子，继续挖。 　　老家伙脸色不停地变幻，最后一咬牙：“行，我告诉你！只怕你不敢！” 　　离两人最近的节点叫法拉节点，从这里延伸出二十多条隧道，有些已经开拓成主要干道，沿着干道两侧挖出许多大小不等的洞穴，每一个洞穴都至少住了一家门萨罗人，就像串在枝上的葡萄。 　　而另一些隧道一直通向恐怖幽深的地底，每一条入口都至少有二十多名哨兵守卫，日夜不停地监听，一旦有异常，这些隧道会立即封闭。谁也不知道，恐怖的怪物会什么时候发动突然袭击。这些随时会窜出怪物的通路被称为绝望之路。 　　站在绝望之路的入口，老家伙解释道：“三百多年啦，挖来挖去，能够得着的上品矿石都挖干净了，剩下的尽是些矿渣。有不少人打绝望之路的主意，凡是下去的，没有一支队伍回来。” 　　达克道：“说明方法不对，进去看看。” 　　老家伙无奈道：“进去看也没用，我们带的粮食和水走不了很远，里边还不一定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喂，等一会！” 　　在一群守卫怜悯地注视中，达克率先踏进绝望之路。 　　洞壁比较高，至少有七八米，活动自如，空气闷湿，两人一个有史莱姆面月莫，一个长期在地下活动，比较适应，行进丝毫不受影响。 　　走了二十多分钟，前面接连出现了几段高低起伏的路段。 　　“等等，雷魔之丘到了。”马杜克指指头顶，“上面就是。” 　　“那又怎么样？” 　　“年轻人，这就看出老年人经验的宝贵……好好好，我说重点。” 　　把沙漠纵向剖开，会看到像奶油蛋糕一样一层层的结构，有些地方的蛋糕坯特别厚，上层的“奶油”也会隆起。 　　如果把雷魔之丘所有的砂土吹走，会看到高高耸起的如丘陵一般的坚硬岩基，这些高低起伏的岩基内，隧道走向更加复杂，是穴居生物的理想栖身之地。 　　达克问道：“前面随时可能遇敌？” 　　“没错，”马杜克严肃地点点头，“我在前面，咱们走慢点。”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行进，马杜克每走四五十米就把大耳朵贴到洞壁上仔细聆听，然后继续前进。 　　幽深干燥的地洞里静寂无声，达克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一片漆黑中，只有手中光石灯发出的冷冷蓝光照出前后左右十几米的距离。 　　马杜克突然俯下身去，拾起一样东西：“看，银戒指。虽然是旧货，至少也该值百八十迪纳尔吧？” 　　达克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枚亮闪闪的银戒指，他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马杜克道：“别费劲啦，说不定是隧道卷甲虫把那个倒霉蛋吃了，消化不了的戒指拉出来，掉在这儿了。” 　　“隧道卷甲虫？那是什么——” 　　“别说话！”马杜克突然一摆手，猛地把耳朵贴在地上，抬起头来，“来了，快跑！” 　　地面剧烈颤抖，两根足有手臂粗细的触须来回扫动着，从前方拐角处探出来。 　　在达克的视野中，前方黑暗里出现了一块桌面大小的深红色。 　　危险！ 　　一只马车大小的甲壳虫缓缓爬来，它全身披着厚重的、斑驳的土黄色甲壳，尖刀丛一般的利齿森森晃动，朝两人迫近。 　　“看起来，甲壳挺厚啊，估计刀砍不穿。在这种地形，拼近战一定是对它有利，那我们试试这个。”达克一边自语，一边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细细的秘银绞索。 　　秘银是昂贵的炼金材料，具有十分优秀的魔能传导性，魔能在传输过程中的损耗率极低。 　　虽然价值不菲，但作为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开国元勋，区区秘银自然不在话下。 　　达克耐心地在地上铺设绞索，丝毫不理睬马杜克焦急地呼唤。 　　隧道卷甲虫发现了达克，爬行速度明显加快，达克抓着绞索的末端，不慌不忙地后退。 　　卷甲虫的前肢踩中了地上的绞索，绞索没有反应。当它大半截身子都压上去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达克按下了腰间的按钮。 　　腰带的内核是容电史莱姆。 　　数万年不见天日的幽深地洞里，响起了雷霆的怒吼。 　　蓝紫色的雷光闪过，从不识雷电为何物的隧道卷甲虫全身麻痹，肚皮朝天翻倒，死硬了。 　　隧道里充满刺鼻的焦糊味。 　　达克微微一笑：“对付这些没脑子的东西，最容易了。” 　　马杜克大喜，一边捂着嘴巴，一边大步朝卷甲虫的尸体跑去，道：“你那腰带有电？倒是好办法，能用几次？” 　　“放电时间太短了，像刚才这种程度，七八十次吧。” 　　“小伙子，我们发财了，发财了！这东西什么都吃，嘴巴又大，很多东西都是囫囵吞下去，快，把我的铲子拿来，这么大个头，少说也长了二三十年，肚子里一定有好东西，快，快！” 　　偌大一只卷甲虫，甲壳硬得像钢铁，肚皮却是柔软的，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一大团焦炭，马杜克轻轻一划就碎裂了。 　　马杜克挥舞铁铲，三下五除二，剖开肚皮，把脑袋都探进去，细细搜索。达克强忍恶心在一边看着。 　　不多时，马杜克一声狂笑：“哈哈，看，这是什么！一个盒子，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果然，果然有宝贝！” 　　一个拳头大小的掐金丝小盒出现在两人眼前。10 　　[365.第二十一章 阔老爷哈桑（1）] 　　达克虽然有点小兴奋，但想想是从虫肚子里扒出来，顿时兴致缺缺，“虫子胃液泡过，什么宝贝也完蛋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小盒子密封很好，非常好。虫子消化不了，顶到肉里去了。” 　　“什么意思？” 　　“它的胃很厚，内壁有很多皱褶，消化不了的东西一部分拉出来，另一部分挤压到皱褶里夹起来。” 　　“那它不是要撑死？” 　　“当然不，皱褶不断地蠕动，这些消化不了的东西会穿过胃壁，往背部的肌肉层走，然后变成它甲壳的一部分——看到它黄色的甲壳吗？那经过它身体提炼的上品矿石啊，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硬？” 　　“原来如此。” 　　“这个小盒子是从它甲壳下边挖出来的，不是从胃里。那就是说，这盒子被吃掉时间不短了？” 　　“嗯，看这样式，像是两百多年前的老玩意儿，古董啊，可值钱了。不过，这种小盒子里边都带着秘制法阵，硬开的话，里边东西就毁了，”马杜克摩挲了一番，摇摇头道：“回去再说。” 　　当达克和马杜克回到诊所时，妮芭丽正在坐着喝粥，看到两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从砂洞里回来，两人的形象没法看，头发全散掉，被泥沙粘得一绺一绺；脸上灰蒙蒙一层土，不张嘴的话，只有眼睛在骨碌碌地转，十分滑稽；达克的黑衣服给沙子盖得都看不出黑颜色，走一步一个灰脚印。 　　马泰迪忍俊不禁：“瞧这模样，盗墓贼也没这么狼狈啊——还背着个大包袱，你们真盗墓去了？” 　　达克怒道：“为了你们辛辛苦苦去挖洞，一身土，满嘴沙。你还说风凉话？”把包袱朝地上轰隆一撂，朝椅子上一坐，“给老子来杯水！” 　　马杜克体力远没有达克好，气喘吁吁地歪倒在椅子上，只知道摇手，一句话也说不出。 　　马泰迪给他们一人端了杯水，旁边盯着他的护工赶紧在收费单上猛写。 　　达克端过杯子，一饮而尽，又递回去：“这点小杯子，喂小鸡仔呢？再来一杯！” 　　马泰迪又递过一杯，叹道：“一杯水十个迪纳尔啊，你慢点喝！”护工继续在收费单上猛写。 　　刚刚粘上嘴唇，一个胖乎乎肥墩墩的圆球如幽魂般出现在门口。正是拉希德的舅舅沃吉汉。 　　“哦哈哈哈，看看我们的神奇矿工、勇敢的探险家都找到了什么？包袱不小啊，不是把煤矸石当魔晶矿石挖回来了吧！” 　　达克和马杜克一起翻翻白眼，根本不搭理他。 　　他们不做声，沃吉汉愈发愤怒，大声道：“昨天你们这群死鬼进门，我已经花了六万，今天已经变成七万五了，你们这些天生挖矿命的穷鬼，活该吃沙子到死的御者，打死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看那妞长得挺俊俏，干脆洗洗干净去卖**吧！” 　　这话说得恶心，马泰迪听不下去了，怒吼：“你说的这是人话？” 　　“拿着老子的钱治伤，还不让老子骂了？告诉你，就是老子叫你们卖**，也得给老子撅起来！” 　　“你那玩意儿长嘴里了？怎么这么臭！” 　　双方正在吵嚷，突然有人在门口大叫：“哈桑老爷是在这里吗？”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过去，哈桑？不是刚才一身土的那个大个子吗？老爷？ 　　一个打扮体面的矮个子门萨罗人出现在门口，他眼睛一转，发现了达克，嘻嘻笑道：“哈桑老爷，您还真在这儿啊。我家老爷同意了，十六万，那块上品的土系魔晶矿石。” 　　一句话说出，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啪啦一声，马泰迪手里的杯子掉地上，摔个粉碎。 　　护工赶紧提醒：“马泰迪老爷，一个杯子可是六十迪纳尔……” 　　马泰迪嘴唇哆嗦着抽出身上最后一张钞票：“给我来一打，老子要砸着听响玩。” 　　达克似乎很疲惫，不想说话，朝马杜克使个眼色。 　　马杜克好像一棵蘸了水的生菜，一下子支楞起来，龇牙咧嘴道：“那玩意儿可是拿命换来的！十六万？买你的命，你干不干？” 　　矮个子苦笑：“这……两位老爷身手不凡，又得到圣主的眷顾，自然无往不利，想必圣主的眷顾以后也会长盛不衰；就先照顾一下敝商号如何——十八万，真的不能再多了。毕竟只是块矿石嘛。” 　　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矿石又怎么样？市面上有这么高品相的吗？找个炼金术师，稍微一调理，说不定能升级成上品的魔晶原石。就单说这一条，有几块能做到？阿慕尔商会，二十五万！” 　　达克不废话，手指朝地上大包袱一指，朝阿慕尔商会代表一点。马杜克翻开包袱，搬出一块足有牛头大的粗糙矿石。 　　阿慕尔商会代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东西，好东西！”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衣服蹭上泥沙，只顾抱着矿石抚摸，一边陶醉地叫“好东西”。身后的下人知道这笔买卖成了，赶紧冲过来，有的装箱，有的给马杜克点钱。 　　没买到矿石的矮个子眼里几乎要滴血。 　　马杜克眉开眼笑，朝手上吐了口唾沫，一五一十地点起来，点完一遍，又点一遍，一连点了四遍。旁边的阿慕尔商会代表都有点不耐烦了，达克笑道：“老家伙，还没点完啊？” 　　“不不不，我老马杜克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过过瘾，我再点一遍过过瘾行不？” 　　“行了行了，后边还有呢，买卖不做了？” 　　“倒也是，”马杜克悻悻地把大堆钞票推到墙角，转身又捧出一块矿石。这块稍小些。达克朝眼里滴血的矮个子一抬下巴：“十八万，这一块，要不要？” 　　矮个子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抖动着。 　　门外走廊上传来乱哄哄地喧闹声：“哈桑老爷，哈桑老爷在哪个房间，我们来买矿石！哈桑老爷？” 　　矮个子狠狠一跺脚：“艾马尔商会，十八万，买了！” 　　达克舒服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吧，麻烦您，跟外边人说一声，今天的货出完了。明天再说。” 　　艾马尔商会的代表眼睛一下子亮了。 　　门外的喧闹声渐渐静下去。达克又一次疲惫地坐回椅子里。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马杜克流着口水在墙角钱堆里打滚，哗哗地响。 　　沃吉汉一脸谄媚：“哈桑老爷，您看，这还有点矿渣，送给我吧？” 　　达克厌恶地摆摆手：“两万，连包袱皮拿走，快滚！” 　　沃吉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虎扑，把包袱皮抢到手，小心翼翼团起来，收进怀里。 　　马泰迪拦住路，横眉怒道：“没听见？哈桑老爷让你滚，滚啊！” 　　“这就滚，这就滚！”沃吉汉毫不含糊，双手抱住脑袋，咕噜咕噜滚出门去。 　　马泰迪放声大笑。 　　妮芭丽望向达克的眼神简直是崇拜。 　　达克朝马泰迪招招手，马泰迪赶紧把耳朵贴过来。 　　达克低声道：“你去追艾马尔商会那个矮子，找他定一批炼金术设备，想法运下来。” 　　“炼金术设备？你要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清单，快去。” 　　“包在我身上！” 　　[366.第二十二章 阔老爷哈桑（2）] 　　“这个盒子应该是拉马亚王朝第六代哈里发法鲁格时代的作品，大概有两百三十多年了吧。”商铺的密室里，年纪老迈的鉴定师推起单眼眼镜，抬头对一老一小道。 　　这一老一小正是一夜暴富的马杜克和达克。自从干掉卷甲虫找到极品矿石后，“哈桑老爷”和他的朋友没有继续去矿洞寻宝，而是找了个机会来到地面上，直奔珍珠之路上最近的绿洲城市坎哈拉。 　　史莱姆面月莫赋予了达克与阿拉孛人完全相同的容貌和声音，他不需要伪装，换件袍子换把刀就好；至于马杜克，用头巾把大耳朵缠起来，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正牌门萨罗人。 　　现在，两人来到坎哈拉最着名的鉴定师铺子里，花重金请求他鉴定卷甲虫吞掉的小盒子。 　　达克试探着问：“是那位贤明的法鲁格哈里发？” 　　“除了他没有别人，他统治阿拉孛的时候是最好的时候：没有分裂，没有混战。他对所有部落一视同仁。可惜啊，继任者太偏激了。” 　　老鉴定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停了一下，道：“盒子设计相当精巧，不但有十几道锁，里面还设计了自毁装置。” 　　达克道：“能解开吗？” 　　“幸好，你们找的是我。我需要时间，两位可以先去街上走走，一小时后回来。” 　　达克客气道：“那就麻烦您了。一会见。” 　　从商铺出来，达克问马杜克：“我没跟鉴定师打过交道，他不会把东西私吞了吧？” 　　“绝对不可能，这可是信誉最好的铺子，要是捣鬼，以后买卖就做不下去了。这不用担心。” 　　“那么，盒子里的东西，以你的经验来看，会是什么呢？” 　　马杜克兴奋地搓搓手：“一定是藏宝图。你看，盒子不大，如果装了十几道锁，再内置自毁装置，它能装的东西一定是极薄极软能折叠的，要么是丝绸，要么是纸卷、羊皮一类的东西。丝绸虽然是丝国的名贵特产，价值万金，但是裁成小块就不值钱了，折叠的话，这么点空间肯定不够。一定是藏宝图。” 　　“算了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一是哪个哈里发留下的血书什么的，那不得来一场血雨腥风啊？再说，咱们能下矿洞，多少钱挣不来？” 　　老家伙嘿嘿笑道：“钱嘛，谁还怕多了扎手？三四十万的身家，还真不够花。不过，哈桑，以你这身手，这本事，怎么混到门萨罗这边来了？方便说说么？” 　　达克立刻摆出一副冷脸：“不方便。” 　　“不会是拐了哪家大小姐跑出来吧？” 　　达克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见达克拉下脸来，老家伙哈哈一笑不再问。 　　地面混不下去，要混地底，这样的人谁没有点故事？人家不愿意说，还能强逼？ 　　两人默默无语地溜达着，转过街角，前边是个小广场，正午时分，太阳毒辣，可一大堆人挤在一起，伸长了脖子朝里望。有几个人站得高高的，手里举着几个小盒子，声嘶力竭地喊。 　　马杜克喊住一个闲汉，问道：“那边怎么了？” 　　闲汉道：“那边有人在拍卖巧克力。” 　　马杜克一头雾水：“巧克力是什么玩意儿？还拍卖？” 　　达克心脏狂跳起来，巧克力！难道罗伊斯他们的宣传已经做到这里了么？这岂不是意味着，快要跟他们接上头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一愣神，马杜克和闲汉的对话没听全，正要举步上前，被马杜克一把拉住：“哈桑，那边一盒子已经拍到五万了！瞧你那大嘴巴，扔个四五盒进去都听不见响，你过去干什么！” 　　达克大吃一惊：“多少？五万？疯了吗？” 　　闲汉笑道：“你们俩一看就是外边来的。不知道了吧，巧克力可是这边最时兴的小点心了，阔老爷们都认这个，听说在东南边的库哈拉玛镇建了巧克力工场，不过这么久了，连点巧克力毛也没见着啊。谁知他们怎么想的。” 　　马杜克笑道：“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先找阔老爷们尝过，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然后饿他们十天半个月，接着卖，肯定大火啊。” 　　闲汉道：“这么说价钱早晚得降喽？” 　　“那当然。点心再贵也卖不出五万一盒。这帮奸商就是想吊你们胃口，眼前这阵势，肯定是有人在下套呢。” 　　“套了好，把这一个个奸商都套死才好！” 　　马杜克道：“不过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些家伙没理由看不出，一定是有原因，伙计，我打听一下，最近这边，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听说要从首都帕格达来个大官儿，是谁、来干什么，不知道。” 　　马杜克哈哈一笑道：“明白了，我说怎么一副抢不到手誓不为人的模样，原来是为了舔屁股！” 　　闲汉大笑。 　　达克苦笑着摇摇头。 　　突然间广场旁边的圣真寺传来牛角号低沉的呜呜声，一下子，满大街的喧闹瞬间停止。拥挤的人群瞬间散开跪倒，讲究些的铺条毯子，大多数人不管不顾地一跪了之。 　　达克吃了一惊，本能地握住别在腰间的铁棍——为了避嫌，亚泰干刀没带来。 　　马杜克低声道：“发什么呆！到午祷的时间了，快跪下！” 　　达克又是一愣，明白过来这是阿拉孛人的礼节。 　　阿拉孛人信仰圣主卡拉，每天要跪地祈祷，固定时间，早中晚各一次。无论所在何地，在干什么，必须立即跪下，大声诵读《通天经》。 　　《通天经》是姆斯蓝教先贤马哈马德所作，是姆斯蓝教经典，在这本经书的指引下，阿拉孛人打破了原先氏族部落的界限，统一成一个整体。可以说，没有这本经书，就没有后来的阿拉孛帝国。 　　但是，阿拉孛半岛统一后不久，马哈马德就逝世了，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这本经书采用传说中唯一的真神圣主卡拉与马哈马德的对话体记述而成，里面的隐喻俯拾皆是，而马哈马德只给出了一部分明确的、统一的解释——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一直努力地做这件事。 　　随着对《通天经》的不同解读，统一的姆斯蓝教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教派。不同的势力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派。帝国强盛时，还可以压服这些地方势力，但随着与多兰德的残酷战争，帝国的精锐尽丧于耶卢撒冷城下，地方势力迅速抬头。 　　阿拉孛帝国，走向分裂。 　　当然，这跟达克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知道现在扮演阿拉孛人，不赶紧跪下麻烦就大了，于是老老实实跪下，装模作样祈祷起来。 　　片刻工夫，满大街响起响亮的诵经声。 　　达克非常不适应这种氛围，他皱着眉头，嘴巴默默地动，但一点声音也不出。 　　我的光明神以及黑暗神啊，我除了知道祈祷的第一句是“荣光尽归于圣主卡拉”，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做做样子混过去算了。 　　然而，在一群背书滚瓜烂熟的好学生中，他这个差生的表现好像白奶油上的苍蝇一样明显。 　　越来越多的人目光开始投向他，虽然祈祷没有结束，不能抬头瞪眼看，但确确实实是眼睛在朝他身上瞟。 　　祈祷一结束，离他最近的三个人几乎同时指着他大喊：“他没出声诵经！” 　　锵锵连响，圣真寺的一名伯卡带着十几名护卫，弯刀出鞘，杀气腾腾地逼过来！。 　　[367.第二十三章 阔老爷哈桑（3）] 　　乌萨利姆是坎哈拉城圣真寺的首席伯卡，今年四十三岁，他以对圣主的虔诚和教义的严格遵守着称，同时，他又是乌姆利姆大教区塔哈利圣真寺纳杰姆丁大伯卡的弟子。很多人都认为，大伯卡归于圣主怀抱之后，他就是下一任大伯卡，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乌萨利姆统辖的坎哈拉分教区里，人人都是虔诚的信徒，他曾经自豪地说，这里的孩子，会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妈妈，第二句一定是“荣光尽归于圣主卡拉”。这里的人们固守着最古老的教义，践行着最严格的典范，这里是乌姆利姆大教区的首善之地。 　　然而，就在今天中午，在大街上，居然冒出一个不肯大声诵经的异端！ 　　异端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战斗力相当强，一根短铁棒，连戳带打，打翻了十几个护卫，试图施法的伯卡还没来得及咏唱就被一棒打翻。 　　但是，当周围的百姓愤怒地扑向异端时，他居然束手就擒了！ 　　这可是件怪事！还有不愿意伤害百姓的异端？ 　　接下来的审讯更是奇怪，这家伙嘴巴相当结实，无论如何盘问拷打，只有一句“哈桑”，别的什么也不说。 　　不肯大声诵经，其实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主要是最近首都帕格达有位大人物要来，圣真寺早就下了通知，务必打造“最虔诚，最守序，最奋进”的坎哈拉城。下面人做事操之过急了。不过，如果他没有秘密，怎么可能除了名字一句话也不说？ 　　正在他深思之时，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一位从业六十多年的老鉴定师，抛弃了坚守了一生的职业操守，跑来报案：有人盗取圣物，找他做鉴定！贼人正是被拿下的异端！他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圣物？什么圣物？ 　　是《通天经》的注疏！全本注疏的一部分！是先贤马哈马德亲笔所写！是拉马亚王朝第六代哈里发法鲁格，命手下多方搜集、花重金修复的先贤遗作——的一部分！ 　　乌萨利姆彻底吓傻了！ 　　阿拉孛由《通天经》而兴，又由对经书解释不一、思想混乱而衰。每个阿拉孛人念及此，无不痛彻心肺，但无可奈何，数百年来，各家各派都有自己对教义的解释，每每能自圆其说，彼此攻讦，内斗不已。 　　唯一再次团结的机会，是找到先贤马哈马德的遗作——《通天经》的注疏。 　　据说先贤身故前，已经完成了注疏，但除了当时先贤身边的少数几位近臣，无人得见其全貌。后来因先贤故后无嗣，近臣争位，重燃战火。虽然时间不长，但《通天经》的注疏却下落不明，有的说毁于战火，有的说被几位近臣分割保管，还有的说先贤从未完成过注疏，等等等等，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现在，一部分注疏竟然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圣主啊，伟大的圣主啊，您注视到我的虔诚了吗？ 　　当分裂的阴霾又一次笼罩半岛时，您愿意再次播撒下您的圣音吗？ 　　是的，您的呼唤，我乌萨利姆听到了！ 　　就算异端是铁嘴钢牙，我也要撬开他的嘴巴！ 　　房门吱呀一响，副手麦克尼进来了，这个三十五岁的后辈精明强干，做事很细。 　　“尊敬的伯卡，异端还是什么也不说。但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家伙是个胆小鬼，全都招了。胆小鬼竟然是个门萨罗人。” 　　乌萨利姆吃了一惊：“门萨罗人？地洞里的老鼠，怎么会爬到地面上来？附近一定有他们的洞口，必须好好搜索。” 　　“遵命。我稍微吓唬了一下胆小鬼，他就把异端的一切都招了。异端名字叫哈桑没错，但是身世来历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大约四五天前乘坐飞毯从乌姆利姆港逃出来的，飞毯坠毁，被路过的门萨罗人所救。然后一直生活在地下。然后，从地下找到了先贤的注疏。” 　　说到这里，麦克尼笑了一下：“胆小鬼坚称他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更不知道地洞里会有这样贵重的圣物，并且一再宣称他和这个异端除了生意往来没有任何关系。” 　　乌萨利姆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麦克尼跟上司合作多年，十分默契，知道这样的答案肯定无法让上司满意，于是取出一枚魔法水晶球，道：“我联系了乌姆利姆港的巡防队，从他们那里找到了这些资料。” 　　魔法影像里投出达克在酒馆里向易伯拉欣挑衅的图像，乌萨利姆问：“那女孩是谁？” 　　“有意思，是个阿萨辛。” 　　“阿萨辛？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如果这个异端的目的是先贤注疏，那么他一定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计划，他甚至想利用那些疯狂的阿萨辛？” 　　麦克尼道：“那女孩是港口拉奇兹商会会长的女儿，另外那个男子叫易伯拉欣，是港口富商菲达的独生子。” 　　“富商？”乌萨利姆沉吟道，“有钱人、阿萨辛、门萨罗人……这些有什么关系呢真是个精于计算的家伙。等等，停！倒一点！到刚进门那里。” 　　麦克尼立即把影像切回达克进门时。 　　“黑袍，这么热的天气，大摇大摆穿黑袍？只要不傻，就一定有象征意味……刀，我要看他的刀！” 　　影像立即聚焦到达克腰间的亚泰干刀上。 　　“亚泰干刀？不会错，一定是亚泰干刀，糟了……” 　　“尊敬的伯卡，怎么了？” 　　“不，只是猜想。刀柄，把刀柄放大些我看！” 　　影像中的刀柄放大了三倍，缠柄的黑布当中，有一个小小的弯月。 　　“反曲的弯月？伯卡，您怎么了？” 　　乌萨利姆眉头紧缩：“麦克尼，我们可能误抓了一位最虔诚的圣者……希望不是这样。快，快切到他祈祷时的影像！” 　　影像中，达克无奈地跪倒，扫视一下左右，嘴巴开始翕动。 　　乌萨利姆仔细地盯着达克的口型：“荣光……尽归于……圣主……卡拉——没错，剩下的口型和《通天经》完全对不上！后面没有了，后面没有了！” 　　“伯卡，他到底是——” 　　乌萨利姆头上冷汗涔涔落下：“他是默示派的圣者，圣主的使徒，先贤的刀剑，最勇猛最虔诚的姆斯蓝战士！我们很可能坏了圣者的大事！麦克尼，快随我去放人！” 　　“伯卡！会不会是冒充？” 　　“所有默示派的圣者，身上都有神圣的烙印！一看便知，快走，快走！” 　　[368.第二十四章 阔老爷哈桑（4）] 　　一片朦胧中，有人在轻轻地呼唤。 　　“达克，达克，过来，过来，放弃吧！放弃所有的抵抗，做一个光明神的顺民！” 　　“放弃吧，你被人利用，偏离了人生的轨道，现在还不晚！” 　　“放弃吧，交出那些可怕的、危险的想法，回去过平凡人的生活！” 　　致幻剂……这是那些圣真寺的护卫给我灌的致幻剂……让人说实话的致幻剂…… 　　达克的头脑被淹没在周围沸腾的诱惑声中，但在人格的最深处，理性的闪光一直在熠熠生辉，恰如黑暗中的灯塔，撕破重重幻象织成的迷雾。 　　这个气味……致幻的钮莫拉草、麻痹神经的拉康司荆棘的根须、咖啡提取物再加上让人兴奋的斯马拉仙人掌花蜜……让人混乱、麻痹、四肢无力，同时让大脑保持一种压抑的兴奋……很容易在诱导下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乔治缓缓从迷雾中走来：“达克，算了吧，炼金术的道路无穷无尽，我们只有在徒劳的追寻中消磨一生，现在，已经很好了，算了吧。” 　　罗伊斯紧随其后：“达克，谢谢你，我父母的仇，已经报了。我会重振罗尔商会的声威，再说，和打打杀杀的刺客相比，我更喜欢做买卖。请容许我退出吧。” 　　“对啊，哥，”莱莉拉着他的手，哀求道，“学院给我发来通知，要我一个月内赶回斯内尔港去领去毕业证，还帮我联系安排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帮帮忙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接着从迷雾中走出的，是伊莎贝拉，她穿着一身怪异的紧身牧师服，一半是光明神教的银白色，另一半是黑暗神教的纯黑色。她款款走来，在达克脸上轻轻一吻：“达克，来吧，我的爱人。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找得我们的小村子住下，你当小巡警，我当小牧师，一起度过平安幸福的后半生。” 　　说着，她缓缓地伏下身子，顺从地趴在达克怀里，微微闭上眼睛。 　　达克觉得浑身上下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光滑娇嫩的肌肤。 　　这是何等的娇艳的花朵！但是，为何，她的身子如此纤细？ 　　怀中的不着寸缕的少女不是伊莎贝拉，而是一起坐飞毯逃亡的妮芭丽！ 　　少女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那种地方，不可能有的啊！哈桑，哈桑，雄狮一样强壮，雄鹰一样高傲，羚羊一样矫健的圣者啊，你原本是最虔诚的姆斯蓝战士，过去的一切，都是圣主给你的试炼，都是恍如真实的梦幻啊！你通过了试炼，快醒来，快醒来吧！” 　　达克喃喃自语：“我是……阿拉孛人……”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圣主说，真正的姆斯蓝勇士，战死后会复生，前往天国接受他的审判，然后在天国的花园里，会有美艳双目和圆润双*的少女迎接他。哈桑，我美吗？” 　　达克灼热的目光，沿着少女纤细修长的脖颈向下。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快要忍不住了。 　　他的目光滑到少女雪白赤衤果的肩膀，雪白细腻，有若凝脂……箭伤呢？ 　　坐飞毯逃亡时，妮芭丽中了一箭，流血很多，现在还在门萨罗人的诊所里躺着呢。 　　你的伤，好得太快了吧？ 　　幻象，只是幻象，还是幻象！想欺骗我？ 　　暴怒的达克使出全身力气，吼道：“你们这些异端！你们这些口念祷词，心存贪念的异端！想让我堕落，休想，休想！” 　　刑讯室里，六七名看守面面相觑。 　　“真是铁汉，”一名看守忍不住道，“这么猛的药都不肯说实话。” 　　“这人的意志简直是钢铁。他到底是哪个教派的啊？能训练出这样的勇士，拉撒尼派？什利叶派？还是阿萨辛派？” 　　“默示派。” 　　看守们猛回头，圣真寺首席伯卡乌萨利姆和副手麦克尼正急急走来。 　　地上遍布血迹和污秽，各种各样的刑具横七竖八丢了一地，乌萨利姆年纪大了，行动不太方便，有的看守讨好地想去扶，被他一把推开。 　　乌萨利姆径直走到达克身边。 　　达克四肢被紧紧锁在刑架上，仰面朝天，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乌萨利姆咬着牙，抖着手，撩起达克耳后的浓密卷发。 　　在达克耳后，被耳朵和头发遮盖的位置，他看到了一轮纯黑色的、反曲的弯月。 　　乌萨利姆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懊恼地大叫了一声！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这个不肯开口诵经的异端，果然是默示派的圣者！ 　　他转身大吼：“快把人放了！把城里最好的医生请来，现在，立刻，马上！” 　　守卫们动作十分迅速，有的飞奔去请医生，有的冲过来解开枷锁，架起达克往外跑。 　　乌萨利姆深深叹了口气。 　　麦克尼安慰道：“尊敬的伯卡，圣者的伤都是皮肉伤，筋腱、骨头、内脏都没有问题；‘天使的呢喃’虽然剂量猛了些，但是，过个两三天，就完全消退了。对圣者的大脑也不会造成损害。我们并非存心与圣者为敌，我想，他不会过于怪罪我们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让我来承担圣者的怒火吧。” 　　乌萨利姆摇头：“我担心的不是圣者的怒火，而是圣者的任务啊。如果我没猜错，他的任务一定是《通天经》的注疏——他想凑齐全部的注疏，让半岛再次统一在姆斯蓝教的旗下！圣者的计划太周密，一环扣一环，我们制造的这场意外，很可能毁了默示派的计划！那时，我们就是毁了半岛福祉的恶魔！” 　　“我们也是虔诚的姆斯蓝教徒啊，圣者为什么不愿意讲呢？” 　　“换做是你，带着注疏的残片，敢轻信别人吗？你知道注疏内容一旦公布于众，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很多教派对《通天经》的解释完全相反，注疏一旦公布，至少有六七个大教派会站不住脚——他们一定不会束手待毙；而其他教派一定会断章取义，选那些有利于自己的内容公布！乱象已显的半岛，会被彻底撕成碎片！” 　　麦克尼被自己的分析吓得流下了冷汗。 　　“所以在残片凑齐之前，圣者是绝对不会走漏消息的。”乌萨利姆看着达克躺过的、血迹斑斑的刑架，双拳紧握，“圣主在上，我们犯下了怎样的恶啊！” 　　“尊敬的伯卡，我该怎样补救呢？” 　　乌萨利姆拍拍麦克尼的肩膀：“是‘我们’，不是‘你’，年轻人，这责任你自己扛不住——圣者是在哪里发现注疏残片的？” 　　“门萨罗矿洞的地下。” 　　“这么多年，注疏一直不为人所知，说明它要么被别有用心者深藏，要么散落在人迹罕至的凶险之地。阿拉孛半岛，最凶险的地方是哪里？” 　　“瀚海沙漠。” 　　“进入瀚海沙漠的最后一处可以补给的城市呢？” 　　“珍珠之路的终点，朵里哈奇城——您是说，圣者会沿着珍珠之路行进，在朵里哈奇城补给，然后闯进瀚海沙漠？” 　　“必然如此。麦克尼，以我的名义，给珍珠之路上的所有城市去信，说我的侄子要去瀚海沙漠考察，请他们提供帮助；另外，派人暗中保护圣者，找些机灵的，别弄巧成拙，坏了圣者的大事。” 　　“那么，护教圣军那边，怎么交待？” 　　“哼，一群贪恋权势的恶棍，也敢以圣为名？老师遇刺的事，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呢。找几具尸体扔给他们，就说人已经死了！在乌姆利姆港，我奈何不了他们；但在珍珠之路上，他们要敢对圣者不敬……”乌萨利姆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一个不留！” 　　[369.第二十五章 阔老爷哈桑（5）] 　　“感谢圣主！哈桑，我亲爱的侄儿，你终于醒了！” 　　达克一睁开眼，看到一把浓密的大胡子。 　　“你是……” 　　看他想起身，大胡子赶紧轻轻按住他：“伤势虽然不重，但还是多休息几天，别急着起来。我是你叔叔乌萨利姆，圣主虔诚的仆人。” 　　我什么时候冒出个阿拉孛人叔叔？这世界真奇妙。 　　睁着眼说瞎话，这货不是好东西，不过目前局势相当不利，先糊弄过去再说。 　　当然，人家可以装傻，自己却不能犯傻。 　　“叔……叔？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你被异教徒掳走的时候还小呢。但我记得你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过去的痛苦，就让它过去吧，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达克暗暗好笑，这家伙真是吹牛不打草稿，被异教徒掳去？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异教徒啊！ 　　能把我从圣真寺的牢房里救出来，还不惜编造拙劣的谎言来为我打掩护，这家伙的能量相当大啊。他如此接近我，目的是什么？ 　　乌萨利姆继续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从乌姆利姆港逃走，历尽艰辛。是圣主卡拉让我们叔侄在这里相遇啊——你加入过默示派吗？” 　　“默示派？那是什么？” 　　乌萨利姆肚里也在暗笑，这位圣者的戒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我这么明显的示好，居然用装傻来应付，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伟大的使命吧！ 　　想到这里，他耐心解释道：“默示派是先贤马哈马德手下的‘默示者’伯克尔创立，是先贤的近卫，他们个个虔诚忠贞，身手不凡。无论是多兰德人、诺兹克人还是沙漠里游荡的巴度因人，闻风丧胆。他们多次被先贤委以重任，后来，又赋予他们诵经不必开口的权利。” 　　说到这里，乌萨利姆道：“他们穿象征苦难与坚忍的黑袍，带亚泰干刀，耳后有黑色的弯月纹身，意即身处黑暗、心向光明之意。我亲爱的侄儿，年轻人喜欢标新立异，我理解，但你扮得太像了，这不，给自己惹了麻烦。” 　　“原来如此。” 　　“我跟这里的圣真寺关系不一般，要不然可没那么容易把你捞出来。以后记着，该装傻时要装傻，特别是，”乌萨利姆朝达克挤挤眼睛，“诵经要出声啊。” 　　“多谢您的指点。” 　　“我还没说完呢，最近，首都帕格达那边风向越来越不对。护教圣军气焰嚣张，乌姆利姆港的事件，不过是打着搜捕阿萨辛党徒的旗号，清除异己——这只是个开头啊。我的侄儿，你行走四方，务必小心！” 　　达克心道怎么，这就要把刚认的便宜侄儿打发走了？ 　　“我已经给珍珠之路上的各位城主和圣真寺的伯卡们去信，提到你的事情，你只要说明白是我的侄儿，他们一定会给你提供帮助。我乌萨利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达克赶紧道：“那太谢谢您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还有几样东西，你收好。” 　　“什么？” 　　“你的腰带我已经看了，真是件神器。那充沛的风系魔能就算让半个军团的大型飞毯浮空都没问题。看来你一定有一番了不得的奇遇，不过，在沙漠里，只有风系魔能远远不够。你需要这个。” 　　说着，乌萨利姆把一个造型粗糙的罗盘放在达克面前。 　　罗盘不大，达克握起拳来可以扣在掌心里。方方正正的木盒中嵌着正圆形的透明水晶罩。水晶罩下圆盘上的罗盘针居然是一只细长的灰黄色蜥蜴，蜥蜴吐出鲜红的舌头，缓缓转圈；圆盘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刻度尺，一滴水珠在正中绿色刻度线附近缓缓上下游动。 　　“它叫干涸之蜥，当它吐出舌头的时候，说明半径五公里范围内，有水源；舌头的方向即是水源的方向。旁边的刻度，表示水源离地表的高度。” 　　达克惊叫了一声。 　　沙漠里，水就是生命，比黄金还要宝贵。 　　如果有这样一件神器在手，那岂不是意味着，充满死亡气息的沙海，即将变成通衢大道？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乌萨利姆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只小盒子，推到达克面前：“打开。” 　　他的平静的语气中充满坚定，让人无法推辞，达克硬着头皮打开，里面是一枚镶嵌了猫眼石的暗金色戒指。 　　“戴在左手食指上。右掌心用力摩擦三下。” 　　达克依言而行，呼的一声，烟雾四起，不到两秒钟，烟雾散去，一个三十厘米高的小人从戒指里钻出来。 　　小人五官清晰可见，是个矮胖子，穿着一件阿拉孛式样的红色对开襟小褂，他腰部以下是淡蓝色的烟雾，逐渐变细，集中到猫眼石的眼睛里。 　　“啊，”小人伸着懒腰，打了哈欠，看到达克，精神一振，“尊贵的老爷，您的仆人随时为您效劳。您要看谁呢？” 　　达克愣住了，求助似的望向乌萨利姆。 　　“你看到一个戒灵，它在等待你的指示，对吗？但是我看不到，在我眼睛里，你面前什么都没有。这样吧，你让它看看院子里的守卫吧。” 　　达克对戒灵道：“看看院子里的守卫。” 　　“啊，尊贵的老爷。院子里有十二个守卫，他们是圣真寺的护卫，这些虔诚的人类对心智魔法有很高的抗性，长袍内藏有双层甲和报警装置，配备了上等品质的阿拉伯弯刀和钢制弩，实力有大剑师水平。攻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在十五秒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吸引来二十五到五十倍的援军。如果强袭，老爷，您至少应该拥有准剑圣级别的实力。” 　　达克目瞪口呆。 　　乌萨利姆笑道：“一个挺饶舌的家伙。它是一件魔能探查装备，存储了大量半岛出现过的动植物信息。你可以把它看做一本百科全书，或者一个机灵的探子。有效范围一百米。对于有经验的探险家来说，它没有多大作用，不过，哈桑，你离家日久，对附近的情况很可能已经不了解，有这小东西帮忙，应该会轻松些吧。另外呢，还有这个。”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票据，笔走龙蛇，刷刷写了一行字，在末尾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姓名，并用右手的指环在上面用力盖了一个暗花。 　　“一个铜子都没有的人，便是朝圣之路，也会艰辛无比吧。六十万迪纳尔，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支取。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达克正色道：“这些太贵重，我决不能收。” 　　“年轻人，你要做的是大事，是我们所有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我无比希望，它能在你的手中实现！去吧，我素未谋面的、今后却必将引以为傲的侄儿，为了半岛而战吧，愿圣主的眷顾与你同在！” 　　一股莫名的感动在达克胸中涌起，他忍不住站起，向这位虔诚得可爱的伯卡行了一个庄重的抚胸礼。 　　[370.第二十六章 沙漠跳蜥的突袭（1）] 　　两天后，达克踏上了从坎哈拉城返回门萨罗地下世界的旅途，和他同行的是被圣真寺好好收拾了一番的马杜克。 　　两人跟着一支菲达商会的商队返程。这支商队要回乌姆利姆港，途经雷魔之丘南路，两人正好顺路。 　　临行前，乌萨利姆亲自来送行，亲手把装有先贤马哈马德注疏的小盒子原样交到达克手中，叮嘱他，财主菲达是个虔诚的信徒，但他的手下鱼龙混杂，还是不要随意把宝物露出来，免得招惹麻烦。 　　达克一口允诺，马杜克虽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但被狠狠收拾过一顿后自然知道该夹着尾巴做人。 　　一路无事，当天傍晚，商队到达一处小型临时营地，停下过夜。 　　沙漠中散布着许多由小型绿洲发展而来的临时营地，它们可以为过往的客商、使节提供便利的服务。如果能保证充足的水源供应，假以时日，也许会发展成小型的城镇。 　　雷魔之丘附近有不少能伤人的沙漠凶兽活动，小型商队贸然前进会有危险。所以一般商队的选择是在附近的临时营地补给，等乌姆利姆港的巡防队巡逻过来，跟着他们一起穿过雷魔之丘。 　　达克悄悄用戒灵把商队里所有人清查了一遍，没有异常，一水的阿拉孛人。商队护卫实力很一般，自己就算最强战力。不过这没关系，临时营地里已经有三四支小商队在等着了，大家汇合在一起，安全性提高了，而且，明天一早港口巡防队就会按惯例派人来接头。 　　太阳落到沙丘后，地面蒸腾的热气迅速散去，寒风刺骨的黑夜即将来临。 　　沙子导热性能极好，和白天相比有五十度左右的温差。 　　一堆堆驼粪燃起，篝火熊熊，护卫们七八人一组，放出警戒；商人和家眷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旅途见闻。骆驼都拴在一起围成圈，有专人看管。 　　夜色已深，大家纷纷钻进帐篷休息。达克和马杜克裹紧长袍，盖好毯子，倒头便睡。 　　按照达克的构想，雷魔之丘离乌姆利姆港很近，既然巧克力已经传到坎哈拉城，附近或许有新建的巧克力工厂，应该会比较容易联系上。 　　其实最方便的办法是直接跟菲达商会联系，但乌萨利姆说得对，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菲达的手下会不会见利忘义。还是找罗伊斯和乔治他们比较好。 　　明天跟巡防队接上头，就安全了。睡吧。 　　这样想着，达克进入了梦乡。 　　一片浓云悄悄飘来，遮住了明亮的月光，巨大的阴影仿佛巨大的恶魔之爪，将安静入睡的营地紧紧握住。 　　“哈桑，哈桑，快起来，事情不对！” 　　朦胧中听到马杜克的呼唤，达克立即翻身坐起：“怎么了？” 　　马杜克头巾掀起一半，把大耳朵贴在地上，惊恐道：“不好了，有个家伙在营地附近打转，转了一圈溜走了！鬼鬼祟祟的，很可能是斥候。” 　　“斥候？哪支势力的？” 　　“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 　　“速度很快，不是人类！四条腿，沙漠跳蜥！” 　　达克心头一紧：“那不是护教圣军养来对付钻地道的门萨罗人用的吗？” 　　“那些是驯养过的，这个体型更大，速度更快，一定是野生的。” 　　“它们的战斗力呢？” 　　“吃肉！群居！游荡！” 　　马杜克话音刚落，凄厉的牛角号就响起来了。 　　整个营地立即被惊醒，人人翻身而起，抓起刀剑，全神戒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骆驼，有只骆驼被吃了！” 　　“这儿有血！有被咬碎的半张脸！还有给咬断的脊骨！” 　　“别慌，别慌，各家清点人数，护卫守好木墙！” 　　一片手忙脚乱之后，情况迅速汇集起来。 　　没有人伤亡，只有一头骆驼被沙漠跳蜥撕吃掉。 　　营地外围木墙完好，西南角上护卫打瞌睡，火把灭了两根，跳蜥从阴影中跳进来，偷吃，然后远遁。 　　骆驼偌大的骨架被撕咬得支离破碎，脊骨和腿骨是被生生咬断的。碎裂处，明晃晃的齿痕足有小指那么长。 　　好牙口。 　　达克心生寒意。 　　经过多年维护，木墙是双层结构，一外一内，两层之间间隔五米，可以行走，也可以藏兵；四角上还有中型望楼和箭塔。 　　跳蜥趁夜潜入，从空中掠过两道防线，落地轻巧无声，偷吃完毕原路跳回——这是多么可怕的潜入作战！ 　　如果大队跳蜥突袭呢？ 　　已经有胆小的商人跪地祈祷，不安与恐慌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跳蜥斥候已经出现，附近一定有大群跳蜥存在。 　　达克问马杜克：“商队经常碰上这种事吗？” 　　“不，跳蜥很少攻击营地，因为它们知道人类不好惹。” 　　“那么它们现在为什么聚集起来袭击我们？” 　　“我不是圣主也不是先贤，不知道啊哈桑老爷——您干什么去？” 　　“我要再去转转。”说着，达克朝骆驼死的地方走去。 　　“好吧好吧，谁让您是老爷呢，等等我！” 　　一阵风来，浓重的云层露出了一条缝，微弱的月光下，银色的沙地上有亮光在闪动。 　　达克俯身把那东西捡起，是一块老旧厚实的鳞片。 　　鳞片有婴儿的手掌大小，在月光下闪耀着炫目的银辉，但是，它却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气，达克不得不启用史莱姆面月莫来过滤气味。 　　马杜克惊叫：“哦，圣主在上，哈桑老爷，快把它扔了，天哪，太恶心了，太臭了！” 　　“这一定是从跳蜥身上掉下来的。”达克试着把鳞片捏扁对折，居然捏不动。 　　他暗暗吃惊，这么高的强度，不要说弓箭，就是砍上一刀，也不一定能造成实质伤害吧？ 　　见他捏着臭烘烘的鳞片发愣，马杜克叫道：“它是沙漠跳蜥的腿上鳞片，看它掉落的这个位置，应该是跳进来的时候被挂下来的。拜托，您赶快把它扔了，臭死了。” 　　“它为什么这么臭？” 　　“沙漠里水很少，跳蜥的尿液非常少，而且稠的跟浆糊一样，偶尔排一次，会把它浇在腿上。” 　　“为什么？“ 　　“尿液蒸发会保持凉爽，另外尿液里面的盐分蒸干以后会形成很好的保护层。所以跳蜥不管是野生还是驯化的，都臭得要死。” 　　“臭味是跳蜥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标志吧？” 　　“不好说，有些大型的凶猛陆行鸟类也有这习惯。但是老爷，可不能用臭味去找跳蜥啊，它们的视觉非常好，等你闻到味儿，它们早把你围了。既然它们没攻击我们，我们避开就是了。” 　　“但是早晚要跟它们对上啊，你休息去吧。它们大队出动，肯定要吃点喝点什么，如果目标不是我们，那会是谁呢？” 　　[371.第二十七章 沙漠跳蜥的突袭（2）] 　　“死了，全都死了！” 　　惊慌失措的斥候骑着马狂奔回来，大叫大嚷。 　　为了抵御沙漠跳蜥的攻击，商队戒备森严，在临时营地的木墙内，还用大车和骆驼又组成了两道圆环防线，长弓硬弩，巨剑法杖一应俱全，但是从昨夜到清晨，一点动静都没有。 　　日上三竿，依然不见跳蜥进攻，于是商队派出斥候搜索，发现数里之内并没有跳蜥的踪影。 　　但是，已经这个时间了，为什么还不见来接应的港口巡防队？ 　　斥候大着胆子，向港口方向行进，结果走了不到四十分钟，就看到了惨烈的景象：大片大片的鲜血和碎裂的尸骨！ 　　沙漠跳蜥没有进攻戒备森严的商队，而是伏击了从港口出来的、接应的队伍。遭到突袭的队伍已经全灭。 　　得知消息后，商队上下顿时陷入恐慌，这里离港口不到一天的路程，但现在跳蜥不知埋伏在什么地方准备发动袭击，行进中的商队防御能力很差。既然能消灭港口巡防队，那么干掉一只商队真是轻而易举。 　　不到一天的路程，却仿佛遥不可及。 　　一片恐慌中，达克却十分镇静，他主动请缨，要求再次前往侦查，于是带上马杜克和刚才那名叫吉哈德的斥候，骑马向巡防队遇袭地点前进。 　　马杜克肝胆俱裂：“老爷，骆驼没有跳蜥快，如果遇上，我们死定了。” 　　达克道：“不会，既然它们足够聪明知道设伏打击援军，那接下来的目标一定是商队本队，我们这几个人，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另外，它们会以为我们是诱饵。吉哈德，除了尸体，你在附近发现什么异常吗？” 　　吉哈德不安地答道：“哈桑老爷，很抱歉，我当时满眼都是血，害怕极了，就……” 　　达克一皱眉：“扫一眼就跑回来？你是怎么当上斥候的？” 　　“呃，因为跑得快。” 　　达克无语。 　　很快，到了袭击地点，达克先跳下马，朝杀戮场走去，另外两人只好跟在后面。 　　达克把满地破碎的尸首检查了一遍，。 　　巡防队进行了相当激烈地抵抗，但是失败了。从凌乱的足迹、脚印，以及尸首倒毙的位置来看，他们一开始就被打乱了阵型。 　　当队伍行进到两座沙丘中间的狭窄处时，变成了一条单线的长龙，然后，埋伏沙丘两侧背面的跳蜥攀上丘顶，居高临下发动了突袭。 　　第一波被干掉的是法系职业，然后是弓箭手，最后是被分割包围的战士。 　　达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是，一个疑问浮上心头，为什么只有人类的尸体？ 　　法系职业被保护在队伍正中，第一波突袭得手，冲入阵型的跳蜥必然遭到猛烈的集火攻击，地面上还有火系法术爆炸留下的余烬，为什么一具跳蜥的尸体都没有？ 　　“马杜克，跳蜥吃同类吗？” 　　“不，它们没有这样的习惯。” 　　“它们掩埋同类吗？” 　　“老爷，这时候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这是什么！” 　　达克猛地一拽，把一具跳蜥残骸从沙下拽出来！ 　　马杜克和吉哈德同时惊叫。 　　跳蜥尸体只剩下小半截长脖子，脑袋已经被炸得粉碎，血早已流干，几只表皮斑驳粗糙的沙土史莱姆正爬在上面吸吮，突然见到阳光，赶忙重新钻到沙下。 　　除了遭到致命的法术攻击，它还遭到了双手巨剑劈砍，颈椎被平整地砍成了两段；脖子两侧的鳞片上有左右对称的六对圆孔——这是劲弩留下的贯通伤。 　　吉哈德轻出一口气：“原来人类不是没有战果。” 　　“这不是关键。吉哈德、马杜克，你们在附近翻一翻，看看有没有别的尸体。” 　　两人应了一声，分散开去，不一会，先后发现了十几具被掩埋的跳蜥残躯。 　　马杜克道：“老爷，您真是聪明。从周围的爪印来看，这些死了的跳蜥是被同伴简单掩埋的。” 　　吉哈德道：“难道这些家伙有了智慧？圣主啊，这太可怕了！” 　　达克道：“刚才我也找到了几块残骸，你们看，这是从残骸上揪下来的。” 　　马杜克一看就叫苦连天：“我的老爷，您怎么对这些臭烘烘的鳞片这么感兴趣？” 　　达克不理他，从衣袋里取出昨夜那块鳞片：“先把这块叫二号吧，刚才那块是一号，你们对比看看。” 　　吉哈德接过来，粗看两眼道：“二号的韧性好，一号坚硬。难道有两种跳蜥？” 　　“错了，年轻人。”马杜克道，“你看，一号靠近皮肤的那一面韧性不输给二号，另一面却比二号更坚硬，关键是表面多了一层石头硬壳。” 　　“石头硬壳？哦，圣主啊，真的有一层石头保护壳！石化皮肤？这不是法师的技能吗？” 　　“披着龟壳的跳蜥！攻守兼备，要不然，巡防队也不会全灭了。对不对，老爷？” 　　达克从吉哈德手中接过两块鳞片，道：“所有被干掉的跳蜥，都是肚腹遇袭。背部基本完好，说明它们的石化皮肤主要集中在背部。正面防御还是比较脆弱的。但是它们会用技能，会打埋伏，战斗能力一流，这是劲敌啊。吉哈德，你赶快去港口报信，马杜克，跟我回商队。” 　　走在半路上，马杜克突然道：“老爷，机会啊！” 　　“什么机会？” 　　“现在没人盯着我们，附近有个门萨罗地穴入口，从这里过去，只要两三个小时，快走吧！” 　　达克没有动，马杜克把马头拨回来：“老爷，还等什么？您不会真的想回去给商队报信吧？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被围了，回去是送死啊！” 　　“老家伙，你挖了多少年矿？” 　　“大概四十五年吧，找不到比我资格更老的矿工了。” 　　“还想挖下去么？” 　　老家伙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他用低沉的声音答道：“不，老爷。” 　　“我原先也是个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的家伙，直到后来遇见了某个人。” 　　“他一定是圣主派来的天使。” 　　“错，我没听到什么感召，只是想活下去。所以，我必须走下去。现在，你可以选择一个人夹着尾巴滚回矿洞里去做鼹鼠，或者跟着我。” 　　老家伙用力咽了口唾沫：“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做有钱人！我要躺在病床上吃成串的葡萄！” 　　“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你要把所知道的沙漠跳蜥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 　　[372.第二十八章 沙漠跳蜥的突袭（3）] 　　沙漠跳蜥拥有强有力的后肢，不但能像普通蜥蜴一样快速爬行，还能用后腿直立冲刺，速度相当惊人。它们后肢脚掌宽大，脚趾间有厚蹼，可以撑住松软的砂砾不至于下陷。 　　它们的视觉相当敏锐，嗅觉发达，从日落前后到第二天日出前是它们的活跃阶段。这个时间里，光线开始变暗，许多白昼活动的动物开始归巢。对跳蜥们来说，是最佳的捕猎时间。 　　现在，达克和马杜克把消息回报给商队，这种不肯自己逃脱、决心与商队共存亡的情怀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誉。 　　商队首领古达麦郑重地把两人请到帐篷里，一起商量防务，一呆就是两个多小时，午饭都是在帐篷里吃的。 　　正午时分，三人总算讨论完。古达麦接连下了几条命令：挖沟，灌水，腾地方。 　　挖沟，是要大家在营地内挖掘纵横交错的壕沟，一米五深，一米宽。 　　这个容易，沙地土质十分松软，商队也不缺工具，但第二条命令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 　　灌水，挖掘简易水渠，朝挖好的沟里灌水！ 　　托附近绿洲的福，这个营地中有一个不大的渗水池，全队上下百余人，每日节省着用，刚好够。 　　要拿这比金子还贵重的水灌沙地，疯了吗？ 　　古达麦心如铁石，商队我说了算，一个字：灌！ 　　每个人都饱饱地灌了一肚子水，装满水囊，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乌萨利姆伯卡的该死的叫哈桑的侄子一锹挖开渠口，晶亮清澈的水流哗哗的奔涌着，把干沙地变成了一片泥沼地。 　　心在滴血啊！ 　　第三条命令很诡异，还是那个叫哈桑的年轻人，他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瓶瓶罐罐，带着自己的副手钻进古达麦的帐篷里，偷偷摸摸不知在搞什么。 　　太阳开始偏西，四周一片寂静。 　　营地里安静极了，偶尔有两声婴儿的啼哭，马上停止，估计是被母亲堵住了嘴。 　　营地中间立起了一座六米多高的木塔，哈桑和古达麦登上去就没再下来，消息都是让古达麦的侍卫传达。 　　古达麦安排好了防务，最坚固的双层木墙防线居然只放了十个人！ 　　十个人？能顶什么用呢？就算他们披了双层甲，跳蜥一时奈何不了他们，可他们也追不上跳蜥啊。 　　接下来是沟壑纵横的壕沟区，古达麦安排了十五个人，全部身披轻甲，拿着最锋利的刀剑，由哈桑的副手、六七十岁的老头子马杜克带领。 　　被四面壕沟包围的核心区域是一块平地，没有任何遮挡，古达麦把剩下所有力量部署在这里，组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鲜红如火的夕阳缓缓落到沙丘后，滚滚的热浪渐渐消退，光线昏暗不明，视力最好的人，也要勉强眯缝眼睛才能看清远处。 　　黑夜即将降临，这是跳蜥最活跃、视力最好的时候！ 　　每个战士的手心都在出汗，一百多人中，有二十多个老弱妇孺，跳蜥却不知道有多少，能撑住吗？ 　　老弱妇孺集中在最后一道防线后，瑟缩着跪倒，捧着双手，口中喃喃祈祷，祈求圣主保佑。 　　一名侍卫奔上木塔：“首领，哈桑老爷，四周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大家请求点火把。” 　　古达麦冷冷道：“你没听到我的命令？从现在一直到明天早晨，没有我的命令，敢举火者，死！” 　　“可是……” 　　“没有可是！那些忘了的，再去给他们讲一遍。我告诉你，哪里有火亮起来，我砍了那混蛋的脑袋，接着砍你！” 　　“遵命！” 　　侍卫奔下高塔，古达麦对达克道：“看来，大伙还是在害怕啊。想跟原来一样，用点火把野兽吓走。” 　　达克道：“跟原来不一样啦，您见过会给自己加持跳蜥吗？对了，说起来，您见过会使法术的石头傀儡吗？” 　　古达麦笑道：“傀儡使法术？还有这种神乎其神的炼金术？从来没见过。” 　　“我见过。操纵傀儡的是个相当强劲的炼金术师。” 　　“是么，这样的人才——”古达麦突然一愣：“您的意思是，这些跳蜥背后有人操纵？” 　　“可能性很大。沙漠里没有太多食物，大多数野生动物都是个体能力强大的独行侠。附近的水源最密集的地方又集中在珍珠之路一线。肉食的跳蜥族群一定不会很大。但是现在，它们能消灭一支五六十人的巡防队，我估计族群规模至少有一百二三十只。它们不可能自发聚集成这种规模。” 　　“有道理。如果真有幕后黑手，他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想，今夜过后，我们就会有答案。时间差不多了，我要放出铁蜻蜓了。” 　　达克朝木塔下打了个唿哨。下边侍卫听到命令，扯掉了帐篷顶。 　　帐篷里，一座小小的通灵塔已经建好，不过样式实在有点古怪，是一座黑色的圆顶小圣真寺式样。 　　随着响亮的嗡嗡声，一只半米多长的铁蜻蜓从通灵塔中飞出来，越飞越高，越过木塔，直向云端飞去。最终连嗡嗡声也消失不见。 　　与它一同飞出来的，还有十余只侦查蜂。它们留下三只在营地里徘徊，其余远远散布出去。 　　“铁蜻蜓的监视范围很大，但精度一般，只能判断敌人的种类和大体行进方向；侦查蜂正好相反，侦查范围小，精度高，两者配合，可以达到最佳的侦查效果。” 　　看着蓝色光幕里投影出的、正在缓缓蠕动觅食的沙土史莱姆，古达麦赞叹道：“这都能看到一清二楚，真没想到，您还是位高超的炼金术师。不知我有没有继续跟您合作的幸运？” 　　达克笑道：“菲达老爷是个大善人，我对他一直很钦佩。过了眼前这一关，我想我们一定还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那太好了……出现了！” 　　沙土史莱姆猛地钻进了沙中。 　　前方的沙丘背后，突然出现了无数条长长的黑影！ 　　跳蜥来袭！ 　　跳蜥刚刚绕出沙丘就全部伏低身子，四脚爬行，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爬出四五十米，在侦查蜂高精度的观察下，古达麦透过魔法影像，甚至能听到它们涎水滴落的声音。 　　古达麦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点点头，大步走到扩音法阵前，朗声道：“一百二十只跳蜥自西南方向来袭，第一队，准备！” 　　身披双层重甲的第一队指挥官暗暗叹息。 　　黑暗中能如此准确的报出跳蜥的数目，一定有斥候潜伏在跳蜥行进的路线上，也一定牺牲了。 　　或许数分钟后，我也会步这位勇士的后尘吧，圣主啊，今夜我将归于您的圣阶之下，再无牵挂了。 　　畜生们，来吧！ 　　[373.第二十九章 全灭（1）] 　　扩音法阵里传来第二道指令：“第一队，蹲！第二队，准备！” 　　第一队的十名重甲战士稳稳蹲下，好像长枪兵在防御骑兵冲阵那样，将手中足有五米多长的长戟探过头顶，另一头紧紧抵在地上。 　　据说那个哈桑不但是战士，还是个出色的炼金术师，这些特制的长戟就是他临时赶制出来的，虽然又长又大，行动不便，但好歹还算锋利。握着它，多少会有些安全感。 　　第一只跳蜥眼看要冲到木墙下，它后腿一蹬，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轻松越过第一道木墙，到达跳跃最高点，朝第二道木墙后落去。 　　就在这时，听到轻轻的“嚓”的一声。 　　它惊愕地低头看，肚腹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在重力作用下，心肝肠肺这些器官正一股脑儿的滚出来，噼里啪啦砸下去。 　　跳蜥的咽喉到腹部没有鳞片防御，只有一层坚韧的皮肤。皮肤如何能抵御锋利的戟锋呢？ 　　第一波跳过来的三十只跳蜥没有任何防备，一头撞上人类的长戟阵，有八只被空中开膛，当场毙命。 　　剩余二十二只幸运的跳蜥纷纷发动“石化皮肤”，稳稳地落在地上，紧接着，它们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嘶吼。 　　它们中至少有一半，踩进了被水浸透的沙浆！ 　　石化过的背部皮肤瞬间增加了防御能力，也瞬间增加了体重。巨大的重量把它们的身体在松软的沙浆里一压到底，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最倒霉的家伙因重心不稳被折断了腿，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自己搅动的泥沙灌进口鼻。 　　细短无力的前肢徒劳地扑腾着，想扒出一条逃生的通路来，但平时被践踏在爪下的湿润沙浆却粘稠刚硬，犹如钢铁！ 　　古达麦吃惊道：“它们钻不出来？” 　　达克道：“当沙子没有被水浸湿的时候，沙子之间有空隙，一旦沙子被水浸透，空隙就被水填补了，这个时候被埋的家伙主要受到两个力，一个是正上方沙子的重力，另外一个是从上而下的空气的压力。” 　　古达麦一头雾水：“沙子和空气？” 　　“一粒沙子的运动会带动另外一粒沙子，两粒沙子是这样，这里成千上万粒沙子也都是这样，连成了一个整体，跳蜥要想站起来，需要面对的就不光是自己正上方那一部分沙子的压力，还包括周围这一大片沙子所产生的压力。当然，具体受力分析比这复杂得多，有时间再解释。我这么跟你说吧，换成咱俩，脚朝下落地，一样完蛋。” 　　“哦？这就是说，脚不朝下就可以了？” 　　“肚皮朝下，四肢摊开，像游泳一样，增大接触面积，就没事——除了摔个半死。不过，它们要是敢这么玩，就全死在守木墙的第一队手里了。” 　　古达麦赞道：“您真是学识渊博！” 　　达克笑道：“这算什么渊博，常识而已，你要是有空，去一趟南方丛林就什么都明白了。唔，让第二队动手吧。” 　　古达麦朝侍卫做了个手势。 　　扩音法阵里传来侍卫洪亮的声音：“第二队，歼敌！” 　　地下猛地钻出十几名身披轻甲、手执刀剑的战士来！ 　　他们潜伏在原地，身上都盖着奇怪黑和暗黄两色交错的小方格花纹毯——这又是炼金术师哈桑的杰作，他把这称为“迷彩”的。令人惊讶的是，就连以视觉敏锐着称的跳蜥，都没有发现在身边潜伏了这么一队人。 　　为首的正是马杜克，他狞笑着，挥动带有锋利刃口的、被通灵塔强化过的钢铲，对准一只猝不及防的跳蜥的脖颈，狠狠砍去。 　　嚓的一声轻响，没有坚硬鳞片防御的脖颈被自下而上砍来的钢铲劈开了一个恐怖的豁口！ 　　经年累月的挖洞、劈石，老家伙年纪虽大，却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臂力和狡黠的眼光，这凶狠的一击把跳蜥的脖颈连同颈椎一起砍断，只剩下一层鳞片连着，整个脑袋朝后拗过去，鲜血足足喷出五米多远！ 　　与此同时，周围纷纷响起锐物入肉的声音，每人都选中了自己的目标，几乎全部得手！ 　　几乎。 　　有一只幸运的跳蜥，正好落在两条沟堑中间，既没有掉进沙浆，又没有扭伤腿。 　　和它对决的士兵是个缺乏经验的小伙子，见对手完好无损，楞了一下，出刀慢了，被它一口叼住刀，狠狠摔在地上。 　　小伙子顿觉天旋地转，一张生满利齿的巨口，已咬到眼前！ 　　太快了，他连闭眼都来不及。 　　巨口没有合拢，停住了！ 　　跳蜥停住了咬他的巨口，它大惑不解。熟悉的气味告诉它，眼前这家伙是个同类。 　　同类？不是人类？这太离谱了！ 　　但是，但是气味是不会错的，这确实是个同类！ 　　小伙子的口月空里一下子充满了唾液，恐惧迅速离他远去，他猛地举起弯刀，一刀捅进那张近在咫尺的巨口里，狠狠一划。 　　跳蜥的整个头盖骨都给削飞了，失去生命的尸体重重栽进沟堑。 　　在小伙子身边不远处，一只破碎的瓦罐正冒出刺鼻的腥臭气。 　　随着接二连三的破碎声，更多瓶瓶罐罐从第三道防线后被抛射出来——达克在那里部署了几架简易投石器。 　　腥臭气四下弥漫，马杜克却觉得，这气味堪比酥油的芬芳。 　　“我终于知道，老爷为什么非要那些臭鳞片不可了，原来是迷惑这些野兽用的！老爷，您真是圣主赐下的福星啊！” 　　马杜克狂笑不止，挥动钢铲，朝第二波摔进沟堑的倒霉蛋们扑去。 　　由于木墙的阻隔，跳蜥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第二、第三波先后跳进木墙，然后被浓烈的熟悉的气味困住，纷纷开始徒劳地打转。 　　同类？这里已经有同类了？ 　　这么浓的气味，是陌生同类的地盘？这下糟了。 　　这些同类个子居然这么小？后腿简直细得可怜，前腿却很发达啊，还能抓握，真像人类…… 　　思维到此戛然而止，锋利的弯刀和长戟结束了它们的生命。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不时响起的噗嗤噗嗤利器入肉声和滋滋啦啦的鲜血喷溅声。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古达麦和旁边的侍卫用几乎崇敬的目光看着达克。 　　有名侍卫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哈桑老爷，小人斗胆问一下，这么暗的光线，又不许点火，跳蜥比我们眼睛好，为什么它们看不清我们，我们却能看清它们？” 　　达克答道：“跳蜥喜欢往腿上撒尿降温，尿液里有很多盐分，在它们腿上形成一层厚厚的盐壳，现在光线很暗，白色的盐壳会有微弱的反光。而我们无论是伪装、衣服还是刀剑，都是黑色，或者做过哑光处理。” 　　虽然侍卫不懂什么是哑光处理，还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候，第四波跳蜥跃过木墙。 　　高踞于云端的铁蜻蜓传回图像，外面已无巨蜥。 　　达克果断道：“让守木墙的弟兄们前后夹击一轮，然后扔了家伙往核心区撤；第二队掩护。等他们撤进核心区，第二队也撤。” 　　古达麦毫不犹豫，亲自下达命令。 　　计划迅速得到执行，来自前方的刀剑劈砍和后方长戟的攒刺瞬间收割了二十多条跳蜥。第一队扔掉笨重的长戟，撒腿朝核心区跑。 　　他们身披重甲，行动缓慢，甚至跟跳蜥擦肩而过。还好大部分跳蜥还在被气味迷惑，没有追击他们。 　　见第一队成功撤入核心区，马杜克打个唿哨，第二队纷纷放弃沟堑，掉头朝核心区跑。 　　就在第二队队形散乱地撤退之时，突然间，营地上空卷起一阵狂风！ 　　瓶瓶罐罐散发出来的腥臭气一扫而空，跳蜥的眼睛瞬间充血！ 　　人类！食物！ 　　一条跳蜥猛地探出头，对准马杜克的后颈，一口咬过去！ 　　[374.第三十章 全灭（2）] 　　多年在地下摸爬滚打的经验发挥了作用，马杜克狂奔之余也在默数背后跳蜥的呼吸节奏，一，二，三，他猛一俯身，来自背后的撕咬落空了，但他和跳蜥更近了！ 　　命悬一线之际，巨大的声音响彻天际：“闭眼！所有人！”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所有人，听到指挥塔命令时，必须全部闭眼。 　　达克一把拍下简易指挥台上的红色按钮。 　　看不见的微弱魔法波动向四周扩散开去。 　　马杜克全身因恐惧而颤抖，但他牢记指令，不惜再次减速，用力闭上眼。 　　眼睛刚刚合拢，巨大的白光亮起。 　　摔碎的瓶瓶罐罐里不但有通灵塔合成的跳蜥尿液，还有简易的发火装置。它们是一个个小小的三脚支架，架起一个个核桃大小的红白两色弹丸。 　　这些红白色弹丸正是达克在斯内尔港初出茅庐之时，由乔治提供母版，由妹妹莱莉帮助附魔制造出的简易小道具——闪光弹。 　　虽然通灵塔制造的量产型没有乔治精工细作的质量高，但胜在数量多、用料少。他一口气制造了五六十枚。 　　五六十枚闪光弹在营地各处同时爆发，是什么景象？ 　　隔着眼皮，能感到一片连一片的巨大红斑，仿佛身边同时亮起了无数个太阳。 　　所有的战士都要求用打湿的双层黑布遮住口鼻，一来防止跳蜥尿液气味把人熏倒；二来保护面部皮肤不被灼伤，尽管如此，眼周附近没有遮住的皮肤瞬间被灼伤，爆皮，又红又肿。 　　所有的跳蜥，无一例外，全变成了瞎子。 　　骤然闪起的强光瞬间驱逐了所有的影。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强光突然照射，视网膜和视神经遭受重创。嗅觉还没有从混乱中完全恢复过来，视觉又遭到沉重打击，一只只跳蜥好像一只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地团团乱转。 　　第二队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路狂奔，从跳蜥的缝隙中闪过，险而又险地冲入最后一道防线后。 　　马杜克跑在最后，他一个飞扑，骨碌碌滚进刀枪林立的防线。 　　就在他刚被扶起来的时候，古达麦大叫：“投弹！” 　　十余名年轻力壮的战士同时助跑，在防线壕沟前齐齐投出手中的卵形弹丸。 　　弹丸在夜空中划出道道弧线，这些战士显然没有受过系统的投石训练，距离有近有远，有的弹丸正砸在跳蜥头上，小铁疙瘩把晕头转向的跳蜥砸了一个趔趄。 　　有的跳蜥动作比较灵活，听到重物破空而来，空中一口咬住！ 　　马杜克惊道：“只是砸一下而已？” 　　他话音未落，噗噗连响，小铁疙瘩纷纷崩裂，嗤嗤地冒出黄白色浓烟来，那烟又浓又稠，不是朝上漂，而是像水一样朝低处流！ 　　眨眼工夫，营地的木墙中，满满全是黄白色烟雾！ 　　呼啸的夜风只卷走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烟依然沉积在营地中。从外面看上去，营地好像被扣在一个黄白色的罩子里！ 　　幸亏众人早早用湿布遮住了口鼻，否则这一轮烟下来，必然熏倒一大片。 　　跳蜥没有这种准备，视觉还没等恢复，嗅觉又彻底废掉，在营地里到处乱撞，凡是从烟雾里冒头的，弓箭队毫不客气，一轮弩箭射成刺猬。 　　有些试图从木墙跳出去逃走，但被烟雾熏得头昏脑涨，怎么也找不着方向，数次努力徒劳无功，反而大量消耗了本来就不多的氧气，软软倒地。 　　古达麦问达克：“这些会冒烟的小铁球是怎么做的？” 　　达克凝神观察战局，随口应道：“白磷。” 　　“您从哪找到这么多白磷？又是怎么在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组装起来的？” 　　“技术——还剩最后一步，按计划，把这些爬虫全收拾了吧。” 　　“没问题！”古达麦现在对这位炼金术师简直是奉若神明，立即下令：“法师，风吼术，把正对营地中轴线位置的烟往两边吹，慢一点，给跳蜥清条路出来；辎重队，该你们了，把哈桑先生藏在我帐篷外篷布下的家伙推出来！” 　　商队的法师开始施法，微风卷起，风力缓缓增大，一点点的把黄白色浓烟吹向两侧，营地中轴线位置的烟雾被迅速吹走，清出一条无烟的通道。 　　在浓烟中苦苦挣扎的跳蜥见到了曙光，拼命朝无烟区爬，失去战斗力的它们只能四脚着地爬行，有不少倒霉的家伙已经被熏昏过去，能爬行的剩下不到四十只了。 　　片刻功夫，无烟通道中挤满了蠕蠕爬动的跳蜥。 　　这时，营地里响起一阵惊呼，达克利用通灵塔制造的决胜兵器，终于露头了。 　　这个庞大的家伙足有十米长，光推动它就用了八个壮小伙。 　　古达麦看傻了。 　　粗犷的炮管，繁复的魔导花纹，澎湃汹涌的法力波动——圣主啊，这这这，这是魔导大炮！ 　　古达麦永远也忘不了这玩意。 　　两年前，他跟其他阿拉孛战士一样，被多兰德的异教徒挡在圣城耶卢撒冷坚固的城墙外，眼睁睁看着一批批虔诚的战士在城下战死，却无可奈何。 　　耶卢撒冷的城墙太厚了，内外双层，各厚八米。守军中了多兰德人调虎离山、避实就虚的诡计，被他们的快速精锐部队拿下。 　　异教徒调转各种轻重石炮火炮重弩长弓，疯了一样地朝下泼！而圣主的战士们，只能用鲜血和生命去消耗敌人的体力——圣城是先贤马哈马德逝世的地方，是先贤的坟墓所在，决不能失陷在异教徒手中！ 　　进攻多兰德的部队全部转向，围攻耶卢撒冷，六万大军顿兵于坚城之下，拿城内四千敌兵无可奈何。 　　整整十天，就在他被编入下一波攻击序列的时候，辎重队和工程队的战友终于赶了上来，推来了两门魔导大炮——阿拉孛人最引以为傲的、据说是从远古罗玛时代的技术改良而来的攻城兵器。 　　一炮，只用了一炮，总计厚达十六米的双层城墙，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炮犁穿，开出一条五米宽，数公里长的死亡通道来！ 　　古达麦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哈桑，难道是圣主手下的哪位天使降临了吗？一下午时间，鼓捣出这东西来？ 　　暗红色的攻击痕迹将清除了浓烟的区域牢牢锁死。 　　达克笑吟吟地把一支火把交到古达麦手中：“火把头上涂了白磷，摇一摇，就着了。开炮的命令，还是您来。” 　　古达麦兴奋得全身发抖，下令魔导大炮射击，这可是军团长才有的权力！ 　　他毫不犹豫，手腕轻轻一抖，火把无风自燃。 　　呼地一声，火把高举过头，古达麦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挥下，大吼一声：“开炮！” 　　[375.第三十一章 沙漠里的旅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达克和马杜克悄悄起身，在古达麦和几名侍卫崇敬的注视下，挥别商队，踏上前往雷魔之丘的路。 　　昨夜的壕沟之战，一百多名商队成员，包括二十余名老弱妇孺在内，无一伤亡；来袭的一百二十只跳蜥，全灭。 　　商队首领、护卫队长古达麦指挥若定，炼金术师哈桑算无遗策，老战士马杜克身先士卒，三人完美的配合彻底粉碎了跳蜥的突袭——那可是全灭了乌姆利姆港巡防队接应小队的、整整一百二十只的跳蜥啊！ 　　狂喜持续了大半夜，到凌晨，紧张过后的松弛感排山倒海而来，除了守卫，大家都沉沉睡去了。 　　达克和马杜克在凌晨四点多一点的时候离开商队，两人原本的计划就是跟着商队走到雷魔之丘附近，然后脱团从隐蔽的沙丘地道入口返回门萨罗世界。 　　临行前，达克叮嘱古达麦，希望他能给商会会长菲达的儿子易伯拉欣捎句话，说哈桑去门萨罗人地盘上做客，一切安好。古达麦忙不迭地答应，命令手下给两位功臣备好干粮和水，严禁盯梢——既然两人要去门萨罗人那里，又不带骆驼马匹，说明门萨罗人的地道口就在附近，别让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惹出麻烦来。 　　古达麦安排好一切，扭扭捏捏地问达克，能不能留下几个闪光弹或者白磷发烟弹。达克大度地把昨天剩余的几颗弹丸全留给他。他不怕仿制，没有通灵塔，靠手工生产，估计一个月也做不出几颗成品，更不要说各种填装药的配比了。 　　魔导大炮自然也留给了古达麦，因为携带实在不方便，古达麦考虑再三，最终忍痛放弃，派得力手下深埋。 　　至于防御战的最大功臣通灵塔，达克进行了彻底拆除——通灵塔有自拆除功能，自动拆除完毕还可以回收建造时花费的一半资源。 　　一切善后工作做好，两人与古达麦挥手道别。 　　天光已经大亮，热浪腾起，麻烦也来了。 　　“老爷，后边有三匹马不近不远地跟着咱们呢，从商队里分出来的。跟的时候可不短了。” 　　马杜克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对达克道。 　　达克回头看看，除了一片黄澄澄的沙子，什么也没有。 　　“三个人？” 　　“嗯，就三个。咱们怎么办？”马杜克拍拍背包里锋利的钢铲，“干掉他们？” 　　“兜兜圈子，看能不能把他们甩掉。” 　　“好！” 　　达克觉得很可能是自己昨晚的表现引起了某些人的关注，想摸摸自己的底细。现在离地道入口很近了，直接下地道可能给门萨罗人惹麻烦，能甩掉是最好。 　　于是，两人带着身后的追兵，在沙漠里不紧不慢地兜起圈子来。 　　走了一个多小时，马杜克头上开始冒汗。 　　“老爷，对手有个追踪大师，甩不掉。他们骑马，跑得快，补给又比我们充足，咱们耗不过啊。” 　　达克琢磨了一下，觉得对手既然没有扑上来，说明还是心存忌惮的，再说他们也未必全是敌意，还是试探接触一下比较好，于是问道：“如果引到地道里，能收拾掉吗？” 　　马杜克坦然笑道：“老爷放心，雷魔沙丘下边的地道比蜘蛛网的纹路还复杂，您只要一句话，我不用动手就能困死他们。” 　　“那没问题了，先跟他们接触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老爷小心，见了面万一跑不掉呢？” 　　“他们远远跟过来，无非是为了昨天晚上我们手里那些东西。我们背后有人，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再走一个小时。” 　　“啊？我们的水不多了。” 　　“别紧张，我知道哪儿有水。” 　　“老爷，难道您真是圣主派下来的天使？” 　　两人在前边嘀嘀咕咕盘算定计，后边远远缀着的三个人也在低声交谈。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回头道：“艾拉义老爷，他们发现我们了。” 　　后面的艾拉义奇道“萨希尔，离开这么远，他们怎么发现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被发现的？” 　　萨希尔道：“那个马杜克喜欢用耳朵听，用的兵器也是铁铲，他一定是个门萨罗人。据说门萨罗人能在数里外听到沙蛇爬行的声音。他们现在在兜圈子，周围又没有别人，除了发现我们，没有别的可能了。莱蒂法小姐一定也发现了，对不对？” 　　莱蒂法全身上下用黑袍捂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用薄薄的黑纱遮起来，是个严守姆斯蓝教规的女孩子，她向空中轻轻招手，伴随着清脆的鸣叫，一只云雀稳稳落在她的掌心，她在鸟儿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道：“没错，他们发现我们了。艾拉义叔叔，我们怎么办？” 　　艾拉义无奈地叹口气：“早知道就该开诚布公地说出我们的想法，现在人家一定起了戒心。要追上疾风的脚步，不能做一堵拦路的墙，而要做一片摇曳的羽。走吧，跟他们谈一谈。” 　　萨希尔赶紧阻拦：“不行啊老爷，那些门萨罗人可是一群强盗、恶棍、杀人犯！以您和小姐尊贵的身份……” 　　艾拉义不紧不慢地打断他：“可我怎么听说，他们是些可怜的家伙？” 　　莱蒂法低声道：“就算像萨希尔大哥说的那样，那个哈桑也是我们急需的人才。有这样本事的人不可能心甘情愿与恶棍和堕落者为伍，一定有什么苦衷，我们可以互相帮助，皆大欢喜。” 　　艾拉义笑眯眯地朝莱蒂法竖起大拇指：“小莱蒂法这话说的真棒。其实，门萨罗人的问题，迟早要解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帝国能再宽容一些，又何至于弄出这么多门萨罗人呢？算啦，反正这件事我已经管不着了，走吧。” 　　三人快马加鞭往前追，绕过前方不远处一座大沙丘，哈桑和马杜克的脚印消失了。 　　萨希尔奇道：“去哪儿了？” 　　“三位，在找我们吗？” 　　三人猛回头，哈桑和马杜克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丘阴影里。哈桑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看着他们三个。 　　萨希尔敏捷地跳下马，拔出弯刀：“这么大一片沙漠，我们想走哪里，你管不着！” 　　哈桑伸个懒腰，拍拍头上的沙砾，慢慢站起来：“那也随便你——别再跟了，我就这一句。马杜克，走吧。” 　　“你！” 　　“萨希尔大哥，等等！”莱蒂法翻身下马，一把拽着萨希尔胳膊，使劲把他拖到身后，指着哈桑腰间道：“你的水袋破了。” 　　哈桑低头一看，果然水袋破了长长一道口子，瘪塌塌的，他呵呵一笑，取下水袋，用力吮掉最后一滴水，解下来随手朝地上一甩，笑道：“怎么，要分我一半？” 　　莱蒂法毫不犹豫解下自己的水袋递过去，柔声道：“沙漠里的旅人应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马杜克奸笑：“怎么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跟陌生人搭话，不是看上我家老爷了吧？嘿嘿嘿。” 　　莱蒂法霞飞双颊，手在打哆嗦，但没有缩回递水袋的手。 　　达克大笑：“还有这种傻瓜，那我不客气了！”说着，劈手把水袋夺了，咕嘟咕嘟灌了一气，随手丢给马杜克：“接好了，有了这些，咱们又能多转半天，走啦！”说罢，扬长而去。 　　眼泪在莱蒂法的大眼睛里一个劲地打转，但女孩子很坚强，不哭。朝两人远去的背影瞪了半天，愤愤一跺脚：“我一定会把你挖过来！” 　　[376.第三十二章 屠杀] 　　一下地道口，达克和马杜克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两人暗叫一声不好，马杜克在前，达克在后，不管后边的跟屁虫三人组，向干道拔腿飞奔。 　　沿路都是被抛弃的门萨罗人尸体，无论男女老幼，统统被割去了头颅，越靠近节点，血迹越浓。 　　门萨罗人的住所是地下打出的洞穴，以巨大沙虫挖掘出的主干道为核心联通，像一串葡萄，由无数小枝连到大枝上。每一颗葡萄就是一户。 　　现在，干道上一个活口都没有，死尸枕藉，沿途各家各户，十室九空，最后未空的一室，塞满了无头的尸体。 　　马杜克满头是汗，一颗心狂跳不已，带着达克向节点狂奔过去，越靠近节点，他的心跳得就越厉害。 　　节点是主干道上的大型补给站，有些大型节点不但是仓储转运中心，还是门萨罗人的集会和祷告地点，其实就是位于地下的圣真寺。这些可怜人即使为生计所迫，逃入地下，也没有放弃对圣主卡拉的信仰，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重回地上。 　　前面是一座大型沙丘堵住的死胡同——那只是在外人看来，马杜克绕过沙丘，背后是个幽深的洞穴。 　　达克紧跟他穿过洞穴，前方就是雷魔之丘地下门萨罗世界的最大节点阿尔海尔。 　　黑暗到了尽头，前方一片光明。 　　头顶无数光石灯发出明亮的光芒，四下里亮如白昼。 　　两人站在节点大厅的一个侧门里，大厅正中，是一座尸体堆成的山。 　　马杜克疯了似的冲向层层叠叠的尸山，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手足并用，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拽住不知名尸体的一只手，死命往外拽，拽了半天拽不动，又去拽另一具，依然拽不动。 　　最后，他费尽全力，从尸堆里抢出一个婴儿，然而，那婴儿和旁边的死者一样，头颅已经被割走。可怜的婴儿，小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红色的布缝的小螃蟹，螃蟹上还留着小小的齿痕。 　　马杜克老泪纵横。 　　达克轻轻把小螃蟹拿起来：“小家伙的父亲一定曾经是个水手，小螃蟹——或许，他父亲希望，有朝一日，儿子可以在阳光下的海滩上自由奔跑，可以挂起白帆乘风破浪。” 　　马杜克好像一头受了伤的老狼，发出绝望的、凄厉的惨号。 　　“是谁，是谁，是谁？” 　　达克用力在左手戒指上摩擦了三下，红褂矮胖子戒灵从戒指里钻出来。 　　“啊，尊贵的老爷，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您让我看什么呢？哦，圣主在上，好多尸体！老爷，您最好赶紧离开这儿，这么多尸体如果腐烂，会引发惊人的瘟疫——” 　　“住嘴，看他们的伤口，告诉我，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希莫利尔刀，又叫驱魔刀，是护教圣军的制式装备。” 　　“大多数？” 　　“全部。” 　　“斩首而死，是什么讲究？” 　　“诛杀异教徒。” 　　“异教徒？他们明明同样信奉圣主卡拉！” 　　“同一宗教内教派冲突，彼此视为异教徒，也是有的。” 　　“但我看到不是教派冲突，是屠杀，是针对门萨罗人的大屠杀。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遵命，尊贵的老爷。”戒灵扭扭身子，缩回戒指里。 　　达克正要劝劝马杜克，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回过头，是莱蒂法站在背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子被吓傻了，她旁边的艾拉义和萨希尔同样目瞪口呆。 　　女孩子的惊叫声惊动了马杜克，他一双血红的眸子转动着，瞄准了莱蒂法。 　　嗷的一声狂吼，马杜克猛扑过来，对准女孩子的脖颈就是一铲，被萨希尔横刀架住。 　　马杜克疯了似的连砍了十几下，全被萨希尔稳稳地接下。 　　萨希尔同情地注视着他，只招架，不还手。 　　达克从后面赶上，强有力的胳膊一把夹住马杜克胸膛，马杜克动弹不得，挣扎一番，力气用尽，放声大哭。 　　莱蒂法不忍看前方的惨状，掩面而泣。 　　艾拉义面色凝重，他斟酌了一番，道：“这是……屠杀。是针对门萨罗人有组织有预谋的屠杀。” 　　马杜克全身脱力，只有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艾拉义。 　　达克把他架到通道壁旁边，让他倚在墙上坐好，然后对艾拉义道：“三位，我现在心情不好，没法招待，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要不然……” 　　达克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通道壁被打穿，一马当先的是飞毯御者马泰迪，他挥舞弯刀，吼道：“在哪里？敌人在哪里？” 　　达克指着大厅中的尸山道：“杀光了人，跑了。” 　　马泰迪见是哈桑，先是一喜，等他看清那座尸山，手中刀当啷落地，目瞪口呆，在他身后，数十名门萨罗人气喘吁吁从墙洞里钻出来，凡是看到尸山的，无一例外，全部吓傻，紧接着痛哭失声。 　　达克胸口一阵阵气血翻涌，巨大的尸山压在他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马泰迪凑过来，轻轻一扯达克衣袖：“我们不是门萨罗人，趁他们混乱，赶紧跑吧，等护教圣军那帮畜生再来一次，我们也完蛋了！” 　　“他们呢？” 　　“法拉节点离得远，暂时没事。女刺客已经先跑了，救我们那孩子身体还没好利索，走不了，他爸爸正陪着他。哈桑，现在下边乱成一团，上边估计也是乱哄哄的，我们扮成护教圣军模样溜走，我已经把这附近的地道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咱们能重逢，这一定是圣主的意志，一块走，机会就更大了，赶紧走吧！” 　　达克轻轻拨开他的手：“我听到了圣主的意志，他说，正义必须得到伸张，恶行必须受到惩罚。抱歉了马泰迪，我要和这些被侮辱被屠杀的可怜虫站到一起。” 　　“可，可你不是门萨罗人啊！” 　　“门萨罗人已经被逼到地下，无处可去。护教圣军还不肯放过，他们已经疯了。就算我们逃走，还能去哪里？” 　　靠着墙的马杜克拍着地大叫：“哈桑，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周围的门萨罗人窃窃私语起来，一夜暴富和斩杀隧道卷甲虫的神奇哈桑就站在面前！ 　　不知谁先起的头，门萨罗人一起大叫：“哈桑，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有人大吼：“杀光地面上的混蛋！”有不少人齐声附和。 　　不等骚乱扩大，达克冷冷道：“我也是地面上来的。” 　　一句话把错误舆论打下去，达克趁热打铁：“朋友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马泰迪大叫：“护教圣军！” 　　“错，是那些疯了的护教圣军。现在，各位，用魔法影像把这里的惨状录下来，带给各节点的头人，让他们到法拉节点来找我，六个小时内不来的，就是护教圣军的同谋！” 　　旁边艾拉义等三人交头接耳一番，苏拉义上前道：“我们对护教圣军还算了解，这些混蛋确实该死，如果不嫌弃，我们也能帮上一点忙。” 　　达克冷笑：“你们不怕死？” 　　艾拉义笑道：“富贵险中求嘛。护教圣军把门萨罗人当异端，我们却觉得，他们是滚滚财源，如何，哈桑先生，需要敌人的情报吗？” 　　达克盯了他很久，苏拉义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 　　达克道：“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最好小心点！马泰迪，盯着他们！”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 　　[377.第三十三章 定计] 　　达克站在法拉节点头人的指挥室里，紧紧盯着面前淡蓝色的光幕，他旁边是负手而立的萨希尔和一脸谄笑的头人，艾拉义和莱蒂法靠墙坐，马泰迪也坐在一边。 　　除了他们，还有三十多个节点的头人也来到指挥室。 　　光幕里是门萨罗人地道的剖面图。密密麻麻三四十个节点挤在一起，真像一串巨大的葡萄。 　　被攻灭的节点已经熄灭，只留下虚影。现在，还有二三十个节点亮着。 　　达克问：“这是全部的节点吗？” 　　头人立刻毕恭毕敬道：“大部分，还有些头人不愿意连接进指挥系统。” 　　达克轻笑了一下，都这时候了，还有鼠目寸光的家伙放不下手里那点权力。要死也由他们吧，于是道：“那这些节点就是全部要防守的了，萨希尔，有好办法吗？” 　　“把刚刚遭到攻击的节点亮起来我看。” 　　三个红色的节点高亮显示。 　　萨希尔盯着三个红点看了一番，估算了一下到地面的距离，再考虑一下到主干道的距离，道：“门萨罗人里面有叛徒。” 　　头人们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大声道：“听说最近上面来了个女阿萨辛，阿尔海尔惨案之后她不见了，一定是她干的！” 　　“既然阿萨辛的身份暴露了，那你说她是在上面活得久，还是在下边活得久？” 　　萨希尔一句话把炸刺的头人堵得哑口无言，接着道：“既然一时不好确定叛徒，那我们必须立即调整防御部署，”他用教鞭在三个红色节点内侧虚画了一条弧线，“以干道为核心收缩防守，这条线外侧的节点全部放弃。” 　　“绝不！”有个头人跳起来大叫大嚷，一旦放弃了节点就意味着放弃了指挥权和控制权，自己就要被架空。 　　不少人对他们怒目而视，有人道：“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护教圣军要杀光我们，先退一步，留住命才能挣到钱啊！” 　　“是啊是啊，兵力分散，我们只有被各个击破，还不如拧成一股绳，听哈桑先生安排！” 　　那人大吼：“凭什么放弃我家，你们都集中到我家来守，不是更坚固？” 　　周围顿时嘘声一片，但这家伙的死硬态度也带动了好几个人一起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收缩防守。 　　萨希尔望向达克，意思很明白：我只是参谋，你是统帅，这事你来拿主意。 　　达克叹道：“那没办法了。不愿意收缩防守的，站出来。” 　　这句话一说，好几个家伙顿时成了缩头乌龟，站出来什么意思，那肯定是要敲打收拾一番啊！ 　　又是刚才那家伙，昂然出列：“是老子我！怎么着，你一个地上来的，把我们拆得七零八落，你来做哈里发（姆斯蓝教国家的国王，兼任行政首脑和教首）啊？” 　　真是作死啊。 　　不少人同时闭上嘴巴。 　　门萨罗人崇尚强者，但绝不是强者一两句话就能俯首帖耳的。现在护教圣军突袭得手，必然还会再来。门萨罗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哈桑实力强悍，据说能单挑沙漠跳蜥，大家尊他为首，也是大敌当前，无奈之举。 　　这么多头人，要说没有几个三心二意的家伙，谁信？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背着首领搞点小动作，可以理解，但你当面跳出来质疑首领权威，活腻了？ 　　达克冷笑一声：“这位是哪个节点的头人？” 　　有个平素跟他不对付的头人立刻朗声道：“以撒里尔节点。” 　　“好得很，”达克缓缓走到以撒里尔节点头人面前，平静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愿不愿意收缩防守？” 　　“老子不愿意！地上来的，你最好赶紧滚回去，这地下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很好，”达克转过身，“马杜克。” 　　马杜克幽幽的声音好像黄泉鬼穴里恶鬼的低语：“老爷，我在。” 　　“砍了。” 　　众人大惊，怎么，一言不合就砍人啊？还没见着敌人的影子，先要把自己人砍了？刚要出声劝阻，马杜克手中钢铲寒光一闪，以撒里尔节点头人的脑袋飞起来，撞上天花板，又重重落下。 　　所有人都吓傻了。 　　鲜血喷了马杜克一脸，马杜克呵呵笑着，抹了一把血。 　　达克回头，扫视全场：“离以撒里尔节点最近的节点有哪几个？出列。” 　　三个倒霉蛋哆嗦着被周围人推出来。 　　达克扫一眼还在从腔子里嗤嗤喷血的无头尸体，道：“以撒里尔节点的钱财，人口，你们三家分了。然后后撤，懂吗？” 　　三个倒霉蛋一下子就不哆嗦了，齐声大吼：“遵命，大首领！” 　　达克微笑：“好得很。现在，还有谁不愿意收缩防守？” 　　见人人噤声，达克又笑道：“以后这种事不用麻烦我，大家自己内部解决就好了。萨希尔先生是我们的参谋，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各位，懂吗？” 　　“明白！” 　　“那么，听萨希尔先生安排。”说着，达克后退几步，把位置让给萨希尔。 　　萨希尔不客气地上前，一脚踢开无头的尸身，道：“核心策略是防守反击。敌人人数占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专业军人；我们要把地形优势发挥到极致，用伏击和包围的方式吃掉他们的小股部队，最后击溃他们的主力。第一步是诱敌深入，正如刚才所说，弧线以外的区域，全部放弃！先让他们高兴一阵子！” 　　一旁的莱蒂法忧心忡忡，低声对艾拉义道：“叔叔，萨希尔大哥的安排是不是太低估了护教圣军的实力？那可是当年先贤亲自训练出来的最精锐的部队啊。” 　　艾拉义笑道：“‘当年’嘛，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看看他们屠杀老弱妇孺那副德行，一支军纪涣散的队伍是不能称为精锐的。至于战术问题，放心交给你萨希尔大哥吧。” 　　“还有那个哈桑，杀人不眨眼啊，可怕。” 　　“这叫杀伐果断。我的好侄女，半岛的乱局就要到来啦，或许，只有这样的人，能带领手下走向胜利吧。怎么，不想要他了？” 　　“要，他会成为一个好的统帅。” 　　“只是好的统帅，没别的？” 　　“还要什么别的吗？” 　　“哦，没什么，叔叔随便问问。” 　　这时候，萨希尔已经安排完毕，达克上前，朗声道：“萨希尔参谋，用两百多人在主干道打阻击战，是不是有点浪费？” 　　萨希尔一怔，赶紧解释：“考虑到兵员的素质和装备，两百人不能再少了，否则一旦被打成中央突破……” 　　“不不不，我无意质疑您的战术安排，只是想提醒您，我是个炼金术师，主干道的地形几乎是笔直的一条大路，这种地形——您需要魔导大炮吗，昨天晚上玩过的那种？” 　　萨希尔的瞳孔瞬间收缩。 　　[378.第三十四章 查哈里的烦心事] 　　乌姆利姆港护教圣军本部旁边有座漂亮的三层小楼，那是护教圣军大佬查哈里的私邸。 　　现在查哈里正和幕僚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烤好的小牛腰肉，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的手下。 　　“门萨罗人，门萨罗人有大炮！魔导大炮！一炮过来，死了，他们都死了！七十多个弟兄啊！” 　　查哈里被一块牛筋塞了牙，用牙签剔了好久都没剔出来，还把牙签扭断了，他愤怒地把牙签摔到痛苦的手下头上：“duang！” 　　手下不敢乱动，继续老老实实地哭诉：“我们中计了，他们没做什么抵抗，扔下金银财宝往朝主干道撤，弟兄们都说去主干道发财，于是……” 　　查哈里用灵活的大舌头从齿缝里一阵舔舐，又用舌尖剜了半天，终于把那块牛筋吸了出来，心满意足地叹口气，吐到手指上，恶狠狠地瞪了一番，厌恶地弹到手下头上：“duang！” 　　“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大炮，直瞄，都不用校准，一炮过来……” 　　查哈里一脚踹在手下肩膀上，把他踹了个跟头：“duang！” 　　手下心中一喜，大人动手了，说明他的怒火开始消退了，赶紧一把抱住大腿，放声大哭。 　　“停停停！别恶心老子了！”查哈里厌恶地拍拍裤脚，手下立即放手，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等候训话。 　　“那些死了的弟兄是中了埋伏。大炮什么的，都是幻觉，懂吗？” 　　“懂！” 　　“滚！” 　　赶走手下，查哈里走到窗边，俯视下面街道上熙熙攘攘地景象。 　　“多么繁华的乌姆利姆港啊，看看，看看，清除了臭虫的天空是多么蓝啊！” 　　幕僚道：“但是我尊贵的大人，我要提醒您，有不少人开始同情臭虫了，甚至包括有些圣真寺的伯卡。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屠杀毕竟会招人反感的。” 　　“现在阿拉孛的问题不是信仰不坚定，而是不知道该信哪一派。派别林立，整日内讧，帝国的国运，就坏在这帮伯卡手里！” 　　“那您的方法是……” 　　“耶卢撒冷一战后，帝国军人精华尽失，残余的那些，帝国养不起，都变成了王公们的私兵。只有我们护教圣军实力还在，要趁着刀剑还热，把人心重新凝聚起来！拉撒尼派也好，什利叶派也罢，甚至阿萨辛，选一派，把其他的全部清除，人心就定了。” 　　“可是，可是这样做……” 　　“死人会很多，可我们没得选择。照眼下这个情况，最多三年，帝国就会变回王公贵族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局面！到成功那一天，我当众自裁，向那些无辜者谢罪！” 　　“大人……” 　　“饭要一口口地吃，所以，我要先拿不受人待见的门萨罗人开刀，下一个，是异教徒和外邦人，接着是阿萨辛，最后，这些清除干净了，我们的队伍纯洁了，再收拾别的！舍利夫，告诉我，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信一群臭虫有能成建制消灭他们的本事！” 　　舍利夫沉吟片刻，道：“魔导大炮的说法，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哦？”查拉里一怔，“难道真有大炮？” 　　“我这里有份审讯报告，很有意思，请您过目。” 　　查哈里扫一眼，诧异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咖啡馆里赌徒闹事，这种事我们也要管？” 　　舍利夫十分坚定：“请您仔细看一遍。” 　　查哈里仔仔细细阅读手中报告，越看眉头越紧。 　　事情是这样的，港口富商菲达的一支陆上商队昨天返回了乌姆利姆港。商队安全到达，护卫人员放假。一群刀客成群结队出来浪荡，有人赌钱输红了眼，提出用魔导大炮换钱。 　　这个说法遭到了赌棍们的嘲讽，于是那家伙赌咒发誓说他亲眼见到，还偷偷记下了大炮的埋藏位置，一群人半信半疑跟着去看热闹。混在人群里的护教圣军探子感到好奇，也跟着去了。 　　这一去可不得了，果然挖出了一门崭新的魔导大炮，赌徒中有懂行的，当场吓尿。 　　圣主在上！这玩意可是军国重器，私藏等于造反。一门这玩意的造价能顶乌姆利姆港半月收入，谁这么牛气冲天的把它藏在这地方！ 　　探子顿感事情重大，飞奔回来报信。护教圣军立即出动，当天下午将一干相关人等全部擒获，审讯结果更让人瞠目结舌，这东西居然是一个炼金术师利用手头材料，在四个小时之内现造的！商队所有人亲眼所见！ 　　查哈里顿时一脑门子冷汗。 　　圣主啊，圣主啊！一门真正的魔导大炮？当年耶卢撒冷之战，这家伙五公里外一炮轰塌了耶卢撒冷城墙！要是把这家伙推到港外，对准市政厅或护教圣军指挥部来一下……那结果太美，不敢想！ 　　他思索了一番，道：“这么说，或许，门萨罗人手里真有魔导大炮？两门炮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查哈里脑仁开始疼，连魔导大炮都敢乱造乱卖，这炼金术师绝对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这个属下不敢断言。不过，据说这个炼金术师名叫哈桑。” 　　“哈……桑……” 　　“他是最近才在乌姆利姆港出现，不过关于他的资料已经不少了。”说着，舍利夫打开一叠卷宗，抽出两份推过来，“” 　　“唔，你简单给我说说吧。” 　　“一份是港口巡防队提供的材料，包括魔法影像记录。我们的人在缉捕一个阿萨辛的时候，意外地把他和一个叫马泰迪的飞毯御者卷了进来。这三个人利用黑市死亡竞速比赛从乌姆利姆港逃走，现在正被通缉。” 　　查哈里哆嗦了一下：“什么？阿萨辛？” 　　“无须担心，大人。那个阿萨辛是他们组织出卖给我们的弃子，是个新手，阿萨辛似乎要打定主意蛰伏了。” 　　查哈里松了口气：“那么，对哈桑的通缉，其实是没有道理的？” 　　舍利夫苦笑一下：“下面人撒网遮住天、捞钱捞出血的做事风格，您是知道的——经过商队的指认，打败跳蜥和从死亡竞速夺路而逃的哈桑是同一个人。” 　　“唉，看来这家伙水平相当高啊，这样的人，应该为我们所用。这样吧，马上撤销对哈桑的通缉。真是麻烦。” 　　“更麻烦的在这里，这是坎哈拉圣真寺首席伯卡乌萨利姆，写给珍珠之路各城城主和圣真寺首席伯卡的信件。” 　　“哦，不！那群老古板，那群偏执狂，那群满脑子教规的、顽固不化的老仙人掌刺！”查哈里哀叹了一番，道，“说吧，最最尊敬的乌萨利姆伯卡有什么事。” 　　“他的侄子将在近期对珍珠之路各城市进行一次博物学考察，希望各城市提供方便。” 　　“哼，老家伙聪明了，派侄子出来捞钱——哦哦，圣主在上，我不是有意冒犯一位伯卡的声望，这些话语不会落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这不会是件麻烦事的，你说对吧舍利夫？” 　　舍利夫的苦笑更浓：“我的大人啊，这才是最最麻烦的事啊。乌萨利姆伯卡的侄子，就是那个哈桑。” 　　查哈里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什么？” 　　现在事情很明白，手下人办差不力，乱撒网撒到了牛人头上，再加上后来不死不休的通缉、追杀、以及确实不那么好看的屠杀，把这位牛人激怒了。 　　查哈里双手捂脸，过了好半天，叹道：“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啊？” 　　“当务之急是把哈桑和门萨罗人分开。要不然，以他的能力，绝对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暂时放松对门萨罗的压制？” 　　“不，恰好相反。我们要让他知道，门萨罗人是扶不起来的，几个回合下来，他气消了，也就想明白了——毕竟我们都是地上人嘛。” 　　查哈里疲惫地坐回椅子：“那这件事，你去安排吧。我有点累了，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舍利夫笑道：“参会的那些女子，您可得好好审查审查资格啊，这多事之秋，还是谨慎些好。” 　　查哈里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这种事还要你来教？快滚快滚。” 　　舍利夫抱着卷宗离开，走出门口，一阵微风从窗口吹来，吹落了几页纸。 　　他赶紧弯腰去拾，那正好是达克俯身祈祷的魔法影像图片，图片里，众人跪拜祈祷，唯有达克双唇紧闭。 　　舍利夫微笑了。 　　“乌萨利姆伯卡，我亲爱的老师，我还奇怪呢，您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子。原来，默示派的圣者，已经降临啦。您放心吧，我就算舍弃生命，也会保护圣者安全的！” 　　舍利夫一边走，一边静静地思考。 　　选择门萨罗人作为突破口，难度是不是太大了？为什么要选择这些被地上人视为臭虫老鼠的家伙作为起家的资本？ 　　难道说，圣者手中，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实力？四个小时制造一门魔导大炮，这可是相当恐怖的实力，但是，材料、人工、制作工艺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做门萨罗人的英雄，哪有做乌姆利姆港的英雄来得实在啊。还是说，门萨罗人手中，有圣者必须得到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必须尽快和圣者接触一下，但是，该怎么接近他呢？ 　　一阵香风袅袅袭来，舍利夫抬头看，看到一群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正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走来。 　　这些就是去参加查哈里大人下午会议的人员吧，舍利夫暗暗叹息，你们还不知道，等待你们的命运是什么哪！ 　　见到舍利夫，女孩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把面纱遮上，唯独一个皮肤小麦色的高挑个女孩毫不畏惧地迎着他对视，目光中还有几分倔强。 　　女孩子眼睛很大，就连舍利夫这样心如古井的积年老吏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女孩子继续瞪他。 　　舍利夫微笑着摇摇头，先移开目光，弯腰拾起一样东西丢给她：“你的铭牌。” 　　铭牌上写着女孩的名字“丽芭妮”。 　　女孩一把抓住：“谢啦！” 　　舍利夫不忍心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 　　可怜的漂亮女孩啊，查哈里大人最喜欢就是驯服你这样带野性的小马，祝你好运吧。 　　[379.第三十五章 阿萨辛的礼物] 　　“哈桑先生，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指挥室里，艾拉义直通通地问。 　　达克不假思索地回答：“那要看赢的标准，如果说反攻乌姆利姆，那肯定做不到；消灭护教圣军也不现实，但是，保住门萨罗人是没有问题的，顺带，还可以帮助他们赢得堂堂正正的地位。” 　　艾拉义摇头：“年轻人，你考虑的太简单。屠刀一旦举起，怎么可能轻易放下？除非，证明举刀人疯了。” 　　达克笑道：“他就快疯了。只要门萨罗人的抵抗一天不停止，护教圣军对港口的横征暴敛就一天不会终结，战争越拖越长，港口繁华不再，到那时，屠夫还要被冠上暴君、叛徒和人民公敌的称号。另外，护教圣军内部，肯定不是铁板一块，想朝这边伸手的家伙也肯定不止一个，肯定有人给他拆台。” 　　艾拉义抚掌大笑：“原来如此，你一开始就没想在战场上决胜负。” 　　“拖住就是赢。门萨罗人虽然穷，但过惯了穷日子，忍受力反而比纸醉金迷的乌姆利姆港要好，看看谁先拖不住！” 　　艾拉义慢悠悠道：“但你同样要小心，门萨罗人是以你为核心凝聚起来的，一旦你完蛋，他们也就完蛋了。除了要稳住战线，还得防刺杀和背叛。” 　　“我相信我做的一切。” 　　“那就不耽误你指挥啦，卡拉保佑你。” 　　达克转过头，专注于眼前的战局。 　　从早晨开始，门萨罗人发动反击，护教圣军节节败退，各条战线都传来捷报。 　　萨希尔是个高明的指挥家，把地形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利用熟悉的地道进行灵活的积极防御，充分发挥了内线作战的优势，不断指挥门萨罗防御部队进行穿插迂回，将对手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连续打出漂亮的歼灭战。 　　于是，大踏步后退，龟缩防守的变成了入侵的护教圣军。 　　达克喃喃道：“这没道理啊，护教圣军不可能这么差啊。” 　　一旁的萨希尔道：“从昨天起，护教圣军开始有组织地撤退，现在留下来交手的都是些杂牌军，不难对付。” 　　“敌人主力撤退在我们反击开始之前？” 　　“对。” 　　艾拉义道：“这明显不是查哈里的风格。查哈里这家伙长于战略，但才干不足，战局判断能力不强。我怀疑对方主将换人了。” 　　“到昨天为止局势都是一边倒，这么有利的形势，敌人怎么会临阵换将？” 　　萨希尔道：“情报不足，很难判断啊，我们是不是可以试探一下，摸摸敌人的底细？” 　　“好，你来安排吧……” 　　达克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敏捷矫健的身影从门口一跃而入！ 　　速度太快了，门口的守卫都没来得及反应，人影一下子冲进了屋子正中。 　　达克刚要拔刀，人影已经欢叫起来：“哈桑，是我！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达克定睛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妮芭丽，她一身又是泥又是土，脸上抹得像只花猫，却难掩眉宇间的喜色，手里举着一个精致的巴掌大小的木盒，献宝似的举着。 　　达克满腹狐疑：“你……不是跑了吗？” 　　“当然，我跑是有原因的啊！看了这个，你就明白了。” 　　达克接过盒子，端详一番，一按按钮，盒子啪地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裹了石灰的人耳朵。 　　达克猝不及防，吓了一哆嗦，好悬把盒子扣到妮芭丽头上去，他怒道：“你耍我啊？无缘无故地吓唬人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妮芭丽撇撇嘴：“这是乌姆利姆港护教圣军统领查哈里的耳朵，他脑袋太大，不好带，我割了耳朵带回来。怎么样，这礼物不错吧？” 　　达克、艾拉义、萨希尔、莱蒂法、马泰迪，还有一旁马杜克，全傻了。 　　妮芭丽离开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潜回地面，伺机刺杀查哈里。 　　她认为，护教圣军的屠杀和步步紧逼都是查哈里干的，只要把他宰了，护教圣军自然陷入混乱，不但可以报门萨罗人的仇，还可解除眼前的危局，一举两得。 　　虽然她的身手在阿萨辛中不是最矫健的，但对手在连续胜利的情况下，松懈了。而且，查哈里有个致命弱点——贪花好色。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四处猎艳也是护教圣军的日常公差，妮芭丽条件不错，没费多大力气就混了进去。 　　接下来就简单了，坦诚相对、毫无防备的查哈里大人哪里是包藏祸心的毒辣女阿萨辛对手，被一脚踹翻，肚皮上挨了一刀，血流满地。 　　肥头大耳的查哈里脑袋颇大，不好携带，于是妮芭丽按阿萨辛的规矩，割下一只耳朵，打包带走。 　　女阿萨辛得意道：“怎么样，干掉了敌人首脑，厉害吧？” 　　其实妮芭丽还有好多事没跟哈桑说呢。 　　刺杀敌酋还要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得手以后，查哈里卫队闻风而来，撵得她上蹿下跳鸡飞狗跳好一阵折腾，最后背上还挨了一箭，眼看就要被擒，幸好有个还算有良心的官儿出来给她打掩护，把她藏在自己房间里，又取伤药来给她治伤。这才能安然返回。 　　不过，这些小事，就不用跟他说了吧，免得叫他看轻了自己！ 　　女孩子得意洋洋地扬着下巴，等着掌声与喝彩。 　　达克叹了口气，啪地合上盒子，道：“不错，不错，快去休息吧。” 　　妮芭丽愕然，怎么，这就完了？我辛辛苦苦忙活半天，差点把命搭上，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背后的声音听起来出离愤怒，以至于都有些发抖了，妮芭丽吃惊地回头，看到萨希尔参谋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怎……怎么了？刺杀敌人首脑，难道错了？ 　　达克拦住双拳紧握的萨希尔：“冷静，冷静，她是好意。” 　　“这种……擅自行动，导致大局崩坏无以复加的行为……哈桑，这个毒妇，应该当众乱棍打死，你居然，只一句话就放过了？” 　　妮芭丽不干了，一步跳过去，大声道：“我帮你们干掉了敌人的统帅，现在他们乱作一团，我们可以反败为胜！怎么，成了我的错啦？”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数人匆匆而来，来不及通报，一头扎进来。为首的是飞毯御者马泰迪，他一见达克的面就大叫：“哈桑，不好了，二十二家黑市商人，包括门萨罗人原先喂饱了的那些，全部统一口径，说我们跟阿萨辛勾结，不肯再卖给我们粮食了！我们交的定金，他们也不肯退！” 　　达克点头：“一定是护教圣军里有人给他们打了招呼。” 　　马泰迪话音未落，一名门萨罗老者上前一步，先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然后站起来道：“大首领，今天凌晨，乌姆利姆港圣真寺紧急集会，东西南北四个城区的十二家分寺伯卡全部到齐，贴出告示，说门萨罗人穷凶极恶，勾结阿萨辛，公然刺杀官员；并表示圣真寺将全力支持护教圣军的清剿行动。” 　　老者停了一下，又道：“小人下来的时候，上边已经有教徒在伯卡的动员下集合，前往护教圣军本部投军了，护教圣军正把他们编入预备队。” 　　另一名年轻的门萨罗人道：“还有，现在护教圣军正在港口四处张贴告示，说无论损失多大，必将门萨罗人彻底清除，给乌姆利姆港一片安全的乐土！” 　　艾拉义叹了口气：“动作好快啊，这闪电一样的做事风格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萨希尔浓眉紧皱：“他？不会吧？他不是跟护教圣军不对付吗？” 　　达克转向那个年轻人：“他们的新统帅是谁？” 　　“是昨天凌晨刚到的，名字不知道，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是个独眼龙。” 　　一旁的莱蒂法抓了一把沙朝空中撒去，沙子幻化成一张独眼老年男子的面貌，问道：“是这个人吗？” 　　“就是他。” 　　萨希尔和艾拉义同时长叹一声。 　　达克赶紧问：“他是谁？” 　　萨希尔苦笑：“他是我的老师，沙漠角蝰穆尔台兹，阿拉孛人的英雄，参加了六次圣之战的五次，最后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了权贵，被从军中除名，多兰德人连耶卢撒冷的城墙边都别想摸到！该死，护教圣军怎么把他请动了？对不起，哈桑，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赢过他。” 　　妮芭丽的双腿一个劲儿发抖，越抖越厉害，当听到穆尔台兹名字的时候，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哈桑……对不起，我……搞砸了……搞砸了，呜呜。” 　　达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所以，刺杀从来解决不了问题。没关系，其实我挺喜欢你送的这份礼物。” 　　不光妮芭丽，其他人也都吃惊地看着他。 　　“挑战，是的，挑战。一个人如果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如果因为局势不利，因为听到敌人的名字就瑟瑟发抖，那还抵抗什么？洗干净脖子等着敌人来砍吧！等着他们杀死我们的父母，凌辱我们的妻女，把我们的小孩踏成肉泥变成肥料，把我们的尸体打上奴隶的烙印，用魔法影像录下来，供他们的子子孙孙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达克的眼睛红了：“我决不向命运低头！你们，愿意吗？” 　　[380.第三十六章 步步紧逼（1）] 　　查哈里没有死，他肚皮脂肪太厚，妮芭丽的短刀没能刺到心脏，出了不少血，但顽强地活了下来。 　　现在，有客人来拜访他了。 　　“查哈里老弟，听说你这老骑手让马给踢了？” 　　看着面前嘿嘿笑的独眼龙，查哈里也呵呵一笑：“我的穆尔台兹老哥哥，人有错手，马有失蹄嘛。我挨这一刀，倒是好事情。” 　　“挨刀还挨出花来了？放心，我一定把门萨罗人全部扒皮抽筋，给你出这口气。” 　　查哈里哈哈笑着摇头：“老哥哥，你知道我不是个好杀的屠夫，要没有首都帕格达那边的授意，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而且，这一刀砍下去，从此再也没有门萨罗人啦。他们会世世代代跟我们为敌，地上地下，两个世界。” 　　“怎么，做了以后才后悔？” 　　“不，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老哥哥，咱们三十多年的交情了，我也不瞒你，你觉得，帝国还有救吗？” 　　“怎么会没有？” 　　“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才想一举铲除门萨罗人，让弟兄们见见血，把进取心拿回来。可是我没想到，居然，有我们的人会站到对方那一边。难道，人心变了？” 　　“老弟，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你都说不出，我还能回答？” 　　“不管这么说，挨了这一刀，我总算可以退下来啦。老弟，你来接手，我可以放心啦，不过，你怎么从近卫军转到护教圣军来了？你护的是谁？” 　　“拉撒尼派。现在首都那边越来越狂热，凡不是拉撒尼派的，统统倒霉。那些人脑袋太热，整天打打杀杀，我出来也有避一避的意思。” 　　“拥护多数派，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怎么，想用这里试试你的刀利不利？” 　　“正有此意。” 　　“门萨罗人没了粮食，没多大本事，下一个目标是谁？” 　　“本地豪商巨贾，还有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外邦商会。” 　　“你可得小心，门萨罗人没有清理干净之前，最好别轻举妄动。第一，你从首都出来，除了几十个亲兵没有别的部队，单枪匹马，只能靠乌姆利姆本地的资源，没有外援可以依靠；第二，那些门萨罗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有个叫哈桑的首领，是地上人，是个炼金术师，他四个小时能搞出一门魔导大炮来。” 　　穆尔台兹笑道：“只怕他没有那么多材料和人手。况且，看他不择手段地用刺客解决问题，估计水平高不到哪里去。铁桶里的老鼠，还能让他跑了？” 　　“可他还是坎哈拉圣真寺首席伯卡乌萨利姆的侄子。” 　　穆尔台兹皱眉：“这倒有些棘手，不过，现在舆论倒向我们这边，乌萨利姆伯卡也说不出什么来吧？到时候放他一条生路，也就是了——叫我说，这些跟门萨罗人沆瀣一气的混蛋，杀一个少一个。” 　　“嗯，现在还不是跟伯卡们撕破脸的时候，先应付着吧。本地能称为豪商的是两兄弟，一个是把持海上贸易的扎哈布，另一个是把持陆上贸易的菲达。那个扎哈布是个为富不仁的家伙，菲达倒是颇有几分好名声。” 　　“越是这样的家伙，越是有鬼。找个由头干掉他，家产充公。” 　　查哈里劝道：“老哥哥，你可千万考虑清楚了。一旦动了这些家伙，商人肯定人人自危，你想啊，他这么大家业都保不住，我们这些小本买卖还怎么活？港口一旦没了商人，失去活力，肯定会衰落。” 　　“在衰落到底之前，我们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只要能把护教圣军打造成一支可战之军，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进可以清君侧正国法，退可以在乱世中自保，为阿拉孛保留一分元气啊。至于那些商人，不就是一群活动的钱袋子吗？” 　　查哈里沉吟片刻，道：“抓军队在手里倒是不错，不过，那个菲达，据说跟外邦人有贸易伙伴关系。如果动了他的产业……” 　　穆尔台兹大笑：“好得很，好得很！里通敌国，这罪名真是太棒了！竟敢跟多兰德人勾结，他死定了！” 　　“呃，他的合作伙伴是个多兰德人，不过，做贸易的商会却在新特诺蒂兰王国。” 　　穆尔台兹故意装傻：“新特诺蒂兰？那是什么？能吃么？老弟，你多虑了，刚刚建立的南方土人小国，能有什么作为！多兰德人故意把商会设在那里，就是为了躲避我们的调查和打击！菲达这样包藏祸心的阿拉孛败类，三天，三天之内，你就能看到他的下场！” 　　查哈里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慢慢地道：“你做的事，比我还要远。但是，我总觉得，有危险。” 　　“那是当然的。我们做的本来就是危机四伏的事情，其实，”穆尔台兹的面容有些苦涩，“谁愿意杀那么多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就是不听话，就是要只顾自己的小圈子，就是不管帝国的生死存亡！或许，只有鲜血，能让帝国复兴吧？” 　　“也可以找找先贤马哈马德的《通天经》注疏。”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通天经》注疏全本如果能再现于世，任何王公、头人都会俯首帖耳，半岛自然再次一统。但是，那东西早已被分割，在战火中不知所归。 　　现在势力最大的拉撒尼派，正是因为手中握有四块注疏残片，才得到众多王公贵族和百姓的支持。还有八块，不知流落到何方。 　　来一次半岛统一组织策划的大规模寻宝？真是痴人说梦！ 　　查哈里沉重的叹口气：“就这样吧，动手？” 　　“当然。” 　　“从哪里开始？” 　　穆尔台兹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黑市粮商。我要把那些偷卖粮食给门萨罗人的奸商，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门萨罗人呢？” 　　“困兽没什么可怕，他们没有粮食，早晚饿死；他们当中有我们的内线，只要派人封锁地道出口就没问题。” 　　“小心他们咸鱼翻身。” 　　“咸鱼翻身有什么用？不还是咸鱼？” 　　两人又一次大笑起来。 　　[381.第三十七章 步步紧逼（2）] 　　一夜之间，菲达的头发全白了。 　　“圣主啊，既然您慷慨地赐予我希望，为何又要熄灭它呢？” 　　毒茶再次摆上了案头，这一次，站在他旁边的儿子没有再阻拦他，默默流泪注视着一切。 　　绝望。 　　所有争相要求入股巧克力工场的豪商巨贾们，商量好似的，一夜之间，全部撤资，即使是支付违约金也在所不惜。 　　一切都跟前天晚上那场变故有关。 　　那个如同墨一样黑的夜里，商会下属一个车马行的老板不知听了谁的谗言，鬼迷心窍，偷偷把一批粮食卖给了黑市粮商。然后，黑市粮商把这批粮食卖给了潜上地面的门萨罗人。 　　骤然间，光石灯齐亮，箭如雨落。所有在场交易的，无论是黑市粮商还是门萨罗人，无一生还。 　　穆尔台兹大搞株连，菲达商会被勒令停止所有业务，等待检查。 　　明眼人都知道，新任护教圣军统领，港口能一手遮天的人，要对菲达商会下手了。 　　明哲保身吧。 　　一份份违约金支付合同摆在案头，菲达不缺钱，但他已经绝望。 　　商人啊，在暴政与刀剑面前，是多么的脆弱！ 　　每一个来支付违约金的伙伴都流下了愧疚的泪水，菲达微笑着和他们一一拥抱。 　　对不起，菲达老哥，兄弟……还有家人要养活，无能无力啊，对不起！ 　　没关系，都有难处。下次，下次有好买卖，我一定还叫上你。 　　愚蠢啊，独裁者，你在逼迫这些诚实的商人毁掉自己的信誉！ 　　菲达的泪水已经干涸，他的心头，却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先是门萨罗人，后是我们商人，下一个，会是谁！ 　　独裁者，我会在圣主那里等着，看你的下场！ 　　房门轻轻叩响，是忠诚的管家巴哈西斯。 　　“老爷，巧克力工厂那边，出事了。” 　　“被查封了？” 　　“不，昨晚一群地痞无赖想趁机抢夺，被工地的工人和镇民赶走了。” 　　易伯拉欣一惊，继而一喜：“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按照合作伙伴、新特诺蒂兰王国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的要求，双方合作的巧克力工厂设在港口西北方向的库哈拉玛镇郊，从当地招收了建筑工和工人，还预付了一笔安家费和薪水。 　　“是，少爷。工人和镇民们说，是老爷给了他们养家糊口的去处，容不得恶棍捣乱。” 　　易伯拉欣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好人，还是有好人的！父亲，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努力，有回报了。” 　　菲达未动声色，道：“把话说完。” 　　巴哈西斯道：“但是，双方大打出手，打死了三个地痞。现在，一群地痞抬着尸体堵在门口闹事，要我们赔钱。” 　　“巡防队呢？” 　　“已经报警，但他们到现在都不来。护教圣军的人要求我们自行协商，尽快恢复秩序，要不然……” 　　菲达长叹一声：“算啦，他们要多少，给。”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菲达老爷，您这善心发得太离谱了吧？流氓讹诈，也这么认了？” 　　说话的是罗伊斯会长的管家乔治，虽然是个管家，但却是罗伊斯的心腹，很多事情甚至可以替罗伊斯作决定——菲达不明白这两人为何能有如此宽容、默契的合作关系。 　　菲达道：“这些事不是偶然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如果我们动手赶人，恐怕正中对方下怀，到那时……” 　　乔治笑道：“到那时怎么样？对方已经逼上门来，再不还手，门萨罗人，就是前车之鉴。” 　　易伯拉欣怒道：“我们只是商人，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要雇佣阿萨辛再来一回刺杀？” 　　“阿萨辛是对抗不了暴政的，要对抗暴政，必须有另外的方法。对了，工场和车马行业务什么的，他们要封，尽管封去。不必去哀求，白让敌人看了笑话。” 　　“那我们怎么活命呢？坐吃山空吗？” 　　“请耐心等待，三天之内，必见分晓。为了让二位放心，我承诺，无论港口政局如何变化，罗尔商会，将继续追加对菲达商会的投资。菲达先生，我今天受会长指派，来跟您谈另一项合作。” 　　菲达叹道：“贵商会对鄙人的抬爱，真让鄙人无地自容啊，请讲。” 　　“关于组建探险队，寻找姆斯蓝教先贤马哈马德所作的，能解除眼下阿拉孛半岛乱局的着作——《通天经注疏》的残片。” 　　菲达脸色剧变：“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菲达先生，不必如此惊慌。作为一个爱国商人，不惜散尽家财组织探险队，一次又一次开赴沙漠深处寻找注疏残片，九死不悔，这份气魄，我钦佩之至。” 　　“你是多兰德人吧，你想干什么！” 　　“一个混乱的阿拉孛，对我发财没有半点好处。林立的关卡，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令人无所适从的、敲骨吸髓的官吏——这同样不是您想要的，对吗？” 　　菲达死死地瞪着乔治，乔治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坦然道：“看看新接任的护教圣军大统领吧，才短短几天，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您想要一个开明的、稳定的、世俗化的阿拉孛政权，而我们希望享受这个政权带来的良好贸易和投资环境——各取所需，如何？” 　　“答应他吧，菲达先生。” 　　这个新加入的声音让房间里除乔治外的所有人呆若木鸡。 　　菲达的目光越过乔治的肩膀，投向门口，一个精神矍铄的长须老者正面带微笑地注视他。 　　“纳……纳……纳杰姆丁大伯卡？大伯卡！圣主啊，我是在做梦吗？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快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来人正是阿拉孛帝国姆斯蓝教的宗教之星——纳杰姆丁，他笑道：“怎么，没有见过真人，我的声音总听过吧？” 　　菲达头点得如同鸡啄米，绝对不会错，每天三次，圣真寺会播放他吟诵的《通天经》祷文，从小如此，日日皆然，无人不晓。 　　“这些勇敢的外邦人用神奇的技术救了我，留给卑鄙的刺杀者一具假尸体。现在我还不能出面。等所有的恶敌统统跳出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菲达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是，是，遵命！” 　　“我已经决定啦，跟他们合作，秘密组织探险队，去找回先贤注疏的残片！” 　　乔治笑道：“在那之前，探险队需要一个人。” 　　“谁？” 　　“门萨罗人起义的领袖，黑狮哈桑。” 　　[382.第三十八章 吃土] 　　这时候，达克正在试着在石头上种粮食。 　　马杜克自从阿尔海尔惨案之后，一直沉默寡言，这时忍不住了：“老爷，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能在石头上种粮食。” 　　“为什么不能？你一定也没听说过能在河上种粮食。” 　　粮食问题越来越严峻，没有任何黑市商人敢把粮食运下来。护教圣军停止了对雷魔之丘门萨罗人的攻击，转而袭击、侵扰附近区域的门萨罗定居点。 　　每天都有大量外来的门萨罗人拖家带口逃往这里，宽松的地道迅速变得狭窄拥挤，甚至几家人挤在一个小洞里。 　　门萨罗人大量向安全的法拉节点集中，暴涨的人口让储备粮迅速见底，已经不足十天。 　　护教圣军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用封锁的方法消灭门萨罗人。 　　面对这一毒计，门萨罗人一筹莫展。地底全是岩石坑，石头上种不出粮食。达克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南方丛林神堡部落的水上苗圃来。 　　水里能种庄稼，为什么沙里不可以？ 　　他还有一招杀手锏——南方丛林亚诺马部落的生命图腾。 　　炼金术总是不断向前，乔治改良过的通灵塔里，集成了南方丛林主要部落的技术。在生命图腾的作用下，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可大幅度缩短。 　　地底没有阳光，可以用大量的光石灯弥补，光照不用担心；空气勉强也过得去；至于水的问题，在拥有神奇的干涸之蜥的达克看来，不是什么难事。 　　按照干涸之蜥的指示，达克很容易在岩层的夹缝中找到了一层薄薄的泥土，当他一铲挖出清流时，跟在后面的门萨罗人全体跪下，对他惊为天人。 　　在众多作物中，达克选中了沙粟。 　　沙漠里有许多野生作物，颗粒小，质地坚硬，种子存活期长。只要有一点点水，就能迅速生长。比如沙粟，偶尔一场暴雨过后，短暂河道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小白花，三天之内就能抽穗灌浆。这些小粒野生作物常用来喂骆驼，虽然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吃多了还会造成腹胀，但成年人还是能对付对付的。 　　生命力顽强、生长周期极短的沙粟成为解燃眉之急的首选。 　　但残酷的现实一棒打了下来，种不活！ 　　种子泡水里一个多小时了，在生命图腾的光环加持下，连点动静都没有。 　　马杜克解释道：“地下的渗水和地面的泉水不一样，有毒，不光种子不活，人直接喝会上吐下泻，重的一命呜呼。” 　　达克深深吸了口气：“应该是地上冰雪融水渗入太深、时间太久，蕴含了大量的矿物，这样就算种出来，人也不能吃，是我想错了。” 　　后面有人给他打圆场：“这些方法我们都试过，没用，就算把地上的好土带下来，铺上一层，照样不活——石头也有毒。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冒险跟黑市的奸商做买卖了。” 　　达克摇头：“其实，这些有毒的石头都是些金属元素含量高的矿石，有提炼价值。可惜呀，我们没有时间。走吧，我再想想办法。” 　　达克有些闷闷不乐，土壤、水，两个条件不具备，粮食问题怎么解决呢？ 　　提纯？可以，没问题。通灵塔里集成了库特巴洛泽里海德拉之柱的矿物萃取功能，但是，就算岩石和水变得相对纯净一些，土壤肥力仍然无法增加呀！ 　　沙漠的土壤肥力实在太差，太分散了，有些地表的耐旱植物根须深达二三十米才能维生。 　　又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达克边走边想，突然被马杜克一把扯开：“小心上面，大首领！” 　　达克一惊，抬头看，前方头顶洞壁上，有小拇指粗细的一小截灰色根须。 　　“那是什么？” 　　“矿泥史莱姆，大首领，离它远点，这小家伙脾气可不怎么好。” 　　达克笑问：“怎么，史莱姆还有脾气？” 　　“那当然。它可喜欢自爆了。” 　　矿泥史莱姆是生活在岩石洞穴中的特殊史莱姆，靠分解岩穴中的昆虫尸体生活。它们的代谢速度和移动速度都极其缓慢，但是，却不能小看了它们。 　　它们可以准确地侦测到远在数里外岩层中的水分和动植物尸体，然后坚定不移地赶过去，它们分泌的特殊粘液能腐蚀坚硬的岩层。 　　除此之外，它们拥有极其坚韧的外月莫，防止珍贵水分的流失，体表还覆满了经过提纯的坚硬锋利的金属刺，一旦有敌人入侵，试图夺取它们体内的水，它们会发出疯狂的自爆攻击，和敌人同归于尽。 　　达克道：“原来如此，要是把它们泡到水里会怎么样？” 　　“千万别，突然遇水也会炸。它们会很慢很慢的，一点一点的接触水。” 　　“明白了，别惹它们就是。” 　　“对，大首领，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有水，它们会越聚越多。粮食的问题，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要不然，我们先减为一天两顿？” 　　“这不是长久之计啊，而且，大家习惯了一日三餐，一旦减成两顿，一定会军心动摇吧？这个穆尔台兹还真有两下子，我们明知道是毒酒，也得喝下去。没办法，减顿吧。” 　　达克无奈地踏上归途。 　　随着越来越多的门萨罗人向法拉节点集中，问题也越来越集中地爆发出来。拥挤的居住环境只是其中之一，逃难而来的后来者与原住民之间的矛盾更让人头疼。 　　原住民认为后来者挤占了生存空间，后来者认为地道是沙虫挖出来的，人人有份，要不是头顶还有穆尔台兹的威胁，双方早就开撕了。 　　众人顺着地道返回法拉节点，转了两个弯，前面是一个小节点，附近有二十多户人家，一百多人挤在一起生活。 　　一进节点，达克就听到一阵激烈的怒骂。 　　“你们这群混蛋，说过多少次了，把大粪倒进坑里，倒进坑里！” 　　“对啊，粪便集中处理，这是规矩。不赶快处理掉，一旦引发瘟疫，你们负责？” 　　“就是，就是，这些外来的混蛋就是没安好心！看他们脏兮兮的那个样子！” 　　又是地图炮！达克一阵恼火，他对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行为深恶痛绝。 　　没错，地道环境相对封闭，温度虽然比地面略低，但湿度却更大，粪便如果不及时清理，很容易引发瘟疫。所以门萨罗人对此十分敏感，这是好事。 　　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后来者，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御敌，怎么能因为小事闹分裂呢？ 　　被围在当中承受怒火的是一对父子，父亲是个高个子地上人，满脸凄苦，衣衫褴褛，不敢说一句话，只是死死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小孩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已经被吓得满脸是泪，钻在父亲怀里不敢抬头。 　　父子两人的畏惧激起了周围人更大的怒火：“滚出去，滚出去！” 　　顿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 　　达克暗叫一声不好，左一拨右一拨，分开人群，两步赶上前，挡在父子俩面前：“大家冷静，不要……哎哟！” 　　他话音未落，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中额角！ 　　马杜克和其他护卫都傻了！ 　　紧接着，乱石如雨！ 　　达克张开双臂，将父子俩牢牢遮护住，任凭石头砸在背上啪啪作响。他知道，围观者的情绪已经被点燃，再不采取断然行动，就要酿成大祸。他怒吼：“马杜克，你是死人？” 　　马杜克大吼：“闭眼！”然后摸出一枚闪光弹，用力抛出。 　　闪光弹划了一道抛物线，朝达克后背位置落去。 　　嘭的一声闷响，强光乍闪！ 　　凡是没闭上眼的人齐齐发出惨叫，双手捂眼，倒地不起，惨呼声此起彼伏。 　　马杜克抽出钢铲，也不管别人疼不疼，踩着倒地者的肚皮，连蹦带跳扑到达克旁边：“大首领，您没事吧？” 　　达克背对闪光弹，又及时闭眼，闪光对他没有影响，只是衣服被熏黑了一块；父子两个的脑袋被他揽护在怀中，两人也安然无恙。 　　围观者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住地惨呼口申口今。 　　达克站直身子，拍拍手道：“人多势众，仗势欺人是不是？再来啊？” 　　马杜克狞笑着把第一个扔石头的家伙揪出来，锋利的钢铲压住那小子脖颈：“大首领，这算行刺吧？” 　　那小子双眼不能视物，耳朵不聋，听到“大首领”三个字，顿时吓麻了爪：“大首领？大首领！不不不不我不是有意的……” 　　“住嘴！”达克一声轻喝，那小子赶紧噤声。 　　达克道：“马杜克，吩咐下去，从今天起，凡是敢聚众闹事的，统统赶到地面上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遵命！” 　　达克转向那对父子：“你们是地上人吧，为什么到这里来？” 　　那个父亲满面凄苦：“大首领，小人是乌姆利姆港的花匠，因为种不出扎哈布老爷要的永不凋零的花，要被抓进大牢，就跑了。” 　　“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为什么不按规定处理粪便？” 　　父亲拉着儿子一起跪下：“大首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孩子，喜欢种花……这里缺花肥，我……” 　　达克怒道：“但你们不能为了自己喜欢，就害了别人！今天我帮你们这一回，下次，我会把你们赶出去！” 　　那个小男孩挣扎着从父亲怀里钻出来：“大首领，我们的花肥没有毒！我们处理过了！” 　　不等达克开口，旁边一名原住民老者愤怒地道：“胡说八道！你的花肥里，有没有粪便？” 　　“有。” 　　“粪便里有脏气！脏气会传播瘟疫！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要不然，那些肮脏的多兰德异教徒，怎么会差一点被黑死病毁灭！” 　　老者的话引发了一片附和声。 　　现在大首领哈桑之名传遍门萨罗世界，威风正劲，他发了话，大家不敢不遵。但是就事论事，谈道理总是可以的吧？这不算犯规吧？ 　　小男孩抗声道：“我们的花肥处理过！” 　　老者一字一顿，愤怒地问道：“我只问你，有、没、有？” 　　“有。” 　　“我们知道你们可怜，但刚才大首领说了，来，就要守规矩！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你们不能再惹出新麻烦了！” 　　小男孩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是一棵小小的六片叶嫩苗和小半盆浅褐色烂泥：“没有臭味，已经处理过，没有毒，真的没有毒！” 　　回答他的是死一样的沉默。 　　达克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一句话也没说。 　　马杜克忍不住了：“倒掉吧，孩子。现在没毒，以后不一定啊。黑死病，也不是当天染上当天爆发……为了大家，我们不能冒险。” 　　小男孩的父亲长叹一声：“倒掉吧。以后，或许，还有机会。” 　　小男孩的泪水流下来了：“爸爸，为了它，您费了多少心血啊……” 　　父亲劈手夺过花盆：“给我！”转身就走。 　　小男孩尖叫一声，猛扑上去，在父亲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父亲没想到儿子突然发疯，手一松，花盆落下。 　　小男孩一把抄住，使出全身力气大吼：“它没有毒，没有毒！我证明给你们看！” 　　他猛地抓起一把烂泥，一把塞进嘴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小男孩的父亲都傻了眼！ 　　达克反应过来，一掌拍在小男孩后背上，小男孩紧闭的嘴巴撑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老者上前，去扶起小男孩：“孩子，你这是……何苦……” 　　小男孩嚎啕大哭：“没有……没有毒……你们不相信我……没有毒……” 　　小男孩的父亲扑过来，一把抱紧儿子，放声大哭。 　　达克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花盆，凑近鼻子闻闻，确实没有任何异味，只有淡淡的泥土腥气，他挖起一块，笑道：“让我也尝尝——” 　　不等他说完，马杜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泥土，二话不说，啊呜一口吞下去，接着使劲一仰脖子，咕噜咽进肚里！ 　　“老子……呃……活了六十七岁……呃……没几天活头了！呃，这东西……扎嗓子……哦，好点了——老子今天吃了一大口，死也是老子先死！要是不死，以后谁要敢拿先来后到说事，”老家伙目露凶光，一铲子插进地里，“就吃老子一家伙！” 　　所有人齐声叫好。 　　刚才那名老者朝父子俩颤巍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下：“两位，我误会你们啦！” 　　在场的许多人都羞愧地低下头。 　　那个父亲不善言辞，擦擦眼泪，拍拍老者的肩膀：“请……请起来。” 　　老者倔强地不肯起身：“求求你们，别种花啦，帮我们种粮食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的原住民齐齐跪下：“帮我们种粮食吧！” 　　“我们父子两个，也是，也是……门萨罗人了。大家……谢谢……谢谢……门萨罗人，是饿不死的！” 　　[383.第三十九章 叛徒] 　　“门萨罗人的粮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乌姆利姆港商人联合会会长拉哲卜稳稳地坐在藤椅上，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全身裹着黑布斗篷的炼金术师。两人面前，是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门萨罗人。 　　门萨罗人一脸谄媚：“史莱姆，是矿泥史莱姆，尊贵的老爷。” 　　如果达克和马泰迪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家伙是沃吉汉！ 　　利用死亡竞速从乌姆利姆港逃脱后，达克的飞毯坠毁，他和马泰迪、妮芭丽被一名门萨罗小男孩拉希德所救。拉希德却因此被跳蜥袭击，至今还躺在法拉节点的诊所里。这个沃吉汉，就是拉希德的舅舅。 　　拉哲卜冷笑：“矿泥史莱姆，能拉出粮食来？一派胡言！” 　　沃吉汉赶紧解释：“尊贵的老爷，门萨罗人现在推举了一个地上来的叫哈桑的家伙做首领。这个哈桑有种神奇的技术，能加快作物的生长。他还招募了一对地上人父子，叫艾资哈尔和赫里利的，这两个人是乌姆利姆港的花匠，因为没完成扎哈布老爷的委托，逃到门萨罗那边去。他们能用矿泥史莱姆分解粪便，制作无毒的肥料。” 　　“史莱姆？分解粪便？”拉哲卜大惑不解，“被史莱姆分解过还能剩下什么？” 　　炼金术师冷笑道：“道理很简单，通过增加给水速度来让矿泥史莱姆消化不良，让它们把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排出体外，这样既可以去除粪便中的脏气，又可以得到高性能的肥料。很实用的技术。” 　　拉哲卜感到震惊：“那得要多么繁琐和准确的过程控制技术啊！” 　　“我调查过哈桑对抗跳蜥的现场，也拆解过他制造的魔导大炮，他是个炼金大师，工艺高超，思路诡异。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诡异？” 　　“对，比如他轰杀跳蜥的魔导大炮，没有炮闩。” 　　拉哲卜好奇地问：“没有炮闩？那他怎么装填弹药？” 　　“那门炮是一次性的，弹药直接用塑形法术造在炮膛里。只能开一炮。打完一炮，就可以回炉重铸了——摆明了不想让别人用第二次。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把这样一个人逼到地底下去的？” 　　听了这句话，拉哲卜感到一阵悲哀：有这样的技术，去哪儿不能出头啊？乌姆利姆港就这么不受你们待见吗？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悲哀之后，是愤怒。 　　明明是地上人，却跑去给门萨罗人帮忙！ 　　他实在忍不住，愤愤道：“这些叛徒！” 　　一句话说出，对面的沃吉汉脸色十分尴尬，不过既然已经卖身投靠，主子吐的唾沫也得当甘露接着啊。 　　还好，主子是个明事理的。拉哲卜道：“如果门萨罗人都像沃吉汉先生这样明事理，就不会白流这么多鲜血了。” 　　一句“先生”让沃吉汉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浑身上下毛孔里都透着舒坦，他连连点头哈腰：“谢老爷，谢老爷夸奖！” 　　“那么，这种种植技术能搞到么？” 　　“呃，回老爷，主要部分由哈桑和他的亲信控制，平常人没法靠近。” 　　“嗯，这个我不强求。他们现在在种什么？” 　　“沙粟。大量的沙粟。” 　　拉哲卜叹道：“还真不怕腹胀而死啊，也是逼得没办法，可怜哪。这样吧，今天下午，会有不怕死的黑市商人去你们那里——不，门萨罗人那里卖粮食和种子，你要高价吃下一半。” 　　“呃，这样一来，门萨罗人不是又得到粮食了么？” 　　“地上的粮食哪有那么容易吃到口的？大部分种子蒸过，当他们发现发芽率不足的时候，时间已经浪费了。再说，吃过顺口的粮食，再去吃沙粟，味道会更难以忍受吧？这些怨气，会由谁来承担呢？” 　　“老爷高见！” 　　“还有，我要法拉节点的地图。” 　　沃吉汉一惊：“老爷，这……” 　　拉哲卜笑道：“怎么，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指望有所保留？沃吉汉先生，多亏了你的合作，我们才能一举摧毁阿尔海尔节点；至于法拉节点，我知道你的家业都在那里。不过，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将来，清除了门萨罗人中的坏分子，你可以接过门萨罗世界的贸易重任嘛；到时候地上地下一家，谁说你的买卖，只能在地底下做呢？” 　　说着，拉哲卜站起来，走到沃吉汉身边，拍拍他肩膀：“或许，有朝一日，提起乌姆利姆港的大商人，除了扎哈布、菲达，还要再加一位沃吉汉。可能性有多大，看你的行动了。” 　　沃吉汉一咬牙：“没问题！呃，三天……可以么？” 　　“当然。那么，你请回吧，回去路上务必小心，别让别人发现。一旦被人看到，就说是冒险来联系黑市商人的。” 　　主子如此赏识，沃吉汉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步三回头的告别了拉哲卜。 　　沃吉汉消失在视野里，拉哲卜厌恶地皱皱眉。 　　他转身对炼金术师道：“这种货色是靠不住的，关键还要看阁下的本事了。” 　　炼金术师笑道：“那个哈桑的本事相当不错，我已经忍不住要跟他交手了。只要我的工程机械运到，再拿到法拉节点的地形图，就让他知道，机械的力量有多么伟大！而他的见识，是多么浅薄！” 　　“既然如此，您也早一点去休息吧，趁这段时间好好放松放松，三天后，您就该忙了。” 　　炼金术师不罗嗦，起身告辞。 　　拉哲卜静静地站了一会，等炼金术师走远，转身打开另一侧的房门，对偏房里的人毕恭毕敬道：“两位大人，他们都走了。” 　　偏房里搁了一张床和一把椅子，查哈里和穆尔台兹都在里面。 　　“没问题，做得好，拉哲卜会长，”查哈里笑嘻嘻道，“安排得真是精妙。你做会长，我们太放心了。” 　　穆尔台兹道：“这只叫哈桑的老鼠还真有两下子，看来，粮食封锁是不成了。可以考虑慢慢放开限制，等他们放松下来，就是我们犁庭扫穴，彻底清除的时候！” 　　“是，两位大人高见。门萨罗人一定会很快被清除掉，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接下来真的要对商人下手吗？乌姆利姆港的繁华……” 　　穆尔台兹冷哼一声：“为了干掉老鼠，打碎几只杯子，也是不得已的——收拾干净就好了。” 　　查哈里道：“拉哲卜会长，我们不想杀人，只是惩戒一下那些奸商，而且，我们会先对外邦商会下手，给那些诚实守信的商家一个信号，让他们有反应时间。放心去吧！” 　　[384.第四十章 叛徒（2）] 　　达克终于吃到了一块玉米饼，他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了。 　　在南方丛林的时候，他吃玉米饼吃到吐，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玉米做的玩意儿了，但是现在，在吃了三天沙粟之后，一看到黄澄澄的饼子，他马上想起了玉米饼的好。 　　看看对面的萨希尔，这位算无遗策的参谋也正吃得满嘴渣，喷喷香。 　　“萨希尔，哪家黑市商人这么大胆，把粮食运下来了？” 　　“唔……先过过瘾……再说……”萨希尔三下五除二把那块饼子吞肚，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道，“这准是查哈里的诡计。” 　　“你怎么知道？” 　　“明摆着的，护教圣军的刀还往下淌血呢，黑市那里就算再眼红，也不敢把粮食往下运。现在一次搞这么多下来，肯定是护教圣军高层的主意。” 　　“这不是资敌么？他们傻了？” 　　“鱼饵里有钩子。这批粮食里边有不少种子，简直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们：‘知道你们缺种子啊，这里有啊，快来拿啊！’这种伎俩，嘿嘿。” 　　“但问题是我们不拿不行。门萨罗人都眼巴巴等着呢，我们明知是个坑也得往里跳啊，要不然，我们就成了跟地上人死磕到底不回头、把门萨罗往沟里带的混蛋。” 　　“太对了，而且那些种子一定做过手脚，良莠不齐，让种吧，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让种吧，我们又得背黑锅。” 　　“那该怎么对付呢？” 　　“这个容易，我们把叛徒揪出来，让他亲口供出跟护教圣军勾结的阴谋就行了。” 　　达克皱眉：“但是，那家伙是谁呢？” 　　“这太简单了，艾拉义叔叔，您说说吧。” 　　一旁的艾拉义呵呵笑道：“地道是门萨罗人最大的优势，没有门萨罗人带路，就算下了地道，也会很快迷失在蜘蛛网一样的洞穴里。那么，一个简单的事实：阿尔海尔作为最重要的、最大的节点，居然被一锅端，叛徒一定是熟知内情的门萨罗人。” 　　众人齐齐点头。 　　“第二，护教圣军采用的是突袭战术，目标十分明确，路线简洁直接，大部分哨兵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害了；突破防线之后，护教圣军又采取了无差别屠杀的手段，这说明，叛徒一定不是阿尔海尔节点的原住民。” 　　达克点头：“不错，要不然，他也跟着一起完蛋。但有没有可能叛徒正好外出呢？” 　　“问得好。这要分析叛徒的动机，是什么，让一个门萨罗人，不惜勾结地上人，向同胞举起屠刀？古往今来，举凡叛徒，不外乎两个字，权和钱。” 　　“毁掉阿尔海尔，则他的权势与财富独一无二……”达克的心猛一抽，“法拉节点是仅次于阿尔海尔的第二大节点，这家伙是法拉节点的人？在法拉节点，有财力、有能力这样做的家伙是……那个沃吉汉？” 　　莱蒂法低声道：“他知道我们需要种子，知道史莱姆肥料的概况，阿尔海尔与他的商业利益有冲突……” 　　达克握紧了双拳。 　　“护教圣军的混蛋开出的条件，是让他垄断门萨罗世界的商业贸易吧，”艾拉义闭上眼睛，“嗯，还可以加上一个条件，做所有门萨罗人的首领。而他一定坚信会做的比你这个地上的外来者更好。” 　　达克背过身去，双肩不住地颤抖，像是在哭，又像在笑，过了半天，转过身来，他流着泪，嘴角却是嘲讽的笑。 　　“为了那点利益，出卖自己的同胞，那是血啊，是血啊！利益啊，利益！就是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啊，眼里只有它，就会被牵着鼻子走！愚蠢，愚蠢啊，敌人的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幻想着放弃抵抗来换取怜悯！” 　　莱蒂法的一只小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哈桑，你是门萨罗人的主心骨，请抛弃那些让人困惑的情感！” 　　达克感激地拍拍那只小手：“我会的。谢谢。”他扭头对马杜克道：“派人盯着沃吉汉这个混蛋，等到决战的时候，我要用他的人头来祭奠阿尔海尔的冤魂！” 　　马杜克杀气腾腾地应了一声。 　　艾拉义道：“让我猜猜，他除了阿尔海尔、除了我们的粮食计划，还有什么可以出卖的？” 　　达克心头一动：“路线？进攻法拉节点的路线？” 　　艾拉义笑眯眯的，不说话。 　　“但是，他的家产也在法拉节点……不！如果条件是做门萨罗人的王，做门萨罗世界贸易的垄断者，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敌人下一个进攻目标一定是这里！” 　　艾拉义击掌赞叹：“真是如狮子一般敏锐的嗅觉，年轻人！人是活的，可节点是死的，不会动的！如果干掉你，或是把法拉节点这个门萨罗人最后的大本营摧毁，门萨罗人，就真的变成了一群无组织的、地洞里弱小的老鼠！” 　　“我们需要知道敌人的进攻时间和方式。” 　　萨希尔道：“敌人刚把诱饵抛下来，应该不会急着提钩。再说这里离地面足有百余米，通道比阿尔海尔更复杂，就算叛徒现在出卖了路线图，等到护教圣军把进攻计划制定出来，再下达到一线作战部队，至少也要两三天时间吧？至于进攻方式……穆尔台兹老师喜欢轻兵急进，但是，这样复杂的地形，迂回难度太大，正面交战又容易被打成分割包围的歼灭战——情报不足，很难判断啊。” 　　萨希尔话音刚落，妮芭丽如同一阵旋风卷进来：“哈桑，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又是一只木盒。 　　达克强行忍住仰天长叹的冲动，尽可能保持微笑：“妮芭丽，你能先跟我说说里面是什么吗？” 　　妮芭丽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费心费力帮你打探情报，你就这种表情？无情的家伙！” 　　莱蒂法柔声道：“请问是什么礼物呢？” 　　妮芭丽朝一身传统黑衣、黑纱遮面的莱蒂法翻翻白眼：“是一份木器定制合同，我尊贵的虔信者小姐。” 　　达克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份合同书，他抬头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一个官儿掉的，一个大官儿！查哈里的首席幕僚舍利夫。” 　　[385.第四十一章 敌人的新式武器] 　　艾拉义道：“我听说过这个人，查哈里性子懒散，很多细务都是这位舍利夫来打理。以他的能力，担任一省的总督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他总是拒绝升迁要求，心甘情愿地给查哈里打下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么精细的一个人，会把东西丢给你？” 　　“当然，认识嘛。我刺杀查哈里的时候，要不是他救过我，我早就死了。” 　　达克吃了一惊：“怎么，你还有这一段？怎么不早说？” 　　女孩子的下巴仰得半天高：“我就是想让你欠我的情，怎么样？” 　　“幼稚。” 　　“你！” 　　艾拉义果断叫停：“你们两个，这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一句话把两个人全说成了大红脸，都讪讪地住了嘴。 　　艾拉义取过合同，一边翻看，一边道：“请把具体经过讲讲吧。” 　　妮芭丽道：“刚开始是偶然遇到。他认出了我，我以为他会叫随从来抓人，没想到他装不认识，还故意撞我，让我把掉了的纸卷捡给他，这不是故意给我制造机会吗？第二次是他坐上马车的时候，一只手在窗外晃，纸卷又掉了一次，这么明显地暗示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达克道：“他知道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会不会故意误导你？” 　　妮芭丽耸耸肩：“那就是你的事了。” 　　艾拉义看了一遍，递给达克：“没看出什么问题——妮芭丽小姐，你不会把他的合同正本带回来了吧？” 　　“我又不傻！这份是木器行的副本，我用影印术复制了一份，绝对忠于原稿。” 　　“动机成谜，还是谨慎些好，”萨希尔接过来，对着光石灯看了又看，“似乎没有什么暗字隐语一类的花招啊……要不然泡水里试试？” 　　“不，”达克从他手里接过来，道，“既然这个可以光明正大地让木器行的人看，说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份普通的合同，让我看看。” 　　达克翻了几页，吃惊地抬头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底座是正方形，18米x18米的一个大木头框？” 　　艾拉义和萨希尔等人面面相觑：“这个……没听说过。” 　　达克继续低头看：“还有个6x6的二层台？这东西搭起来是个四棱台啊……什么东西？” 　　周围有一半以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四棱台是什么。 　　达克拔刀在地上画图：“再简单些，纵向一刀剖开，它是个下宽上窄的结构，中间有个平台，整体看起来像个去掉了头的多兰德字母‘A’，总高度接近二十米——谁知道这是什么？大炮？超大型投石机？” 　　见众人不知道，达克果断在戒指上摩擦三次，唤出戒灵：“少废话，这图纸画的是什么？” 　　“很抱歉，尊贵的老爷，我只认识阿拉孛半岛上出现过的东西。这个，我不认识。” 　　达克挥退戒灵，眉头紧皱：“对方有个炼金术师！” 　　萨希尔道：“如果是个木头台子，那很可能是炮架，会不会是一种能打到地下的大炮？” 　　艾拉义摇头：“法拉节点在地下两百多米，有一百多米都是坚硬的岩石层，那可比耶卢撒冷的城墙厚多了，就算用魔导大炮也绝不可能打穿。” 　　“但是他们没必要打穿啊，只要多开几炮，造成地层断裂塌陷，不就把我们全都活埋了吗？” 　　莱蒂法一惊，忍不住道：“那可怎么办？” 　　马杜克道：“不可能的，岩石有很好的支撑作用，除非弄上几百门大炮一起朝下轰，否则最多轰出一个孔。” 　　达克指着图纸道：“不错，你们看，最粗的木料只要求五十公分粗；对二十米高的炮架来说，这太细了；而且，这么高的炮架必然不稳，只要一开炮，整个木架就会摔碎。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妮芭丽道：“要不，我再上去一趟，找找那个舍利夫？” 　　“不行，太冒险了。你已经露过两次脸，一定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老实些好。我再想想。护教圣军做几个木架还不简单，为什么要去定做呢？对精度有要求？” 　　艾拉义提醒道：“敌人故意让我们看见的东西，未必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年轻人，要小心看不见的威胁呀。” 　　萨希尔却道：“艾拉义叔叔，时代不同啦，技术优势有时候完全可以起决定性作用。我们不就是用史莱姆种粮食顶住了敌人的封锁吗？我看这东西未必是幌子，如果不搞清楚是什么，只怕后悔莫及呀。” 　　艾拉义道：“还是大首领拿主意吧！” 　　达克也暂时没有什么好思路，道：“我去地宫一趟，到那里想想办法。会议先开到这，散会！” 　　达克穿过层层岗哨，来到地宫。 　　地宫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入口极其狭窄，只能容两人通过，里面却是个占地数百平方米的宽敞大厅。大厅正中，静静地伫立着一座伪装成圣真寺模样的通灵塔。 　　通灵塔的周围，是四座轰鸣的大型史莱姆反应堆。整个系统运行情况良好，现在，这座通灵塔正为一万多名门萨罗人提供经过无害化处理的肥料，锋利的刀剑、钢铲，以及提纯矿物质超标的地下水。 　　这就是达克能指挥门萨罗人跟护教圣军对抗的关键。 　　改良后的通灵塔除了原先的装备制造和防御功能，又集成了库特巴洛泽里海德拉之柱的矿物萃取技术。 　　达克看看四周，除自己外再无他人，缓步走到通灵塔前，在控制台前打开操作界面，开始熟练地操作。 　　所有通灵塔存储的大型机械、傀儡、构装体的图形如流水一般从眼前流过，达克双眼紧盯住蓝色光幕，从数以百计的图形中寻找想要的信息。 　　直到眼睛发酸，最后一架大型机械消失，达克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轻抚眉骨，叹道：“阿拉孛武器资料库中找不到，多兰德和特诺蒂兰的武器资料库里也没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守卫队长在通话法阵里叫道：“大首领，花匠父子求见。” 　　“我现在没空。什么事？” 　　“说是用水的问题，外来居民人口激增，粮食压力很大，为了确保矿泥史莱姆的数量，请求再增加一眼深井。” 　　在门萨罗这里，井是不能乱打的，一旦地层透水肯定死伤惨重，所以每次打井必须进行详细的水文探测和风险评估，并上报节点首领，节点首领再与相关节点的首领协商，达成一致，这才能开工。 　　达克作为门萨罗大首领，这个责任自然要背起来。 　　事关粮食问题，达克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去办，他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让他们等着。” 　　等在外面的正是艾资哈尔和赫里利父子，一见面，艾资哈尔就急急忙忙道：“大首领，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打井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我敢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问题；马杜克老爷也在风险评估书上签了字，现在井架已经立起来，只要您一句话，明天下午，就能见到水。保证万无一失！” 　　达克赞许地笑笑：“大家都很努力啊，好，很好——”一句话没说完，他突然变了脸色！ 　　艾资哈尔吓了一跳：“大首领，怎么了？”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达克一把抓住他肩膀，用力摇了摇，两眼放光，“我早该想到了，那个东西不是兵器，怪不得资料库里找不到，它不是兵器，却比兵器更狠毒！那是个巨型的井架，井架！” 　　[386.第四十二章 地上地下] 　　大地的轰鸣震动四野。 　　二十多米高的井架高高矗立，巨大的魔能法阵正中，直径五米的巨大螺旋型钻头飞旋着，把细沙和碎石不断从深井中甩出来。 　　穆尔台兹惊叹：“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啊！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了炼金术。” 　　黑袍炼金术师道：“大人，门萨罗人会到处流窜，在地道里跟他们捉迷藏不是明智之举。直接打穿通向法拉节点的道路，简单直接。” 　　“嗯，不过，那可是两百米的深度啊，跟射箭一样，稍微偏一点，离目标可就太远了。” 　　“大人放心，只要那只胖老鼠的路线图不出问题，我的计算万无一失。” 　　查哈里因为身体没有康复，不能来施工现场，舍利夫代他来的，舍利夫问道：“要钻透两百米的地层，钻头吃得住劲吗？” 　　“钻头是特制的，锋利、坚固。如果钻杆够长，我们能一直钻到恶魔的硫磺巢穴。” 　　穆尔台兹赞许地点点头：“如果敌人破坏呢？” 　　“破坏？钻头吗？不不不，”炼金术师笑道，“它是个自重接近二十吨的实心大铁疙瘩，飞速旋转会产生大量的热和风暴一样的碎石，如果哪个不怕死的想接近它，只能用自己的血给它刷层红漆。” 　　“侧面攻击钻杆呢？” 　　“钻杆确实是个弱点。不过，钻杆上有我设计的探测装置，钻头打过去会传回地层的实时状况。只要门萨罗人一动，他们的新地道口就暴露了，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把冒头的家伙一网打尽，把阿尔海尔的武勋重现一次。钻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算坏了也能迅速更换。” 　　“听起来是对付老鼠的完美武器。” 　　“不，支架是弱点。因为时间仓促，我们没法制作铁支架，只能临时用木头。支架为钻头和钻杆提供支撑，保持平衡——这很重要，你知道，如果钻头角度偏了，就抓不住老鼠了；甚至会拧断钻杆。我觉得，门萨罗人很可能会组织敢死队突击支架，摧毁或是推倒它，阻碍工程进度，为他们的转移赢得时间。” 　　穆尔台兹笑道：“那正是我们想要的，小老鼠们，快来吧。” 　　舍利夫暗暗叫苦，但面上十分淡定：“打穿需要用多久？法阵的魔能供应能跟得上吗？” 　　“最多一天。魔能供应完全不是问题。这得感谢查哈里大人，”炼金术师朝舍利夫微微一躬身，“攻灭阿尔海尔的时候，从门萨罗人那里找到了一批极品的魔能矿石，能量密度相当高，其中最完美的一块有牛头那么大！这些小老鼠们有不少好东西。单单这一块，就能支撑法阵连续运作二十天！老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他们一定以为我们的末日到了。”与此同时，地下两百米深的法拉节点指挥室，达克笑着对一众手下道。 　　自从敌人开始竖井架，拼死拼活运钻头，大家对达克的信服更深了一层。达克的判断十分准确，敌人的战术是打穿竖井，直扑法拉节点。 　　飞毯御者马泰迪道：“今天早晨港口贴出告示，说因季节性干旱，罗福兰水库将于明日暂停供水两天，望各家做好准备。” 　　罗福兰水库是港口最大的水库，为港口十多万人提供日常用水。 　　艾拉义道：“这是准备蓄水灌我们呢——两百米长的直井，就是扔条跳蜥下来也摔成肉饼了。水库蓄水两天，管道铺好，口子一决，呵呵，各位，谁想见识一下地下的瀑布？” 　　达克问道：“护教圣军主力动向如何？” 　　妮芭丽笑道：“在防守支架，他们认定我们要跟钻头较劲。还有几只数百人规模的部队在外围警戒，提防我们走地道突袭后方。” 　　萨希尔叹道：“老师终于犯错了。他太轻信炼金术的作用了！” 　　艾拉义道：“是啊，查哈里和穆尔台兹一个懂谋略，一个精通战术，战场无往不利，但两人对技术的了解只是泛泛，又急于求成，一下子找到便利的途径，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出现了漏洞啊。” 　　达克点头：“再精妙的技术，也要人来使用。各位，机会来了，动手！” 　　众人齐声应道：“遵命！” 　　“穆尔台兹大人，钻头出问题了！” 　　穆尔台兹、舍利夫和炼金术师正在凉棚下喝咖啡，一名士兵跑来报告。 　　三人对视一眼，心说果然来了，穆尔台兹问：“什么问题？” 　　“钻不动。传回来的图像是钻头打滑，咬不动石头，光冒白烟。” 　　技术问题？不是门萨罗人捣乱？穆尔台兹和舍利夫望向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有点意外：“咬不动？不可能啊，这里最硬的石头就是花岗岩吧？那钻头外层可是破魔钢啊！抗高温高压，永不磨损的！我去看看。” 　　穆尔台兹和舍利夫也跟过去。走到监视法阵前，炼金术师看了一眼就大笑起来：“果然老鼠都有几分鬼精灵，居然是岩石硬化剂！” 　　图像里，钻头的钝头尖端正顶住一块巨大的、光滑如镜子般的巨岩疯狂旋转，但无论怎么转，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白点，无法吃透岩石深处。 　　钻头周围的碎石细沙都已经被巨大的风压吸走，钻头在徒劳的空转，发出低沉地嗡嗡声。 　　穆尔台兹问道：“这要怎么办？” 　　“居然有这招？”炼金术师呵呵一笑，“再转下去，温度急速升高，钻头内层的铁芯会变软、融化，跟外层的破魔钢外壳分离，钻头就废了。这个哈桑，名不虚传！但是他们一定不知道，我们有实时监控，看穿了他们的诡计！大人，请停掉法阵，把钻头提起来。” 　　“那怎么办，现在已经打下去五六十米了，这个深度，难道派人下去？” 　　“当然不。马上您就知道了。” 　　重达二十吨的钻头渐渐停止了旋转，缓缓提起，从监控画面里可以看到，钻头的螺纹内嵌满了半流质的砂石——那是被高速旋转产生的高热量融化的沙底基岩。 　　钻头越提越高，越提越高。 　　炼金术师大叫一声：“放！” 　　二十吨重的巨钻直线砸下，只一击，将光滑坚硬的巨岩砸得粉碎，钻头深深地打入了深层基岩！ 　　木头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扯住巨钻的钢索绷得如同拉紧的弓弦。 　　站在远处的三人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巨大震动。 　　炼金术师大笑：“岩石硬化液的渗透力有限，那块石头只有表面是光滑的，砸开它，里面是普通石头。稍微提起一点来，继续钻！” 　　穆尔台兹问道：“为什么要提起一点？” 　　“现在嵌在石头里比较深，摩擦阻力太大，提起一点来，等钻头转速上来了再钻下去，会比较容易。” 　　穆尔台兹啧啧称赞：“看来，这炼金术也是很有一番讲究的。请继续吧！” 　　[387.第四十三章 反击开始] 　　化“大首领，敌人钻破硬化岩石层，估计再有十二个小时就钻进来了！” 　　听到手下的汇报，达克没有丝毫惊慌：“告诉福尔曼，让他亲自带人把加料的史莱姆送上去，告诉他小心，别贴太近，被卷进去就死定了！” 　　“遵命！” 　　达克所说的加料史莱姆还是矿泥史莱姆，它们会把吞入体内的矿石进行分类重组，变成一团团同质小颗粒，形成尖刺附着在体外。 　　现在，挑选出来的史莱姆全身长着银亮的尖刺。 　　利用海德拉之柱的萃取和冶炼技术，达克从地下提取了大量高纯度矿物，现在，很多矿物被粉碎，投给矿泥史莱姆；高性能肥料和快速生长的沙粟又产生了大量新鲜的、富含水分的根须，史莱姆们在贪婪吞吃新鲜食物的同时，把投给它们的矿渣也一起吞掉。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矿泥史莱姆引到木箱当中，然后由有经验的熟练搬运工小心翼翼推走。 　　每只史莱姆有椰子大小，四只一箱，一共五只箱子，交到福尔曼手中。 　　福尔曼是个门萨罗人工头，达克就是在他手下做临时矿工掘到了门萨罗世界的第一桶金。他是个沉着冷静的家伙，不多话，朝身后一摆手，二十名熟练矿工四人一组，悄无声息推起木箱，跟在他身后，走进幽暗深邃的矿洞。 　　矿洞一路向上， 　　福尔曼他们接近敌人飞旋的钻头。 　　他们每个人都是计算大师，有了通灵塔提供的数据支持，他们很容易判断钻头的钻探速度，现在钻头离他们已经不到十米。从监视法阵里，达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画面在剧烈抖动。 　　门萨罗工人们熟练地在厚实岩壁上用钢钎打出数个孔洞，将一支支赤红色的爆炎管塞进去——通灵塔再次发挥了它的力量，门萨罗人真是爱死了这些方便快捷的打洞利器。 　　画面抖动愈发厉害，蓝色光幕上显示，钻头离他们还有八米。 　　达克心跳开始加速。 　　工人迅速后退，各自找好掩体，福尔曼一把按下手中按钮。 　　一声巨响，烟尘四起，碎石飞溅，坚硬的石壁上，开出一排五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洞穴。 　　不等烟尘散去，福尔曼一跃而起，一手一只，将两只木箱准确地推进洞穴，向后一个翻滚，让开道路，三只木箱紧随其后，齐刷刷推进另外三洞。 　　矿工们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作品，拔腿疾奔！身体蜷缩，双手抱紧头盔，唰地沿着矿洞滑下去。 　　福尔曼等在洞口，看着一个个矿工鱼贯而出。 　　抖动越发剧烈，简直是上下左右的乱颠乱晃，画面里已经看不清人脸。 　　钻头还有三米，地面剧烈震动，温度急速升高，岩石崩碎声震耳欲聋，危险，危险！ 　　达克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换成他，这个程度的震动堪比地震，是无论如何站不住的！ 　　作为门萨罗人工头，对福尔曼来说，震波就如同拂面的微风，无论如何抖动，他的双腿好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直到最后一名矿工消失，他双手抱头，唰的滑进洞穴！ 　　画面剧烈摇晃，明晃晃的巨型钻头突进！ 　　洞穴中卷起风暴！ 　　下一秒，画面黑暗。 　　达克忍不住大叫：“福尔曼！” 　　一分钟，指挥大厅里寂静无声。 　　达克第二次大叫：“福尔曼！” 　　福尔曼的声音响起来：“我没事，在第二观测点，刚才前边的通话法阵震坏了！” 　　监视法阵的视野亮起来，出现了福尔曼满是尘土的脸。 　　大厅里顿时一片欢腾，萨希尔用力地拍拍达克肩膀。 　　“其他弟兄呢？” 　　福尔曼招手示意手下围拢过来，让达克看清他们：“已经会合，都没事。大首领，震波不稳定，钻头开始摇摆！” 　　达克心跳第二次加速，应对措施有效！ 　　“快回来，第二观测点不安全！” 　　“观测是我的任务，现在震波越来越不稳定……”福尔曼一语未了，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画面剧烈摇晃，他一下摔倒在地！ 　　达克大吼：“怎么了，回话，回话！” 　　紧要关头，监视法阵又不争气，失去画面，只剩下吱吱啦啦的杂音。 　　福尔曼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欣喜：“震波完全停止，完全停止！钻头扭偏，钻杆折断，钻杆折断！危机解除，危机解除！” 　　欢呼声响彻画面内外！ 　　莱蒂法紧紧捂住嘴巴，死亡近在咫尺，这些人全无惧色！没有一人退缩，没有一人出错！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是何等可怕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他们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士。 　　达克继续道：“福尔曼，快回来，还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明白！” 　　达克叫道：“萨希尔！” 　　萨希尔大声道：“部队已经就位！等待您的命令！” 　　“各分队注意，按预定计划，出击！” 　　这时，穆尔台兹和炼金术师正稳坐钓鱼台，准备欣赏对门萨罗人的最终清除行动。 　　为了确保良好的视野，只靠钻杆上那点监控法阵远远不够，井架旁边布满了真视法阵，法师还不停地刷新鹰眼术，所有的视角都集中在凉棚这边的真视法阵里，想看哪个角度，十分方便。 　　地面微微抖了一下。 　　穆尔台兹没在意，炼金术师吃惊地站起来。 　　穆尔台兹问：“怎么了？” 　　“现在打到一百多米深了，能感觉到震动，下面有剧烈爆炸？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间，所有井下的监控，同时亮起刺眼的白光！ 　　所有把目光投向监控的人，齐齐发出惨叫！ 　　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明亮的光芒，它胜过太阳无数倍！ 　　穆尔台兹仅存的那只眼热泪长流，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只有超高的温度，才会发出白光！ 　　白光仅仅一瞬，就消失了，但是，紧接着，高耸的井架下，地面隆起！ 　　穆尔台兹视力刚刚恢复，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 　　井口裂了，一坨粘糊糊的，像是被踩扁的骆驼粪一样的圆饼，被自下而上推出来，顶住了井口。 　　井口的裂隙变成了无数只长声嘶鸣的哨子，大量的白色蒸汽从中喷涌而出，发出尖利刺耳的嘶嘶声。 　　附近的士兵连声惨叫都没有，就被超高的温度瞬间煮沸了体内所有的水分，一命呜呼。 　　大地膨胀起来！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巨神，在下面用力吹了一口气！ 　　穆尔台兹的瞳孔瞬间收缩，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趴下！”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井口，猛然升起一条数十米高的、赤红明亮的岩浆柱，把那坨骆驼粪似的、堵在岩浆行进路线上的碍事之物轻易吹飞。 　　真视法阵和鹰眼术发挥了作用，穆尔台兹看清楚了，那坨骆驼粪，不是别的，正是那个重达二十吨的铁芯破魔钢外壳钻头。 　　坚硬的钻头，被高温熔成了一团，带着无数淋漓滴落的熔融物，在空中划了一道赤红色的死亡弧线，朝凉棚飞来！ 　　[388.第四十四章 铝热] 　　燃巨大的钻头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粘胶，轰然坠地，拖起数十米高的烟尘，如同一辆重型战车，轰隆隆一路碾压过来，在距离凉棚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穆尔台兹的呼吸短促的可怕，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从水里甩到沙地上的鱼，肺里的空气完全不够用。旁边的舍利夫脸色苍白，炼金术师全身颤抖如筛糠。 　　打出来的深井，变成了一座活火山，沸腾的熔岩嘶叫着奔向天空，大量的烟尘聚集，变成一团翻滚汹涌的黑云。 　　黑云里，无数火焰流星拖着长长的黑红两色彗尾，朝地面坠落。这是被高压喷上天空的岩石熔融物，炙热沸腾的流星一遇冷，发生剧烈的爆炸，把井口附近数百平方米区域变成了一片笼罩着死亡气息的地狱。 　　蓝天、黑云、火焰流星，在这极度不协调的背景下，爆发喷涌的岩浆柱突兀地伫立着，足足有一分钟。 　　岩浆柱刚刚消失，熄灭的火山口又猛地吐出一大口黄绿色的粘稠浓雾，浓雾如同海潮，迅速向四周扩散。 　　穆尔台兹打起哆嗦，这个参加过五次圣之战的老战士，居然难以遏制的哆嗦起来。 　　“各队……各队……汇报情况……” 　　等了整整三十秒，才传来模糊的杂音：“嗤嗤……穆尓……大人，这里是……第六分队……他们……全灭，还有三支……咳咳，咳咳……大人……烟雾……有毒……” 　　声音戛然而止。 　　穆尔台兹木然地望着还在不断落下的火焰流星，一句话也说不出。 　　舍利夫脸色苍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门萨罗人居然有如此威力的法术！ 　　还没等他说什么，炼金术师猛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叫：“火山爆，流星火雨，还有不知名的大威力毒烟，全部是瞬发，没有咏唱的法力波动……他们有个法神，有个法神！穆尔台兹大人，撤退，快下令撤退！” 　　撤退这个词让穆尔台兹的眼珠动了一下。 　　舍利夫一巴掌把炼金术师抽翻：“无用的东西，闭嘴！”然后一把抓住穆尔台兹的肩膀：“大人，大人！地下的一线部队还在，还有优势，撤出来，先把他们撤出来！” 　　舍利夫虽然担心圣者的安危，但护教圣军再混蛋也是阿拉孛人自己的混蛋，一下死伤这么惨，他情不自禁地帮穆尔台兹出起了主意。 　　圣者啊，您这手玩得也太猛了，十二支分队一下子灭了九支，那可是将近两千人啊！ 　　希望他们的牺牲有所值吧！ 　　为什么，一个默示派的圣者，一个先贤战旗下的英雄，这两人本来应该站在一起，为半岛福祉而战的，为什么成了对手，还连累了这许多人！ 　　查哈里和穆尔台兹啊，你们这两个混蛋！你们要为此负全部责任！ 　　穆尔台兹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一会，呼吸渐渐恢复正常，眼睛也重新有了光彩：“地上部队基本全灭，但是，门萨罗杂禾中不敢出来！你说得对，我们还有优势，地下的弟兄不能撤，不能撤，必须死死咬住门萨罗人！一旦后撤，地道封闭，再下去就难了！” 　　他大声对一旁惊魂稍定的传令兵道：“马上传令，地下部队调整部署，收缩防守，小心门萨罗人反扑！” 　　眼看着传令兵把命令传达下去，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该死的哈桑，这是什么技能啊！” 　　“哈桑，这是什么技能啊？” 　　法拉节点指挥室里，莱蒂法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达克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魔能反应，居然几乎全灭了护教圣军的地面部队，他正陷入极度震惊和迷茫中。 　　一旁的萨希尔、艾拉义，甚至妮芭丽都目瞪口呆。 　　太过惨烈了。 　　那些诡异的银白和橘红色火焰顽固的不肯熄灭，在把所有金属统统熔化完一遍后，竟然附着在岩石上熊熊燃烧。不用担心地道被钻穿了，那条竖井，已经变成了一条注满岩浆的死路。 　　马杜克声嘶力竭地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复仇天使，那一刻，复仇天使降临在大首领身上了！” 　　达克无力地摆摆手：“这不是技能，跟复仇天使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个简单的铝热反应。” 　　莱蒂法的眉头皱起来：“铝……热……” 　　“我用了镁条、铝粉和氧化……不，三氧化二铜。” 　　“等等，什么？什么条，还有什么铜？” 　　“《百物法志》里有。矿物，人工配置提纯之后的矿物。” 　　莱蒂法惊道：“怎么可能？《百物法志》我看过，怎么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条和什么铜的？” 　　达克一愣：暗道难道乔治那家伙当初给我看的《百物法志》的内容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含糊道：“或许版本不同吧？” 　　莱蒂法摇头：“我看过六种不同语言写的八个版本，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两样东西。” 　　“嗯，这不重要，我用它们产生的高温把敌人的钻头烧熔了，就这么简单。钻头熔化变形，没法保持稳定旋转，方向跑偏，就拧断了。钻头下到的位置附近通道很少，大量的热释放不出去，只能沿着原来的通道一路顶回去。那些火焰流星是被沸腾热蒸汽吹起来的半流质矿石，类似于稀饭烧开锅沸出来。” 　　萨希尔道：“那杀伤力恐怖的毒烟是怎么回事？” 　　“铜蒸汽。” 　　“铜——汽？” 　　“三氧化二铜在高温下迅速分解，铜变成游离态，散布在空气里，一旦吸入，重者立毙，轻者会在三到五天里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众人齐声惊叹。 　　达克撒了谎，他用的根本不是三氧化二铜。 　　他从来没进行过类似实验，更不敢拿门萨罗人的命运做赌注，为了求稳，他不但用了镁条点燃，还把三氧化二铜换成了氧化铜！ 　　大量的氧化铜在高温下分解，除了释放出大量游离态的铜离子，还释放出巨量的氧分子。氧气助燃，引发了剧烈爆炸。 　　穆尔台兹打了一条直井，周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弯曲的地道，散热和排压的作用微乎其微。 　　达克做的，相当于在一个只有顶部开了个小孔的结实密封罐里点了个巨型炸弹。所有的威力，都只能经由那个小孔释放。 　　紧接着，是剧毒铜蒸汽形成的毒云，排出洞口。 　　眨眼间，将近两千名敌人倒毙。 　　这就是炼金术啊，在它面前，生命，是如此脆弱啊。 　　达克的感慨只持续了十秒钟，这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现在双方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没有宽恕和怜悯！ 　　一口气扭转战局的时机到了！ 　　他大声问：“地下突击队，情况如何？” 　　萨希尔大声回答：“报告大首领，全部准备完毕，等候您的命令！” 　　“目标，侵入地下的敌人，进攻！” 　　[389.第四十五章 黑月（1）] 　　的“如果认为能利用现在的机会，一口气把穆尔台兹推出去，就大错特错了，正中他下怀。” 　　当艾拉义这样对达克讲的时候，门萨罗人地下突击队先得手后遇挫的消息传来。 　　达克点头：“不错。穆尔台兹不愧是老将，这么快就稳住了心神。” 　　萨希尔打开操作台，把前方传回的信息投出来：“穆尔台兹放弃了除卢哈尔节点以外的全部防线，以卢哈尔为中心建立防线，部队收缩防守。另外，地面上的情报，乌姆利姆港的物资和补给正在下送。要跟我们打长期对攻。” 　　达克道：“就算干掉两千人，敌强我弱的态势还是没变。穆尔台兹本来就想一路推过来，只是有了炼金术师那条捷径才暂缓，现在不过是回到老路，不稀奇。” 　　萨希尔眉头皱起来：“实力差距太大，一旦敌人构建了坚固阵地，步步推进，我们只能后退，现在必须速胜。建议集中力量突破侧翼一点，然后扩大战果。” 　　达克摇头：“我命令，所有突击队停止进攻，只做牵制攻击，保持接触。” 　　“停止进攻？” 　　“不能白白流血，停止进攻，立刻，马上。和准备充分的敌人死拼，这正是穆尔台兹希望我们做的。只靠勇气和怒火打不赢的。我有后续计划。” 　　“大首领，穆尔台兹老师认真起来是非常可怕的。我们这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别指望他会犯第二次错误。” 　　“我知道，看他做事的风格，是个很纯粹的军人，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他在努力把我们带入他的节奏，我们偏不能如他愿！” 　　停止进攻的命令立即下达到各支突击队。指挥官们虽然有些困惑，但这是命令，必须执行，于是纷纷调整部署。 　　但是，还是有人抗命了。 　　阿克巴猛地一偏头，一发亮晶晶的精钢弩箭贴着腮划过去，把石壁钻了个孔，溅起的石渣把耳朵打破了，鲜血溅到脸上。 　　身后的伙伴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拖倒拽回来，一排弩箭飞来，把他的一只鞋钉在地上。 　　阿克巴的心脏狂跳，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阿克巴的小队有十二个人，他们的祖先全是地上人逃来地下的。最少也在地下生活了两代，虽然没有门萨罗人标志性的大耳朵，但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是门萨罗人。 　　阿尔海尔惨案中，他们失去了所有深爱的一切。 　　阿克巴大口大口喘气，身后的伙伴急切地问：“怎么样，看清了吗？” 　　他伸出四根手指：“四十个，二十米，有速射轮箭、精钢弩，没有法师，第一排是十二个板甲战士！第二排有一米二高的胸墙，远程都在那后面。” 　　身后的伙伴狠狠一拳擂在墙上：“该死，我们只有十二个人，突破不了！” 　　一名嘴唇上刚刚长出绒毛的小伙子道：“队长，友军派来联络员，八支突击队都已经后撤，我们突出了，会被包围，我们也撤吧！” 　　这里是一个拐角，阿克巴他们只要露头，就会遭到远程火力的猛烈打击。后撤是唯一的选择。 　　阿克巴死死盯着拐角处的巨大红斑——那是魔导攻城弩攻击指示标，敌人把这种重型武器都运下来了啊！ 　　“不能撤！只要突破这里，前面有暗道通往卢哈尔节点后方，穆尔台兹充能用的魔能晶石和粮食都存储在那里，干掉那个仓库，就只能滚蛋！” 　　“可是队长，大首领说了……” 　　阿克巴猛回头盯住他：“我的先祖是地上逃下来的！从曾祖父开始，连续三代经营，打造了阿尔海尔最大的商会——阿慕尓，可是，该死的查哈里和穆尔台兹把一切都毁了，我要宰了他们！扎哈维！” 　　刚才救他一命的副手大喊：“是的队长！” 　　“二十秒内，冲过二十米距离，至少砍倒五个没有防备的弓手，能做到吗？” 　　“做得到！” 　　“我们只有十二个人，敌人有四十个，今天，我们要让这些混蛋见识见识，什么是恐怖！你们冲，我最后一个上。” 　　说着，阿克巴狞笑着揭开衣服，他胸膛上，佩戴着一块硕大的宝石，里面充满了血丝样的魔导回路，不断闪烁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如果攻击不顺利，我会和敌人同归于尽！带走三倍于我们的敌人，为父母妻儿报仇，你们愿意吗？” 　　众人齐声低吼：“愿意！” 　　“圣主至上！” 　　决死的吼声回荡在洞穴里：“圣主至上！” 　　这疯狂地、充满死意的吼声让护教圣军的指挥官哆嗦了一下，他大叫：“敌袭，准备！” 　　前排的盾卫拉下面甲，死死顶住盾牌，胸墙后的弩手端平了精钢弩，魔导攻城弩也充能完毕，做好了发射准备。 　　前面是个直角拐弯，门萨罗老鼠就躲在拐弯后，拐出这个弯，再无掩体，是一条笔直笔直的通道。 　　来送死吧，门萨罗杂禾中！ 　　拐角后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 　　来了……咦，没人露头？ 　　数枚弹丸从拐角后甩出来，打在石壁上，反弹，击中另一侧石壁，再次反弹，骨碌碌滚到前排盾卫脚下。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去，那是什么？ 　　白光一闪！ 　　强烈的闪光和巨大的震波同时爆发，四十名士兵同时变成了瞎子和聋子，不仅如此，震波还破坏了人的平衡感，严整的阵线乱得一塌糊涂。 　　原本的闪光弹只有闪光效果，这一次配发给突击队的是升级版——闪光震撼弹，除了强烈的闪光，还会产生巨大的噪音和震波。 　　考虑到门萨罗人的身高较低，以及岩石地道中的复杂地形，达克对震撼弹进行了改良，把它变成了小圆球的形状。 　　被它命中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会造成五到十秒的失明和十五秒左右的失聪，强烈的震波还会影响半规管，让人在十五二十秒内失去平衡感。体质差一些的人会引发强烈的呕吐。 　　在指挥官看来，整个世界变成了不连续的、猛烈摇动的破碎画面；两耳中各长出了一个大蜂巢，嗡嗡的响；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正顶在地上，脚却踩着天花板——他失去了视觉、听觉，平衡性和距离感。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除了耳中掩盖一切的蜂鸣音。 　　他毫不犹豫，不管手下是不是变成了聋子，使出全身力气大吼：“发射！发……” 　　不等这句话喊完，他被发动决死突击的阿克巴一刀割断了喉咙。 　　[390.第四十七章 黑月（2）] 　　达克面沉如水，一句话也不说。 　　局势发展超出了预料。 　　一支十二人的突击小队抗命，他们没有后退，反而继续前突，从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地道迂回到穆尔台兹后方，潜伏下来，在整整忍受了两天饥饿与干渴后，他们抓住机会，摸进了护教圣军在地下的最大的物资囤积点——卢哈尔节点的仓库。 　　他们引爆了所有的魔能晶石，一把火，将全部粮食烧得干干净净。 　　抗命小队取得了改变战役格局的战果，穆尔台兹补给不足，被迫再次后撤。 　　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个人，他们被鲜花和掌声包围。 　　在如何处置这些抗命者的问题上，门萨罗高层第一次出现了重大分歧，十六位节点首领，八位认为军人抗命，罪不容赦；另八位认为英雄死于自己人之手乃是耻辱，况且大首领是地上人，若将他们处刑，恐怕人心思变。 　　一次抗命，让达克进退两难。这时，艾拉义的一番话让他下定了决心。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此例一开，只怕你再也指挥不动部队了。什么，英雄？我没看到英雄，只看到一群为报私仇杀红了眼的赌棍——成了，好处是他们的；败了，你来擦屁股。” 　　达克下定了决心：“抗命不遵，军法从事。” 　　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让许多人不满，甚至咒骂，但是，我是对的！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刚硬如铁。 　　这条命令下达还不到半小时，麻烦就来了。 　　女阿萨辛一头冲进指挥室，像一头发怒的母豹：“是你要杀他们？” 　　“是。” 　　“他们救了所有人！” 　　“但他们开了一个危险的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女孩子冷笑：“明白了，因为他们的风头盖过你，你嫉妒了！” 　　达克皱眉道：“这是指挥室，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女孩子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当官了不起啊，没有我的情报，你早被干掉了！你别忘了，大家能让你坐上这个位子，也能把你掀下来！” 　　达克气得脸色发青：“我是为了这个位子吗？” 　　“不就是怕他们威胁了你的统治吗？你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成果，人家一次就逼走了穆尔台兹，你嫉妒了，急眼了！敢杀他们，你就是人民的敌人！” 　　达克勃然大怒：“胡搅蛮缠，卫兵！” 　　女孩子啪地一甩长长的马尾：“用不着，我自己走！” 　　一直没说话的艾拉义突然慢悠悠道：“威胁统治，还有人民什么的，姑娘，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达克心头一动。 　　“没有谁，我自己想的，因为我聪明！” 　　“哦，了不起。再见。” 　　妮芭丽却不敢走了，她敏锐地看到了达克眼中的寒芒，她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萨希尔也看出了端倪，道：“我们怀疑你受了敌人的挑拨，要不然，怎么会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来？有必要对你最近接触过的人进行审查。现在是战时，一切以胜利为优先，所以，一切牺牲都是正义的，必要的。” 　　达克淡淡地嗯了一声。 　　妮芭丽大怒：“你要滥杀无辜？告诉你，没有人对我讲这些，我自己想的！” 　　达克逼近两步，紧盯着那双美丽清澈、却充满怒火的大眼睛：“我从来没想过当一个贤君，但是，我绝不介意做一个暴君——如果能带来胜利。非常时期，任何人，都要谨言慎行，你要小心！” 　　妮芭丽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掉头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达克长长地叹了口气。 　　萨希尔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做首领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正常，正常。”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没想到，三个抗命的家伙会带来这么大麻烦，不能等了，”达克闭了一会眼睛，低声道，“尽快处决吧。我来签字。” 　　“遵命。” 　　半小时钟后，守卫匆匆跑来报告：“大首领，妮芭丽小姐跑了。留下一张字条。” 　　达克一皱眉：“添乱！”话这么说，他还是展开看了一眼。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敢做暴君我就杀了你。”落款画了一把刀。 　　达克无语，随手将字条一团一扔 　　萨希尔道：“大首领，不追她回来好吗？” 　　“她爱去哪去哪！” 　　萨希尔知道达克正在火头上，也就不多话了。 　　然而，不到半小时，守卫又一次跑来：“大首领，妮芭丽小姐，她……” 　　达克头也不抬：“她怎么了？回来了？” 　　“没有，她……把三个犯人放了。” 　　晴天霹雳，指挥室里的人全傻了！ 　　萨希尔大惊：“她怎么敢？” 　　“她拿着大首领的手令，上面还有大首领的签名，说把人放了去执行秘密任务，还要各节点提供便利。” 　　艾拉义道：“她一定仿冒了你的签名。你的威望太高，她又是你身边的人……” 　　达克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桌子上：“该死的阿萨辛！” 　　“他们一共才四个人，大敌当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达克喃喃道：“四个人？正好是一支基本的小队，你们不知道，这种小规模队伍有多可怕啊！现在他们一定逃到地面上去了。但愿他们能老实些吧。传我命令，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候，妮芭丽正忐忑地跟在阿克巴他们三人身后，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三个人面色铁青冰冷，一点也不为自己逃生感到庆幸和喜悦。 　　阿克巴头也不回地道：“叛徒，你还跟着干什么？” 　　“我不是叛徒。” 　　“你伪造命令，骗我们背叛了大首领，还不是叛徒？” 　　“你们是英雄，不该死的！” 　　阿克巴冷笑：“军队里什么时候有抗命的英雄？我们现在连体面的死法都没有了！” 　　“你们就这么想死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冷笑：“我们是无畏的战士，早就有牺牲的觉悟！跟凭好恶做事的你是不一样的！” 　　“我们带了很多值钱的魔能晶石，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你们原来都是地上人，为什么要为门萨罗人送死啊？” 　　这次的回答只有冷笑，连话都没有了。 　　阿克巴的副手，扎哈维道：“队长，我们该去哪儿啊？” 　　“我们不应该这么苟活下去，勇士不应该背负背叛之名。你们觉得呢？” 　　那个嘴巴上刚长出绒毛的年轻人激动地道：“队长，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跟敌人作战的机会，对吗” 　　阿克巴朝远处耸立的建筑一指：“那里，罗福兰水库！敌人想蓄水灌我们，他们知道法拉节点的地形图，我们现在的力量没法反击，这很危险。你们，敢不敢跟我去炸掉那水库！” 　　三人狂喜。 　　妮芭丽大声道：“对，这样，我们就不是叛徒，而是执行任务！门萨罗的危机就能彻底解除了！” 　　“沉住气，先观察地形。铺管道是个大工程，没有三五天办不了，我们做大事，要沉住气。” 　　年轻人道：“我小时候去过那里，我父亲是建筑商，那座水库是他承建的……呃，一部分是他承建的。” 　　阿克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已经很好了。炸掉你父亲的心血，合适吗？” 　　年轻人难过地低下头：“他已经在阿尔海尔被害了，我们是为了正义和复仇！” 　　“好样的，你带路吧，奥萨马！” 　　[391.第四十八章 黑月（3）] 　　一“报告，大首领，敌人开始封锁地道入口！” 　　听了传令兵的报告，达克道：“地下态势这么不利，穆尔台兹还要进攻？” 　　萨希尔道：“我想他暂时没有大举进攻的能力，只能重新囤积物资，大概要五天左右时间，如果乌姆利姆港后勤保障能力足够强，可能只需要四天。而且这四天他绝不会坐等，一定会采取牵制进攻或小规模突袭。我想，我们应该改变指挥部的位置。” 　　“对，”艾拉义道，“他手中有法拉节点的完整地形图，我们等于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这太危险了，民众没法立即搬迁，至少我们应该换个地方。” 　　达克摇头：“不，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在这儿，哪也没去！这样，他就会把目光更多地放在我身上。” 　　萨希尔道：“有什么计划，是需要您以身作饵的？” 　　“穆尔台兹认为他的老巢是安全的，万无一失的，他把大量的部队往这边调动，老巢一定空虚，我要突击乌姆利姆港。” 　　萨希尔忙道：“不行，我们现在没有攻坚的能力，乌姆利姆港的城防太坚固，还有大量的魔导攻城弩这样的重型武器，现在我们手上门萨罗人算上老弱妇孺才两万出头，全死光了也摸不到城墙边啊！” 　　艾拉义道：“即使抽调走了大量部队，基本防卫力量还是有的，穆尔台兹不可能在这方面犯错误。” 　　达克笑道：“谁说我要攻城了？” 　　“那您的意思是……” 　　“报告，敌人突进！” 　　达克笑道：“果然来了。这是不想让我们有调整部署的时间啊，我马上要送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是——” 　　“马泰迪和马杜克已经好几天见不到人了，是吗？他们一个熟悉乌姆利姆港的地形，另一个擅长挖地道。” 　　艾拉义惊道：“大首领，你真的要进攻乌姆利姆港吗？” 　　“现在乌姆利姆港的主力都在我们头顶上，被架空的巡防队没有力量阻挡我们，而我们的地道已经直入乌姆利姆港地下，承载着门萨罗人怒火的爆炎弹和突击队将会告诉乌姆利姆港的所有人，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不，不不！门萨罗人一心报仇，一旦突进港口，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的！地上人不会在意门萨罗人死多少，只会关心地上人死多少！整个半岛都会跟我们，不，门萨罗人为敌的！最后一定不是门萨罗人胜利，你会同时变成两个民族的罪人！” 　　达克盯了艾拉义半天：“原来，地上人从来没有把门萨罗人当‘人’看啊。门萨罗人还一心想着回归地上，真是一厢情愿。” 　　第二名传令兵跑来：“报告，马泰迪大人回报，突击队准备就绪！” 　　达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猛一挥手：“进攻！” 　　夜已深沉，乌姆利姆港依然喧闹。远远望去，天上的星光和地上的灯火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白天，大家戴着头巾面纱，生活在教规里，到了夜间，许多人开始放下戒律与矜持，放纵自我。甚至，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里，酒类的醇香悄悄散发出来。 　　一名醉汉晃晃悠悠地扶着墙走，前面是个十字路口，火把通明，没有阴影的掩护，这让他犹豫了好久。 　　不少人都喝多了，不差我一个。但是，这么走到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会有麻烦的吧……过了前面路口就到家了，难不成要绕？呃……怎么哆嗦起来了？ 　　醉汉脚下的地面在颤抖。 　　真的喝多了，这里怎么可能地震？ 　　震动越发剧烈，醉汉全身上下颤抖不已！ 　　地震？真的是地震？ 　　不光是他，大街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咆哮。 　　隆隆巨响，天地鸣动！ 　　随着一声天塌地陷的巨响，整个十字路口中心路面，塌陷了！ 　　十六只直径五米的巨型螺旋钻头自下而上，轰隆隆钻破地面，直扎上来。 　　圆锥形的巨大钻头后面，是圆柱形的巨筒，巨筒四壁打开，手执钢刀利剑的门萨罗人蜂拥而出。 　　马杜克一马当先，在十字路口正中，用力插下一面旗帜，旗帜上是一轮黑色的弧月。 　　他大声疾呼：“门萨罗人，报仇的时候到了！血债血偿！” 　　门萨罗人起身高呼：“血债血偿！” 　　另一名身形高大的战士同样高擎黑月旗，越众而出，在东侧路口插下旗帜，这面旗帜不同，黑月旁边，是一只黑色的狮头。 　　这名战士正是飞毯御者马泰迪，他大吼：“大首领旗帜在此！大首领有令，只杀暴徒，不扰平民！”他抽出腰刀在身前划了一条线，“越线者死！” 　　线后，是乌姆利姆港的平民区。 　　门萨罗战士迅速集结，在各自工头班头的带领下分成小队，化作无数条洪流，向护教圣军军营和总督府奔去。 　　护教圣军做梦也没想到，门萨罗人居然会从地下对港口发动突袭，精锐力量都被穆尔台兹抽调走，仓促遇袭，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地抵抗。 　　门萨罗人知道这些家伙是阿尔海尔惨案的制造者，个个眼睛都红了，一人被射倒，后面顶着朝上冲，营门防线一鼓而下。 　　有些聪明的家伙试图以坚固房屋为据点收拢溃兵防守，门萨罗人只围不攻，等屋子里人集中得差不多了，强弓硬弩逼住门口，两发闪光震撼弹，一枚铝热弹，搞定。 　　查哈里的伤还没好，他勉强坐起，看看四处起火的军营，苦笑一下，从枕头下抽出雪亮的短刀，压在脖子上。 　　嗖的一声，一支无羽的精钢弩箭穿透房门，正钉在他肩膀。他还没来得及呼痛，房门被踹开，一个矮小的身形扑地一滚，直扑过来。 　　查哈里下意识举刀去劈，被来人一铲拍在脸上，牙齿被打落好几颗，肥胖的身躯咕咚滚到地上。 　　来人正是马杜克，他双目通红，恶狠狠地把锋利的钢铲压住查哈里脖子，怒道：“你这混蛋，死期到了！” 　　查哈里苦笑着闭上眼：“阿拉孛，多灾多难的阿拉孛，别了！” 　　马杜克没铲下去。 　　身后的战士忍不住了：“队长，这家伙是阿尔海尔惨案的元凶，怎么不杀了他？” 　　马杜克冷笑：“杀了他？太便宜这个混蛋！弟兄们，把这头猪拖到外面来！” 　　[392.第四十九章 黑月（4）] 　　一夜色中的乌姆利姆港被一分为二，东半边依然平静，西半边，护教圣军总部所在地已经变成了一锅粥，处处是燃烧的烈焰和滚滚浓烟。 　　罗伊斯关上窗户，回头道：“难以置信，达克，不，哈桑居然做到了。那些恐怖的钻地机器是从哪来的？” 　　乔治道：“很简单，多兰德的海洞挖掘机技术、特诺蒂兰的魔能转换和冶炼技术，再借鉴一点穆尔台兹的打井技术，喏，就这样了。” 　　“呃，我是说，他的资源，从哪里来？” 　　“这更容易了。门萨罗人深居地下，沙漠之下是巨大的宝藏啊，有着取之不尽的原材料；再加上海德拉之柱的提炼和史莱姆反应堆提供充足的魔能……他现在就是想打造一只战斗傀儡军团都没问题。” 　　“那为什么不呢？” 　　“因为达克不傻，他不想把复仇的怒火延烧到平民身上。乌姆利姆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民众十分脆弱，一旦展开报复性屠杀，会招致强烈的反对，或许还会引起整个阿拉孛世界的反感。把攻击目标严格限制在护教圣军身上，所有的地上人都会认为，是查哈里和穆尔台兹惹了麻烦。” 　　“这家伙，又成长了啊。易伯拉欣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放心吧，易伯拉欣很聪明，他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会到处乱说的。再说，让穆尔台兹和查哈里这么闹下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哈，港口居然被门萨罗人攻破，只要哈桑不犯大错误，这两个家伙在这里就呆到头了。” 　　这时，穆尔台兹正火速带队回援乌姆利姆港。 　　乌姆利姆港离雷魔之丘营地有大约一天的距离，穆尔台兹急了，拼命打马，恨不能让战马飞起来。 　　刚出发不久，马队一头撞进了埋伏圈。 　　埋伏很简单，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密密麻麻好大一片浑身长满尖刺的大圆球。该死的门萨罗人不知什么时候在这里摆了一大堆矿泥史莱姆。 　　穆尔台兹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不敢硬闯，喝令手下放缓，慢行通过。结果走到一半轰然炸响，队形一乱，马蹄又踩到旁边的史莱姆，响声更密。 　　精锐士兵身上的甲好，矿泥史莱姆的金属刺毕竟不是钢弩铁箭，杀伤力有限，一轮混乱后统计，死伤二三十人，微不足道，但战马被炸死炸伤不少，士气进一步低落。 　　从监视法阵里看到敌人的狼狈相，萨希尔问：“刚才明明没踩到，怎么爆了呢？” 　　达克笑道：“福尔曼工头找了这些史莱姆，已经晾了它们六天，一个个干渴得要命；那条路我走过，很长，马匹负重走到那里一定出汗，更何况是打马疾奔。汗水滴落，史莱姆蠕动来抢，尖刺彼此一碰，嘭！” 　　经过一番紧赶慢赶，在第二天午后，穆尔台兹终于赶回了乌姆利姆港。 　　护教圣军军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断壁残垣，门萨罗人没有留下一座完好的建筑，凡是地上高于一米的，统统冒着浓浓的黑烟。 　　军营正中，高高悬挂着两面大旗，一面是门萨罗人的黑月旗帜，另一面…… 　　“圣主啊，”有士兵大叫，“那是查哈里大人！” 　　查哈里双手高举，全身上下被剥得一干二净，升旗一样高高挂在杆上，门萨罗人的工程质量就是好，二百多斤的体重挂在高杆上，杆子竟然没断。 　　穆尔台兹大怒，赶紧命手下把人放下来，披上一件衣服。 　　“老哥哥，你受苦啦！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些门萨罗人……怎么？” 　　查哈里朝穆尔台兹摇摇手，疲惫地道：“老弟，咱们输啦。没想到，那个哈桑来了这一手。只对付咱们，老百姓一指头都没动。” 　　穆尔台兹一怔：“怎么可能，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难道不懂报复？” 　　“你看到港口西大街中心十字路口的黑狮旗吗？” 　　“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哈桑的旗帜，代表他本人，昨晚乱了整整一夜，但是，没有一个门萨罗人，越过那面旗帜去侵扰百姓，这就是哈桑的厉害之处，有他在，门萨罗人就有了主心骨，一盘散沙变成了硬石头。老弟，退一步吧，现在，只凭刀剑怕是赢不了了。” 　　“咱们不能放弃，已经把他们逼到死角了！就差一步！这种进攻手段我们有办法对付的！” 　　查哈里摇头：“但是大部分人不信，今夜这一击实在漂亮，他们会认为是我们搞砸了一切！”查哈里抬起头来看着穆尔台兹怒火中烧的独眼道，“想想吧，我被吊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竟然没人把我放下来——你看看，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心啊，没有整座港口的支持，护教圣军自己干不掉门萨罗人。” 　　查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老弟，对不住啊，我本来以为，能迅速解决门萨罗人，没想到冒出来一个哈桑……” 　　穆尔台兹用力拍拍他肩膀：“老哥哥，没关系，咱们再来！” 　　“首都帕格达那边早就来人了，催我交任上路，回去述职。我一拖再拖，拖到今天，已经是极限，非走不可。再说，一个光屁股挂高杆的家伙，除了做笑柄，还能做什么？我一走，你势单力孤，要小心哪！” 　　“老哥哥，你……” 　　“老弟，两条路，要么，退一步，缓一缓；要么，逼一步，紧一紧！” 　　“怎么说？” 　　“缓一缓，放门萨罗人一条生路。哈桑是个地上人、外来者，大敌当前，门萨罗人铁板一块；我们一撤，他的大首领位子一定坐不稳；门萨罗人一心想到地上生活，不妨让他们上来！让那些心存幻想、还跟我们亲近的家伙上来！”查哈里狞笑道，“我就不信，乌姆利姆港的百姓，会喜欢跟老鼠住在一个屋子里，到那时，看这个哈桑一碗水怎么端平！还有，他不是坎哈拉圣真寺乌萨利姆伯卡的侄子吗？给他去信，说他侄子勾结门萨罗叛匪，杀害帝国军人！听说最近有大人物要来坎哈拉，看他怎么办！” 　　“妙，不过见效太慢。紧一紧，是怎么个紧法？” 　　“杀。” 　　“杀？杀谁？” 　　“所有不听话的人，把全港的力量集中到一起，发挥你的优势，以雷霆之势一举荡平！” 　　“听起来不错。” 　　“你会得到一支嗜血的强军，一个俯首帖耳的、属于你的富庶港口，但是……” 　　“但是什么？” 　　“你会失去所有人的支持，所与人会诅咒你、唾骂你，恨不得把你的皮做成卧具，把你的头做成便器！” 　　穆尔台兹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自信。 　　查哈里叹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老弟，一旦选了这条路，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你必须不断的胜利，胜利，再胜利，一旦败了，甚至都不用失败，原地踏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哥哥，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当天下午，查哈里和十几名护卫踏上了返回首都帕格达的路。 　　宽大的车厢里，肥胖的查哈里舒舒服服地摊开身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调回首都闲置的命令早就下了，他不敢长期滞留，扣上一顶抗命的帽子不是闹着玩的。 　　他失去了所有的荣誉、名望、地位和一只耳朵，得到了一个屠夫的名号，还是没能实现最后一搏、清除门萨罗人的目标，复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从此以后，我就是个废人了吧，穆尔台兹老弟，长痛不如短痛，希望你下手利索一些，少流点血。 　　那么，我的颓废而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不，现在就开始了。 　　车厢角蜷缩着一名少女，面纱遮挡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紧张。 　　女孩子手脚纤细修长，身材火辣，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舍利夫这个家伙，把我心思揣摩得还真准，不错，是我喜欢的风格。 　　他笑着朝女孩子招招手：“来，坐到我腿上来。” 　　女孩子瑟缩着坐过来，查哈里一秒钟都没耽搁，抚上少女光滑细腻的小手：“这皮肤真是不错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声音很低：“妮芭丽。” 　　这个名字的发音让查哈里楞了一下，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他手指一滑，在女孩子指间摸到了一片凉凉滑滑的东西。 　　女孩子嗔道：“讨厌，您摸哪儿啊？” 　　甜甜嗲嗲的声音让查哈里心旌一荡，忍不住笑问：“你说我摸了哪儿啊？” 　　“是阿萨辛的改良袖剑，它可薄呢。如果扎进心脏再快速拔出来，一滴血都不会有哦。” 　　女孩子突然主动起来，双臂一绞，把查哈里的脑袋死死压在自己胸口。 　　查哈里猝不及防，口鼻全被压死，无法发声，无法呼吸。 　　女孩子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冰：“双手沾满门萨罗人鲜血的刽子手，死吧！” 　　紧接着，查哈里感到胸口微微一凉。 　　世界黑暗。 　　1644年9月，阿拉孛帝国乌姆利姆港护教圣军前统领查哈里，在返回首都帕格达述职的路上，遭阿萨辛派刺客暗杀。 　　[393.第五十章 血月（1）] 　　一坎哈拉圣真寺的阁楼里，乌萨利姆伯卡正和副手麦克尼对饮。麦克尼抓起咖啡壶给他续杯，却发现壶空了，呵呵一笑，去添咖啡。 　　“哈桑干得漂亮！” 　　说这句话的时候，乌萨利姆伯卡脸上的皱褶似乎都舒展开了，脸庞也发出光来，那神情，仿佛真是自己的嫡亲侄子做的。 　　麦克尼笑着给他倒满杯，道：“不愧是圣者，带着一群老鼠也能打败沙漠角蝰。” 　　“说实在的，哈桑的谋略和战术不过是中人之资，可是他对技术的了解和对时机的把握太到位了，而且，他的眼光相当长远，没有对民众下手。我真想要这么一个侄子啊！” 　　房门叩响，仆人在门外轻声道：“伯卡，乌姆利姆港护教圣军统领穆尔台兹大人来信。” 　　屋里两人相视一笑，乌萨利姆道：“拿来我看——这准是写信骂我呢，嫌我看不住侄子。” 　　麦克尼道：“您准备怎么回复？” 　　乌萨利姆接过信，展开粗粗扫了一遍，道：“这条角蝰好久没吃过这么大亏了，一肚子怨气发到我头上，哈，这种信没有认真答复的必要，你就写，哈桑或许是化名，门萨罗人那边的黑狮，不一定是我侄子，请查实以后再说。” 　　“拖下去？” 　　“当然。因为我没有侄子。” 　　麦克尼大笑。 　　乌萨利姆又道：“其实，他们两个最终目的一样，复兴阿拉孛，只是路不同，一个想从《通天经注疏》下手，一个想用军队解决。没想到走到了对手这一步，可惜，可惜。” 　　“事已至此，我想，两个人对立，牵扯进几万人，总比十几个教派对立，牵扯进几百万人，把半岛撕得粉碎要好。” 　　“不错。此战之后，乌姆利姆港那边明争暗斗还会有不少，但大规模交战应该没有了。哈桑整合了门萨罗人，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搜寻注疏的工作应该会很顺利；角蝰元气大伤，或许，会通过一次谈判来确定门萨罗人的地位和归属问题。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关注自己的事，麦克尼，首都帕格达那边的‘大人物’到了没有？” 　　麦克尼皱眉：“没有。自从接到消息，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任何王公贵族或高官过来。难道行程取消了？” 　　“那至少应该有个通知，但是帕格达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奇怪，嗯，难道是微服出访？如果这样，说不定已经回帕格达了。” 　　“微服出访我倒不怕，我担心的是，珍珠之路现在不太平，微服出访，安全可没有多少保障啊……” 　　乌萨利姆话音刚落，门外仆人急切地道：“伯卡，帕格达的加急信件，两封！” 　　“快拿进来！” 　　看完信件，乌萨利姆大惊失色，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麦克尼急忙问：“怎么了？” 　　“你看吧。” 　　两封急件，一封是帕格达禁中传来，上面还盖着皇帝印玺，这绝对造不了假；另一封是安排在帕格达的联络员送来，两封信陈述了一个共同事实：微服私访的苏莱曼王爷在来坎哈拉城的路上失踪！ 　　苏莱曼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皇帝即位后他寄情山水，做逍遥王爷，但时时心怀国事，朝中民间素有人望，帕格达几次大规模教派冲突都是他出面一力调停。 　　国难思良将，现在皇帝年事已高，行事不像原来英明果决，各派冲突再次抬头；特别是，耶卢撒冷惨胜之后，帝国中枢精华尽折，各地王公势大难制，政局混乱，有小道消息称，建议苏莱曼王爷监国。这时候他出帕格达，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王爷在避祸呢。 　　如果仅仅是苏莱曼倒也罢了，问题是，他走的时候，把陛下的孙女伊玛尼也一起带走了！ 　　耶卢撒冷之战，损失的不仅仅是帝国军人，为鼓舞士气，皇子亲自带队冲锋，战死沙场。皇子膝下只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伊玛尼。 　　那么，谁娶了伊玛尼，谁就是合理合法的帝国下一任继承人！ 　　根据联络员的信件，苏莱曼似乎早有预谋。伊玛尼和他的孙女交好，两人经常一起游玩，苏莱曼玩了一手偷梁换柱，把孙女留在帕格达，给伊玛尼换上孙女的衣服，带出了帕格达。和他们同行的只有大埃米尔（阿拉孛国家最高军事长官，类似于元帅）之孙、武官加里伯。 　　麦克尼仔细看了两遍，道：“看来，苏莱曼王爷是为帝国着想啊，害怕伊玛尼公主落到居心叵测之徒手中，成为他们谋朝篡位的工具，这才借微服私访的机会把她带出来。” 　　“我确信如此。中枢，终于要乱起来了啊。如果他们被害了……传我命令，全力搜寻苏莱曼王爷！” 　　“遵命，我这就去安排，伯卡，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耐心等待，说不定……” 　　麦克尼话音未落，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麦克尼大怒，这还有没有礼法！ 　　他一把拽开门，是一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信使。 　　信使开口大喊：“乌姆利姆港急件，急件！昨夜哈桑炸毁罗福兰水库，水淹乌姆利姆港，洪水穿城而过，民众没有防备，死伤惨重，死伤惨重！” 　　当啷一声，乌萨利姆手中的咖啡杯摔落在地。 　　整整十分钟，法拉节点指挥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传令兵低沉的呼吸。 　　太惨了。 　　昨天夜里，阿克巴、扎哈维、奥萨马和妮芭丽四人使用大量魔能晶石炸毁罗福兰水库中央控制室。 　　罗福兰水库在穆尔台兹的命令下蓄水，准备水灌门萨罗法拉节点。到昨日傍晚，已经整整蓄水六天，蓄得满满！ 　　洪水滔天，自西北向东南方倾泻而下，冲垮乌姆利姆港城防，从码头咆哮灌入海中。 　　大多数民众都在梦中，毫无防备。 　　一万六千人死，伤者不计其数，四千多间房屋被毁，半个乌姆利姆港被夷为平地。 　　达克脑子空了，完全空了，艾拉义、萨希尔、莱蒂法、马杜克、马泰迪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他们也全傻了。 　　过了好半天，萨希尔首先稳住心神，咆哮道：“这不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从来，自始至终，根本，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那个水库，根本不是攻击目标，我们不想杀人，如果想杀，突击港口的时候就已经——” 　　达克疲惫地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说下去，这些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乌姆利姆港的百姓，不知道。 　　艾拉义道：“如今之计……先抓那四个混蛋，让他们自己说，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再帮助乌姆利姆港灾后重建……嗯，这似乎也不妥……但是……嗯……” 　　“最大的危险，就要来了，”达克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各位，立即转移，到地层深处去！” 　　与此同时，护教圣军指挥帐篷里，穆尔台兹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他的双眼，同样一片血红。 　　“哈桑，你这个混蛋，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394.第五十一章 血月（2）] 　　一一夜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哈桑从一个领导被欺凌者奋起反抗的英雄，变成了灭绝人性、罪行累累的刽子手。 　　乌姆利姆港，这颗阿拉孛帝国海畔明珠，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踩碎。 　　狂暴的洪水不但摧毁了一半的城市，还摧毁了不少码头和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上百家商会血本无归。 　　港内哭声震天。 　　同时，不少门萨罗人拍手称快，认为大首领的报仇痛快淋漓，足以让地上人丧胆。但更多的门萨罗人却表现出对前途深深的忧虑。 　　以区区两万门萨罗人，与整个乌姆利姆港对抗，甚至与整个地上世界对抗，这怎么做得到啊！ 　　也有人觉得奇怪，在突击乌姆利姆港的时候，大首领不是表现的相当克制和明智吗？怎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场洪水？难道说那时候的克制是故意麻痹敌人的？ 　　达克做了两件事，第一，通过门萨罗人原先的联系渠道把门萨罗人与阿克巴小队的关系散播出去，这么做有多少人相信，那只有天知道，效果也微乎其微，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第二，全力以赴，把所有门萨罗人向地层更深处转移。 　　第二天一早，所有封锁地道入口的护教圣军全部撤走，已经不需要他们来进行封锁，被仇恨烧红了眼的乌姆利姆港民众自发组织起来，轮番封锁、监视。 　　数个大商会联合发布赏格，一颗门萨罗人的人头，两千迪纳尔，无论男女老幼。 　　门萨罗世界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复仇的兴奋过去之后，是惶恐和紧张。 　　达克日子难过，穆尔台兹就轻松了，他现在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舍利夫老弟，门萨罗人，这颗寄生在阿拉孛躯体上的毒瘤，终于要被铲除了。” 　　舍利夫有些魂不守舍：“呃，是的，这是好事。” 　　“看起来你还有点不相信，看看外面吧，民众在自发组织巡逻，每一个路口，每一处空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紧紧盯着；一直出工不出力的城防队，现在也认真起来了；商人们在踊跃捐输——这哈桑是不是傻？平白无故送给我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哈哈！” 　　“但是，现在有种说法，是门萨罗人中的叛徒、逃兵策划了这次袭击。跟门萨罗人没有直接关系。” 　　穆尔台兹停住笑，认真道：“我确信如此。以哈桑的水平，不可能出这样的昏招。但是，现在事实如何已经没人关心了。大家在意的是，死人了，死了很多人！必须有人为此负责，谁来负责呢？门萨罗人，全体门萨罗人。地上人对门萨罗人本来就充满了猜疑和敌视，哪怕一点小小的分歧都会被投射到无限大，更何况，那几个混蛋的手段已经灭绝人性。”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双方也会彼此仇杀？” 　　“说对了老弟。我们要做的，只是轻轻推一把。” 　　“那个哈桑，还真是可怜，平白无故当了替罪羊。” 　　“也不全是，谁让他驭下不严呢？现在，他很难有翻盘的机会了。将来的史书上，会把他写成一个暴君，一个昏君，一个走投无路的、丧心病狂的疯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港口遭遇彻底毁灭的劫难，然后他施展神通把大家都救了，但那怎么可能呢？舍利夫老弟，从今天开始，门萨罗人就要躲到地层更深的地方去做老鼠啦，他们再也不敢露头了。港口的重建和改造工作，就要交给你啦。” 　　舍利夫连忙肃立：“听您的吩咐。” 　　穆尔台兹哈哈笑道：“我是军人，建设的事情一窍不通，除了军营和城防，其他的，统统交给你，这可是美差啊老弟，有什么残羹冷炙，别忘了给哥哥我留一口——我吃饱了不饿，手下的弟兄们可眼巴巴盼着呢。” 　　“那是一定的。” 　　“托哈桑之福，圣真寺的伯卡们，城防队，百姓，甚至见利忘义的商人们都会听我们安排——毕竟门萨罗的威胁还在嘛，对不对？” 　　“下一步的目标是——” 　　“加税。没有钱就没有强军。” 　　“但是现在的税已经很高了，再加税，只怕商人们……” 　　“这不是问题。黑市商人已经修理的差不多了，港口一流的豪商只有扎哈布和菲达两兄弟。他们将会是很好的代理人。” 　　“代理人？您的意思是——” 　　“非常时期，大商人捐资助军，这没问题。就算捐出了全部家产，还是可以担任代理人的身份嘛。” 　　“请、请稍等，您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是让他们捐出全部家产，然后给我们打工？” 　　“太棒了，就是这样。” 　　“不不不，大人，这么做会毁了乌姆利姆港的商业规则，会让所有商人跟我们为敌的！” 　　“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趁现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金钱只有彻底掌握在我们手里，才能为我们服务！当然，这种事，他们会主动请求的。” 　　“主动请求？” 　　“菲达的儿子易伯拉欣，他的女友是个阿萨辛，是那个两次行刺查哈里大人，炸毁罗福兰水库的元凶！你说，易伯拉欣难道一点也不知情？这件事情操作好了，我们既可以平息港口民众的怒火，又能得到一大笔钱。” 　　穆尔台兹话音刚落，卫兵通报：“报告，菲达先生求见，想来谈捐献家产的事情。” 　　穆尔台兹放声大笑。 　　哗的一声，易伯拉欣被一桶冷水泼醒。 　　剧烈的疼痛瞬间占据了大脑，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一条腿已经被打断，双手十个指甲被拧掉了六个，胸口上还有烙铁烧焦的痕迹，后背的深深的鞭痕上盖着一层盐霜，已经疼得麻木。 　　世界在眼前一忽儿近，一忽儿远。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头发，摇了摇：“混蛋，说，那女表子在哪？” 　　“不知道。” 　　重重的一拳打在他胃上，易伯拉欣哇的干呕了一口——胃里的东西早就吐光了。 　　“她不是……我女友……” 　　狱卒狞笑着，拖过一张铁桌子，把他的一只手按在桌面上，抄起一柄榔头：“还真是硬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拔指甲是不行了，请你吃烙饼。” 　　嘣的一声闷响，易伯拉欣的右小指第一节被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肉酱。 　　易伯拉欣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爽吗，你这混蛋？我儿子死了你知道吗？他才六岁，是好学生，读书很上心，唱歌很好听，我经常扛着他去这里那里玩——他死了！”狱卒语无伦次，边哭边笑，“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有九根手指头，十根脚趾头，咱们慢慢玩！” 　　背后房门吱呀一响，咕咚一声，另一个人被捆着一脚踹进来。 　　易伯拉欣抬起又青又肿的双眼，发现那居然是罗伊斯。 　　罗伊斯情况好些，被撕破的衣服茬口是新的，他放声大呼：“这不公平，我是诚实的外国商人，为什么逮捕我？” 　　罗伊斯身后的男子笑道：“正因为你是外国商人啊，你们这些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蛀虫——吊起来，给我打！” 　　劈头盖脸的一顿皮鞭，罗伊斯十分硬气，一声不吭。 　　打了一顿，男子道：“异教徒，让你知道，去地狱里该恨谁，老子是穆尔台兹大人的幕僚亚马拉，把那个什么巧克力的配方交出来。” 　　“做梦。我是多兰德人，是新特诺蒂兰王国公民，是合法商人，有权保有商业机密，有权得到公正的对待！我要向贵国商务部门投诉！” 　　亚马拉用鞭杆拍拍他的脸：“交出配方，我可以请你喝咖啡。” 　　“贵国……不，你们港口就是这样对待外国商人的吗？特别是，一个持有特许状的商人！” 　　“特许状又怎么样？你不过是一条拴了项圈的狗，到了这里还嘴硬？你的所有财产，包括你的工场、购置的地产和随身贵重物品，都归乌姆利姆护教圣军本部所有。你现在唯一有机会留住的，是你这条小命。” 　　“这是野蛮人的行径！我抗议！我会向新特诺蒂兰王国商业联合会申诉！” 　　“这样吧，配方留下，我给你个跑去申诉的机会。你那个野人国能知道特许状，还真不容易啊，让我猜猜，小野人们能为你这条狗叫唤几声？” 　　罗伊斯沉默了一会，道：“可以，我可以交出配方，但是，我要保证我家人、随从和商业合作伙伴的人身安全！” 　　一旁的易伯拉欣感激地看了罗伊斯一眼，缓缓地摇头，意思是，穆尔台兹铁了心要整我们，你担不住，先保住自己吧。 　　果然，亚马拉道：“还真会谈条件啊，”啪地一鞭，罗伊斯身上又多了条血痕，“只有你的家人和随从。听懂了？” 　　“还真是多谢啊。最后，您确定要这样做吗？即使可能招来强烈的抗议和报复？” 　　亚马拉哈哈大笑：“你在威胁我？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我要提醒你，即使有配方，没有原材料，也造不出来！” 　　“我们当然可以再高价卖给别国，比如，多兰德王国？” 　　“无耻，无耻！” 　　“多谢夸奖，走吧，去把你知道的配方，老老实实地写出来！” 　　[395.第五十二章 血月（3）] 　　乔治端起咖啡，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胜利就在眼前啊！” 　　伊莎贝拉、莱莉、伊西丝三个女孩子一起瞪他。 　　莱莉怒道：“有那个吹牛的时间，怎么不去把我哥和罗伊斯救出来！” 　　“现在越是出击，就越被动，最好的做法是耐心等待，果子只要熟透，自己会掉。” 　　“到那时，我哥就先熟透了！他在地底下呆了快一个月，还背负了那么大的骂名，都是你害的！” 　　伊莎贝拉赶紧劝道：“莱莉，别激动！既然是乔治出的主意，他一定有办法，乔治，你快说啊。你看把我们都急坏了！” 　　乔治笑道：“别担心，现在要逃走有什么难的？以我们手头的技术完全没问题，但那样一来，达克一辈子都会背负沉重的负担。一万多条人命啊，说没就没了，必须给他一个解决所有问题的机会，不，不光是解决问题，还要让他成为所有人的英雄。” 　　莱莉冷冷道：“你在做梦吗？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成为英雄？” 　　“有件事我得说清楚，我不是神，预料不到一次简单的任务能演变成后来这个样子，我只能推断事件的整体走向。到现在为止，你哥哥的表现无愧于英雄的称号，但那只是门萨罗人的英雄，我的目标，是让黑狮哈桑成为所有人的英雄。” 　　“现在地上的阿拉孛人恨他恨得要死，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的目光太短浅。” 　　“什么意思？” 　　乔治笑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门房进来通报：“乔治老爷，各位小姐，菲达老爷和罗伊斯先生回来了。” 　　少顷，菲达扶着一瘸一拐的罗伊斯进来。 　　菲达一脸颓色，罗伊斯全身上下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却是笑着的。 　　乔治撂下咖啡杯，起身道：“办妥了？” 　　罗伊斯笑着点点头：“没问题。”说着，他从肩上揭下一张薄薄的史莱姆软贴，“那嘴脸啊，全录下来了。就是我挨这顿鞭子挺结实。” 　　“这都是为了胜利啊，你是商会会长，你不挨谁挨？” 　　菲达十分难过：“各位，实在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各位，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 　　乔治安慰道：“没关系，商人自己是对抗不了官僚的，特别是，一个发疯的官僚。放心吧，很快，他就会求到您的门上，易伯拉欣少爷也会平安无事的。” 　　“没错，你们别忘了，还有我。”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纳杰姆丁大伯卡来了。 　　“我自认还有几分面子，护教圣军里，我还能说得上话，门萨罗人是被冤枉的。要还他们清白，让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 　　乔治道：“您可千万别露面，穆尔台兹已经疯了，您要是露面，他说不定会对您下手。为了阿拉孛，您还是等集齐了先贤的注疏再出面吧。至于真相，只要人心中还有仇恨和偏见，它将永远沉睡。” 　　“可是，眼看着穆尔台兹变成一个恶棍，横行霸道……” 　　“时候未到，他嚣张不了多久。这样，您和菲达先生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看着两人出门，乔治提笔在纸片上唰唰写了一行数字，把纸片和罗伊斯的史莱姆软贴一起交给伊西丝，“伊西丝，去巧克力工场的秘密通信塔，把软贴的内容发到这个地址上。” 　　伊西丝扫了一眼数字：“这是谁的地址？” 　　“很快，最多一天，你就会知道。穆尔台兹的末日，就要到了。乌姆利姆港，这个充满了偏见和对立的城市，它的末日，也快要到了。” 　　现在，乌姆利姆港已经陷入了一片狂热。狂热地追捧护教圣军统领穆尔台兹，狂热地仇恨门萨罗人和他们的统领哈桑，狂热地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寻找地道入口和门萨罗人身上。 　　而操纵这一切的穆尔台兹，正利用这个机会，有条不紊地把港口的全部人力物力括入囊中。 　　一切都很顺利，下一步，是踏出乌姆利姆港，向周围那些分裂帝国的王公领地进军，然后，在一个接一个的胜利中进军帕格达，用铁和血将危机重重的帝国重新捏合在一起。 　　查哈里老弟，谢谢，谢谢你的建议，现在，我比任何人都有力量！ 　　“我抗议！” 　　穆尔台兹从幻想中摆脱出来，用嘲笑的目光打量面前这个愤怒的黑皮小个子。 　　小个子身高不到一米七，有着南方丛林人特有的黝黑皮肤，五官显得十分柔软，肌肉也不够发达——南方丛林的野人，都这样。 　　小个子自称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商务代表。 　　新特诺蒂兰？还是那句话，能吃吗？ 　　穆尔台兹忍住想笑的欲望，问道：“你抗议什么？” 　　“我们的公民，在贵国遭到不公正的对待，不，遭到了侵犯！他们的人身自由和财产遭到了严重的侵犯，而贵国对此不管不问，甚至在煽动民众参与此事，我们就此表示最严重的关切和抗议！” 　　“哎呀呀，抗议抗议，你们的商人来这手，你也来这手，”穆尔台兹掏掏耳朵，摇头道，“抗议是最无用的，谁的拳头硬，谁的嗓门才会高，这个道理，你们这些小矮人明白吗？” 　　周围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 　　小个子冷笑道：“您在蔑视一个国家？” 　　“哦，多亏您提醒，我才知道，蔑视的是一个‘国家’。” 　　穆尔台兹的手下哈哈大笑。 　　“那么，请让我确认一下，您命令手下抢夺、剥夺了我国商人的合法财产，威逼诚实经营的商人泄露商业机密，特别是，这是在知道该商会持有我国王室颁发的特许状之后，是吗？” 　　“真是饶舌，是啊，就是如此，你要怎么样？” 　　小个子愤怒地瞪着眼：“我国保留采取一切行动的权利！” 　　穆尔台兹和手下几乎笑翻了。 　　小个子愤愤地道：“看来您对和平的外交手段完全不感兴趣，我们将被迫采取其他方式来解决问题！” 　　穆尔台兹笑道：“当然，我是军人出身，所以，我喜欢带有一点暴力的方法——来呀，割了他的左耳！” 　　小个子大叫：“我是使者，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寒光一闪，使者左耳落下。 　　穆尔台兹冷笑：“这是教你知道规矩！你在跟一个实权者打交道！能只身前来，可谓有勇气，那么，就让我给你留下勇敢者的勋章吧。” 　　使者被割耳，反而不叫了，既不呼痛，也不捂伤口，任凭鲜血染红肩衣，他俯身拾起耳朵，放进怀里：“我是第一个被羞辱的新特诺蒂兰王国使节，希望，也是最后一个。您的态度，我明白了，我会忠实地回报给国王陛下，也请您将此事转告贵国的皇帝。告辞了。” 　　“再见，独耳的勇士。” 　　众手下又是一阵大笑，但这一次，穆尔台兹却没笑。 　　“如此的淡然，难道真的有恃无恐？” 　　使者走到大帐门口，突然转身道：“抱歉，刚才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鉴于贵国和我国并没有长效联系机制，交流渠道不畅，所以，嗯，这里有什么标志性建筑么？” 　　“有，乌姆利姆大圣真寺，三百多年历史，数十米高，在港外就看得到，你想干什么？想皈依圣主卡拉的怀抱？” 　　使者微笑：“如果您想主动再与敝国联系，请亲手点燃那建筑，我们会再次派人来联系。” 　　穆尔台兹的手下大怒，破口大骂，血流满肩的使者淡然处之，看看穆尔台兹没有什么反应，微微一鞠躬，出去了。 　　穆尔台兹问：“他怎么来的？” 　　手下答道：“一艘普通的轻帆船，没几个人。” 　　“新特诺蒂兰王国……是什么情况？”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穆尔台兹微微有些后悔，刚才确实有些冲动，被权力冲昏了头脑，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就贸然做了决定，不过，一个新建立的土人国，有何能为！ 　　很快，他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396.第五十三章 血月（4）] 　　马泰迪急匆匆来到地宫入口，对守卫道：“我有紧急情况要见大首领。” 　　守卫认识马泰迪，但还是摇头道：“对不起，大人，大首领说了，一小时之内，就是地道塌了，也不能惊动他。现在还有二十分钟，请耐心等待。” 　　“是关于阿克巴的叛徒小队，麻烦通传一声。” 　　“抱歉，大人，大首领说，谁敢进去就砍了谁，然后把我们砍了，实在抱歉，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请稍等。” 　　达克并不知道外面有人找他，他站在巨大的海德拉之柱前，看着乔治的影像。 　　乔治一点也不慌张，笑嘻嘻道：“怎么，英雄哈桑遇到难题了？终于想起还有后援了？” 　　达克苦笑道：“我还是太天真。我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让门萨罗人摆脱困境。” 　　“你的通灵塔都升级成海德拉之柱了，要是连个史莱姆耳塞都搞不定，那还要它干什么。这么久了你都不跟我们联系，我就知道你自己想做点事。不过还好，看你的表情不像一脸绝望的样子，还有救。” 　　“乌姆利姆港的惨祸不是我造成的，是地上人和门萨罗人的猜忌和敌视搞糟了一切。我问心无愧。” 　　“很好。现在，你体会到千夫所指的滋味了吧？” 　　“是的。” 　　“你还以为，凭借超越所有人的技术，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不。” 　　“所以，我绝不会嘲笑你，但是，你这个门萨罗人的首领，黑狮哈桑，还要继续当下去。” 　　“为什么？几乎，没有希望了。门萨罗人已经被打上了疯子、暴徒和杀人狂的标签，我要带着两万人和所有生活在地上的阿拉孛人对抗吗？” 　　“其实你一直做得很好，甚至超乎我的预料，达克，依照自己的心去行动，坚持，再坚持一下，该做的时候，要果断！希望会有的，我保证。” 　　乔治停了一下，道：“你一定要转移到地层深处去了吧？是不是准备拆除法拉节点的海德拉之柱和史莱姆反应堆？” 　　“只能到地层深处去另起炉灶了。这些东西不拆，留给穆尔台兹吗？” 　　“不，穆尔台兹威风不了多久。现在他主要精力放在从商人手里抢钱上，民兵攻不破你们的地道，另起炉灶可以暂缓。”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你以为一场洪水会让你变成阿拉孛人仇恨的焦点？跟这个比起来，不算什么。我需要你标出穆尔台兹新军营的位置和平民居住区，千万别标错。” 　　“什么计划……算了，就算我问你也不会告诉我，位置标记我一小时后发给你——到时候我该怎么做？” 　　“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我看好你。” 　　“你每次看好我我都要倒大霉。” 　　“然后一步步走向英雄之路，哈，去吧，黑狮哈桑，带领门萨罗人走向胜利吧！” 　　达克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地宫，一眼看到团团乱转的马泰迪，问：“怎么了？” 　　“叛徒阿克巴的小队，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可能？” 　　“他们一直跪着，说自己错了，只求一死。大首领，怎么办？” 　　达克叹了口气，是啊，怎么办？能怎么办？ 　　“先关起来，让他们写，写自白书，把自己的罪行一条条写出来！” 　　“他们已经写好了，从头到尾，清楚明白。” 　　“动用关系，在地上散发。” 　　“是，但是，有效果吗？” 　　“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达克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扭头道，“带上他们，今天下午，我要去地面上，去乌姆利姆港。” 　　马泰迪大吃一惊：“大首领，您要干什么？” 　　“我要在乌姆利姆港当众处决这四个罪行累累的混蛋。” 　　“您怎么了？您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您一露面就会被抓，会被那些不分好歹的地上混蛋干掉！穆尔台兹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达克微笑：“我听到了圣主的训示。即使不能让两个民族消弭仇恨，至少，要让世人知道，门萨罗人对此事的态度。两个民族的后代，不该怀着仇恨和敌视生活。” 　　马泰迪知道，哈桑的心坚硬如铁，一旦做出的决定决不更改。 　　他僭越地伸出手，用力拍拍哈桑的肩膀：“我的主上，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为你而骄傲！我送你上去！” 　　哈桑要去地上处决门萨罗叛徒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包括穆尔台兹。 　　听到这消息，穆尔台兹比听到洪水的消息还要吃惊，半晌没有说话。 　　“败类之中，也有英雄，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 　　穆尔台兹大吼了三声，一拳砸在桌上，把桌角砸下一块。 　　“果然，这样的人，才配做我的对手！传我的命令，保护哈桑，不许任何民众靠近！” 　　舍利夫道：“会不会是阴谋诡计？” 　　“到了地面上，他还有何诡计可用？我可以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就算做是给勇士的尊重吧。” 　　穆尔台兹沉默了许久，道：“舍利夫，其实，这样的人，应该，和我并肩战死于耶卢撒冷城下啊。” 　　“您在同情一个作乱的叛贼首领么？” 　　“只是惋惜，如此的胆略和才华，如此的胸襟和担当，却要为一群老鼠埋没，他太幼稚了。” 　　“怎么说？” 　　“只有他把门萨罗人当人看，他内心深处，一定是渴望给门萨罗人以平等地位的，如果他的想法实现，或许，阿拉孛半岛，不需要流血，不需要先贤的《通天经注疏》，也能再次团结在一起吧，可惜，可惜啊，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深啦，敌视和仇恨太深啦！” 　　“所以……您要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对那即将逝去的、美好理想的缅怀。”穆尔台兹仰望着天空中展翅的飞鸟，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阿拉孛，灾难深重的阿拉孛！还要多少仁人志士的鲜血，才能让你再次振作！舍利夫！” 　　“在！” 　　“安排好，跟门萨罗人联系，说我要亲自去刑场，给哈桑监刑！” 　　“好的，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汇报。昨天下午的时候，圣真寺的伯卡派人汇报，发现强烈的魔能波动。” 　　“哦？魔法师？还是门萨罗人搞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 　　“不，很古怪，我们都知道魔能波动是发散的、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但是那道波动非常非常强，似乎用不知名的方法扎成一束，朝某个地点发射。“”还有这种技术？波动从哪里传出来，往哪里传？“”从港口西北方的库哈拉玛镇，发射的方位是海上。“”那个小镇尽是些打零工熬日子的穷汉，怎么会有魔能波动？海上？难道跟海盗有关联？“”嗯，说起海盗，最近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很奇怪。还有，码头确实问题很大。“”怎么？“”管理很混乱，每天都有大量的外来者，大部分都打着屠灭门萨罗的口号，乱哄哄涌进来。有坐大型飞毯来的，也有乘船来的，有时候船能把码头塞满，还阻塞航道。“穆尔台兹的目光向码头投去，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摇摇头道：”只要不是海盗来进攻港口，哈桑的事就是第一位的。先把这事情办完再说，码头那边，增派一营兄弟去盯着点。““遵命，我立即去安排。” 　　[397.第五十四章 血月（5）] 　　推开指挥室的门，达克吓了一跳，满屋子人。艾拉义、马杜克、马泰迪他们都在，中间一溜跪了四个人，正是惹祸的阿克巴他们。 　　“这是要干什么？” 　　艾拉义道：“哈桑，大错已经铸成，现在，就算你上去，也没法让两个民族放下仇恨！” 　　跪倒在地的阿克巴低声道：“是的，现在，上面，家家都挂着血月旗。” 　　新月旗是阿拉孛帝国的标志，绿底银月，银月涂成血色，意思是死战到底，决不后退。 　　当初在围攻耶卢撒冷城时，阿拉孛军全部打出血月旗帜，最后硬是拿人命夺回城池。 　　这里挂出血月旗，意思是要跟门萨罗人血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达克不搭理艾拉义他们，对阿克巴道：“阿克巴，你知道自己的罪孽么？” 　　“知道。我们考虑的太简单，一心复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大首领，你别上去，事情是我们四个做的，我们自己去。” 　　达克冷笑：“我是首领，必须给你们擦屁股。没有我，你们一露头就会被乱刀砍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艾拉义摇头：“但这样做是无谓的牺牲，现在上面家家恨你入骨，你上去必死无疑。一旦你死了，谁来领导门萨罗人？现在，对抗才有生路，投降死路一条！” 　　达克笑着摇摇头：“马杜克！福尔曼！” 　　“大首领，我们在！” 　　达克扔给马杜克两颗水晶球：“接好了，这两个魔法记录仪，一个是前往新特诺蒂兰王国的海图，一个是我写给新特诺蒂兰王国军元帅尤潘基的信。” 　　马杜克吃惊地看着他：“您、您的意思是……” 　　“我从来不做无谓的牺牲。既然所有人恨我入骨，只要我和阿克巴他们一露面，必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到那时，马杜克，带领所有门萨罗人，去码头，夺船，出海！” 　　指挥室里，鸦雀无声。 　　“我调查过码头，最近几天，来自各地的志愿兵陆续汇集，要把我们一举荡平。十七个码头，有六个损毁不堪用，其余十一个秩序一团糟，有些大型的军用运输船停泊在那里。通向码头的地道已经基本完工，马杜克，你要做的，就是用一次决死突击夺下其中的三个，然后死死守在那里，直到所有门萨罗人上船！” 　　马杜克的呼吸几乎停止，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大首领，老头子一定拼死守住！” 　　“福尔曼，上船以后的事交给你。新特诺蒂兰王国刚刚建立，地广人稀，善于挖矿的门萨罗人一定会得到重用；我跟他们的尤潘基元帅是旧识，有我的信，他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到了那里，忘掉仇恨，好好生活！” 　　沉默寡言的福尔曼流着泪，用力捶响胸膛。 　　一旁的艾拉义突然道：“哈桑，你是个英雄，在绝境当中，还能为门萨罗人找出一条路来，你稍加磨练，一定可以成为帝国的栋梁。这样吧，我去跟穆尔台兹谈谈……” 　　达克摇手道：“现在除非是皇帝亲临，否则穆尔台兹是不会松口的。不，就算是皇帝亲临，也没法改变门萨罗和地上人互相仇视的事实。所以，无论您是谁，我只能说，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不，年轻人，你听我说，我是……” 　　达克一抬手止住艾拉义的话：“我当然知道你们三位都不是普通人，要不然，怎么敢以区区三个人，就进入雷魔之丘？好啦，我也有我的计划，如果实现……” 　　“如果实现，我们将永远失去您！我不要！” 　　达克一看，原来是长跪不起的奥萨马。 　　他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好感，行事果断却独断，心思缜密却狠毒，阿克巴小队潜入水库的具体行动计划就是他制定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我告诉你，你是必死无疑，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 　　“大首领，我们可以炸掉圣真寺！”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圣真寺是所有阿拉孛人的精神寄托，无论哪个教派，无论冲突激烈到何等程度，圣真寺是圣地，附近禁动刀枪，这是先贤马哈马德的圣训，奥萨马这句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奥萨马又抛出一个更大的爆炎弹：“大首领，我们是门萨罗人，不是阿拉孛人！” 　　达克大吃一惊，艾拉义等人目瞪口呆。 　　“我从小熟读《通天经》，虔诚地侍奉真神卡拉，我全家都是！可是，卡拉从来没保佑过我们！他是假的！” 　　艾拉义怒吼：“住嘴！” 　　奥萨马惨然一笑：“我的父母，都在阿尔海尔惨案中丧命，他们只是被逼无奈逃下来的建筑商，从来没有害过谁，可他们被害死了！被地上的阿拉孛人害死了！这时候，卡拉为什么没有保佑他们，为什么？难道是我们不够虔诚？” 　　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豁出去了，大声道：“试炼，是的，试炼，我知道有人会这么说，但是，什么试炼，要用我全家的命来做代价！他们不是死于战场，不是死于疾病和饥饿，而是死于屠杀，像牛羊一样被宰杀！这是哪一种试炼？荒谬，荒谬！” 　　年轻人说着说着，吼了起来：“卡拉或许真的有，但他不是我们的神，我们的神，就在眼前！” 　　顺着年轻人的手指，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达克。 　　“我知道您不会承认，我知道您是凡人，不是神，但您死后一定会成为门萨罗人的守护神！您知道，有多少家在悄悄刻您的小雕像吗？” 　　萨希尔大惊，一把拽住奥萨马衣领：“你说什么？刻雕像？” 　　姆斯蓝教是一神教，绝对禁止一切偶像崇拜，即便是先贤马哈马德，教徒们也一致认为是“圣人”而不是“神”，最多在圣真寺里挂一幅画像表示缅怀和崇敬，却绝对不会塑一尊雕像供奉起来，现在门萨罗人居然把达克的形象刻成雕像，这事情可大条了。 　　这意味着，门萨罗人对姆斯蓝教的信仰，已经摇摇欲坠！ 　　现在姆斯蓝教十几个教派纷争不已，但无论那一派，争执的都是谁上谁下的问题，从来没有那个教派胆大妄为到跳出来说老子要自成一统，搞一个新神出来，那可是分分钟被灭的节奏。 　　如果奥萨马所说属实，那么，从此以后，门萨罗将与阿拉孛一刀两断，成为一个独立的民族。 　　达克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年轻人抽翻，但嘴角流血的年轻人立即爬起来跪好，眼中的兴奋愈发狂热：“是的，您将来一定会成为门萨罗人的神！所以，我们有了自己的信仰，不需要靠姆斯蓝教的卡拉活着；所以，既然他们可以冲进我们的家烧杀抢掠，为什么我们不能干掉他们的寺院呢？” 　　达克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笑声中带了悲声：“哈桑啊哈桑，你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阿克巴低声道：“大首领，没有人可以强迫您，但是，门萨罗人，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血战到底。如果，您打算用自己的牺牲，为其他门萨罗人换一条生路，我想，奥萨马的计划，或许会有帮助。” 　　达克冷冷道：“说。” 　　现在的乌姆利姆港，混乱的不止是港口。乌姆利姆大圣真寺也很乱。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外地来的伯卡带着虔诚信徒来增援，或加入护教圣军，或加入圣真寺卫队。绝大多数人下船后乘坐中型和大型飞毯赶往圣真寺。 　　大型飞毯的魔能核心能量密度很高，一旦爆炸，威力绝不下于一颗超大的爆炎弹。奥萨马的计划，是利用外来伯卡人地两生的机会，派得力干将劫持两到三条大型飞毯，从空中向圣真寺发动突袭。 　　乌姆利姆圣真寺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很多建筑已经老化破旧，只要有一条飞毯能撞击在目标位置，它必然垮塌崩解，必然会造成极大地混乱——门萨罗人夺船出海的成功率就更大了。 　　听完计划，达克倒背着手站了很久，最后朝阿克巴微微一点头：“今天下午，跟我去乌姆利姆服刑。” 　　[398.第五十一章 血月之殇（1）] 　　巨大的轰鸣声第二次震动乌姆利姆港。 　　门萨罗人首领，黑狮哈桑，带领他的手下，乘坐六台巨型螺旋钻掘进机，从穆尔台兹指定的刑场地下破土而出。 　　大地的颤动停止了，在炽烈的日光下，掘进机舱盖缓缓打开，达克的双脚，踏上了乌姆利姆港的地面。 　　一身戎装的穆尔台兹站在不远处，离他最近的掘进机还不到十米，但穆尔台兹纹丝不动。 　　两人目光交汇。 　　两人都是一身戎装，但都没带武器，空着双手。 　　达克一出现，顿时响起一片惊疑声。 　　在这里，哈桑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恶棍、骗子、疯子、和刽子手的代名词。 　　据说哈桑是个恶毒的侏儒，全身上下长满黑色的长毛，瘸了一条腿，少了一只耳朵，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他用掏空内脏的卷甲虫壳做屋，喝提纯过的人血，住在幽深不见天日的地下。 　　但是，这哈桑，明明是个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地上人啊？正牌子门萨罗人，不都有一对丑陋的、大如蒲扇的耳朵么？ 　　地上人？ 　　紧接着，骂声如潮。 　　身为地上人，为什么自甘堕落，跟臭虫老鼠一般的门萨罗人混在一起，还丧心病狂地杀死了这么多同胞！ 　　有人大呼：“叛徒！” 　　全场响起了有节奏地怒吼：“叛徒、叛徒、叛徒！” 　　一片骂声中，穆尔台兹道：“彼此敌对，问候就免了吧，断头台已经准备好，开始吧？” 　　声如震雷，附近布设了不少扩音法阵，足以让每个人听清楚。 　　他一开口，四周狂暴的声浪渐渐停息。 　　达克的目光越过穆尔台兹，落在后面的断头台上。 　　这是一座足有二十多米高的断头台，高悬的断头刀有八米多长，不要说砍，掉下来砸也砸死了，这个大家伙是用绞盘绞上去的。 　　锋利的刀刃在日光下发出刺眼的闪光。断头台周围，插满了血月旗，一弯弯鲜红之月好像一只只弯曲的血眼，在风中猎猎作响。 　　达克收回目光，道：“我代表所有门萨罗人，明确我们的态度：我不为求和而来，只为陈述事实。” 　　这句话激起了又一波唾骂的怒潮。 　　事实？事实是一万六千人死，无数人无家可归，半个港口被夷为平地！ 　　穆尔台兹冷笑：“你以为，你能改变事实吗？” 　　达克十分平静：“但我们可以改变看待事实的态度。” 　　“什么态度，你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认罪伏法！” 　　“如果反抗屠杀也是一种罪。我手下的叛徒用灭绝人性的手法让乌姆利姆港繁华不再，对此我表示最深刻的遗憾，对这种残酷暴戾的行为，我表示最强烈的谴责——就如阿尔海尔节点的惨案一样。” 　　“一万六千多人的性命，遗憾和谴责，如此轻松的话语，就能轻轻抹去？” 　　“生命是无价的，阿尔海尔六千条冤魂的哭喊，时时响在我的耳边。是的，六千人，只是一万六千人的零头，但是，却是全部门萨罗人的四分之一。现在，这个不幸的数字又要加上一万六千。如果，敌视和仇恨继续下去，这数字还会增加，最终只剩下残破的血月旗。” 　　好一张利口！穆尔台兹恨得牙痒痒，明明杀死了一万六千人，却扮得像个受害者！他怒道：“继续顽抗，你们只有全灭，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地上人，会血战到底！” 　　全场齐声高呼：“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巨大的声浪震得人几乎站不住脚，达克却如海潮中的黑色礁石，屹立不倒：“我带着橄榄枝和自由战士的铁铲来到这里，不要让橄榄枝从我的手中滑落。地上人是否会血战到底，门萨罗人未来何去何从，那不是我今天到来的本意。” 　　穆尔台兹知道，斗嘴不是自己的长项，再驳下去对自己不利，直奔主题，求之不得：“好啊，那就让凶手出来吧。” 　　达克拍拍手，一架涂成鲜红色的掘进机舱盖缓缓打开，四道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舱口。 　　“他们就是炸毁罗福兰水库的元凶，门萨罗叛徒、阿克巴小队。” 　　达克一语未了，秩序顿时大乱，无数人挥舞拳头，咬紧牙齿，疯了一样往前冲，周围维持秩序的护教圣军刀枪出鞘，使出全身力气，死死顶住，不让他们冲击刑场，但人数太少，防线摇摇欲坠。直到城防队和圣真寺的伯卡们也加入到维持秩序的行列，骚乱才渐渐安静。 　　四人鱼贯而出，又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地上人？” 　　“也是地上人？没有那种丑耳朵？” 　　“都是地上人？”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刺眼的阳光洒下，阿克巴眯了一会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地面上的新鲜空气，昂然走上断头台，站到扩音法阵前，清清嗓子，开始讲话。 　　“我是背叛者小队的队长阿克巴，如果算出身，是地上人。我祖父的商会被港口首富扎哈布老爷挤垮，背了一身债，扎哈布老爷要把我全家变成债务奴隶，于是他逃到地下。我长不出大耳朵，但是，我宁愿做一个自由的门萨罗人，和家人一起平安的生活下去。” 　　扎哈布的名字让不少地上人露出了痛恨的神情，但很快他们望向阿克巴的目光又变成了仇恨。 　　“阿尔海尔节点的阿慕尔商会，是门萨罗世界最大的商会，我的父亲，能为一块上品魔晶矿石，毫不犹豫地掷下二十五万迪纳尔。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那么，我为什么要抛弃前途，去杀人？” 　　阿克巴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所有地上人冷冷的目光中，怒吼：“他们被杀了，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妻子的戒指，被连手指一起割掉；我儿子的头颅，被砍下来，钉在墙上，钉在墙上！他们的尸骨像死掉的野狗一样，被丢弃，被堆在一起！是谁干的，是护教圣军，是查哈里的护教圣军！他们杀人，他们先杀人！”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阿克巴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道：“大首领下令，不准袭击平民。但是，我没理解他的意思。我放任心中的仇恨累积，增长，最后，我和手下，用一场背叛，用一场洪水，毁掉了千千万万个和我一样美好的家庭。本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的！复仇无罪，但，我犯下了杀人的罪行。我认罪。” 　　说着，阿克巴站到断头台前，把头放在砧板的半圆凹洞里，对刽子手微笑了一下：“动手吧。” 　　刽子手的手颤抖着握住了绞盘的手柄。 　　阿克巴笑道：“大家都在等着呢，干脆些，”说着，他对达克扬声道：“大首领，永别了，带领我们门萨罗人，继续战斗下去啊！” 　　达克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刽子手望向穆尔台兹。 　　穆尔台兹突然感到，似乎，不该如此，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 　　他咬着牙挥下手。 　　刀光闪过，鲜血飞溅。 　　阿克巴的头颅滚落在地。 　　巨大的声浪再次腾起，这一次，里面有了惋惜。 　　马杜克沙哑着嗓子道：“大首领，至少，您跟他们说句话啊。” 　　“我不会同情屠杀平民的暴徒。”达克在心里加了一句，虽然，我很敬重他们的勇气和决心。他道：“现在，开始执行撤退计划，到达指定位置后待命。” 　　“遵命，大首领。” 　　第二个走过来的，是扎哈维，他的话很少，只是淡淡地道：“我和队长差不多，全家死了，报仇，屠杀了平民，我认罪。” 　　又一颗头颅滚落。 　　第三个是奥萨马，年轻人的定力显然没有前辈那么好，上了台，双腿一个劲打哆嗦，他战战兢兢地开始陈述血泪史。 　　他刚刚开讲，舍利夫急匆匆赶来，低声对穆尔台兹说了几句，穆尔台兹顿时大惊：“你说什么？敌舰？港口舰队全灭？” 　　穆尔台兹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低沉地嗡嗡声，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飞了过来。 　　多年的战阵经验让穆尔台兹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他大叫道：“巨型石炮，散开，散开！” 　　轰然巨响！ 　　天空中飞行的重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地，瞬间，在地下喷起一条数十米高的火柱，狂野炽烈的火焰，瞬间荡平了周围的一切！ 　　穆尔台兹大吼：“爆炎弹，巨型爆炎弹！快跑，快跑！” 　　他的吼声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焰里。 　　位于爆心的数百人瞬间被碳化成一蓬蓬焦炭粉末，然后被狂暴的火焰和热空气卷走，外围者全身燃起大火，哭嚎着满地打滚，横飞的碎石如同利剑钢刀，把密集的围观人群如割草一般层层撂倒。 　　爆炸之后，是紧随而来的震波，无数人口鼻鲜血齐流，体表无伤，内脏全部粉碎；滚滚而来的浓烟又窒息伤者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 　　秩序大乱，人群夺路而逃，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一击，落在刑场远端的一击，造成了千余人伤亡。 　　浓烟与烈火中，巨大的断头台木架轰然倒塌！ 　　奥萨马绝望地看着硕大的刀身砸下，死亡的阴影呼啸而来！ 　　危急时刻，背后有人一把把他拽开，刀身贴着身子砸下，崩起的碎石把下巴削掉了一块肉，鲜血直流。 　　惊魂未定的奥萨马回头看，是女阿萨辛。 　　“还愣着干什么，他们没时间管我们，跑，快跑！”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浓烟烈火中。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马泰迪的眼睛里，他提醒达克：“大首领。” 　　达克嗯了一声，道：“我看到了，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让他们去吧，或许，以后还派得上用场。现在，让弟兄们都上来，赶快救人！” 　　[399.第五十二章 血月之殇（2）] 　　当达克一行乘坐螺旋掘进机抵达地面时，乌姆利姆港外，红砂海的海面上，远远出现了三艘船。 　　三艘船，一大两小，没有帆，船壳在日光下熠熠闪光，居然是全铁的。 　　船的尾部是巨大的轮叶桨，激起的水花足有三层楼高；舰首高傲地扬起，划破平静的海面，向乌姆利姆港驶来。 　　舰楼上，飘扬着一面红底黑鹰的旗帜，黑色的铁鹰，一只爪抓穆卡威特，另一只爪抓图腾柱，爪下方是黑色的波浪。 　　三艘船刚刚从海平面露头，就被港口的了望手发现，了望手立即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护教圣军总部，然后是总督府和城防队。 　　穆尔台兹和舍利夫都不在，护教圣军总部留守的是幕僚亚马拉，听到出现不明舰只的报告，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一溜烟跑到指挥室。 　　了望手大声道：“不明舰只自西南方出现，正向港口驶近，打的是鹰旗，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船，似乎是战舰。” 　　亚马拉威严地道：“把影像传过来！” 　　蓝色光幕上，三艘巨大的战舰正在渐渐逼近，已经能看清全貌。 　　“卡拉在上，居然是铁做的？铁船能漂在水上？连帆也没有？那得要多少操桨手啊！哦，不，后面有轮叶，装了一个水车上去？这些小野人还真会玩。” 　　有人忍不住了：“大人，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们来找茬，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舰队，出港拦截！这三艘怪船，是我们的了！” 　　“遵命！不过，呃，大人……” 　　“怎么？” 　　“现在有很多船堵在码头，航道不通畅，可能准备时间要久一些。” 　　“知道了，去吧去吧。” 　　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拥堵的码头终于清出了几条航道，数艘大型三角帆船缓缓出港，它们后面还跟着十几艘中小型帆船，满载士兵和火炮，向三艘可怜的怪船逼去。 　　“三艘铁船，设计思路倒是很特别，航速相当快；没有帆，颜色又跟海水接近，隐蔽性相当好；铁外壳、宽船体，能提供很好的防御，又能容纳更多的士兵——看来，这属于快速突击舰，如果对没有防备的小港口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相当大啊。不过，乌姆利姆港是小港口吗？没有战舰的支援，几艘被发现了踪迹突击舰，能有什么作为？小野人就是小野人啊。” 　　这时，铁船上的小野人也正在观察他。 　　“真是落后的民族，果然吃沙子长大的家伙，脑子里也全是沙子。” 　　舰长室里，一只单筒千里镜轻轻放下，千里镜的主人一身雪白的制服，他全身上下，包括头发、眉毛、胡须，全是白的——这是个白化病人。 　　他身边的副官正好相反，一身乌黑，胸口还挂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逆十字架，冷冷道：“普雷斯托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行，可以蔑视，但不要轻敌。您的情绪会传递给战士们。这是王国第一次远洋海试，不容有失。” 　　“知道啦，我亲爱的利鲍尔塔，对战这种落后了两百年的家伙，如果输了，不用海军部问责，我自己抹脖子。你不要整天板着脸嘛，多累。” 　　“抱歉，属下身负监察之职，职责在身……”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那么，按计划执行？” 　　利鲍尔塔点头。 　　了望员发来消息：“敌方舰队自东北方接近！” 　　“知道了，继续观察，”普雷斯托轻轻敲敲通话法阵，接线员点头示意，接通舰队通讯。 　　普雷斯托洪亮的声音在三艘战舰上回荡。 　　“托斯罗号、帕格齐亚诺号和斯塔纳号的全体官兵们，我们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是新建的部队，我们正航行在陌生的海域，我们要面对凶恶的异教徒，说实话，我有些忐忑，但是，我更忘不了，那些为王国繁荣东奔西走的、却正在被恶棍欺凌被侮辱的我国的商人！” 　　普雷斯托停了一下，又道：“他们的财产被剥夺，他们的自由被侵犯，他们遭到严刑拷打，被逼迫放弃公平自由贸易的信条；而我们派去和平谈判的使者，遭到恶棍的虐待和侮辱，我们国家的名字，被拿来取笑！全体官兵们，异教徒的舰队，正在逼近，异教徒的罪恶城市，就在眼前，以太阳神和黑暗神的名义起誓，我们怎么办？” 　　三艘战舰上，吼声震天。 　　“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突击！” 　　巨大的铁列克里木轮叶加速旋转，雷霆史莱姆为内核的魔能核心和动能法阵为它提供了充沛的动力，三艘战舰的尾部同时腾起雪白的浪花，战舰对准敌阵，直线突进！ 　　随着轧轧声响，帕格齐亚诺号和斯塔纳号两艘护卫舰前后甲板开启，三座三联装炮塔升起。150mm的主炮缓缓转向，瞄准了两翼的敌人。 　　普雷斯托所在的托斯罗号是重型战舰，它的主炮是四座双联装203mm大口径舰炮，它的目标，是对方打头的大型战舰。 　　望着渐渐逼近的对手，普雷斯托冷笑一声：“各舰注意，执行一号方案，目标敌人舰队，不要俘虏，重复，我不要俘虏！” 　　两艘护卫舰同时传来消息：“明白！” 　　“主炮充能！” 　　不到一分钟时间，指挥台上三排绿灯同时亮起，两舰先后回报：“充能完毕！” 　　三舰的主炮管同时闪动起蓝紫色的光芒，还伴随着巨大的噼啪声。 　　所有甲板作业人员全部撤人掩体或甲板下层。 　　“开火！” 　　那一刻，炮口的轰鸣，让太阳的光芒为之一颤！ 　　把时间静止，从天空俯视大海，会发现，二十六条细长的圆锥，锥尖直指自大的阿拉孛战舰，利箭般飞去。 　　每一个锥尖，都是一发金属弹丸。 　　炮口没有火光，因为这些炮弹，根本不是用火药推动的！ 　　雷电，这一新特诺蒂兰王国最引以为豪的力量，在乔治、拉莫斯和达克这些炼金术师的努力下，终于变成了超越时代的兵器！ 　　雷霆史莱姆的磅礴电能、容电史莱姆的转换与存储、海德拉之柱的矿石萃取与精炼、通灵塔的设计施工建造，再加上天才的想象和突破传统的勇气，让新特诺蒂兰的海军，这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实力。 　　电磁学！洛伦兹力！电磁炮！ 　　什么？火药动力？引用一句穆尔台兹的话：“那是什么？能吃吗？” 　　炮弹出膛，突破音障，压力陡然降低，造成了瞬间低温，潮湿的空气被凝成雾珠，形成了以炮弹为中心轴、向四周均匀扩散的白色圆锥状云团。 　　时间重新流逝。 　　澎湃的气浪在三艘战舰身下掀起了如山的浪涛，波浪撼不动排水量达数千吨乃至万吨的钢铁战舰，化作无数圈巨大的涟漪，层层荡漾开去。 　　齐射的推力，甚至让战舰后退了数米！ 　　一轮齐射，两艘阿拉孛船粉身碎骨，这两艘比较倒霉，被纵横交错的弹丸撕成了碎片。 　　托斯罗号上，利鲍尔塔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打得漂亮！” 　　利鲍尔塔喊声未落，普雷斯托怒吼：“这么近，才两艘！干什么吃的！” 　　话音未落，有两艘阿拉孛船的桅杆咔嚓折断，倒砸下来。 　　普雷斯托一愣，一把抓起千里镜，屏息观察了半分钟，大叫：“敌舰太脆，过度击穿，换弹，换高爆弹！主炮充能！” 　　自动装弹机咔咔作响，不到十秒，装填完毕；魔能法阵再次做功，电能输出增加，十二秒，充能完毕！ 　　绿灯亮起，三舰火控官同时大吼：“充能完毕！” 　　“开火！” 　　[400.第五十三章 血月之殇（3）] 　　乌姆利姆港外的海面，变成一片燃烧之海。 　　大大小小的船只残骸浮在海面上熊熊燃烧，成片成片的黑灰色物载沉载浮，分不出是被炸碎的船板，还是烧焦的残肢断臂。 　　巨大的钢铁舰首推开拦路的残骸，缓缓向港口逼近。 　　普雷斯托站在指挥室里，冷笑道：“不堪一击！” 　　利鲍尔塔道：“敌人舰队全灭，港口一定有防备，我们不能过于靠近。” 　　“不怕，再逼近一些，要不然，支援炮火的命中率是个问题——我们没有多少曲射炮。” 　　三艘铁甲舰的主炮威力无穷，电磁炮初速极高，弹道极佳，几乎是直瞄直射，对舰威力无穷，但如果攻击岸上目标，特别是高低起伏的地形，平直的弹道反而不容易命中，要么太低，打进土里，要么太高，从目标上空直线飞过。 　　所以，船上配备了一些能攻击地面建筑的试验性型兵器，需要在实战中测试。 　　“托斯罗号，准备对港口指定目标发动攻击！帕格齐亚诺号、斯塔纳号，警戒！” 　　“明白！” 　　三艘战舰缓缓停住。 　　托斯罗号的火控官大吼：“收起2号主炮，准备海德拉之舌！” 　　托斯罗号2号主炮缓缓下降入甲板内的炮舱，一座升降台缓缓升起。升降台上是九门粗短的臼炮。 　　这些臼炮又笨又丑，炮管只有五米长，但它们的口径却达到了令人恐怖的600mm！ 　　“填装轻型火之吐息！” 　　重达1.5吨的巨大爆炎弹被装弹机填入炮膛。这还是为了照顾射程，轻型火之吐息的最大投射距离大约是6公里；重型的全重有2.2吨，相应的，射程也要打折扣，只有4公里多一点。 　　普雷斯托最初的想法是使用重型火之吐息抵近轰击，迅速瓦解对方的抵抗意志，为王国海军取得一个立足点，但是，敌人港口配备有魔导大炮，虽然是十几年前的老型号，但在4公里距离上还是有一定危险性，这三艘战舰是王国以倾国之力打造的新锐战舰，哪怕损失一艘，自己回去都要交上人头。不可以冒这种风险。 　　所以，还是采用更安全的轻型弹吧，如果不行，那就用主炮不断轰击港口，直到敌人投降。 　　“填装完毕，甲板人员，注意隐蔽！” 　　绿色指示灯亮起，普雷斯托正要下令开火，突然发现，从港口的数个码头里，乱纷纷涌出百多条小船。 　　这些小船速度极快，有些尾部还亮着刺眼的魔能法阵光芒。 　　现在战舰和敌人港口的距离已经很近，不需要千里镜也能看清，小船的船舱高高隆起，普雷斯托一眼看出，这是纵火船。 　　“看来是逼急眼了。时机把握倒是不错，可惜，他们太低估我们的火力。帕格齐亚诺号，斯塔纳号，雷光索！” 　　嘭嘭连响，数十枚球形弹丸被投到海面上，它们一遇水，坑洼不平的金属外壳迅速消融，露出里面的史莱姆内核。 　　史莱姆内核分上下两层，下层是浮石史莱姆，它漂浮在水面上，托起上层的闪电史莱姆，同时把密封在金属外壳中的金属丝雷光索释放出来，形成一片片棉絮形状的水中金属丝屏障。 　　纵火船不知厉害，直愣愣一头撞进来。 　　闪电史莱姆无故遭到碾压，大怒，猛然放电！ 　　海面上，蓝紫色光芒一闪！ 　　百余艘纵火船，变成了一百多具燃烧的火炬。 　　“落后，全方位的落后，对抗这种对手，太没有快感啦。” 　　一旁的利鲍尔塔给他泼冷水：“孤军深入，我们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 　　“当然，我们那些可怜的商人还在受苦呢——传我命令，海德拉之舌，开火！” 　　“等等！” 　　利鲍尔塔阻止声未落，第一发人类制造的、重达1.5吨的巨型爆炎弹呼啸而出，划出一道充满死亡气息的抛物线，越过海面，越过混乱的码头，越过港口城墙，越过大圣真寺的圆顶，开始下降，越过断头台，一头扎进刑场远端的大地。 　　紧随其后，又是两颗巨型爆炎弹落下。弹着点处顿时变成了烈焰肆虐的地狱景象。 　　“哦，乖乖，壮观，真是壮观！”；普雷斯托把千里镜递给利鲍尔塔，“几十米高的火柱！这是禁咒级别的攻击，太阳神与黑暗神在上，这是史诗一般壮丽的场景！我打赌海军部的那些官僚一定爱死了这种景象。亲爱的利鲍尔塔老弟，刚才你要说什么？” 　　“我们的铁蜻蜓没有升空，只能依靠昨天收到的坐标攻击，谁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有什么！” 　　“放心吧，避开了重要的地点比如民众聚居区、圣真寺，估计是一片空地。” 　　利鲍尔塔怒道：“那就是无价值、无必要的目标了？明知道可能造成大量无辜民众死伤？” 　　“别那么紧张嘛，那个地点也没有说不准打击啊，有时候，一些意想不到的攻击可能会尽快让敌人投降呢。对吧？” 　　利鲍尔塔冷笑不语。 　　普雷斯托苦笑摇头：“你们这些黑暗神教的虔诚信徒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意思。” 　　“那么，这个，有意思吗？” 　　哗的一声，一张纸头拍在普雷斯托面前。 　　普雷斯托只扫一眼，脸色剧变。 　　利鲍尔塔道：“这是一篇战斗檄文，通篇都是一个观点：建立军人为主导的国家。文章鼓吹建立‘全面国防化’政府，一切为军事服务，鼓吹对外扩张，以技术和武力征服别国。这篇文章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军队里，都相当有市场。实质无非两个字：野心。” 　　普雷斯托强笑道：“这，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陛下登基时间不长，国家新建，一项决策很容易变成传统。军队中有人想玩火。普雷斯托舰长，如果单凭技术和力量能达成目标，那当初的叛贼库鲁马为何会死无葬身之地呢？杀人越多越快，越容易成为某些有心人制造事端的由头。是啊，我们都这么强大了，还忌惮什么呢？” 　　普雷斯托的喉头剧烈地蠕动着。 　　“我们真的强大吗？我们的人口问题一直解决不了，我们的技术转化水平还很低，大部分民众还是部落酋长统治下的、被人视作野人的可怜虫！凭借一点点意外得来的技术和少的可怜的精锐部队，就做起武力征服世界的梦来，这是最荒谬的笑话！” 　　普雷斯托干笑道：“如果您不是黑暗神教的信徒，光凭这些，已经会被请去喝遭可汤了。” 　　“黑暗神教的信徒对这种荒唐的梦一直持激烈的反对态度，正是看到了它的危险之处！陛下登基不久，需要一场胜利，是的，胜利，我们做臣子的，应该，而且也能够为他献上一场胜利，但是！”利鲍尔塔加重了语气，“却不是用残忍的屠杀把陛下和国家推上一条错误的道路，普雷斯托舰长，您是出色的军人，我决不干涉您的指挥权，但是，涉及方向问题，何去何从，您要考虑清楚！” 　　普雷斯托沉默不语。 　　这时，传令兵大喊：“报告，库哈拉玛镇情报人员送来紧急消息！炮击地点有我方黑暗神教高级别人员，请立即停止炮击！” 　　两人顿时大惊。 　　来之前，尤潘基元帅亲自转达阿塔瓦尔陛下的口谕，无论如何，有些人是必须保护好的！ 　　黑暗神教首席武士达克、黑暗使徒乔治、黑暗行者罗伊斯、黑暗牧师伊莎贝拉、前首席炼金术师莱莉还有黑暗魔女伊西丝。 　　他们已经先期到达乌姆利姆港侦察。 　　这些都是新特诺蒂兰王国建立的功臣元勋，说他们一手建立了这个国家也不过分；而且，他们与阿塔瓦尔国王、尤潘基元帅、特佐穆克大祭司等人都保持着极其友好和密切的关系。 　　这些人要是有一个在炮击中出了问题，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普雷斯托大叫：“停止炮击，停止炮击！原地警戒！” 　　[401.第五十四章 血月之殇（4）] 　　当几十米高的巨大火柱升起时，刑场上的大部分人绝望了。 　　最终的审判日，到来了吗？平凡而坎坷的一生就这么意外地结束了？卡拉在上，请让我想想，一会该如何向您忏悔自己的罪孽。 　　穆尔台兹是虔诚的姆斯蓝教信徒，但他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卡拉的审判，而是敌人的重型石炮，一种超远程的石炮，这一定是装备在战舰上发射过来的。 　　他刚刚想明白，又是两发巨型爆炎弹落下。广场西北角一片火海，大量民众哭喊着朝东南方向逃来。 　　“稳住，稳住！趴下，趴下！”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但是，太乱了，嘈杂的、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交织成一片，没有人听他的。 　　完了，就算没有石炮轰击，单是自相践踏，就足以把大多数人干掉了。 　　混乱很快会传遍整个港口，接下来，敌人会持续轰击，直到守军和民众的士气彻底崩溃，然后，把这里插上敌人的旗帜。 　　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只看到了门萨罗人呢！ 　　穆尔台兹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一阵尖利刺耳的吱吱摩擦声压倒了场中所有的声音，瞬间把混乱的人群定在原地，人人痛苦地捂住耳朵。 　　六架门萨罗螺旋掘进机的巨型钻头同时开始空转，只转了数秒，迅速停止。 　　在短暂的安静中，哈桑洪亮的声音借由扩音法阵传来：“进掘进机，走地道躲避，排队，快！” 　　每一台掘进机旁，都有十余名手执钢铲的门萨罗人维持秩序，刚才一轮轰击，也有十几名门萨罗人丧命，但余者依然坚守岗位，岿然不动。现在，他们由哈桑的护卫变成了秩序的维护者。 　　在求生欲望的支撑下，阿拉孛人迅速向掘进机靠拢，排成长长的队伍，走进掘进机舱口。 　　达克走到穆尔台兹身旁，一把把他拉起来：“快走！先下去躲一躲！” 　　形势逼人，穆尔台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招呼手下，走向掘进机。 　　掘进机的舱底已经打开，通向一条幽深黑暗的隧道。穆尔台兹俯身看看，一咬牙，和前面的人一样，唰地滑下去。 　　下面不再是漆黑一片，拐角处有淡淡的光石灯光，拐过拐角，数名执灯的门萨罗士兵正安排滚滚的人潮沿着一条宽阔巨大的、数十米宽的隧道前行。 　　“哈桑，你这是，要把他们骗到哪儿去？” 　　达克坦然道：“哪儿也不去，前面是个死胡同，在前面等一会，等炮击停止，再送你们上去。” 　　“哼，你会这么好心？” 　　“要不然呢？看着你们在上边送死？穆尔台兹，你是怎么招惹上新特诺蒂兰的？” 　　穆尔台兹粗暴地拒绝了达克的问话：“这不劳你操心——你怎么知道是新特诺蒂兰？” 　　“我在港口有眼线，鹰旗，鱼叉和图腾柱，除了新特诺蒂兰，还有哪个国家用这种旗帜？” 　　“哼！” 　　“那就等着吧，等他们把地上所有能轰的东西轰完一遍，自然就走了。我们的地道容纳有限，上头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哼！” 　　达克不再搭理他，转头对护卫道：“去指挥室，咱们准备搬家，让这些死脑筋自己留在这儿玩吧！” 　　穆尔台兹一把抓住他：“搬家？你们要干什么？” 　　“走人啊。你们不把门萨罗人当人看，还指望门萨罗人把你们当朋友？嗤，有这种逻辑？” 　　“你们这是背叛！” 　　“谁背叛谁啊我的穆尔台兹大人？门萨罗人可是做梦都想着恢复地上人的身份，可他们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是虫子，是老鼠，是被屠杀都不能吭声不能反抗的、连史莱姆都不如的渣滓！再见吧我的穆尔台兹大人，我们的掘进机已经到达码头，门萨罗人，就要跟乌姆利姆港说再见了。祝贺，大人，您很快就可以摆脱虫子、老鼠和叛徒了。” 　　穆尔台兹一时语塞，舍利夫道：“但是现在码头已经被封锁，任何船只都开不出去，我想，你们的掘进机，似乎没有挖穿海底的能力吧？哈桑阁下，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协作才行。”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哈桑，他思考了一下，嘱咐手下：“通知马杜克，码头危险，行动暂时中止。”然后转头道：“看来，您有个合作计划？” 　　“不错，现在我们的指挥完全被打乱，再这样下去，港口会彻底混乱，您和您的门萨罗卫队是港口唯一成建制的，能指挥的队伍；您的劣势也很清楚，现在还是一个作乱的叛党首领，没有我们，您是指挥不动地面的民众的，我们合作，应该能尽快让事态平息。” 　　达克假意道：“我不会让我的人顶着那种恐怖的爆炎弹往前冲。” 　　舍利夫淡淡一笑：“敌人劳师远征，想必弹药储备金贵得很；再说，一个被彻底毁掉的港口，如何能承担他们的补给和贸易需求呢？这只是一种报复和威慑，如果我判断不错，最多再轰击两轮，他们就会停止。” 　　达克暗暗赞叹，道：“看来，合作是唯一的出路，来吧，去指挥室详谈。” 　　三人走进指挥室，一进门，穆尔台兹大惊，站在指挥室正中的，不正是贤王苏莱曼么！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不光苏莱曼，伊玛尼公主和大埃米尔之孙加里伯也在！ 　　达克也楞了一下，好家伙，早知道艾拉义这老头不简单，没想到是个王爷！怪不得牛哄哄地说要跟穆尔台兹谈谈呢。 　　苏莱曼指着穆尔台兹道：“穆尔台兹，还有舍利夫，帕格达那边气闷，我带着孙女和孙子出来遛遛，透透气，这事你们给我咽到肚子里！” 　　穆尔台兹和舍利夫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以这两人的地位，怎么能认不出伊玛尼公主和加里伯？但是，王爷一口咬定伊玛尼公主是自己的“孙女”，加里伯是“孙子”，分明不想让自己道破他们的真实身份，难道王爷有什么谋划？ 　　如果这里是王爷在主持大局，那这哈桑又算干什么的？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一起上前行礼：“穆尔台兹将军，舍利夫先生，莱蒂法、学生萨希尔向您问好，圣主保佑您！” 　　“嗯，莱蒂法、萨希尔，”穆尔台兹把两人名字重复一遍，确认了他们的新身份，“原来是王爷和你们在哈桑背后支持啊，怪不得。” 　　“不，一切都是哈桑先生自己的谋划，和我们没有关系。现在港口危在旦夕，我们必须赶快想个办法。” 　　穆尔台兹道：“但是，舰队既然已经全灭，说明敌人有相当强大的对舰攻击能力，恐怕没有什么船能正面顶得住。” 　　达克思忖了一下，道：“我们必须先恢复和地面的联系，了解敌人的状况。我们派人去地面上一趟。” 　　“但是，如果遭到那种巨型爆炎弹的攻击——” 　　“他们似乎不想对平民区和圣真寺下手，我们可以派人从地下接近护教圣军指挥部。” 　　穆尔台兹大吃一惊：“你们的地道挖到了平民区和圣真寺的下面？” 　　达克意味深长地一笑：“所以，我们都应该克制——这是后话，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安排人。” 　　安排人这种事，达克两句话就安排好了，他离开指挥室，来到地宫，打开通话法阵。 　　“啊，黑狮哈桑，门萨罗人的英雄，见到您真是荣幸。” 　　达克怒道：“乔治，再用这种腔调说话，见了面我一定踢你屁股！新特诺蒂兰是怎么回事？” 　　乔治耸耸肩：“那可是个国家，拜托，又不是儿子女儿，它要走哪条路，还需要我们操心？再说，要没有他们，现在我们都要被整得生不如死呢。” 　　“但它不该获得这样的技术，而这技术是我们给的！” 　　“不错，它凭借我们给的超越时代的技术建造了三艘可怕的战舰，然后狂妄地想通过这点小破烂来征服一个有数千年历史的大国。我们能怎么办？”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达克，别开玩笑了。技术就是技术，只是利剑，谁拿到它，怎么挥舞，关铸剑的铁匠什么事！” 　　“诡辩！有朝一日，利剑压在你脖子上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哎呀呀，英雄做久了，进入状态啦，自己的性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先关心起全人类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请务必当下去。” 　　“什么？” 　　“救救新特诺蒂兰。” 　　“什么意思？”达克一头雾水，乔治的思路太跳跃，他没跟上。 　　“这孩子情绪失控，拿着刀四处砍人，快发疯了。在血把他刺激成真正的疯子之前，折断他的刀，抽他一耳光，让他清醒过来！” 　　“你说清楚！”达克头上的筋快暴起来了。 　　“只有一句，折断他的刀，抽他一耳光！不是要杀了他！” 　　达克苦笑：“他要来杀我，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乔治，你能跟新特诺蒂兰王国那边联系上吗？” 　　“绝不可能。太远了。就算联系上，阿塔瓦尔小国王也会装聋作哑——你以为个人的感情能抵过国家利益吗？特别是，这利益是如此之大？” 　　“好，那么，来点实在的，你能帮我什么？” 　　“三艘战舰的设计图纸和各项参数，以及它们现在停泊的准确位置——你不会傻乎乎地把图纸送给阿拉孛人吧？” 　　“你以为我有病？” 　　“逞英雄当然是一种病，而且没治。” 　　“都是你逼出来的。” 　　“哈，别发牢骚了，去吧，黑狮哈桑，一人单挑三舰，做所有阿拉孛人的英雄吧！” 　　[402.第五十五章 达克的捕鱼计划] 　　“该死的乔治。”达克一边暗骂，一边小心翼翼地绕开拥堵的隧道路口。 　　按照他的指示，门萨罗人已经基本转移到离码头不远的地下节点，随时准备夺船出海，但新特诺蒂兰的入侵把码头封死了，这时候谁还敢出去啊？ 　　好在，粮食和淡水等物资储备比较充足，坚持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于是大家继续在地下节点待命。 　　门萨罗人原本的居住区已经让给了来自地面的地上人难民。 　　敌人的石炮停止了轰击，但谁也不敢断定爆炎弹不会再次落下。大家都知道躲在地下比地上安全，爆炎弹威力再大也轰不透百十米深的岩石层，所以无数人拖家带口朝地下逃。 　　地上人显然没有门萨罗人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乱哄哄的，经常把隧道堵住，还随地大小便，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原本干净整洁井然有序的地道给破坏的得不成样子。 　　达克没时间理会这些，他迅速赶回指挥室。 　　指挥室里也是一团糟，甚至还有女人和孩子大呼小叫。一名港口总督的亲卫正把冒着生命危险运下来的、总督的个人物品朝桌上摆。 　　达克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亲卫谄笑道：“哈桑老爷，这是总督老爷的家眷和一点随身小玩意……” 　　“跑到我指挥室来，是怎么回事！” 　　“您是英雄，老爷说，英雄身边最安全，这是一点小意思，您看……” 　　达克转向一脸尴尬的苏莱曼王爷：“王爷，这是怎么回事？穆尔台兹呢？” 　　“他……去收拢地面部队了。这几位是总督的家眷，下来避难……” 　　王爷话音未落，那几个女人就开始哭嚎：“圣主啊，还叫不叫人活了，和那些贱民挤在一起啊！哈桑大老爷啊，您可要收留我们——” 　　达克一把把桌上的坛坛罐罐扫到地上，大吼：“卫兵！” 　　“在！” 　　“给我打出去！” 　　大首领发话，卫兵无有不从，一顿棍棒，连女人带孩子，统统赶出门外，好在没下狠手。 　　穆尔台兹气喘吁吁进来：“大首领，抱歉，大首领，这些人平时都是骄纵惯了的……” 　　达克余怒未息，咣咣把桌面上所有东西都划拉到桌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抖威风耍大牌，找死！这么多乱七八糟，让我怎么放东西——部队联系得怎么样了？” 　　“只剩下几只巡防小队，其余的都被打散了，亚马拉那个白痴，知道对手的石炮厉害，还把部队集中在港口登陆区附近，这下子全完了。” 　　萨希尔道：“但是，老师，敌人只有三艘船，估计兵力有限，大规模登陆作战可能性不大吧？现在炮击也停止一段时间了，他们会不会准备提条件——” 　　一句话没说完，传令兵冲进来：“报告，第四发巨型爆炎弹落下！” 　　“位置！” 　　“刑场西北角空地！没有人员伤亡！” 　　苏莱曼道：“这是在威慑啊，看来，该派人去谈条件了。” 　　穆尔台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个，估计，他们不会接受。” 　　“嗯？他们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捞点好处吗？” 　　“他们派过使者，但是，被我赶走了。” 　　“怎么回事？” 　　穆尔台兹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沮丧道：“当时，我没有把事做绝就好了。现在，恐怕只有点燃圣真寺，才能……” 　　苏莱曼大怒；“绝对不行！穆尔台兹，你要向敌人低头，去亵渎圣主和先贤吗？你会成为阿拉孛民族的罪人！” 　　穆尔台兹鼓足勇气道：“但是，他们现在没有攻击圣真寺和平民区，不代表他们没有能力攻击！如果，平民大量伤亡……” 　　王爷喟然无语。 　　是要圣真寺，还是要民众的命！ 　　达克敲敲桌子：“有没有反击的能力？” 　　穆尔台兹和萨希尔一起摇头。 　　萨希尔道：“我们的地道不可能从海底挖过去，港口舰队又全灭，没有和敌人在海上较量的可能。” 　　穆尔台兹道：“魔导大炮倒是有几门，但是，敌人舰队停泊在射程以外。其它的岸防炮射程还不如魔导大炮。” 　　达克叹道：“炮击空地，这是在提醒我们，他们有摧毁城市的能力。如果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如果任由他们这样横行下去，他们很可能会沿海岸线进军，炮击所有港口。我们必须马上想出办法来。” 　　所有人心头一紧。 　　达克开始倒背双手在指挥室里踱步。 　　一旁的莱蒂法突然道：“做一个超大的幻象法阵，从海面那一侧看起来，像是圣真寺被点燃一样，行吗？” 　　萨希尔道：“欺骗敌人没问题，关键是，他们一定会派人查看和交涉，如果发现是我们骗了他们，那会引来更激烈和疯狂的攻击。” 　　“但是至少可以拖延时间，再想别的办法啊。哈桑你说呢？” 　　达克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点子，只好点点头：“嗯，先去布置吧，至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那么，苏莱曼王爷，您来负责这件事？” 　　“包在我身上，哈桑，你要赶紧想个办法！敌人的战舰，实在太厉害了，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个小时，我们的士气就会彻底崩溃！” 　　达克苦笑了一下，道：“罗尔商会的会长罗伊斯，还有菲达商会的少爷易伯拉欣，还在港口吧？” 　　穆尔台兹赶紧道：“在，在，我的人一直盯着他们。菲达庄园没有遭到炮击，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派人跟他们联系，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转圜一下。” 　　穆尔台兹面露难色，但还是咬着牙点点头。 　　苏莱曼道：“哈桑，这可没有那么容易。虽然，这次入侵十有八九会打出保护商人的幌子，但目的却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几个商人，哪怕是地位再高的商人，在国家利益面前，他们的话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时间，还是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必须找到能反制的方法，告诉敌人，我们也能消灭他们！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港口！” 　　“但是，我们没有那样的实力啊！”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不对路的方法！” 　　萨希尔十分为难：“那样的大炮，正面突击是不可能了；码头被封锁，任何船都没法出港，无法迂回到对手背后；从别的港口调集援军又来不及……哈桑，你有好办法吗？” 　　达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能一圈圈踱步。 　　众人焦虑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头上冒汗了，步伐也开始凌乱。 　　哗啦一响，达克踢中了一只把玩的小物件。他俯身捡起来。 　　这是一个小木雕。一只海鸥正俯冲捕鱼。 　　达克豁然开朗：“我有办法对付了！从天上，用飞毯突击！” 　　穆尔台兹道：“不可能，敌人的大炮威力太大，都不需要命中，炮弹卷起的气流就能把飞毯掀翻。最大的飞毯也扛不住。” 　　萨希尔道：“难道把所有的飞毯集中起来一起突击？这样虽然损失惨重，总比港口被摧毁要好。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达克完全镇定下来：“为什么要傻乎乎的硬冲？马泰迪，重型飞毯的极限升高距离是多少？” 　　“大概七公里，不能再高了，空气稀薄，呼吸困难，还有温度太低会冻死人。再说，魔能核心的动力也是问题，那个高度也到了魔能核心的输出功率极限，什么事也做不了——就剩往下掉了。” 　　达克微笑：“要的就是这个，马泰迪，敢不敢和我一起掉一次？” 　　指挥室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马泰迪难以置信的叫道：“你，你，你要干什么？哈桑，不是吧？你不是想要弄个超大号的飞毯去撞死他们吧？” 　　[403.第五十六章 尖啸之歌（1）] 　　苏莱曼摇头：“绝对不可能！无数人想用飞毯突袭，从来没成功过！飞毯虽然可以做得很大，但防御力很差，非常差！最普通的弓弩也能给它造成严重伤害，魔能核心如果被直接命中，很可能凌空爆炸！即使是毯面的魔能回路被击中，都有可能引发火灾！” 　　达克道：“我计划从港口升空，一直向上飞，在敌人看不到的高度向敌人位置平移，然后采取自由落体加垂直俯冲的方式避开敌人的侦查，从正上方发动攻击。他们的主炮不可能翘起来朝天直射，没有任何一种舰炮有那么大的仰角。” 　　穆尔台兹摇头：“哈桑，你也是有经验的老兵，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你忘了有一种叫做速射轮箭的兵器？” 　　“嗯？” 　　速射轮箭是一种高平两用绞盘式多管弓弩发射器，它威力巨大，射程远，射速极高，能在短时间内把三十六支重型弩箭一口气全部射空——然后用四十多分钟时间重新装填。它的缺点在于十分笨重，基本没有机动性，一般用来安装在城墙或要塞上作为防御兵器。 　　大型阿拉孛战舰没有不装备这玩意的。不要说飞毯，就是小一些的船只，两三架速射轮箭一起发射，也能撕成碎片。 　　“只要敌人船上有一架这样的装备，哈桑，你就会和飞毯一起变成一个大火球。” 　　萨希尔道：“老师，垂直下落，再加上魔能核心的全力输出做功，那个速度一定相当快，速射轮箭攻击力是很高，但炮手的操作速度未必能跟上吧？更何况，随着距离逐渐降低，魔能核心的输出能力会越来越强，速度也会越来越快，说不定敌人眼前影子一闪，飞毯已经落下了！” 　　穆尔台兹道：“你要赌一把？我告诉你，小子，你赌的不光是哈桑的命，还有我们所有人的命啊！敌人孤军深入，首战告捷，正处在焦虑和兴奋当中，这时候突袭一旦失败，他们可能会疯狂地报复，肆无忌惮地炮击，把那种恐怖的爆炎弹扔到每一座房屋头顶！” 　　莱蒂法也忧心忡忡：“看爆炎弹下落的位置，敌人对弹道学相当精通，远远超过我们，他们的国家一定有一套完整的数学和炼金术理论体系；垂直下落速度是快，但路线也是无法改变的，他们的位置又是静止不动，如此少的变量，想计算出哈桑的下落位置简直是轻而易举，哈桑，你不能去，不能去！” 　　达克却笑道：“各位，看看地上吧，总督大人人还没到，破烂先摆了一屋子，我都快没地方下脚了。” 　　众人一愣，不明白达克为什么突然提起窝囊废总督来。 　　穆尔台兹突然叫道：“明白了！舰艇空间，舰艇空间！哈桑，你……太棒了！” 　　他本来想拍拍哈桑肩膀，后来想起数小时前双方还是敌对关系，这么做不妥，但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在哈桑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 　　见大家还是一头雾水，达克笑着解释道：“以敌人最大的那艘战舰为例，它全长大约200米，宽20米，战舰后半部是动力部分，一个巨大的水车式轮叶，光是这个东西就占掉大约四分之一的空间；然后是阶梯状分布的三座巨型炮塔，前面是舰首。” 　　莱蒂法忍不住道：“这和他们的防空有什么关系？” 　　萨希尔瞪她一眼：“嘘，听着！” 　　达克继续道：“发射爆炎弹的那种巨炮是一种臼炮，从爆炎弹的威力来看，光弹药的个头就绝不会小于1吨，那么，这种大炮的炮座一定大得惊人；另外，大家应该都还记得，这种炮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落下了三发！考虑到装填速度，敌人的旗舰上一定有不止一门这样的巨型臼炮——那么，各位，一架速射轮箭的个头有多大？他们的船上，在装了三座大型炮塔，和一堆巨型臼炮之后，还有没有安装它的空间？” 　　苏莱曼的目光变成了震惊：“哈桑，你还懂船舶制造？” 　　“不，只是知道点炼金术原理。” 　　“但是，但是，还是不行！”莱蒂法着急地伸开双手，挡在达克面前：“还有敌人的弓箭手和重弩手！你一旦进入低空，他们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她快急哭了，她不想让哈桑去送死，一点也不。 　　达克笑道：“一定不会的。” 　　“为什么？” 　　“那样威力的主炮和臼炮，开炮时的气浪会把甲板上所有人统统吹到海里去，他们一定全躲在甲板下层。我不信，他们会傻乎乎地每开一次炮就上下折腾一次。所以，我一定是安全的，傻丫头。” 　　但是，哈桑，你忘了啊，敌人还有两艘轻型护卫舰！那上面装的，可未必是臼炮啊，多出来的空间会装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不说？ 　　穆尔台兹、萨希尔和苏莱曼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哈桑，但哈桑回应他们的，只是淡然的微笑。 　　“各位，请放心，我会迎着太阳起飞，背对太阳俯冲，阳光会让射手睁不开眼，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得手。” 　　穆尔台兹大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萨希尔反应慢了一步，也吼了一声站出来。 　　达克笑道：“我不过是个叛匪头目，死了就死了。你们两位，一个将军一个王子，怎么，嫌对方的军功不够耀眼？” 　　穆尔台兹怒道：“哈桑，你瞧不起我？” 　　“你的战场在这里，你上去了，我怎么指挥得动护教圣军和城防队那帮大爷？再说，你们谁玩过飞毯竞速？谁知道怎么跟飞毯御者配合？” 　　一连串的反问把两人堵得哑口无言，达克道：“现在没时间啰嗦，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完成全部准备。这样，王爷，您去布置幻象法阵；穆尔台兹将军，你在这里坐阵，负总责，门萨罗人这边的指挥，你直接把命令下达给马杜克；舍利夫先生，你去联系菲达商会的菲达和易伯拉欣父子，和罗尔商会的罗伊斯会长；马泰迪，你跟我去一趟飞毯竞速那里，选飞毯。” 　　穆尔台兹道：“军用的不行么？” 　　达克拍拍马泰迪的肩膀：“我这朋友是玩竞速的高手，军用飞毯慢吞吞，他飚不出感觉来。两个小时之内我们一定回来，一会见。” 　　莱蒂法突然大叫了一声：“哈桑！” 　　达克转头：“怎么？” 　　“我们离开这里吧，你这样的人，不应该为了一个港口而死！” 　　达克嘿嘿一笑：“一个港口？错，我是为了两个国家。再说，你以为我一定会死？” 　　[404.第五十七章 尖啸之歌（2）] 　　第二天天不亮，在乌姆利姆港一处不起眼的偏僻小广场，达克和马泰迪坐着一条大型飞毯，缓缓升空。 　　两人乘坐的是一条能乘十二人的大型飞毯。 　　达克在盔甲外层加装了微雕上去的监控法阵，这样，地面可以随时从他的视角观察到具体情况。 　　飞毯刚刚升空，莱蒂法的呼唤就来了：“哈桑，哈桑，能听到吗？你怎么样？” 　　达克道：“什么事？” 　　“你怎么样？” 　　马泰迪笑道：“离地还不到十米，他能怎么样？你怕什么啊？姑娘，你找个安静地方睡一觉，等醒了，我们就把敌人干掉了，别添乱行吗？” 　　达克哈哈一笑：“我们有万全准备，放心吧，一定会得胜归来。” 　　飞毯速度渐渐提起来，上升越来越快，从每秒钟一米逐渐提高到每秒钟两到三米。 　　马泰迪从跪姿变成俯卧，一只手抓操纵绳，另一只手把胸口和腰部的安全绳扎紧，大声道：“哈桑，开始有气流，飞毯会抖，站不稳了！” 　　达克有样学样，扎好安全绳。 　　魔能核心功率继续提升，飞毯外壳亮起淡绿色光芒，防风罩启动。即使隔着厚厚的风系护盾，达克依然能听到呼啸而过的、令人心悸的低沉的呜呜声。 　　飞毯倾斜，像一把斜置的刀片，割破空气，直射苍穹。 　　飞毯速度继续提高，已经到了每秒钟四米，这是重型飞毯提速的极限，防风罩能阻隔狂风，但不能抵消重力影响。 　　达克觉得后脑一阵阵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向脚底集中，双腿又涨又麻，他甚至怀疑膝盖以下是不是已经肿胀起来了。 　　马泰迪用通话法阵大叫：“注意！气流！变向！” 　　“收到！” 　　马泰迪猛地一拉操纵绳，飞毯左右反转一百八十度，逆着自下而上的气流，狠狠俯冲下去。 　　刚刚俯冲了不到五秒，他又猛地把操纵绳向后一拽，从左右两边几乎同时夹来的湍流中间昂首上提。 　　湍流先后吹过产生了巨大压力，这足以让飞毯粉身碎骨的力量，在马泰迪看来却是最好的动力。 　　魔能核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飞毯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螺旋上升！ 　　升速每秒六米！突破魔能核心做功极限！ 　　一瞬间，达克眼前全是一片花花绿绿的半点和纵横交错的条纹，苍黑色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堆混乱的条块组合，他失去了平衡感和方向感。 　　飞毯猛的一抖，两头好像被千斤的巨石狠狠砸了一下，正在弯折下去，达克几乎怀疑，飞毯是不是要被像饼干一样被折断了！ 　　魔能核心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一切声音、条纹瞬间消失！ 　　他脑子一片空白。 　　剧烈的抖动和狂风的呼啸同时消失，魔能核心正在发出运行平稳的嗡嗡声。 　　马泰迪笑道：“完美升空！” 　　通话法阵里一片欢腾。 　　萨希尔大叫：“你们没事吧？视角转得太猛，这边有人吐了！” 　　马泰迪笑骂一句，道：“大首领身强力壮，我经常玩这个习惯了，这才受得了，你们一群小菜鸟也敢跟着视角看？” 　　莱蒂法勉强道：“你们……现在……在云里？” 　　一听这断断续续的声音，两人一下子就明白吐了的是谁了。达克笑了一下，不禁一阵感动：这姑娘一直盯着我呢！他道：“这景象，在地上可看不到。太阳升起还要过一会，我们先漂着。你们那边怎么样了？““王爷……不，爷爷已经发动幻象法阵，跟敌人联系上，估计一会儿使者就来了。你能看到幻象法阵吗？” 　　“很好。我看不到幻象法阵，脚底下云太厚。不过这很好，敌人也看不见我们。只要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冲下去！” 　　与此同时，苏莱曼在总督府接见了一只耳朵的新特诺蒂兰王国使者。 　　偌大的总督府已经冷冷清清，总督和亲卫早早躲进地道，只剩下几个一脸悲愤的仆人。 　　使者一边走，一边止不住地冷笑：“亲王阁下，我对贵港口的动员能力和应急措置手段真是刮目相看，如此迅速、高效。” 　　面对敌人的嘲讽，苏莱曼淡淡地回应：“面对侵略，军人当以死报国，但民众是无辜的。” 　　使者没接这个茬，这苏莱曼人老成精，顺着他走一定被带到沟里：“这不是侵略，是报复性炮击，我们并不知道炮击地点有大量民众。我国新建，总要让别国知道我们对正当商业贸易的态度。” 　　“我想，从此以后，任何一个国家，都会知道贵国的态度。” 　　一个转移话题，一个偷换概念，在斗嘴中，两人一起步入会客室。 　　使者的随员捧上一份文本。 　　苏莱曼扫一眼就皱起眉头：“这是最后通牒？” 　　“不，《实现乌姆利姆港永久和平与保护商贸自由条约草案》。” 　　苏莱曼随手朝桌上一抛，对身后随员道：“念！” 　　草案大体内容有这样几条： 　　赔偿新特诺蒂兰王国（以下简称“特”）损失五千万迪纳尔，其中军费四千万，商人损失一千万。 　　乌姆利姆港由特国执行官与阿拉孛帝国（以下简称“阿”）驻港总督共同治理。 　　开放乌姆利姆港为自由贸易港，特国一切进出口商船免税。 　　割让乌姆利姆港外拉德勒、奥马卡斯、图里乌三座岛屿给特国。 　　允许特国公民在乌姆利姆港定居、传教。 　　苏莱曼冷笑：“这样的内容，是在嘲讽我们，还是在嘲讽贵国自己？” 　　“哦，殿下何出此言？” 　　“这内容无非是把乌姆利姆港变成贵国的直属领地——这且不论；乌姆利姆是个‘港’，而贵国却是一‘国’，一个港口，如何能与一个国家订立条约？难道贵方连条约订立的主体都没有弄清？” 　　使者微笑：“因为我方认为，‘阿拉孛帝国’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只表示贵方曾经有过的从属关系，为了考虑贵方感受才加上。所谓的帝国已经成了一堆地方实力派实际控制的、四分五裂、徒有虚名的政权，政令不出帕格达，还不如与贵方直接交涉来得方便快捷。” 　　使者停了一停，道：“如果您要用中枢命令来搪塞，拖延时间，我们无所谓，贵国海岸线漫长，港口众多，不妨一个个走下去；贵国的民众会怎么想，我们可不知道了。” 　　苏莱曼几乎咬碎了牙齿。 　　这个一只耳朵的家伙，说的是对的。 　　如果，帝国中枢威权还在，地方王公同心同德，怎么会向区区三艘战舰低头！ 　　太远了，实力差得太远了！ 　　混乱的政局、麻木的官僚、林立的教派、落后的技术…… 　　阿拉孛，灾难深重的阿拉孛！ 　　使者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以此为蓝本，展开进一步磋商？” 　　就在苏莱曼准备拿起草案时，身后随员突然大叫起来：“看，海上！” 　　所有人都惊愕地回身看去。 　　远处海面上，腾起了一条十几米高的巨大火柱。 　　[405.第五十七章 尖啸之歌（3）] 　　飞毯头部压低，开始缓缓下落。 　　马泰迪稳稳地操纵着飞毯，耐心地寻找下沉的气流。 　　“哈桑，俯冲速度太快，很难改平，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达克冷静地回答：“放心，我一定能投准！” 　　两人驾驶的重型飞毯下，挂了一颗达克用海德拉之柱特制的重磅爆炎弹，弹重1.8吨。 　　“这么大个的家伙，什么船也炸成两截了，呃，那些家伙是铁的，没问题吧？” 　　达克笑着拍拍飞毯：“没问题，它喜欢铁！” 　　飞毯突然轻轻一抖。 　　马泰迪大叫：“有了！趴好！” 　　话音刚落，呼啸声响起，俯冲开始！ 　　浓厚的水汽从两侧呼啸后退，失重的晕眩感传来，头皮发麻，眼睛发花，让人分不清是在往上飞还是往下坠。 　　太阳升起，金光万道。 　　呼的一声，飞毯刺破云层，像一只掠食的海鸥，披着炽烈的阳光，直直地，向着停泊在海面上的新特诺蒂兰战舰扑去。 　　马泰迪大叫：“哈桑！” 　　“我在！” 　　“防护罩阻力太大，我要关掉它，加快俯冲速度，手抓紧！” 　　“明白！” 　　防护罩的土黄色光芒瞬间消失。 　　那一刻，达克觉得脑袋被大锤打了一记。轰的一声，无数尖利呼啸的哨音在耳边响起，那是衣服突出的棱角和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趴在树叶上的小虫，被风暴卷着，摔向大地。 　　血压升高，耳鸣，眼花！四肢僵硬！ 　　马泰迪的声音听起来都变调了：“哈尔……上……”（哈桑） 　　“窝……宰……”（我在） 　　“煮啊嚎……”（抓好） 　　马泰迪一把将魔能核心控制手掣扳到底。 　　魔能核心和飞毯的魔导回路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 　　从升空开始，马泰迪高超的操作技巧为飞毯节省了大量的魔能，现在，全部魔能转化为推力！ 　　磅礴的力量，把飞毯变成了一颗下坠的流星，不，向海面冲击的太阳！ 　　从下面看上去，似乎是一颗小太阳从太阳中飞了下来！ 　　战舰上顿时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叫喊。 　　敌人从天上下来了！ 　　他们要撞击旗舰！ 　　重型飞毯动力不凡，在加装了巨型爆炎弹后，还略有空余，于是马泰迪别出心裁地在飞毯下加挂了两个巨大的风笛，当速度超过每小时350公里，两个风笛会发出恐怖的、龙吟般的嘶吼。 　　自由落体、气流助推、魔能核心全力输出动能，三者合力，飞毯的速度，超过了每小时600公里！ 　　巨龙的咆哮声，回荡在天空与大海之间！ 　　重型飞毯，带着必死的斗志和决心，向敌舰俯冲而下！ 　　达克全身的血液向头部集中，头部青筋暴起，双眼一片血红，好像戴了一副巨大的、厚重的红色眼镜。 　　所有的东西全变成了两个。 　　红视！危险的红视！下一步，是昏厥！ 　　剧烈的刺痛感从腰间传来，单兵作战系统在发挥作用，疼痛感强制使他不进入昏厥状态。 　　两艘敌人的旗舰迅速变大，从花生米变成了长长的豆荚，再从豆荚变成长面包。 　　他们一出云层就被发现，刚刚开始俯冲就被两艘护卫舰帕格齐亚诺号、斯塔纳号锁定。 　　虽然没有专门的对空武器，但重弩和速射弩还有不少，特别是，随着钢铁冶炼技术的提高，新特诺蒂兰王国军已经统一换装了钢制弓弩，射程和威力大大提高。 　　直线下落？嘿，伙计，快来看天上掉死尸！ 　　两艘护卫舰甲板下，射手们蜂拥而出。 　　然而，当他们仰望时，才惊讶地发现，要迎着太阳射击！ 　　阿拉孛炽烈而毒辣的太阳，站在了敌人一边！ 　　热泪长流，什么也看不见了！ 　　托斯罗号舰长、海试总指挥普雷斯托反应极快，怒吼：“释放烟幕！” 　　轰轰轰连声巨响，无数烟幕弹在战舰周围炸开，将三艘战舰严严实实包裹在当中，好像墨鱼喷墨自保一般。 　　同时，巨大的轮叶开始缓缓转动，试图机动起来，躲避自上而下的攻击。 　　就在此时，重型飞毯一头扎进浓烟！ 　　然后，从烟雾中，腾起一道十余米高的冲天火柱！ 　　浓烟、烈火、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受攻击了，旗舰受攻击了！ 　　在离敌舰还有两百米的时候，达克猛地扳下了投弹手掣。 　　1.8吨的巨型爆炎弹呼啸落下！ 　　飞毯分量一轻，猛地一抖，马泰迪没时间观察战果，双手死死拉住操作绳：“宝贝，起来！” 　　飞毯发出痛苦的口申口今，巨大的扭力几乎让它解体，现在飞毯的下坠速度比爆炎弹下落速度还要快，想在这样的俯冲高速下改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人齐声大吼：“起来，起来！” 　　“起来，起来！” 　　巨大的吼叫声回荡在乌姆利姆港上空。 　　从俯冲开始，计划就已经没有机密可言。按照苏莱曼的布置，萨希尔索性把达克的监控法阵接到了港口广场的巨型监视法阵上，门萨罗地道里，也在同步播放。 　　蓝色光幕里，是滚滚浓烟。 　　几乎大半个乌姆利姆港的居民都看到了哈桑和飞毯御者冲向敌舰的场景，这时候，他们再也忍不住了，齐声高呼：“起来，起来！” 　　无论地上地下，无论是地上人还是门萨罗人，齐声高呼：“起来，起来！” 　　飞毯角度减缓，但依然以狂暴的速度冲向敌舰——以现在的速度，就算没有撞上敌舰，也会撞在海面上粉身碎骨！ 　　达克大叫：“能行吗！” 　　“可以，可以，起来了，起……不不不！” 　　轰隆一声巨响，十几米高的火柱迸发！ 　　巨型爆炎弹命中！ 　　炽热的气流再次给了飞毯一个加速度，飞毯尾部燃起大火！ 　　马泰迪大叫：“无法改出，无法改出！” 　　那一刻，时间几乎静止。 　　乌姆利姆港上空回荡着达克的咆哮：“撞击敌舰！”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无法拉起的重型飞毯，带着巨龙的怒吼，一头撞向停泊在一侧的帕格齐亚诺号。 　　正中炮塔！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魔能核心爆炸，魔能爆发！ 　　十余枚巨型炮弹被魔能爆发波及，殉爆！ 　　帕格齐亚诺号的2号炮塔被整个掀上了天，巨大的裂痕几乎把整艘船拦腰截断。 　　哈桑的决死一击，三艘敌舰，两艘重创！ 　　[406.第五十八章 尖啸之歌（4）] 　　那一瞬，万籁俱寂。 　　苏莱曼的手脚冰凉，手中的条约文本却如同一团滚烫的火炭！ 　　耳边再次响起先贤马哈马德的圣训。 　　阿拉孛，多灾多难的阿拉孛，要多少仁人志士的鲜血，才能让你重新振作！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次明争暗斗，见过无数次赤胆忠心与阴谋诡计的较量，见过无数次为圣主殒身不恤、从容赴死，但是，像这样壮烈，这样勇猛，这样荡气回肠的壮举，却是头一次！ 　　一名随从快步走进来，低声在他耳边道：“三艘敌舰两艘重创，旗舰基本失去动力，一艘护卫舰弹药库殉爆，龙骨严重受损，只能等待救援。” 　　苏莱曼心脏狂跳，嘴唇哆嗦：“哈桑呢？马泰迪呢？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不，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在哪？” 　　随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攥紧了拳，把脑袋使劲垂下，用力地摇头：“他们……没回来。” 　　苏莱曼把条约朝桌上狠狠一摔，一把抓住随从的双肩：“没回来，那就是说，没见到尸体，还有希望，找，让所有能动的、能在海上漂的东西统统出海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新特诺蒂兰王国的使者起身道：“尊敬的王爷，看来，我们双方都有些紧要的事务要处理，这样，先把条约签了如何？” 　　苏莱曼轻轻地、却十分坚决地按住使者正要抽走、准备签字的条约，道：“既然贵方有紧要事务，这份条约不妨先留下，等明天再议如何？” 　　使者微笑：“也好。不过，为了避免贵方误判，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王爷，即便这边三舰全没，双方的力量对比，并没有根本性的变化。一天时间，您好好考虑。再见。哦，对了，为了显示我们的诚意，下次双方直接派使者交流，不必再费力做什么幻象法阵了。告辞。” 　　苏莱曼朝地下指挥所飞奔。 　　一路上，到处都是痛哭声和低低的祈祷声。 　　哈桑和马泰迪，不再是令人痛恨的匪首恶棍，而是拯救了整个港口的英雄。 　　指挥所里，死一般的寂静，不但民众呆若木鸡，连通道里的卫兵，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见了他，只有眸子转动一下，忘了行礼。 　　苏莱曼怒从心头起。 　　撞击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你们居然连点反应都没有！敌人已经落胆，不敢再炮击港口，为什么不趁现在去找哈桑？ 　　穆尔台兹，你办的好差！要是连英雄的尸骨都找不回来，本王就把你一抹到底，去喂骆驼！ 　　他猛地推开门。 　　果然，指挥室里一群人也在发傻！ 　　穆尔台兹、萨希尔、莱蒂法、还有紧急从码头地道赶回来的马杜克，统统在发傻！还有个穿着古怪衣服的白头发白眉毛白皮肤怪胎，他也一样——管他是什么珍稀动物，现在什么也比不上哈桑！ 　　苏莱曼一把抓住穆尔台兹衣领：“哈桑呢，马泰迪呢？” 　　穆尔台兹瞳仁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呃……哈桑，他……” 　　“给我找回来，找回来！我要带他回帕格达，我要引他进中枢，我要让他组建飞毯突击军，我要让他做将军，去讨平那些心怀不轨的王公，我要让他——” 　　“哎呀呀，王爷，我这个人没有半分军事指挥才能，建军讨逆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做吧。” 　　随着那熟悉的声音，哈桑缓缓从门外走进来。 　　那一刻，苏莱曼的心脏几乎停跳，他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跳起来，一把抱住哈桑。 　　“哈桑，哈桑，你没死，没死？你是怎么——” 　　达克微笑着拥抱了王爷，然后轻轻拍拍他后背，示意他冷静：“当然，我有后手。不过，请先容许我介绍一位新朋友。”说着，他的目光投向一脸阴沉的、白皮肤白眉毛的小个子。 　　“哦，这位是——” 　　“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旗舰托斯罗号舰长，普雷斯托将军。” 　　白化病人阴森森地看过来，似乎要用目光把所有人统统杀死。 　　达克道：“虽然是俘虏，还请优待他，毕竟，还有好多麻烦事要处理呢。” 　　苏莱曼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呼吸，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想说话说不出来，他脸涨得通红，手脚发麻，脑袋一晕，身子直挺挺倒下。 　　达克一看不好，一把抱住他：“救人，救人！” 　　这下子把指挥室里的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来，揉脑袋的揉脑袋，捋胸口的捋胸口，忙了半天，王爷脸色总算由紫变红，呼吸渐渐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莱曼手点着达克：“哈桑，哈桑，你你你……” 　　一旁的普雷斯托冷冷道：“贵属的作战技巧相当高超，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过人的胆略，从军人角度来看，我感到敬佩。” 　　达克动用了两条飞毯。 　　重型飞毯载重能力相当可观，达克除了加装了一发改装过的巨型铝热弹，还挂了一条小型三人竞速飞毯。那发铝热弹除了铝粉和三氧化二铜，还有大量的发烟剂。 　　原本的构想，是利用铝热弹攻击对方旗舰，无论投弹是否命中，都会产生巨大的烟雾，趁对方忙乱，借烟雾掩护贴海面溜走。 　　发动俯冲攻击时，马泰迪已经把小型飞毯展开，做好了一看不好就跑路的准备。 　　达克详细研究过乔治提供的新特诺蒂兰王国战舰设计图，知道对手有烟幕弹，他相信在双重烟幕的影响下，小型飞毯这么小的目标，不会轻易被发现，逃生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当铝热弹命中后，他改变了主意。 　　铝热弹命中旗舰在计划之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接下来重型飞毯撞击帕格齐亚诺号，引起弹药殉爆，这让达克喜出望外。 　　双重打击引起了对方极大的恐慌，于是达克果断命令马泰迪把飞毯停到受攻击的两舰中间。 　　滚滚浓烟掩盖了两人的行踪。而这时，第一次遭到空袭的对方指挥官仓皇之下犯了错误，居然走上甲板，亲自观察情况，于是，被达克一轮突击拿下。 　　在浓烟和烈火中，甚至有些士兵连舰长被擒都不知道。现在正乱作一团。 　　而乌姆利姆港的居民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擒下普雷斯托后，达克没有大肆声张，而是悄悄地、利用码头下的门萨罗人地道转移回指挥所。 　　苏莱曼热泪盈眶，又一次张开双臂：“哈桑……” 　　人影一闪，苏莱曼被挤到一边，莱蒂法好像一道闪电，一下把达克抱住：“哈桑，我的哈桑，我的英雄！” 　　[407.第五十九章 巧克力战争、秘密组织和门萨罗大迁徙] 　　十天后，乌姆利姆港外的海面上，三艘新特诺蒂兰王国战舰已经撤走。 　　经过紧急修复，旗舰托斯罗号已经能低速航行；重伤的帕格齐亚诺号被斯塔纳号拖拽着，一起返航。 　　喧嚣的港口，恢复了平静。 　　午后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温柔许多，静悄悄地，撒在安详静谧的港口。 　　菲达庄园的小楼里，乔治站在二楼的窗前，端着一杯咖啡，不紧不慢地啜饮着。 　　“这场巧克力战争，总算结束了啊。” 　　伊莎贝拉笑道：“怎么叫巧克力战争呢？” 　　“因为它由巧克力而起啊。阿拉孛帝国某港口官员巧取豪夺，强行剥夺新特诺蒂兰王国商人合法财产——很不幸，那商人是持有王国特许状的、王室参股的商会会长，所以，引来了武装干涉。” 　　“真是冠冕堂皇啊。” 　　“无论中间夹杂了多少阴谋与意外，事实就是如此。” 　　“那么，阿拉孛和新特诺蒂兰，谁赢了？” 　　“先搞清一件事，是阿拉孛的乌姆利姆港和新特诺蒂兰的一群军事冒险主义者们交手。从国家层面上讲，一场有限冲突而已，无关大体，没有输赢。” 　　“军事冒险者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次侵略不是国家行为？” 　　“新特诺蒂兰海军部的意思很明确，让他们出来‘海试’，测试舰船和装备，摸摸阿拉孛帝国的斤两，不是干硬仗——三艘船能顶什么事啊？他们正好赶上乌姆利姆港的乱局，于是希望先下手为强，拿下港口，没想到损兵折将。” 　　“原来如此——你冷笑什么？” 　　“作为一个军人，撤退的选择可谓识大体，但是，回去以后，就等着被严惩吧。” 　　“听起来你还有别的办法？那个样子，无法再战斗了吧？” 　　“当然，我会选择沉掉旗舰和重伤的那艘船。” 　　伊莎贝拉打了个寒噤：“你是说……要把整个国家拖下水？” 　　“这场战争只是有限冲突，阿拉孛无法做到全面动员，而新特诺蒂兰同样没有打全面战争的决心，有一种情况例外。舰队遭受重创，大部分官兵死难，灰溜溜逃回。这是一个新建立的国家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必然引发疯狂的报复和大规模入侵——即使打完仗破产也在所不惜，要不然，阿塔瓦尔的王位就坐不住了。所以，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乌姆利姆先输后赢，军事冒险者们先赢后输，怎么看都是乌姆利姆港赢了啊，为什么最后还弄出一个丢人的条约出来？” 　　“实力对比摆在那里，查哈里和穆尔台兹搞出来的内乱消耗了大量实力，新特诺蒂兰如果发了狠要占乌姆利姆，凭他们自己是扛不住的。新特诺蒂兰这次大意了，没注意防空火力，下次呢？还不如趁着双方损失扯平，彼此有个台阶下，一纸和约稳住形势，将来的恩恩怨怨，将来再说。接下来，是商人们的舞台了。” 　　罗伊斯推门进来：“怎么，背后嘀咕我什么呢？” 　　“经此一战，罗尔商会声威大震，能让国家不惜一战，这到底是什么商会，又是怎样的商品啊，以后的买卖想必会好做许多；罗伊斯先生也荣升乌姆利姆港外贸局参议啦，新特诺蒂兰王国货物进出口税款一言而决，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还说呢，以后阿拉孛人一吃巧克力，就会想起这场战争来。他们会把这当做耻辱的象征。” 　　“怎么会？他们不是赢了吗？你可以在巧克力正面雕上花纹，飞毯击沉战舰；反面写上，‘卡拉至大’，一定热销。” 　　伊莎贝拉扑哧一下笑起来：“乔治，你真是……” 　　罗伊斯也被这幽默逗乐了：“说得跟真赢了一样，你看吧，最终公布的《乌姆利姆条约》。” 　　乔治展开一看，条约变成了四条： 　　阿拉孛帝国（以下简称“阿”）乌姆利姆港赔偿新特诺蒂兰王国（以下简称“特”）损失两千一百万迪纳尔，其中商人损失八百万。 　　开放乌姆利姆港为自由贸易港。 　　租借乌姆利姆港外拉德勒岛给特国，租期99年。 　　特国商人进出口货物缴纳税款，港口须同特国商定。 　　乔治放声大笑。 　　罗伊斯问道：“你笑什么？” 　　“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能亲眼见到一个帝国的日落。阿拉孛，或许，此后的百年间，它会一步步走向最深的黑暗，然后，再迎来崭新的朝阳。而我们，既是黑暗的引路人，又是光明的播种者。” 　　罗伊斯若有所思：“说起来，今天一早，苏莱曼王爷启程去新特诺蒂兰王国了。” 　　“看来，新特诺蒂兰的武器装备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啊，去学习了，这是好事。新特诺蒂兰会把这次挫折当做研究不够，而阿拉孛也会认为是技术太落后、实力太差导致了入侵，可以想见，在以后的十年中，炼金术，会成为两个国家最受追捧的领域。” 　　罗伊斯道：“然后，发达的技术会推动国家的进步，各国在摩擦与妥协中学会和平共处，最后是世界大同——到那时，我们这些行走于黑暗和光明边缘的家伙就可以偷着乐了，是这样吗？” 　　“哈，真是无聊的理想。好啦，各位，收拾一下行装，我们要去珍珠之路的终点、沙漠明珠朵里哈奇城啦，莱莉你去找菲达先生安排一下商队，说不定，我们能和阿拉孛的民族英雄，黑狮哈桑同行呢。” 　　与此同时，地层深处的幽暗隧道里，两个披斗篷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从岩缝里钻过。 　　钻过一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前面是一条低矮的通道，两人屈身钻过，在通道尽头，有一块白色石头。 　　先开石头，挖掉沙土，露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其中一人颤抖地伸出手，打开按钮，里面是一张纸和一张字条。字条写道：“为民族而战，为理性而战，善用技术，勿伤平民。否则，你们会被乱箭射死。” 　　字条的落款，是一头黑色的雄狮。 　　他哆嗦着跪地，双手将盒子捧过头顶，毕恭毕敬地，亲吻了盒子三次。 　　后面的同伴催促道：“怎么了，奥萨马，有吗？” 　　“是的，妮芭丽。大首领没有骗我们，他给我们留下了地宫的地图，还留下了一封信。你看吧。” 　　妮芭丽一把抢过，看了一遍，丧气道：“什么嘛，他拆掉了大部分设备，现在只能生产刀剑。这样的设备，能让我们干什么？” 　　奥萨马正色道：“不能这样说，大首领来到地下时，孤身一人，都能成就这样的伟业，我们难道不能？这正是为了考验我们啊！来吧，我们一起，为阿拉孛复兴而战！向那些侵略者，向那些阻挠国家复兴的腐朽王公，开战！” 　　“嗯，两个人？” 　　“当然要成立一个组织，以大首领留下的地宫为基地，吸收那些有志于国家复兴的伙伴加入！” 　　“名字呢？” 　　“嗯，就叫基地吧。” 　　“真是土掉渣的名字。” 　　“哼，我自己的名字也要改，阿拉孛一天不复兴，一天不改回原名！” 　　“哦？新名字是？” 　　“大首领点燃我心灵之灯、生命之灯、希望之灯，就叫拉灯吧。嗯，以后还要留大胡子，把下巴的伤遮起来，好，就这么定了！” 　　远在码头的达克并不知道地下发生的一切，他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即将离别的门萨罗人。 　　门萨罗人要走了。 　　一共两万三千五百七十二名门萨罗人，他们去意已决，要离开这片他们曾经深爱，如今却不得不离开的土地，前往新特诺蒂兰，在那里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大首领，我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你！” 　　一个门萨罗小男孩激动不已地说。 　　这个小男孩，就是当初达克和马泰迪、妮芭丽逃出乌姆利姆港时，救了他们的拉希德。他被跳蜥攻击，性命几乎不保，现在终于基本康复。 　　达克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什么幸福，害你躺了这么久。你受苦了，小沙鼠。接下来要坐很长时间的船，一定要听爸爸的话。” 　　“嗯，放心吧，对了，这个，送给你。” 　　拉希德递过来的是一个小小的黒色狮头木雕，狮子鬃毛处钻了孔，穿了绳子：“黑狮，门萨罗人的守护神。” 　　达克心里一紧，抬头看，不但小男孩的父亲，旁边的马杜克等人，人手一个，挂在脖子上。 　　阿拉孛人禁止偶像崇拜，他们公然戴上这个，是表示，要彻底跟这里、跟姆斯蓝教一刀两断了啊。 　　达克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还活着呢，戴上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小男孩自信地笑道：“精神，一种精神！不管是跳蜥，敌视还是屠杀，门萨罗人绝不退缩！这和您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再见，圣主保佑……不，胜利与您同在！” 　　身后的海船上升起了红白两色箭尾旗，离别的时候到了。 　　马杜克大吼：“上船，上船！” 　　门萨罗人的大迁徙，开始了。乌姆利姆港的历史，揭开了新的一页。 　　。 　　[408.第六十章 改装登程] 　　送走门萨罗人，达克又要面对另一场离别，这一次，主角是他自己。 　　穆尔台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达克坦然面对。 　　双方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最后，穆尔台兹叹口气道：“哈桑老弟……嗯，舍利夫已经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您为什么不早说？” 　　“我能说什么？又有谁会听呢？” 　　这句话是达克的真心话，我是个正牌多兰德人啊，被你们当成阿拉孛人，还被卷进这么多事，你以为我愿意啊？ 　　当然，这时候要是这么说就是傻子了，装也装了，装到底吧。 　　穆尔台兹显然没有读心术，叹息道：“默示派的圣者，这么称呼该没错吧？早知道您的目的是《通天经注疏》，我们又何至于此呢？” 　　“还好，这件事的结局，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是坏事。” 　　穆尔台兹喟然长叹：“十二片注疏，四片掌握在拉撒尼派手中，在帕格达。另外八片，不知所踪，您要走的路太过于艰难，请恕我不能追随。” 　　“我很快就要上路，请将军留在此地，为圣主修好凡世的阶梯。” 　　“您的胆略、勇武与计谋令人叹为观止，相信您一定能完成这前无古人的事业，载誉归来！我会全力以赴！” 　　穆尔台兹彻底心服了。 　　当他知道哈桑突袭敌舰得手，傻了；当他知道哈桑平安回来，又傻一次；最后，当他知道哈桑不但平安回来，还把敌人的舰长捉小鸡一般提了回来，彻底傻了。 　　这是何等的勇武和智谋！ 　　紧接着，更大的惊讶在等着他。 　　哈桑力排众议，要求把敌人舰长放了，只要求他作了一个双方互不侵犯、战舰立即退走的承诺。 　　现在想来，他一阵后怕。如果当时自己没听哈桑的，而是把敌人舰长杀了泄愤，或许新特诺蒂兰王国的战舰已经云集于港外，把乌姆利姆港夷为平地了吧？ 　　区区一个港口，如何能与一个国家抗衡呢？ 　　这是何等长远的眼光和气度！ 　　英雄！能与这样的英雄并肩战斗，此生无憾了！ 　　穆尔台兹道：“听说您要去朵里哈奇城，我已经给沿路的护教圣军去信，让他们为您提供一切便利与帮助。这样，再加上坎哈拉圣真寺乌萨利姆伯卡的关系，您的传奇史诗之路，会少些荆棘吧！” 　　“感谢您，那么，没别的事，我要上路了。” 　　“不，请稍等！” 　　达克转身问道：“什么事？” 　　穆尔台兹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圣者，这是给您的。” 　　“这是……” 　　“我从年轻时起，经历战阵无数，也参与了不少屠城灭国的杀戮，恐怕，死后也去不了圣主阶下，这，就当是赎罪吧——这是另一块《通天经注疏》的残片。” 　　达克手一哆嗦：“什么？这这这，这太贵重了……” 　　穆尔台兹十分坚决：“没有人比您更适合了，圣者，请宽恕我这个自大无知的嗜血暴徒吧！” 　　达克看着跪倒在地的穆尔台兹，缓缓地，从他高举的双手中捧过那只装了注疏残片的盒子：“放心吧，将军，我也会全力以赴。” 　　“圣主保佑您！” 　　“圣主保佑您！” 　　达克选择随菲达商会的商队一起走陆路前往朵里哈奇城。 　　巧克力战争之后，菲达成了乌姆利姆港商会的会长，从一个商人成功转型成政客。菲达商会也一跃成为港口第一的大商会——他的盟友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罗尔商会，想不崛起都难。 　　菲达商会会长现在是易伯拉欣。易伯拉欣和罗伊斯一样，既是商会会长，又是港口外贸局参议，手握港口外贸进出口大权，位高权重。 　　罗伊斯和伊西丝这一刺客一法师将离队，这一次很可能是长期离别。 　　罗伊斯现在的身份地位，显然不再适合打打杀杀，他将把主要精力放在经营和拓展贸易上；伊西丝继续扮演他妹妹的角色，担任护卫的职务。 　　伊西丝很想跟着达克一起行动，但达克很坚决地拒绝了，伊西丝曾和阿拉孛人血战，关系极其恶劣，说不定哪天捅个漏子出来，还是让她留在罗伊斯身边吧。 　　三人洒泪而别。 　　这一次，和达克同行的是萨希尔和莱蒂法。 　　苏莱曼王爷为学习先进技术，拍拍屁股去了新特诺蒂兰，连达克的面都没来得及见，跟着门萨罗人的船走了。临走留下一段魔法影像，告诉他，自己的孙子孙女就交给你小子了，他们要是敢少半根毫毛，看本王把你如何如何。 　　达克并不担心。萨希尔是穆尔台兹的高足，颇通战阵，手脚功夫也来得，毫无疑问是一大助力；莱蒂法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性格温婉，与人为善，在炼金术基础理论方面颇有建树，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从来不惹麻烦，想来肯定不是拖油瓶。 　　商队队长还是跳蜥之战时的老熟人古达麦，跳蜥之战后，他就变成了话痨，逢人必讲当初是如何跟哈桑并肩作战的；后来哈桑水淹乌姆利姆港，他只好夹着尾巴做人；再后来哈桑几乎以一己之力逐退新特诺蒂兰侵略军，他恨不能全身上下都长上能摇动的尾巴，再长上千八百条舌头，吹牛吹到地老天荒。现在听说哈桑要随队行动，他差点欢喜疯了。 　　萨希尔和莱蒂法一致认为，哈桑现在名气太大，如果就这么上路，肯定惹来无数麻烦，必须化装登程。这正合达克的心意，于是，他换了一副行头，大摇大摆出现在两人面前。 　　萨希尔吃了一惊：“咦？哈桑，你这是……化装成多兰德人？真有你的！” 　　莱蒂法赞道：“真像！嗯，要是来几句多兰德语就更好了。” 　　达克朝两人鞠了一躬，说了一段流利的多兰德语：“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前巡警达克，向两位问好，光明神保佑你们。” 　　两人瞠目结舌。 　　莱蒂法吃惊的掩住嘴巴：“这、这……这语言，这礼节，真是完美的伪装，无可挑剔！哈桑，我几乎以为你是个多兰德人呢！” 　　达克正色道：“在下本来就是多兰德人，只是化装成阿拉孛人，化名哈桑，现在，改回本来面貌，两位反而不认得了。” 　　萨希尔哈哈大笑：“对对对，我信，我们都信，你本来就是多兰德人嘛！啊哈哈哈，这真是一点都不可笑。” 　　达克郁闷道：“两位，我说的是真心话，真心话啊。” 　　这次连莱蒂法也笑得前仰后合：“哈桑，你装得太像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啊。” 　　“错！”萨希尔正色道，“怎么还叫哈桑，叫达克，达克啊！莱蒂法，这一路上，你可千万别叫走了嘴，要不然，我们麻烦就大了。” 　　达克淡然一笑：“那么，我们走吧，去珍珠之路最大的、也是最后一座不缺水的绿洲城市——朵里哈奇城。” 　　[409.第六十一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1）] 　　达克、萨希尔和莱蒂法三人跟随菲达商会的商队上路了，他们的目的是珍珠之路尽头的朵里哈奇城。 　　另外两人对于达克为什么要去那里感到好奇，达克也不知道乔治为什么要让他在那里汇合。只好搪塞说是为了寻找《通天经注疏》的线索。两人深信不疑，不再追问。 　　乌姆利姆港一战，哈桑名声震动珍珠之路，随着时间推移，哈桑的名字会越传越远。现在无论是那一只商队，无论是从乌姆利姆港外出，还是要到乌姆利姆港去，全都在谈论神奇的黑狮哈桑。 　　达克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换回了本来的面目，要是继续用哈桑的形象，那真是寸步难行。但这样也有麻烦，这不，麻烦来了。 　　天色渐晚，商队停下，准备露营。 　　岗哨布好，一堆堆篝火次第点燃，帐篷立好，空气中飘荡起牛羊肉的油脂香气和面饼的醇香。 　　吃罢晚饭，还不到休息时间，商人们开始谈起各自的有趣见闻，当然，哈桑必然是主角。 　　“哈桑是前大埃米尔埃布白克尔的儿子，和穆尔台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伙伴，两人曾立下誓言，帝国一日不复兴，一日不娶。” 　　扑的一声，达克把一口水喷了出去，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萨希尔嘿嘿奸笑着给他捶背：“稳住，稳住，听听他说什么。” 　　“我稳不住。穆尔台兹快五十了啊！我和他玩到大？难道他三十岁了还戴尿布？我什么时候说过国不兴我不娶了？” 　　莱蒂法双肩一个劲地抖动，忍笑忍得辛苦。 　　商人摇头晃脑：“两人都出身望族，但走的路却不同，穆尔台兹喜欢在军中打转，哈桑却对百姓疾苦极为关心。最后，两人分道扬镳。” 　　有人怀疑：“不对吧，他们两个可是死敌啊？这怎么也不是分道扬镳能解释得了的吧？” 　　商人气定神闲：“当然，一切要从圣之战开始，耶卢撒冷夺回战！两人分别二十年后，穆尔台兹青云直上，已经成了将军；而哈桑，二十年漂泊成就了一身本领，但只是无名小卒——你们听说过伊玛尼公主的传闻吗？” 　　有个年轻人按捺不住：“当然知道！据说哈里发有令，谁能当先破城，就把公主嫁给谁——后来证实是假消息，但这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呵，年轻人，如果是我，宁可相信传闻是真的。耶卢撒冷破城之前，一直是穆尔台兹在指挥，破城之际却走马换将，穆尔台兹大怒，辞去帝国军的一切职务，去了护教圣军，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不过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有个老成商人道：“怕他功高震主呗。他的地位名望已经很高，再拿下耶卢撒冷，这哈里发的位子，说不定就落到他身上了呢——换人对大家都好。而且，据说，公主对穆尔台兹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屠夫并无好感。” 　　商人一挑大拇指：“老哥说得是正理。这么一来，各位，这伊玛尼公主，还有他的份么？再说说守城的多兰德将军克拉姆森，那也是牛人，把城守得跟铁桶一样，十几万大军硬是打不进去；后来调魔导大炮轰穿了城墙，我们的人都冲进去了，他还指挥手下打了三天巷战！最后，我们这边有三位默示派的圣者同时出手，三打一，这才把他干掉，三位圣者身负重伤，后来两位不治身亡。” 　　众人齐声惊叹：“哦！” 　　年轻人忍不住问：“那剩下一位呢？” 　　商人笑得高深莫测：“你说呢？” 　　年轻人一愣，突然大叫：“哈桑，是哈桑！” 　　商人大笑着拍拍年轻人的肩膀：“猜对了。哈桑夺回了耶卢撒冷，夺回了圣主的坟墓，但没有留下来接受封赏，也没有接受公主的芳心——他又去帮助那些孤苦无助的人了！” 　　“后来呢？” 　　“刚从乌姆利姆港出来的你，不知道后来的事？哈桑知道了异教徒入侵的阴谋，单枪匹马赶来乌姆利姆港；而这时，失去公主芳心、对他怀恨在心的穆尔台兹，也来到了乌姆利姆港！” 　　众人第二次惊叹：“哦！” 　　“圣主啊，这真是宿命地相遇！” 　　有人大叫：“原来如此！哈桑无奈之下，才做了门萨罗人首领，想以门萨罗人的力量来对抗异教徒；而穆尔台兹为了泄私愤，对门萨罗人展开了疯狂的杀戮和迫害！他把一切能做的敌对手段全做了！” 　　商人露出淡淡的微笑：“还没完呢，微服出访的公主同样来到了这里！” 　　达克和萨希尔笑得跟哭一样，莱蒂法却双手托腮，静静听着，眼睛一闪一闪的。 　　“无数少女为哈桑刑场上的微笑发狂，无数少年为他天空中的咆哮热泪盈眶，可你们知道，他和她为了这片土地洒下了多少热血、辛劳和眼泪吗？” 　　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那个年轻人忐忑地问：“那么，哈桑和公主——” 　　商人轻叹一声：“没有，他又上路了，当大家从异教徒的炮火中幸存，欢呼胜利的时候，他又一次静悄悄地上路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怜的公主，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总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啊。” 　　年轻人低声道：“我怎么感觉，哈桑总躲着公主呢？难道，他心有所属了？” 　　众人都一愣。莱蒂法坐直身子，托腮的双手放到了膝盖上。 　　商人笑道：“当然。” 　　“哦！谁？” 　　商人抬手一指天空：“你们看！” 　　众人忍不住抬头望去。 　　“看到那颗最亮的星吗？那就是哈桑的眼睛，他所注视的，就是他心爱的人——阿拉孛，灾难深重的阿拉孛！” 　　喝彩声与掌声响成一片。 　　萨希尔情不自禁地把胳膊搭在达克肩膀上：“伙计，这家伙是不是你雇来的？” 　　“你雇的！”达克回了他一句，低声道：“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想活下来。” 　　“或许，哈桑，不，达克，你真的是圣主选中的人呢。” 　　突然间，一阵爽朗的笑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好，能听到如此精彩的故事，真是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商队首领古达麦一脸尴尬地陪着一个黑衣黑发黑眼的年轻人走过来。 　　年轻人自报家门：“各位，新特诺蒂兰王国罗尔商会执行会长、书记官，多兰德人乔治，向各位致以黑暗神的问候。” 　　所有人的笑容全凝固在脸上。 　　侵略者！该死的侵略者！ 　　每个从乌姆利姆港出来的人，都很清楚那场惨无人道的炮击是怎么来的！ 　　这些该死的新特诺蒂兰商人，以受到不公正待遇为借口，招来了本国的巨舰，炮击了乌姆利姆港，签订了不平等条约，然后，趾高气扬的出现在大家眼前！ 　　刚才口若悬河的商人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松开了双拳：“如果，如果哈桑在这里……” 　　年轻人同样咬牙切齿：“一定会砍了这家伙吧！” 　　乔治朝达克这边扫了一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没想到，居然能遇到多兰德的同胞！”他走过来，一把抓住达克的手，用力摇了摇：“您好，能在这里相遇，一定是黑暗神的意志。您叫什么名字？” 　　达克紧紧盯着乔治的脸，想看穿那笑容的背后是什么，但没有，只有惊喜，他看不穿。 　　于是，达克平静地道：“您好，多兰德人达克，向您致以光明神的问候。” 　　乔治笑意更浓：“还有，冒昧向您介绍一下我的两位助手，黑暗神教炼金术师莱莉，以及，黑暗神教牧师伊莎贝拉。” 　　[410.第六十二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2）] 　　当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达克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分别还不到一个月，但最亲爱的家人和好友的音容笑貌却时时在梦中出现。 　　紧张的军事斗争占据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只有在梦中，才能相见。达克曾无数次幻想和她们相见时会是怎样一幅景象，但现在她们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达克却突然发现，与她们变得如此——陌生。 　　是的，陌生。一种距离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很高兴，认识两位。” 　　干涩的声音，达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给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话语。 　　两个女孩一起道：“很高兴认识你。” 　　久违的队聊里，响起莱莉故作轻松的话语：“哥，你这招呼打得好热情啊。” 　　“啊，是啊，呵呵，是的，是的。伊莎贝拉，我……” 　　伊莎贝拉在沉默。 　　她闭上眼睛，垂下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她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达克在队聊里大喊：“伊莎贝拉，等等，你怎么了？” 　　伊莎贝拉果断地关掉队聊。 　　达克怒道：“乔治，莱莉！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治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英雄哈桑啊，你问我，我问谁去？两个女孩为了今天，连对白都排了无数遍，你就这么对待她们？” 　　“我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拜托，老兄，我旁边还有两个阿拉孛人，一个王子一个公主，难道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喊着莱莉和伊莎贝拉的名字，冲上去跟她们拥抱？你所说的大局就要彻底完蛋！” 　　“我想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单说伊莎贝拉吧，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盖世英雄？但是，如果真成了盖世英雄，你说那女孩子是开心还是担心？不过，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还不错。” 　　“选择？我哪有什么选择，我是被逼的！” 　　两人近在咫尺，却是用队聊交谈，外人开来，好像两个人在冷冷地对视。 　　莱蒂法早看出了不对劲，轻轻一扯萨希尔，萨希尔心领神会，悄悄走到达克身后。 　　“我很高兴你能在儿女情长和大局当中选择后者，不错，果然痛苦和灾难是最好的阶梯，达克，你成熟了。其实完全没必要担心，无非是你们两人掉了个个儿。” 　　“掉了个个儿？” 　　“当你是小警察的时候，伊莎贝拉这样的姑娘，你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而现在，以你的身份地位，只要你稍稍松一松口，会有无数她这样的姑娘贴上来，怎么样，这样想想，是不是就觉得不那么可惜了？” 　　达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这句话不是用队聊说的，是自然而然的阿拉孛语。 　　咆哮声震动营地，所有阿拉孛人，全听到了；所有1643小队的队员都戴了有自动翻译功能的史莱姆耳塞，他们也全听到了。 　　达克一把揪住乔治的衣领，单手一使劲，把他提到眼前，猛地举起拳头！ 　　乔治冷冷道：“我警告你，放手。我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合法商人，受到《乌姆利姆条约》保护的合法商人。我数到三，再不放手，我保证让这商队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这句话同样是用阿拉孛语说的。 　　萨希尔猛扑上来，双手死死箍住达克的腰，使出全身力气把他往后拖：“哈……达克，达克，冷静，冷静！这人碰不得，碰不得！” 　　其实萨希尔心里很希望达克把眼前这个黑发黑眼故作姿态的家伙痛打一顿：你算什么玩意啊？新特诺蒂兰很了不起？还不是夹着尾巴逃跑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啊。这家伙是罗尔商会的人，罗尔商会，就是乌姆利姆港那场腥风血雨的源头。哈桑，冷静啊！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但现在这人碰不得，碰不得！ 　　达克放了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这混蛋，你这混蛋，把我的船和货还回来！” 　　周围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 　　新特诺蒂兰海军炮击港口，除了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还把码头轰了个一塌糊涂，不少船只直接被轰成了渣渣，看来，这个倒霉的年轻人也被殃及。 　　那个编故事的商人感叹：“向本国的同胞求救，得到了复仇的快意，却在炮火中失去了所有一切，同胞变成了仇敌……这也是个悲剧故事啊。嗯，有搞头。” 　　“不错，不错，应该鼓掌，”队聊里响起乔治淡漠的声音，“一句话把谎话圆起来了。还有，以后别揪我衣领。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这混蛋，早晚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收拾你！” 　　达克这句话没用队聊，这是他的真心话。 　　乔治顺势答道：“以现在的阿拉孛？哈。” 　　在成功地拉完仇恨之后，乔治在队聊里补了一句：“达克，别忘了，绝望处总有希望。朵里哈奇城，门萨罗地下图书馆。” 　　达克一愣：“什么？什么地下图书馆？” 　　乔治不再多说，大声对周围人道：“各位，我带着友善而来，不是为了宣扬仇恨。为表示歉意，我为大家献上一曲，算作旅途中小小的放松吧。”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抽出一把乌德琴。 　　这琴一出，周围人一阵倒吸气。 　　乌德琴是阿拉孛传统民族乐器，它有11根弦，而且没有琴格！对乐手的素养有着相当高的要求。 　　莱蒂法神色黯然：“一个多兰德人，一个日理万机的商会执行会长，居然能弹奏我们的传统乐器，他们对我们阿拉孛的研究，到底深入到了什么程度啊？萨希尔，你会弹多兰德的鲁特琴吗？” 　　萨希尔无奈的摇头。 　　“这就是我们的悲哀啊，我们落后太多太多了，不单是技术！” 　　琴声叮咚，这是不同于阿拉孛传统音乐的新曲调，轻快中似有叹息与徘徊。 　　曲调一响，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乔治自弹自唱。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达克的心猛的一颤，他想起了自己这一路艰辛却无法为外人道的忧愁和苦闷。 　　头顶，一颗明亮的星在注视他，微微摇动。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那些走过的路，那些同行的人，一个个朋友相继来到身边，又一个个离开，奔向未知的旅程，那么，在别人的眼里，我不也是一个消失在风中的影子吗？ 　　达克的喉咙有些发堵。 　　“影”字微微一折，乔治声调上挑，好像艰难地攀上山顶，在夜色中，向寥廓苍茫的大地大声呼唤。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对不起，我撒了谎，甚至，无法为你流泪。在你的心里，还会有我的位置吗？你还会给我热情宽容的拥抱吗？ 　　达克的胸口，像被大锤重重的打了一记。 　　谎言，谎言，还是谎言！什么时候，我才能做真正的我！什么时候，我才能坦荡地敞开心扉，向世界表白所有一切！ 　　两座帐篷后，伊莎贝拉和莱蒂法痛哭失声，一对无法向心仪对象袒露心迹的可怜人，带着撒谎与不诚实的深重负罪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痛哭失声。 　　乔治的嘴唇，同样在颤抖。他的内心，也在翻滚着痛苦与罪责的浪花。 　　但他无法停止，琴声铮铮，在催促他赶快唱下去，他短吸口气，控制住微微发颤的声音，一口气唱下去。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哦，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是的，是的，前路艰难，但我决不退缩，决不退缩！ 　　头顶明星作证。 　　每个人都下定了决心。 　　一曲终了，泪水落下，掌声响起。 　　[411.第六十三章 目标：沙匪老巢巴乌达] 　　达克没有再跟伊莎贝拉他们说话。 　　接下来两天很平静。队伍顺利到达了最后一处能安全补给的大城市——坎哈拉城。当初就是在这里，达克被圣真寺的乌萨利姆伯卡当做默示派的人，还给人当了一回免费的侄子。 　　达克没有去见乌萨利姆，他把手中的两块《通天经注疏》交给了大伯卡纳杰姆丁。纳杰姆丁是乌萨利姆的老师，藏身在这里会十分安全。 　　十二块残片，现在已经有了六块，其中四块掌握在拉撒尼派手中，在首都帕格达。剩下的在哪里，只能看运气。 　　对达克来说，这并非是一件特别紧要的事，他所关心的是钢岩史莱姆。 　　阿拉孛这里的史莱姆绝大多数都是土属性。按照推理，钢岩史莱姆很可能存在于压力极高的地下，拥有十分坚固的外壳，能使用强悍的土系法术。 　　但是在乌姆利姆港的时候，海德拉之柱的矿石萃取根须已经延伸到地下二三百米了，依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只有普通的岩石史莱姆和偶尔出现的渗水层附近的软泥史莱姆。 　　乔治提到了门萨罗图书馆，难道那里会有钢岩史莱姆的资料？ 　　早一点找吧，早找到早走人，就不用整天活在真实的谎言里了。 　　莱蒂法陪同纳杰姆丁去见了乌萨利姆，达克让她顺便帮忙打听门萨罗地下图书馆的事。 　　知道哈桑需要帮忙，乌萨利姆毫不含糊，把所有能搜集到的门萨罗地下图书馆信息和盘托出，甚至还有精准的地图和图书馆的设计图。 　　萨希尔翻看了一番，拿小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就是这样，现在我们的位置到图书馆和朵里哈奇城的距离差不多。我们可以先去朵里哈奇城休整，养精蓄锐，然后去图书馆；也可以从这里直接去图书馆，会省两到三天的路程。但无论哪种方案，都有风险。” 　　达克问道：“什么风险？” 　　“沙匪。来去如风的沙匪，沙暴的宠儿。只要离开珍珠之路，就随时有可能被袭击。” 　　“既然如此，当初门萨罗人是怎么在那里的地下建立起图书馆的？” 　　莱蒂法道：“因为那里原本是一座十几万人口的城市巴乌达，后来城市荒废，年深日久，地表的建筑都毁了，只剩下原本在地下的图书馆。” 　　“为什么荒废？” 　　“气候变化，河流改道，取水不便；再加上部落冲突，嗯，还有沙虫。总之，现在巴乌达已经成了一座毫无价值的废墟。” 　　萨希尔笑道：“也不是毫无价值，那些断壁残垣现在已经成了沙匪的大本营啦。” 　　莱蒂法皱眉：“如果离开帕格达的时候我多带一些钱就好了，可以多雇些佣兵。” 　　达克道：“没用。如果是沙匪老巢，多少佣兵也不够看。我觉得，我们可以化装成土匪混进去。” 　　萨希尔道：“扮沙匪没问题，但只靠我们三个孤军深入，风险太大。我建议先去朵里哈奇城，跟那里的城防军联系。珍珠之路被沙匪坑苦了，他们一定非常需要孤胆英雄，到时候里应外合，说不定还能顺手除掉沙匪这一害呢。” 　　“萨希尔大哥说得对，哈……达克，我们先去朵里哈奇城吧？” 　　“不，直接去巴乌达，成功率会更高。你们想，既然沙匪的老巢位置都摸清了，为什么迟迟解决不了？” 　　莱蒂法反应极快：“你说朵里哈奇城有沙匪的内奸？” 　　“对，凡事解决不了，要么是不能，要么是不愿。内奸还好，最可怕的是朵里哈奇城的高层和沙匪有利益关系，蛇鼠一窝，那才叫没救呢。如果我们在朵里哈奇城露面，再想扮沙匪就难了，不如直接去。关于后援，我来解决。” 　　莱蒂法好奇地问：“你怎么解决？啊，对不起，机密嘛，我不问了。” 　　达克感激地笑笑，他对这姑娘越来越有好感了。 　　他打发两人去收拾行装，然后打开队聊：“乔治，乔治！任务目标，还有，我要后援！默示派不可能让我自己出来混吧？” 　　乔治的声音十分清晰：“阿拉孛拉马亚王朝第六代哈里发法鲁格是个炼金术的狂热追求者，他对古代炼金术非常感兴趣，在全国各地建立了不少图书馆，巴乌达地下就有一座巨大的、门萨罗人建立的综合性图书馆。我怀疑那里有钢岩史莱姆的资料；另外，这家伙曾经整理修缮过《通天经注疏》，但还没来得及公布就暴病身亡了，然后是国家大乱，《注疏》也不知所踪。” 　　“明白了，打着搜集注疏的幌子去调查钢岩史莱姆？” 　　“没错，这是下一步行动的总方针，小心点，我总觉得图书馆另有蹊跷。” 　　“怎么说？” 　　“这位哈里发是个异类，他政治方面没什么建树，在炼金术方面特别是傀儡制作和人工生命体研究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我怀疑那地下图书馆是伪装过的实验室。而且，巴乌达的荒废也没那么简单。” 　　“这个容易，我可以建立好海德拉之柱，一层层推下去。” 　　“看情况吧，关于后援，这个没问题，伊莎贝拉和莱莉会去支援你。但是，在朵里哈奇城的局面打开之前你只能靠自己。” 　　达克叹道：“为什么咱俩不换换呢？” 　　“正义英雄还是你来做，我这种反派角色都得藏在阴暗角落里忙着配毒药，你以为我很轻松？我得对付的是阿萨辛，还要想法查清楚当时刺杀纳杰姆丁的到底是谁。我还想跟你换呢！” 　　“那就这样吧。我进去以后建通信塔联系。” 　　“好。不过小心些，这里天气太干燥，雷雨天气很少，引雷法阵很难吸收到足够的雷电充能。你得换种方法，用好海德拉之柱。” 　　“明白。我准备一下，明天离开商队。” 　　“知道了。” 　　“另外。” 　　“怎么？” 　　“麻烦你跟伊莎贝拉问候一声，我，其实，挺想她的。” 　　乔治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只是‘想’？还‘其实’？达克，你就装吧，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我不管，这话你自己跟她说去！” 　　“没人情味的家伙。” 　　“彼此彼此，没情商的家伙，小心孤独一生啊，我看那个莱蒂法挺不错的，要不你将就一下？” 　　“滚！” 　　[412.第六十四章 乞丐与土匪] 　　“站住！打劫！” 　　哗哗几声大响，从前面的低矮沙丘下翻出三个瘦小的沙匪来，拦在达克他们面前。 　　劲厉的热风卷集着砂砾扑面而来，让人睁不开眼，沙匪潜伏在上风头，突然从地下翻出，着实打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达克和萨希尔都久经战阵，微微一愣，马上回复正常，两人不慌不忙地对视一眼，意思是，送消息的来了。 　　三个小矮子全把脸涂黑，看不出面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不过，这三个家伙，算是合格的土匪么？ 　　衣衫褴褛，破破烂烂的长袍补丁摞补丁；头巾破了，毛了边；有个家伙还打着赤脚。再看他们手里的家伙，两人拿着削尖了头的木棍，就最前面的人手里有把刀，刀刃上还缺了米粒大小的一块。 　　匪越穷越凶，越饿越狠，这倒是不错，但是，你们哆嗦什么啊？到底是谁打劫谁啊？ 　　再看达克他们三人，高大的骆驼，鼓鼓囊囊的干粮袋，满满当当的水囊，结实齐整的细麻布长袍，鞍座旁边挂着精钢硬弩、弯刀法杖，每人脸上还扣了一只防风沙的鬼火面罩——怎么看都是三个装备精良的悍匪在打劫三个穷汉。 　　最前面的匪首精气神颇足，吼道：“把钱和水交出来！” 　　达克道：“骆驼你们不要？” 　　“这个……”匪首回头，“要不要？” 　　最矮小的沙匪眉开眼笑：“要，要！” 　　高个子摇头：“不要！吃得太多，喂不起，喂不起！” 　　“杀了吃肉呢？” 　　“不够大伙分，添乱，不如不要。要钱，要水，要他们滚！” 　　商量完毕，匪首大声道：“骆驼不要，要钱，要水，滚！” 　　达克跳下骆驼，道：“两千迪纳尔，两袋水，一袋干粮，怎么样？” 　　“很好，我们不想……不不，不介意杀人！你干什么，别过来！” 　　达克笑吟吟停下脚步，把两个水囊和干粮袋解下，放在地上；又把钱袋摸出来，扔到一边：“选吧。” 　　“你什么意思？” 　　“选一样。” 　　匪首的喉结剧烈地蠕动着，目光左右逡巡，举棋不定。 　　达克笑道：“我来帮你下决心。”说着，手中亚泰干刀寒光一闪，将一只水囊划为两段，比金子还宝贵的清水汩汩流入干涸的沙地。 　　三名沙匪齐声惨叫：“不！” 　　“现在还有一袋水。选择，三，二，一！” 　　三名沙匪大叫：“要水，要水！” 　　萨希尔和莱蒂法同时松了口气，放下了钢弩和法杖。 　　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三个家伙错选了钱袋，小命不保。 　　达克冷冷道：“现在，一个一个，过来喝。” 　　匪首道：“要送给我们吗？这一袋？” 　　达克点头。 　　匪首一个飞扑，扑向被割破的水囊，颤抖着捧起，小心翼翼啜了一口，小心翼翼捧给高个子沙匪，高个子沙匪如法炮制，然后硬塞给矮个子。矮个子哆嗦着，一口一口喝起来。 　　没有喝够的两个沙匪趴到地上，使劲扒开刚才被水浸过的沙地，把嘴巴贴近砂砾，贪婪地吸吮那一点点可怜的潮湿气。 　　等矮个子喝完，高个子一个虎扑，把那只完整的水囊死死抱在怀里，笑逐颜开。 　　萨希尔叹道：“这哪里是强盗，分明是乞丐！” 　　三个盗匪，不，三个乞丐凑在一起，正要离开，达克催动骆驼走上前，把亚泰干刀架到矮个子盗匪的脖子上：“走，跟我去见官。” 　　匪首木然地看着架到同伴脖子上的刀，道：“好啊，不过，等我们把水送回村子，再回来。” 　　萨希尔冷笑：“你以为我们傻？” 　　匪首平静地道：“第一，这里只有沙匪，没有官。第二，我们说话算话，只要三位老爷让我们把水送回去，我们三人一定回来。”说着，他从容跪下，双臂高举向天：“以圣主卡拉之名起誓，我卡拉法特、埃布杰哈德、苏哈在送水回村子后，回来听凭三位老爷处置。” 　　高个子埃布杰哈德补充了一句：“但你们三个不能尾随我们去村子。” 　　达克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我可以把这当做你的默认吗？” 　　达克道：“可以，去吧。” 　　三个乞丐扔了棍棒，欢天喜地地跑了。 　　望着他们一溜烟的背影，萨希尔道：“达克，说说你的计划吧。” 　　“巴乌达的情况一定十分复杂，沙匪的情况、朵里哈奇城的情况、附近各支势力的情况都一抹黑，如果我们冒冒失失扎进去，肯定死得很难看。要让巴乌达来找我们。我要把事情闹大。” 　　“怎么闹大？” 　　“初步计划是水。这里缺水，我正好有找水的方法。” 　　萨希尔和莱蒂法大惊：“你还会找水？” 　　“当然。在乌姆利姆港门萨罗人那里试过，十有六七吧。” 　　其实干涸之蜥找水是百发百中，只要附近有。为了不太过惊世骇俗，达克故意往弱里说。但即使是这样，那两人也目瞪口呆了半天。 　　过了好半晌，萨希尔才道：“达克，最好的寻水人也不敢保证十次能探中一两次，你的成功率居然有六七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沙漠里水比金子还贵重，你这项本事，能把一个饱受饥饿干渴之苦的部落变成一方霸主！” 　　莱蒂法忍不住道：“达克，达克，听我说，如果你跟帝国合作，我们阿拉孛，会变成到处处绿洲的人间天堂！” 　　“请容我拒绝。”达克觉得自己这句话特有乔治的派头。 　　“为什么？” 　　“跟现在的帝国合作？” 　　莱蒂法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一座座绿洲，一座座掌握在王公贵族、部落头人手里的绿洲，不是美丽富饶的希望，而是对穷人敲骨吸髓的屠场。拿珍珠之路来说，哪座绿洲城市没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哪座城市没有鲜衣怒马、醉生梦死的贵族！ 　　萨希尔果断转移话题：“达克，水可是炼金术的基本材料，既然这里缺水缺到这个程度，估计炼金术很难发挥作用吧？” 　　“所以我们要找有水的地方扎营。然后，用有水的炼金术去收拾不听话的、没水的半调子炼金术。接下来，我们要带着忠心耿耿的仆从们，穿着最闪亮的铠甲，拿着最锋利的兵器，背着魔导攻城弩，骑着魔导大炮，做巴乌达之主，沙匪之王！” 　　萨希尔叹道：“你真是疯子，但是，为什么我超喜欢呢！动手吧英雄！” 　　[413.第六十五章 苦水] 　　钻头轰鸣，十几米长的钻杆飞速旋转，泥浆不断从空心钻杆注入，再从钻头的孔隙中流出，巨大的压力和高速度把钻头切削咬碎的碎石屑顺着笔直的竖井管道顶上来。 　　钻井的旁边，一个直径十二米的风系法阵正把一块风系魔能晶石的魔能源源不断的转化为动能，通过传动系统带动钻杆运转。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震得萨希尔耳朵嗡嗡作响，他大声道：“达克，我们带的水有一多半都喂了井啦，能行吗？” 　　达克大声答道：“没问题。只注一次水，灌好泥浆就不用再加了，我算过，剩下的水足够喝三天，没问题！” 　　“这么规整的钻杆，三个月也磨不出一根吧？” 　　“靠手工？疯了？炼金术！” 　　“哦。那要是钻杆探到底还见不着水呢？” 　　“钻杆是带螺纹的，拧上，加长！” 　　莱蒂法道：“那么，钻杆越加越长，越来越重，如果打到地下一百多米，那钻杆就有一百多米长，会不会把钻头压坏？” 　　达克竖起大拇指：“聪明！有这种可能。超过一百米的深井，我们这种简单打井方法就不管用了，得上大型机械，立更高更壮实的井架——就像当初穆尔台兹用过的那东西。用井架来增加悬挂，减少对钻头的压力。不过，这里的地下水都不会太深，最多二十米，一定有收获！” 　　达克话音刚落，一股浑浊的泥浆猛地从井口喷射出来！ 　　“成了！” 　　眼看着浑浊的泥浆渐渐变成清流，达克内心充满了喜悦。 　　干涸之蜥探明水源位置，炼金术提供机械，再加上门萨罗人的钻井技术，三个人，打出了一口井！ 　　萨希尔兴奋地大呼小叫。 　　“别激动，看看……” 　　达克话音未落，一群人大呼小叫的扑上来：“卡拉在上，卡拉在上，赞美卡拉，赞美卡拉，赐予我们这清澈的、金子般宝贵的水！” 　　达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十几个人如饿虎扑食，一头扎进井口旁的水坑，也不管泥浆还没有完全沉淀，撅起屁股，好像群猪抢食，一阵猛灌。 　　达克怒道：“干什么！这井谁打的？让你们动了吗？” 　　一人喝的比较快：“在村子附近，就是村子的！识相的……嗝儿……快滚……嗝儿……” 　　萨希尔怒道：“真不要脸！” 　　那人只当他的话是阵风，继续撅着大屁股猛灌。 　　乞丐三人组气喘吁吁赶过来：“大家，大家不要这样，这不是我们打的井，不能这样！” 　　有人喝足了，嬉皮笑脸道：“三个小混蛋，养你们这么久，总算派上用场，快滚！要不然，等爷爷缓过劲儿……嗝儿……又是一顿打！” 　　达克看到水被抢，只是冷笑：“各位，这井可是我打的，你们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灌。水都喝光了，我们怎么办？” 　　更多的人喝足了，纷纷仰面朝天躺倒，打起水嗝。 　　有人笑道：“既然这么能打，换个地方接着打啊。说不定爷爷们心情好，给你们留上一两口。弟兄们，喝饱了没有？咱们喝水的事，就落在三个白痴身上了！” 　　众人轰然应诺，齐声大笑。 　　达克冷笑：“喝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那人嬉皮笑脸：“哎哟，老爷威风。吐是吐不出来啦，要不这么的吧，等个十分钟八分钟的，来这儿……”说着他一把掀起长袍，“一泡尿您不嫌弃吧？” 　　莱蒂法羞得满脸通红，使劲偏开头。 　　一群恶棍齐声叫好。 　　萨希尔怒发冲冠，王子皇孙，天潢贵胄，何时受过这种折辱？何时见过这等无赖？他咔地端起钢弩：“放肆！跪下！” 　　起哄声愈发响亮。 　　耍无赖的恶棍冷笑一声：“三个白痴，爷爷心情好，才跟你们废话这么多，赶紧滚吧。要不然，”他绰出雪亮的弯刀，示威的朝三人鼻尖晃一晃，“人肉爷爷也不是没吃过！” 　　达克不惊不恼，轻轻把萨希尔钢弩压下，笑吟吟道：“我说了，喝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我数三下，跪地求饶，要不然……” 　　笑声几乎把天掀了去。 　　“三、二、一。吐。” 　　达克刚数到二，有的恶棍突然变了脸色；一个“吐”字话音未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紧接着，十几个恶棍无赖无一例外，人人手捂肚皮，狂吐不止。 　　太难受了，好像有无数把钢刀在肠胃里搅！ 　　喝的少的还好，喝的多的，呕吐不迭，简直是从鼻孔里嘴巴里一起朝外倒灌！有些家伙吐光了胃里所有的水，一口一口朝外吐黄绿色的胆汁，吐得手脚都抽搐了，还是止不住！ 　　萨希尔、莱蒂法和乞丐三人组吃惊地看着达克。 　　达克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和疼得打滚都打不动只能原地抽搐的恶棍们，冷哼一声：“一群白痴！不知道井水有甜水苦水之分吗？” 　　莱蒂法看得心惊不已，问：“怎么，这水，不是给人喝的？” 　　“对，这是口苦水井，是给骆驼喝的。” 　　“这么清的水，人喝一口都不行吗？” 　　“这水不干净，杂质太多，矿物太多，人渴急了眼喝一两口应急没问题，两杯下去，上吐下泻。像他们这个喝法，哼哼，且看能不能吐干净啦。” 　　萨希尔问到底：“吐不干净会怎么样？” 　　“我调查过阿拉孛半岛的岩层矿物，这一带的矿物毒性很大，微粒还会附着在肠胃上，多吐几次，吐得差不多，能保住小命。体质差的，吐不干净的，跟吃了一肚皮铁渣子没什么区别，等着肠穿肚烂吧！” 　　莱蒂法有些不忍：“那，那这些家伙……” 　　“莱蒂法小姐，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你落到这些家伙手里，会怎么样。我今天收拾了他们，也算是为珍珠之路除了一害。” 　　萨希尔刚才被气坏了，现在形势逆转，他顿觉扬眉吐气，完全支持达克的说法：“对！这里水比金子还珍贵！刚才这些混蛋，每人喝了至少三大碗……不，五大碗！莱蒂法，盗窃……不，抢劫！抢劫整整五大碗金子，这样的盗匪，放在哪里，都是砍头！” 　　达克冷笑一声，摸出一包淡绿色的药丸，晃一晃：“整个吞了，能保住小命。就一包，想活命，把旁边人砍了。” 　　莱蒂法打了个寒噤，萨希尔放声大笑。 　　高！ 　　哈桑，太高了！ 　　如此一来，这些混蛋自相残杀而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活下来的那个，杀死了那么多同伴，匪巢是回不去了，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老老实实做向导！ 　　达克的声音宛如地狱恶魔：“三，二，一，动手！” 　　[414.第六十六章 前往废村] 　　“等等！”卡拉法特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要杀了整个村子！” 　　达克冷笑：“看看这群无赖吧，说，他们坑了多少人？附近的村子里，也全是沙匪吧？死了也不冤。” 　　卡拉法特指着满地打滚的恶棍们，悲声道：“他们虽然无赖，但罪不至死吧？” 　　达克冷酷的摇头：“我不是什么善心人。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实在想不出，留着一群无赖的性命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们是最好的向导！” 　　“所以我要留下一个。小伙子，你和你的朋友是这群人渣当中难得的好人，所以我放你一马，现在，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有人开始嘴角流血，剧烈地痉挛和抽搐严重损伤了他的胃壁，再不得到救治，他的胃壁会被撕裂，导致胃出血而死。 　　“魔鬼，你这魔鬼！”卡拉法特悲愤地大呼，“圣主在上，这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赎罪，愿意赎罪！”说着，他拔出弯刀想要自刎。 　　萨希尔早瞄着他了，一箭射中刀身，那把刀锈得太厉害，居然被一箭射断。 　　卡拉法特连自尽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萨希尔扳动机括，上了一支新弩箭，问道：“达克，这些混蛋，应该是附近村子仅存的、还能打得了劫的年轻人了吧？” 　　莱蒂法道：“或许连打劫也打不了，只能耍无赖。” 　　达克淡淡地笑了一下，惩戒够了，该收场了。 　　达克从卡拉法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话：“这些人因你的善而得救。”说着，摸出一根尾部带球形小圆瓶的惨绿色长钢针，朝每个挣扎的无赖身上扎了一下。 　　无赖的呕吐和痉挛迅速停止。 　　接着，达克朝萨希尔招呼了一声，两人一起动手，嘁哩喀喳把哼哼唧唧的无赖们的下巴全卸了。 　　莱蒂法惊道：“这是干什么？” 　　“他们腮部和喉部肌肉还在痉挛，这时候灌药，要么咬断舌头，要么咬断你手指，先摘了，一会装回去——那边的滥好人，过来！” 　　卡拉法特乖乖地过来。 　　达克把那包药丸抛给他：“每人一颗，塞嘴里，压舌头！” 　　卡拉法特赶紧给一个无赖喂药，掰开嘴巴，药丸塞进去，手指一压他舌头，那无赖喉咙一抽，咕噜把药丸吞下去。 　　一众无赖都服了药，开始猛烈地腹泻，恶臭难当。 　　达克道：“萨希尔，你盯着，命大的，一个小时不死，爬过来说话！”说着，他从骆驼背上解下一只木桶，自顾忙去了。 　　混蛋的生命力总是顽强的。才半个多小时，已经有人能挣扎着爬动。不到一小时，大多数无赖能哼哼唧唧了。只有那个暴露狂命苦，还在神经质似的抽搐，一下一下的。 　　萨希尔让他们一个挨一个跪好，等候发落。 　　少顷，达克提着装满桶回来，朝地上一撂，冷笑道：“喝得过瘾么？” 　　有个胆大的战战兢兢道：“回老爷，小的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老爷开恩放……给一条生路。” 　　“生路到处有，只是你不走。” 　　一众无赖立刻指天画地赌咒发誓，纷纷表示以后只要老爷一句话小的们火里来水里去绝对没有二话。 　　达克取出一包红色药丸：“你们体内的大部分毒物已经排出来了，但残余需要慢慢排。我这里有药，每人每天一颗，想活命的，来拿今天的份。” 　　一众无赖面面相觑：这不就是拴上缰绳了么？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好乖乖一人领了一颗，也不用水，张嘴吞服。 　　“现在，带我去村子。” 　　那个胆大的小心翼翼道：“老爷有令，小的们自然要听从，只是，只是……”后边的话不敢说了。 　　这些穷困潦倒的家伙连渴带饿，已经连打劫的力气都每没有，只好耍耍无赖——要不然也不会让三个嘴上无毛的半大小子出来哨探了。 　　本来就到了疲不能兴的边缘，刚才喝下去的水又差不多全吐了出来，从这里往回跑，将近一天的路，绝对会脱水而死啊！ 　　达克朝桶一指：“喝。” 　　一众无赖赶紧告饶：“老爷饶命！” 　　“这是甜水。” 　　无赖们面面相觑。 　　达克拿了一只木头舀子和一只木碗，舀一勺喝下去，咂咂嘴：“不错，还凉呢。萨希尔，来！” 　　萨希尔也喝了一碗，赞道：“味道一般，好在清凉。哪来的？” 　　“我有把苦水变成甜水的法子。” 　　无赖们大哗，那个胆大的叫道：“老爷，救救我们村子，断水两天，再找不到水，大家都要被渴死了！” 　　“先喝水。”达克把舀子和碗丢给他，“你来分水，最后一个喝。” 　　莱蒂法低声对萨希尔道：“完美的分水法，分水的最后一个喝，绝对不会弄虚作假。” 　　萨希尔笑道：“是勇士，是战将，是智者，他真是圣主赐给阿拉孛的珍宝啊。” 　　达克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低声道：“这都是跟默示派的长老学的，那个一身黑的家伙，一肚子坏水啊，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这么多整人的点子。” 　　萨希尔道：“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长老——你从哪找的这些红的绿的药丸？” 　　“绿药丸是货真价实的排毒剂，红药丸是在坎哈拉城买的糊弄小孩子点心，沙粟粉磨的，外头染了色，裹了一层薄糖浆。” 　　莱蒂法问：“要是露馅了呢？” 　　“短时间不会，用不了几天，他们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就算知道也走不了。” 　　无赖们动作极快，排着队，一个个喝完了水。分水的把桶底倒过来，正好接满一碗，舒舒服服地灌下去，长出一口大气：“小的贱名桑吉多，请问老爷尊姓大名？” 　　达克道：“多兰德人达克。”说着他后退了一步，把莱蒂法让到前面，“小姐，您请。” 　　莱蒂法和萨希尔一愣，知道哈桑把领导权让了出来。莱蒂法虽然有些犹豫，但不愿给哈桑丢人，昂然上前：“帕格达的莱蒂法，从今天起，是你们的主人，去村子，带路！” 　　桑吉多大声道：“尊贵的女主人，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差遣。但是，村子里驻扎了一伙凶恶的犹利亚人。要不然，我们也不会……” 　　达克打断他的话：“说清楚！” 　　阿拉孛帝国是个多民族国家，除了阿拉孛人，还有不少信仰其他宗教的异教徒。犹利亚人就是其中一支。 　　犹利亚也是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两千年前，他们曾经以耶卢撒冷为中心建立过犹利亚帝国，但昙花一现，被蛮族所灭，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和故土，此后，无论是早先的罗玛人，还是后来的多兰德人、诺兹克人、阿拉孛人，甚至在沙漠里游荡的贝都因人都曾经欺凌和奴役过他们。 　　从阿拉孛帝国建立后，犹利亚人就作为帝国的子民定居下来。 　　犹利亚人善于经商敛财。然而，这些信仰犹利亚教的异教徒并不受欢迎，他们承担着高额的人头税和商业税，是普通阿拉孛人的六倍，还经常承担繁重的徭役和兵役。 　　现在，听说低贱的犹利亚人居然占领了阿拉孛人的村庄，萨希尔不禁冷笑一声：“你们可真有出息！” 　　达克摇头：“不，我们要先搞清楚，这样，萨希尔，你和桑吉多在这里休整，给他们分些干粮吃；卡拉法特，带着你的小伙伴，跟我回村子侦察一下。” 　　众人齐声应诺。 　　[415.第六十一章 废村屋候德] 　　这是一座荒废偏僻的村庄，名叫屋候德。 　　它简直是一个大垃圾场，到处是低矮的沙丘和断壁残垣，同样低矮的、补丁摞补丁的帐篷散布其间。 　　这里土地贫瘠，只能种沙粟，大部分人靠做行商过活，留在村里的大多是老弱病残。 　　近几年来，附近的地下水越来越少，水成了最珍稀最宝贵的生存资源。村子实力微弱，竞争不过别存，只能靠一口渗水井谋生，每小时只能接出两小桶水。 　　五天前，一群奇怪的犹利亚人来到村子，粗暴地宣布村子的土地被他们买下，还拿出了几张不知是真是假的文书，上面盖着朵里哈奇城总督的印章。 　　然后，他们开始大兴土木，把一顶顶帐篷连同低矮的沙丘一起铲平，不知要干什么。 　　卡拉法特和达克趴在一座沙丘上，全身埋在沙子里，只露出眼睛。 　　卡拉法特对同样趴着的达克低声道：“那就是犹利亚人。” 　　达克从沙丘上望去，一群披着白色披肩、戴长毛帽的黑衣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平整土地。他们有的指挥村民拆除帐篷和断墙，有的吆喝着牲畜打碾子，还有的手执长弓，警惕地四下打量。 　　达克聚精会神盯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问道：“这附近还有哪几个村子？” 　　“胡塔德和内加尔德。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面，大概三公里。三个村子离朵里哈奇城大概有二十公里。” 　　达克称赞了年轻人一句：“好。” 　　“老爷，不对劲，您发现村民了吗？“ 　　达克凝神搜索了一番，道：“没有，他们去哪了？躲起来了？迁走了？” 　　“不可能。村子里只剩下老弱妇孺了，一没粮食二没水，走也走不了。” 　　不祥的预感从达克心里升起：“附近还有别的观测地点吗？” 　　“有，要绕一下。” 　　“走。” 　　两人悄悄摸到村后，发现一个巨大的、新填平的沙坑。坑顶已经有沙土史莱姆开始聚集。 　　达克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沙土史莱姆是狂热的液体追求着，从地上到地下，到处有它们的身影。现在它们大量聚集在浅层地表，这很不寻常。 　　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犹利亚语，两名守卫扛着锄头铁锹，拖着一具死尸，走到沙坑边，开始刨坑。 　　沙坑埋得比较深，两人费了一番力气，把死尸丢进去，重新填好，然后骂骂咧咧离去。 　　达克看清楚了，在抛尸的时候，坑里交叠着数只手与脚。 　　不用问，这一定是屋候德村的村民了。 　　卡拉法特腾的红了眼，手脚并用想爬起来。被达克一把按趴在地上。他拼命挣扎，奈何达克的大手像铁钳，动弹不得。 　　“人死不能复生，红眼报不了仇。” 　　卡拉法特死死地把拳头咬在嘴里，把呜咽压回喉咙。 　　“他们人多，我们过去是送死。要查清楚他们干什么，要不然，会死更多的人。” 　　卡拉法特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点头。 　　达克递给他一块干粮。他接过，快速小口咀嚼，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在村子里来回走动的犹利亚人。 　　两人继续无声地潜伏。 　　整整一下午，犹利亚人只是在清除断壁残垣，平整土地，别的什么也没做。 　　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四周晦暗不明，数辆马车驶进村子。 　　大部分障碍物都被清除，视野非常好。 　　光线太暗，卡拉法特看不清楚，达克却能通过鬼火面具看清对方的一举一动。 　　马车的车厢里跳下数条大汉，手脚麻利地把一堆堆器材朝马车下搬，有名黑衣人站在旁边监督，还有三四名监工。谁的动作稍微粗暴一点，立刻就是一顿猛烈的呵斥和鞭打。 　　很快，器材物资堆成了山，并分门别类的排好。 　　先前抵达的刽子手们也一起来帮忙，把一些比较粗笨的材料如钢条木料等搬到指定地点。 　　卡拉法特低声道：“老爷，他们像是要组装一台炼金术机器，现在是在打地基。” 　　“你懂炼金术？” 　　“学过一点点，但是，没有钱……咦，那个黑衣人，他拿了什么东西？一个长条形小盒子？摆在地上？水平仪，那一定是水平仪！” 　　水平仪是炼金术师常用的找平仪器，很简单，一段镂空的水晶里注入一滴水，然后密封。在水晶管中部与地面垂直的位置画一条红线，只要水滴能停留在红线处，不偏移，这个位置就是水平的。 　　“嘘，别出声，看着。” 　　黑衣人很快找到了数个水平位置，他四处转了转，选中了其中一处，招呼手下开始乒乒乓乓地工作。 　　很快，一座五米高的微型尖细铁塔树立起来。 　　这时，其他人扛着几卷巨大的银白色薄毯子走来，把毯子推开。 　　这些毯子面积很大，每块都有数十平方米，铺在地上，即使光线昏暗，依然明晃晃耀眼。 　　他们在毯子底部接好导线，把导线另一端连到铁塔上。 　　黑衣人开始在铁塔附近布设法阵，然后在阵中心插好数块光系魔能晶石。 　　达克低声嘱咐道：“让你的小兄弟回去报信，告诉萨希尔老爷，让他带着人，今天夜里一点左右过来。” 　　“明白。” 　　卡拉法特悄悄退到沙丘的反斜面上，低声对两个兄弟嘱咐了几句，两人蹑手蹑脚溜下沙丘，一溜烟跑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达克已经开始整理装备，把亚泰干刀解下反绑在背后，腰间别着锋利的匕首。 　　卡拉法特一看就知道达克要干什么：“老爷，我们的人还没到，要不要——” 　　“不，你在这等着，我摸进去看看情况，那个机器有古怪。” 　　“我和您一起去！” 　　“别拖后腿，在这儿等着。他们有防备。” 　　“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有只剩下老弱妇孺的村子。青壮迟迟不归，必定有古怪，他们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防守一定很紧密。所以我们要悄悄进去，人越少越好。你在这里等着，萨希尔老爷他们来了也好了解情况。” 　　“遵命。” 　　夜色已深，炼金术法阵的嗡嗡颤鸣声也渐渐停息，除了四处游动的火把外，一片寂静。 　　达克借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摸进村子，过了大约一小时，毫发无损溜出来。正好与赶来接应的萨希尔他们接上头。 　　达克言简意赅：“犹利亚人屠村，没留活口。他们建了一个储能塔，是为更大的炼金设备作动力用的。一共三十二个人，装备精良。领头的有两个，一个犹利亚佣兵头目，一个多兰德炼金术师。” 　　萨希尔道：“犹利亚人没有自己的国家，三五十人凑成一伙做佣兵，这不稀罕；不过，他们是怎么跟多兰德人凑到一块去的？现在帝国是多事之秋，这两帮人凑到一起，想干什么？” 　　“这里地广人稀，为了掩饰行踪把全村人都杀了，光这血债，就不能放过。” 　　“咱们人少，怎么对付？” 　　“我在他们的储能塔上做了手脚，一会我们这样……” 　　“明白了！” 　　[416.第六十二章 拉尔宾] 　　“塔克斯先生，你确认这只是一次技术事故？” 　　犹利亚佣兵首领拉尔宾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三十多具尸体，向一旁的多兰德炼金术师问话。 　　多兰德炼金术师是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咬牙切齿，但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拉尔宾把目光投回面前的停尸场，目光里充满悲哀。 　　太惨了。 　　这支先遣队是为后续计划开展做准备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在附近铺设炼金设备，集聚魔能。 　　这次行动准备了充足的资金和物资，附近的三个村子都是些赤贫的阿拉孛穷汉，或许，只要一桶清水和一袋粮食，就能轻松说动他们搬迁了吧。 　　三个村子同时开展行动，在主要设备运达之前，应该能很轻松地完成先期工程，有了足够的魔能，后续的工作会非常顺利。 　　朵里哈奇城？哈，那些麻木的阿拉孛官僚是不可能发现这种偏僻荒凉的废村中异常的！他们的拉撒尼派和什利叶派正在互撕呢！ 　　实在想不出，除了技术事故，还有什么可能。 　　可怜的犹利亚战士们啊，你们没有在战场上献身，却在事故中倒下，这真是……唉。 　　不稳定的魔能传输造成了中央控制器超负荷运转，紊乱的魔能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五米多高的铁塔被狂暴的气流撕成了三段。小队全灭。 　　最令人痛心的是，那个多兰德炼金术师，据说是塔克斯的同学——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严重误判了形势，当多块吸光板燃起大火的时候，他竟然以为遭到了阿拉孛人的偷袭，居然下令向中央塔靠拢！ 　　出发前，犹利亚长老会下过死命令，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这些多兰德炼金术师的安全，所以，小分队队长只好听取了炼金术师的建议——一定是这样！ 　　三十二个人啊！ 　　拉尔宾脸色很难看：“塔克斯先生，我很好奇，这种程度的技术安全，您是怎么说服长老会那群人跟您合作的？” 　　塔克斯恶狠狠道：“拉尔宾先生，我要提醒您，我是为了帮助你们犹利亚人复国，才冒险来到这充满异教徒的土地上！技术事故，是的，技术事故，任何炼金术，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些勇敢的战士，是为你们的复国大业献身！” 　　拉尔宾直直地瞪着塔克斯：“依和华神的战士从不畏惧献身，但献身不等于无谓的牺牲！而且，您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阿拉孛内乱，王公贵族各自为政，这是我们大犹利亚复兴的机会，但是，又何尝不是多兰德王国的机会？我们复国大业越是轰轰烈烈，阿拉孛就越是难以招架多兰德的攻势——我说得对么？” 　　心事被戳穿，塔克斯十分狼狈：“但是，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携手共渡难关，如果要合作下去，这种事情，还是让它成为一个不太愉快的插曲和深刻的教训吧。” 　　拉尔宾愤愤地瞪他一眼。 　　没办法，这个可恶的多兰德炼金术师说得对。 　　这里土地贫瘠，地广人稀，地下又没有多少矿藏，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太阳光。 　　炼金术师宣称他能从太阳光里提取魔能，而且对犹利亚长老会提供了价值不菲的援助——这背后一定有多兰德王国的国家意志，所以，合作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 　　犹利亚人善于经商，最不缺的就是钱。资金不是问题。 　　如果真的能从太阳光里提取魔能，那么土地平旷的屋候德、胡塔德和内加尔德三个村子就是良好的基地。 　　只要有了充足的魔能，就可以打深井抽取地层深处的水，制造精良的武器装备，然后是进军巴乌达废墟，消灭沙匪——或许这是唯一的干扰因素吧——取得废墟下门萨罗图书馆中的秘密技术，复兴大犹利亚国。 　　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 　　塔克斯也十分恼火。 　　多兰德王国对于阿拉孛半岛的局势向来十分关注，绝不放过任何能给阿拉孛人添乱的机会。 　　当通过秘密渠道了解犹利亚人复国的计划后，光明神教立即决定，选取靠得住的人，为犹利亚长老会提供秘密支持。 　　于是，在炼金术三杰之一韦斯特手下学习过的塔克斯自告奋勇，从自己的狐朋狗友中选了几个看得过去的，一起来到阿拉孛半岛。 　　他们一来到这里，立刻被委以重任。塔克斯的套路很直接：技术。 　　我们不指挥作战，不参与谋划，只提供白痴犹利亚人掌握不了的神奇技术！ 　　他作为多兰德炼金术师的总指挥，当然跟随拉尔宾的总队行动；另外三人，分别跟随三个犹利亚人小队。 　　没想到，最不可能出问题的技术，出了问题！ 　　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拉尔宾没心情去管他的感受，叹息道：“把勇士下葬吧。还好，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今天下午晚些时候，长老会会再派人来。这一次，塔克斯先生，我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塔克斯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也很重视自己的声誉啊。这件事，我们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吧？” 　　“哼！” 　　猪队友！ 　　两人一起愤愤地想。 　　“拉尔宾队长，塔克斯先生，村后有异常。” 　　两人来到村后，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抛尸坑，现在地穴已经被打开，里面横七竖八塞了三十多具阿拉孛老弱妇孺的尸体，在高温下已经开始腐烂，有不少沙土史莱姆已经钻进尸体腔内吸取水分，肚皮一拱一拱，十分诡异。 　　拉尔宾大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副手的脸色很难看，低声汇报：“这里的村民，被活埋的。” 　　拉尔宾大怒：“我不是说过，给他们补偿，让他们自己走吗？” 　　副手的面容满是苦涩：“属下也觉得奇怪——搬迁工作怎么如此之快，原来是……这一定是我们的人做的。” 　　“有没有可能被人栽赃？” 　　“不可能，您看，这是从事故中死难的队员身上找到的——从我们的人身上找到的。” 　　那是一对阿拉孛式样的金耳环，上面还有发黑的血迹，很明显，是从某个妇女耳朵上硬撕下来的；它的主人，一定已经躺在坑里了。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属下以为，以为，这只是个别人的残暴行为……” 　　塔克斯插嘴：“希望这件事没有其他知情者，否则，我们就被动了。” 　　拉尔宾心头五味杂陈，他知道，一个民族的崛起，注定不可能如白雪般纯洁无暇，他甚至做好了自己亲手去“做脏活”的思想准备。 　　但是，当屠杀老弱妇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发生在自己信任有加的、依和华神的虔诚战士身上，他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 　　军人的职责呢？纪律和荣誉感呢？对神的敬畏呢？ 　　居然，敌不过只有一节小指头大小的金子？ 　　一具具被活埋的死尸横倒在眼前：伸出干枯嶙峋的、树枝般手的老人；绝望中张口呼救，导致口腔里灌满了泥土、窒息而死的跛子；小脸变成紫黑色，皱着小眉头，被抱在母亲怀里，和母亲一起被活活闷死的婴儿…… 　　拉尔宾缓缓摘下黑毛帽，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攥住它，长毛绒被强有力的指节绞断，一簇簇落下。 　　已经，无可挽回。 　　有没有不流血的崛起？我不知道。 　　如果，犹利亚民族的崛起，注定要以异族的鲜血为代价，那么，我也只能做一把砍向异族的刀！ 　　或许有一天，我会跪在依和华神的王座前，倾听一个个无辜的灵魂愤怒的指控，然后，落入最黑暗的地狱。我决不乞求宽恕，因为我罪有应得。 　　但是。 　　现在。 　　对不起。 　　我是个犹利亚人。 　　拉尔宾轻轻地把帽子抛向埋尸坑，也抛下一个犹利亚复国主义者，对异族最后的怜悯。 　　“传我命令，中止作战计划，胡塔德和内加尔德村的两只小分队，立即放弃所有物资，向拉姆扎德村靠拢，并建立防线。两小时之内不撤出，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塔克斯一惊：“但是，这些物资都是好不容易……” 　　拉尔宾冷酷地抬起一只手：“人命更重要，塔克斯先生，昨晚发生的，不是事故；你同学收缩防守的策略，没有问题！他只是低估了对手的疯狂和能力。” 　　“咦，这……” 　　“他们一定遭到了阿拉孛精锐小队的报复性袭击，而且，对手的队伍里，一定有一个出色的炼金术师！” 　　“可是……” 　　“没有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们站在敌人的土地上，步步危机！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我们很可能会遭到阿拉孛人狂风暴雨般地猛攻！传令兵！” 　　“在！” 　　“火速赶往朵里哈奇城，动用秘密渠道通知长老会，计划暴露！请求他们，立即发动二号作战方案，两天之内，必须让阿拉孛人的拉撒尼派和什利叶派兵戎相见，让朵里哈奇城陷入混乱，必须，必须！否则，我们的复国大计，就彻底完蛋！” 　　传令兵狂奔而去。 　　拉尔宾噌地拔出弯刀：“依和华的战士们，阿拉孛人潮水般的进攻，就要开始，你们，有死战的觉悟吗？” 　　所有的犹利亚战士振臂高呼：“犹利亚万岁！” 　　[417.第六十三章 孤注一掷] 　　“犹利亚人潮水般的进攻，就要开始，你们，有死战的觉悟吗？” 　　面对萨希尔的怒吼，屋候德村残余的十五名青壮年村民齐声咆哮：“报仇，报仇！” 　　如果能开启光明神视角，嗯，或者卡拉视角、依和华视角，就会发现，无论是拉尔宾带领的犹利亚人，还是达克和萨希尔带领的阿拉孛人，都陷入了浓厚的战争迷雾。 　　双方的指挥官都在巨大的压力下误判了形势。 　　对于拉尔宾来说，他现在手头上只有两支小分队，加上自己的直属部队，拢共不到一百五十人。他要靠这点可怜的兵力在充满敌意的、己方作战意图已经基本暴露的土地上坚守待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从整体上来说，犹利亚人处于绝对劣势，总体人数还不到阿拉孛人的十分之一。更可怕的是，犹利亚长老会手头能动用的可战之兵，也不过一万出头，这点力量，对付朵里哈奇城都捉襟见肘。 　　或许，我们在这里的坚持抵抗，能把阿拉孛人的主力吸引过来，朵里哈奇城的起义，会容易些吧？ 　　太仓促了！ 　　巴乌达城门萨罗地下图书馆还没来得及调查，如果能把那项技术拿到手，就算起义不顺利，犹利亚人也会有容身之地！ 　　但是没办法，来不及了。 　　没想到，一场意外，把整个计划都暴露了。 　　来吧，阿拉孛人！ 　　与此同时，达克也十分紧张。 　　如果对方的行动在三个村子同时展开，那么兵力至少有百人以上。自己手中却只有刚刚成为士兵的十二个无赖加上三个大孩子！ 　　他们曾经是沙匪，熟悉各种兵器的操作使用，有对付零星旅人和小规模商队的经验，但是战阵配合一塌糊涂，而且，长时间营养不良让他们面黄肌瘦，战斗力大大下降。 　　现在，在屋候德村附近，犹利亚人占据了绝对的局部优势，一旦被敌人摸清自己的虚实，死路一条。 　　萨希尔道：“必须主动进攻，用一场犀利的进攻来迷惑敌人，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是大部队的斥候。” 　　达克点头：“只靠我们两个人不行，必须先给这十几个人吃一顿饱饭；而且，我得和朵里哈奇城联系，通知那边计划调整。” 　　“但是距离太远，等派人过去，一来一回，至少要四五天！” 　　“我有办法，现在，卡拉法特、桑吉多，我给你们每人一头骆驼，全速赶往胡塔德和内加尔德村侦查敌情。其余人，原地休息，抓紧吃饭！” 　　众人立即把骆驼背上的物资卸下来，卡拉法特和桑吉多骑上骆驼飞奔而去。 　　达克三人这次带了不少干粮，达克一点不留，全分给剩下的十三个人，刚好吃个八分饱。 　　当无赖们——现在应该叫屋候德复仇军，狼吞虎咽时，达克孤注一掷地在村子中央建立了通信塔，与远在朵里哈奇城的乔治联系。 　　为了避免暴露乔治的身份，他没有使用魔法影像，使用阿拉孛语交流。 　　通讯很快接通。两人一开口，都是相同的话：“我们有麻烦了！” 　　乔治比较沉得住气，道：“你先说。” 　　达克把这边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乔治沉吟片刻，道：“主动进攻的策略是对的，你手头人太少，敌人只要一次试探性进攻就能把你们全灭，别指望做孤胆英雄，能被犹利亚长老会选中来执行秘密任务的，会有几个人是菜鸟？” 　　“朵里哈奇城那边，难道他们不出兵？只要一个步兵分队，就能教这些犹利亚人做人了。” 　　乔治无奈道：“这正是我们的麻烦。朵里哈奇城是不可能派出援军的！” 　　“为什么？” 　　“城里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已经撕破脸，双方准备用武力驱逐对方，独占城市政权！所有的外国人和异教徒已经被禁止外出，我们现在被困在公馆里。托《乌姆利姆条约》的福，无论哪一派，都不敢对我们来硬的。暂时还算安全，但对你的援助恐怕要大大拖后。” 　　“该死，我们被分而治之了。” 　　“这倒是不怕，说不定，我们会有双倍收获，达克，既然你树起通信塔，我想，你已经下决心了。” 　　“是的，这次，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技术，我要给这些屠夫好好上一课！” 　　“你身上的单兵作战系统可以拆解还原为史莱姆使魔，容电史莱姆的魔能储备刚好能建立一座微型的海德拉之柱，升级路线你知道的，对吗？” 　　“我正有此意，那么，保护好女孩子们，小心。” 　　“你也是，再见。” 　　通信结束，一旁的莱蒂法和萨希尔目瞪口呆。 　　莱蒂法惊道：“这，短短半个小时，你造起了一座铁塔？默示派的技术，真是神奇！” 　　萨希尔也吃惊不小：“刚才和你通话的，一定是你提到的那位长老吧？居然利用《乌姆利姆条约》化装成多兰德人，真是出色的政治嗅觉啊！” 　　达克淡淡地嗯了一声，开始控制通信塔升级。 　　史莱姆使魔可以转化为通信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就无法再变回使魔。越是大型的通信塔，通讯质量和距离就越出色，但消耗的魔能也就越多，比如当初在阿特拉斯太阳神巨像内部安装的通信塔，那是个几十米高的大家伙，通信距离能跨越半个南方丛林。 　　通信塔有了充足的魔能，就能升级为防御塔。 　　防御塔是一种能发射元素箭的简单防御设备，并能制造刀剑弓弩铁锹一类的简单兵器与工具，或者，使用绝大多数魔能来制造一个战斗力强大，但智力低下的金属傀儡。金属傀儡制造完成后，防御塔失去全部功能。 　　如果继续保持充足的魔能，防御塔能升级为通灵塔。 　　通灵塔不但拥有前两级的一切功能，还是一个强大的半生物半机械制造工厂，能生产包括魔导大炮这类恐怖重型兵器在内的一切武器装备。 　　在能源转换和应用方面，它能生产史莱姆反应堆，实现魔能的自给自足；另外，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它甚至可以自我复制！如果放着一座通灵塔不管，半个月后，这里将出现一片通灵塔林——如果当地资源足够的话。 　　但是，作为达克眼中的疯子、狂人、超级变态乔治，怎么可能只到通灵塔就结束？ 　　在南方丛林一行后，他对通灵塔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升级，第四次升级是海德拉之柱，集采矿、冶炼、铸造和深加工功能于一身的高级炼金术熔炉。 　　它失去了通灵塔的自我复制和扩张功能，却拥有了从地下萃取各种矿物，在地表形成便于采集的结晶的能力。 　　此外，它还能批量制造各种魔能装备，和为普通装备附魔。 　　一座拥有完全魔能供应和充足资源配给的海德拉之柱，它的生产能力是极其可怕的，效率是通灵塔的数十倍。 　　当初在门萨罗人地盘上，达克用一座完全体海德拉之柱，在短短数日内，为三千多名门萨罗人提供了精良的装备。 　　现在魔能不足，资源不足，只能赌一把！ 　　达克孤注一掷，把身上所有的带魔能的装备全砸进了通灵塔里，连那把火属性的亚泰干刀都没留，只留下干涸之蜥和戒灵。 　　望着渐渐成型的微型海德拉之柱，达克狞笑道：“来吧，犹利亚人，让你们见识一下，炼金术的厉害！” 　　[418.第六十四章 四十人团的初战（1）]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达克和几名复仇军战士结束了对新装备的测试，从新装备上走下来。与此同时，去联络胡塔德和内加尔德村的卡拉法特和桑吉多回来了，还带回了二十二名青壮年沙匪和不少粮食、兵器。 　　悲惨的遭遇同样发生在另外两个村子身上。这些沙匪已经把犹利亚人恨透了，听说这里有个沙匪首领能带领他们报仇，于是跟着两人回来拜见新首领。只是他们没想到，新首领居然是个女孩子。 　　卡拉法特和桑吉多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犹利亚人仓皇撤退，在两个村子里都留下了大量物资，甚至有成包成包的、未开封的魔能晶石！ 　　卡拉法特得意洋洋：“大姐头，我们带回来不少呢！” 　　莱蒂法赞道：“做得好，两位勇敢的斥候。我们的实力又增强了。” 　　萨希尔和达克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莱蒂法连忙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萨希尔道：“现在物资供应还在其次，关键是摸清敌人的情况。如果我们是大队人马行动，区区两个村子的物资肯定看不过眼；如果我们后勤保障充足，也没必要搜刮一空。只要敌人稍作侦察，就会发现我们是山穷水尽的孤军，所以，卡拉法特，不是所有的便宜都能占的。” 　　卡拉法特难过地低下头。 　　达克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没关系。我们只有四十个人，对方却有一百多，还构筑了坚固的阵地。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进攻。让我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萨希尔，我带五个人去突袭敌人老巢，你和剩下的战士抓紧时间适应新装备——莱蒂法小姐，您看这样行吗？” 　　莱蒂法对于达克的请求向来是有求必应：“好！” 　　萨希尔道：“达克，这里能玩得转海德拉之柱的只有你，我觉得还是我来带队，你留守。” 　　“我死不了，再说，我带兵不如你，你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把从土匪训练成战士，压力比我大。” 　　“那你小心。” 　　“没问题！” 　　桑吉多觉得自己恍如在梦中。 　　他正驾驭着一头矮脚的、钢铁的骆驼，无声地在沙漠里飞驰，在他旁边，还有两头这样的骆驼。 　　说是骆驼，不如说是三辆钢铁的、敞篷的战车。 　　那个多兰德来的、叫达克的悍匪居然是个炼金术师。他用一台巨大的炼金机器制造了这三辆战车。 　　圣主在上，这些车居然不用马拉也能跑得飞快！ 　　粗一看，它们很丑，一个简单的铁壳架在四个宽大的轮子上。但是，它们很坚固、很坚硬。 　　悍匪达克当众演示了那铁壳的防御力，连续十二发钢弩命中同一位置，仅仅把一个点击得内陷，无法穿透。按他的说法，这铁壳不仅有铁，还添加了别的金属。至于那是什么，桑吉多听不懂，也不想听，他只知道，这种四轮车太棒了！ 　　它跑得飞快，宽大的车轮在沙地上不会下陷，没有任何一匹快马，任何一头骆驼能追得上；它采用魔能来推动——真是财大气粗的悍匪——静寂无声；它有超强的防御力，能有效保护御者的安全，这简直是打家劫舍，不，报仇的神器啊。 　　唯一的缺陷，这货是敞篷的，也就是说，如果遭到弓箭抛射，危险性会大大增加。 　　在桑吉多看来，这不算什么大缺陷，给你这么高的机动性，是让你给人当靶子射的吗？要浪起来！再说，弓箭手会有抛射的机会吗？ 　　每辆战车满载四人，在御者身后，还有三个座位，所有座位都是可以拆卸，加装设备的。比如，加一个超强的护盾，把顶盖也加上。 　　傻子才这么做！ 　　我们是悍匪！不，复仇军！跑得飞快的复仇军！能跑能打的复仇军！ 　　桑吉多的身后，是一名和他一样，兴奋得脸都扭曲了的复仇军战士。他正抓着一支被支架固定在车座上的速射魔能连发铳左右晃动，瞄准想象中的目标。 　　速射魔能连发铳，同样采用魔能为动力，射速每分钟600发，你要做的，就是瞄向目标，扳动扳机，然后看着对手被一片片削薄，或是被打成血酱。 　　还有更丧心病狂的，悍匪达克的车上没有这种连发铳，却有一门轻型魔导大炮，而且，那炮居然可以装填不同属性的炮弹！ 　　这不就是个打不死、跑得快、能连续释放五级以下法术的魔导师，不，大魔导师么！ 　　头顶火光突然一闪，随着哒哒哒数声脆响，数发铳弹呼啸而出，把右前方百余米的沙地打起数条小小的沙柱。 　　桑吉多吓了一跳，怒道：“搞什么！” 　　同车的射手赶忙道：“头儿，不，队长，那边地下有条沙蟒，我怕它挡路，清了。” 　　这时，另外两辆车上的达克和卡拉法特也在耳机里询问情况，桑吉多赶紧做了解释，完了怒道：“你个混蛋，再不打招呼乱放铳，老子砍了你脑袋垫车轱辘！” 　　射手是老沙匪出身，自然不会逆来顺受，抗声道：“队长啊，咱们有这么牛气的装备，还那么小心干啥？直接碾进犹利亚狗贼的老窝，拿他们的血刷轱辘，那多爽！” 　　桑吉多心头一动。 　　射手得意洋洋地敲敲耳机，众人耳朵里顿时传来噗噗的声音——这些沙匪，对新装备的适应和接受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几个小时的时间，不但大致了解了装备的性能，还无师自通地搞出了自己的小花招，比如敲耳机表示得瑟，指甲划耳机表示不爽、有麻烦等等。 　　他道：“现在咱这种眼镜，虽说看东西绿不拉几的，但看夜里的东西跟白天一样，还能把活动的玩意儿都用框框起来，光这一条，就把犹利亚狗贼吃得死死的！再加上这快铳铁车，别说三辆，一辆就玩死他们！” 　　桑吉多同意他的观点，但是老大在听着呢，属下这么得瑟，不收拾还行？于是怒道：“换把新刀还得装三天孙子哪！一次换了这么多好玩意儿，你都摸透了？你特么从娘肚子里出来，头上就戴着伯卡帽子啊？再不闭嘴，老子割了你舌头，塞你……给你扔了去！” 　　沙匪们一阵哄笑，射手脸皮老厚了，嘿嘿两声，都不带红的。 　　达克道：“咱们人毕竟少，争取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一轮袭击得手，再敞开了玩，弟兄们，怎么样？” 　　耳机里一片乱哄哄的叫好声。 　　不一会，车子静悄悄地摸到拉姆扎德村外围，远远地，能看到犹利亚人在村子四角立起来的了望塔。 　　“队长，咱们没被发现吧？” 　　“放心，老大，今夜没月亮，咱的车子又有那个什么彩，哦，迷彩，犹利亚狗贼除非凑过来拿鼻子闻！” 　　“都把尾巴给老子夹紧了，没有老大的命令，谁也不准放铳！要不然……” 　　达克轻轻在耳机上敲了三下，这是他跟沙匪定好的规矩，意思是老子有话要说。 　　沙匪们立刻噤声。 　　“弟兄们，咱们先把车停了，摸摸情况再说，任何人不要下车。” 　　“遵命，老大！咦，不下车怎么摸情况？” 　　达克微微一笑，按下银色手掣，从工具箱里飞出两只铁蜻蜓和六只侦察蜂，消失在夜色中。 　　[419.第六十五章 四十人团的初战（2）] 　　很快，铁蜻蜓和侦察蜂传回了敌人的兵力部署。 　　桑吉多在惊叹了一番神乎其神的技术后，仔细观察起图像。 　　在明处的敌人大约有八十多个，装备精良，精神状态都很好，正在积极戒备。 　　敌人在村内布置了三道防线，在路口还设置了鹿砦拒马，那些材料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 　　桑吉多心中生疑：这些犹利亚人准备得好充分啊，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一堆贱民犯上作乱，难道不怕朵里哈奇城的围剿？是，这些武备对附近几个阿拉孛村子来说是无比强大，可是跟朵里哈奇城、乃至整个珍珠之路比起来，那就是个笑话！ 　　他们怎么敢？ 　　他们凭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射手低声提醒道：“队长，村子里看不到阿拉孛人。” 　　桑吉多心头一紧：他们很可能遭到了屠杀！他坐不住了，道：“老大，拖下去恐怕露馅，动手吧？” 　　达克回答了一个简短的“好”。 　　达克身后的射手毫不犹豫，炮口摇起；翻开弹药箱盖，扳住装弹机手柄，一提一推，一发冰属性炮弹填入炮膛。 　　嘭的一声闷响，车载无后坐力炮炮口闪过一团蓝色光焰，炮弹出膛！ 　　黑色的夜空中，划过一条醒目的蓝白色轨迹。 　　了望塔上的哨兵看到了呼啸而来的蓝色炮弹，他想张口惊呼，下一秒，惊呼被冻在喉咙里。 　　炮弹在了望塔中崩裂，极寒冻气爆发，瞬间把了望塔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冰坨。 　　随着咔嚓嚓的断裂声，高高的了望塔轰然倒地！和里面的哨兵一起摔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 　　平静的村子顿时变成了一个大蜂巢。 　　拉尔宾再傻也知道遭到了敌人袭击，他怒吼：“稳住！隐蔽！敌人法师方位！” 　　这种威力巨大而精准的冰属性法术，一定出自大魔法师甚至魔导师之手，他也一定有后手——要不然，攻击一座没有太大价值的了望塔，有什么用呢？一定是大摇大摆的立威！ 　　剩下的三座了望塔几乎同时发来观测结果：“村子西南方向，一千五百米，三辆战车！” 　　拉尔宾一皱眉：“战车？图像！” 　　一千五百米距离，在装备了观测法阵的了望塔来说不算什么，虽然有夜色掩护，但马和骆驼的目标太大太明显，是什么战车有这样的伪装效果，能潜伏到一千五百米的近处？ 　　蓝色光幕中，什么也没有。 　　副手怒道：“战车在哪？” 　　拉尔宾一指光幕中三座诡异的沙丘：“那就是！” 　　副手吃惊地瞪大了眼，一愣神的功夫，其中一座沙丘猛然一抖，第二道蓝色的轨迹划出一条长长的直线，又摧毁了一座了望塔。 　　“完美地隐蔽效果！优秀的法术增幅系统！有意思的对手！摸摸情况再说，第一二小队，迂回过去！” 　　二十匹快马从左右两翼向三座沙丘包抄过去。 　　令拉尔宾吃惊地是，马队刚一动，对方的战车立即做出了调整，法师所在的那一辆后退；另外两辆各转了半个圈，车头向外，屁股对准法师所在车辆，形成了一个左右防御的阵型。 　　副手也吓了一跳：“这，马队还没出村呢！这是何等的视野啊！将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啊！” 　　拉尔宾没有回答，他的牙齿越咬越紧。 　　古怪的战车，它们不用马拉也能动，如果是人力，它们的机动性一定很差，这样不是送上门的菜吗？除非，它们背后有大军团支撑。 　　该死，敌人的大队赶到了？可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遗留在三个村子的物资都被劫掠一空——说明自己面对的是一支补给不足的、小规模的孤军啊。 　　如果一支孤军都有这样的实力，三个村子的阿拉孛人，在屠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难道是…… 　　拉尔宾的心猛地一抽：引蛇出洞？ 　　我们的计划，难道早就被阿拉孛人洞悉了？现在朵里哈奇城的两派阿拉孛人内斗，只是迷惑我们、引诱我们提前发动起义的假象？难道他们故意放出三个只剩下老弱妇孺的村子，引诱我们上钩，然后以遭到屠杀为借口，好把犹利亚人一网打尽？ 　　长老会那边不会泄密，我这边没留活口，不会有问题，那么，是那些靠不住的多兰德盟友出了岔子？难道是，他们想出卖我们，用我们去换取跟阿拉孛帝国周旋的时间，好从容地处理内部教派纷争的问题？ 　　该死的多兰德人！ 　　拉尔宾成功地把自己晃进了牛角尖。如果不是蓝色光幕上的火光耀了一下眼睛，或许他还回不到现实中来。 　　左右两辆诡异的战车同时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伴随着坑坑刚刚的闷响，两辆战车甩动起两条长长的火焰之鞭，向左右两翼甩出了两个巨大的扇面。轻骑兵们凡是被擦着边的，无不惨叫落马。 　　五秒，短短五秒，二十名轻骑兵，全灭。 　　拉尔宾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闪动的火光之网，而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割麦子，这已经不是屠杀，而是割麦子！ 　　拉尔宾手脚冰凉。 　　再加上二十骑，不，二百骑，够不够？ 　　不够！ 　　拉尔宾不是没指挥过骑兵冲阵，是一道简单的减法题，只要投入兵力超过敌人的火力投放能力，那么胜利，反之失败。 　　那么，这样的火力投放能力，正面突破，要多少人？ 　　两千？两万？犹利亚人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 　　阿拉孛人只有三辆，不，正在射击的只有两辆战车！如果他们有十辆，一百辆，不要说犹利亚人的复国大业要化为泡影，说不定整个大陆都会匍匐在他们脚下！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呢？ 　　一定有弱点！那会是什么呢？ 　　暴风雨般的火力能持续下去吗？战车的防御力和机动力如何？造价呢？ 　　隆隆的炮声中，传来了望塔哨兵悲愤的声音：“第一二队全灭！敌人正在用法术轰击村庄！” 　　拉尔宾猛地一挥手：“全军退守到村后的最后一道防线！” 　　副手赶忙阻止：“将军，我们应该反击！” 　　拉尔宾愤怒地指着正在喷吐冰焰的敌人战车：“这么远的距离，谁能冲得过去！战士们不能白白流血！” 　　“可是将军，如果我们一点反击也没有，长老会那边怎么交待？我们需要您！” 　　拉尔宾沉吟了一下。他早把个人荣辱置之度外了，他考虑的是，如果自己离开了这个位子，来接替的会是哪位功勋宿将。但他并没有找到一个特别合适的名字。 　　副手见劝说有效，趁热打铁：“敌人攻击力太强，我们当然不能贴近去硬拼，用魔导攻城弩试试怎么样？” 　　拉尔宾右手的中食二指轻轻点了一下。 　　副手心领神会，去安排了。 　　[420.第六十六章 阿里巴巴团的诞生] 　　卡拉法特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他的脸上，是一派不属于十六岁的沉稳——装出来的，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在打哆嗦。 　　跑跑直线，方向左打右打，倒车，这就他掌握的全部驾驶技术，三个小时抱佛脚赶出来的粗糙驾驶技术。 　　一路从屋候德村开过来，他满头大汗，太紧张了，唯恐一不小心把车子弄翻。 　　当敌人的骑兵从两侧呼啸扑来的时候，他真想跳下车就跑，但是，身后射手的扫射，在五秒钟内，全灭了敌人的骑兵。 　　他更紧张了。 　　过瘾，太过瘾了！ 　　达克老大的战车还在不紧不慢地朝村内倾泻着怒火，六秒钟一炮；而敌人彻底老实了，自从骑兵全灭之后，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这种把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按在地上痛打的感觉，爽！ 　　屋候德村的父老们，现在，我们给你们报仇了！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突然间，一条粗大的淡红色光路从村子里铺出来，正好把达克老大的座车罩在当中。 　　他大吃一惊，急忙叫道：“魔导攻城弩！快闪开！” 　　达克头儿冷冷一笑：“2号3号，向我靠拢！” 　　卡拉法特打了个哆嗦。 　　魔导攻城弩是范围攻击，暗红色的光路是它的攻击痕迹，从瞄准、蓄力到发射，长达两分钟。这么长的蓄力过程，就算躺在地上打滚也能滚出攻击范围。所以它只能对付静止不动的目标。 　　现在，如果贴过去，那么三车会同时受到魔导攻城弩的攻击！ 　　老大，你在想什么啊？ 　　卡拉法特想着，还是驱动车子，向达克头儿的座车靠拢，3号车也贴了过来。 　　“你们原地停好了，千万别动。” 　　桑吉多声音在发抖：“老大，你不会是想硬吃它一发吧？” 　　“不是我，是我们。你们别动，千万别动！” 　　随着轧轧声响，两人的车头灯旁边小圆盖自动掀开，探出两条细长的触须，沿着达克老大座车后部的两个小圆孔扎进去。 　　紧接着，卡拉法特能感受到，自己座车的魔能核心，疯了一样的把魔能沿着两条触须传导进前车的魔能核心里。 　　魔能迅速转化，达克座车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三米多高，五米多宽的土黄色长饼形护盾。 　　桑吉多魂飞魄散：“老大，老大，那是护盾，不是城墙，撑不住，撑不住啊！” 　　“我要让那些渣渣知道，什么叫炼金术！” 　　“撑不住的，我们撑不住的！” 　　“炼金术是科学，没有意外！” 　　暗红之路变成深红，桑吉多知道逃跑已经不可能，神经质地吼道：“撑住，撑住，啊啊啊啊！” 　　狂暴的银白色能量洪流爆发出来，正正地轰在土黄色护盾上。 　　一瞬间，护盾布满了裂纹，但立即在后续源源不断的魔能补给修复下复原；再开裂，再复原；再开裂，再复原！ 　　能量洪流只持续了短短三秒钟，桑吉多却觉得像经历了三百年。 　　银光穿过土黄色护盾，依然耀眼刺目，在他视网月莫上留下了两个巨大的黄色耀斑。 　　整整半分钟，交战双方死一般的沉默。 　　那护盾，居然硬吃了一发魔导攻城弩！ 　　它比城墙还要坚固！ 　　无敌了！ 　　半分钟后，桑吉多发出一声惨叫：“我的眼睛！” 　　射手大笑：“让你盯着看，来吧，我可爱的队长，我来做御者，你去后边坐。” 　　达克道：“别太嚣张，你们的车子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魔能核心需要重新充能，再不撤退就麻烦了。” 　　卡拉法特道：“现在撤退，会不会被敌人看破虚实？” 　　“我们已经成功地把恐惧种在他们心里，他们不敢主动进攻。但我们也攻不动，一来魔能不足，二来敌人的大队人马估计快到了。撤吧。” 　　卡拉法特现在已经成了达克的死忠粉，达克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对，对，赶快撤退——撤退的魔能还够吧？” 　　“别乱放枪，没问题。” 　　这时，拉尔宾这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连魔导攻城弩都能硬吃一发，这么结实的防御，怎么打？ 　　多兰德炼金术师塔克斯垂头丧气：“阿拉孛人，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装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拉尔宾倒是很淡定：“不管为什么，他们就是有。我们，就要和这样的敌人交手。传我命令，把囚禁起来的阿拉孛人都放了。” 　　副手连忙阻止：“不行啊将军，现在我们是弱势，那些人，正好可以当人质。” 　　“如果激起他们更大的怒火呢？抓来的那些村民除了消耗粮食没有任何作用。而且，现在把人放了，说不定会有奇效。” 　　“什么奇效？” 　　“我们应当保留敌人再次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咦？” 　　“赶快照我说的去做。我不想看到他们第二次进攻。” 　　“遵命。” 　　拉姆扎德村数百名被俘的村民被释放了，当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一路狂奔着，向三辆战车跑去。 　　副手低声问拉尔宾：“要不要趁乱突击一次？” 　　“输了就是输了，不认输只能遭受更大的损失——这种纯输给技术的失败，我发誓，不会有第二次。” 　　看着三辆战车缓缓消失在夜色中，副手十分沮丧：“可是，敌人的技术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拉尔宾自信地笑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有麻烦。朵里哈奇城会比我们还要着急的。他们赢了这场战斗，却输了整场战争，大犹利亚国的复兴，指日可待了！” 　　“这，属下不明白。” 　　“这神奇的技术，简直是离经叛道啊，你知道在阿拉孛世界里离经叛道意味着什么吗？或许，我们真的有跟这些特别的阿拉孛人成为朋友的一天。” 　　“将军，长老会听到这句话一定很不高兴。” 　　“无妨，一群做事瞻前顾后的老顽固而已——大部队什么时候到？” 　　“大概明天早晨。” 　　“好，大家辛苦了，把战死的兄弟们下葬吧。” 　　达克带着数百名阿拉孛村民安全撤回屋候德村，劫后余生的村民们纷纷跪下，感谢圣主的恩赐，然后才给予达克——这个异教徒匪首——以慷慨的赞美。 　　无处可去的村民们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莱蒂法不懂打仗，但在行政方面却有超乎想象的才能，她和萨希尔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他们已经把成为空村的屋候德村成功的变成了一个小规模的军营——嗯，或者说，匪巢。 　　现在，萨希尔正一脸严肃地对村民们宣讲匪巢定居条例。周围是一二十个手持钢刀，身着精致链甲和覆面头盔的悍匪，甚至还有几个手持法杖的家伙。 　　村民们乖乖听讲，没有一个敢出来扎刺闹事的。乱离人不及太平犬，只要老婆孩子能活命，当土匪就当土匪吧。 　　萨希尔讲到最后，突然一愣，跳下高台，跑到正在跟朵里哈奇城乔治联络的达克旁边，问道：“达克，咱们这支队伍还没个名字呢，四十人团这名字没什么气势啊。” 　　通话法阵另一边的乔治听到了，笑道：“你们最初的力量是四十人吗？” 　　“尊敬的默示派长老，是四十个人，三个村子在屠杀中的幸存者。” 　　“都曾经是沙匪？” 　　“嗯，差不多。” 　　“那么，阿里巴巴团怎么样？” 　　达克点头：“好名字。” 　　萨希尔却反对：“不行啊，阿里巴巴不是恶棍、强盗的意思么？” 　　一旁的卡拉法特大声道：“阿里巴巴怎么了？我们就是要做恶棍，做把害人精和贪官污吏统统打翻的恶棍！” 　　达克拍了板：“就叫阿里巴巴团！” 　　[421.第六十七章 枷锁]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拉尔宾期盼的犹利亚援军终于到了。 　　令他意外的是，援军居然只有七个人。领头的是老熟人。 　　“萨龙，是你？怎么只有这几个人？” 　　面前的犹利亚指挥官在军事上的造诣与自己不相上下，同样是长老会器重的人。不过，这家伙是个大犹利亚主义者，一个强硬派。拉尔宾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想来对方也差不多。 　　萨龙一脸的抑郁，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没办法，拉尔宾，行动取消了。” 　　拉尔宾吃了一惊：“取消了？什么行动取消了？是我们在三个村子的行动，还是对门萨罗地下图书馆的行动，还是整个大起义？” 　　萨龙眉头紧锁：“整个起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朵里哈奇城有变，拉撒尼派和什利叶派没打起来，如果发动起义，会遭到优势敌人的围剿。所以，暂时取消。” 　　“具体情况呢？” 　　萨龙把朵里哈奇城的情况告诉了拉尔宾。 　　姆斯蓝教有两大教派，拉撒尼派和什利叶派。双方在教义上分歧不大，关键是对传统的态度上，拉撒尼派强调必须完美地遵循先贤马哈马德制定的一系列教条，而什利叶派则比较开通，不那么保守。 　　现在帝国内部大部分人信奉拉撒尼派，但在某些区域，什利叶派力量较强，比如朵里哈奇城。 　　双方的争夺给了犹利亚长老会机会，这才制定了寻机复国的起义计划。 　　但是，这内斗居然停止了？怎么可能？ 　　“据说，那个本来该死的纳杰姆丁没死，在朵里哈奇城出现了。他手中还有两块《通天经注疏》的残片。” 　　“什么？当初执行任务的人不是说得手了吗？” 　　“那种伤势，以帝国的医疗水平是救不活的，所以说他必死无疑，但是，有几个多兰德人恰好去拜见他，把他救了；然后，老家伙对外宣称死了，一直到朵里哈奇城才现身。” 　　拉尔宾不死心：“但是，也可能是阿拉孛人用了替身。” 　　“那注疏残片是真的，无论是拉撒尼派还是什利叶派，都派出了最好的经学家进行解读，没问题，是真的。所以，老家伙是真是假，对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拉尔宾沉吟了片刻：“但是，毕竟，《注疏》还没有集全，两派的利益冲突不是注疏残片能平息的。这只能是暂时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把《注疏》集全了，各地的王公也肯定不会放弃占山为王、独霸一方的梦，我们犹利亚人还是有机会的。” 　　“不错，但是现在的朵里哈奇城形势正趋于稳定，发动起义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明白了。不过，推迟是可以的，为什么要取消？” 　　“因为不知道下一次机会是什么时候。况且，”萨龙停了一停，道，“朵里哈奇城总督颁发了新命令，承认犹利亚人为帝国的合法公民，财产和阿拉孛人一样，受到法律保护。现有各项税种降低30%。” 　　拉尔宾怒道：“我们承担的赋税是阿拉孛人的三倍，30%？长老会接受了？” 　　萨龙无奈地点点头。 　　拉尔宾怒气冲冲：“原先是不把我们当人看，极尽盘剥虐待之能事，现在又给我们一个二等公民的待遇，长老会那帮傻瓜，就为这种条件，出卖了犹利亚民族的利益？” 　　萨龙淡淡地道：“这是长老会的决定，我们这些军人能说什么？拉尔宾，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次我来，是接你位子的。” 　　“哼，虽然你脑子里装的全是刀剑，总比长老会那帮白痴要好。” 　　“但是长老会没有宣布任何关于你的新任命，换句话说，你被踢出去了。” 　　拉尔宾愕然，继而愤慨，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或许，不是件坏事。一个不能打仗的军人，还呆在军中干什么，不如去干点有用的事。” 　　“哦，听起来你有个计划。” 　　“你跟我来。” 　　拉尔宾带着萨龙来到指挥室，把昨晚的遭遇战影像放给萨龙看：“这就是我遇到的、很特别的一小队阿拉孛人。” 　　萨龙被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 　　拉尔宾道：“我要去找他们。” 　　萨龙惊道：“你疯了？你和他们可是敌人！” 　　“我刚才说有个计划，我坚信，大犹利亚国必将复兴。” 　　“我确信如此。但是，这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阿拉孛正在腐烂，或者在腐烂中灭亡，或者在腐尸上生出新的幼芽。你知道姆斯蓝教的始祖马哈马德吧。” 　　“那还用说，那是阿拉孛人的先贤，宣称是他们的伪神卡拉的使者。不过，确实是个一等一的人才，聪明人。” 　　“正因为他太聪明，制订了详尽得近乎完美的教义教规，后人几乎难以更改，所以，才铸就了阿拉孛帝国数百年的辉煌。但是，也正因为此，阿拉孛必将走向衰落。” 　　“怎么说？” 　　“一个把一天中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宗教仪式，却不是读书写字工作上的民族，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吗？就拿耶卢撒冷突袭战来说，被多兰德的一支不到万人的部队偷袭得手，十多万大军硬是奈何不了一座城池，最后轰开城墙的魔导大炮，用的居然是二十年前的技术！” 　　萨龙若有所思。 　　“是什么阻碍了他们的进步？不是什么腐败的官僚和动荡的政局，而是顽固的传统，固化的思维！任何技术、制度、思想上的伟大进步，都会被统治阶层看做是对传统的挑战而扼杀掉！这是套在阿拉孛人身上的、看不见的枷锁！” 　　“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来报仇的那帮阿拉孛人，不是普通的阿拉孛人？” 　　“对。我最感兴趣的，不只是他们的技术，还有他们的思想。我很好奇，他们是如何摆脱这枷锁的？还有，他们的下一步目标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 　　“刚才说过，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会被帝国排斥，那么，最起码，这些人的技术，会对我们复兴大犹利亚国有巨大帮助。” 　　“但你和他们交战过。” 　　拉尔宾呵呵笑道：“那又怎么样？他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嘛。我希望，我带他们回来的时候，长老会的老顽固们，脑袋不要变成石头。” 　　萨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样，我就不会特别内疚了。” 　　“你什么意思？” 　　萨龙把一张纸头拍在桌上：“长老会的逮捕令，拉尔宾，你知道的，总得有人，为屠杀平民这件事擦屁股，让全体犹利亚人来干肯定不行。” 　　拉尔宾大笑：“刚获得做狗的资格，就迫不及待地要跪舔了！萨龙，你看着吧，早晚有一天，这该死的长老会会成为犹利亚民族的枷锁！” 　　萨龙淡淡地道：“到了那一天，砸烂就是了。现在，你准备好拒捕，然后逃亡了吗？” 　　拉尔宾拍拍萨龙的肩膀：“我的朋友，最后给你一个忠告，除非你能把对方彻底消灭干净，否则，总用刀剑说话，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知道。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再见了，但愿再见的时候，犹利亚民族，已经浴火重生！” 　　[422.第六十八章 芝麻，开门吧] 　　巴乌达地区，沙匪横行。大大小小的沙匪帮派林立，混战不已。争夺的核心只有一种——水。 　　在这里，水比黄金宝贵。谁的地盘上有水，谁就握住了在沙漠中存活的生命线，当然，也会成为众多沙匪觊觎的目标。 　　十天前，一支叫阿里巴巴的沙匪团强势崛起。 　　它的首领是个叫莱蒂法的女子——这无关紧要，关键是，这个女沙匪十分强悍，她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把方圆数百里的大大小小沙匪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净。 　　她以四十名悍匪为骨干，以屋候德村为老巢，四处出击，十天内，队伍扩展到了千人以上，连同原本那些被沙匪挟裹的百姓，总人口达到了两千六百多人，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 　　这样疯狂的扩张速度引起了巴乌达地区几位沙匪大佬的不安，一个只会用刀剑交流的疯女人？卡拉在上，这里可不需要疯子！ 　　五百多名沙匪骑兵，跟阿里巴巴团的三辆战车进行了一次对决，结果骑兵在暴风雨般的连击铳打击下全军覆没，没有伤到敌人分毫。 　　一众沙匪大佬狠得牙痒痒，但是跟另一个不幸的消息比起来，五百多人的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阿里巴巴团，掌握了在沙漠中打井的技术，而且成功率还相当高，平均四口井，就能有一口出水！ 　　女匪首莱蒂法放出话来，水是卡拉赐给姆斯蓝教徒的珍宝，沙漠里的水，人人有份——免费打井！ 　　此话一出，无数小盗贼团闻风而动，争相加入阿里巴巴团。女匪首的实力进一步增强。 　　不是没有人动过歪脑筋：水井是带不走的，先占下，再反水，坑死你这小娘皮！ 　　很快，他们就发现，打错了如意算盘。 　　所有的水井，全是苦水井！ 　　看着喝多了苦水倒地抽搐的骆驼，沙匪们苦不堪言，连能耐受苦水的骆驼都喝抽了，这特么该有多毒啊？谁敢喝？ 　　阿里巴巴团又拿出一项技术：苦水变甜水，用等重的银子换！ 　　什么？金子行不行？不行，大姐头爱银不爱金，换成银子去！ 　　变态小娘皮！ 　　无数沙匪恨得牙痒痒，一边咒骂，一边不得不去兑换银子。 　　屋候德村中央的是阿里巴巴团划定的禁区。 　　这里有阿里巴巴团强悍的根基——海德拉之柱。在它旁边银器、银饼、银锭堆成了小山。 　　达克把这些银制品缓缓推进熔炉入料口，看着银液出液口缓缓流出，注入海德拉之柱。 　　在海德拉之柱内，银液将经历一个分流、过滤、提纯、熔铸、冷却的过程，最终成型为他想要的设备。 　　周围只有萨希尔、卡拉法特和桑吉多三人。 　　桑吉多道：“这么多银子，光招募雇佣兵也足够我们招一只大军了，就这么熔了，真可惜。” 　　卡拉法特道：“桑吉多叔叔，我们现在魔能不足啊，再好的雇佣兵，也没有那三辆战车好，对不对？” 　　“对是对，只是，刚尝到做阔佬的滋味……” 　　“哈，达克老大说了，有舍才有得嘛，以后用金子给你做马桶，行不行？” 　　“嗯，这银子到底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既然达克老大要做，那就一定没问题。” 　　说话间，在清晨的阳光下，一只敞口的长黑铁箱从海德拉之柱的出料口推出来，里面银光闪烁，码满了薄薄的长条形银片。 　　如果乔治在这里，一定会大笑：达克，你造这么多吊扇叶片干什么？ 　　叶片前端薄如指甲，越往后越厚，最末端有一根手指那么厚，还带着螺栓。 　　达克走上前，俯身拾起一片，托起，朝向太阳，眯起眼睛观看。 　　薄薄的叶片里，镶嵌着许多枝形脉管，看起来像树叶的叶脉。 　　达克微笑了一下，扳下海德拉之柱控制台的另一根手掣。 　　低沉的嗡嗡声响起，第二只黑铁箱露头，打开，里面是一虎口厚、边缘有螺孔、中央有圆形凹槽的银盘，达克拿起一只，端详半天，满意地笑了。 　　银盘很厚实，分三层，第一层是个圆形凹槽，第二层是个空心饼，与第一层有软质月莫隔开，第三层是一个金属托。 　　达克把一块魔能消耗殆尽的魔能晶石塞进第三层的金属托里。 　　萨希尔忍不住道：“达克，你做这些，有什么用？” 　　达克手脚麻利的用扳手把长叶片末尾的螺栓拧在银盘的螺孔里，把叶片和银盘紧紧固定在一起，道：“解决魔能不足的问题。” 　　说着，他走向海德拉之柱旁的小通灵塔。 　　拉尔宾的小队从三个村子撤离的时候很匆忙，遗留了一批粮食、淡水和武器装备，其中还有不少品相不错的魔能晶石。海德拉之柱这几天的运作就是靠这些魔能晶石支撑。 　　海德拉之柱对魔能的需求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拳头大小的一块上品魔能晶石，平均价格十二万迪纳尔——这可不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没加工过的魔能矿石，而是对提纯之后的魔能原石进行深加工形成的、高能量密度的上品货！价格比黄金还贵！ 　　这样的魔能晶石，海德拉之柱运转一小时，要吃两块。 　　这成本比养一头活的海德拉还要高！ 　　沙漠地区干旱少雨，不可能像在南方丛林那样，用引雷法阵来储存雷电来充能。而且，在生产了三辆战车，大杀四方，暂时解除周边武力威胁之后，现在阿里巴巴团的魔能晶石储备，已经不足以生产史莱姆反应堆了！ 　　海德拉之柱已经七八天没有开动。三辆被团员和无知群众们视为守护神的战车也趴窝五天。 　　大家只好重新回到骑骆驼耍弯刀的快乐而愚蠢的日子。 　　达克对此视而不见，一直埋头于研究。他在调查多兰德老乡逃走时留下来的炼金术材料和施工图纸。 　　莱蒂法一天三遍抱怨，最后直截了当地提出警告：阿里巴巴团的新加入者没有新兵器可用！ 　　这会严重影响盗贼团的威望——一个连兵器都提供不了的盗贼团，它的下场还用问么？ 　　达克很爽快地表示没问题，他伸手向莱蒂法要走了剩余的全部魔能晶石，然后很奢侈的制造了一座小型的通灵塔，偷偷摸摸不知生产什么东西。 　　现在，谜底到了揭晓的时候。 　　达克戴上史莱姆胶质手套，从小通灵塔的出料口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那东西像一块涂了半透明紫色果酱的咖啡色饼干。 　　“这，这是什么？” 　　达克开心地笑道：“这是浮石史莱姆，它喜欢阳光，喜欢水。它是为我们种植魔能的农夫。”说着，他把浮石史莱姆放进银盘第一次层的凹槽里。 　　接着，他又从通灵塔里取出一块圆饼形的、棕褐色的木头：“小心点，拿这种史莱姆，千万不能直接用手，会被吸血而死的，它叫容电史莱姆，是我们的税吏。浮石史莱姆生产出来的魔能，会被它抢走。”说着，他把容电史莱姆小心地塞进银盘第二层的饼形槽里。 　　萨希尔笑道：“那么国王是谁？” 　　“当然是我们，掌握了炼金术的我们。”达克手脚很快，组装好了一架长了七八个叶片的“风扇”，然后拍拍手道：“好了，各位，来帮忙，到今天下午晚些时候，我们来这里收割魔能晶石。芝麻，开门吧！” 　　[423.第六十九章 阿里巴巴的宝藏]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浮石史莱姆开始舒展它们瘦小的身体，紫色的半流质月莫渐渐蔓延，钻进“风扇”叶片的脉管里。 　　日光越来越强烈，莱蒂法突然感觉到了新的、微弱的魔能反应。 　　有新魔能产生了，是从哈桑制造的古怪设备里，那个叫什么浮石史莱姆的！ 　　达克道：“浮石史莱姆有很强的趋光性，它能吸收阳光，把它转化为供自己生长的魔能，然后越长越大。” 　　萨希尔道：“如果它无限制的长下去，会不会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不可能。生长的只有它体表的半流质软膜，当软膜生长超过十米以后，史莱姆提供的魔能就跟不上了，会像失去水的植物一样枯萎，钙化，变成石头一样硬邦邦的死物。没有这套设备，它的寿命只有一小时。” 　　“那你怎么提取魔能呢？” 　　“刚才我捧出来的那一坨，里面有十二只浮石史莱姆。那些银叶片里有刺激它们生长的金属元素，然后用容电史莱姆吸收它们的制造的魔能，减缓它的生长速度。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把太阳光握在手中。” 　　“我明白了，那个多兰德炼金术师在这里囤积物资，平整土地，铺那些白色的毯子，也是想利用太阳光收集魔能吧？” 　　“是的。我查过他留下的设计图，思路很好，但是没有我们这样精加工的技术。阳光转化利用率只有3%多一点。” 　　“我们呢？” 　　“这是一个试验品，大约70%吧。” 　　萨希尔朝地上十几平方米的‘风扇’努努嘴：“这一台就占了这么大地盘，如果多几台，地上就摆不开了，我们需要更多的土地来安放它们。” 　　“不必，它们会飞上天去。我计算过它们生长速度、浮力、空气阻力和光照、风速这些因素，大体可以保持垂直上浮；通过控制浮石史莱姆的数量，还可以让它们分层，免得撞到一起。我们先去喝杯咖啡休息一下，下午三点以后再来，你会有惊喜。” 　　“如果你这个构想实现——” 　　“太阳光是取之不尽的，我们可以用魔能晶石盖一间宫殿。” 　　萨希尔大笑。 　　三人离开不一会，守卫来报告：“达克老大的银叶子飞走了！” 　　达克淡定地摆摆手打发守卫下去，然后笑道：“浮石史莱姆开始发挥作用了。耐心等待，下午咱们一块去收割魔能。” 　　等待的时候最无聊，莱蒂法和萨希尔分别去忙了。达克跟乔治联系了一下。 　　现在的朵里哈奇城形势开始趋于稳定——暂时的稳定，宗教之星纳杰姆丁和注疏残片的现身转移了两派斗争的视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 　　纳杰姆丁并未透露刺杀自己的真凶是犹利亚人这一事实。一方面为了稳定局势，另一方面，与异教徒的同行，特别是跟乔治这样一个家伙相处日久，他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现在阿拉孛经不起折腾，大局为重。 　　大局正在向有利的一面发展。局势趋稳，探索巴乌达城地下图书馆的计划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 　　“达克，我利用这段时间找到了一些关于巴乌达城的资料，现在给你发送过去，你千万要小心，那里情况复杂，最棘手的不是沙匪，沙匪控制的只是巴乌达城外围；在核心地区出没的是巨型沙漠生物。” 　　“我有突击车。” 　　“不够看。” 　　达克微微吃惊：“沙漠生物比突击车还强？你手头上有那些沙漠生物的资料吗？” 　　“极少。见到它们的人绝大多数都死了。只有一堆不靠谱的传说。” 　　“那么，一次抵近侦察或许会有帮助？” 　　“你是想用戒灵来侦测吧，最好别，你说过它的侦察距离只有二百米，这远远小于人类的视距；既然绝大多数见过巨型沙漠生物的人都死了，几乎没有生还的目击者，那么，我想，它们的攻击和侦测距离一定在人类视距之外。所以，我认为只靠突击车完全不是对手，你必须取得一个稳定的立足点，然后利用通灵塔和海德拉之柱进行扩张。别急，千万别急。” 　　“嗯，我会做好充分准备。” 　　“还有，你提供给我的，那个多兰德炼金术师的施工图纸我看了，很有意思。” 　　“你是说利用太阳光提取魔能的思路？我正在用。” 　　“不。魔能只是能源，是动力，关键在于动力机。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他的最终目标是为犹利亚人制造一台巨大的、可移动的探地机器。” 　　“探地？” 　　“对，我怀疑，他们的目标和我们一致，都是门萨罗地下图书馆。他们拿不准下面有什么，又担心引起阿拉孛人的怀疑，就想采取这种方法调查地下。你知道，犹利亚人的实力和阿拉孛人差距太大，他们很可能想走技术流路线来翻盘。” 　　“嗯，看来犹利亚人有野心，我们要抢先一步才行。我虽然不是阿拉孛人，但我同样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莫名其妙的技术手里。” 　　“那就先这样，如果局势进一步稳定，十天以内，我们去援助你。” 　　“没问题，十天，估计我已经能在巴乌达外围建立一个前进基地了。到时候见。” 　　“多加小心！” 　　“你也是。” 　　关掉通讯，达克立即埋头于乔治发送来的资料当中。 　　现在达克手上有两份关于巴乌达城的资料，一份是乔治刚发给他的，另一份是在坎哈拉城休整时，便宜叔叔乌萨利姆给的。 　　受气候变化的影响，巴乌达城已经变成了废墟，现在那里是沙匪的大本营。数支实力强悍的沙匪分区占领了那里，总人数在万人上下。 　　达克对此感到不解，既然一座城市已经变成了废墟，又如何能支撑万人上下的势力存在？ 　　最近几天，另外两个村子的据点建设工作进度不理想，一直遭到沙匪骚扰，虽然大部分都被干掉了，但千日防贼的感觉很不好，而且，这充分说明了巴乌达地区匪帮对自己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灭掉就是了。关于乔治说的另一件事，巨型沙漠生物，大部分资料都提到了“潜伏在地下的巨大恶魔”，“吞噬”等要点，但缺少第一手材料。 　　传说靠不住，必须亲自调查一下。 　　看来，兵进巴乌达城，势在必行了。先彻底解决能源问题。 　　达克招呼莱蒂法和萨希尔，重新回到海德拉之柱，这一次，他交给他们每人一顶结实的头盔。 　　萨希尔不解：“戴这个？干什么？” 　　达克道：“当然是保护头部，天上掉钱，不护着脑袋还行？” 　　萨希尔笑道：“难道是默示派的祷言格外精彩，圣主赏的？” 　　达克也笑道：“不，我只是碰巧找到了打开神秘宝藏大门的咒语——芝麻，开门吧！“说着，他使劲推开厚重围墙的大门。 　　入目是一片银灿灿的闪光。 　　两人猝不及防，被晃花了眼睛，忍不住后退一步，偏了偏头。 　　咚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打在萨希尔头上，顺着肩膀滑下来，萨希尔一把接住，发现竟然是一块小指肚大小的光系魔能晶石。 　　他惊愕地抬头，晴空万里，没有任何异常，然而，碧空中，偶尔有银光一闪，又一块微型魔能晶石落下。 　　莱蒂法惊呼：“萨希尔，你看，地上，地上！” 　　地上的同样大小的魔能晶石，已经铺了薄薄一层。 　　达克笑道：“如何，这是不是天上掉钱？来来来，拿好口袋和扫帚，把它们收起来。” 　　萨希尔和莱蒂法目瞪口呆。 　　达克一边把成片成片的微型魔能晶石朝口袋里扒拉，一边道：“这些是太阳魔能收集器的第一批试验产品，感觉魔能密度还不错，都收起来，估计能让海德拉之柱满负荷运转三天。” 　　那两个人没回过神来，还在发呆。 　　过了半晌，萨希尔狂吼一声，一个飞扑趴到地上，不管体面不体面，在成片的魔能晶石里来回打滚：“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 　　莱蒂法生气了：“萨希尔！别忘了你的身份！”她努力做出生气的表情，可嘴角却忍不住地向上翘。 　　萨希尔捧起一把魔能晶石：“一天，不，大半天啊，大半天，就有这么多，这么多！哈里发（阿拉孛世界的君主）有多少钱？来比比啊，来比比啊！” 　　达克笑道：“如果哪位哈里发的财富能多过太阳光，那我们就输了。” 　　莱蒂法赞道：“哈桑，你真了不起！你找到了传说中的阿里巴巴的宝藏！” 　　达克笑道：“在我看来，炼金术，才是真正的宝藏！现在，这宝藏，掌握在我们手里！” 　　萨希尔扔掉手里的魔能晶石，昂然道：“说吧，下一步，我们灭谁？” 　　达克拍拍他肩膀：“下一步，你们还是多忙活忙活，盯好军务和政务，我再把太阳魔能收集器改良改良，三天以后，把通灵塔和史莱姆反应堆架起来，守好老家；五天以后，爆产能，所有阿里巴巴团战士全部换装，骨干战士换魔能武器；十天以后，咱们去巴乌达城打猎！” 　　[424.第七十章 打喷嚏的冰血魔女] 　　合金覆面式头盔，鬼火面具，冷锻半身甲，魔能精钢战弩，特诺蒂兰式闪电鱼叉，以及“伊芙利特”式轻型四轮沙地突击车——这就是阿里巴巴团骨干战士的标准配置。 　　在萨希尔打滚后的第十天，阿里巴巴团，在巴乌达城附近卷起了一场飞扬的沙风暴。 　　没有任何一支盗贼团能抵挡住他们的雷霆一击。最短命的只抵抗了一杯咖啡的时间。悲催的盗贼头领被突击来的伊芙利特战车用一发光属性无后坐力炮弹送去见了圣主卡拉。阿里巴巴团的战士们没来得及跳下车，盗贼团副头领已经干脆利落地跪地投降了。 　　怎么抵抗？听说魔导攻城弩都啃不动这鬼战车的护盾，难道要用魔导大炮？别开玩笑了！ 　　阿里巴巴团势如破竹，兵锋直指巴乌达城外沙匪老巢马萨巴。 　　严格意义上说，马萨巴只是几个大型盗贼团头目集会的地方，不具备什么特殊的含义。达克进攻这里，意思是告诉各路沙匪团伙，老子想搞你们哪里，就搞你们哪里！ 　　现在，莱蒂法高高端坐在临时搭起的钢铁宝座上，遥瞰不远处的马萨巴。 　　马萨巴的土围墙头，站了百十个哆哆嗦嗦的沙匪，十余辆伊芙利特突击车呈半月形阵型，把马萨巴牢牢围住。 　　沙匪不是没想过抵抗，甚至想出了英雄哈桑用过的方法：飞毯突击。奈何突击车上的速射魔能连发铳能高平两用，那副景象，简直是巨大的火焰蝇拍打苍蝇，一片片的掉啊。 　　魔法师？哪个不怕死，开着盾上来跟连发铳顶顶啊！看能扛住几发！ 　　几名沙匪大佬一合计，都觉得正面交手毫无胜算，但对方既然不是要斩尽杀绝，就一定转圜的余地，硬的不行，只好服软。 　　于是，马萨巴大门洞开，一小队空着双手，打着白旗的沙匪战战兢兢出来，跟传说中的莱蒂法大姐头谈判。 　　据说这女魔头是个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站起来地陷的肥婆，专吸男子的血气，还能让死人披上盔甲作战。 　　她能吃沙子，然后把铁在肚子里炼成钢吐出来，制作各种魔法道具；她手下的恶魔工匠肚子里有炼金熔炉，把炼好的材料组装起来，再锁进俘虏的灵魂，一辆鬼战车就造好了！ 　　要不然，怎么能短短二十天内把各路人马打得大败？ 　　远远望见魔女王座，忐忑不安的使者小心翼翼往前挪。 　　路边数名身披精钢甲胄的阿里巴巴团悍匪如狼似虎，一拥而上，把使者从头到脚细细捏过一遍，一脚踹屁股上，让他跪行过去。 　　膝行匍匐，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挪到魔女王座前，惊呆了。 　　头顶的高坐的女子遮了一条血红的面纱，只露双目；穿一身纯黑色长绒驼毛皮裘，背后是鲜红如血的大氅，脚蹬一双纯黑铮亮的高筒皮靴，双手戴着过肘的长款黑皮手套，持一根细细黑色马鞭，右手持鞭柄，鞭梢轻轻在左掌心里拍打着。 　　魔女身下的王座，正向外散发着氤氲的白气，明明是烈日高悬，王座附近却有霜迹！ 　　“鲜血与寒冰的魔女吗？要小心应对。不过，看上去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啊——嗯，既然是魔女，一定善于蛊惑人心，一定是变成了美女的样子，要提防心智魔法啊……” 　　魔女钢铁王座之下，冰霜之径旁，立着两名全身披铮亮铠甲的魔将，一个黑甲，一个白甲，铠甲上繁复的魔导花纹在流淌着光泽。 　　两名魔将正冷冷地看过来。 　　使者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小心翼翼开口：“尊敬的——” 　　“阿嚏！” 　　莱蒂法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哆嗦。 　　莱蒂法在耳机里抱怨道：“达克，你弄得这里好冷啊！我要受凉了！” 　　穿黑甲扮演魔将的达克无奈道：“我的公主殿下啊，我不是说了让你多穿几件吗？” 　　“那样会很臃肿啊，不美——不不，是影响气势啊！这不重要，你怎么把这里弄得这么冷的？” 　　“你那个王座是个简易微缩版的通灵塔，能制冷；它没有史莱姆反应堆提供魔能，是个样子货，用光了内置的魔晶石魔能拉倒。” 　　“在气候炎热的地方用冰系魔能，这种败家行为，一旦被默示派长老们知道，恐怕不妙吧？” 　　“无妨，阿里巴巴团现在财大气粗，事关面子，区区几个小钱，不在乎。” 　　“什么是面子？这又是默示派的不传之秘吗？” 　　“呃，这个……是尊严和名望，不可侵犯的尊严和名望。” 　　“明白了，但是，这些冷气，原理是什么？” 　　“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制冷。” 　　“两个氧和一个碳？那是什么？为什么能制冷？又是那本版本不同的《百物法志》吗？” 　　达克有些狼狈：“是空气中的一种成分，它的原理很复杂，嗯，要怎么解释呢？” 　　“为了避免幼稚问题给您带来的困扰，我可以冒昧申请加入默示派吗？” 　　一旁的萨希尔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说你们两个，那使者把话都说完了，你们倒是给个答复啊！” 　　莱蒂法一愣：“啊？刚才他说什么了？” 　　“他说，全部盗贼团，愿意服从冰血魔女的权威，但是，他们希望您能展现神通，把附近的蚁狮群除掉，这样，就可以恢复他们过去的家园，成为您忠实的奴仆了。” 　　达克对使者冷笑：“这是要让我们去跟那些什么蚁狮交战，你们坐山观虎斗啊？” 　　使者吓得头也不敢抬，闭着眼睛等待答复。 　　莱蒂法道：“我拒绝，你们必须无条件投降，现在，立刻，马上！” 　　达克毕恭毕敬道：“女王陛下，沙匪向来喜欢追随强者，现在，人类……嗯，这个地区的人类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或许，应该进一步展示我们的实力。” 　　莱蒂法假模假样地思考了片刻，道：“那么，告诉他们，要够分量的向导！” 　　萨希尔盛气凌人地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头目，今天下午两点之前，每个盗贼团，出一名副团长以上级别的家伙，来这里报到！让你们见识一下寒冰与鲜血之力！” 　　[425.第七十一章 巨蚁狮] 　　达克、卡拉法特、桑吉多三人坐在伊芙利特战车上飞驰，他们要去侦察沙漠蚁狮的情况。 　　掌握有沙漠最强地面突击力量的达克毫不在意，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地面生物能抵挡住伊芙利特战车的围攻，乔治或许多虑了。 　　达克谈笑风生：“卡拉法特，人人都有自己拿手的本事，你的本事是什么？” 　　卡拉法特谦逊地笑笑：“制造一块平坦的沙地。” 　　“哦？那么，你可以做一个好的建筑工了。” 　　桑吉多插嘴道：“达克老大，快别抬举他了，这招数可不是这么用的。” 　　“怎么用？” 　　“您想，如果骑在马上，马蹄下突然出现一个光滑的斜面，会怎样？当初这小子可没少干别断马腿骆驼腿的事。” 　　达克顿时不寒而栗。 　　卡拉法特面色尴尬：“呃，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我们要对付蚁狮不是吗？” 　　达克果断中止了这个话题：“嗯，说说蚁狮吧。” 　　卡拉法特道：“沙漠蚁狮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们都躲在地下，当目标经过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 　　“那么，探地装置会很有用了？” 　　“嗯，有限。它们非常狡猾，会转移位置。它们有强壮的前肢和巨大的、能轻易粉碎石头的颚。坚硬的岩层在它们看来就像松软的蛋糕，在这里，它们是仅次于沙虫的挖掘高手，只要半小时，就能挖出一条进攻或逃生的通道。” 　　“等等，”达克一惊，伸出食指的第一节，“它们难道不是只有‘这么大’？” 　　桑吉多道：“达克老大，您是从外边来的，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这边的蚁狮，是十八米长，八米宽，双颚长七米，张开间距六米的大块头。” 　　达克头皮一紧。 　　“当初我要在您身边，说什么也要戳穿那帮家伙的阴谋，这是想骗弟兄们去送死呢。怎么样，现在我们掉头还来得及。” 　　达克断然拒绝：“不，阿里巴巴团不能成为别人的笑柄。再说，我研究过这一带的地质情况，资料显示，附近的地下水并不匮乏，地形又比较平坦，我们可以在这里搞种植业。有了谋生手段，沙匪会少起来的。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桑吉多道：“老大果然睿智。不过，蚁狮这关可不是这么好过的。它们和普通的小蚁狮比，野性更足，而且狡猾，还会打埋伏。不可不防啊。” 　　“那么大块头，怎么打埋伏？” 　　“它们会制造幻象，看起来挺平的地面，其实是个深坑，它们趴在坑底张着大嘴等着。” 　　如果这样，达克暗暗思忖，铁蜻蜓和侦察蜂的应用就要受影响，铁蜻蜓没有真视法阵效果，看不穿幻象；侦察蜂移动范围太小，广袤地形很难全面搜查。 　　突然间，战车停下。 　　达克忙问：“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我感觉，我们刚才经过了一条缓坡，正在往下走。但现在看起来是平地。” 　　达克微微有些不快，这么平的地，我怎么没觉出来是往下走？明明是你这小子不敢跟大块头蚁狮交手找的托辞！不就是想骗我掉头么？ 　　“达克老大，最好掉头，咱们离开寒冰王座可有段距离了，援军不一定能及时跟上。” 　　寒冰王座是阿里巴巴团对屋候德村海德拉之柱的称呼，它在一刻不停地生产各种强大的兵器和载具。 　　达克淡淡地道：“要不然怎么叫侦察呢？桑吉多，你是玩战车玩得最好的一个，拼速度，没问题吧？” 　　桑吉多苦笑：“要说速度，战车跑起来，蚁狮是吃沙子也撵不上，只是……” 　　“没有只是，走。” 　　桑吉多与卡拉法特对视一眼，齐声道：“遵命。” 　　车子慢吞吞朝前开，达克不悦：“怎么这么慢？” 　　“呃，万一……” 　　“没有万一，车子提起速度来，遇到危险，绕过去，或者甩掉！” 　　“是。” 　　桑吉多轻轻一踩加速踏板，魔能核心输出增加，车子速度缓缓提起来。 　　灼热的、几乎凝固的空气被搅动，耳边开始响起呼啸的风声，身后留下四条深深的轮辙。 　　达克继续给两名手下打气：“我们车上有相当强力的装备，魔能又充足，就算遇到，干掉就是了……” 　　突然间，不知 　　共2页，现第1页 　　[426.第七十二章 脱险与新计划] 　　战车狂奔着，直直地撞向巨蚁狮黑森森的巨口。 　　现在，巨蚁狮只需要守株待兔。它停止了喷砂和吹气，安静地张大嘴巴。 　　这一刻，达克突然醒悟。 　　不可能既防御又攻击，它在喷砂、吹气的时候，恰恰是攻击它的最好时机。 　　但是，错过了。 　　以现在的速度，就算攻击命中，也会一头撞进它肚子里去，变成一堆消化道残渣——或许，消化不良的残渣？ 　　将死之际，他的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幕幕景象：阴森狭窄小巷，破碎地下室中有着紫色长发的小牧师，身体与下水道融合的巨型史诗史莱姆，浮沉升降的小岛，布满闪电、瘴气与蜘蛛的丛林，滚滚黄沙和在炮火中战栗的城市…… 　　再见了，伊莎贝拉，再见了，世界。 　　达克作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但卡拉法特没有。 　　他连续挥了三次手。 　　三块平坦的沙地出现在战车前方，第一块缓冲，第二块平铺，第三块斜向上方。 　　车子斜飞起来，沿着“V”字沙坑的边滑落，在即将落入最低点时飞起，向对面那条边飞去。 　　巨蚁狮惊愕地看着，猎物突然飞起来。 　　速度太快，它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闭合张开的巨颚。 　　车子从拱门一般的巨颚之间穿过，巨蚁狮能做的，只是徒劳的扭了一下头。 　　达克的耳边，响起尖利的空气呼啸声，在他眼里，巨大的颚扑面而来，又擦肩而过，他能看清巨颚上遍布的、锋利的棘毛——最细的也有他的手指粗。尖刺和巨颚一起，正在离他远去。 　　达克干涩的嘴巴里立即充满了唾液。 　　我们不会死！ 　　该死的是你！ 　　他在腾空的车子里站起身，第三次举起步兵炮。 　　他清晰地看见，一枚拖着长长赤红色尾迹的火属性炮弹，穿过了一片土黄色的密集光点——那是即将成型的的土元素护盾，消失在巨蚁狮的嘴巴里。 　　那一刻，他觉得时间停止了，车子几乎悬停在空中。 　　空气微微一缩，然后猛然膨胀！ 　　地下传来一声闷响，炮弹击穿了巨蚁狮的食管，在胃中爆炸。 　　一道惨绿色的粘稠液柱好像一道喷泉，从巨蚁狮口器中爆发。 　　柔软的内脏被爆发的火元素洪流全部撕碎，巨大的热能被坚硬的体表外壳阻隔，无处释放，顺着食管喷上来！ 　　达克他们一头扎进了对面的沙坑壁，动弹不得。 　　半根被折断的巨颚旋转着呼啸而来，一家伙插在他们身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把三人吓了一哆嗦。 　　三人歇斯底里的大吼，不是因为恐怖，而是因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喜悦。 　　然而，这喜悦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另一重死亡威胁接踵而来：沙坑要塌了！ 　　死亡的巨蚁狮无力维持沙坑的形态，巨大的爆炸破坏了沙坑的平衡，砂砾哗哗地滚动着，变成一条条小溪向坑底汇聚，然后小溪渐渐变成小河。 　　桑吉多魂飞魄散：“流沙，流沙！我们会被卷进坑底的，快爬，快爬！” 　　战车的车头彻底扎进沙坑壁，没有重型机械，休想拔出来，三人手足并用，疯了一样往上爬，然而，人的爬行速度如何能比得上流沙？ 　　流沙汇成巨浪，翻腾出一片片波浪翻滚的声音。 　　沙坑底部崩溃，坑底在向三人升高，接近！ 　　桑吉多绝望地大叫：“我们爬不上去，爬不上去啊！” 　　砂砾已经埋到三人的腰际。 　　桑吉多和卡拉法特开始喃喃祈祷，达克也想，但不知道该向哪位神灵祈祷，正在他纠结时，突然，太阳被遮住了。 　　两条轻型飞毯，一前一后掠过。 　　三人一起大吼：“在这里！” 　　飞毯如同离弦之箭，向三人冲来，飞毯御者减速，一旁的护卫一把抓住达克的手，把他拉上来，桑吉多和卡拉法特也获救了。 　　这时，沙坑已经完全崩塌，变成了一片微微下陷的缓坡，再过几个小时，被风吹拂的砂砾会把这里彻底填平，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 　　回头望望下面，达克心有余悸。 　　太险了，真是太险了！ 　　乔治说的对，伊芙利特战车不是巨蚁狮的对手，必须想别的办法。 　　来吧，让你们这些畜生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技术。 　　达克大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遇险？” 　　御者答道：“是卡拉法特队长，大概半小时前，他通知我们，侦察队可能遇险，我们是最快的，就赶过来了。” 　　耳机里传来卡拉法特的声音：“达克老大，抱歉，我擅自跟寒冰王座联系了，因为我担心，一辆车，三个人，可能不是巨蚁狮的对手……” 　　达克打断他的话：“没有，干得漂亮！” 　　御者道：“达克老大，你们三个人宰了一只巨蚁狮，太不可思议了！我第一次听说，人类可以把巨蚁狮干掉，还能全身而退的。” 　　达克道：“这次不小心中了埋伏，不会有第二次了！” 　　“靠近它们很危险，非常危险！它们不光会隐蔽、会法术，还会喷小虫子，一种叫棘牙蚋的小虫子，一喷一大片，见到巨蚁狮的沙坑，能活着逃走的人可不多。” 　　“那么从天上靠近呢？” 　　御者一愣：“天上？倒是没人试过。” 　　达克点点头，不再说话，他需要休息一下。 　　回到寒冰王座，达克三人顿时成了英雄。 　　桑吉多和卡拉法特脸上满是兴奋的氵朝红，接受着大家的祝贺和羡慕，但达克不开心，一点也不。 　　他心中有团烈火在燃烧。 　　该死的畜生！居然让我出了这么大的糗！ 　　他调整了海德拉之柱的产出方向，开始生产各种飞毯。 　　地面危险，我们就从天上来！ 　　当然，他没忘记把情况跟朵里哈奇城的乔治作通报，但乔治不知在忙什么，一直没有回应。达克只好把跟巨蚁狮作战的魔法影像给他发送了过去。 　　当天晚上，达克与萨希尔讨论对付巨蚁狮的问题，一起参加会议的还有一个昨天刚刚加入的犹利亚人，名字叫拉赫宾的，据说这家伙对巨蚁狮有心得。萨希尔认为这家伙有相当不错的战术水平，人才难得，于是把他提拔起来做了一个幕僚。 　　达克首先介绍了交战的情况，然后道：“地上不容易靠近，我们就从天上攻击！效仿哈桑攻击新特诺蒂兰战舰的方法，把这些该死的虫子统统干掉！你们觉得怎么样？” 　　[427.第七十三章 黑鹰] 　　听了达克的话，萨希尔道：“我觉得试一试没什么不行。既然是地下的虫子，总不能飞起来咬人吧？不过，怎么查清巨蚁狮的伪装呢？” 　　幕僚拉赫宾道：“巨蚁狮的伪装需要消耗魔能，平时是不用的，只有感受到地面震动，有大型生物接近的时候才会发动。” 　　“嗯，那么，用飞毯侦察是个好主意，但是，飞毯飞得太低会不会有危险？要是飞得太高，侦察效果又不一定能保证吧？” 　　达克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侦察做不好，肯定不能贸然出击。只要消除巨蚁狮的伪装，就赢了一半。所以我给空中斥候装备了一些新玩意，他们已经去了——反正在三百米的高度，就算观测效果不好，巨蚁狮也肯定奈何不了他们。” 　　达克停了一下，又问：“有没有人类和巨蚁狮交战取胜的先例？” 　　萨希尔皱眉道：“似乎没有。因为巨蚁狮的栖息地和人类的并不冲突，它们不是特别喜欢水。不过，从阿里巴巴团的弟兄们那里听说，这几年地下水分布似乎发生了变化，绿洲的面积也变化不定，巨蚁狮的活动范围确实比原先大了。” 　　达克轻轻把右拳朝左掌心里一击：“敌人的活动范围大，我们的活动范围被压缩，这就是失败啊！” 　　拉赫宾道：“达克老大，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我们为什么非要和巨蚁狮作对呢？它们并没有直接威胁到我们的生存。我想，为了几个实力孱弱的匪首几句包藏祸心的煽动，让弟兄们去冒这个险，似乎……” 　　“因为它们的活动范围已经接近了珍珠之路。而且，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它们对人肉一样感兴趣。充足的食物——大量的繁殖——掠取更充足的食物，这就是一切生物的逻辑。我们今天所谋划的，不光是为了阿里巴巴团的荣誉，还是为了珍珠之路上的所有人。” 　　拉赫宾楞了一下，眼前这个悍匪匪首，阿里巴巴团的实际统治者居然冒出这样的说辞，实在让他出乎意料。 　　达克道：“让我们把眼光放远。如果整个半岛布满异种和凶猛的野兽，人类的活动只能被压缩在可怜的几个绿洲附近，那么就算集齐了《通天经注疏》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为了少得可怜的资源自相残杀？所以，我要告诉所有人，要把刀刃向外！” 　　这个观点让拉赫宾更加吃惊，他似乎需要时间来消化，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达克接着道：“如果说在我之前，人类只能用刀剑这种可笑的兵器去跟异种凶兽对抗，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那么，从现在起，用先进炼金术武装到牙齿的人类，将向一切原本世界的统治者宣战，直到，将一切传说中的史诗生物踩在脚下！” 　　萨希尔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拉赫宾道：“我听说，拉马亚王朝第六代哈里发法鲁格曾经组织人手跟巨蚁狮交过手，但是，后来就没了下文。” 　　达克问：“没了下文是什么意思？” 　　“记载不详。没法考证。” 　　萨希尔道：“法鲁格是个炼金术的狂热追求者，甚至为了炼金术一连数日不上朝，奇怪的是，这么一个昏君居然拿到了一顶贤君的帽子。他的野史数不胜数，异想天开去跟巨蚁狮交战，这种事，恐怕没几个人会在意。” 　　拉赫宾道：“萨希尔老爷，这不奇怪。中枢坐着一个昏君，是地方王公之福。况且，这位哈里发对地方王公可优待得很呢，放任他们自由买卖土地，还给他们提供低息甚至无息的贷款——这不是助长地方分裂实力的气焰么？各地王公们巴不得这位‘贤君’的统治千秋万代呢。” 　　萨希尔点头：“怪不得。这样一来，就算他出了什么丑，中枢不会讲，地方不肯讲，捂得严严实实。” 　　“是啊，”拉赫宾叹道，“可惜从他之后，地方王公势力恶性膨胀，你争我抢，阿拉孛国无宁日啦。” 　　达克轻咳一声，示意两人的讨论偏题了。 　　拉赫宾赶紧纠正：“所以，关于他讨伐巨蚁狮的相关记载，一些历史悠久的圣真寺里或许会有吧？比如乌姆利姆港、坎哈拉城和朵里哈奇城。” 　　萨希尔望向达克，意思是要不要派人去调查一下。 　　达克摇头：“来不及，我们必须抓紧。没关系，只要那些大虫子不会飞就没什么可怕。就这样吧，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在达克身后，走向寒冰王座。 　　寒冰王座附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时可见来回巡逻的伊芙利特战车，头顶布满了铁蜻蜓和侦查蜂，可以说，每一只靠近的苍蝇都会遭到严密盘查。 　　达克在寒冰王座附近的制造工场——现在应该叫制造工厂了——附近停下。 　　展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飞毯，二十米长，十六米宽。 　　那两个人惊呆了。 　　飞毯大小虽然与军用飞毯并无二致，但它是不知名金属制造的！在日光下散发着黝黑的金属光泽。 　　飞毯的前端，是被装甲完全保护起来的御者座；中部六个大型魔能核心同样被圆盔形金属装甲保护得严严实实。更厚的是飞毯的底部装甲，足有30厘米！ 　　“我的圣主啊！”拉赫宾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梦呓，“我看见了什么啊！” 　　萨希尔双手直打哆嗦，蹲下身子，去抚摸那冰冷坚硬的金属：“铁的，全铁的飞毯？” 　　达克傲然道：“错，它是合金，合金！比铁更坚硬，更轻便！它的最大起飞重量是八吨。” 　　那两人齐齐一哆嗦：“多少？” 　　“八吨。也就是说，它在带上十一名士兵之后，还能再装上两门魔导大炮，或者六架魔导攻城弩。它的底部装甲能硬吃一发魔导攻城弩——当然，魔导攻城弩有没有这个仰角就难说了。” 　　萨希尔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围着铁飞毯绕了两圈，道：“主要的魔能输出在上层，也就是说，只要下层的装甲不被击穿，除非飞得比它高，居高临下攻击。” 　　“巨蚁狮不会飞。对吗？” 　　拉赫宾道：“没错。巨蚁狮有相当坚硬的外壳，有些成年的精英蚁狮甚至有土系魔能矿石外壳，不过，这也决定了它们体重相当大，在地面上行动困难。您这种设计可以说相当有针对性，我们可以利用它搭载重型武器，从空中展开对地攻击。虫子在地面称霸，我们做天空之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虫子们长上翅膀，或者，坐着轻型飞毯来突袭。” 　　三人一起大笑。 　　萨希尔指着合金飞毯道：“简直是雄踞天空的巨鹰啊。” 　　达克满意地笑道：“所以，我叫它黑鹰。它能摧毁任何比它飞得低的东西！我的计划是出动三到四块合金飞毯进行攻击，保险起见，还应该有轻型飞毯编队进行护航。” 　　[428.第七十四章 分道扬镳] 　　拉赫宾道：“两个问题，一是我们要留下足够的人手震慑群匪，以免后院起火；二是侦察，巨蚁狮的老巢在巴乌达城西北地区百公里以外的废城穆加迪沙，那里已经有五六十年没人敢靠近了。” 　　达克道：“这个我已经有安排，合金飞毯上的人员必须全部是阿里巴巴团成员，保证攻击效率；剩下的团员负责寒冰王座的安全。侦察工作么，我们的轻型飞毯已经前往调查，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达克话音刚落，桑吉多来报：“达克老大，斥候有消息了！” 　　众人急忙赶到通讯法阵前，亮起的蓝光里，出现斥候激动兴奋的脸庞。 　　“达克老大，萨希尔老大，桑吉多队长，我们看到了，看到了！” 　　达克比较冷静：“你们情况怎么样？” 　　“我们正在穆加迪沙城上空，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巨蚁狮巢穴。” 　　“我是说你们的安全！” 　　“很安全！我们已经盘旋二十多分钟了，布置了六个卡拉之眼，没受到任何攻击！没发现会飞的虫子。” 　　“很好，图像！” 　　斥候传回了图像，蓝色光幕上，大地变成了一只平摊开的蜂巢，密密麻麻全是手指粗细的孔洞，让人看一眼浑身起鸡皮疙瘩。 　　最大的一个，有拳头大小。 　　拉赫宾道：“那一定是蚁狮皇后的巢穴。能让图像再清晰一点吗？” 　　图像放大，拉赫宾奇道：“这么好的观测效果，是怎么做到的？” 　　达克笑道：“还是浮石史莱姆组成的浮空能量采集器，把个头缩小，再加上真视法阵，就能成为一只高悬在敌人头顶的神之眼。只要天空还掌握在我们手里，随时可以再次布置。” 　　拉赫宾和萨希尔啧啧称赞。 　　达克踌躇满志：“看吧，我们没有什么损失，就轻松破除了敌人的伪装，这就是技术优势！” 　　拉赫宾仔细看了一会，皱眉道：“周围很多洞是新打的，蚁狮的孵化量这么大，它们去哪找吃的？这很不寻常。达克老大，我认为你的决定是对的。” 　　达克问“是什么让它们的孵化量增加？” 　　拉赫宾和萨希尔一起摇头：“不清楚。” 　　“好吧，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关键是，它们在大量孵化，企图侵占我们的生存空间，对吗？” 　　“对。”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准备动手。萨希尔，你安排人员测试新装备。三天以后，我们开始除虫！” 　　“遵命！” 　　一名传令兵突然跑来：“达克老大，大姐头找！有急事！” 　　达克有点奇怪：“我马上去。” 　　达克径直走进寒冰王座，莱蒂法看看四下无人，急忙道：“哈桑，默示派的长老在线等，挺急的！” 　　达克一惊，旋即暗笑：这一定是乔治在装神弄鬼，别人还有谁会玩通信塔？ 　　果然，通讯一接通，乔治那张懒洋洋的脸就冒出来了：“哈桑，听说你刚刚死里逃生？” 　　“是啊，我没想到一群小虫会制造这么大麻烦，大意了，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而且，这事儿没完！” 　　“哦，有计划？” 　　“我制造了重型合金飞毯，准备给虫子们好好上一课。看看我的设计图。”说着，达克开始传输设计数据。 　　乔治那边果断拒绝接收。达克一愣：“怎么？” 　　“哈桑，我们很久没联系了，我想，我们要好好聊一聊。” 　　“抱歉，乔治长老，我等不及要品尝复仇的美酒，等我灭了虫子们再叙旧吧。” 　　“不，就现在，我和你，单独，两个人。” 　　莱蒂法果断点点头，离开了寒冰王座。 　　现在，达克和乔治两人单独交流。为保险起见，两人开启了队聊。 　　“达克，你为什么被虫子打了埋伏？” 　　“不了解。我不是卡拉神，哪知道虫子有这本事？” 　　“现在了解吗？” 　　“一部分。” 　　“那就是不了解，达克，我常说的那句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负——最起码我很了解自己。这样，在占据了绝对技术优势的情况下，胜负总该有七三开吧？” 　　“你必败无疑啊。” 　　达克心头不快：“为什么？” 　　“你连自己都不了解。达克，炼金术的作用，仅仅是制造先进武器装备，然后来征服扩张、消灭一切异类吗？” 　　达克的话里带上了嘲讽：“啊呀呀，我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暴君和独裁者，自己居然不知道。” 　　“我相信你的技术优势比虫子大，但是，你太自信了！” 　　“既然都有了技术优势，为什么还不自信！人类一旦掌握了先进技术，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对，但那有个前提！人了解自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人了解世界，知道世界可以被改变成什么样子，应该被改变成什么样子！而不是凭着一时兴起去蛮干！” 　　“既然有了技术，那就不是蛮干！” 　　乔治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怒气：“达克，你现在已经走进唯技术论的牛角尖，看来你不经历一次惨败，是不会醒悟了。你一定制定了报复计划或是蚁狮灭绝计划之类的玩意儿，我告诉你，郑重地告诉你，你的出发点错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的思维方法错了，太轻视那些存在时间比人类还要长、对自然认识比人类还要深的甲壳类生物！你的态度错了，不应该带着怒气去草率地制定足以葬送大局的、疯狂的进攻计划！” 　　达克怒道：“所以，我要向你继续摇尾乞怜喽？” 　　乔治大惊：“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装出一副贤者的面孔来告诉我，你还太嫩，你还太差，乖乖地跟着我走，做我的一枚棋子！” 　　乔治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相处这么久，达克还是第一次成功地让乔治哑口无言，这让他体会到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麻木了，不会思考，想说什么就自然地说了出来：“你以为我是谁？你的奴隶吗？我是人，一个顶天立地，独立的人！我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做事方法，那么，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你可以操控一切，而我不能？” 　　乔治沉默了片刻，悲哀地笑了，但一句话也没说。 　　达克指着身后的海德拉之柱道：“谢谢，是的，我要感谢你，让我走上一条不一样的人生之路，我衷心感谢你。但从今天开始，我想，我可以松开你搀扶的手，自己把这条路走下去！我有自己做事的方法！” 　　乔治缓缓摇头：“从能操纵海德拉之柱开始，我以为你已经是个出色的炼金术师，但是我错了。你还远远不够格。你以为炼金术师强大的只有技术吗？开阔的眼界，宽容的心态，平和的态度，追求真理至死不渝的勇气和决心，这些，你具备了哪一样！” 　　“你生下来也不是戴着八级徽章出来的，对吗？” 　　“达克，一个莽汉，就算胡乱挥舞刀剑也砍不死几个人，但一个国王胡乱挥舞印玺却会让成千上万的人送命，你要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过了。既然单枪匹马都走了这么久，还一不小心当了一个活着的阿拉孛民族英雄，我想，小心一点，没问题。退一万步、十万步说，就算不成，有这样的技术，到哪里不能东山再起！” 　　“原来如此。野心。” 　　“不，是志向。乔治，就这样吧，我们看看，把世界从愚昧和狂信中拯救出来的，到底是瞻前顾后的徘徊，还是果断大胆的行动。再见，我的朋友。”说完，他加了一句，“麻烦跟伊莎贝拉说，等我成功以后，回去找她。”说完，他切断了通讯。 　　望着漆黑一片的通讯法阵，乔治笑了：“朋友，再见。” 　　然后，他转过身，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通讯法阵的另一边，达克转过身后，半天没动，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这是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到来！ 　　对不起，乔治，但是，我有能力了，我想走属于自己的路！ 　　[429.第七十五章 黑鹰坠落（1）] 　　“达克，是我，罗伊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巧克力彻底火了，它占据了乌姆利姆港小食品行业的半壁江山，但这还不够，还有足够的扩展空间！” 　　“我现在过得很好，跟阿拉孛的王公贵族们吹吹牛，聊聊天，听听曲，再看看歌舞什么的，没办法，这就是商人的宿命啊——羡慕不？对了，我还时不时喝上一杯——酒，谁让我们是受条约保护、享受超国民待遇的外国人呢？哈哈哈，我就是喜欢看阿拉孛人气的要死，还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对了，你跟乔治怎么回事？闹顶了？嗨，什么大不了的，乔治那张嘴脸你又不是第一回见，别当回事，有空回来，我请你喝两杯，正宗的多兰德红酒，82年的！听到回个信！” 　　“怎么还不回话，哑巴了？听说你要跟巨蚁狮别别苗头，我给你搜集了一些资料，你不会已经去了吧？别轻易用飞毯，危险，危险啊。乌姆利姆港大圣真寺里有当年法鲁格大战巨蚁狮的资料，他用了飞毯部队，全灭了。巨蚁狮有很强的对空防御能力，别去送死啊，喂，喂，听到吗？我叫你老实点，沉住气，你妹妹和伊莎贝拉正缠着乔治给你开发新装备呢，一定好使，你沉住气等两天，就两天还不行吗？喂，喂！” 　　后面是长长的忙音。 　　乔治戴着耳机，冷静地按下通信塔的播放键，收听下一条消息。 　　“哈桑，是我，马泰迪。没忘了我吧？和你一起飙死亡竞速炸新特诺蒂兰战舰的马泰迪！我现在和坎哈拉圣真寺的大伯卡乌萨利姆在一起。我们在坎哈拉图书馆，这里有你要的资料！” 　　“当初法鲁格陛下的飞毯部队采用空中逼近、地面突击的做法，希望在地面上建立稳定的防御据点，以元素防御塔为支撑把巨蚁狮分割包围，打歼灭战。但是失败了！” 　　“巨蚁狮的体内有高压酸液囊，能把酸液喷起一百五十多米，一百五十多米！那超过所有重型飞毯的爬升极限。” 　　“他们被巨蚁狮打了埋伏。巨蚁狮放过了先头的轻型飞毯侦察部队，承受了第一波超远程抛石机的元素弹轰炸，等到速度缓慢的重型飞毯载着主力部队接近的时候，只用一轮齐射，就消灭了空中运输队70%以上的飞毯！” 　　“强行降落的士兵，遭到了潮水一样的棘牙蚋的攻击，被淹没了；超远程抛石机和守备队被从地下掘进的巨蚁狮吞噬。那一战，人类惨败，被迫放弃了穆加迪沙城。一直到今天。所以，哈桑，千万别用俯冲轰炸的方法对付它们，你冲不过去，我冲不过去，谁也冲不过去！” 　　下一条信息是乔治自己发送的。 　　“从巨蚁狮的行为来看，它们有一个相当高明的指挥者，很可能是蚁狮女皇。现在它们的处境，跟当初我们在多兰德下水道遭遇的史诗史莱姆相似：在一个觉醒的精英带领下，整个族群的群体意识开始觉醒。”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你的出发点虽然错了，但决定是对的。不过，用飞毯突击来对付藏在地下的敌人实在不明智，我正在给你开发新装备，设计图马上给你发过去，请等待。” 　　“另外，为何过去的数百万年间巨蚁狮群体都没有觉醒，偏偏在现在？还有，法鲁格作为一个不思进取的君主，为何偏偏揪着巨蚁狮不放，我想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想我们有必要对那里的地下做一番深入调查，或许跟门萨罗地下图书馆有关。你要沉住气，一旦你出了麻烦，整个大局就……” 　　乔治果断按下了停止键，回头问道：“哈桑被巨蚁狮击落多久了？” 　　他身后的莱蒂法战战兢兢道：“一个小时。” 　　有十成把握的达克带领五十多名战士，分乘四块“黑鹰”重型飞毯，在二十多块轻型飞毯的掩护下，在全方位无死角侦察的先导下，三小时前，出征巨蚁狮老巢穆加迪沙城。 　　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一场愉快的、轻松的对异种的胜利，一场单纯的猎杀游戏。 　　直到四块“黑鹰”被全部击落。 　　五十多名战士被迫在蚁狮王国——穆加迪沙城内强行着陆，被潮水般的蚁狮围攻，正在凭借飞毯上的武器苦苦抵抗。 　　轻型飞毯没有对地攻击的重型武器，又不敢下来救人，唯一能做的是把蚁狮的动向传给地面和寒冰王座本部——也多亏了有效的信息交流与沟通，战士们才能迅速调整部署，一次次打退蚁狮的疯狂进攻。 　　但是，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萨希尔、拉赫宾和莱蒂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萨希尔和拉赫宾精通战术指挥，但他们接触新装备时间还短，还不能把它们有效地整合到自己的战术思想中去；莱蒂法对指挥作战一窍不通。 　　三人乱了手脚。 　　空中力量不敢接近，地面由 　　对于这个黑发黑眼的异教徒，她有着深深的畏惧。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一小时前，他急匆匆赶到寒冰王座，自称是默示派的长老，询问哈桑的情况，沙匪们哄堂大笑。 　　他没有一句废话，三个响指，让所有人拜伏在地。 　　第一下，平地立起四具五米高的花岗岩傀儡，好似天神下凡，身上还有澎湃的法力波动。 　　第二下，所有正在生产的设备全部停摆，包括海德拉之柱！ 　　第三下，所有防御设施全部倒戈，目标指向阿里巴巴团所有成员。 　　整个寒冰王座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跪拜在地。 　　“哈桑的技术，源自默示派。默示派能给他，也能收回。现在，立即告诉我他的具体情况，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平静的声音中，蕴含着澎湃的怒火。 　　性命操于人手，而且，一口叫出达克的真名，此人来历不凡。 　　莱蒂法不敢忤逆这神秘莫测的默示派长老，向他提供了他需要的一切信息。 　　乔治冷静地审视着达克几天来的成果：基于浮石史莱姆的太阳能制造魔能晶石技术、空中监控技术、重型飞毯改良，以及在萨希尔和拉赫宾的协助下，改良的飞毯协同作战策略。 　　乔治双手如飞，在操作台上噼里啪啦一阵调整，海德拉之柱的生产方向再次调整，开始生产他要的装备。 　　莱蒂法低声问道：“尊敬的长老，我们该怎么办，去救他还来得及吗？” 　　“不去救，他还能活久一些。先让他撑一会。以现在的装备，想把他们安全救出来是不可能的！” 　　“但是……” 　　“住嘴！”乔治粗暴地打断了莱蒂法的话，现在，马上组织人手，一小时后，把我制造的装备运送到穆加迪沙城外围！不惜一切代价！明白？” 　　“是！” 　　很快，乔治的装备生产了出来，看起来像一段一段的钢柱，钢柱之间有螺栓，看上去是要连接起来发挥作用，但是，这些柱子能解除哈桑面临的险境吗？ 　　一小时后，数十辆伊芙利特战车和十余块中型飞毯腾空而起，朝穆加迪沙城扑去。 　　[430.第七十六章 黑鹰坠落（2）] 　　坑坑刚刚敲打铜鼓一般的声音响起，六架速射魔能连发铳同时开火，瞬间把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棘牙蚋打成一片绿色的血雾，不到三分钟，这一波攻击全灭。 　　达克阴沉着脸，在防线后走来走去。 　　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巨蚁狮十分狡猾，它们早就发现了天空中盘旋的飞毯，事先在地下挖好了纵横交错的巨大地道，做好了准备。 　　当第一波轻型飞毯部队呼啸而来，投下爆炎弹时，巨蚁狮居然没有逃走，也没有发动法术护盾，用血肉之躯硬接了一轮爆炎弹轰炸。甚至有数枚爆炎弹从圆锥形沙坑底部的洞口滚进地道，在地道里爆炸，顿时血肉横飞。 　　达克的第一轮轰炸中，二十多只巨蚁狮死于非命。 　　巨蚁狮假装匆忙，纷纷开启法术护盾和沙地伪装，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达克把轻型飞毯分为三小队：一小队护卫，二小队投弹，三小队执行特殊任务。 　　在第二小队投弹完毕后，趁着巨蚁狮混乱，第三小队发动了俯冲攻击，投下了带尾翼的长条形特殊钻地弹。 　　这种钻地弹内部有门萨罗人的探地装置，它能有效截取来自地下的波动并发送回来。 　　门萨罗人的探地装置，不要说地下数公里的蚁狮，就算是地下数十公里活动的沙虫，一样给你翻出来！ 　　达克惊喜地发现，在穆加迪沙城核心区的地下八公里处，有一个巨大的、恐怖的红色身影。 　　蚁狮女皇！ 　　只要干掉这家伙，巨蚁狮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剩下的，围猎而已！ 　　第三队的俯冲投弹离地面不到十五米，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巨蚁狮没有对空攻击能力！达克狞笑着，命令重型飞毯贴地攻击。 　　然后，低空防御出色的巨蚁狮火力全开，四块重型飞毯被瞬间击落。 　　厚重的装甲和出色的抗魔性能发挥了作用，强烈的酸液没能蚀穿魔能核心，只烧毁了部分魔能回路，操作不灵的飞毯迫降成功，随即被潮水般涌来的蚁狮群包围。 　　迫降时，五十四名战士有六人不幸遇难，达克下令取下飞毯的魔能核心向他靠拢，在靠拢过程中，一只小队落入巨蚁狮陷阱，十四名队员全灭。 　　他们在临死前，引爆了随身携带的高性能魔能核心。 　　恐怖地爆炸扫平了两条街区——当然，这时候已经没有街区了——连同在地下努力打洞的巨蚁狮一起。 　　而且，由于巨蚁狮多年以来辛勤地挖掘，整座穆加迪沙城地下基本被挖空了，强烈的震动引起了地层断裂，地表下陷，岩石挤压在一起，即使是巨蚁狮，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次挖穿。 　　爆炸暂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巨蚁狮力量真空地带达克抓住时机，带领残余队伍火速退往爆炸区，在这里建立起简易的防线。 　　拜乔治的设计思路所赐，重型飞毯上的关键部件都是可拆卸、即插即用的。达克手上有十八个完整的高性能魔能核心，魔能储备没有问题。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能再立一根海德拉之柱，但没有时间，草草升级为防御塔后，巨蚁狮潮水般的进攻就开始了。 　　六座合金外壳防御塔屹立在三十六名顽强抵抗的战士周围，把众人牢牢保护起来。它们有的闪动着致命的紫色雷光，有的散发出森森的银白色冻气。 　　凡是扑进冻气区域的蚁狮和棘牙蚋，全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被严重减速，爬行变成蠕动；紧接着，在雷电防御塔发射的巨大电弧中变成一团团、一片片焦炭和灰烬。 　　巨蚁狮果断停止撞击防御塔的送死行为，改由防御塔薄弱的区域突破。 　　然后，它们一头撞上了达克部署在看似薄弱地带的六架速射魔能连发铳。 　　每分钟六百发。 　　恐怖的射速给正面扑击的蚁狮们上了印象深刻的一课，暴风雨般的弹丸反复攒射，不到十分钟，第一波正面攻击全军覆没，绿色的血液在达克的防线前涂出了一个巨大的绿色扇形。 　　巨蚁狮选择了退却。 　　阵地上响起一片小小的欢呼。这次小胜利驱散了许多人心头的慌乱，达克镇定自若的指挥更给了他们求生的勇气。 　　一片欢腾中，达克的心越抽越紧。 　　大意了！第二次被算计了！这些家伙，真的有智慧！ 　　连发铳操作手和塔防控制员退下来休息，第二组顶上。 　　达克没有休息的时间，他把一整个魔能核心的魔能全砸上，以高达80%的魔能损耗率换取了防御塔的升级速度，在半小时内把一座防御塔升级成了通灵塔；接着又砸了两个魔能核心进去，生产武器装备。 　　“寒冰王座，寒冰王座，我是达克，我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通讯法阵对面是一片嗤嗤拉拉的杂音，没有任何回应。 　　耳机里传来天空中盘旋的轻型飞毯声音：“达克老大，达克老大，蚁狮动了，这次全是棘牙蚋，小个子，贴地走！” 　　“有多少？” 　　“数不清，海一样！” 　　“投弹驱散！” 　　“爆炎弹已经投光了！” 　　“掩护射击！” 　　“我们飞得太高太快，弹丸分布太散，打不死几只！” 　　有勇敢的飞毯御者大声道：“达克老大，我们有二十多块飞毯，从不同的角度一起俯冲，它们一定拦不住！只要有一块能过去，你就安全了！” 　　“不行！”达克断然拒绝，“其他人怎么办？” 　　其他队员纷纷叫道：“老大，你走，你走！” 　　“只有你会用这些卡拉的神器，你不能死！” 　　“给我们报仇！” 　　“麻烦老大，跟我家小子说一声，他爸爸干掉了两只巨蚁狮！” 　　达克怒吼：“都给我闭嘴！飞毯，不准轻举妄动！这些虫子太聪明，你们下来容易，再想飞就飞不起来了！留下两块传递即时信息，其余撤退，撤退！” 　　飞毯的御者们急了：“老大！” 　　“这是命令！撤退，撤退！回去换装铝热弹，马上！” 　　轻型飞毯无奈地撤退了，他们知道，距离寒冰王座太远，去了就不可能赶回来。挂装铝热弹只是老大给无能为力的自己一个台阶下。 　　听着耳机里飞毯御者们悲愤不甘的吼叫，达克竟然笑了。 　　现在四面被围，自己绝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怯懦和徘徊，否则，士气会彻底崩溃。 　　他站到高处，大声疾呼：“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不会的，朋友们！” 　　[431.第七十七章 神之手（1）] 　　乔治命令救援部队在穆加迪沙城西南方五公里位置驻扎。 　　望着在乔治指挥下开始紧锣密鼓布置营地的阿里巴巴团战士，拉赫宾惊道：“怎么在这里停下了？达克他们还在被围攻啊！” 　　“我们来得太匆忙，凭现有的实力，无法突破包围圈。一百五十米，那是一条死线，没有任何飞毯能顶住巨蚁狮的酸液喷吐。托达克的福，把巨蚁狮的主要战力统统吸引了过去。一劳永逸解决巨蚁狮的时机到了。” 　　拉赫宾怒道：“他们只是弃子？” 　　乔治微微一笑：“默示派要拯救的可不止阿拉孛半岛。这么大的目标，需要每一个成员全心全意地投入和付出。任何背叛行为，都要付出代价。” 　　“您的意思是，达克背叛了默示派？” 　　“背叛不至于，思想偏了。或许，是单独出任务太久了吧，应该让他接受点教训。年轻人毕竟不如您这样的老将沉稳，对不对，拉尔宾先生？” 　　拉赫宾心头巨震，面上不动声色：“我叫拉赫宾，不叫拉尔宾。” 　　“其实不管是拉尔宾还是拉赫宾，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是，犹利亚人的复国大业，要多走不少弯路。你和达克一样，都在苦苦挣扎。” 　　“这话说的，好像您真的是一个多兰德人。” 　　“我可以是多兰德人、诺兹克人、阿拉孛人，也可以是犹利亚人。” 　　“难道默示派的目光已经超越了阿拉孛半岛？” 　　乔治笑道：“并非所有阿拉孛人都故步自封，正如并非所有犹利亚人都懦弱无能。” 　　“您的第二句似乎欠考虑。” 　　“没有。或许，会有像您这样的精英，但是，这无法改变犹利亚民族整体的面貌。一场起义，居然在准备阶段就被简单的手腕化于无形，您说我该把这叫做什么？是懦弱还是愚蠢？” 　　不等拉尔宾反驳，乔治道：“任何民族都会有惨痛经历，你们尤其如此，千年以前不提，罗玛人开始，多兰德人，诺兹克人，阿拉孛人都曾欺压过你们。你们被囚禁，被压榨，被屠杀，被禁止从事农业和畜牧业，只能做买卖；到现在，商人的地位不像过去那样低贱了，又成了达官显贵的钱袋。你们想反抗，但拿惯了钱袋的手已经很难举起刀剑，上层又害怕动荡会影响他们的既得利益，于是——” 　　“你的手下命悬一线，你却在这里口若悬河。” 　　“我相信他的能力。我来了，他就一定死不了，”乔治停了一停，又转回刚才的话题，“如果，您这样的人都放弃了努力，那我看不出犹利亚民族还有何希望可言。”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错，应该是，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其实，您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哦，是么？” 　　“屋候德村一战之后，您和达克一样，变成了一个唯技术论者。想用技术来解决一切问题。告诉您，您错了。” 　　“哼！” 　　“我是个炼金术师，不是圣真寺的伯卡，没必要给所有人指点迷津。看您是个可造之材，就透露一点秘密吧。思想的进步，制度的改良，技术的革新，三者缺一不可，而且顺序不能颠倒，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路都会无比难走——想想吧，区区一个阿里巴巴团，何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横扫了巴乌达周边的沙匪？难道他们靠的只是简单的几辆战车？” 　　“我只知道拿着普通刀剑肯定做不到。” 　　乔治哈地一笑，摇摇头：“果然，急不得啊。慢慢来吧，等到时机成熟，您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说着，乔治启动刚建好的通信塔，开始跟达克联系：“达克，还活着吧？” 　　那边是达克愤怒地咆哮：“该死，就快死了！虫子越来越多！快救我手下！” 　　乔治耸耸肩：“很遗憾，我们不能进入敌区。实力不足。” 　　那边有人绝望地大喊：“他们不会来救我们了，对不对，老大？” 　　“乔治，你这个混蛋！我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是，这不该让我的手下来承担！把他们弄出去！” 　　“你们不会死。达克，让你的手下撑住，最多一小时，一小时后，我这边设备就调试完成了。” 　　“我们的魔能消耗太快！” 　　“那是你的事。我保证，一小时，如果一小时没有进展，我会骑着岩石傀儡冲进去把你的手下驼出来。现在，放下手头上所有的活儿，跟我聊天。”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先告诉你一个常识，巨蚁狮没有**，不会排泄，吃喝拉撒睡它只有吃喝睡。” 　　“是吗，真感谢你在危急关头还告诉我这种机密。” 　　“因为某个民族英雄不做调查就无脑猪突，所以我只能替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擦屁股。听好了，它们不喝水，只靠吸食猎物的体液。吸也不敢吸得太多，否则水分大量进入细胞，容易引发水肿，又无法排泄，只能等死。” 　　“我们只有三十多个人，明显撑不死它们。别跟我说玩什么水系法术，这种高温干燥的环境，水系法术用出来简直是浪费魔能！那几座冰属性防御塔吃掉了我至少三分之一的魔能！” 　　“这只能说明，你的用法不对。我一直在讲，束缚炼金术的，只有思想而已。这个时代的人思维往往太简单，太直接，说水系就一定从水系考虑，不考虑综合因素。” 　　“好吧，学究老先生，在您讲课的时候，巨蚁狮的数量又增加了！你的意思是往它们的洞穴里灌水？可我们被围得像铁桶一样，去哪里找水！” 　　“我正在召唤一场暴风雨。” 　　达克大怒：“乔治，你难道没有常识？这里连块云都没有，去哪里找雨！” 　　“空气中有大量肉眼看不见的漂浮水滴，沙漠也一样，离地面越远，水滴越多，只要有足够的凝结核，眨眼就能凑出一片云，再眨眨眼，就是一片雨。” 　　“这是我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因为它不是笑话。”乔治轻轻一抬手，示意开始。他的身后已经立起了四五根高高的铁柱，铁柱顶部是羽毛状分叉，看起来像一棵棵椰树。 　　阿里巴巴团战士接到信号，按下按钮。 　　铁柱里的闪电史莱姆内核瞬间制造了强大的电流。一道电光从高高耸立的金属杆上盘旋直入树冠。 　　无数看不见的带电粒子从树冠中散发出去，在高空中与漂浮的尘埃微粒拥抱，吸引着更多的尘埃微粒向它靠拢。 　　“达克老大，你看，你看，云！” 　　达克吃惊地看着，一片薄薄的云出现在头顶。 　　[432.第七十八章 神之手（2）] 　　这一刻，达克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不可能，这不可能！ 　　沙漠温度高，蒸发强烈，缺乏降水的必要条件；如果是乌姆利姆港，离海比较近，空气相对湿润，恐怕还有降水的可能，可是这内陆地区，怎么会有云，怎么会！ 　　自然界不会体谅他的心情，薄云迅速加厚，向上下生长，向左右延伸，不到一分钟，达克头顶，出现了一片高大的云山。 　　云山继续变浓变厚，渐渐变成黑色。 　　黑色的巨大城墙横亘于天际。太阳消失不见。 　　“风，风，起风了，起风了！”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话音未落，一条金色的火蛇在云山的缝隙中一闪即逝，为厚重的云山镶了一条金色的花边。 　　云山中，传来雷神低沉的咆哮。 　　风、云、雷、电，齐聚。 　　暴雨将至。 　　巨蚁狮的生物本能在发挥作用，它们疯了一样地朝地下钻，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烟尘四起，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当第一滴雨水落在地上，潮水般扑来的巨蚁狮，已经如潮水般退去，无影无踪，只有遍地的弹孔和各种法术留下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血战。 　　骤雨倾泻而下。 　　除达克外，被围的三十六名战士全体跪下，在雨中虔诚地祈祷，感谢圣主在最危急的关头，展现了神迹，伸出了援助之手。 　　他们有信仰，所以这很容易解释。但达克不行。 　　“乔治这家伙……能控制天气？可笑，可笑，原来，我竟然如此可笑！” 　　在他心里，自责与自卑如疯狂捶打大地的暴雨，滂沱恣肆。 　　“达克老大，咱们该撤了。这里太低，照这个下法，用不了几个小时，就变成湖泊啦！” 　　达克深深地叹了口气：“再等一会，我看看地下的情况。” 　　这个地区有过十多年不落一滴雨的纪录，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对巨蚁狮而言，简直是送葬的丧钟。 　　沙地容纳水的能力十分有限，雨水开始变成溪流，沿着巨蚁狮挖掘出来的巨大倒圆锥形洞穴一路灌下去。 　　从地下探头传来的信息，所有巨蚁狮全部逃往地下深处，试图躲避开始从地表向地下渗透的雨水。 　　暴雨倾盆，每个人都被淋得精湿，但每个人都兴高采烈。 　　“逃不掉的！”有的团员恶狠狠道，“水往低处流，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等死吧！” 　　“也别高兴得太早。巨蚁狮又不傻，它们可以先往下挖，再挖一条斜向上的短通道，水往低处流，它们不就避开了吗？” 　　有人狞笑道：“哼哼，以为我们都是死人吗？既然我们能看到地下，又有会召唤暴风雨的法师，给它们免费打几口井有什么难的？让它们舒舒服服地洗个淋浴！” 　　“漂亮，如果有那一天，我是一定要申请加入钻井队的。” 　　达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和战友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雨水正在疯狂地朝洞穴里灌，短时间内不会有巨蚁狮敢靠近地表。他开始指挥手下回收防御塔和通灵塔。 　　不一会儿，在空中负责侦查的两块飞毯兴奋地发来消息：“援军赶到！我们的人！” 　　天空中传来飞毯破空声，十余块中型飞毯在众人头顶盘旋，然后纷纷降下绳索，把达克他们接上去。 　　远处被雨水浸泡的地层开始断裂塌陷，这里的沙子都干透了，突然被水一泡，纷纷崩解，伊芙利特战车在这里十分危险，所以乔治命令战车返回，飞毯来接人。 　　蹲在飞毯边上的乔治向达克伸出手：“达克副团长，先知乔治和幕僚拉尔宾向你致敬！” 　　乔治的眼神平静如无波的湖面，满满的都是真诚。 　　达克恶狠狠地瞪着他，最后，勉强伸出手。 　　乔治哈哈一笑，一把把他拉上来。 　　所有阿里巴巴团战士全部上了救援飞毯，最后朝开始塌陷的地面看一眼，离开了这座充满异种的废城。 　　拉尔宾俯瞰着遍布孔洞的大地，叹道：“人类又一次失败了。” 　　乔治道：“仗还没打完。只能说，某个人类的一次军事冒险失败了。” 　　达克阴沉着脸不说话。 　　“赶快把你那些负面情感丢开，敌人正在争分夺秒地修建地下掩体，防御即将到来的洪水。” 　　乔治双手一拍，扯出一块蓝色光幕，光幕里是钻地探头发回的影像。 　　巨大的纵向沙地剖面图里，沙地之下，无数红色斑点熙熙攘攘挤成大小不等的数团，簇拥在数个大下不等的洞穴里。 　　洞穴下方，是标成绿色的地下水系。它们的上方，不断有标成蓝色的地表渗水注入，它们变得越来越宽，流速越来越快。 　　“敌人在用土系护盾加固头顶的洞穴，避免被水直接渗入；然后将洞穴拓宽，让它可以容纳更多的同伴。如果我们没有后续措施，是无法干掉它们的。怎么样我的副团长？敌人已经集中兵力防守，需要来一次凶猛的进攻么？” 　　“到怪物老窝里去打攻坚战？乔治，我是犯了错误，可我不傻！” 　　“哦，看来理智开始发挥作用了，很好，那么，打深井注水，从头顶灌它们？” 　　“钻头不一定能突破它们的土系护盾，再说，它们把地下挖空了，巢穴之间有通道相连，移动很方便，一旦开始钻井，它们肯定会转移位置。” 　　“那你的意思呢？” 　　“这场雨能下多久？” 　　“如果我们保证充足的魔能供应，能下至少三天。巴乌达城及附近地区会遭受百年不遇的巨大洪灾。所以单凭灌水是搞不死蚁狮的。” 　　“魔能储备？” 　　“屋候德村的光系魔能收集器一直在工作，比较充足。看你想怎么用了。” 　　“我要在这附近立一根微缩版海德拉之柱，明天傍晚之前，把雨停掉。别太早停，万一蚁狮钻出来就麻烦了。” 　　“它们不敢，现在停掉也没问题。” 　　“不，安全第一。我不想再冒无谓的风险。” 　　“准备怎么进行攻击？” 　　达克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气。” 　　“气？” 　　“对，你用了水，我不想跟你一样。” 　　[433.第七十九章 神之手（3）] 　　第二天傍晚，暴雨渐歇。 　　穆加迪沙，蚁狮的老巢，已经彻底变了样子，金黄色的沙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棕黑色的、被水浸泡透的湿沙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暴雨冲刷出来的深深的河道。 　　站在高坡上，莱蒂法穿着那身冰血魔女的行头，向下眺望，心惊肉跳。 　　她眼前是一个直径足有二十米的巨大圆形直洞，从洞底传来巨大的隆隆声，仿佛那个看不见的洞底沉睡着一个独眼的巨人，正在打鼾。 　　那是暴雨降下后水位暴涨的地下暗河浪涛汹涌的声音。 　　桑吉多毕恭毕敬道：“大姐头，这就是蚁狮女皇的洞穴了，它虽然逃了，但是一定逃不远。达克老大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请您开启这些畜生的末日之门吧！” 　　莱蒂法的目光转移到洞穴旁边环形排开的十二台巨大机器上，他们通体漆黑，仿佛一头头蛰伏的猛兽。巨大的、一人合抱粗的管道好像猛兽的舌头，深深地插入洞中。 　　她想起哈桑和乔治长老的话。 　　昨天哈桑带着大部分战士从巨蚁狮的围攻下平安归来，她在心里感谢了圣主一万遍。 　　哈桑一分钟也没休息，话都没跟她说几句，立即召开跟乔治长老的闭门会议，讨论下一步对巨蚁狮的作战。她也被要求列席。 　　会上，哈桑和乔治长老交流很热烈。 　　“在法鲁格之前，从来没有关于巨蚁狮的记载，而且，它们和人类的大规模冲突，只有法鲁格那一次。” 　　“乔治，你的意思是，这些巨大的蚁狮，是法鲁格造出来的？” 　　“没有证据证实。但法鲁格的行为很怪异。巨蚁狮的栖息地和人类的栖息地并不冲突，一个厌恶水，一个非水不可，为什么法鲁格对它们恨之入骨？” 　　“巨蚁狮是强力的低空防御力量，又分布在巴乌达城附近——那城市下面有门萨罗地下图书馆。或许，它们是法鲁格制造出来防空，但是后来脱离了他的控制？” 　　“你的想法和我相似。还有一点，非常奇怪。” 　　“哪一点？” 　　“蚁狮是蚁蛉的幼虫，蚁蛉是会飞的，但我们昨天一只会飞的虫子也没见到。” 　　“它们还有后手？” 　　“不，我认为，它们已经永远失去了变成成虫的可能性。法鲁格制造了它们，采用某种技术控制了它们的生长过程，让它们只能以蚁狮形态乖乖当防空武器。后来法鲁格发现了某种威胁，于是进攻，结果失败了。” 　　“也就是说，他制造这些蚁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对，干掉蚁狮并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哈桑，法鲁格老疯子制造了一个畸形的物种，这个物种会对人类造成严重威胁。” 　　“所以灭绝这些家伙我不会有丝毫负罪感的。莱蒂法，你觉得呢？” 　　莱蒂法很干脆的一点头：“好。” 　　凡是哈桑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凡是哈桑想做的事，一定能做成。她对此深信不疑，她突然发现，能在哈桑身边安安静静地呆一小会，都是种奢望。 　　我一定不会成为你的阻碍的，我一定会努力跟上你步伐的，哈桑！ 　　莱蒂法使劲摆摆头，把目光汇聚到眼前黑黝黝的机器上。这些机器据说能制造大量的“死之气”，轻易地杀死巨蚁狮。 　　但是，气体不都是往上飘吗？就算强行灌进洞里，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哈桑想做的，一定能做成！ 　　于是，她颇为矜持地微微一点头。 　　桑吉多立即转身，威风凛凛地一挥手：“大姐头发话了，动手！” 　　一名阿里巴巴团战士立即合上史莱姆反应堆的控制手掣。 　　中型反应堆散发出炫目的碧绿色光泽，巨大的魔能沿着粗壮的导线通向机器核心，十二头钢铁巨兽从睡梦中睁开眼，喷吐着白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随着巨大的震动，数不清的纯白色寒气顺着管道，沿着蚁狮女皇挖掘出的洞穴入口，一路侵袭下去。 　　桑吉多看着管道上瞬间凝结出的水珠变成冰花，笑道：“原来是极寒的冻气，蚁狮对这些水属性的东西没辙。这次一定可以马到成功了。” 　　一旁的萨希尔对这种低技术含量的马屁嗤之以鼻，摇摇头道：“但蚁狮洞穴太深，气体再怎么扩散，也不可能扩散到全部角落；洞穴里闷热，冻气会逐渐升温，效果恐怕不会特别好。” 　　达克不置可否，静静的看着监视法阵。 　　冻气侵彻速度很快，说话间，第一个大型蚁狮洞穴已经到了。 　　从监视法阵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一段蓝色的气柱正缓缓逼近洞口。 　　洞中的蚁狮用巨大的红点表示，一堆红点乱糟糟地左拱右突，十分兴奋。 　　达克冷笑：“垂死前的疯狂啊。死之气会刺激脑部和心脏，加快血液循环，提高兴奋，但是，用不了几分钟，它们的气管就会彻底完蛋。” 　　萨希尔不解：“难道不是肺？” 　　达克在心里对伊莎贝拉和莱莉表示感谢，两个姑娘在朵里哈奇城没闲着，搜集各种沙漠生物的资料，整合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萨希尔问起，他侃侃而谈：“蚁狮这类昆虫没有肺，通过气管快速扩张与收缩来实现气体交换，和我们的肺相当。” 　　“那么，这种‘死之气’是专门针对它们呼吸系统的？” 　　“不。它能影响所有生物的血液，刺激并麻痹呼吸系统，让生物窒息而死。” 　　萨希尔敏锐地察觉到达克话里的信息：“所有生物？” 　　“对，所有生物，”达克停了一停，道：“包括人类。看，死之气有作用了。” 　　混乱的红点突然减缓了活动速度，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红点的活动都放缓了，二十秒，乱哄哄的巢穴变得十分安稳，一分钟后，全部静下来，只有少数几个红点还微微抽搐一下。 　　达克幽幽地道：“死之气已经充满洞穴了。” 　　五分钟后，一个红点变成了没有任何威胁的蓝色。紧接着，其他红点也迅速变蓝。 　　不到十分钟时间，整个巢穴变成了一堆蓝点，随着一下无力地抽搐，最后一个红点也变蓝了。这个巨型蚁狮巢穴覆灭了。 　　桑吉多兴高采烈，莱蒂法双目圆睁，萨希尔忧心忡忡：“威力确实很大，达克，现在地下充满了死之气，如果它跑到地面上来，我们怎么跑得过气体呢？” 　　“它不会，它比空气重，会往下沉。我们只要坐上飞毯浮起四五米距离就没事。而且，地面通风效果比密闭的地下好太多了，一个普通的风吼术就能解决问题。” 　　“还记得我们带着门萨罗人钻地道跟穆尔台兹对抗的事吗？” 　　“记得，怎么了？” 　　“如果他用了这种手段，那我们……” 　　“不懂应对，当然死路一条。知道方法，懂炼金术，迎刃而解。” 　　桑吉多还沉浸在傻乎乎的兴奋中，没注意莱蒂法和萨希尔全都沉默下来。 　　“达克，如果敌人知道了我们不知道的炼金术——” 　　“我们为什么要坐视这种事发生呢？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呢？所以，两位，在这个时代里，故步自封，就意味着死亡啊！怎么，为什么看上去一脸纠结？” 　　萨希尔苦笑：“阿拉孛，多灾多难的阿拉孛，它还能跟上时代的脚步吗？” 　　“最起码，你们已经觉醒了，不是吗？去带动更多的人觉醒吧。” 　　“我尽力而为，在那之前，哈桑，这种‘死之气’的真名叫什么？” 　　“二氧化碳。曾经被莱蒂法坐在屁股地下的、寒冰王座用来装神弄鬼的气体。” 　　[434.第八十章 神之手（4）] 　　乔治懒洋洋的倚在带遮阳篷的伊芙利特战车的副驾驶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色护目镜，嘴里叼着一块巧克力，架着二郎腿，一副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大大咧咧的模样。 　　达克不明白，明明阳光并不强烈，为什么要带墨色护目镜，真是恶趣味。 　　乔治用手点点蚁狮巢穴，道：“各位，冰巧克力味道不错吧？这么热的天气，来一块冰凉的巧克力，再配上一口冰镇果汁，看着丑陋的生物被灭绝——你们是否体验到了快乐？” 　　达克毫不留情：“我只看到一个变态。” 　　“那把吃掉的巧克力吐出来。” 　　“休想。” 　　乔治笑骂了一句，道：“‘死之气’，达克，你还真是会给大自然泼污水啊。” 　　“它是一切生物的杀手，这么说难道不对？” 　　“当然，它能让作物高产，经常把它在地里喷一喷，作物能增产90%以上，如果跟诺兹克人的生命图腾配合起来，那产量……” 　　莱蒂法和萨希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莱蒂法忍不住问：“乔治长老，您能控制天气，又能让作物高产，还能驱赶那些可怕的异种——我不相信这是一个人做出来的成就，一定是默示派全体努力的成果吧，您为什么不跟帝国合作呢？” 　　“首先我没有你吹得那么神，其次，您说我该跟哪个帝国合作呢？” 　　旁边另一辆车上的桑吉多听到了，忍不住愤愤道：“合作？现在帝国一团糟，大伙打得跟乌眼鸡一样，这样的本事，是用来杀人多，还是救人多！” 　　莱蒂法一下子被问住了。 　　萨希尔叹道：“况且，拉撒尼派和什利叶派的争斗还不够吗？再加上默示派？唉。”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做好自己的事，阿里巴巴团能走到哪一步，我拭目以待。看吧，开始了。” 　　远处的沙地像开了锅一样的沸腾起来，无数条沙柱腾起，十余只浑身散发着土黄色光芒、带着魔能护盾的巨大蚁狮先后爬出来。 　　它们一爬出来，立刻散开，把洞穴出口护住，有的昂首向天，提防空中的敌人，有的虎视眈眈，扫视左右。 　　乔治叹道：“这是最后的忠心耿耿的护卫队啊。各位，如果换成人类，是不是一幕亡国灭种的悲歌？” 　　达克瞥他一眼，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在洞穴出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臃肿的身影。 　　蚁狮女皇，被逼了出来。 　　天空中传来飞毯破空声。 　　巨大的飞毯几乎遮住太阳，无数条赤红色的轨迹同时落在蚁狮女皇身上。那是轻型魔导炮的攻击路径。 　　飞毯速度极慢，但体型巨大，十分巨大！几乎是重型飞毯的六倍，长达一百二十米。 　　十六个魔能核心赋予了它强大的升力和负重，在高高的天空上，它变成了一个长圆点。 　　十余条碧绿精亮的酸液柱从地下升起，喷向高空，然后，在重力牵引下，无奈地崩塌，化作酸液点落下。 　　超重型飞毯飞得太高，超过巨蚁狮的防空射程。 　　第一发魔导炮弹落下，自上而下的强大魔能瞬间在沙地上烧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碗口粗细的孔洞。 　　巨蚁狮进行了第二次喷吐，同样无功而返。 　　居高临下，超重型飞毯飞行速度极慢，这也给了它强大的对地攻击能力和极高的命中率。 　　射手根据第一炮的试射调整了射击角度。 　　第二炮、第三炮落下，一只倒霉的巨蚁狮被拦腰打断，黄绿色体氵夜飞溅得漫天都是。 　　巨蚁狮撑起土元素护盾，保护处在中央的蚁狮女皇。 　　众炮齐鸣。 　　炮口的闪光盖过了太阳的光辉。 　　护盾瞬间崩塌，两只巨蚁狮死于非命。其余的立即释放了第二面护盾。 　　射手很清楚护盾撑不住连续攻击，他们放慢了节奏，一点一点，像切糕点一样，从边缘开始削掉敌人的护盾，打乱敌人的阵型。 　　一只又一只巨蚁狮倒下。黄绿色的血液变成了一片残酷的海洋，把蚁狮女皇浸泡在当中。 　　现在，只剩下它自己了。 　　超重型飞毯没有射击，在它头顶一次次盘旋，像是在羞辱，又像是在炫耀。 　　蚁狮女皇绝望地张开口器向天，似乎在无声地呐喊。 　　耳机里传来飞毯御者得意洋洋的声音：“我们赢了，大姐头，下一步要先打断它哪条腿？” 　　莱蒂法牙关紧咬：“够了！” 　　乔治、达克、萨希尔、桑吉多的目光一起向她投来。 　　她用力一咬牙，挥下了手。 　　十余门轻型魔导炮一起开火。 　　在灿烂的闪光中，蚁狮女皇变成了一堆烂肉和碎屑，它的血液，和手下的混在一起，深深地渗入大地。 　　耳机里，飞毯上的战士纵声高歌，欢呼人类辉煌的胜利。 　　萨希尔的声音有些干涩：“巨蚁狮，灭族了。” 　　乔治道：“在地层深处或许有它们的卵，所以二氧化碳不能停啊，我们魔能充足，接着把机器拉过来，继续灌！” 　　“但是，但是……” 　　“怎么，还要给它们留下几枚卵，好日后报复？斩草就要除根。庆幸吧，朋友，庆幸我们人类没有沦落到这步田地。” 　　萨希尔叹道：“我想，不会有那一天吧？” 　　达克感觉气氛比较沉闷，大声问道：“乔治，你用的这种慢吞吞的大个子飞毯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它全身上下都是对地攻击的武器装备，是飘荡在天空中的死神，我叫它空中炮艇AC130。” 　　“那个AC130是什么鬼名字？叫卡拉之怒或者马哈马德之裁决不行吗？” 　　“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这片广袤的沙地，归人类的阿里巴巴团所有，归阿里巴巴团的首领、冰血魔女莱蒂法所有。” 　　说着，乔治微笑着站起身，朝莱蒂法微微一躬身：“向您致敬，尊敬的团长，不，公主殿下。”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莱蒂法心底升起。 　　所有这些技术，所有这些英勇的战士，所有这些目光所及的土地，都臣服于我了？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么，乔治长老，以后，我也可以继续保持与默示派的友好关系吗？” 　　“如您所愿。” 　　莱蒂法的心狂跳起来。 　　我现在也算一方豪强了吧？如果实力继续增强——这是一定的——我可以不用嫁人，也能拯救阿拉孛了？ 　　真是妙不可言！几个月前，一事无成的我还在帕格达深宫之中悄悄哭鼻子呢！ 　　圣主在上，谢谢您给我这番奇遇！ 　　她一走神，乔治的话就没听见。直到萨希尔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啊，抱歉，刚才您说什么？” 　　乔治道：“朵里哈奇城默示派的姐妹传来好消息，纳杰姆丁大伯卡的现身，洗清了阿萨辛派背负的罪名。他们对您这位默示派的代行者表示感谢，派人与我们接触，希望能建立友好互助关系。” 　　“我什么时候成了默示派的代行者？” 　　萨希尔悄悄踢她一脚。 　　莱蒂法赶紧改口：“呃，我是说，我这样呆头呆脑的家伙，怎么会有资格成为默示派的代行者？” 　　“我们信任您。正如当初我们信任哈桑。” 　　莱蒂法皱眉：“谢谢您的信任，但是，阿萨辛的名声……” 　　一旁的达克毫不客气：“别以为我们比他们好多少，在别人眼里，我们不过是一群土匪——暴发户土匪。” 　　“对，”乔治笑道，“有实力的暴发户土匪。朵里哈奇城已经有小道消息称，您走了**运，挖出了传说中阿里巴巴的宝藏，和一打能让人上天入地，排山倒海的神灯。并称呼您为土匪女王。不过，在我看来，用不了多久，您头衔中的的‘土匪’二字，就可以去掉了。” 　　[435.第八十一章 新伙伴（1）] 　　巨蚁狮被阿里巴巴团彻底消灭。这个消息如同风暴一般席卷了巴乌达附近的所有盗贼团。 　　各家盗贼团的老大不得不纷纷向冰血魔女低头。有些规模小的盗贼团索性放弃了独立的地位，请求加入阿里巴巴团。 　　新势力正式崛起，阿里巴巴团如日中天。它毫不客气地将巴乌达划为自己的直属地。 　　一众面服心不服的盗贼团大佬们在暗中冷笑。 　　巴乌达为直属地？做梦呢？那下面的怪物可不会承认！和它们相比，巨蚁狮只是一群温顺的小猫咪。 　　这时，阿里巴巴团的各位头头正在召开会议，讨论下一步对门萨罗地下图书馆的调查。 　　乔治作为默示派长老，首先介绍大体情况。 　　“巴乌达城现在已经是废墟，处于沉降区。是一片笼罩在阴影中的盆地。里面生活着很多有危险性的生物。图书馆在巴乌达城市政厅下方，是一座四层的建筑。” 　　萨希尔道：“也就是说，要去图书馆，必须先过巴乌达城这一关。” 　　“不错，而且巴乌达城地形十分复杂，城内建筑物非常密集，不利于大兵团展开。” 　　“通灵塔推进？” 　　“速度太慢，会遭到废墟生物的全力反扑。说不定会牵连图书馆。不能像在地表那样尽情地使用重型武器。” 　　达克道：“那就是说，必须使用精锐小分队突入作战了。沉降区又是怎么回事？沙漠下方的基岩不是很结实吗？” 　　“沙虫。大量的沙虫在地下活动，把基岩挖得千疮百孔，支撑不住，从法鲁格时期就开始沉降，持续了五六十年，最后，所有巴乌达城的居民都逃散了，那里成了一片幽深的盆地，成了各种危险生物的乐园。” 　　乔治停了一下，又道：“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是调查地下图书馆，寻找可能存在的《通天经注疏》或注疏的残片。”说着，他朝达克瞥了一眼。 　　达克很清楚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调查注疏是假，寻找钢岩史莱姆是真。另外，如果找不到，也要搜刮一批法鲁格时期的技术成果回来。 　　他朗声道：“我有指挥地下行动的经验，我来吧。” 　　乔治道：“你当然是不二人选，耐心些——各位，因为地层沉降、断裂，再加上地下水的浸泡和冲刷，那里的地形可以说是整个半岛最复杂最险恶的，随时可能被危险生物攻击。所以，这一次参与者必须是有经验的士兵。达克，拉赫宾，你们两位必须挑大梁。队长和队副的职责，非你们莫属。” 　　两人同时起立：“遵命。” 　　“好，下面去挑选装备，明天下午，我们兵进巴乌达。” 　　达克和拉赫宾愣了，好么，什么队长队副，就我们两个人啊？达克赶紧道：“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靠我们两个人？” 　　“当然不，还有一位默示派的莱莉姐妹，她是最好的学者和炼金术师，可以帮助你们解决技术和装备的问题，还能协助解读法鲁格时期的文献资料，务必保护好她。” 　　达克既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能见到妹妹；担忧的是，她不擅长战斗，万一发生激烈冲突，拉赫宾的水平不知怎样，再加上个拖油瓶的莱莉，恐怕能做的只有撤退。 　　仿佛看出了达克的担心，乔治道：“还有一位外援，是阿萨辛派的杰出刺客。” 　　众人面面相觑，阿萨辛？ 　　“我们洗刷了他们的污名，为表示感谢，阿萨辛派的长老决定派出一位得力干将支援我们的行动，他是最杰出的刺客和向导，而且，他知道安全穿过巴乌达的捷径。达克。” 　　“在。” 　　“这一次任务困难重重，最大的困难是队员们。你的队员有犹利亚人，有阿拉孛人，有多兰德人；信仰派别有姆斯蓝教，有犹利亚教，有黑暗神教，要保持队伍的团结，我送你一句话，求同存异。” 　　“遵命。” 　　第二天一早，默示派炼金术师莱莉到了，乔治介绍她和众人见面，她编入探索者小队。 　　但是阿萨辛派的刺客迟迟没有出现，直到接近正午，才跟巡逻小队接上头，赶了过来。 　　“各位，路上遇到一点小麻烦，让各位久等，实在不好意思。阿泰尔向各位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众人暗暗腹诽，但脸上不能表现出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这位阿泰尔身材瘦小，大约一米六，看上是个干瘪瘦小的小老头，年龄似乎有四五十岁，塌鼻梁下是两撇花白的胡子，笼着手朝那里一站，和倚在墙边懒洋洋晒太阳的普通老人没什么分别。 　　但达克不敢怠慢，他很清楚，刺客的生存之道是隐匿，越是貌不出众越容易隐蔽，越容易达成目标。他主动伸出手去：“多兰德人，达克，受阿里巴巴团雇佣，担任本次行动的队长。” 　　老家伙嘿嘿笑着跟他握手：“很高兴认识您，但是，我不会听您安排。 　　所有人脸色一僵。 　　老家伙慢条斯理道：“多兰德人达克？没听说过。籍籍无名之辈，怎么可能第一面就获得我的友谊？但如果您换个名字，说不定我会鞍前马后，尽犬马之劳。比如，黑狮哈桑。”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其中就有拉尔宾。 　　他震惊地看着，达克平静地回过头去看乔治，乔治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达克道：“是的，我叫哈桑。阿萨辛派，名不虚传。” 　　哈桑？黑狮哈桑？领导了门萨罗大起义，为门萨罗民族赢得了自由的黑狮哈桑？那个虽然是阿拉孛人，却没有民族偏见，在最危急的关头，几乎以一己之力击退了侵略者的黑狮哈桑？ 　　击退侵略者后，他下落成迷。有人说他身负重伤，不治身亡；也有人说他被卖国的乌姆利姆港贵族逮捕，出卖给诺兹克人，换取港口的平安；还有人说他带着门萨罗人一起离开。 　　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这里！ 　　依和华神啊，我居然和一个阿拉孛人的英雄同在一个小队里！ 　　老家伙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定格在拉尔宾脸上：“但我仍然不太愿意——或者说，不太敢加入您的队伍。” 　　达克问：“为什么？” 　　老家伙指着拉尔宾的鼻子道：“因为队里有个内鬼，一个包藏祸心的犹利亚人，一个一手制造了屋候德村屠村惨案，双手沾满阿拉孛人鲜血的、包藏祸心的犹利亚人。” 　　周围第二次响起惊呼。 　　拉尔宾长长地叹了一声。 　　[436.第八十二章 新伙伴（2）] 　　达克闪电般地扫了乔治一眼，但乔治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打算置身事外。 　　屋候德等三个阿拉孛人村子被阿拉孛人眼中的贝戋民犹利亚人屠杀，这种事情到哪里都不会被接受的，这是民族的问题，尖锐程度还要高于教派之争。 　　所有人看拉尔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达克真想一脚把这个叫阿泰尔的老家伙踹死，但不能。 　　阿泰尔得意洋洋：“所以，各位，没有纯洁的队伍，如何有辉煌的胜利……嗯？” 　　达克冷冷地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缓缓摇动着。 　　“我哈桑，做佣兵也有年头了。要怎么胜利，我比你有数。这些人走到一起来，为的是什么？你刚才罗里吧嗦一大堆，为的又是什么？阿萨辛让你来，是为了给我们捣乱？” 　　接连三个问题把老家伙打懵了，他本来想先声夺人，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没想到被人当面打脸。 　　没等他想好措辞，达克又道：“佣兵唯一的价值是完成任务。阿泰尔，或许刺客会有民族、教派的区别，但你给我记好了，做佣兵就得有佣兵的觉悟，老大是你的亲爹，队友是你的亲生兄弟姐妹，就算队伍里有只史莱姆，你也只能回去问爹妈，他们是怎么给你生出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小妹妹。除此之外，做好本职工作，然后闭嘴。” 　　阿泰尔强笑道：“这还真是不得了的欢迎词啊，我还以为，作为阿萨辛……” 　　“作为穷途末路的阿萨辛，各地的王公贵族没有一个想跟你们扯上关系，你们疯狂的刺杀除了把局势搅得更乱和泄私愤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现在是难得的跟阿里巴巴团拉近关系的机会，你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显摆，第二句是挑拨队员之间的关系——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呢，还是嫌阿萨辛的日子太好过？我不介意砍了你的脑袋，然后用沉痛的表情告诉阿萨辛，这个愚蠢的白痴被图书馆里的怪物生撕了，换一个不太痴的来。我想他们多半很乐意。” 　　“这……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我看来是。伙计，识相点，跟我学学这一句：老大，我听你安排。” 　　阿泰尔的脸在抽搐，抽搐了半天，无奈道：“老大，我听你安排。” 　　“嗯，终于说了句人话。现在，去整理你的装备，五秒钟内从我眼前消失。” 　　老家伙如蒙大赦，拔腿要溜，乔治突然道：“等一下。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屋候德村的事，是拉尔宾做的？” 　　老家伙似乎看到了扳回一城的希望，赶紧道：“犹利亚人中，有我们的人。拉尔宾是屋候德村行动的总指挥，事后他还写了报告书，详细地提到了这件事。” 　　原来如此，拉尔宾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们之中有阿萨辛的人。而且，能看到我的报告，说明是个高层。 　　那么，我很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他一阵黯然。 　　老家伙的脑袋又一次得意的昂起来：“看哪，他自己都承认了，谁还能给他脱罪呢？” 　　乔治哈哈一笑：“这有什么？拉尔宾威望太高，影响了犹利亚长老们的地位，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踢出来，然后，他们就可以坐稳他们的位子，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向阿拉孛人摇尾乞怜了。” 　　这句话让所有阿拉孛人，包括阿泰尔都大为震惊：“您不是默示派的长老吗？为什么会这样说？” 　　乔治耸耸肩：“因为我现在扮演一个多兰德人，所以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阿拉孛人和犹利亚人撕得越凶，多兰德就越开心，不是吗？如果从阿拉孛人立场出发，那我更应该为此兴高采烈了，敌方的大将被他们自己人罢黜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 　　众人一阵无语。 　　乔治接着道：“而且，你说的报告书，应该是这个。”他哗地抖开一张纸。 　　所有人大惊失色。拉尔宾一把抢过，看一遍，傻了，这确实是自己的字迹！ 　　“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乔治没回答这个问题，对阿泰尔道：“请你从头到尾看一遍，看看拉尔宾做了什么，他根本没有下达屠杀的指令！屠杀发生时，他甚至不在场！建议进行屠杀以防止走漏消息的是多兰德炼金术师，执行屠杀的六个队长是犹利亚长老会选拔的干部！你告诉我，这责任该谁来负！” 　　阿泰尔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乔治冷笑：“别以为只有阿萨辛有情报来源，你们引以为豪的东西在默示派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吧。老老实实尽好你的职责！” 　　拉尔宾觉得眼睛发热。 　　一只有力的手拍在他肩膀上，是达克：“我相信你不是屠夫。” 　　萨希尔和莱蒂法异口同声：“我们也是！” 　　卡拉法特，屋候德村的幸存者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桑吉多没有这么好脾气，一口唾沫吐在拉尔宾脚下：“我讨厌犹利亚人！”他停了一停，道：“但是，我可不像有些混蛋，乱咬人。” 　　阿泰尔面如土色，不知所措。达克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看到了吧，在这里，小花招是没用的，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搞臭。老老实实，我罩你；上蹿下跳，死路一条，记住了？” 　　“是，是是！” 　　“去整理一下装备。半小时后还在这里集合。我们去巴乌达。” 　　老家伙抱头鼠窜。 　　乔治笑道：“阿萨辛派怎么找了这么一个货色来作向导？真是树不修理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达克，你可要小心啊。” 　　“放心吧，我盯着他。拉尔宾，收拾一下心情，准备出发。” 　　“谢谢，谢谢你们的信任！” 　　“别客气，佣兵嘛，互相信任互相帮助是最基本的要诀。” 　　“那么，”乔治插进来道，“拉尔宾，犹利亚人探地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拉尔宾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只知道大体方向，不知道具体细节。” 　　“没关系。” 　　“长老会把目标定为地下图书馆，希望能找到所有跟沙虫有关的资料，需要我们打开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我本来计划以屋候德等三个村子为前进基地，扫平沙匪，然后兵进巴乌达。没想到你们捷足先登。” 　　达克道：“明白了，然后你对我们的技术非常好奇，就借被罢黜的机会，化名拉赫宾，做了我们的幕僚？” 　　“早知道是大名鼎鼎的黑狮哈桑，我就不动这些歪脑筋了。” 　　乔治笑道：“这个歪脑筋动得好。拉尔宾，我们默示派要拯救的可不仅仅是阿拉孛人，也包括犹利亚人，多兰德人，甚至全人类。所以，在阿拉孛，我们叫默示派；在多兰德和新特诺蒂兰，我们叫黑暗神教；在犹利亚，我们可以是一个不起眼的、新兴的小教派——现在犹利亚的负责人还是空缺，你有没有兴趣？” 　　拉尔宾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乔治和达克笑着把手压在他的手上：“欢迎你的加入！” 　　“最后一个问题，我的报告书，是怎么到你们手上的？” 　　乔治笑道：“很简单。犹利亚长老们没有一个不是财迷的。我作为一个阿拉孛人，对制造了屠村惨案的你当然是深恶痛绝，一个朵里哈奇城的巧克力销售代理权，就把跟你个人相关的一切都换来了。我们会自己追杀你，都不用长老会操心，看看，多么体贴的合作伙伴！” 　　拉尔宾唯有苦笑。 　　[437.第八十三章 破碎黑渊（1）] 　　一条沙漠蜥蜴从沙下钻出来，四下寻找，试图找到刚才那只钻得飞快的甲虫。它在灼热的阳光下转动两只炮塔般的眼睛，仔细寻找。 　　蓦地，它听到了什么诡异的声音，一头扎回沙里，不见了踪影。 　　二十辆伊芙利特战车一字排开，卷起幕天席地的沙浪，从远处缓缓推过来，直扑巴乌达城废墟。 　　每辆战车上都坐了四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刀剑弓弩闪电叉一应俱全，武装到了牙齿；车上的魔能连发铳四下扫视，寻找一切可能有威胁的目标。 　　它们身后，是四辆大型的拖挂式运输车，装载着许多炼金术材料。 　　头顶，三十多块轻型飞毯从低空呼啸掠过，搅散了战车队刚刚卷起的沙幕。然后，十五块重型飞毯缓缓显出了他们身形。 　　两块空中炮艇飞毯一左一右，护卫着中央的飞毯向巴乌达方向靠近。 　　指挥飞毯上端坐的是萨希尔和乔治。萨希尔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乔治负责技术指导与即时通讯。 　　阿里巴巴团团长冰血魔女莱蒂法和第一营营长卡拉法特坐镇大营，第二营营长桑吉多负责调查队护卫和后勤保障工作。 　　调查队由四名精英组成：达克、拉尔宾、莱莉和阿泰尔。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进入巴乌达废墟，找到门萨罗地下图书馆的入口，逐一搜索四层废弃的建筑，寻找《通天经注疏》或注疏的残片。 　　先头侦查的轻型飞毯发回消息：离巴乌达废墟还有两公里。 　　达克道：“一马平川，两公里距离，为什么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阿泰尔自从被达克和乔治联手修理了一顿，老实了许多，老老实实答道：“队长，那里是一片低洼的盆地，所以这里看不见它。从地面要一直走到大地边缘，才能看见。” 　　“大地边缘？” 　　“是的，破碎之地，恐怖的深渊。” 　　达克打开通讯：“乔治，乔治，巴乌达废墟，是什么情况？前方有图像吗？” 　　乔治沉默了一会，道：“你最好上来看看，坐在车里是看不见的。” 　　说话间，车队停下，后面的运输队也纷纷停下，阿里巴巴团的精英战士指挥手下开始搬运器材，建造通讯塔，一顶顶帐篷也搭建起来。 　　中型运载飞毯落下，把战车上的达克等人接到指挥飞毯上。 　　现在，达克等人居高临下。当他们看清下方的景象，全体失声。 　　一望无际的沙地像一块巨大的金色绸缎，平平地铺开。在金色绸缎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深黑色的窟窿——一个无底的深渊。 　　拉尔宾被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沙漠里怎么会有这种深渊？” 　　乔治道：“这里就是原先的巴乌达城，已经沉入了地下。” 　　炼金术师莱莉道：“这里地下的基岩不结实，所以法鲁格才能在这里建立地下图书馆。但在那之后，随着气候的变迁，地下水位变化和沙虫活动的增加，地下基岩被破坏得千疮百孔，开始出现沉降。在开始沉降五十多年后，法鲁格不得不放弃了这座城市。全体居民搬迁到了另一座城市尼赫尔。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百多年，最后，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深渊。” 　　拉尔宾惊道：“尼赫尔？传说中的幽魂之城、死火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之城尼赫尔？消失了数百年的鬼城尼赫尔？” 　　“请注意，拉尔宾先生，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巴乌达废墟，而非尼赫尔。” 　　莱莉把话题扳回正确方向，道：“法鲁格是个炼金术的狂热追求者，他命令手下炼金术师秘密研究了许多疯狂的人工生命体和构装体。他靠这些不会背叛的异种坐稳了庸君的宝座，一直到死。我怀疑，巴乌达的沉降、巨蚁狮的大量繁殖跟法鲁格当初的研究有直接关系。” 　　阿泰尔奇道：“我知道那下面有不少异种，也有法鲁格时期留下的城市遗址，但异种是他造的，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他戴了一顶‘贤君’的帽子，为尊者讳，但姆斯蓝教的伯卡们可未必全都买账。我的消息来源是乌姆利姆港护教圣军，坎哈拉城和朵里哈奇城圣真寺。” 　　阿泰尔心里咯噔一下，能同时获得珍珠之路三座最重要城市的支持，这默示派绝对不容小觑。 　　萨希尔道：“废墟地表的异种我们来收拾，关键是地表之下，得靠你们自己。” 　　达克道：“明白。你们清掉地表的异种，我们突击。” 　　“不，是潜入。” 　　“潜入？” 　　“对，地层构造复杂，异种有智慧，我们在正面发动攻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们坐轻型飞毯从废墟另一侧降落。” 　　“发挥火力优势，光明正大打上门去不行么？” 　　“这下面的地层很脆，就像一块多层的酥饼，贸然使用重火力攻击可能把它给——”萨希尔做了一个两掌上下相合的动作，“拍成实心的。要找的东西就变成饼馅里的碎芝麻，再也找不到了。” 　　莱莉道：“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地形。我们手头有纳杰姆丁和乌萨利姆提供的全套图书馆设计施工图，但是，随着地层沉降，里面变成了一锅粥，只能根据沉降位置大体推断里面的情况。” 　　乔治道：“我们会在上面布设探地装置，建立超大功率的通灵塔，如果有波动明显、比较强大的生物出现，会及时通知你们，那些阿猫阿狗，就得你们亲自对付了。” 　　乔治话音刚落，六块轻型飞毯呼啸掠过，朝巨大的黑色深渊俯冲下去，瞬间变成了六个白色的小点，消失在仿佛恶魔巨口一般的深渊里。这是先头的侦查部队。 　　片刻之后，斥候队长传回了图像。 　　深渊底部，是一片氤氲的黑色雾气，连阳光也无法穿透。数十条十几米高的触须仿佛一片密林，从雾气中伸出来，指向天空。 　　飞毯飞向哪里，触须的尖端就指向哪里，好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动。 　　达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阿泰尔道：“腐水怪的触须，能吸血。一群异化的史莱姆连接起来，共享猎物。它们贪婪得很，不管是飞的还是爬的，只要被缠上，死路一条。不过也有好处，有它们在的地方，杂七杂八的怪物会比较少。只有那些甲壳比较厚实，或者有法术护盾，它们咬不动的家伙能存活。” 　　“那我们呢？” 　　“抹一点驱史莱姆药粉在身上，它们会很老实。保持距离就好。” 　　说话间，第二波飞毯呼啸而过，投下了冰冻弹。 　　达克道：“为什么是水属性，用火烧或者用雷电的攻击效果不是更好？” 　　莱莉道：“因为黑渊底部不是水，是粘稠的黑油。” 　　“油？” 　　“远古时代倒毙的动植物尸体，在高温高压下腐化发酵，形成的黑油。后来随着地层断裂重见天日。所以，不能用火和雷电，否则一片火海，我们就下不去了。” 　　“还真要处处小心，弟兄们，准备出发！” 　　[438.第八十四章 破碎黑渊（2）] 　　小型飞毯静悄悄降落在深渊底部一处凸起的巨岩后面。 　　四人下了飞毯，整理装备和道具。 　　达克换了新装备，除了莱莉给他带来的老兵器狱眼晨星，还有单兵作战系统和防御型使魔；拉尔宾是射手，携带了一门魔能铳和大量元素铳弹；莱莉装备的是便携式侦查和通讯装备，包括侦查蜂、铁蜻蜓和通讯型使魔，可以快速建立起通讯塔；最后是阿泰尔，他用的是自己称手的刺客装备比如袖剑、飞刀、飞爪和各种小道具。 　　阿泰尔感叹道：“这种有大部队作后援的行动就是轻松啊，当初到这里来还要小心翼翼地从顶上拴绳子爬下来。这个高度，看不见下面，信仰之跃也白搭啊。” 　　拉尔宾问：“信仰之跃是什么？” 　　“阿萨辛的技能，圣主卡拉的恩赐。只要下方有一堆干草或池塘，只要能跳进去，无论多高跳下来都不会死。” 　　莱莉眉毛一挑：“这么神奇？还真是颠覆认知，按理说这种缓冲只能减少压强，不能减少压力，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呢？” 　　达克道：“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浮空术的缓冲法术。” 　　阿泰尔道：“我想咱们是不是先打发了眼前的小家伙再聊？” 　　众人抬头，看到前方黑黝黝的油污当中，有一簇簇气泡正在迅速升起。每个粘稠的气泡中，都有一坨未成形的胚胎在缓缓蠕动。 　　“各位，交给我来，别插手，千万别动那气泡，千万别！” 　　阿泰尔说着，弹出护臂中的袖剑，缓缓朝气泡群迎上去。 　　无规则运动的气泡在互相碰撞，融合，里面的胚胎在合二为一，变成一个个头更大的胚胎。 　　莱莉惊呼：“生物学的奇迹！” 　　眨眼之间，那一堆气泡只剩下十几个了。每一个直径都有三十厘米，那些胚胎开始变成类似四脚蜥蜴的形态。 　　阿泰尔站在一堆即将破裂的气泡当中，神色安详。 　　气泡完成了最后的融合，四脚蜥蜴生出金属光泽的皮肤，长出锋利的尖爪，眼皮也一抽一抽的似乎要睁开。 　　法力波动从气泡里一波波涌来。 　　达克悚然动容：“这些货色出生就会施法？” 　　啪啪啪连声脆响，气泡破裂，六只半米多长的四脚蜥蜴摔在地上，它们摇摇头，睁开眼，目露凶光。 　　就在它们即将扑上的时候，阿泰尔突然大吼一声，双腿发力，腾空跃起，用一个狗熊扑鱼的动作，头朝下，脚朝天，一头扎进油污里！ 　　吱的一声，一道细细的绿色血柱从阿泰尔扎进去的地方夹着粘糊糊的黑油一起喷出来。 　　六只四脚蜥蜴顿时硬在原地，眼中的凶光黯淡下去。 　　拉尔宾横刀在胸，把达克和莱莉护在身后：“看来这些蜥蜴受黑油底下的怪物控制，老家伙把那怪物干掉了。不，再等等。” 　　阿泰尔整个上半身都钻进油污里去了，双腿奋力摆动，看起来想往下钻。 　　“一定是怪物还没咽气，大家保护好他，别让别的东西靠近！” 　　达克三人散开，把脑袋朝下的老家伙保护起来。 　　老家伙双腿摆动愈发激烈，简直像在抽筋。 　　达克面露狐疑：“看他这意思，是要全身钻下去？要不我给他按一按？” 　　莱莉皱眉；“我怎么感觉他是憋气憋的呢？” 　　达克一怔，赶紧冲上去，和拉尔宾一人一条腿，噌地把老家伙从粘糊糊的黑油里拔出来。 　　老家伙整个上半身全是黑油，只有牙是黄的。大家赶紧给他冲刷油污，把脸清出来一看，好家伙，都憋紫了。 　　老家伙爆发出一声惨叫：“你们三个，见死不救啊！” 　　拉尔宾讪笑道：“你不是说别插手吗？” 　　“佣兵佣兵，你们就这么当佣兵的吗？” 　　莱莉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如果我们动了那些气泡会怎么样？” 　　“怎么样？”阿泰尔没好气道，“分裂蜥蜴会一分二，二分四，那些小东西又小又快，牙口又好得很，等着被它们撕成肉末吧。要对付它们，最保险的办法是把它们的母体干掉。再不然用冰系法术统统冻起来，绕过去。” 　　“多谢您的指点。” 　　老家伙没好气地哼哼几声：“算啦，我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不过，这东西没你们的份了！” 　　大家一看，原来是一块核桃大小的土系魔能晶石。估计是他刚才从分裂蜥蜴母体身上挖出来的。 　　达克大度的一挥手：“你随便。” 　　老家伙将信将疑：“真的，这东西老值钱了！少说得两……不，一万！”他怕这三人听了两万忍不住伸手，自己把价钱砍掉一半。 　　三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对能从太阳光中提取魔能的达克来说，这点钱还叫钱？ 　　阿泰尔不知道眼前这三人财大气粗，见三人不图他的晶石，大喜，顿觉自己刚才那顿火没白发，把晶石紧紧揣进腰包，兴冲冲头前带路。 　　为了生计，阿泰尔没少来这地方，轻车熟路，绕过几根圆桌粗细的触手，在一道破碎的石门边停下：“到了，这就是入口。” 　　莱莉奇道：“这是地下图书馆的入口？” 　　“不，这是原巴乌达圣真寺的入口，从这里进去，向下，才是地下图书馆。” 　　“但是，从地图上看，圣真寺不在这个位置啊。” 　　阿泰尔解释道：“姑娘，这是地层沉降带来的。这地层沉降不是像扔在水里的铁板，整块下沉，而是像泡了水的酥点心，分段分块下沉，下沉的次序有先有后，后面压前边的，原先所有的道路、建筑全搅成一团，大部分都被彻底压扁了，除非是原先刻意建造的‘钢岩之屋’。” 　　达克心头一动：“钢岩之屋？那是什么？” 　　“钢岩之屋不是用钢铁做的屋子，而是用炼金术专门制造的、如钢铁一样坚固的建筑。有钱人喜欢花重金造上那么一两间，危急时刻躲进去保命，或者存放些金珠细软地契汇票。” 　　拉尔宾道：“这个我也知道，犹利亚长老会里，就有几个长老专门打造过这东西。但效果很差。只要打造了这玩意，一定会被贼惦记上。” 　　达克道：“照这么说，法鲁格和他的手下不大可能把《通天经注疏》藏在钢岩之屋里面，太容易引人注目。而且这图书馆是门萨罗人承建的，这好几百年都过去了，早就被门萨罗人挖走了吧？” 　　阿泰尔道：“或许法鲁格藏得特别隐秘呢——还是下去看看吧，各位，要钻洞了，跟在我后面，小心些。” 　　莱莉忙道：“稍等，我跟老家联系一下。”说罢，她打开通讯，跟乔治快速讲了几句，抬头道：“没问题，飞毯部队已经把探地装置打下来了，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预警，我们走吧！” 　　[439.第八十五章 巴乌达城中央大道] 　　乔治在队聊里问道：“达克，现在情况怎么样？” 　　达克答道：“糟透了，你真应该下来试试，从一堆牙齿和舌头当中走过去是什么感觉。” 　　“牙齿和舌头？” 　　“对，一群异化史莱姆，见过逮野猪的兽夹么？史莱姆版的，黑色，藏在黑油里，一不小心就给咬上。” 　　“探地装置没有回应，我看不到它们。” 　　“当然，它们是史莱姆，波动很弱，在上面肯定看不到。” 　　“有麻烦？” 　　“麻烦谈不上，但相当烦人。这些地上长出来的嘴巴虽然不会动，但能喷毒气，用毒气把你往埋伏圈里逼。” 　　乔治微微吃惊：“听起来有统一指挥，这太不寻常了。” 　　“这里的史莱姆很特别，阿泰尔说黑油层下面是一整只平摊开的巨大史莱姆，这些危险的嘴巴是它身上长出来的烂疮，呸！” 　　队伍通讯里传来阿泰尔有些惫懒的声音：“这些玩意儿又不是人类，你吐它们它们也不会觉得恶心。还是省点力气走路吧。” 　　莱莉在队伍通讯里愤愤道：“出口就在前面，一条大直道，我们还要这样绕来绕去，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美女别急，前面那条路是条直道不错，不过呢，你没看到两边的牙齿那么密吗？那条道是故意留出来的，正好在两边的毒气交叉覆盖区域，等你走到一半，毒气四起，想退都退不回来。” 　　“我们的鬼火面具防毒，怕什么？” 　　“那玩意儿防扎吗？” 　　“什么？” 　　“这些小东西会把牙齿吐出来扎人，只要把你的防护衣扎上一个小洞，嘿嘿。” 　　“召一个幻象过去吸引攻击。等它们毒也喷了牙也吐了再过去。” 　　“幻象是个影子，没有波动，它们才不会傻乎乎地去攻击。” 　　“驱史莱姆药粉呢？” 　　“它们往黑油里一藏，药粉就被黑油挡住了，能起多少作用谁知道。” 　　达克拍板：“别废话了，心浮气躁要不得，蛮干更是死路一条。老老实实走路。” 　　自从被巨蚁狮教做人，达克再也不敢盲动了。 　　凭着技术蛮干，不光任务完不成，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时候经验比技术重要。 　　因为异化史莱姆的存在，这一层没有其他异种。避开毒气和利齿的攻击，四人从一扇被挤压变形的门中钻出去。 　　面前是一条极其宽阔、却倾斜向下的街道。 　　如果头顶是蓝天白云，那么在这样的街道上走一走必然是心旷神怡，但是，现在头顶是黝黑坚硬的岩壁。数根黑色的柱子把岩石穹顶撑起来，再仔细看看，哪里是什么柱子，分明是刚才在上面看到的异化史莱姆触须。 　　莱莉惊道：“这么长啊？刺穿了地层长出来？史莱姆有这种本事吗？自重不会把自己压垮？” 　　阿泰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这些史莱姆被法鲁格改造过吧，或者，是法鲁格利用史莱姆制造出来的人工生命体？反正，还是老话：别碰它们就没事。” 　　达克在通讯里问道：“现在我们在哪？要怎么去图书馆？” 　　乔治道：“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巴乌达城中央大道，沉降之后它被整个折叠了一下。往前走大约八百米有断层，从那里索降下去，是一个通往地层深处的洞穴，穿过洞穴就到图书馆了。小心些，这一段异种活动非常频繁。先走完这八百米。小心两边倒塌的房屋，那里面有微弱法力波动，数量很多，但不知道是什么。建议做好范围攻击的准备。” 　　“明白。” 　　周围传来一阵轻微的淅淅沥沥声。 　　达克顿时警觉起来：“下雨的声音？” 　　拉尔宾端起魔能铳：“别逗了，地底下怎么可能？阿泰尔，什么东西？” 　　“构装蚂蚁，各位，快，把它涂在身上！” 　　达克三人学着阿泰尔的样子，把黏糊糊的黑色药膏涂了一身。 　　然后，他们看着一片黑色的浪潮汹涌而来。 　　无数拳头大小的、四条腿的金属构装体发疯似的朝他们扑来，四条短小的金属肢在石板路上敲击，发出暴风雨一样密集的嗒嗒声。 　　“别慌，慢慢朝前走，别做大动作，它们不会攻击我们的。” 　　莱莉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知道？” 　　“这里我还是比较熟的。它们喜欢这种气味，会把我们当同类，别攻击它们就没事。” 　　“扑过来了！” 　　阿泰尔几乎把牙咬碎：“听——话——” 　　构装蚂蚁飞速接近，莱莉看清楚了，把这些小东西称为“蚂蚁”有些牵强，它们是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圆球装在四条手指般粗细的锋利小短腿上。 　　“看起来没有那么可——” 　　她一个“怕”字没有说完，停在她面前的十几个小圆球突然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齐声怒吼：“死哈！” 　　锋利的金属獠牙又细又密，在光石灯的映照下散发出骇人的幽蓝色光泽。 　　阿泰尔一把捂住莱莉的嘴，把她的惊叫按回嗓子。 　　然后，十几个小圆球猛跳起来，从四人身边掠过，扑向四人身后。 　　无数条金属肢疯了一样的刨击石板路，瞬间把石板路清了一个大洞出来，然后黑色的潮水呼呼啦啦全涌了进去。把四人孤零零扔在那里。 　　洞里传来激烈的战斗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翻滚扭动，地面上都能感到微微的震动。 　　不几分钟，随着一阵阵欢快的“死哈”声，一群群小黑球雄赳赳气昂昂地爬出来，每一只都叼着一块碎肉。 　　碎肉大军经过四人身边时，一只小黑球鄙夷地看看四个连走路都不会的笨蛋同类，死哈死哈叫了两声，咚的把碎肉扔在他们身边，又返身回坑里去找了。 　　莱莉深受打击：“我……居然……被一只构装体鄙视了……” 　　达克安慰道：“没什么，它们的猎杀效率绝对比我们高啊——阿泰尔，这些构装体是怎么回事？” 　　“法鲁格的卫兵之一，它们只有两个信条，一是保护法鲁格本人，二是保护构装体母体。它们像蚂蚁一样觅食。” 　　拉尔宾觉得不可思议：“它们是铁家伙，却吃肉？” 　　“倒不如看做是身上长了铁牙铁腿铁甲的肉家伙，”阿泰尔说着，在碎肉边蹲下，翻看了一番，道，“这是巨型蚯蚓的肉，看来跟我们很久了，被构装蚂蚁干掉，倒省了不少力气——构装蚂蚁出来打猎，带猎物回去喂养母体。” 　　“听起来很恐怖。” 　　“那个母体没有智慧，只是单纯的繁育工具。猎物充足，它就多繁殖；猎物匮乏，就少生。不过，这么多的构装蚂蚁我也是第一次见。下边肯定有古怪。” 　　达克问：“你那个药膏的效力——” 　　“没问题，这东西抹一次可以持续好几天，要担心的反而是它不好洗。” 　　“这倒没什么。这药膏是阿萨辛高层给的？” 　　“嗯，负责教务的传道师给的。” 　　“那说明他们跟法鲁格有联系，或者说，很久之前有联系？” 　　“当然，这药是法鲁格给传道师的，配方在我们阿萨辛内部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一直到现在。” 　　达克眉头一皱。 　　法鲁格不忌惮阿萨辛！甚至默许和支持他们活动，要不然，也不会把能克制自己护卫的药物给他们。 　　这样有什么好处呢？拉拢人心？难道他认为可以把阿萨辛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不，既然这种护卫对阿萨辛完全不设防，一定会有另一种或几种致命的护卫在等着他们。 　　这位法鲁格，还真不能小看呢。 　　那么，这些东西在法鲁格死后，就只服从母体了？如果控制了母体的话…… 　　他正想着，阿泰尔拍拍手道：“好了各位，这一层问题不大，我们去下一层吧，准备好索降了吗？” 　　[440.第八十六章 陷阱] 　　八百米大道很快到了尽头，前面是一道细长的裂隙，下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四人拧亮头灯，拉好绳索，沿着陡峭的裂隙向下索降。 　　索降过程很顺利，下降了大概七八十米距离，有一个突出的平台，平台下是缓坡。 　　抬头看，来时路变成了透着光石灯亮光的一线天。 　　阿泰尔解开绳子，道：“前面的路比较好走，但这一层我没走完。有些人工生命体挺不好对付。” 　　莱莉道：“根据乔治的推断，再往前走大约一公里就到门萨罗地下图书馆入口了。非走不可啊。” 　　拉尔宾道：“要在黑暗中作战吗？我们可没有多少优势——那些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在浓重的黑暗中，有一片片发光的黄绿色雾气缓缓飘荡。 　　阿泰尔道：“那是闪光蛾，法鲁格制造的人工生命体。每一只展开翅膀只有指甲大，会发光，它们喜欢成千上万只聚集成团，忽高忽低，凡是被光吸引过去的家伙全被吸成干。” 　　“它们怕什么？” 　　“没有特别好的对付办法，只能绕开。” 　　“火？” 　　“这已经在地下很深了，周围有大量的黑油，万一点着，我们就完蛋了。所以火和电是坚决不能用的；土系也得小心，对地形影响太大，万一不小心把黑油搞出来，我们也会被淹死。” 　　达克悻悻道：“那就只能用水系法术了，这下边这么潮湿，水系法术能有多少效果只有天知道。法鲁格这家伙，还真难为他了。” 　　“这种投鼠忌器的环境，再加上他的构装体和人工生命体部队，图书馆可以说是个铁核桃，看咱们的牙口硬不硬了，走吧。” 　　走着走着，莱莉脚下哗啦一响，踢到一件铁家伙，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只构装蚂蚁的残骸。 　　残骸的肉都被铸空，只留下铁壳和散落在铁壳内的一堆细碎牙齿，残骸里生满了锈，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她打了个寒噤：“这些闪光蛾胃口还真好。怪不得构装蚂蚁不肯下来。” 　　阿泰尔道：“自从巴乌达城开始沉降，法鲁格想了无数的办法，但人是拼不过自然的。只好全体搬家。从那时候起，地下图书馆就没再管过。那些人工生命体、构装体全跑出来。几百年下来，凡是还活着的，都不好对付。” 　　达克点头：“彼此之间自相残杀了几百年，哪一块是谁的地盘，估计都形成默契了吧？” 　　阿泰尔不太确定：“应该是如此。比如刚才的中央大道，就是构装蚂蚁的天下，这里前半截是闪光蛾，后边的我没去过。真正的危险会从那里开始。” 　　“为什么不去呢？” 　　阿泰尔很坦然：“直觉，一种没来由的直觉。隔三差五就会有外来的冒险者死在这里，留下些装备什么的，我们帮派里有些人会来这里捞点外快。所以我也不打算到更深处去——说实话，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我到的最深的地方了。” 　　说话间，一大团闪光蛾慢吞吞朝他飞来，阿泰尔撅起嘴巴一吹，那团闪光蛾被气流从当中冲成了两团。 　　阿泰尔嘿嘿笑着躲开慢吞吞地小飞虫们。 　　莱莉笑道：“吹口气就搞定，这不是很容易对付吗？” 　　达克道：“恰恰相反。你没注意到它们一分二之后速度更快了吗？如果用风系法术，会把这些小东西吹得到处都是，把路完全堵住，只能等它们慢慢聚集成团。在这种漆黑的地方，谁知道会等出什么东西来？” 　　拉尔宾补充：“我感觉这些东西是用来限制敌人移动范围和移动速度的，这一层一定有潜伏的后手——要不要跟老家联系一下？” 　　达克一摆手：“不用，各位，把头灯都灭了。我们四个简直是四个大火炬啊。我们原地休息五分钟，小心别让闪光蛾围住。” 　　阿泰尔道：“灭了头灯我们怎么看东西呢？” 　　达克递给他一只鬼火面具：“阿萨辛肯定不会拒绝新装备吧，戴上试试。各位，我们也戴上。” 　　阿泰尔戴上鬼火面具，鬼叫一声：“黑暗里能看见东西？” 　　“默示派的长老管这叫夜视功能。小心别突然对上强光，会瞎的。” 　　“知道了，能送给我吗？” 　　“这趟任务做得漂亮，送你一个。” 　　老家伙笑得很邪恶，估计是想到了什么特殊的用途。 　　从鬼火面具里看出去，一片绿幽幽的背景中，数十团散发出白色朦胧光线的雾团缓缓飘动。 　　达克盯了一会，问：“有规律吗？” 　　莱莉答道：“没有，完全是随机的。” 　　“别的异常？” 　　“没有。” 　　正当达克要下令搜索前进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乔治的声音：“达克，报告情况。” 　　“安全。准备继续前进。” 　　“稍等，我这里刚收到伊莎贝拉发来的消息，她在朵里哈奇城圣真寺那里找到了有趣的资料。” 　　“什么？” 　　“图书馆很可能没受到严重破坏，而是平稳地沉入地下。” 　　“依据？” 　　“你还记得外面腐水怪的触须吗，那些十几米高的、章鱼触手一样跟着飞毯摇摆的东西？” 　　“印象深刻。有什么名堂？” 　　“它们是异化史莱姆，但这种异化史莱姆不是攻击和防御武器，而是用来支撑。” 　　达克吃了一惊：“支撑？用软趴趴的史莱姆？” 　　“错。史莱姆不全是软的，比如土系当中的岩石史莱姆，外壳坚硬堪比钢铁，只要能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用来支撑房屋重量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它们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会自我修复，而不会像钢铁一样锈蚀。” 　　乔治停了一下，道：“你在中央大道有没有看到这些‘触须’，和外面的一样吗？” 　　“相似但不同，它们明显是从地下长上去的，但不会向上面那些一样乱动。这一定是有特殊的设备抑制了它的地下的活动——照这么说，它们其实是一群活着的柱子？” 　　“我确信如此。顺着腐水怪的触须直线向下，一定是图书馆的正确位置。法鲁格用这种方式来保持图书馆的稳定，不会因为地层沉降倾覆、毁灭。” 　　莱莉奇道：“法鲁格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周章？” 　　达克道：“我觉得应该是想打造一座‘钢岩之屋’型的图书馆，可以防御外来的攻击以及地层沉降。” 　　拉尔宾皱眉：“作为一个哈里发，他要保护一座建筑还不是轻而易举？何苦把图书馆放在这种地方？” 　　阿泰尔道：“保护《通天经注疏》这个理由如何？因为它实在是太重要了，就算是哈里发也未必能躲过明争暗斗吧？所以放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用绝对忠于自己的构装体和人工生命体保护起来。” 　　莱莉反对：“但是，如果地层沉降十分严重，把整个图书馆埋到地下，就算再坚固，也没用了吧？况且，是先有图书馆，而后才有地层沉降，最后是法鲁格无奈放弃。所以刚才的推理是不成立的。” 　　达克皱眉想了一会，道：“不一定。如果我们反过来想呢？” 　　“反过来想？” 　　“他一开始就想把图书馆沉到地下去。所以，图书馆的选址是精心挑选的，然后故意把它沉到地下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这样就可以排除一切干扰，做他想做的事。” 　　“但是这不等于把自己活埋了吗？” 　　“既然他肯这么做，就一定有安全逃脱的办法——乔治，刚才你的意思是，那些构装体和人工生命体……” 　　乔治道：“对，既然图书馆安然无恙，那么里面的人未必死光，也就不会有构装体和人工生命体的‘意外’泄漏，换句话说……” 　　达克大吼：“我们掉进了法鲁格的陷阱，小心戒备！” 　　他话音刚落，地下传来清晰的爪牙撕扯岩石的摩擦声。 　　[441.第八十七章 进口货] 　　咔嚓一声，地下探出一根两米长的尖刺，把大量的石头碎屑顶飞出来。 　　四人屏住气，等待怪物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但怪物没有露头，又是一声咔嚓响，在离四人更遥远的位置，第二根尖刺捅出来。紧接着，是第三、四根。 　　紧接着，咔嚓咔嚓连响，越来越多的尖刺从地下刺出，每次都是刺一下，快速缩回，在其他地方再刺一下。 　　一片片此起彼伏的咔嚓声中，根根尖刺变成了一片片涌动的波涛，朝四人的位置渐渐延伸过来。 　　拉尔宾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阿泰尔嘴角抽动几下：“反正，不是来欢迎我们的。快想办法，要不然我们都变成肉串了！撤退？” 　　达克道：“用冰系法术试试！” 　　莱莉的护臂是仿深渊之噬拉莫斯的护臂改装来的，可以填装不同属性的药剂发射出去，类似于一个无咏唱的法师。 　　听到达克指示，她毫不犹豫，抬手打出一支闪动着银白色的药剂瓶。 　　药剂瓶碎裂，一颗银白色的六芒星一闪，在地上形成一块一米厚的坚硬冰盖，向四周散发出森森寒气。 　　拉尔宾喜道：“这么厚的冰，一定……”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四五根尖刺同时从冰盖里扎出来。 　　达克大叫：“岩石硬化剂！” 　　莱莉把护臂上的填装环一拧，一发岩石硬化剂上膛，嘭的一声，土黄色药剂落地，落地处的地面变成一块圆桌大小的石板。 　　石板处果然没有尖刺探出，但立刻从正下方传来爪牙撕扯岩石的声音，估计被捅穿只是时间问题。 　　阿泰尔大叫：“硬顶不是我风格，不撤就死了！” 　　达克悄悄在左手指环上用力擦了三下，唤出戒灵：“这些尖刺是什么？敢废话我就把你扔进炼金炉！” 　　“啊，是法鲁格哈里发制作的人工生命体，叫潜伏者，会从地下用背上的尖刺攻击，能刺穿一切岩石。现在这下面至少有二十只。” 　　达克心头一紧：闪光蛾限制了移动方位，潜伏者在暗处发动进攻，这两种人工生命体配合，要怎么对付？ 　　正想着，一根锋利的尖刺从眼前探出来。 　　达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尖刺，没想到那尖刺力量极大，猛地往回一抽，竟然从他手掌里抽走了，还把他带了个趔趄。 　　身后拉尔宾见势不妙，一把横抱住他腰，把他硬生生地拖开一个身位。达克身子刚刚移开，第二根尖刺猛地扎上来，贴着他鼻尖捅了过去。 　　达克大怒，抽出狱眼晨星，对准出刺方向，一锤轰下。 　　狱眼晨星许久不用，力道没拿捏好，又是带恨出手，威力十足。 　　轰隆一声巨响，震波四散，整个地洞都摇了三摇。 　　锤头落地处地层被巨力拍成了一块硬饼子。 　　可怜那只潜伏者，身上只有那根刺最硬，背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硬壳，如何能抵得住岩石挤压和咆哮的震波？ 　　随着吱的一声惨叫，血如泉涌，紫色血液从尖刺扎出的岩洞里喷上洞顶。 　　达克怒吼：“撤退！” 　　四人狼狈逃回索降下来的平台，喘息了一阵。达克道：“这些家伙是脆皮，但是太多，再加上碰不得的闪光蛾，防得了上边防不了下边。这该怎么办？” 　　拉尔宾道：“关键是你不知道它下一根刺从哪里扎出来，完全是随机的，想一只只抓，太难了。” 　　阿泰尔道：“早知道我们带张轻型飞毯来，飞过去。” 　　莱莉喜道：“对啊，我们回去……”一看达克的大黑脸，悻悻闭了嘴。 　　“不怕让别人看扁了？再说，时间也来不及啊。我们出动这么多人，朵里哈奇城那边一定会发现，那帮人正事办不成，捣乱可是一把好手。我要再试一次。” 　　拉尔宾道：“赌运气是最无谋的做法，别冒险。” 　　“我有个点子，莱莉你跟我下去试试，你们两个在这休息一下。” 　　莱莉跟着他小心翼翼向坡底接近，下面已经变得静悄悄，除了一地孔洞，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刚才被我干掉的那家伙，血从尖刺孔里喷出来，说明它一定潜伏在尖刺孔的正下方。而且，刚才扎刺的位置是随机的，没有规律可循。要说是它们临时打洞，打死我都不信。” 　　“你的意思是，它们的洞是事先打好，然后出来扎刺？” 　　“对，它们一定是沿地下事先打好的路线运动，扎几下换个地方再扎。” 　　“但是，我们又不是老鼠，钻不进那种洞啊。” 　　“上侦察蜂。” 　　莱莉应了一声，放出侦察蜂。 　　闪光蛾对没有血肉的侦察蜂显然不感兴趣，侦察蜂大摇大摆地在黑暗中兜起圈子，把魔能波动信号传输回来。 　　蓝色光幕里打出地下剖面图，坚硬的岩层下是一片平整光滑的石板，一只只圆饼样貌的潜伏者静静地蛰伏岩层和石板中间的夹道里，耸起背部感受着岩层上方传来的波动，随时准备突袭。 　　“原来如此，这些玩意儿是法鲁格早早布置在这里的。” 　　莱莉问道：“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找洞口干掉它们？” 　　“找洞口干什么？既然不出来，就死在里边吧。给它们来点猛料。” 　　莱莉一喜：“灌水？” 　　达克嘿嘿笑道：“咱们大老远来到这儿，灌水岂不是太小家子气？给它们来点进口货！这辈子都没尝过的——南方丛林里，库特巴洛泽沼泽巨蛭的肠道消化液！” 　　莱莉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冷冻的盒子，小心取出一枚画了三条绿色粗线的药瓶，推进护臂；然后又变戏法时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长玻璃管，管子是鲜黄色的液体，另一端是一枚锋利的针头。 　　“这是什么？”达克问道。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莱莉把针头扎进护臂，鲜黄色液体与药瓶中的绿色液体混合，“这是生物毒素活化剂，让这些地下爬虫好好尝一尝！” 　　嘭的一声，库特巴洛泽沼泽巨蛭的肠道消化液跨越了数千公里，从潜伏者刺出的孔洞中落入地下夹层。 　　凄厉的吱吱声顿时响成一片。 　　沼泽巨蛭肠道的消化液有着可怕的腐蚀性。自从新特诺蒂兰建立，炼金术大行其道，这种猛烈的毒素开始被提炼、合成，被军队装备。 　　即使是未经提纯的消化液，也足以蚀穿钢铁。当初在库特巴洛泽，拉莫斯用它一击重创了使用过变形术的谢尔娜。 　　区区潜伏者，外表只有一层透风撒气的薄薄的甲壳；身下坚硬致密的石板原本是为了便于它们移动的，但不透水的石板现在成了地狱的砧板，毒液附着在石板表面流淌，根本不往下渗！ 　　潜伏者尖爪的最前端，那些角质化的死细胞扛不住猛烈的毒液，瞬间被分解，它们的肢节好像浸泡在热水里的冰棍，迅速软化，消融！ 　　一阵吱吱声后，二十多只潜伏者全部变成了一滩滩脓水。除了从孔洞里冒出来的一缕缕白烟和浓重的酸味，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扒着平台边缘往下看的拉尔宾和阿泰尔傻眼了。 　　达克扬声朝他们叫道：“清理干净了，下来跟闪光蛾捉会迷藏就行，来吧！“莱莉低声道：“哥，这些闪光蛾也好碍眼啊。” 　　“哦，魔能够吗？” 　　“海德拉之柱是肯定建不起来的，通灵塔能造三四个吧。” 　　“来一座通灵塔，造个抽气机，把它们抽到上头，跟构装蚂蚁互撕去！” 　　[442.第八十八章 构装体] 　　“达克，你们前面是一条直路，走到头有个长斜坡，下去就是图书馆大门。这条直路和斜坡都是地层沉降造成的。小心别摔下去，有些裂隙很深。” 　　听了乔治的通讯，达克回答道：“我已经看见支撑它的史莱姆之柱了，果然够结实——你上边情况怎么样？朵里哈奇城那边有异动吗？” 　　“大局观不错么。朵里哈奇城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派人来调查，正跟莱蒂法和卡拉法特打嘴仗呢。我估计两三天之内他们闹不出什么大阵仗来。你动作越快，他们就越容易应付。” 　　“好，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资料显示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图书馆最下层，都有法鲁格的构装体军团。你知道怎么对付构装体吧？” 　　“简单，关掉开关，破坏导线，砸碎核心，都行。” 　　“听到你这么明理，我就放心了，上吧。这层就两只构装体。” 　　达克面部抽搐了几下：“多谢提醒，我看见了。” 　　怎么能看不见？ 　　两个五米多高的人形大铁疙瘩一前一后把四人夹在当中，虎视眈眈。手指都有四人的脖子粗。 　　阿泰尔喃喃道：“这要是拆了拿上去，得卖多少钱啊？” 　　达克拍拍他肩膀：“说好了，做完任务，这活是你的——拉尔宾！” 　　拉尔宾端平手中的魔能铳：“没问题。” 　　达克一摆狱眼晨星，对准正前方拦路的构装体扑去。 　　构装体抬起右拳，对准达克。 　　这么远摆出攻击姿态？远程！ 　　达克头皮一麻！ 　　一颗红色的光点落在构装体的右肩。 　　拉尔宾铳口闪过一道蓝紫色的雷光，一枚尾翼脱壳穿甲弹呼啸而出。 　　穿甲弹越过达克的左肩，一头扎进构装体右肩上的红点。 　　穿甲弹的弹头是寒光闪闪的破魔钢！ 　　构装体右肩魔导回路被瞬间切断，要发射出来的右拳刚与右腕脱离就发生了剧烈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把构装体身子冲得晃了一晃。金属碎片四下横飞。 　　莱莉在达克开始突击时就给他套了一面冰霜护盾，飞溅的碎片被护盾挡住，连达克的一点小皮都没擦破。 　　构装体刚刚回过重心，还没摆开架势，顶着护盾的达克气势汹汹杀到，一锤轰在它腿上。 　　作势欲踩的巨腿魔导回路被毁，体表的魔能光芒瞬间黯淡，整个下半身失去控制，上半身倒栽下来。 　　达克一个旋身闪开，一道黑影掠过。 　　阿泰尔好似一道闪电，从背后突来，一脚踩在达克肩膀上，空中前滚翻三百六十度，牢牢踩住构装体后背，从腰间掣出一把明晃晃的短柄战斧，对准构装体后背上的红色闸刀，一斧劈下！ 　　当的一声脆响，闸刀被劈落，构装体红色的双眸顿时黯淡下来。动作也完全停止。 　　另一只构装体还在慢吞吞地朝前追。达克回身甩出狱眼晨星，正中它胸口。 　　构装体动作一滞，莱莉一发泥泞弹打到脚下，笨重的构装体躲闪不及，轰然倒下。 　　阿泰尔飞身扑上，如法炮制，劈落闸刀，第二只构装体机能完全停止。 　　阿泰尔得意地笑道：“再怎么强悍，也是几百年前的老物，几下子就搞定了，老子汗都没出！” 　　达克笑道：“你还想出身汗？走吧，下了前边的长斜坡，就到图书馆门口了。” 　　阿泰尔一脸惫懒：“队长，咱歇会行不行？” 　　拉尔宾道：“你就忘不了这两个构装体是吧？” 　　老家伙尴尬地笑笑：“挖出魔能核心来，咱们——”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大伙平分！你们还别不信，法鲁格还是有不少好货的，这俩玩意儿的核心准是天然上品魔能晶石，值老鼻子钱了！” 　　达克兴致缺缺：“阿里巴巴团还真不差这几个钱，都是你的了。” 　　老家伙大喜，道：“这一层没威胁了，你们先歇着，我来。” 　　莱莉撇撇嘴：“什么嘛，不就是想打发我们一边去，好自己搜刮？” 　　拉尔宾笑道：“既然这里自从沉降开始就没人来过，里边的好东西肯定不少，为了两个破魔能核心瞎忙，鼠目寸光！” 　　老家伙忙着爬上爬下的找构装体外装甲接缝，没空抬头，大声道：“我老人家年纪大啦，眼神不好，看不了你们年轻人那么远！你们忙吧！” 　　达克笑骂了一句，对拉尔宾和莱莉道：“让他忙吧，咱们到底下去看看？” 　　两人同意。达克跟阿泰尔打了个招呼，带着两人朝坡底走去。 　　拉尔宾边走边道：“两位都是出色的炼金术师，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构装体要做成人类的外形呢？那么大的块头，重心不稳，你们看刚才那两只，腿都粗成什么样了，这要怎么打仗啊？” 　　莱莉道：“关键看想用构装体干什么，其实无论是构装体还是傀儡，都涉及到行动控制。越想实现精确控制，魔导回路就越是复杂，特定的动作要靠特定的魔导回路来完成。块头做大一些，可以容纳更多的魔导回路；另外呢，最完美的魔导回路系统，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人。人的身体是完美的杰作。所以，绝大多数构装体和傀儡都做成人的外形，布设魔导回路会比较简单。如果采用别的外形，要么炼金术师水平超级高能独自搞出一套体系，要么对精确控制要求很低，只需要做几个简单动作比如扫个地洒个水什么的。” 　　“原来如此。” 　　达克补充道：“其实关键还是看炼金术的发展水平，比如我们的魔能速射连发铳，把它架在伊芙利特战车上，再给战车篆刻上‘见人就突突’的魔导回路，不就是一种完美的进攻武器吗？” 　　拉尔宾不由叹道：“您是阿拉孛人的英雄，对我一个犹利亚人说这种机密好吗？” 　　达克道：“这有什么？难道有哪个民族天生是奴隶命吗？全体犹利亚人都甘心当牛做马吗？与其等忍不住了掀桌子，大家一起倒霉，还不如给犹利亚人一个做人的机会，大家共同进步呢。” 　　拉尔宾叹服：“如果所有阿拉孛人都这么想，那么我们两个民族一定可以少流无数的鲜血。” 　　达克苦笑：“我不是阿拉孛人啊。” 　　拉尔宾也苦笑着摇头：“命运啊，命运啊！阿拉孛，多灾多难的阿拉孛！多灾多难的时代！” 　　莱莉突然停下：“不对劲！” 　　达克问：“怎么？” 　　莱莉展开地图：“从地图上看，我们已经到了图书馆外的主路，刚才那两个构装体，应该是主路路口的两座雕像。” 　　“这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图书馆是法鲁格故意利用地层沉降降下来的，为了隔绝跟外界的联系，这么长的一段路，怎么可能只放两个呆头呆脑的构装体？” 　　达克和拉尔宾对视一眼，还没等开口，突然上面传来阿泰尔变了调的叫声：“啊啊啊啊！”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手舞足蹈地从高高的斜坡顶跳下来。 　　莱莉两眼放光：“信仰之跃！” 　　“救……啊啊啊啊——” 　　阿泰尔惨叫声未落，坡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443.第八十九章 门萨罗地下图书馆（1）] 　　达克大叫：“救他！” 　　拉尔宾毫不犹豫，抬手一瞄，锁定了阿泰尔，连续两发绳网弹射出，在空中减缓了他下坠的速度。 　　作战系统在发挥作用，拉尔宾的瞄准为全队所有人标出了阿泰尔的下落轨迹和落点。 　　达克一锤轰出深坑，莱莉一连打了六发水球弹过去，把坑注得满满。 　　被缠成大粽子的阿泰尔一头撞进水坑。 　　莱莉大叫：“信仰之跃，不，信仰之摔成功！” 　　达克把落汤阿泰尔捞出来，阿泰尔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嘴唇一个劲哆嗦。达克从怀里摸出扁平的军用铝质水壶，给他灌了一口。 　　水壶里装的是特制的龙舌兰酒，有镇定安神的效果。 　　烈酒入口，阿泰尔打了个哆嗦，眼睛会转了。 　　拉尔宾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发现背后有五条浅浅的抓痕，没有其他伤口，问：“怎么了？” 　　阿泰尔道：“那些构装体，里面有傀儡！” 　　三人惊道：“构装体里有傀儡？” 　　达克和莱莉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技术？ 　　拉尔宾问：“大个套小个？” 　　“对，大个挂了，小个冒出来！我还在找魔能核心呢，背后一爪子，还好我反应快，要不是我从前……” 　　达克赶紧打断他：“然后呢？” 　　“……然后，我用爆炎弹把刚钻出来一半的那家伙炸死了，没想到把魔能核心给引爆了。” 　　“两个傀儡？” 　　“对，一个构装体里有一个。” 　　“很强？” 　　“不，偷袭。主要是我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然，一对二也未必吃亏……” 　　达克站直身子：“我们只听到了两声爆炸，一声是爆炎弹，一声是魔能核心引爆，也就是说还有一具构装体没事——它里面那个傀儡呢？” 　　“不知道。我光躲爆炸了。” 　　“四个人，不怕偷袭，回去看看！” 　　老大发话，队员自然无有不从，四人走回头路，来到爆炸现场。 　　四处都是散落的金属块，未爆炸的那具构装体也静悄悄躺在地上。 　　莱莉对它进行了一番检查，惊道：“这是天才的设计，一个魔能核心同时给构装体和傀儡供能！” 　　达克道：“不对吧，刚才两个构装体都被破魔钢命中了，什么魔导回路也完蛋了吧？” 　　莱莉道：“这里面用了魔导回路熔断机制，天哪，真不敢相信是几百年前的技术。” 　　“什么是魔导回路熔断？” 　　“受到致命攻击的时候，魔导回路会自动切断，转接其它线路。所以构装体被破魔钢打中，外部技能停止了，但魔能核心没有受到损坏！” 　　三人面面相觑。 　　达克觉得不妙，追问道：“然后呢？傀儡又是怎么回事？” 　　莱莉道：“魔能核心停止向构装体供能，转接到第二套魔导回路，给傀儡供能。所以，傀儡就这样活了。” 　　阿泰尔道：“所以落在最后的我就倒霉了？” 　　“就是这样。现在，谁还敢小看法鲁格？” 　　达克的眉头紧紧皱起来：“现在只有一具傀儡残骸，我最关心的是另一只傀儡去了哪。” 　　拉尔宾不以为然：“一只傀儡而已，或许被爆炸的气浪吹飞了呢。” 　　“看这些脚印，有两行，一行从构装体出来，另一行进去。”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达克冷笑一声，“它从构装体里出来，偷袭了阿泰尔，没有得手；阿泰尔使用爆炎弹，引爆魔能核心的时候，它又钻回去，利用构装体外壳保护自己，现在又逃走——你们觉得它还是只普通的傀儡？它一定有其他傀儡不具备的、超级复杂的魔导回路——或者说，它有智慧了！” 　　所有人背后升起一股凉气。 　　莱莉问道：“那怎么办？” 　　“从现在起，我们要一只眼睛盯着背后！莱莉，侦察蜂开路！任何人，任何情况下，决不能离开侦察蜂的视野范围！” 　　四人刚刚离开，一块巨石的阴影缓缓蠕动起来，傀儡露出头，朝着四人远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遁入黑暗。 　　斜坡上没有任何敌人。四人一路走到图书馆大门前。 　　厚重的围墙与头顶高高的岩壁相连，数十根粗壮的史莱姆之柱作为骨架，牢牢的嵌在厚实的墙体里，保持着建筑的稳定。看起来，图书馆像是被包裹在囚笼里。 　　达克缓缓走上前，双手扶住巨大的木头门板，一用力，大门缓缓向两侧洞开，露出一条宽阔幽深的走廊。 　　一听门轴运转的声音，莱莉低声道：“有助力系统，小心机关。” 　　“侦察蜂的情况？” 　　“目前没有异常。” 　　阿泰尔在走廊墙上摸索了几下，找到了什么机关，轻轻一扳，两侧墙洞里的光石灯纷纷亮起，把走廊照得亮如白昼：“没发现什么古怪嘛。” 　　达克道：“不可大意，搜索队形前进！” 　　达克猫着腰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拉尔宾和莱莉，阿泰尔走在最后。 　　整整一条长廊走完，没有任何异常。尽头又是一扇木门。 　　达克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做好准备，得到回应后，轻轻地推开门。 　　强烈的阳光顿时晃花了他的眼，他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 　　门完全开启，灿烂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四人身上。 　　大家齐齐发出惊呼。 　　头顶是蓝天白云，太阳高高悬在穹顶。眼前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阿拉孛式样的圆顶四层建筑。建筑正前方，有四座方形喷水池，清澈的泉水欢快地唱着歌，沿着人工河绕建筑一周。 　　建筑的正门前，一座宽阔的石桥横跨在人工河上，一条洁白的大理石路从桥头一直延伸到众人脚下，两旁绿草如荫，树影婆娑。 　　拉尔宾看呆了：“这，这是……” 　　莱莉喃喃道：“这就是法鲁格花重金打造的地下图书馆啊！” 　　阿泰尔叹道：“我还以为，来到了仙境。” 　　达克用力跺了跺脚，把鞋子上的土震下来，看着脚下洁白如雪的道路，他觉得踩一脚都是亵氵卖。 　　达克迟疑地问：“不是幻象吧？” 　　莱莉放出侦察蜂，围着建筑绕了几圈，道：“蓝天白云是光学布景。穹顶是岩石，上面有雕刻好的永固魔能法阵，太阳是一整块光系魔能晶石，按照穹顶的法阵轨迹运行，与外界时间保持同步。其它都是真的。四周没有任何机关。” 　　众人齐声惊叹。 　　达克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道：“得小心，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走。” 　　众人踩着雪白之路，穿过清澈的水池和喷泉，踏上玉石阶梯，站到建筑包金镶玉的正门外。 　　轻轻一推，门锁着，达克取出狱眼晨星，无奈道：“这门精美的像艺术品，我感觉自己是个破门而入的强盗。愿圣主原谅我。” 　　莱莉嘻嘻一笑：“傻了吧？我有钥匙。” 　　拉尔宾和阿泰尔一起道：“我们也有！” 　　[444.第九十章 门萨罗地下图书馆（2）] 　　三把钥匙放在一起，一模一样。 　　达克大窘。 　　在阿拉孛历史上，法鲁格是个很特别的哈里发（君主）。 　　赞美他的人，把他的统治称为阿拉孛的黄金时代：开明的统治，贵族和伯卡们富足而闲适的生活，宽容的宗教政策，浓厚的学术氛围，和谐的中枢与地方的关系，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据说他在有生之年集齐了《通天经注疏》的残片！这些优点同时出现在一个哈里发在位时期，可真是不多见。 　　但反对他的人也不少，很多人在承认他功绩的时候，也总是不忘痛骂。 　　他是帝国由盛而衰的转折点。 　　他只知道挥霍前代哈里发为他遗留的政治资本，沉湎炼金术，不理朝政；他纵容地方王公为所欲为，中枢威权一落千丈；他奢侈糜烂，挥霍无度，把炼金术师捧上了天，斥巨资建造了多所图书馆和炼金作坊，却不愿意为穷苦的百姓拨一袋面粉，修一座桥梁；还有，所谓集齐《通天经注疏》的残片，只是一个最拙劣的、低级的，用来强逼民众捐款的骗局！ 　　甚至，这个昏君，死在炼金作坊里！ 　　他是帝国日落前的最后一抹霞光。霞光落后，唯一能见证那个时代的，只有这些散布在各地的图书馆了。 　　在他生前，这些图书馆大多数是开放的，有些级别比较高的，只对达官显贵开放。他们将会获得一把打开大门的钥匙。法鲁格免费给他们发放。但是，达官显贵们并不领情，当他们知道图书馆里只有书，没有美女、名咖啡和黄金之后，暗暗冷笑一声，把这些钥匙随手丢进了不起眼的角落。 　　年深日久，图书馆无人打理，破败不堪，有些连房梁都被拆下来烧火了，有些成了贫民窟和匪徒们的乐园，还有些变成了异种的巢穴。那些钥匙也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作用，变成了一件件能换几个面饼的、不太值钱的小古董。 　　拉尔宾道：“我们犹利亚人崇尚知识，这些图书馆的钥匙，凡是我们能搜集到的，总是好好保存起来。即便图书馆全毁了，总是对那些逝去的知识的一种怀念。我正好有一把，是长老会赏赐的。” 　　阿泰尔道：“我们阿萨辛也有不少，派我来执行任务的时候给了我一把。” 　　莱莉道：“我们帮朵里哈奇城平息了拉撒尼和什利叶派的争斗，城主感激我们，给了我们一把。” 　　达克接过钥匙，打开图书馆的门。 　　眼前是一座宽敞明亮的圆形大厅，大厅正中间有喷水池，流水汩汩流淌，从穿墙的水渠流向门外，朝人工河流去。 　　十二扇门环形排列。黑白两色大理石地板看上去像平整的棋盘。在大厅左右两侧有向下的楼梯。 　　四人小心翼翼把大厅搜索一遍，没有异常。 　　十二扇门里面是借阅区，摆满了座位和书架。一片片书架好像整齐的鱼鳞，静静的矗立着，打量着四个陌生的来客。 　　四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书。拉尔宾忍不住道：“真难以想象，法鲁格如此崇尚知识。更难以想象的是，为什么如此崇尚知识，却一再做出误国的举动？” 　　阿泰尔笑道：“或许看书看多了会看出美女和黄金来。” 　　莱莉对他这种油腔滑调的口吻十分不满：“对于炼金术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达克道：“有古怪，几百年了没人打扫，地面和椅子连点灰都不落？” 　　莱莉抬手一指：“看那个！” 　　一个全身长满灰色绒毛的、核桃大小的小家伙从远处晃晃悠悠飞来，从四人头顶无害飞过，朝门口飞去，在它身后，还有二三十个这种小毛球。 　　它们飞的越远，绒毛越长，身子越重，最后，咚的掉进大厅的水渠里，微弱的电光闪动一下，没了声息。 　　“弱电能够吸附灰尘，一个小巧、简单的带弱电的构装体，设定好飞行方向和路线，就成了最完美的清洁工。” 　　听了莱莉的话，拉尔宾和阿泰尔挑挑眉毛。拉尔宾道：“看来，法鲁格用在炼金术上的工夫，绝对比他做哈里发用得多。” 　　达克没接这个茬，皱眉道：“能玩这一手，不简单。这些构装体掉水里就不能再用了，说明下面有能批量生产制造它们的炼金设备；几百年了还能正常运转，说明法鲁格在魔能储存和应用上有过人之处；能做成核桃大小，说明他具备高精度加工的能力。” 　　“对，”莱莉补充道，“你们看，无论五米高的大块头，还是核桃大小的小家伙，他都能得心应手，这样的人，不要说几百年前，就是在今天，也是相当难缠的对手！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阿泰尔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堆会飞的毛球么？有什么可怕？”他拍拍一张桌子：“掀块桌板，一板子能打飞多少，二十个？” 　　“走吧，”达克道，“别惹它们，我们去下一层。”走了几步，回头对阿泰尔道：“拍飞它们容易，它们身上吸附的灰尘会怎样？如果它们全冲过来玩自爆呢？所以别随便惹那些你不熟悉的东西。” 　　阿泰尔尴尬地搓搓手，嘿嘿两声：“咱们不是，有那个什么，防毒的鬼火面具么？” 　　达克懒得跟他多废话，带队直下第二层。 　　第二层是贵宾区，这里除了如林的暑假，还隔开了无数个房间，装潢精美。一些有着长长金属手臂的方形构装体在天花板的轨道上滑行，看起来像是一个四方盒子加了两条手臂，似乎是取书用的。拉尔宾随口报了个书名，一架构装体迅速移走，不到两分钟，它移回来，从方盒里取出拉尔宾要的书，毕恭毕敬递过来。 　　四人惊叹不已，拉尔宾把书揣进怀里想走，结果构装体垂下两臂挡住，不让出门。拉尔宾把书放回方盒，构装体这才让路。 　　第三层是藏书区，一排排书架如茂密的森林，静立无言。四人在书林中听着自己的足音缓步向前。 　　头顶游荡的构装体更多了，这些略有不同，手臂粗短，有些魔能波动明显。 　　达克道：“再往下是第四层，最后一层，也是整座图书馆的动力核心和控制室所在，据说法鲁格就死在那里。我们必须十二万分小心！明白吗？” 　　没人回应他，他猛回头，发现莱莉、拉尔宾、阿泰尔全都不见了！ 　　[445.第九十一章 门萨罗地下图书馆（3）] 　　达克大吼：“你们在哪？” 　　过了片刻，传来阿泰尔歉意的声音：“那个，队长，抱歉，我们看到一些好书，有不少是孤本……” 　　听声音老家伙就在自己身后两排书架后，达克怒道：“你们不要命了？” 　　“不不不，队长你听我说，这可是孤本禁书啊，法鲁格之后就没人再见到过的绝版啊！三百年前探险家艾仕勒夫写的《半岛古墓一览》，详细记载十六座古墓的方位，有些甚至还是先贤马哈马德之前的上古时期的古墓啊，只要找着一座——” 　　“那算什么，去盗墓吗？我这个才是要命的东西！”拉尔宾的声音听起来兴冲冲的，“帕格达医学院院长伊本希拿的《医典》！很多有效的古方都记录在里面！据说它毁于战火，没想到，没想到现在在我的手上！依和华神啊！” 　　这两个人疯了，达克把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打开队聊：“莱莉，莱莉，我知道你是见过大场面的，别吓我，吱一声。” 　　“哥，别闹，我在跟乔治联系，我找到他要的东西了。” 　　达克精神一振：“钢岩史莱姆的记载？” 　　“不完全是，差不多吧，法鲁格把所有的土系史莱姆整理了一遍，他的体系没我们的史莱姆周期表全，但就土系这一系来说比我们的细。特别是他把土系的史莱姆的分布地点和特性都记下来了；另外，他还以土系史莱姆为母体培养了二十多个品种的构装体，他的这些研究对我们有极大地帮助！” 　　“任务这就算完成了？” 　　“没有，他的记载缺了最后一部分——钢岩史莱姆那一部分。” 　　达克一腔兴奋顿时化为乌有。 　　“不过没关系，少的那部分是被整整齐齐裁下来，很可能是法鲁格本人做的。我推测，这部分一定被带到最后一层去了。” 　　“嗯，少不了要去最后一层了，这本来就是计划的一环，那么，这些书怎么办？” 　　“乔治说这些书都是宝贵的财富，不能让它们埋没。我们要把它交给莱蒂法，说起来人家还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呢，也该有继承权吧？” 　　达克嗤笑一声：“她只是个王爷的女儿，又不是哈里发的女儿，继承权？排到地老天荒也轮不到她。话说回来，照现在阿拉孛半岛这个宗教狂热的氛围，这些书要是交到别人手里，估计也只能去烧火了。给她就给她吧。” 　　达克关掉队聊，打开通讯：“现在集合。” 　　分散的三人迅速向他靠拢，达克扫视三人一遍，没有什么异常，道：“接下来我们要去第四层，法鲁格死在那里。他的死因不明，我们一定要谨慎。” 　　阿泰尔道：“我想那下边一定有大量的人工生命体和构装体。有件事你们注意了吗？史莱姆之柱都能疯长成那个样子，图书馆里的构装体却照常工作。” 　　“你的意思是——” 　　“下面很可能有人在操纵，我们这么冒冒失失下去，一定会落入陷阱。” 　　“有道理。前三层风平浪静，第四层很可能有大量的守卫。莱莉，放侦查蜂下去看看，如果有可能，在第四层建通灵塔，构筑阵地。” 　　“遵命！” 　　片刻之后，侦查蜂传回了图像。 　　第四层是空荡荡的一大片开阔地。 　　四人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莱莉道：“有复杂的魔能波动，但都很微弱，似乎是操作构装体和法阵的。” 　　达克问道：“机关和防御性法阵？” 　　“不，魔能波动都很微弱，有可能失效了，也有可能根本不是。这种程度的魔能波动连一个火矢术都放不出来，对我们没有半分威胁……” 　　“嗡——”突然一阵轻微的颤音传来，所有的光石灯全部熄灭，四人顿时置身于黑暗之中。 　　四人早有准备，开启鬼火面具夜视功能，全神戒备。 　　侦查蜂还在继续把图像传回来，在开阔地正中，出现了一个身着锦袍的瘦小老头的全身影像。 　　看过无数次法鲁格画像的达克一眼认出，这影像就是法鲁格。 　　法鲁格的影像表情从容安祥，平静地道：“不要惊慌，这是我生前留下的影像，外来者，无论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有半分敌意，一个死人，还能奢望什么呢？” 　　拉尔宾低声道：“他在对侦查蜂讲话？” 　　莱莉道：“不，他的眼睛注视第四层入口，应该是侦查蜂的魔能波动被下面的侦测法阵捕捉到了，触发了影像。估计刚才侦查蜂探测到的魔能波动就是这个影像的发生器产生的。” 　　达克叮嘱道：“别光听他说什么，继续侦查，特别注意魔能波动的情况。” 　　“放心吧，有经验。” 　　法鲁格继续道：“人早晚都会死，但知识不会，或许它们会被狂信和愚昧掩埋，但终有一日，它们会重新闪光。即使一把火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它们也会重生。所以，各位，这里没有黄金白银珍珠宝石，如果你们为此而来，那你们要失望了。” 　　拉尔宾难以置信：“他可是哈里发啊，既是帝国的中枢首脑，又是姆斯蓝教的领袖，从他嘴里冒出狂信这个词来……姆斯蓝教要完？” 　　法鲁格接着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哈里发，我爱炼金术胜过那张金闪闪的王座，炼金术不会背叛，不会恩将仇报。当我想做一个合格的哈里发时，却发现我什么都做不来，积重难返，积重难返了啊！ 　　“包藏祸心的王公贵族，各自为政的部落首领，麻木困顿的民众……所有的赈济都会落入层层盘剥的官吏手中，所有的改革都会在王公的阳奉阴违和伯卡的阻挠中付诸东流，所有的尝试都宣告失败，我妥协了，就这样吧，我只是个喜欢炼金术的哈里发，不是圣主，还能怎么样呢？随它去吧。 　　“我以为帝国会在我手中陨落，但我错了。你们知道，到我这一代，阿拉孛帝国已经多久了吗？将近一千年！这是何等悠久的历史，又是何等强大的传统啊。我悲哀地发现，我最好的做法，竟然是什么都不做，是的，什么都不做！帝国没有停摆，它顽固地按照固有的模式运行下去。 　　“什么也不做的我获得了除民众外所有人的支持，交口称赞，贤君法鲁格，讽刺啊，真是绝妙的讽刺啊！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换了任何一个人在我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也能成为贤君？ 　　“先贤马哈马德创立了姆斯蓝教，建立了后来阿拉孛帝国的雏形，可是，也残酷地锁死了这个帝国前进的大门。当所有人都醉心于对卡拉的虔诚热爱，把一生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繁文缛节的宗教活动中，还有多少时间去探索这个世界！ 　　“我无意责怪先贤。先贤毕竟也只是个凡人。我只为凡人的后人们感到悲哀。外来者，现在的世界怎么样；阿拉孛人，是否找到了一条自己的道路，这样的问题，我没法问，也不敢问！我不敢想象，一个故步自封的阿拉孛，会遭遇怎样可怕的命运！我不能等待，我要为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找一条最后的退路。如果你想知道那是什么，请接受我的试炼吧！” 　　[446.第九十二章 法鲁格的试炼（1）] 　　随着法鲁格的话，第四层入口处的地下升起一根低矮的石柱，石柱上是一块红玉，似乎是个按钮。 　　达克没有理会这机关，扭头问队员们：“一个魔法影像，也会跟我们交流？” 　　阿泰尔道：“以我的经验，这个影像的行为是触发式的，我们有什么动作，它就会有什么反应。” 　　拉尔宾道：“但影像怎么可能有感知力呢？” 　　“所以这下面一定有一个超大型的、隐蔽的感应法阵，通过感应闯入者的行为来触发预设好的动作。” 　　莱莉皱眉：“不可能吧，侦察蜂不会说谎，附近除了影像发生器的魔能波动没有其它的了。” 　　达克道：“这样一来就简单了，只要我们不做出格的举动，就不会触发其他机关。各位，要不要试试？” 　　莱莉道：“我反对！收获已经不小了，但是，嗯……” 　　拉尔宾道：“我同意，我说过要找关于沙虫的资料，但第三层的存书书目里没有，我说什么也要到第四层去看看。” 　　阿泰尔道：“我也同意，第三层好东西已经不少，那么，法鲁格带到棺材里去的，好处还用说？” 　　莱莉忍不住道：“你是刺客不是盗贼啊老爷爷。” 　　“老爷爷在行侠仗义之外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啊小丫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东西虽然找到不少，但主要的钢岩史莱姆没有消息，这法鲁格的试炼是非接受不可了。 　　四人走下第四层，法鲁格的试炼场。达克拍下石柱上的红玉。 　　只有头顶一盏光石灯散发着冷冷的光，照亮百十平方米的一块大小，其余都是黑暗。 　　四周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和尖锐的金属鸣啸声。 　　莱莉低声道：“侦测到魔能波动！构装体！” 　　从鬼火面具里往外看，淡绿色背景中，一具五米多高的金属构装体慢吞吞现出身形，光滑的体表有流动的波纹，似乎是魔能护盾。 　　阿泰尔道：“有魔能护盾，看来属性弹是不成了。不过，这么慢吞吞，魔导攻城弩一发了账。” 　　“我们去哪找那玩意，”达克回了一句，“这个距离……按对付构装体的二号方案来。我数三二一，关夜视，闭眼！” 　　达克话音一落，拔步前冲：“三！” 　　构装体凶神恶煞地直直地朝达克扑来，巨大的双拳同时提起。 　　“二！” 　　拉尔宾稳稳托起魔能铳，铳把贴腮，瞄准构装体头部上方。 　　莱莉操纵着侦察蜂，监视构装体的前进方向和周围环境的魔能变化情况。 　　“一！” 　　还有十步，达克猛地甩出一枚卵形金属弹丸。 　　弹丸一出手就亮起灿烂的银光，好像是一发光属性弹。 　　构装体体表魔能波纹开始发光，做好了硬抗的准备。 　　达克举锤击地，靠巨大的冲力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弹丸炸裂，魔能震波爆发，但构装体体表的魔能波纹只是闪动了一下——震波级数太低，没能撼动魔能护盾，弹丸徒劳的变成了一堆粉末，洒了构装体一身。 　　达克就地一个翻滚向一侧闪开。 　　与此同时，拉尔宾的魔能铳响了。 　　一发火属性弹准确地命中了那些粉末。 　　达克大吼：“闭眼！” 　　耀眼的银光亮起，银白色火焰升腾！ 　　数千度的高温灼烧下，仅仅两秒钟，魔能护盾就被烧穿，银色的火焰附着在构装体表面肆虐地燃烧，烧化了它的外装甲。 　　构装体轰然倒地，它的上半身被烧融，紧接着，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化作无数金属破片四下纷飞——魔能核心被引爆了。 　　达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铝热投弹的威力毕竟不如重型炸弹，发火也是个问题，靠射击引爆太麻烦。只要解决这个问题，构装体就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 　　阿泰尔惋惜道：“可惜啊，就是魔能核心爆了，要不然……” 　　灯光亮起，构装体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法鲁格的影像第二次出现：“看来，构装体不是太麻烦的事情。下一个是人工生命体，你们有五分钟准备。” 　　莱莉道：“看来隐蔽的感应法阵接收不到构装体的魔能波动，判定它被摧毁了，就开启了下一步。” 　　达克心头一动。嘱咐道：“莱莉，造塔。” 　　“五分钟，来不及啊，多少魔能也不行。” 　　“不，最简单的通讯塔。” 　　“好。不过我起塔的时候没法给你们提供侦察支持了。” 　　阿泰尔笑道：“不是还有我这个顶尖刺客吗？放心好了。” 　　莱莉应了一声开始忙碌，失去控制的侦察蜂悬停在空中，变成了一个监视器。 　　五分钟转瞬即逝，熊熊火光中，不远处的地面扭曲起来，像是被扭皱了的床单，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一条黑色的触须像萌发的幼芽，从地下缓缓探出来。 　　阿泰尔示警：“怪物体表有柔化胶质外壳，看上去很坚韧，对物理攻击有很高的抗性；属性弹应该会比较好。” 　　说话间，人工生命体从地下爬出来，看起来像一只脸盆大小的黑色海星，五条黑色胶质触手上布满了凸起的颗粒。 　　拉尔宾举起魔能铳：“看样子，不要贴身攻击比较好。我先试试。”说罢一扣扳机，一枚冰属性弹出膛。 　　人工生命体两条触手交叉，将冰属性弹挡住，四散的极寒冻气瞬间将它的两条触手冻成石头般坚硬。 　　拉尔宾抓住机会，一枚带“粉碎”特性的土属性弹射出。 　　先冻硬，再粉碎，或者先冻硬，再用雷电轰击，这都是常见的法术搭配。见人工生命体不躲不闪地硬抗，拉尔宾暗自冷笑一声：不过尔尔！ 　　人工生命体两条触手同时被土属性弹震成碎粉，但它不慌不忙，从身下又抽出两条新触手来——和刚才两条一模一样。 　　三人大惊，打不死？ 　　莱莉叫道：“这是个土属性生命体，只要和土壤接触，它就能吸取土系魔能来重生！那黑色是黑油提炼之后形成的粘胶！一定是法鲁格用粘土史莱姆的‘重生’技能，再加上黑油的提炼技术制作的。” 　　达克大叫：“怎么对付？” 　　“浮空术，浮空法阵，把它引进去，飘起来干掉它！” 　　阿泰尔大叫：“只怕没时间！快看，那东西搞什么名堂？” 　　在四人的注视下，触手那些颗粒迅速膨大，变成一连串的气泡。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把生命体的本体都压下去了，看起来像一串不断增大的黑色葡萄。 　　更恐怖的是，每一颗葡萄中，都有一个跟它一模一样的人工生命体在快速生长。 　　啵的一声，一颗葡萄破了，另一只新的黑色人工生命体落地，舒展着身子，抖开触手，触手上的颗粒又开始膨胀。 　　莱莉惊叫：“它在自我复制，会把整个空间塞满的！快打断它！” 　　[447.第九十三章 法鲁格的试炼（2）] 　　拉尔宾的震波弹和阿泰尔的爆炎弹同时出手，猛烈的震荡把灼热的火焰变成了漫天挥洒的火流星，每一颗流星落地都燃起熊熊烈焰，黑色人工生命体被烧得皮开肉绽，组织液四下崩裂。 　　但达克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因为那些人工生命体没有受到致命伤害，火焰只是延缓了些许生长速度。 　　“莱莉，塔造得怎么样了？” 　　“通信塔正在升级防御塔，帮不上忙！” 　　“我不是让你只出通信塔吗？” 　　“那个没有一点攻击手段，有什么用啊！” 　　周围传来咕咕唧唧的声音，放眼望去，四周已经完全被黑色的触手覆盖，无数触手挥来摆去，仿佛长长的黑色草叶在风中摇曳。 　　阿泰尔大叫：“快想办法！” 　　拉尔宾叫道：“爆炎弹，还有多少爆炎弹，全扔出去！” 　　阿泰尔一口气扔出了十几颗爆炎弹，狂暴的烈火在众人身边打出一个巨大的火环，把众人保护在里面。拉尔宾举起魔能铳，看看哪里的火小了就补一发火属性弹。 　　鬼火面具的视野里，右下角一个骷髅标记在微微闪动。 　　剧烈的燃烧产生了大量的二氧化碳，这时候摘了面具就是个死！但火焰是现在自保的唯一手段。 　　它们有快速自我复制和再生的能力，几乎不死，这样的对手要怎么对付！ 　　莱莉突然叫道：“毒！毒，用毒！” 　　阿泰尔举起腰间短弩，一连射了四发毒箭，中毒的人工生命体迅速衰竭，孵化出来的新人工生命体也跟着衰竭下去。 　　阿泰尔的毒剂原料是莱莉提供的、人工合成的沼泽巨蜘蛛毒素，能轻易溶解各种生物的肌体。 　　拉尔宾大呼：“有效！” 　　但是，他话音刚落，人工生命体就发生了变化，凡是中箭的，全部被隔离出来，不与旁边的伙伴接触。 　　莱莉大惊：“这些家伙有智慧！” 　　咕咕唧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连高高的穹顶上都布满了人工生命体！ 　　咕唧声如同海潮，一波波冲击着四人的心之堤。 　　达克突然叫道：“我有办法了！你们三个，全力防守，给我三分钟，三分钟！”说着，他摸出小刀，一刀划破自己的手掌。 　　达克用手指蘸了血，开始在地上快速勾勒起一个看上去像鬼脸的恐怖图案。 　　炼金术师的手十分稳定，画完之后，达克又围着鬼脸洒了一个鲜红的圆圈。 　　“莱莉，史莱姆医疗胶还有吗？” 　　“有！” 　　阿泰尔哆嗦了一下：“这是什么？邪神的祭祀仪式？” 　　拉尔宾怒吼：“专心防守！” 　　“执掌黑夜与恐惧的月神啊，请听我召唤，将你的威能降临于此地，为所有非人的智慧种带去最深沉的恐怖和梦魇！” 　　短暂的吟诵后，达克一刀划开手腕的动脉，鲜血喷溅而出，将地上的血图腾变成了一轮鲜红的满月。 　　达克眼中全是疯狂，缓缓举起鲜血喷溅的左手，吸饱了鲜血的满月红光大盛，被达克手腕流出的血之带牵引，缓缓从地面升起，悬浮到半空。 　　红月崩裂！ 　　无数黑气从地下升起，伴随着凄厉的嘶吼。似乎地下沉睡千年的怨灵在这一刻全部苏醒，尖叫着冲破穹顶直扑天空。 　　所有的人工生命体同时停止了一切活动，战栗不已。 　　大量失血的达克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倒在地，莱莉冲上来给他的伤口敷上史莱姆医疗胶。 　　史莱姆医疗胶是乔治最近开发出来的新产品，利用史莱姆粘稠的特质来阻塞伤口，有效止血，即使是主动脉破裂也不在话下。但问题是，失去的血却补不回来。 　　亏得达克身强力壮，换了拉尔宾和阿泰尔，早挂了。 　　地面二氧化碳浓度高，达克不敢多坐，站起来，勉强道：“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的时间，够了吧？莱莉，起通灵塔，制毒！” 　　拉尔宾大着胆子问：“达克，这是什么法术？你从哪学的这手？” 　　“你听说过南方丛林的亚诺马部落吗？擅长图腾和人牲祭祀的。” 　　拉尔宾摇头。 　　“这是他们的鲜血召唤术。我游历南方丛林的时候，那里的巫师教给我的。召唤一个无法驱散的法术效果。效果和施术者的受伤害程度有关。”达克强笑道，“我要是死了，这些家伙要哆嗦一辈子。” 　　邪神，邪神祭祀！ 　　拉尔宾和阿泰尔全身都快麻了。 　　两个人一个信依和华神，一个信圣主卡拉，平时也自诩虔诚，但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两位神显露什么神迹。 　　而现在，这位阿拉孛人的英雄哈桑，居然召唤了一个外族的邪神？ 　　拉尔宾大声道：“你到底是不是信仰卡拉阿拉孛人？” 　　达克苦笑着摇头：“我是一个尊重和敬畏卡拉，但又不排斥一切信仰的——” 　　阿泰尔指着他的鼻子大叫：“无信者！你是个地狱都不肯接纳的无信者，是个罪人！” 　　拉尔宾沉声道：“阿泰尔！是不是无信者以后再说，现在先对付眼前！” 　　阿泰尔意味深长地盯了达克一眼，达克觉得这目光背后有更深刻的含义，但他一时弄不明白那是什么。 　　两小时后，通灵塔升级完毕，大量的毒剂被生产出来。在毒剂的作用下，人工生命体纷纷枯萎、干瘪、开裂，最后化作一滩滩浆水。 　　达克甩了一颗冰冻弹过去，将一只人工生命体冻得结结实实，提起来丢进通灵塔里，对莱莉道：“分析这家伙，把数据给乔治传回去。我感觉它会有用。” 　　“没问题。” 　　法鲁格的影像第三次出现：“居然顶住了人工生命体，真是不能小看。来吧，最后的试炼，半小时以后，岩甲史莱姆。” 　　岩甲史莱姆在土系史莱姆中排在第二层级，仅比钢岩史莱姆低一级，同样是极为罕有的品种，有坚固的岩石外壳和强大的土系法术。 　　达克流了很多血，半小时显然不够他休息。拉尔宾决定让他到后面，自己提了一面重盾和一把长枪，顶到前面。 　　轻微的嗡嗡声又一次响起，一只土黄色的胶质史莱姆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阿泰尔利用通灵塔换装了带属性箭的弓弩，他瞄准史莱姆，一箭射去。 　　闪动着雷电光泽的箭矢被一堵厚重的石墙挡住，雷电无奈地闪动一下，被导入大地。 　　莱莉提醒：“上阶史莱姆，使用对应系的法术就好像我们呼吸一样容易。” 　　石墙崩裂，化作一条长长的石龙，张牙舞爪扑来。 　　在通灵塔旁的莱莉看得真切，操纵通灵塔，一连放出十余枚火球，将石龙炸成碎片。 　　第一回合双方不分胜负，莱莉叫道：“试试我的加料面包吧！” 　　嘭嘭两声，两发圆形弹丸划了两道抛物线轨迹，落地开花，白茫茫的烟雾笼罩了史莱姆。 　　莱莉得意的笑：“驱史莱姆药粉，看你怕不怕！物美价廉的东西，效果却最……咦？” 　　烟雾里骨碌碌滚出来一颗石球，一直滚到烟雾之外，石球裂开，岩甲史莱姆慢悠悠从里面爬出来，毫发无损。 　　岩甲史莱姆还手，原地跳了两下，顿时，地面上下轻微摇摆起来。 　　达克脸上变色：“它在探查地层结构，想把我们活埋！” 　　[448.第九十四章 作弊] 　　莱莉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等到岩甲史莱姆开始咏唱法术，一按通灵塔控制台的发射钮，数十枚银色长钉落在它周围。 　　长钉红光一闪，活化的火元素咆哮起来，把有规律运行的土元素洪流搅得一塌糊涂。 　　魔能流动遭到干扰，引发剧烈地魔法反噬，砰的一声，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团成球状的岩甲史莱姆体内冒出来，骨碌两下，不动了。 　　拉尔宾擦了把冷汗：“还好我们这边有位元素控制大师。” 　　“别高兴太早，”达克道，“还有魔能波动，那家伙在装死呢！” 　　说话间，一只巨大的岩石傀儡从泥土中露出头，接着是两条胳膊和上半身，团成球的岩甲史莱姆用岩石傀儡作掩护，骨碌碌滚到黑影中。 　　拉尔宾怒喝：“想跑？” 　　当的一声响，脱壳穿甲弹被岩石傀儡挡住，岩甲史莱姆成功逃脱。 　　阿泰尔要追，达克一把拦住：“这种环境它占优势，我们不能分散，小心埋伏！” 　　拉尔宾道：“这样也好，岩石傀儡总不难对付，赶紧跟上面联系，增援！” 　　“太深了，增援来之前我们就会全灭！” 　　“有通灵塔还守不住？” 　　“没有史莱姆反应堆提供魔能，通灵塔只能消耗自身存储的魔能，消耗光了就完了！” 　　阿泰尔道：“这可不妙啊，我们的魔能用一点少一点，它却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大地吸取魔能。得速胜啊。” 　　一具又一具岩石傀儡缓缓地出现在四人视野里，又一具具被摧毁。四人的魔能储备迅速见底。 　　岩甲史莱姆的思路十分明确，就是躲起来不停地召唤傀儡，用傀儡海把敌人淹死。 　　“队长，赶快想个办法啊，”阿泰尔的声音近乎哀求，“这么下去撑不住啊！” 　　达克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刚才出血出的还是被危如累卵的形势吓的，不作声，过了好半天，才道：“我很好奇，法鲁格是怎么让这么凶猛的岩甲史莱姆听话的？” 　　阿泰尔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咔嚓一声，通灵塔的光芒开始闪动，魔能即将告罄。 　　三米多高的岩石傀儡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能放就能收，法鲁格能把岩甲史莱姆放出来，一定有收回的方法。而且，既然他说了试炼，只要通过了，就一定能保证参加试炼者的安全，要不然安排这试炼就没意义了不是吗？” 　　拉尔宾也急眼了：“你说什么车轱辘话呢，不把岩甲史莱姆干掉，怎么通过试炼？” 　　“只要满足了试炼的条件，不一定要把它干掉……吧？想想开启试炼的触发条件是什么？” 　　拉尔宾和阿泰尔被步步紧逼的岩石傀儡围攻，险象环生，哪有工夫和达克玩问答游戏？ 　　阿泰尔大呼：“我亲爱的队长，三分钟，三分钟内想不出办法，我们就要死在这了！” 　　达克苍白的脸很平静：“莱莉，把通灵塔的魔能全用光，制造禁魔领域，要把这个试炼场的地面、穹顶全封起来。” 　　“跟岩石傀儡玩肉搏战，拼力量？” 　　“按我说的做！” 　　通灵塔发出一声轰鸣，一个无形的倒扣的半圆魔能罩以塔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禁魔领域，一切魔能在领域内将受到束缚，难以自由流动。在这种环境中施法容易引发魔法反噬。当然，如果施法者级别比较高，禁魔领域强度比较低，还是可以冲破限制的。 　　对能不断充能的岩甲史莱姆来说，区区禁魔领域根本束缚不了它。岩石傀儡的魔导回路和魔能核心都在体内，不与禁魔领域接触就不会受限。 　　那么这个禁魔领域意义何在？ 　　嗡的一声轻响。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所有的岩石傀儡瞬间崩塌成一堆堆碎石。 　　灯光大亮，四下里亮如白昼。 　　法鲁格的影像再次出现：“恭喜，你们通过了试炼！” 　　三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达克：“怎么回事？” 　　达克很坦然：“我作弊了。法鲁格设计的这些试炼环节，是靠魔能波动来触发的。无论是构装体、人工生命体还是岩甲史莱姆，它们都会散发魔能波动。只要藏在暗处的波动接收器接收不到它们的魔能波动，就会认定它们已经被摧毁。就会进行下一步。” 　　莱莉喜道：“明白了，你用禁魔领域隔断了接收器和岩甲史莱姆之间的魔能感应，接收器以为它被干掉了，就执行了下一步？” 　　“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不太确定法鲁格有没有能力回收岩甲史莱姆，看来，我们赌赢了。” 　　法鲁格的影像道：“勇敢机智的冒险者，请随它走。” 　　岩甲史莱姆从黑暗中骨碌碌滚过来，朝四人摇晃摇晃身子，示意跟上，然后率先朝黑暗中滚去。 　　达克低声道：“法鲁格果然有能控制岩甲史莱姆的方法，真是不得了！如果我们掌握了这种方法，那还有谁能做对手？” 　　前方是一扇紧闭的红色大门，岩甲史莱姆在门前连跳三下，遁入黑暗。 　　达克走上前，双手扶住门板，微微一用力，随着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屋子不大，四十多平方，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石桌和一个木凳。头顶的光石灯散发出柔和的光。 　　四人对面墙上用红色颜料写了两行字。第一行是先贤马哈马德的话：“阿拉孛，灾难深重的阿拉孛！”第二行写的是“知识是通向卡拉神座的阶梯。”落款是“懦夫法鲁格。” 　　四面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莱莉用魔法影像把它们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四人开始阅读法鲁格留下的信息。 　　拉尔宾和阿泰尔一脸尴尬：“那个，我们两个看不懂，这字是古阿拉孛文。” 　　其实达克也看不懂，但好在莱莉在旁边，她的侦察型使魔内置所有半岛出现过的文字字库，要翻译简直不要太简单，然后队聊里说一声就行。 　　为了怕翻译有出入，他还悄悄开启了戒灵，有戒灵和使魔两相对照，就算法鲁格本人亲至，恐怕也要赞一声地道。 　　达克笑道：“这样吧，你们出去转转，一小时后回来我给你们讲。” 　　两人还惦记着第三层藏书区的盗墓指南和老大夫大全，一溜烟去了。 　　达克和莱莉专心阅读法鲁格留下的文字，只看了两眼，就震惊的不能自已。 　　这座图书馆的修建并非只有法鲁格个人的意愿，而是集合了多家势力！ 　　多兰德人提供了炼金术支持，门萨罗人负责施工建造，犹利亚人提供了大量资金和书籍，这还不算，帕格达圣真寺的首席伯卡和阿萨辛教派也参与其中！他们在宗教和孤本搜集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可以说，这座图书馆，是一处集合了众多民族和教派智慧的知识荟萃之地！ 　　莱莉低声道：“法鲁格不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愿意改变现状的精英汇集到他的手下。” 　　达克叹息：“但只凭这个是成不了事的。看看他的自述吧！” 　　法鲁格作了多次改革尝试，每一次都无功而返——姆斯蓝教的传统实在是牢不可破，最后，他妥协了，放弃了，缩回到自己的深宫之中，用炼金术来麻醉自己。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保持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故步自封的阿拉孛民族的深深的忧虑。于是，他和曾经的支持者一起，修建了这座图书馆。 　　莱莉指着石墙上的一行粗体字：“感谢我的支持者们，他们是，门萨罗首领伏尔泰，犹利亚人首领克罗尼，帕格达圣真寺首席伯卡马克丁尼，阿萨辛首领萨巴赫，以及，我的异教徒朋友，多兰德人弗拉梅尔——哥，是弗拉梅尔，弗拉梅尔啊！” 　　达克被妹妹晃得一愣：“弗拉梅尔？那是谁？” 　　“多兰德王国的炼金术先驱，炼金术体系的创立者！” 　　达克莫名其妙：“跟我们关系很密切吗？” 　　“你不是去过铁牙庄吗？” 　　“对啊，那不是乔治家吗？怎么了？” 　　“你没看到他家墙上的历代家主画像吗？第一个就是弗拉梅尔，他是铁牙庄的建立者，是乔治和尼古拉斯大师的先祖！” 　　[449.第九十五章 返回地面（1）] 　　“《通天经注疏》的全本，在桌子的抽屉里。” 　　看了这句话，达克和莱莉精神一振，拉开抽屉，果然，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静静躺在里面。 　　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厚厚的用黄绢包裹的一本书，年代久远，轻轻一碰，黄绢变成了粉末，达克唯恐碰坏了书，赶紧放下。 　　莱莉道：“还是把它带上去交给乔治处理岸吧，快看看他后边说什么。” 　　达克继续看下去。 　　“很多人把《通天经注疏》当做救命稻草，但那不过是我进行试验的一个借口，是的，我修订了它，但是，即使它流传出去，会有用吗？能从根本上解决阿拉孛的问题吗？ 　　“得利者会把它当做护身符，利益受损者会攻击说这是伪书，然后双方继续纠缠不休。不去考虑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却把挽救民族命运的重任草率地抛给一卷经书，这是对先贤最大的不敬，是对圣主最大的亵渎！ 　　“我修订了它，然后亲手撕毁了它，把它分成十二块，让那些愚昧者愚昧下去吧！那些昏聩无能的王公贵族，那些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鸡一样怯懦的伯卡，那些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部落头人，那些愚蠢麻木、为了一坨骆驼粪而争抢的平民……无可救药，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法鲁格一连用了三个无可救药，来形容他的愤慨。接着，他把那些反对进步和把炼金术当做异端邪说的王公和伯卡们狠狠痛骂了一顿。 　　即使隔了数百年，达克和莱莉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壮志难酬的悲愤之气。 　　达克叹了口气：“不用再找残片了，这里有全本，但是，但是……法鲁格说得对，就算拿出去，也没人信；更不可能解决阿拉孛的问题。” 　　“对啊，阿拉孛人信的太深刻，太偏执了。如果这里面说，拉撒尼派都该去死，你说拉撒尼派会信吗？什利叶派又会怎么说，怎么做？” 　　达克心头涌起一阵悲哀，但脸上却笑呵呵的：“开什么玩笑，马哈马德活着的时候，姆斯蓝教还没分成两派呢。带回去给乔治处理吧——看看法鲁格后边怎么说。” 　　宣泄完后，这位哈里发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开始介绍他的想法。 　　“门萨罗首领伏尔泰精湛的施工技术，犹利亚人首领克罗尼慷慨的捐助，马克丁尼伯卡不眠不休的审订和勘误，阿萨辛首领萨巴赫和他的手下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在那些最荒凉最偏僻最凶险的地方探索，只为一本可能存在的古代典籍……我是不幸的，又是幸福的，因为还有这些与我志同道合的伙伴，尤其让我感动和惊喜的是我的异教徒朋友，多兰德人弗拉梅尔。 　　“我希望打造一个理想国，一个不可能有外敌入侵的地方，这样，阿拉孛人就可以把自己的文化世代传承下去。但是，没有外敌入侵，是不可能的吧？ 　　“不得不佩服弗拉梅尔，他是个技术出色、头脑灵活的天才，他提出了一个划时代的想法：把一座城市沉入地下，就没有外敌能轻易接近了！这真是个了不起的主意！”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无味的可行性与技术分析，莱莉读得津津有味，达克却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法鲁格的叙述在继续。 　　“……考虑到地下水位变化，地下生物与地质变化等因素，这座巨大的城市必须是一个既封闭又开放的体系：它能有效地避免被周围的地下生物侵袭和被地层压扁，又能保持与外界交流的可能。也就是说，它必须是一个可控制的整体。 　　“没有任何经验可循，必须自己探索。我们只能循序渐进，首先，想到的是门萨罗人的地下城市。生存没问题，但外敌入侵的风险非常大；再往深处去，又会遭遇危险的沙虫，即使是伏尔泰首领也不赞成这个想法，所以计划进行第二步。 　　“第二步来自马克丁尼伯卡和克罗尼首领的建议，他们提出了‘钢岩之城’的构思。实质是打造一座巨大的‘钢岩之屋’，采用层级结构，只能从内部开启，这成了计划的主体部分，但一个危险的问题是，如果遇到地层沉降，地基下陷；甚至沙虫活动，挖空地基，城市倾覆，该如何是好？ 　　“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弗拉梅尔提出了一个大胆、疯狂的想法！我们都震惊了！但仔细思考之后，却又陷入了狂喜，他的想法很可能会实现！ 　　“最终的方针就这样确定了，我们在门萨罗地下城市的基础上，实践了‘钢岩之城’的初步构想——就是这座图书馆，它已经完美的运行了两年，所有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不适。所以，下个月，我们要进行第三步，进行最终的实验。 　　“这次试验困难重重，一整座城市的居民都是试验品，所以必须秘密进行；技术方面，我们需要钢岩史莱姆——土系生物的王者，来为我们提供坚强的防御，地点在死火沙漠的尼赫尔城，如果成功，那么阿拉孛人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愿一切顺利，圣主保佑阿拉孛！” 　　法鲁格的叙述结束了，莱莉快给气哭了：“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说明白最终的方针是什么啊！钢岩史莱姆在哪也不说，让我们猜谜语吗？” 　　达克劝道：“可以看出来法鲁格是个谨慎的家伙，他不说无根据的话，我想，可能是担心那个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随随便便说出来，一旦不成功会被笑话。” 　　“真是的……算了，我已经把大体情况给乔治通报了，我们上去再想办法吧？” 　　“好。不过，我觉得应该再探索一番。” 　　“咦？还有什么可探索的？” 　　“有很多谜题没解开，比如，那个有智慧的傀儡，能被控制的岩甲史莱姆，还有拉尔宾念念不忘的沙虫的资料……都还没找到呢！” 　　“等会儿，哥，乔治，队聊。”莱莉按住耳后凸起，皱着眉头听了几句，道，“知道了，你那边也做好准备。”然后她对达克道：“哥，乔治说让我们赶紧上去，这些问题他都考虑过了，说上去以后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意想不到？什么意想不到？”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快上去吧，我可不喜欢这种地方。” 　　达克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叫上拉尔宾和阿泰尔，返回地面。 　　[450.第九十六章 返回地面（2）] 　　地面上刮起了猛烈的沙暴，阿里巴巴团依然顶着沙暴顽强地在破碎之地布防，为达克他们守卫。 　　黑渊的异种已经基本被清除，洞口处还套了一个巨大的透明魔能护罩，只能听到外面龙吟虎啸般的呜呜声。 　　达克率先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微笑的乔治，上去跟他热情地拥抱：“老朋友，见到你真好！我在里面见到了你先祖的事迹！” 　　乔治也热情地拥抱了他，道：“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先祖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一家一姓的荣耀提它做什么。你们做得很好，图书馆里的藏书我会安排人下去取出来。这些都会成为阿里巴巴团的宝贵财产。” 　　“阿里巴巴团？” 　　“对，现在名义上的团长是冰血魔女莱蒂法，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阿里巴巴团准备兵进朵里哈奇城了。” 　　达克大吃一惊：“攻击城市？” 　　“严格来说不能算攻击，只能说‘进入’，是他们请我们去的。” 　　“怎么回事？” 　　“朵里哈奇城的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再次爆发骚乱——看来纳杰姆丁的两块残片作用不大啊，你们有新发现吗？哈，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莱蒂法已经决定，接受朵里哈奇城总督的请求，派阿里巴巴团进驻。” 　　达克笑道：“这倒是好消息。阿里巴巴团如日中天，乌姆利姆港的穆尔台兹、坎哈拉圣真寺的乌萨利姆都支持我们，如果再入主朵里哈奇城，半岛最富庶的沿海地区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到时候莱蒂法公主的名头一打，就正式变身为雄兵在握的豪强了！新发现，有！” 　　乔治两眼放光：“真的？” 　　达克低声道：“当然，《通天经注疏》全本！” 　　乔治大笑着捶了达克一拳：“真有你的！注疏全本呢？这东西全拿出来肯定不行，我们还得让它以残片的方式出现，另外，”他诡异的一笑，“既然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不妨小小的改动一下。” 　　达克苦笑摇头：“你这家伙。莱莉拿着书，在后面，一会就上来了。对了，你不是说，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要找我？” 　　“当然。你马上就会大吃一惊。”乔治朝外面挥挥手，防护罩外的卡拉法特看到，打个手势，一名穿红白两色罩衣、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来。 　　乔治道：“请容许我郑重地介绍这位朋友——阿萨辛派的援军，精英刺客，阿泰尔。” 　　达克大惊：“阿泰尔？那，跟我们下去的那个人是——” 　　真正的阿泰尔朗声道：“两位，抱歉，我接受任务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赶到这里以后，才发现有人抢先一步借了我的身份，混在各位的队伍里进入了地下图书馆。你们没事吧？” 　　“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但是现在开始，就难说了。” 　　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拉尔宾无奈地举着双手走出来。阿泰尔——跟达克他们一起探索地下图书馆的假阿泰尔用刀顶着莱莉的脖子，慢慢地跟在后面。 　　达克怒道：“阿泰尔，你！” 　　假阿泰尔脸上猥琐困顿的神色尽去，双眸光华内敛，双手稳定而有力，呼吸、步伐配合得几乎完美。 　　达克不敢轻动，对一个刺客大师来说，要割断一个女孩子的脖子真是轻而易举，对方没有撕破脸，说明还有转圜余地，什么注疏什么争霸去他女马的，他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保住妹妹一条命，什么都行！ 　　真阿泰尔冷冷道：“这家伙叫艾尼斯，当年和我一起执行过任务，后来下落不明——你背后是谁？” 　　艾尼斯呵呵笑道：“阿泰尔，我承认，你身手比我漂亮，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我算计？在你被关进大牢的时候，我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但是很可惜，你这拉撒尼派的走狗，什利叶派和阿萨辛派虽然有矛盾，但为了《通天经注疏》，联手也不是不可能，你是不是忘了这一点？蒙骗朵里哈奇城什利叶派的人抓我，是你最大的失误。” 　　莱莉怒骂：“阿泰尔，不，艾尼斯，你这个叛徒！” 　　艾尼斯嘿嘿笑道：“大气候一定会影响小气候。自从先贤辞世，拉撒尼和什利叶已经打了快一千年，打得半岛血流成河，还要继续打下去，所以，我投奔了能快速结束这一切的拉撒尼派。小妹妹，一开始，我觉得，对你们这些佣兵的背叛，还真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他一只手用刀勒着莱莉的脖子，另一只手摸索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 　　达克认得，那正是全本《通天经注疏》的盒子。 　　“全本《通天经注疏》在我手上，盒子上淋了猛火油，我只要手指轻轻一捏，轰！”说着，他轻轻一推，把莱莉推开。 　　莱莉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达克赶紧冲上去，把她扶起来。 　　艾尼斯哈哈一笑，一只手弹弹衣角，把一只豆粒大小的侦察蜂弹开：“小妹妹不老实，被挟持了还想着给我下绊子。” 　　莱莉咬牙切齿：“怎么早没看出你来！” 　　达克道：“不，还是有迹可循的。进图书馆之前那两只构装体，我们下去之后，他自己在上面偷偷摸摸不知搞什么；还有，从第三层开始就一直说要找盗墓指南，我们在第四层的时候，他和拉尔宾是分头行动，那段时间里，他也搞了不少鬼。” 　　艾尼斯放声大笑：“不愧是哈桑！我以为一露头就会被乱刀砍死，现在看来，各位还是能容我说几句话的。那么，只要各位能安安静静听我把话说完，我就把这注疏留下，之后我是死是活，听凭各位处置！” 　　见他如此光棍，大家倒放下心来，只要这家伙不是玩鱼死网破，注疏就好说。 　　当下达克沉声喝道：“有什么话就快说！” 　　艾尼斯清清嗓子道：“阿泰尔，你知道你们的计划哪里出了问题么？“阿泰尔答道：“内部出了叛徒。” 　　“对，那是拉撒尼派的人，他的目的是让我干掉你，然后，由我顶替你的位置混进哈桑的队伍，把注疏搞到手，”他停了一停，笑道，“然后把哈桑干掉。” 　　阿泰尔吃惊地指着达克道：“把哈桑干掉？难道哈桑和默示派不是投靠了拉撒尼派么？” 　　艾尼斯惋惜地摇头：“听听，听听！别人用三艘战舰就逼降了一个港口，中枢却连点反应都没有，阿拉孛衰落到这个地步，你们这些混蛋，还满脑子这个派那个派！” 　　阿泰尔怒喝：“别说得自己多高尚！如果不是拉撒尼派仗势欺人，一心要除什利叶派而后快，什利叶怎么会和阿萨辛合作！” 　　艾尼斯大声道：“所以，拉撒尼和什利叶，都是一丘之貉，都是眼中只有自己利益的混蛋！” 　　包括乔治在内，大家都楞了。 　　如今的阿拉孛半岛，除了拉撒尼和什利叶这两大派，哪还有可堪执政的派别？ 　　这老家伙明明是拉撒尼派派来搅局的，怎么反过来骂起拉撒尼？ 　　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451.第九十七章 半岛的出路] 　　艾尼斯把盒子抛给达克：“哈桑，注疏交给你了，我骗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他盘腿往地上一坐，闭眼等死。 　　达克和乔治对视一眼，道：“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艾尼斯道：“我的先祖，是法鲁格陛下的侍卫，你们下去的第四层的那间小屋，就是他亲自督建。墙上的字也是他命人刻上去的。后来法鲁格陛下去了哪里，他全知道。” 　　阿泰尔冷哼一声：“故弄玄虚。既然如此，各位，感谢你们把《通天经注疏》夺回来，这对半岛意义重大，阿萨辛和什利叶永远感谢你们！”说着，他伸手去拿。 　　“慢！”乔治突然出声拒绝，“这注疏，您现在动不得。” 　　“为什么？” 　　“阿萨辛的手段神鬼莫测，如果您碰了，想想，拉撒尼派，甚至什利叶派的某些有心人会怎么说，怎么做？到时候阿萨辛成了众矢之的，您可以不在乎个人荣辱，难道不关心贵派的存亡？” 　　阿泰尔知道对方不打算轻易把注疏给自己，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接着听下去。 　　艾尼斯道：“法鲁格陛下痛恨的事情有三，一是地方豪强势大难制，二是王公贵族威福自专，三是教派纷争永无宁日。人心若是不能一统，帝国早晚分崩离析。“艾尼斯叹了口气：“所以，陛下在辞世前曾对先祖说过，拉撒尼与什利叶乃是一丘之貉，不足信。阿拉孛的出路，在于建立世俗国家。““世俗国家”这四个字好像一颗重磅爆炎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什么是世俗国家？宗教自由！政-教分离！ 　　卡拉的所有虔诚信徒，将和那些信异端邪说的异教徒甚至无信者一起纳税，同是帝国子民！ 　　这简直是地狱！ 　　阿泰尔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他真想跳起来怒骂这个老家伙撒谎，但是，既然他都引颈待戮了，有什么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撒谎呢？ 　　“或许你们以为我疯了。那么，阿泰尔，我问你，你去过不少地方，就拿乌姆利姆港说吧，我们最引以为豪的，羊绒斜织纹锦花长袍，多少钱一条？” 　　阿泰尔不明白老家伙为什么扯到毛毯上去，答道：“两百迪纳尔。” 　　“最近兴起的那种小点心，新特诺蒂兰人的巧克力，一指长半指厚的小盒子，十二块装的，多少钱一盒？” 　　阿泰尔的嘴巴有些苦涩：“一千二。” 　　艾尼斯冷笑一声：“是啊，有些达官贵人还乐此不疲，我再问你，一架多兰德佣兵用的轻型魔导弩，卖多少钱？” 　　“五千，还有价无市。” 　　“北海德纳根王国的外贸型飞空艇，上个月刚做成的那笔买卖，多少钱？” 　　阿泰尔的声音在发抖：“四百亿。” 　　艾尼斯咆哮：“四百亿，四百亿！那就是说，我们用两亿件长袍，才能换一架别人淘汰的、潜力全部挖掘完的、过时的飞空艇，啊，啊！” 　　老家伙在撕心裂肺的咆哮，眼中燃烧着怒火与眼泪。 　　所有人都沉默了。 　　风咆哮着从防护罩上空掠过，仿佛不甘的声声呐喊。 　　老家伙闪光的眸子黯淡下来：“快马弯刀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你们听说了吗？上个月，乌姆利姆港，三艘新特诺蒂兰王国的战舰，全灭了港口卫队，炮击港口！” 　　阿泰尔感激地看了一眼达克：“如果不是哈桑横空出世，还不知最后如何。” 　　“最后如何？三艘船逼降一个国家，闻所未闻，闻所未闻！阿泰尔，你去啊，你去刺杀啊，接着杀啊！我看你们阿萨辛杀来杀去，能杀出什么来！等哈桑这些有骨气的人战死的战死，被出卖的被出卖，阿拉孛人，就只剩下卑躬屈膝的奴隶和愚昧无知的*民！” 　　阿泰尔怒吼：“那我们找《通天经注疏》，不就是为了一统人心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一统人心？傻小子，你还看不透？纳杰姆丁大伯卡被誉为宗教之星，手中又有两块注疏残片，为什么朵里哈奇城的两派，还是疯狗一样撕咬起来，难道你还看不透吗？” 　　“这，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就算你把注疏全本拍在他们眼前，他们照样能找出掀桌子的理由！这些满脑子派系利益的蛀虫，非把阿拉孛这棵大树蛀倒了，才肯罢休！” 　　阿泰尔冷汗涔涔落下，他不是傻子，老家伙刚才说的话，全是实话。但是，自幼坚信姆斯蓝教的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虔信姆斯蓝教的阿拉孛，会走到这样一步！ 　　“难道，难道没有其他的路……” 　　乔治呵呵一笑：“有。” 　　“是什么？” 　　“承认这片土地成为别人的商品销售市场和原料产地，承认阿拉孛是一个二流甚至三流国家，承认别人的统治，一切就都解决了。” 　　“你！” 　　乔治叹了一声：“快马弯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啊。还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艾尼斯笑道：“是啊，还不算太晚。刚才说过，一开始，我对哈桑有偏见，认为他不过是懂一点炼金术，有一点实力再加一点运气；可是见到他在做的事，我的想法改变了，他要建立的，正是一个世俗国家，再退一步说，也是世俗化的国家，对不对哈桑！” 　　达克有点懵，心道我是身不由己啊，哈桑这张皮都不完全是自愿披上去的，还扯出什么世俗国家巴拉巴拉的，这都哪跟哪啊？但眼前这个形势能糊弄过去么？ 　　好在老家伙善解人意，没等他开口，主动解围：“那位冰血魔女莱蒂法小姐，她拥有的一切，不是跟恶魔交易来的，那是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炼金术的产物！世俗之路不能成功，关键是没有哪家豪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冒头。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哈桑，有莱蒂法小姐，有强大的阿里巴巴团，手中又有了全本的《通天经注疏》，谁说我们不能改写阿拉孛的历史！” 　　不等大伙反应，老家伙又道：“我本来还有一丝担心，哈桑大人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他对异教徒心存芥蒂，那么这条路必然坎坷无比，但是当我看到他是如何带领着多兰德人、犹利亚人和我这个阿拉孛人一起亲如兄弟，夺取胜利的时候，最后一丝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老家伙眼珠子兴奋得发红，燃烧着只有狂信徒才有的狂热：“哈桑大人，接纳我吧！如果不能原谅我欺瞒和背叛的恶名，请处决我，当众处决我，用我的血来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告诉他们，世俗之路，才是拯救阿拉孛的路！” 　　这次达克学聪明了，果断甩锅：“乔治长老，您看……” 　　对于厚脸皮心肠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乔治来说，这种锅还叫锅？双手轻轻朝身后一背，笑道：“默示派剩不下几个人了，要复兴阿拉孛，必须集合所有志士的力量。达克，你觉得呢？” 　　达克赶紧甩得一干二净：“属下唯大人马首是瞻！” 　　艾尼斯手舞足蹈，拉尔宾目瞪口呆，莱莉窃笑不已，正牌子阿泰尔哭丧着脸，一副吃了瘪的样子。 　　乔治低声对达克说了几句。达克点头，直起腰来：“探索门萨罗地下图书馆任务完成，分赃……不不，分战利品，分战利品！” 　　[452.第九十八章 阴谋与技术（1）] 　　大帐里，乔治、达克、莱莉和拉尔宾坐在上手，艾尼斯站在中间，面带微笑，正在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接受了拉撒尼派的命令，要混进探索队，择机下手，然后嫁祸给什利叶派。为拉撒尼派接下来的行动赢得主动；另外，如果能从图书馆里找到更多的注疏残片，对拉撒尼派会有更大的帮助。” 　　拉尔宾解释道：“虽然在整个帝国拉撒尼实力强过什利叶，但在朵里哈奇城正好相反。所以拉撒尼想先发制人，第一次发难因为纳杰姆丁和两块残片出现，暂时作罢；现在又忍不住跳出来了。” 　　乔治道：“这和我们掌握的情况一致。那么，据说这次行动跟犹利亚人也有关？” 　　拉尔宾吃了一惊：“和犹利亚人有关？” 　　在他看来，犹利亚人和阿拉孛人泾渭分明，一个是要造反翻身的被压迫者，一个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统治者，犹利亚人怎么会掺和到统治者内部的派系斗争中去？ 　　艾尼斯十分坦然：“是的。我的这次行动，得到了犹利亚人的大力支持，主要是资金和信息，特别是关于哈桑的资料，非常详实。” 　　达克若有所思：“怪不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发言那么有针对性，是为了激起我的逆反心理，从而产生‘老家伙不过如此’的蔑视态度？” 　　艾尼斯笑道：“还有后来我在图书馆时各种贪财的行为，也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 　　乔治道：“这种做事风格确实是犹利亚人的，做就要做到最细最好，一切行动建立在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 　　拉尔宾尴尬地站起来。 　　乔治摇头道：“如果怀疑你，就不会让你坐在这里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坐。” 　　拉尔宾松了口气。 　　这说明内部有人跟阿拉孛人有密切关系。他忍不住问道：“是谁？” 　　艾尼斯道：“我不知道是谁，或许朵里哈奇城的拉撒尼派有线索。但是现在他们的计划失败了，线索很可能会中断。” 　　乔治道：“不难。先放一放。我的下一个问题是，拉撒尼派给了你哪些技术支持？” 　　“傀儡唤醒。可以激发傀儡的全部潜能。” 　　达克惊道：“难道是那两个构装体内部的傀儡？” 　　“对。而且不止如此。当初的设计，是那个傀儡可以跟第二层的人工生命体和第三层的岩甲史莱姆融合。负责这工程的是犹利亚首领克罗尼。” 　　达克和莱莉顿时不寒而栗。如果那个傀儡融合了能无限自我复制的人工生命体和无限提取土系魔能的力量，小队必然全灭。 　　乔治向艾尼斯微微躬身：“所幸艾尼斯先生深明大义。那么，那个傀儡……” 　　“它的弱点很明显，只能在操作法阵的范围内活动。可以用来防守，却无法攻城略地；而且，只要切断操作法阵的魔能供应，它也就完蛋了。” 　　听到艾尼斯如此坦白，众人放下心来，老家伙这是铁了心要投奔阿里巴巴团了。 　　一旁的拉尔宾感慨万千，让自己参与军议，还让自己他旁听这种秘密，这说明阿里巴巴团没把自己当外人。 　　如果阿里巴巴团的目的是建立世俗化国家，那么，犹利亚人自然而然就会获得平等的地位，不必再过奴隶的生活。 　　这个目标，难道不值得我为之奋斗吗？ 　　拉尔宾正在走神，乔治道：“所以，我们只要查一查，犹利亚人中，谁的祖上与克罗尼有关就可以了。其实，不必查，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拉尔宾忍不住问道：“是谁？” 　　“阿拉孛越是混乱，犹利亚人起事的成功率越高。拉尔宾先生，这没问题吧？” 　　拉尔宾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在一群阿拉孛人中谈犹利亚人造反，他还是有点不适应。 　　“那么，如果阿拉孛陷入大乱，利益最大的犹利亚人是哪些呢？民众？” 　　“不。野心家。” 　　“长老会？” 　　拉尔宾思考了一下，摇头：“长老会为了现在的利益甚至放弃了武装斗争，当然不可能再去鼓动民众闹事。” 　　“那么剩下的还有谁？” 　　达克皱眉：“那就是犹利亚秘密反抗军了，凡是不在长老会内任职的、有实力的将领都有可能。” 　　乔治笑道：“比如拉尔宾先生这样的反抗军名将？” 　　众人十分尴尬，拉尔宾却眉毛一挑：“类似于我？” 　　“对，我听说过您在犹利亚反抗军中的威望，但是后来您因为屋候德村的屠杀，替下属背了黑锅，被罢黜了。” 　　拉尔宾心头一紧：“乔治长老，难道说，整个事件，都是有人在幕后策划？我和长老会，都中了别人的圈套？” 　　“长老会只想维持如今的局势，不思进取；您头脑里全是军事斗争和牺牲；有人利用了你们的弱点，把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请想想，您被罢黜，谁是继任者。” 　　拉尔宾悚然动容：“萨龙？那个大犹利亚主义者？” 　　“长老会成了出卖民族利益的犹利亚叛徒，您远走高飞下落不明，对付孤身上路的您，只要轻轻一推，”乔治微笑着把目光投向艾尼斯，“如果不是艾尼斯先生的投诚，您就要和真相一起永眠与门萨罗地下图书馆了。” 　　拉尔宾冷汗落下：“然后他成功上位，借战乱清除长老会，再以我之死引爆犹利亚人的情绪……” 　　达克补充：“在这之前，他手中还有搜集到的《通天经注疏》，以此为诱饵，不断把阿拉孛卷进自相残杀的深渊，用无数人的血肉和犹利亚人复国的梦想，做他上位的垫脚石。” 　　拉尔宾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乔治朝艾尼斯轻轻一点头，艾尼斯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岩甲史莱姆操控技术，这是由多兰德炼金术师弗拉梅尔提供的。” 　　一提史莱姆，达克精神一振：“怎么做？” 　　艾尼斯面色凝重：“请大家看一段影像，这是我在第四层密室里拍摄的。” 　　淡蓝色的光幕里，出现了一只完整的、光滑的人脑，浸泡在蓝色液体中。 　　大脑的表面插满了无数带细金属丝的钢针，轻微的电光不断沿着导线流走，流到容器外的三叉戟样式的巨大金属线圈上。 　　达克、莱莉、拉尔宾齐齐惊呼。 　　艾尼斯道：“这就是操控岩甲史莱姆的关键，一只完好的、活人的大脑，经过防腐处理的、历时数百年依然能发挥控制作用的活人的大脑。它被清空了所有记忆，是一个思维接收器和发射器。它的末端跟地下的触发式感应法阵相连，会根据感应法阵的应激反应下达指令。” 　　拉尔宾呆楞了半晌，义愤填膺道：“一个大脑控制一只史莱姆？是哪个混蛋搞出了这种灭绝人性的研究？” 　　艾尼斯愤愤道：“多兰德炼金术师，弗拉梅尔！” 　　达克和莱莉的目光，同时盯住了乔治。 　　[453.第九十九章 阴谋与技术（2）] 　　乔治神色如常：“那么，这项技术的核心就是对人类大脑的控制和处理了？” 　　艾尼斯道：“正是如此。只要摧毁这个容器，或是切断感应联系，就可以停止史莱姆的行动。” 　　“等一下！”莱莉突然站起来，“这只是信号接收器，行为终端——岩甲史莱姆又是怎么跟人类的脑发生联系的？” 　　“利用同一具身体，由史莱姆融合而成，这样就完美地解决了协调性问题。” 　　莱莉愤怒地道：“但是人死后大脑也会死亡，身体应激反应也会停止！”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在活着的时候进行的。” 　　莱莉眼中的怒火如果能释放出来，绝对可以把乔治汽化，但乔治十分淡定：“哦，还真是残忍的进步啊。” 　　艾尼斯道：“估计是太过于残忍，所以只有这么一只岩甲史莱姆。而且，这项技术，在阿拉孛也没有流传下来。” 　　乔治道：“估计已经失传了吧，默示派在多兰德和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分部也没有传回类似的消息。” 　　艾尼斯精神一振：“默示派在外国还有分部？真不得了。” 　　“为什么不？卡拉的光辉照耀万物，可以化为任何神灵。比如黑暗神、光明神。” 　　艾尼斯和拉尔宾瞠目结舌：“这……还可以这样？” 　　“那当然，凡事必须循序渐进。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现在就要打出建立世俗国家的旗号来吧？这和送死没有区别。” 　　“但是，但是，这样的理论，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没关系，这可是《通天经注疏》里说的。他们会接受，要不然，武力会帮他们接受。”乔治轻轻击了两下掌，示意众人注意，“各位，萨龙的优势在于基本完成了阴谋布局，弱点是实力较差；而这正是我们擅长的，所以下一步计划是兵分两路。 　　“第一路，利用拉撒尼和什利叶派的内讧，兵进朵里哈奇城，亮出修改过的注疏残片，震慑这个奸徒。我们有冰血魔女殿下——或许应该改称冰血王女了——和阿里巴巴团，有出色的情报大师艾尼斯和阿泰尔先生，有出色的参谋萨希尔先生，还缺一位出色的将军……” 　　拉尔宾昂然立起：“请容许我担任这个光荣的职务。” 　　“但是，这可是为阿拉孛人而战啊？一个犹利亚人……” 　　拉尔宾毫不迟疑：“世俗国家，各民族，一律平等！” 　　“好样的，我深信不疑！” 　　达克问道：“那么，第二路呢？” 　　“萨龙既然知道地下图书馆的详情，一定了解法鲁格最后的研究地点——死火沙漠中的幽魂之城尼赫尔。他绝对不会放弃调查的。达克，带领你的小队，前往调查，这一次，会有新队员加入。” 　　达克起立，大声喝道：“遵命！” 　　“具体行动安排稍晚些下发，达克和莱莉留一下，散会！” 　　默示派的三个成员留下，乔治布设了一个静音法阵，道：“各位，刚才的技术里，我比较在意史莱姆控制这件事。这种该死的技术并没有失传。” 　　达克和莱莉一惊。 　　“它由弗拉梅尔带回了多兰德，建立铁牙庄后，手稿就藏在铁牙庄的藏书室。因为有违伦理道德，所以历代家主都斥为邪说。” 　　莱莉急切地问：“然后呢？” 　　“既然史莱姆能实现完美控制，那么高一些的老鼠、猫、狗呢？再高一些的猴子呢？” 　　莱莉心惊胆战：“然后是……人？” 　　乔治双眉紧皱：“如果铁牙庄是我父亲当家，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但他现在被光明神教控制着。” 　　“你是说这种技术有可能被光明神教拿去？” 　　“我非常担心。所以接下来我必须潜回多兰德一趟——我用乌姆利姆港的单人传送法阵来回，大约六到八天。这期间的探索就全靠你们自己了，我处理完那边，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莱莉天真地问：“我们可以不管阿拉孛这边吗？” 　　“当然。但是，习惯了强权统治的民众，在国家民族意识尚未完全觉醒的情况下，也会习惯另一种强权统治，如果光明神教会内部整合完毕，开始大规模扩张，凭阿拉孛在巧克力战争中的糟糕表现，它一定会沦陷。放弃了阿拉孛，就等于放弃了炼金术的未来。” 　　达克补充道：“相反，如果这个以狂信着称的地方都能盛开炼金术之花，那么放眼大陆，又有哪个国家不能呢？再加上新特诺蒂兰的示范效应，神的光辉也会黯淡吧。” 　　乔治十分欣慰：“达克，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记住，万事小心！” 　　“你也是，回多兰德以后四处是敌，只能靠自己，实在不行，别忘了下水道之王彼特拉克和1643佣兵队。” 　　“会用得上他们的。我现在马上动身，达克，提醒你一下，阿里巴巴团实力超群，但不能迷信武力，该玩权谋就得玩权谋；另外，别急着去尼赫尔，等朵里哈奇城开打再说。” 　　“好，一路顺风！” 　　“你也是！” 　　当天晚上，乔治静悄悄离开，没惊动任何人。达克把莱莉、阿泰尔和艾尼斯叫来商议下一步行动。 　　“我们的任务已经很明确，在莱蒂法和拉尔宾他们控制朵里哈奇城的时候，调查死火沙漠的尼赫尔，各位有什么好建议吗？” 　　阿泰尔道：“我去过死火沙漠，那里人迹罕至，只有少数几个村庄。因为榨不出多少油水，所以连盗匪也不大光顾。幽魂之城尼赫尔经常听说。据说那是座时隐时现的城市。” 　　“时隐时现？” 　　“它确实存在，这是确凿无疑的。因为有的村民亲自和尼赫尔的人交易过。但它每次存在几天就消失了，每次间隔二十年左右。位置也不固定，但总是不离开死火沙漠。” 　　莱莉道：“或许这就是法鲁格所说的‘退路’吧，用一座能隐形的城市把阿拉孛人藏起来。艾尼斯先生，您觉得呢？” 　　艾尼斯道：“在传说中，尼赫尔是座鬼城，恶魔居所。既然我们知道它是法鲁格陛下的试验品，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关键是这个位置飘忽不定，难道有某种技术能让一座城市四处乱跑？” 　　众人一起摇头，要能推动一座城市改变位置，还得在几天之内彻底消失不见，那得多大的动力啊！ 　　达克皱眉：“至少，法鲁格陛下应该在图书馆里留下提示啊，难道我们漏掉了什么？” 　　莱莉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对图书馆进行彻底清理，所有的典籍要全部审阅，分类保存。不过，短时间内是完不成的。” 　　艾尼斯摇头：“我不觉得我们漏掉了什么。如果有线索，那一定是我们看过，但在当时没有引起重视的。” 　　达克道：“敌人在朵里哈奇城那边还没有展开行动，我们这边的援军也没赶到，不宜轻举妄动。这样吧，明天一早，莱莉你和阿泰尔去死火沙漠摸摸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就选个合适的地方建立前进基地，立好通灵塔，多布设阳光魔能采集器，为下一步做准备；艾尼斯，我们再去图书馆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随时保持联络。” 　　三人齐声应诺。 　　这时传令兵进来报告：“禀告哈桑大人，莱蒂法小姐问话，明天一早兵进朵里哈奇城，问各位是否一起享受这荣光？” 　　[454.第一百章 阴谋与技术（3）] 　　达克笑道：“小丫头的官威越来越足了，还‘问话’——这种虚名，我们要了也没用。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露了脸，再想做秘密工作就难了。替我回绝了吧。” 　　“遵命。可是……” 　　“说。” 　　“莱蒂法小姐说，她希望‘哈桑’能陪在她身边。”他把“哈桑”两字说得很重。 　　达克愣了一下。 　　莱莉在队聊里道：“哥，我看可以，图书馆那边已经安全，艾尼斯熟门熟路，自己行动更快；你还是陪莱蒂法去吧，一来给她壮壮胆，二来，有个民族英雄陪着，也可以震慑宵小嘛。” 　　“我以为你会替你拉拉姐说话，死活不让我去呢。” 　　“瞧你说的，这是大局啊，后边我会帮你解释的。退一步说，一个信邪神卡拉的阿拉孛婆子，会看上你这什么都信什么都不信的小巡警？别开玩笑了。” 　　“臭丫头，我看非找个人家把你嫁了不可。” 　　说笑归说笑，事情不能耽误，达克扬声对传令兵道：“可以。给我一份明天的安排。” 　　传令兵毕恭毕敬，双手递上：“明天一早，莱蒂法小姐要和您在朵里哈奇城外检阅阿里巴巴团，展示我们的力量；然后是游行，将和您一起乘坐伊芙利特战车进入城市，沿中央大道穿过最繁华的商业街——苏拉热窝集市，最后，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前往总督府。” 　　达克眉头紧皱：“穿过商业街？车队？这不是扰民吗？” 　　“因为我们是传播圣主圣音的天使，是为他们带来福祉的恩赐者，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征服者——如果有人敢反抗的话。” 　　“征服者？我们不是调和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争斗的调停者吗？” 　　“呃，在您进入图书馆调查的时候，形势有了变化。有不明势力的部队向我们发动袭击，被全灭了。事后调查，跟两派都有关系。这激怒了莱蒂法小姐，她命令朵里哈奇城必须立刻投降。” 　　“然后？” 　　“然后，两派停止了内讧，向我们发动联合进攻。又被全灭了。所以……” 　　“所以我们从调停者变成了征服者，欢迎仪式变成了受降仪式对吗？”达克呵呵笑道：“好，取得了一个像样的落脚点，好得很啊——”他突然狠狠一拍桌子：“愚蠢的决定！” 　　传令兵见哈桑突然发怒，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这是……这是朵里哈奇城总督府的决定……” 　　达克怒气不减：“明明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现在我们会变成众矢之的！想想吧，一群恐怖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盘踞了朵里哈奇城，它的首领是来自地狱的冰血魔女，副手是堕落的英雄哈桑，他们要来摧毁所有阿拉孛人信仰！接下来敌人无论用什么敌对手段针对我们，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而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不过损失了一小队死士！” 　　达克越说越气，一拳砸在案几上：“萨龙，你这个混蛋！” 　　这些内容显然不是一个传令兵的大脑可以理解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完成自己的使命：“那……那个，到时候，总督大人和亲贵官员们会全程陪同。” 　　达克眉头稍稍解开一些，道：“回去告诉莱蒂法，我不喜欢这个安排，如此肆无忌惮地在一个没有丝毫根基的地方炫耀武力，这是自找苦吃！” 　　传令兵扑通跪下了：“哈桑大人，莱蒂法小姐说，这行程是朵里哈奇城总督府安排的，他们已经连彩排都进行了两次，做好了全部准备，如果我们拒绝，恐怕，恐怕……” 　　艾尼斯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只能展示力量了。这时候退缩犹豫，恐怕危害更大。” 　　达克满嘴都是苦涩：“这个萨龙，还真有一手啊。”说着无奈地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我会去的。你去吧。” 　　传令兵高兴地连磕了几个头：“谢大人！”说着，跳起来，一溜烟去回报了。 　　莱莉走到他身边：“你担心有阴谋？” 　　达克沉着脸点点头：“论实力，我们横扫对手；但是论阴谋诡计，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家伙实在不让人放心啊。朵里哈奇城内部我们只有一个纳杰姆丁维持大局，他的品行没问题，但是那些卑污龌龊的勾当，恐怕他防不住啊。” 　　阿泰尔把朵里哈奇城的地图贴到墙上，再把行程安排贴到一边，仔细审视一番，道：“朵里哈奇城我很熟，行程安排也没有什么纰漏。如果是总督府的安排，想来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达克道：“萨龙是个阴险至极的家伙啊，利用屋候德村惨案逼走了拉尔宾，把长老会的形象砸了个稀烂；利用艾尼斯除掉你，挑起阿拉孛人内乱；现在他的目标是我们，我们却只能被动挨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萨龙手下没有出色的刺客，我和艾尼斯陪您去。” 　　“不，这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家伙，我们的目光都盯着朵里哈奇城，他肯定会在尼赫尔那边搞小动作。你们两个按原计划执行。卫兵！” 　　门外的卫兵立刻进来：“听候您的吩咐！” 　　“去告诉萨希尔参谋，就这么进城，太小家子气。让他安排一场军事演习，就在朵里哈奇城外！我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看看，阿里巴巴团的实力！” 　　莱莉提醒道：“朵里哈奇城虽然表面恭顺，心里却不服，这个时候再刺激他们的话……” 　　艾尼斯也眉头紧皱：“异教徒的征服欲炫耀，我想那些达官显贵们一定会这么想。” 　　达克冷哼一声：“到时候只有我和莱蒂法两个人进城，再来一场刺杀，一杯毒酒？做梦！演习完毕，部队跟着我进城！我倒要看一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送死！” 　　“遵命！” 　　哈桑将和冰血魔女一起驾临朵里哈奇城，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沉沉的夜色中迅速传播。 　　无数人为此彻夜难眠。 　　无数看不见的暗流在悄悄涌动。 　　朵里哈奇城总督府，侍女们正帮着满面愁容的总督试穿刚做好的礼服。 　　与此同时，犹利亚反抗军设在朵里哈奇城的秘密据点中，萨龙推门而入，坐在监视法阵前。 　　苏拉热窝集市旁的一幢三层小楼地下室里，一只手撬开木箱，把锋利的弩箭取出，压进弩匣；掀开木箱隔板，下面是数枚精制的投掷型爆炎弹。那只手的主人取出一枚掂一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苏拉热窝集市，一支乌姆利姆港来的商队正穿过集市，当队伍与一名黑袍蒙面、低头疾走的女子擦肩而过时，队伍中一名侍女突然停下脚步，朝那名女子看了几眼。 　　一名护卫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小动作，低声问：“怎么了，妮芭丽大姐头？” 　　侍女低声道：“那个女人鬼鬼祟祟的，身上有法力波动，要小心。” 　　护卫悄悄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要……” 　　“不管她，我们的目标是哈桑。” 　　[455.第一百零一章 哈桑必须死（1）] 　　众炮齐鸣。 　　十二门魔导大炮一字排开，同时开火，瞬间把靶区变成了一片火海。 　　巨大的轰鸣声还未停息，天空中响起死神的咆哮，六架斯图卡飞毯呼啸而下，六发铝热爆炎弹准确命中，数十米高的火柱晃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二十辆伊芙利特战车摆出半月型的阵势，向烈焰升腾的靶区缓缓推过去。 　　朵里哈奇城犹利亚人秘密据点里，萨龙的面部肌肉微微颤抖。 　　没想到，一个盗贼团居然有此等力量！ 　　哈桑是个聪明的家伙，又有极高的威望，一旦被他入主朵里哈奇城，必然会像乌姆利姆港一样，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朵里哈奇城的内乱必然停止。 　　更可怕的是，他很可能把乌姆利姆、坎哈拉和朵里哈奇三座珍珠之路的重要城市整合在一起，打造一个东部沿海地区的稳定、富庶的根据地。就算他不对外扩张侵吞其他王公的土地，也会产生示范效应，如果阿拉孛人群起效仿，犹利亚人的复国大业，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所以，无论如何要阻止他入主朵里哈奇城！ 　　哈桑不是无懈可击的，他最大的倚仗是声望、以及不偏不倚的公正态度。 　　声望可以获得，也就可以失去，只要让阿拉孛人认识到，他不是救世主，只是个获得了先进技术的军阀，他身上的一切光环也就褪去了。 　　萨龙双管齐下，先派人混入探索队，试图将哈桑击杀在地下图书馆；同时，利用哈桑不在的时机，派出一小队人马，打着朵里哈奇城卫队的旗号向阿里巴巴团发动了自杀式进攻。 　　一喜一忧。 　　喜的是，主心骨哈桑不在，阿里巴巴团名义上的最高统领冰血魔女莱蒂法是个只知道追求胜利的傻瓜，毫不客气地在一刻钟内全灭了那队人马。其战斗力让整个城市都颤抖。 　　如此残暴凶猛！简直是一头嗜血的狮子！ 　　城内力请哈桑调停的声音立刻停止。 　　接着，莱蒂法犯了第二个错误，这次拙劣的偷袭激怒了她，认为这是卑鄙无耻地、背信弃义的背叛，调查的结果更是让她勃然大怒，这是城内的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面对军事压力采取的一次军事冒险——实际上，这是萨龙的安排。 　　阿里巴巴团向城市发起了进攻，不到一天，拿下城市外围，守军死伤惨重。 　　萨龙大喜，屠夫和刽子手的名号，很快就要落到哈桑这个阿拉孛民族英雄的头上了——他不过是在走当年穆尔台兹的路，没什么可怕的。 　　但同时，令人在意的事也传来了：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艾尼斯变节，投向了哈桑。 　　艾尼斯居然同时背叛拉撒尼派、阿萨辛派？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这可不妙。他多少知道一些法鲁格的内情，特别是，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要暴露了么？ 　　但是，即便暴露，哈桑，我也不怕你。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你和朵里哈奇城中两派的矛盾，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找犹利亚人的麻烦。 　　况且，我马上要前往尼赫尔，去收获最后的胜利了，留下一座打烂的朵里哈奇城，给你慢慢收拾吧，就算你有翻云覆雨的手段能收拾好，我还有一份超级大礼要送给你呢，打吧，打得越烂，那份大礼就越显得惊喜。 　　所以，哈桑，现在我还不想和你正面对上。再说，你不是还有无可匹敌的武力吗？ 　　军事演习？真是个好主意，你成功地吓到我了呢。 　　如此狂暴的攻击力，恐怕没有哪座阿拉孛城市能坚持三天以上吧？就这样吧，炫耀你的武力，播下仇恨的种子，用刀剑逼迫所有政见不合者低头，踏上鲜血和白骨铺就的征服之路。你越是疯狂，越是陶醉在征服的快感中，我离胜利就越近。 　　加油吧，哈桑。 　　萨龙站起身来，吩咐手下道：“哈桑疯了。我们不管他，传我命令，立刻取消对哈桑的刺杀计划，停止一切对阿里巴巴团的敌对行动；提醒长老会，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独裁者，不要反抗，乖乖纳粮完税，还能有条活路。” 　　“遵命，大人，但是，刺杀行动……” 　　“怎么，我不是说马上取消吗？” 　　“我们的弟兄没问题，但是最近有些不大一样的声音。” 　　“什么？” 　　“有些我们的人仔细研究了哈桑，认为他是犹利亚复国大业的最大障碍，哈桑必须死。” 　　萨龙愕然，旋即苦笑道：“你说的事我知道，黑手会那些小伙子对不对？他们的心是好的，但是！”他加重语气道：“大局为重，现在他已经疯了，招惹一个疯子，完全没必要。什么时候杀，怎么杀是有讲究的，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而不能让一帮毛头小子由着性子胡来！” 　　“据说他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如果这时候命令他们停止的话——” 　　“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管成与不成，我们犹利亚人都会被摆上风口浪尖；如果侥幸成了，阿里巴巴团进行大规模报复，我们的人来不及撤出，损失会更大；更可怕的是，城里的两派阿拉孛人见识过阿里巴巴团的力量，必然落胆，到时候，我们犹利亚人就会成为他们和阿里巴巴团和解和勾结的祭品——你马上通知他们，必须停止一切针对哈桑和阿里巴巴团的敌对行为，否则，我就停掉对他们的资助！” 　　正当萨龙紧锣密鼓地安排时，苏拉热窝集市旁的一幢三层小楼地下室里，一场小规模会议正在召开。 　　“同胞们，万恶的阿拉孛屠夫哈桑很快就要进城，我们要让他看一看犹利亚青年的热血！犹利亚复国大业，就从我们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 　　四周响起一片低低的吼叫，十余名犹利亚青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一队已经分头潜入集市各处，伺机下手，但是他们只配发了短弩这样的轻武器，只能制造小规模混乱，我们才是攻击的中坚，我们要一次成功，不留后患，你们有献身的觉悟吗？” 　　“有！” 　　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响了。 　　会议召集者，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敏捷地拔出匕首，贴到门边：“谁？” 　　“我，房东，给你们送水来了。” 　　小伙子松了口气，打开门，一个大胡子阿拉孛人扛着一个大木桶走进来：“刚从井里打上来，还凉呢，聊了半天，渴了吧，喝口水。” 　　“谢谢，谢谢，大叔，一只手扛这么大个桶，看不出您的力气还真大。” 　　房东笑得很和善：“哪里哪里，拧断人脖子的时候觉不出疼，也就这点好处了。” 　　“什……”小伙子一言未了，下巴已经被房东捏住，轻轻一扭，咔的一声脆响，颈椎折断。 　　周围的人大惊，还没等拿起兵器，木桶爆裂，一道纤细的人影一闪而没，三人同时栽倒，咽喉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一名红纱蒙面的女子手执一把薄刃削刀，冷冷地注视着剩下的几人。 　　紧接着一阵纷乱的暴喝，二十多个头缠白巾，黑布覆面的阿拉孛人纷纷涌入，手执雪亮的弯刀，目露凶光，把年轻人们围在垓心。 　　有人大惊：“你们是什么人？” 　　大胡子房东展颜一笑：“基地。上！” 　　不到三分钟，十几具犹利亚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全被砍成了碎块。 　　红纱女俯身从领头青年尸体上摸出一张纸，扫一眼，冷笑：“黑手会？哼！”随手把纸扔在地上。 　　大胡子把被血浸泡的纸头捡起来：“妮芭丽，这是证据，留着或许会有用。” 　　“嗯。” 　　一名副手毕恭毕敬道：“拉灯老大，妮芭丽大姐头，对付这些毛头小子，我们弟兄就够了，你们两位何苦跑这一趟？” 　　拉灯道：“哈桑是基地的恩人，他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英雄要专心做大事，这些犹利亚杂禾中当中的臭虫，就得靠我们来收拾了。” 　　“那，要不要通报哈桑大人？” 　　拉灯大笑：“当初哈桑救了乌姆利姆港的时候，可曾跟你们打招呼说老子要去了别忘了承老子情？撤！” 　　[456.第一百零二章 哈桑必须死（2）] 　　普林西波觉得事情不对头。 　　哈桑必须死，为了达成刺杀目标，他已经有了舍生取义的觉悟。 　　哈桑和冰血魔女会乘坐敞篷的伊芙利特战车，从城门进入，沿中央大道经过苏拉热窝集市前往总督府。 　　刺杀计划是这样的：埋伏在路边的弟兄投掷轻型爆炎弹制造混乱——他一定会牺牲，但这没关系。作为一个嗜血的屠夫，哈桑即使害怕，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头鼠窜，他一定会故作镇定的继续前进，然后，就到自己出场了。 　　哈桑，敢带领一万多门萨罗人向十倍于己的护教圣军开战，敢单枪匹马面对整个港口的责骂和仇恨，敢用区区一条飞毯，就向新特诺蒂兰的舰队发起冲击！ 　　而且他全都赢了！ 　　这简直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 　　而现在，我要用一支短弩向他射击？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我也一定会牺牲的，但这同样没关系。 　　接连两次刺杀，再胆大的人也会胆寒，他一定会匆忙离开车子，往身后装备有护甲的普通战车转移，这时会有一个空档，他将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下车，潜伏在集市远端的重弩手会结果这个阿拉孛混蛋的性命。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来联络？ 　　难道计划没有任何变动？一切顺利？ 　　普林西波不知道，联络员和他的上级，都已经倒在了地下室的血泊里。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黑手会的秘密据点，无一例外遭到了基地组织的突袭。 　　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提前出发的他和剩下的三个伙伴，是黑手会在朵里哈奇城的仅剩的、最后的力量。 　　人群突然喧闹起来。六辆魔鬼战车排成一条直线，从城门方向缓缓驶来。鬼战车后，是一排排闪动光芒的铁甲和钢刀。 　　普林西波的口里突然变得又干又苦，心也狂跳不止。 　　来了，来了！ 　　他颤抖着摸了摸藏在背包里的短弩。它很安静。 　　很普通的钢弩，没有一点法力波动，绝对不可能被事先侦测到，就算站在监视法阵里也不会触发警报的。 　　他在神经质地劝说自己，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周围的人涌动起来，他趁机朝前挤。 　　旁边有个犹利亚小伙子被挤痛了，愤愤地拍着他的包喊：“你挤什么挤啊！” 　　普林西波给了那人一个凶狠的目光，那人立刻闭了嘴，真亏他还长了一个大个子。 　　挤着挤着，一下子，前面空了，他差点收不住脚冲到街道上去。 　　这真是个完美的攻击位置，正好在两个阿拉孛警察中间，两人间隔有十几米，谁都不会管。我只要往前一窜，就没问题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一名年轻的阿拉孛警察走过来，冷冷地注视他。 　　普林西波打了个寒噤，乖乖后退。 　　或许是觉得这里空档太大了吧，阿拉孛警察竟然站住不走了，侧身面对他，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偷空朝哈桑的方向瞅。 　　这下子麻烦了，推开他是不行的，周围人塞得满满的，换位置也来不及了。怎么办？ 　　哈桑的车出现在视野里。 　　他果然坐了一辆去掉顶篷的车——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趾高气扬呢？你的死期到了。 　　当车子行驶时到拐角处，里波尔卡冲上去，投出爆炎弹。 　　他刚一拔步，就被身边的巡警盯上，拽了他一把，他踉跄了一下，还是把爆炎弹投出去，但这样一点准头都没有。 　　爆炎弹打在收起的车篷上，弹了一下，朝车子后方落去。 　　剧烈的爆炸，烟雾腾起，人群大哗。 　　烟雾散去，哈桑安然无恙——起码外表上看起来如此，还故作镇静地朝众人挥手示意。 　　里波尔卡被如狼似虎的巡警按倒，他静静地趴着，没有挣扎。 　　普林西波的眼泪流下来了，他知道，里波尔卡一定咬碎了事先含好的毒药，牺牲了。 　　兄弟，等着我！ 　　哈桑果然没有被轻易吓退，而是对冲过来保护他的巡警嘱咐了几句什么，又和急匆匆跑来的总督交流了一番，挥挥手，示意游行继续。 　　车子又慢慢前行了。 　　普林西波心里只有仇恨。 　　我知道，你没屠杀过犹利亚人，但是，只要你活着，阿拉孛人就有指望，朵里哈奇城就乱不起来，我们的复国大业就要无限期推迟下去。 　　所以，哈桑，你必须死！ 　　这是我赌上性命，也要做到的！ 　　只有十九岁的年轻人，还不懂得完美掩饰内心。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狠辣和执着，面前的侧对他的巡警狐疑地扫他两眼，横过身子，用脊背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糟糕，这巡警开始怀疑了！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已经不可能直冲上去！ 　　哈桑的车子，离这里不到二十米！ 　　身前的巡警转过身去，和人群一样，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缓缓乘车而来的征服者。 　　背后那个刚才骂普林西波的大个子小伙又开始捣乱，使劲捏他的背包。 　　普林西波扭过头，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捏什么捏！” 　　刚才还要和他吵架的大个子小伙和善的朝他笑了一下，悄悄作了一个单手射弩的动作。 　　普林西波如坠冰窟。 　　该死，一定是刚才挤来挤去，包里的钢弩被他发现了。 　　这么近的距离，准备钢弩，接近车队，目的还用说？ 　　大个子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个剪刀的样子，然后指指挡住普林西波身前的巡警。 　　普林西波莫名其妙的看着，大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 　　如此大的动作当然引起了旁边人的惊呼，抢劫？ 　　大个子朝巡警狠狠一努嘴。 　　普林西波会意，大叫：“抢劫！” 　　巡警回头，正看到大个子把普林西波的钱袋拖出来，动作之猛，连口袋边都撕烂了一块。 　　大个子疯了似的推搡着旁边的人，想夺路而逃。 　　警察的本能发挥了作用，巡警丢下呆若木鸡的普林西波，一个猛虎扑羊把大个子按倒在地，挥起警棍，一棍打在他的头上。 　　鲜血顿时染红了大个子身下的土地。 　　现在，普林西波和哈桑的座车之间，空了。 　　普林西波深深地望了一眼用生命为自己制造了空档的、素不相识的勇士，一只手握紧了钢弩，一步跨出人群，向哈桑座车冲去！ 　　然而，他刚刚跨出两步。 　　砰！ 　　一发铳弹带着淡绿色的尾迹，贯穿了他的右小腿。 　　右小腿爆发出一团血雾。 　　随着一声惨叫，普林西波重重地摔倒在地，连钢弩都没能抽出来！ 　　[457.第一百零二章 苏拉热窝事件] 　　右腿完了！ 　　普林西波试图站起来，但挣扎是徒劳的，他倒在离哈桑座车不到十米的地方。 　　这次失败的突进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周围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普林西波头上的冷汗涔涔落下。 　　现在我的手已经无法稳定射击，能命中吗？ 　　虽然下定决心要牺牲，但是，应该更有价值不是吗？ 　　早就该想到，老奸巨猾的哈桑一定会在人群中安排手下！太大意了！ 　　或许下一秒，一颗铳弹会打爆自己的脑袋。现在该怎么办？ 　　也不知为什么，普林西波突然福至心灵，扯直了嗓子，狂吼了一声：“救命！” 　　从车上站起身的哈桑表情发生了变化，从震惊到怀疑。他站起身，打开了魔鬼战车的车门，走下来。 　　他走下来了！ 　　狂喜笼罩了普林西波的心，机会，机会，重弩手，射击，射击啊！ 　　没有弩箭破空声。 　　或许是在瞄准？我必须，争取更多的时间。 　　普林西波喊出了第二句：“救命，他们，要杀我！” 　　哈桑两步跨到他身边：“你是——” 　　该射击了，该射击了，为什么不射击，为什么不射击！ 　　普林西波内心在咆哮。他的心直沉下去，连续两次机会都错过，这不是没准备好可以解释的。 　　或许，那些弟兄永远都无法射击了。 　　现在，能干掉哈桑的只有我！ 　　他猛地抽出短弩：“要你的命！” 　　时间几乎静止。 　　在发射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哈桑脸上的惊愕，以及——顿悟？ 　　哈桑紧锁的眉头似乎展开了。他作了一个侧身闪躲的动作，没能完全闪开。 　　弩箭在他胸口爆发出一朵血花。 　　哈桑的身子朝后倒下去。 　　普林西波大吼：“犹利亚万……” 　　“万岁”一词还没有喊完，一发灼热的铳弹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身子摇了一摇，轰然倒下。 　　哈桑座车后面的是朵里哈奇城总督耶利特和阿里巴巴团第一营营长卡拉法特，事发突然，两人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哈桑倒下。 　　卡拉法特一个飞扑从背后抱住哈桑：“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耶利特身体肥胖，保护哈桑已经轮不到他，于是把怒火发泄到凶手身上：“犹利亚人，犹利亚人，犹利亚人刺杀了哈桑大人！” 　　晴天霹雳！ 　　所有犹利亚人，那一刻，呆若木鸡！ 　　犹利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了阿拉孛人的英雄。 　　拉灯的通讯里传来手下悲愤的呼叫：“拉灯老大，我们，我们失职了！” 　　拉灯阴着脸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阴测测道：“记住这一天，血债血偿。” 　　人群愤怒了：“下贱的犹利亚杂禾中！” 　　无数犹利亚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有女子的惨呼声传来。但是，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这惨呼是那么的微弱，瞬间被淹没在愤怒的咆哮声中。 　　卡拉法特紧紧地咬着牙，冷冷地看着被打地满地乱滚的犹利亚人。 　　罪有应得啊，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伤害了来拯救你们的人，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途，愚蠢的家伙，不配活在世上！ 　　犹利亚人，没有无辜者！ 　　哈桑没有下令阿里巴巴团动手，已经是客气的了！ 　　哈桑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推开卡拉法特搀扶的手，慢慢地，慢慢地站起来。 　　鲜血从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中汩汩流淌，他站直了身子，另一只手平伸向前。 　　卡拉法特咆哮：“大人有话要说！”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 　　“立即，停止暴力……” 　　说完这句话，哈桑倒下了。 　　卡拉法特大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背起哈桑就跑。 　　身后的侍卫迅速跟上去、剩下的人开始迅速散开，大声呵斥着维持秩序，然后阿里巴巴团战士和城市的卫队也加入进来维持秩序。 　　混乱迅速停止。巡警和圣真寺的伯卡们开始发挥作用，稳定秩序，疏散人群。 　　不到半个小时，街道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满地的鲜血。 　　哈桑在苏拉热窝集市遇刺！ 　　这个突发事件，震惊了整个朵里哈奇城，震惊了整条珍珠之路。 　　一个手握强军的地方实力派被刺，引起的震动不是一般大。 　　阿里巴巴团毫不客气地宣布接管整个朵里哈奇城防务，把城市政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不光是总督府，连圣真寺伯卡的权力也一起剥夺了。 　　纳杰姆丁大伯卡雷霆大怒：这么拙劣的阴谋都没发现，你们这些基层伯卡是吃干饭的？ 　　哈桑被救回阿里巴巴团营地救治，现在生死不知，耶利特总督数次请医生前往，都被挡了回来。莱蒂法团长和萨希尔参谋不允许任何人见哈桑。 　　耶利特总督一筹莫展。 　　和他一起发愁的，还有纳杰姆丁大伯卡和朵里哈奇城拉撒尼、什利叶两派的当家人艾凯拉木和卜哈伊。 　　刺杀事件之前，这座城市由什利叶派说了算，然后是少数派拉撒尼，接下来是耶利特总督，最后才是纳杰姆丁。现在，正好翻了个个儿，纳杰姆丁重新成了声望地位最高的人——当然，名义上的。具体事务依然掌握在内斗的两派手中。 　　纳杰姆丁和耶利特沉着脸不说话，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的当家人暗暗叫苦。 　　哈桑遇刺，必须有人出来顶缸。让谁呢？ 　　凶手没死，铳弹力量太强，一穿两洞，穿胸而过，没打着要害。现在已经清醒，对刺杀一事供认不讳。但是，区区一颗脑袋，如何能平息哈桑的怒火？ 　　耶利特反应极快，当即命令封锁出口，全城大索。所有犹利亚人家家过筛，但凡藏有刀剑弓弩一类物品的，一律按嫌疑犯处理。 　　这项行动得到了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的全力支持，无人掣肘，无人扯皮。法鲁格时代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朵里哈奇城有志一同做事。 　　艾凯拉木咬咬牙道：“这个，拉撒尼派，愿意出三千万迪纳尔劳军。”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卜哈伊道：“现在不是钱的问题，阿里巴巴团富可敌国，三千万或许不少，但是，首领被刺，这种事怎么能用钱来衡量？拿出钱来，反而会刺激他们的野心。”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事情是在我们这里出的，怎么推也推不掉。” 　　“犹利亚人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取消对他们的一切优惠政策，加税三成！这些税收不入城市金库，直接提供给阿里巴巴团！对周围犹利亚人定居点实行限时拆除，逾期不走，杀！宣布犹利亚人为不受欢迎的人，划定居住区；出门必须佩戴身份标识！然后剥夺全部财产！” 　　耶利特眉头一挑：“排犹？这么做……” 　　“各位，我知道这对全体犹利亚人不公平，但是，我们岂能为了注定无法做朋友的家伙，损害我们大家的利益呢？” 　　“但是……” 　　“总督大人，犹利亚人野性难驯，如果不好好收拾，今天受害的是哈桑大人，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包括你我？现在哈桑大人生死未卜，一旦遭遇不测，谁敢保证那个女魔头不会狂性大发，把城市夷为平地？” 　　纳杰姆丁道：“我与哈桑共事也有段时间了，他一定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卜哈伊道：“当然，我们一切都要听哈桑大人安排。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哈桑大人醒来，我们要怎么交待呢？” 　　“嗯……” 　　耶利特重重地点头：“就这样吧，犹利亚人必须付出代价。先限时搬迁、圈禁，剥夺财产。然后等待哈桑大人那边的消息。” 　　“但是…… 　　耶利特几乎要哀求了：“大伯卡，我最最尊敬的大伯卡，我不敢、也无意反对您的真言，但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您，您已经和哈桑大人共事很久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您有没有半点关系，就算哈桑大人遭逢不幸，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可我们，我们不行啊，我们已经做过跟哈桑大人交战的事了，必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要不然……“纳杰姆丁叹道：“你们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这意味着，整个城市，将视犹利亚人为敌人！他们会被禁止出行，禁止购物，禁止使用自己的语言文字，直到……禁止被活下去。他们除了揭竿而起，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纳杰姆丁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眼红犹利亚人的财产，我知道。税已经够重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杀鸡取卵的方式！” 　　卜哈伊道：“没有敌人，阿拉孛永远无法团结；没有敌人，阿拉孛永远无法富裕；没有敌人，阿拉孛永远无法登上圣阶，向圣主的神座前进任何一步！这是先贤马哈马德说过的话，难道您忘记了吗？难道我们要忘记先贤的教诲吗？” 　　纳杰姆丁长叹一声，不再讲话。 　　马哈马德是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是一千年以前，半岛尚未一统，阿拉孛人四面是敌。能与现在相提并论吗？ 　　卜哈伊继续道：“相信这件事之后，阿里巴巴团上下会理解我们的一番苦心，而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也会更进一步不是吗？”说到这里，他居然得意的笑出了声。 　　“妙啊！”艾凯拉木抚掌大笑，“阿里巴巴团毕竟是客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不用我们，用谁？一个清除了毒瘤的、干净的、和谐的阿拉孛城市，才是大家心目中理想的家园，不是吗？” 　　一时间气氛无比融洽，微笑过后，耶利特拍了板：“就这样，各派分头准备，今晚开始行动。艾凯拉木伯卡，卜哈伊伯卡。” 　　“听从您的吩咐。” 　　“我知道两位有过节，但是，现在形势特殊，我们必须通力合作；以后呢，我们要跟阿里巴巴团全面合作，过去那些小小的不快，就让它永远过去，如何？” 　　艾凯拉木和卜哈伊对视一眼，一起微笑：“全听总督大人安排。” 　　两人当然满意了，一次刺杀，却成了贴上阿里巴巴团的机会，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犹利亚人的财产拿到手，何乐不为？ 　　“那么，行动细节我会稍后通知各位，务必通力合作，给犹利亚人这匹踢人的野马套上嚼子——为哈桑大人报仇！” 　　“为哈桑大人报仇！” 　　[458.第一百零三章 水晶之夜（1）] 　　“今晚估计要发生反对犹利亚人的自发性示威，所有伯卡们对此不应干涉。” 　　——苏拉热窝事件爆发当天下午四点三十分，朵里哈奇城大圣真寺给各分区圣真寺的通告。 　　“所有巡警立即停止休假，返回各自岗位，维持秩序，但不得阻拦即将发生的示威。” 　　“犹利亚人教堂可以烧毁，但不得危及阿拉孛人的财产。” 　　“犹利亚人的店铺与私人住宅可以捣毁，但不得劫掠。” 　　“犹利亚人，特别是有钱的犹利亚人应予逮捕，人数视现有监狱能容纳多少而定。” 　　——下午五点二十分，朵里哈奇城市政厅巡警总局的内部通告。 　　“犹利亚人是一千年来半岛最大的毒瘤。唯利是图是他们的标签，阴险狡诈是他们的别名，没有受过犹利亚商人盘剥的阿拉孛人，跟能穿过针孔的骆驼一样多。现在，又要加上丧心病狂这一条。” 　　“小心身边的疯狗，狂暴的异教徒！他们随时会跳出来咬你一口！一千年，整整一千年，一千年的欺骗，一千年的顽抗，一千年的阴谋，现在，清算的时候到了，阿拉孛同胞们，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生活，面临危机，起来！” 　　——傍晚六点十二分，出现在城市主干道两侧的揭帖，落款是“觉醒的阿拉孛人”。 　　当晚八点二十分，各处圣真寺门前都出现自发集结的激进市民，有人在发表演说。还有人在播放哈桑遇刺时录制的魔法影像。 　　“大家看，看哪，哈桑大人下车了，是的，那个刺客作出了扑击的动作但没有成功，可大人仍然坚信，这是个受到迫害、求告无门的可怜虫！所以大人走近他，想为他主持公道。可他是怎么做的，他是怎么来回报这份仁慈的！” 　　魔法影像里，出现普林西波狰狞的脸庞，吓得有些妇女连连祈祷，祈求圣主赐福，让自己远离犹利亚人这可怕的面孔。 　　“要你的命！” 　　影像里，普林西波的脸扭曲得可怕。围观的阿拉孛人不少都没亲眼见到，现在看到，齐齐惊呼出声。 　　他们也不想想，上午才发生的事件，不到二十个小时，清晰的魔法影像已经制作处理好了，如果没有有心人的推动，怎么可能有这样高的效率。 　　但他们没法思考，他们的目光，都被狰狞而嗜血的眼神吸引了。 　　有人颤抖着道：“魔鬼，魔鬼，犹利亚人……是魔鬼，天哪，我和魔鬼做邻居好多年……我要搬家，搬家！” 　　当哈桑的胸口爆出一蓬血花，缓缓倒地时，民众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犹利亚魔鬼，滚出去！” 　　“阿拉孛人，擦亮你们的刀枪，保护你们的家园！” 　　有人显然看过揭帖，振臂高呼：“阿拉孛人，清算的时候到了！报仇，报仇，报仇！” 　　几乎所有圣真寺门前都聚满了人，巨大的声浪一波波爆发出来，整座城市都在微微颤抖。 　　有个年轻人红着眼睛，捡起了一块断砖，朝一家犹利亚店铺的玻璃窗狠狠砸去。 　　一声脆响，漂亮的玻璃窗变成了无数碎块，飞舞的玻璃碎块冲翻了小桌上的花瓶，可怜的花朵从桌上重重摔下地。清水汩汩流淌，在窗外无数红黄色火把的映照下，幻化出血的颜色。 　　犹利亚店主搂着他的妻子、女儿和年迈的母亲，躲在阁楼里。一家人把手按在犹利亚经典《旧之约》上，喃喃地祈祷，祈求依和华神的保佑。 　　年轻人勇敢的行为得到所有人的响应，玻璃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整条街的犹利亚店铺无一幸免，玻璃全被砸得粉碎。 　　凡是敢露头的犹利亚人，全被打得头破血流。 　　1644年11月10日凌晨，朵里哈奇城，犹利亚人的灾难，降临了。 　　此时，苏拉热窝事件的主角普林西波，已经锒铛入狱的普林西波，依然沉浸胜利的欢乐和如火的战斗激情中。 　　囚室，囚室！我的新战场！ 　　来吧，阿拉孛杂禾中，我是绝不会屈服的！ 　　我要用血来让你们见识见识犹利亚人钢铁般的意志！ 　　他得到了守卫无微不至的关怀：全身上下布满了鞭痕，胸口上烙铁的痕迹一块接一块，十个指甲已经被拔掉了六个，原本指甲的位置钉上了巨仙人掌刺，嘴巴里还被塞了一个核桃——防止他咬舌自尽。 　　囚室四周都加了软垫，撞墙自杀也不可能。还配备了专门的医官，一旦发现他撑不住就立即停止行刑，等他状态稍一恢复，立刻继续。 　　然而，越是严刑拷打，这个犹利亚青年的决心就越坚定。 　　“麦尔旺师父，这小子简直是只骆驼粪里的铁蜣螂，又臭又硬，鞭子都打断几根了，昏倒好几回，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说。没办法，只能麻烦您这位前辈了。” 　　麦尔旺抠抠鼻道：“那就先关着呗，慢慢来。照你们这个玩法，除了满足施虐的变态心理，还有啥用？” 　　总督府的刑讯后辈谄媚地笑笑：“我们，也是没办法，哈桑大人随时会醒，要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唉，多灾多难的阿拉孛呀。算啦，没出息的东西，我要的材料呢？” 　　后辈忙不迭的捧上一叠纸。 　　麦尔旺接过来，哗哗翻了一阵，取出几张朝怀里一掖，道：“好啦，给我一间干净透气的屋子，上壶顶好顶好的茶，两个干净杯子，嗯……” 　　后辈赶紧道：“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麦尔旺居然有些忸捏：“能再来点儿巧克力么，多来几块。我孙子吃得可干净了，盒子都舔不出什么味儿……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有吗？” 　　“呃，这个……” 　　“六块。我给你问出幕后主使！” 　　后辈心一横：“行！” 　　过了一会，普林西波被带出囚室，带到浴室。 　　哼，要在浴室里把我暗杀么？无所谓，我的名声已经传遍珍珠之路，我的姓名，将永载史册！ 　　他想多了，这确实只是间浴室。 　　有俊俏的女奴过来给他擦洗身体，喷上香料，为他擦干净不小心流下来的鼻血，再温柔的给他换上一领新长袍，最后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甜甜的笑着送他离开浴室。 　　哼，用女色来诱惑我吗？虽然漂亮，但是，但是……哼！ 　　两名仆人带他来到总督府会客室，刚要通传，普林西波抢先一步，一脚踹开房门，怒喝：“有什么软的硬的都使出来吧，小爷我等着！” 　　屋里的人呆了。 　　一个瘦干巴小老头正蹲在椅子上，一只手食指插在鼻孔里拼命挖着，另一只手拿着茶杯，嘴巴里还咬着一整块巧克力，脸上泛着兴奋的潮红，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欢愉之声——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普林西波被吓到了：“啊——” 　　小老头也被吓到了：“啊——哎哟！” 　　[459.第一百零四章 水晶之夜（2）] 　　麦尔旺又摸出一张纸：“如果说，哈桑会怎么想、怎么做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些事是清楚的——可惜，蹲大牢的你还不知道，这次事件，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变成了什么样子！” 　　普林西波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推到眼前，只一眼，他猛地跳起来！ 　　他的面前，是一张从街道上揭回来的揭帖。 　　“所有犹利亚人公开发行并销售的书籍必须立即停止销售，并从即日起取缔一切犹利亚出版物。” 　　“犹利亚人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反阿拉孛人的宣传，并拆除一切从事反阿宣传及有可能从事反阿宣传的建筑和停止相关集会。” 　　“每个犹利亚人必须佩带‘J’字母的身份识别标志。” 　　“为确保城市安全，特别是恶***事件不再发生，犹利亚人必须集中居住。暂定为市内达豪、布痕瓦尔德和萨克森豪森三个区。必须在三日内搬迁完毕。” 　　“犹利亚人必须为苏拉热窝事件造成的恶性影响负全部责任，赔偿10亿迪纳尔。” 　　——市政厅《关于苏拉热窝事件的犹利亚人处分通告（暂定）》麦尔旺慢吞吞道：“这是两个小时以前，刚贴出来的。” 　　“不，不，不！不能这样，书籍有什么错？教堂和学校有什么错？犹利亚人有什么错？要这样对待他们？” 　　麦尔旺一句话把年轻人堵回去：“哈桑有什么错？” 　　普林西波喉咙里格格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 　　麦尔旺站起来，倒背双手，缓缓踱步，普林西波呆滞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 　　“犹利亚人的处境值得同情，有头脑，善经营，会敛财，却没有自己的国家，任何当权者都能欺负你们。你们用忍辱负重来面对，默默承受这一切，我个人深表同情。” 　　麦尔旺轻轻叹了口气：“即便是骆驼，也会为了一洼清水狂奔至死，何况是人？没有实力的你们，太容易招来别人的觊觎了。反抗不了，又无法和平相处，最好的办法是离开。比如门萨罗人，他们走了，一了百了。但你们走不了，人太多，又是帝国重要的财源，偏偏还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和信仰，就算侥幸逃走，不管到了哪个国家，都不会获得平等地位的。” 　　麦尔旺停了一停，叹道：“现在，你成功地给了市政厅那些贪婪的阿拉孛混蛋一个对犹利亚人下手的机会。看看你手里的布告吧，在平时，任何一条，在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觉得是邪恶的、不可忍受的，会站在你们一边，替你们抗议，可是现在呢？” 　　麦尔旺猛地推开窗户，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三个巨大的蓝白色五芒星投影分外刺眼。 　　普林西波吃惊地站起来，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见，无数条火把组成的长龙正在向三个五芒星下的地点缓缓前进。 　　有哭声随风飘来。 　　“那是……那是什么？” 　　麦尔旺十分平静：“那是达豪、布痕瓦尔德和萨克森豪森三个区啊，从今夜之后，全城的犹利亚人，必须全部集中到那里。三个区将用高墙和城市彻底隔开。” 　　普林西波一把揪住麦尔旺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事情明明是我做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麦尔旺没有打开他的手，更没有呼唤守卫，只是用悲悯的目光注视他：“是的，就我个人来说，小伙子，可怜的小伙子，我宁愿相信你的话。但是，你敢把手按在你们的《旧之约》上，向你们的依和华神起誓，说这件事完全是你做的，和任何犹利亚人没有一丝半点关联吗？” 　　普林西波眼中的怒火一点一点熄灭，绝望的海潮漫上他的双眸。 　　“我已经看到了未来，更多的隔离区会建立，更多的犹利亚人像羊一样被驱赶、被奴役、被宰割，他们的哭声，将穿透布满硫磺的洞穴，却传不到身在天堂的你的耳朵里——因为你是英雄嘛！” 　　麦尔旺说着说着，有了怒气：“你说恨哈桑，却把他这唯一能拯救你们的人推向地狱；你说爱自己的民族，却把它推向万丈深渊……让我想想你们民族的史书会怎么记载，普林西波，是个伟大的民族英雄，还是目光短浅的、一手制造了犹利亚人地狱的蠢货？” 　　普林西波无力地松开手，倒坐在椅子里，双肘拄着膝盖，十指深深绞进头发，头深深的垂下，一言不发。 　　麦尔旺将一把匕首从桌上推过去：“带着深重的罪孽下地狱吧。过一会，我让人来给你收尸，给你找一片遥远的、看不到犹利亚人尸体，也听不到犹利亚人哭声墓地，安详的葬下；碑就不给你立了，免得让别人知道去打扰你的长眠。” 　　年轻人慢慢地把匕首拿起来，对准自己的胸膛，他眼中没有畏惧，只浸满了悲哀和绝望。 　　“或许，只有我知道，你是个高尚的爱国者，一个被人蒙蔽的、走错了路的爱国者，不是目光短浅的蠢货。我终将死去，这段真相，也将和犹利亚人的恸哭一起埋葬在历史的长河里。永别了，年轻人。” 　　说着，麦尔旺起身离开，没有再看普林西波一眼。 　　他一出门，早等候在门外的典狱长弟子急切地问道：“老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再来壶茶，等。会有好消息的，这种傻小子，你越揍他他越来劲，换个办法，一只手就玩得他团团转！” 　　一小时后，守卫来报：“报告，人犯普林西波求见麦尔旺先生。” 　　麦尔旺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告诉他我没空。” 　　典狱长一愣：“老师，他很可能招供……” 　　“他开始理智思考了，这不行，得把他变成只跟从本能的、问什么答什么的应答机器——你们听好了，接下来，他要自刎就让他自刎，要跳楼就让他跳楼，晾他一个小时再说。给他再送壶浓茶，加点料，让他一直保持兴奋。” 　　又过了一个小时，守卫来报：“人犯大喊知道幕后主使。” 　　“不见！再晾半个小时，把犹利亚人被驱赶被强女干、教堂被砸的魔法影像给他送过去看！” 　　十分钟后，守卫在通讯法阵里大吼：“人犯自残，自残！” 　　“影像！” 　　监视影像里，普林西波一边大哭，一边举起匕首朝自己胳膊上猛刺，血流满地，然后，他丢下匕首，蘸了鲜血，在墙上一行行写字，都是同一个词。 　　麦尔旺大笑。 　　典狱长惊道：“犹利亚文？写的什么东西？” 　　“所以你得多读点书！犹利亚名字，萨龙！” 　　字没有写满，普林西波昏厥过去。 　　麦尔旺站起来，气定神闲地拍拍手：“好啦，现在，你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剩下的，看你们的啦——这小子，已经是个废人了。去看看哈桑大人的情况，如果无恙，别判这小子死刑——显示司法公正嘛。” 　　典狱长长长地松了口气：“老师，太谢谢您了！” 　　麦尔旺懒洋洋地挥挥手，自顾离开。 　　哈桑是不会死的，传奇英雄，怎么可能输给一根弩箭？ 　　犹利亚人已经是众矢之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哈桑，你也是幕后推手啊。现在，你陷入了两难境地。 　　坐视犹利亚人被宰割，有违你的道义，会让你救世主的名头蒙上阴影；出手帮助，又会失去所有阿拉孛人的支持。 　　换成是我，也一样束手无策啊。 　　或许，你会一直伤下去，让下属来背这个黑锅，让局势滑向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向？ 　　哈桑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又会怎么做呢？ 　　[460.第一百零五章 莱蒂法的决断] 　　如果自责和悔恨可以化作浪涛，那么此刻莱蒂法已经冲垮了全世界的山峰。 　　哈桑倒下了，但她一滴泪也没有流。 　　我没有流泪的权利！ 　　哈桑倒下了，我要把所有责任统统扛起来！ 　　不可以让下属看到我的懦弱和动摇，甚至……悔恨也不可以！ 　　哈桑倒下了，这是正常的！ 　　要拯救阿拉孛，就要献祭无数仁人志士的鲜血，我应该心安理得的看着，一批批阿拉孛的优秀儿女走上民族复兴的祭坛，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走上去！ 　　这就是我，帝国合法的、唯一的继承人伊玛尼的宿命！ 　　没人知道，鬼火面具后，娇艳的唇已经布满了自己的齿痕；钢指护手下，柔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刺满了血印。 　　团长不动如山，给了所有阿里巴巴团战士一颗定心丸，悲愤与仇恨的火焰，渐渐在战士们心头蔓延开来，但团长没有新的命令，他们只好坚守岗位，默默等待。 　　这时候，即使她下令屠城，这些精锐的士兵们不会有半分犹豫！ 　　不知不觉间，莱蒂法成功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房门叩响，莱蒂法扬声道：“进来。” 　　萨希尔推门而入，把门紧紧关上。 　　“部队怎么样？” 　　萨希尔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先问哈桑——很好，部队没问题，只是拉尔宾那边有点状况。” 　　“拉尔宾？怎么了？” 　　“你知道，拉尔宾是犹利亚人。现在全城都在迫害犹利亚人，所以，有人违反军令，试图出营。” 　　莱蒂法一惊：“怎么样？” 　　“拉尔宾是什么人，收拾几个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那混蛋没等出营就给拿下了。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军法呢？” 　　“那人是桑吉多。” 　　桑吉多是犹利亚人制造的屋候德屠村惨案的幸存者之一，是最早追随哈桑建立阿里巴巴团的元老，是坚定的阿拉孛战士。 　　或许，拉尔宾这个犹利亚人后来居上，成了阿里巴巴团的埃米尔（部队主官），让他心生怨怼吧？也可能是为哈桑报仇心切，无视军令？又或者，沙匪脾气发作，受不了军中的清苦，想趁火打劫？ 　　“他的手下在鼓噪生事，说拉尔宾故意不让阿里巴巴团复仇，是犹利亚人的埃米尔，不是阿里巴巴团的埃米尔。现在人心不稳，阿里巴巴团不能乱，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二选一，拉尔宾，还是桑吉多。” 　　“杀桑吉多。抗令者死，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懂，死。” 　　萨希尔回答十分简短：“好。” 　　接下来是一段无言的沉默。 　　莱蒂法轻轻摘下鬼火面具，即使无数次见过，但娇艳美丽的容颜仍然让萨希尔心头一紧。 　　“加里伯。” 　　加里伯是萨希尔的真名，他是阿拉孛帝国大埃米尔之孙，为躲避中枢乱局，跟着苏莱曼王爷，借微服出访之名，和帝国公主伊玛尼一起逃出首都帕格达，后来遇到哈桑，才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涯。 　　现在，伊玛尼公主突然叫起他的真名，让他吃了一惊，赶紧看看四周。 　　房间里有隔音法阵，门窗关得紧紧，所有窗户都遮上了厚厚的帷幕，一丝光也透不出去。 　　加里伯低声道：“伊玛尼公主。” 　　公主缓缓走到他身前，转身背对他：“去掉公主那个词。” 　　“咦？” 　　“我们是朋友，记住，朋友，也只是朋友，别误会。” 　　说着，公主柔软的身子轻轻向后，倚在他身上。 　　加里伯大吃一惊：“这……” 　　“对不起，让你困扰了。让我休息一下，我好累——别抱我……我有喜欢的人，只有他能抱我……对不起。” 　　“是……哈桑吗？” 　　女孩子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嗯。” 　　加里伯发出一声充满遗憾却又解脱的、释然的叹息。 　　伊玛尼公主，阿拉孛帝国皇帝唯一的女儿，谁娶了她，谁就是下一任哈里发；谁娶了她，谁就是下一个被拉撒尼和什利叶派支持和争取的对象；谁娶了她，谁就是未来帝国的统治者——无论是事实上的，还是名义上的。 　　加里伯不是没有过幻想，牵着这个美丽的精灵在美丽的花园中翩翩起舞，但他有自知之明，这是不属于他的美丽。 　　这份责任，他的肩膀扛不起。 　　朋友的依靠，仅此而已。 　　而且，女孩变了啊。曾经为一只蝴蝶黯然神伤的她，现在可以毫不犹豫地处死手下。 　　幸，抑或不幸？ 　　“伊玛尼，如果，我说如果，哈桑他……” 　　“如果他有不测，那么，我就继承他的志向，用阿里巴巴团，打出一个世俗国家！然后，我来做女哈里发！” 　　“我们和王爷亡命天涯的时候，只求保命，那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今天呢？” 　　女孩子离开他的身子，转过脸来看着他：“是的，我们的路，已经无比清晰，我们的目标，就在眼前。无论有谁来陪伴，无论有谁会离开，我们都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萨希尔微笑看着她：“就这么刻意地回避哈桑的名字？真的不关心他？” 　　“哼，我要生气了！” 　　“哈桑已经醒了，伤势完全没问题。默示派的姐妹，手段真不是盖的！当然，哈桑体质也相当好，简直像头牛，依我看哪，就算没有治疗，他自己也能……” 　　“怎么不说了？” 　　“啊，没，没什么。现在去看看哈桑吗？” 　　“嗯。我自己去，你一会再去！” 　　“知道啦，去吧。” 　　伊玛尼戴上鬼火面具，又变成了那个冰血魔女莱蒂法，而加里伯也重新变回阿里巴巴团参谋萨希尔。 　　莱蒂法出门了，但萨希尔刚才心头升起的疑团却开始变大。 　　那一箭没有命中要害，哈桑的体质又完全能顶得住，那为什么要假装重伤呢？难道他有什么计划？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不要去自寻烦恼，反正哈桑是不会害我们的，还是去拉尔宾那里去看看吧。说起来，这个拉尔宾还真有两下子呢，以犹利亚人身份领兵，外边乱成这个样子，还能镇定自若，果然有大将风度。 　　不过，拉尔宾啊，作为犹利亚人，手握重兵，又该如何面对正在遭受苦难的同胞呢？ 　　你可不要擅自行动，辜负了哈桑对你的信任啊！ 　　[461.第一百零六章 达克与哈桑（1）] 　　莱蒂法一出门就遇到了传令兵：“团长大人，阿萨辛派的使者求见。” 　　莱蒂法急着见哈桑，一口回绝：“我没空。” 　　“使者说，他来谈阿萨辛派加入阿里巴巴团的有关事宜。” 　　莱蒂法吃了一惊：“加入阿里巴巴团？哼，这么大的事，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一厢情愿地贴过来？一定有鬼！再说，这种事哪是区区使者能说清楚的？如果是他们的首领‘山中老人’来谈，或许还有可能。” 　　“所以，我就在这儿呢。” 　　背后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莱蒂法猛回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披一件黑边红底连帽斗篷的老人正和善地向她笑。 　　“卡拉保佑您，尊敬的莱蒂法团长。阿里巴巴团大名鼎鼎，我来为手下小伙子们找一条出路。” 　　莱蒂法目光中满是狐疑。 　　“如果怀疑我的身份，您可以跟阿泰尔和艾尼斯联系，他们都是我的弟子。” 　　“不，能只身潜入阿里巴巴团团部，光这份本事就不是一般刺客能做到的；潜到我身边没有突然发难，说明您有充分的诚意。我为刚才唐突的言论道歉。” 　　“没关系，年轻的团长，为自己和手下考虑稳妥的前进方向，这不也是我正在做的事情吗？” 　　莱蒂法颔首：“那么，您想要什么，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抱歉，我现在很忙，只能用这种近乎草率的方式，请原谅我的无礼和冒犯。” 　　山中老人直爽地道：“我想要阿萨辛派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下，这一点，除了您和阿里巴巴团，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好处是，情报和安全工作就可以交给我们这些阴影中的战士来做了。” 　　“比阿里巴巴团实力强大的王公有很多，您为什么选中我们？” 　　“因为您没有偏见，公正无私，这一点像极了当年的法鲁格陛下。其实，从乌姆利姆港外的沙丘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关注您，因为您的安危，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帝国的安危，对不对，伊玛尼公主？”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名望、地位、实力，所有这些都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认定，阿拉孛复兴的时代，就要到来了。个人的命运，国家的前途，民族的未来，所有这些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的时候，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要知道，我梦想建立的，可是一个世俗化的国家：伯卡只管念经，埃米尔只管打仗，各自为政的王公贵族，将被有中枢任命的总督取代。而这样的国家，恕我直言，没有阿萨辛的位置。你们会失去自己的独立性，变成国家肌体的一部分；必须完全听命于我，否则，就要被无情地抹掉。你，能接受吗？就不怕我用完了你们，再像丢弃一块破抹布一样丢掉？” 　　山中老人大笑：“拉尔宾，一个犹利亚人，做着阿里巴巴团的埃米尔。只要您一直拥有这样的胸怀，我们决不瞻前顾后！” 　　莱蒂法微笑了一下：“那么，我要跟我的幕僚们商量一下，我想，明天一早，您就可以派手下来谈具体事务了。” 　　山中老人叹道：“难以想象您还不到二十岁。这种宽宏开放的气度和胸襟，非常难得。您的导师一定是一位名家。“莱蒂法嫣然一笑：“您错了，我的教师不在宫廷，他是个英雄。我想，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这时，她口中的导师、英雄，正倚在床头、嬉皮笑脸的看着面前一脸愠怒的黑衣蒙面女子。 　　女子怒道：“达克，你讨厌！为什么骗我！” 　　达克哈哈笑道：“别生气嘛，伊莎贝拉，现在局势复杂，我装出伤重的样子来冷静思考一下嘛。顺便，让各方势力都跳出来。” 　　这黑衣蒙面女子正是伊莎贝拉。她接受乔治的命令，以默示派贤者的身份来帮助达克，没想到正好目睹了苏拉热窝集市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自从咖啡馆一别，两人只在旅途中草草见过一面，话都没说几句。 　　说实在的，伊莎贝拉挺恨眼前这个家伙。 　　说走就走，走了这么久，见了面连句体贴人的话都不会说，笨蛋！ 　　化装成阿拉孛人我还能勉强接受，工作需要嘛。 　　但是你为什么和那个叫莱蒂法的装腔作势的女人打得火热啊？这也是工作需要吗？ 　　把我当成什么啊？ 　　笨蛋去死好了！ 　　每次想起达克，伊莎贝拉就恨得牙痒痒，暗暗下定决心见了面一定要他好看。 　　但是，当亲眼看着达克倒下，血流满地，她吓得魂都飞了，还以为达克的心脏被射穿，什么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没想到，这家伙是装出来的，现在还摆出一副臭无赖的样子，讨打！ 　　伊莎贝拉怒了，一把抄起枕头，劈头盖脸地朝达克打过去：“装，装，装！我让你装！吓死我了，打死你这讨厌鬼！” 　　达克嘻嘻哈哈地躲避着打下来的枕头，挨个一两下，根本不在意。 　　打着打着，达克使坏，捏住枕头角轻轻一带，伊莎贝拉站立不稳，一下趴在他身上。 　　达克毫不客气，温柔的环住姑娘纤腰：“别闹了，说正事。” 　　姑娘又羞又气：“坏死了你！放手！” 　　“放什么放，又不是没抱过，怕什么羞——嘶嘶嘶，别拧腰，我放我放！” 　　有时候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老长时间没见面，心里恨得要死要活，一见面全都说不出来了。再被亲亲热热这么一抱，伊莎贝拉那点恼怒就只剩下咬牙了。 　　但姑娘是不肯认输的啊！ 　　“臭达克，臭达克，我们整天跟拉撒尼和什利叶那些家伙对付来对付去，还得和阿萨辛联系，稍有点空闲就给你查资料，忙得要死，你在这里和那个什么公主眉来眼去的……” 　　说着说着姑娘眼圈红了。 　　达克虎躯一震：要糟！当机立断，大叫一声，手捂胸口，重重栽倒。 　　伊莎贝拉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一滩暗红色的鲜血，无声的从达克的绷带下渗出来。 　　达克单手捂住伤口，头上冷汗直冒。 　　“糟啦，一定是刚才动作太大，把伤口扯破了……躺好，你快躺好！” 　　“没事，不，不用治疗术——” 　　救人如救火，说到加血，伊莎贝拉可是专业的，没等他说完，就急急忙忙地释放了治疗术。 　　“咦？” 　　伊莎贝拉吃惊地看着，那滩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不可能啊，哪有越治越厉害的？而且，这滩血怎么看起来这么粘？ 　　她伸出手指去碰，结果被那滩血一下吮住了手指。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出来，“血”也没有追着不放。 　　手指有烧灼感，说明这滩“血”有轻微的腐蚀性；被治疗后增大，说明它是生命体；轻微腐蚀性、粘稠的、能自由改变形状的生命体是…… 　　达克嘿嘿嘿地奸笑着：“这个，是染了色的史莱姆啦，时间一长，颜料被它分解了不少，本来是鲜红鲜红的……” 　　伊莎贝拉彻底怒了！ 　　她伸出手指揪住达克腰间皮肉，狠狠地一拧。 　　达克的屁股一下子离开了床面，身子弯得像一座拱桥，发出凄厉的惨呼：“嗷！” 　　伊莎贝拉什么也不管了，甩手就走，达克哪能让她跑掉，一把拽住：“去哪？” 　　“不用你管，放手！再不放我喊了！救……呀！” 　　达克胳膊轻轻一使劲，好像提溜一只小猫，一把把她拽到床上：“别动！” 　　“救——唔唔唔——” 　　达克一口吻在女孩子红艳艳的小嘴上。 　　伊莎贝拉拼命挣扎，但达克的两条胳膊像铁箍，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慢慢地，她的挣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她伸开双臂，从达克腋下穿过，抱住他的后颈，用热烈的、积极的动作回应心上人的强硬的吻。 　　达克的心狂跳不止。 　　她是自愿的，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 　　他觉得世界不存在了，时间也不存在了，两人就这样热烈的、深情的拥吻着。好像要把所有的激情，都在这一吻中释放出来。 　　伊莎贝拉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达克会意，两人的唇分开。 　　伊莎贝拉趴在他怀里哭了：“我，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做不了牧师了……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达克泫然欲泣：“我，我也回不去了，我再也做不了巡警了——” 　　“呸！”姑娘一口咬在他胸口上，但马上就后悔了，“呸，呸！你从哪弄这一身毛啊！” 　　达克无奈道：“还不是乔治那家伙，给我做的伪装太真，外貌全变成阿拉孛人了。不光身上，还一脸络腮胡子，刚才没扎着你吧？” 　　“哼，还说呢，丑得要死。” 　　达克邪恶的笑了：“阿拉孛蛮子和多兰德小牧师……嘿嘿嘿——别拧别拧我不说了。” 　　伊莎贝拉没扭他，柔软的身子轻轻蹭了他一下。 　　达克身子僵硬了。 　　什么意思？这小动作以前没有的！ 　　姑娘的呼吸变快了，是那种很快速的、短促的小吸气小吐气，热热的气息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胸膛。低头看，姑娘的脸蛋红艳艳的。 　　“……抱我。” 　　她的眼神，润泽了。小手抓住毯子，把自己盖起来，包括眼睛，只露出额前的碎发。 　　作为男人，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傻子了。 　　就在现在，这个女孩子，要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达克的手向下探，触到了姑娘的罩袍，姑娘似乎正在抖抖地解罩袍的扣子，可是她太紧张，竟然解不开。 　　真麻烦。 　　嗤的一声脆响，坚韧的亚麻布罩袍被达克一撕两半，连达克自己的衣裤一起从毯子底下蹬出来。 　　姑娘惊呼了一声。 　　达克的手指，触到了光滑的——紧身防护衣。 　　他哭笑不得：“还有啊？不热吗？” 　　“讨厌！为了安全嘛！”姑娘钻出头来瞪他一眼，“坏蛋！”接着又把头缩回去，紧紧伏在他身上不动了。 　　玉人在怀，任君采撷，达克哪还能忍得住？长长地嘶吼了一声，一头扎进毯子里去。 　　就在他要解开姑娘胸衣的时候，房门被狠狠一脚踹开，萨希尔手执钢刀冲进来：“哈桑，怎么了？” 　　伊莎贝拉吓得一声尖叫，很不厚道的把毯子唰地全裹自己身上了，把光屁股的达克露在外面。 　　达克差点脑溢血，赶紧双手捂住要害：“萨希尔，我*……” 　　“你大爷”一词还没说完，一个女高音响起：“哈桑，你没事吧？” 　　莱蒂法气喘吁吁，一把把萨希尔拨拉开，冲进屋子。 　　她瞬间石化了。 　　达克尴尬地笑笑：“呃，还行……吧？” 　　[462.第一百零七章 达克与哈桑（2）] 　　萨希尔何等聪明，一看这形势，暗叫不妙，转身开溜，开溜前很讲义气的悄悄把门带上。然后猛打手势，示意周围的侍卫快撤。 　　达克站在两个美女，不，两只正在凶狠对视的史前巨兽中间，汗如雨下。 　　莱蒂法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伊莎贝拉对这阿拉孛女孩没有任何好感，瞪她。 　　三个人静悄悄地僵持着。 　　达克觉得，虽然自己现在是被碾压的对象，但是，就算骨头被碾碎，也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啊，于是他豁出去了：“呃，两位，请容我介绍……” 　　他话音未落，莱蒂法主动道：“阿里巴巴团团长，莱蒂法。圣主保佑您，远道而来的异邦姐妹。” 　　或许是错觉？达克觉得莱蒂法把“异邦”一词咬得比较重。不管怎么说，嗯，还是先把毯子披上吧。 　　伊莎贝拉毫不示弱：“姆斯蓝教多兰德默示派伊莎贝拉向您致以问候，不知您信奉的是哪一派，拉撒尼，还是什利叶？” 　　偷偷摸摸穿衣服的达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个小妞！ 　　一个在提醒自己：这个紫头发女人是外国人啊，作为阿拉孛英雄不该和她过分亲密啊！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我们都是默示派……呸，什么默示派，达克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谁啊！ 　　随便哪个神也好，给我支个招？ 　　两只巨兽，嗯，不，两个女孩继续交锋。这次伊莎贝拉进攻。 　　“莱蒂法团长，你眼前这个人不叫哈桑，他叫达克，和我一样是多兰德人。他打扮成阿拉孛人的样子，化名哈桑，来到这里。感谢您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现在默示派长老有令，达克的任务已经完成，要我带他回去。” 　　莱蒂法掩口轻笑：“您真会说笑呢。哈桑这个家伙可会骗人了，装什么像什么。他化装成多兰德人的时候，我都给蒙过去了，他还说自己是什么小巡警，那一口地道的多兰德语啊，就跟您的阿拉孛语一样好。” 　　伊莎贝拉脸上乌云密布：“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达克和哈桑是同一个人，只是，您眼中的达克，是哈桑化装出来的形象，他原本就是阿拉孛人啊——现在是我的手下。人无完人，如果他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向您表示最诚挚的道歉。” 　　达克道：“那个，你们听我说——” 　　两个女孩子一起瞪他：“住嘴！” 　　莱蒂法道：“看来，默示派也是一个主张世俗化的派别呢，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伊莎贝拉愤愤对达克道：“达克，别听她胡扯，这边的任务完成了，我们要的东西也有线索了，跟我走，我们回多兰德。” 　　不等达克说话，拉蒂法又道：“当然可以。看得出来，哈桑对您也是有感情的。如果他想走，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 　　“真的？现在？” 　　“对，真的，现在。但是，要听他自己的意见。” 　　达克心里哀叹一声，笨蛋拉拉啊，小牧师传教布道头头是道，论心机，你哪里是打小在权贵圈里滚起来的大小姐对手哦。 　　我现在用的哈桑的身份，在珍珠之路有多么重要，你知道吧？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继续纠缠下去，你就变成了一个胡搅蛮缠，为了感情抛弃一切的、目光短浅的女子形象啦。看看莱蒂法，自始至终，就没有给我任何选项——因为我做的任何选择会对我不利。 　　果然，伊莎贝拉瞪着眼睛，气鼓鼓问道：“达克，你说吧，要我还是要她！” 　　莱蒂法摇摇头：“理想和爱情不应该是对立的。但如果是偏执狭隘之爱和理想发生了冲突，那么——” 　　伊莎贝拉炸毛了：“什么是偏执和狭隘之爱啊？” 　　莱蒂法十分平静：“在我看来，一个人明明有能力去拯救大多数人，却为了自己的私利和欲望放弃，这就是偏执和狭隘之爱。阿里巴巴团建立不久，强敌环伺，半岛一片混乱，在这种情况下，团里最出色的战将，最出色的领袖为了爱情而出走……”她摇摇头，“我不知道除了偏执和狭隘，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情感。” 　　“他本来就不是阿拉孛人，为什么要为你们而战啊！” 　　“您希望阿拉孛和多兰德继续撕扯下去，还是建立一个新的、世俗化的阿拉孛，双方建立和平友好关系呢？” 　　伊莎贝拉楞了一下。 　　“我们正走在这条路上呀！整合珍珠之路的资源，全力发展，用强大的生产能力碾压一切反叛的王公贵族，用发达富裕的生活获取平民的支持，最后兵进帕格达，建立一个世俗化的阿拉孛！这不是幻想，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莱蒂法激动起来：“每一天都有新成员加入，每一天都增加新的土地，我们的威名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一样传播到整个半岛。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哈桑选择了离开，那我们阿里巴巴团，会变成什么样子？” 　　伊莎贝拉不愿意在敌人面前流泪，但是，她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唰唰地流下来了。 　　她知道，达克不会跟她走了。 　　突然觉得心好累，好堵啊。 　　“……就这样吧。可能，是我弄错了。或许，我曾经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伊莎贝拉低声嘟哝着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话，失魂落魄地往屋外挪。 　　达克，抱我一下吧。 　　但是，达克没有动，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要她还是要我。 　　这个愚蠢的问题，达克给出了他的答案。 　　达克，我该夸你有上进心么？我该夸你有大局观么？你很快就能征服一整个国家了，真是一个出色得不能再出色的佣兵啊。去吧，去走好你的路，获得你该获得的一切奖赏吧。 　　我只是一个背叛了信仰的堕落牧师，不知廉耻的女人。再见了。 　　达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 　　等什么等！留下来看你们两个秀恩爱么？ 　　伊莎贝拉头也不回的，加快了步伐，已经走到门口。 　　达克噔噔两步从后边撵上她，强健有力的步伐把地面踩得似乎微微摇动。 　　然后，一双有力的手从后边抱住她：“别走。我爱你。” 　　伊莎贝拉全身如遭电击，那三个字好像三支利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达克的脸从她细腻修长的脖颈后贴上她的耳边，低声呢喃道：“去他女马的任务，去他女马的计划，去他女马的哈桑，拉拉，我是达克。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很久了。” 　　“呜呜呜呜……” 　　伊莎贝拉开始小声的抽泣，接着是咧开嘴巴哭，最后，是毫无风度的扯直了嗓子哇哇的放声大哭。 　　达克把毯子朝下一扯，把两人蒙起来。一只手托着女孩的小屁股朝上一送，另一只手兜住女孩的脖子，对准她红艳艳的小嘴，一口亲下去。 　　伊莎贝拉双手紧紧搂住达克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两人的唇痴缠在一起，把苦涩的泪水和火热的激情一起吞咽下去。 　　他们忘记了一切，只是疯狂的在对方温柔的拥抱中索取，慰藉分离和思念带来的痛苦和孤寂，寻找在谎言和面具之后的真实和本我。 　　伊莎贝拉使劲地咬达克舌头，把它吐出来，快速的呼吸几次，压着哭声道：“你会失去一切的，你一切的努力都……” 　　“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去救别人？乔治那个混蛋说过，没了谁太阳都会升起。如果失败了，只能说时机还不到，怪我咯？” 　　两人又开始疯狂的拥吻，一边亲一边哭。 　　望着纠缠扭曲的毯子，听着里面传来的交织着幸福与痛苦的哭声，莱蒂法眼睛红红的。 　　但她没哭。 　　哈桑，每个人都有无法放弃的东西。你有，她有，我也有。 　　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昂着头，款款走出门去，扣上鬼火面具，用脚后跟用力把门带上。 　　[463.第一百零八章 萨龙的谋划] 　　听到房门一响，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纠缠。 　　伊莎贝拉掀起毯子：“呀，你的阿拉孛小情人生气啦？呀呀呀，讨厌，别抓我痒。” 　　达克叹道：“她和我们毕竟不是一条线啊。我估计是没有当皇帝的命了，我和她只不过是相互——” 　　伊莎贝拉竖起手指堵住他的嘴：“别说傻话，我看出来了，她对你也很有意思。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大一堆，不过是想把我吓跑。她还是很在乎你的。” 　　达克嘿嘿奸笑：“你看没看出来我对她是什么意思？” 　　“得了吧你！臭不要脸！我不许！” 　　达克幽幽叹道：“为了你，我连公主都不要了。” 　　“哼哼，我告诉你，除了我以外谁的主意你都别想打！” 　　“哦哦，那先打打你的主意？” 　　伊莎贝拉大羞：“臭流氓，还巡警呢！”她嘴上说不要，一双眼睛却水汪汪的。 　　一看姑娘这表现，没羞没臊的达克顺着杆就往上爬：“流氓巡警和堕落牧师，多么般配啊！来吧！” 　　正当天雷即将引动地火之际，门外守卫大吼：“哈桑大人，拉尔宾大人有紧急军情通报！” 　　达克的声音像狼嚎：“没空……啊！”他被伊莎贝拉蹬着肚皮从毯子下面踹出来。 　　“好啦！”姑娘嗔道，“快去做正事！”说着，闪电般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抓起衣服丢他脸上：“快穿！” 　　达克哭丧着脸：“还有比这更正的事吗？“ 　　“再不走我生气了哦！” 　　“好好，我走，我走。” 　　一出门，正碰上拉尔宾。犹利亚战将双眉紧锁：“情况紧急，犹利亚长老会发来紧急消息，命令所有能撤走的犹利亚人，必须在三小时内出城。” 　　拉尔宾自从担任阿里巴巴团的埃米尔以来，恪尽职守，充分展现了他的才能，对新技术和新装备的接受能力也非常好。特别是，苏拉热窝事件爆发，整个朵里哈奇城掀起了滔天的反犹狂潮，他作为犹利亚人，压力颇大，但他居然能稳住阵脚，这让达克和莱蒂法刮目相看，对他的信任更上一层。 　　拉尔宾做事沉稳，很少一惊一乍大呼小叫。从来不因小事找麻烦。现在居然直接来找达克，可见确实是急务。 　　“三小时？听起来像最后通牒。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是犹利亚长老会的内线。一直到昨天，他们还孜孜不倦地做策反我的工作。” 　　拉尔宾说这句话时十分平静，仿佛在叙述的是一件不会引起高层怀疑的、跟自己无关的事。 　　达克暗暗赞叹真是捡到宝了，追问道：“那么，能告诉我是谁发出了这份通报吗？” 　　“萨龙。” 　　达克冷哼一声。 　　朵里哈奇城总督府难得的高效了一次，苏拉热窝事件当天凌晨就从刺客嘴里挖出了消息，一切阴谋都是现犹利亚反抗军头目萨龙一手策划的。 　　从刺杀纳杰姆丁引发乌姆利姆港内乱开始，到篡夺反抗军最高权力，再到挑动阿萨辛和阿里巴巴团作对，最后是刺杀达克，这些阴谋全部出自萨龙之手。 　　达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乱源终于冒头了啊。卫兵，通知阿里巴巴团所有高层，会议室开会。” 　　片刻之后，莱蒂法、萨希尔、拉尔宾、卡拉法特等人全部到齐，阿萨辛派的领袖、山中老人马利姆还没有离开，也希望列席会议，达克同意了；伊莎贝拉也要求列席，出乎意料的是，莱蒂法表示欢迎，于是达克简单考虑一番，也同意了。 　　拉尔宾首先介绍了情况，然后作出了自己的分析：“……因为现在反对犹利亚人的事件愈演愈烈，我怀疑，萨龙会动用手中力量采取报复行动。萨龙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威胁的人。” 　　萨希尔道：“但是现在萨龙手头资源有限，犹利亚反抗军的实力比朵里哈奇城都远远不如，又怎么可能威胁得到我们？攻城？那不是自杀行为吗？” 　　卡拉法特道：“因为苏拉热窝的刺杀刚刚过去，大家警惕性都很高，我想，他多半不会再这样做。会不会派奸细混进来进行破坏活动？” 　　萨希尔道：“有可能，因为大家的精力都放在针对犹利亚人上面，制造混乱不难——但是，正面打不赢，就算制造了一场混乱也没有用。现在城里城外都布满了我们的监控法阵，我们又有高机动性的突击队随时待命，二十分钟，足够平息任何混乱了。” 　　达克道：“拉尔宾，你和萨龙共事时间最长，他的特点你最熟，你说说看。” 　　“他的信息很多，您想知道哪一方面？” 　　达克沉吟了一下，道：“屋候德村的屠杀，既然他使诈让犹利亚长老会背了黑锅，说明他早就想踢开长老会单干，那么这时候为什么要通知长老会撤离？” 　　“因为他是个大犹利亚主义者，一个强硬派。主张犹利亚人利益至上。我认为，这次他的报复行动或许会让长老会也遭受重大损失，所以他派人发出了通告。” 　　这意味着萨龙把所有无法撤走的犹利亚人全部放弃了。 　　毫无疑问，朵里哈奇城的反犹狂潮激怒了萨龙，他宁可让剩下那些犹利亚人陪葬，也要发动这次报复。 　　那将是怎样可怕的攻击啊？ 　　而现在，对这即将到来的攻击，众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达克问道：“拉尔宾，萨龙最后一次和你交流，是在什么地方，提到什么了吗？” 　　“屋候德村指挥所。他对长老会不满。嘲讽了我一番。其他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当时他已经准备摆脱长老会自立，他一定已经有了计划，那计划的第一步一定是从接手你所负责的工作开始——当时你负责的工作是？” 　　“选址，建立探地装置，为探测门萨罗图书馆做准备。那装置有分段连接的、总长能达到数百米的螺旋钻杆。” 　　“那绝不可能是探地装置，数百米，太浅了！我们去过地下图书馆，那里离地表有数公里深，在屋候德村附近，数百米的螺旋钻杆，根本不可能探测到里面的具体情况！那到底是什么？” 　　“这……属下是军事主官，对这些技术了解……嗯……” 　　山中老人马利姆突然道：“我能说句话吗？关于这套装置，阿萨辛多少了解一些。” 　　达克大喜：“请讲！” 　　“大约在两个多月之前，犹利亚反抗军用分散订货的方式订了一批钢材质螺旋钻杆，因为当时门萨罗人大起义如火如荼，我们阿萨辛以为这是给穆尔台兹帮忙，没有深究。” 　　“然后呢？” 　　“后来他们进一步给钻头中央打孔，把钻头变成了中空结构，还在管状空腔内壁镀了耐腐蚀层，似乎是要添加什么东西进去。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因为门萨罗人的地道都在地下数公里深，几百米的钻头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直到最近，我的手下提供了一份这些钻头的分布位置，这些位置很有意思。” 　　“在哪？” 　　马利姆取出一份地图：“我已经用红点标出了钻头的分布地点，请看，它们的终点指向朵里哈奇城，起点则是无规律散布，每根钻头之间大约有十三公里。”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远的距离，刺入地下这么浅，这是要干什么？ 　　萨希尔突然脑际灵光一闪：“他们要注入毒素，污染地下水！” 　　伊莎贝拉道：“我研究过这一带的地质水文情况，朵里哈奇城取用地下水很少，而且取水的方向也不在那边啊。” 　　莱蒂法道：“或许，那些东西传导魔能波动的？用来制造巨大的地震，把整座城市埋掉？” 　　卡拉法特道：“那需要海量的魔能，就算犹利亚人有钱，也不可能买到那么多的魔能晶石。难道萨龙手下有二三十个法圣，或者四五个法神？那还不如让他们直接进攻城市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达克身上。 　　达克缓缓站起来，慢慢踱步。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但众人一筹莫展。 　　达克眉头越皱越紧。 　　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想想看，屋候德村时候，遇到了哪些不寻常的事情？ 　　他突然心头一动，大声问拉尔宾：“当时你的队伍里，是不是还有多兰德人？” 　　拉尔宾毫不犹豫：“对。” 　　“他们主要负责？” 　　“指导设备铺设和维护。” 　　“为首的叫什么名字？” 　　“多兰德皇家炼金术学院，塔克斯。” 　　达克一喜，他听说过这个名字，莱莉提过，这个塔克斯，是她的同学！ 　　塔克斯最擅长的，是生命体研究和药剂学。 　　达克一拍桌子：“我知道萨龙要干什么了！” 　　众人齐声问：“什么？” 　　“沙虫！那些中空的螺旋钻头里，一定填装了能吸引沙虫的信息素。萨龙要用这种方式把沙虫引来，把整座朵里哈奇城活埋！” 　　众人大惊失色。 　　沙虫，死火沙漠里的史诗生物、沙虫之母昆沙毕孕育出来的最可怕的梦魇。 　　幼年沙虫有三百米长，八米高。而成年沙虫体长会超过一公里，二十米高，它们生活在十几公里深的地下，挖掘通道，以地下的大型穴居生物为食。 　　门萨罗人的隧道，就是利用了靠近地表的、沙虫挖掘出的通道。那通道的宽度能让四五辆伊芙利特战车并行！ 　　如果真的把沙虫引来，整个朵里哈奇城都会崩塌，全体居民，无论阿拉孛人还是犹利亚人，统统会变成沙虫的腹中食！ 　　[464.第一百零九章 生与死] 　　莱蒂法毫不犹豫：“立即疏散全城百姓，阿里巴巴团断后。” 　　拉尔宾反对：“来不及。现在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只能做到撤走一部分百姓，或是把阿里巴巴团无伤撤出——这还得是总督府和拉撒尼、什利叶两派不扯皮。” 　　萨希尔道：“问题是，我们该怎样把这个消息通知给百姓，一旦沙虫围城的消息传播开来，必定秩序大乱，那时候我们能不能走掉都成问题。” 　　莱蒂法怒道：“那就是说放着百姓不管咯？” 　　拉尔宾道：“看钻杆位置分布，沙虫会从城市西北方袭来，向东南方撤退应该是安全的。城市有比较成熟的大型法阵成像技术，既然能标出犹利亚标志，标几条通告想来也不是难事。让民众自行出城躲避吧。” 　　卡拉法特道：“不妥，城市有近二十万居民，一旦开始转移，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局面；而且我们脚跟还没站稳，说的话有多少人听也很难说。更别说还有两万多被圈禁的犹利亚人，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会把他们骗出城去杀掉，行动会更慢！” 　　莱蒂法焦急万分：“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达克突然问道：“朵里哈奇城有多少穷人？” 　　众人一愣，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卡拉法特忙道：“估计占到人数的一多半吧，给圣真寺、车马行、商铺做佣工。剩下的大多是小店主、手艺人，一小部分牧民和农民，再来就是腰缠万贯的老爷们了。” 　　“骆驼会为了一洼清水狂奔至死，与其用刀剑逼着人们逃跑，还不如引他们出城。”达克道：“马上通知，哈桑未死，伤势已得到控制。为感谢朵里哈奇城民众的救助，将在城外东南方十公里处，屋候德村原阿里巴巴团营地发放补助。” 　　拉尔宾奇道：“补助？给他们发钱？可我们哪来的钱？” 　　卡拉法特傲然道：“我们有的是钱，太阳魔能收集器一直没有停止工作，现在的魔能晶石碎片已经堆成山了吧？” 　　拉尔宾目瞪口呆。 　　达克轻咳一声，道：“所以，各位，立刻通知下去。为表示庆祝，年龄十五岁以下，五十岁以上者，无论男女，无论阿拉孛人还是犹利亚人皆可前往营地，每人每只手限抓一把魔能晶石碎片。” 　　莱蒂法马上道：“如果我们的魔能晶石不够呢？” 　　“不够的，写欠条。只要太阳魔能收集器还能运作，这个窟窿早晚能补上，”达克微微一笑，“再说，现在还用考虑够不够的问题？只要他们出城，就是胜利！” 　　“这样一来，逃走的不是只有老人和儿童吗？” 　　“错，你想想，为了保证老人和儿童快速到达，家里的壮劳力必然要全力护送啊。这样一来，不就相当于全走光了？” 　　“有钱人呢？” 　　达克微笑：“每只手一把魔能晶石碎片，以我这么大小的手为标准，一把下去，大约是八千迪纳尔，两把一万六。可以让赤贫之家舒舒服服地过两年。但是对有钱人来说，不过两天的饭钱，犯不着——就让他们和城市共存亡吧。” 　　拉尔宾和萨希尔抚掌大笑。 　　如此一来，全城大多数百姓的性命就保住了。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莱蒂法做出决定，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卡拉法特率领阿里巴巴团精锐分队，采用空中突袭方式，尽可能多的摧毁靠近朵里哈奇城的引虫钻杆；减少围城沙虫的数量。 　　第二路，萨希尔负责，调整阿里巴巴团防御部署，准备和沙虫打一场硬仗。 　　第三路，莱蒂法出面，跟朵里哈奇城的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接洽，立即停止对犹利亚人的迫害，争取把犹利亚人重新纳入城市防御体系；拉尔宾在犹利亚人中威望很高，全权负责犹利亚人疏散工作。 　　最后，伊莎贝拉和刚刚投诚的阿萨辛派留守，全力生产门萨罗人用来驱赶沙虫的药粉和稳定局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言不虚。 　　通告发出不到一刻钟，已经有民众向城门方向移动。守门士兵都是阿里巴巴团战士，立即放行。 　　半小时后，大街上满满的都是人，人们带着干粮、清水和衣服，向城门蜂拥而去。然后怀揣梦想，离开了必死之地，踏上了求生之路。 　　阿里巴巴团和阿萨辛派全力维持秩序。那些丧父的幼童，失子的老人，阿里巴巴团直接出动伊芙利特战车和重型飞毯来协助撤离。 　　整座城市，笼罩在兴奋和紧张当中。 　　无数有心人在奔走打听，想了解内情。但阿里巴巴团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滴水不漏，他们只好在焦灼中煎熬。 　　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街道上人潮渐稀。 　　“报告，城市西北二十公里出观测点检测到地下有震波活动！” 　　达克十分冷静，该来的，终于来了！ 　　“还有多久到这里？” 　　“大概四十分钟。” 　　“比想象中要慢，看来前锋的阻击打得相当不错。那么，”他把一张纸用力拍在桌上，“马利姆大人！” 　　阿萨辛首领躬身：“属下在。“ 　　“这上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二十分钟内，全给我抓来！” 　　马利姆一看，那名单上居然写着朵里哈奇城总督和拉撒尼、什利叶两派领袖的名字，还有林林总总二三十个要害部门官员的名字，顿时吓了一跳：“哈桑大人，您这是——” 　　“人类和异种的战争，即将打响，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我要用这些居心叵测、包藏祸心的混蛋的脑袋来祭旗！” 　　抓人实在是简单，这些家伙正聚集在总督府商量，为什么哈桑把穷鬼们都打发出去，听说哈桑和纳杰姆丁大伯卡有请，不疑有它，纷纷来到军营。 　　座车一进门，准备好的卫士立刻热情迎上前去，把车里的大人老爷们迎下来，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般押下去。等待这些剥削民脂民膏，为一己私利挑动民-族之间矛盾的恶棍的，将是最严厉的刑罚。 　　“真是雷霆手段啊！我们阿萨辛近千年来做不到的事情，哈桑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收拾得一干二净啦。” 　　看着什利叶派的首领卜哈伊被按倒在地，马利姆感叹道。 　　“保住了全城人的性命，除掉了阿拉孛的乱源，只要在对抗异种的战争中取胜，哈桑，你的威望和实力，将再也无人能及，兵进帕格达，建立梦想中的世俗国家，就只有一步之遥啦！” 　　[465.第一百一十章 拉尔宾的决心] 　　“达克，达克，我是拉尔宾，铝热弹对付沙虫效果很好，干掉两条，但是弹药用光了。我们必须返航。” 　　卡拉法特进行了侦查和第一波阻击，紧接着，拉尔宾带领重型飞毯部队呼啸而出，成功干掉两条沙虫。 　　初战取胜的消息从通讯法阵里传来，指挥室里一片欢腾。 　　在阿拉孛传说中，沙虫一直扮演最恐怖、最不可接触的存在，从来没有哪个英雄敢宣称自己干掉了一条沙虫，而现在，在阿里巴巴团的重火力打击之下，不到二十分钟，就干掉了两条，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达克喊道：“明白，回来补充弹药，地面部队作牵制，延迟沙虫推进速度。” 　　“做不到，沙虫防御太高，单兵魔导炮打上去只有一个白印，只能用高温对付。我们的地面部队缺乏重火力。” 　　“魔导炮集中射击呢？” 　　“不可能，沙虫虽然慢，但活动范围超大，而且对魔能波动很敏感，魔导炮太笨重，运动不到位；分散射击威力不足，集中起来会被沙虫一锅端！” 　　达克暗暗心惊，问旁边的阿萨辛首领马利姆：“魔导炮都啃不动？” 　　马利姆道：“沙虫是土系法术大师，它们从幼虫时期就开始不断用土系法术强化外壳，成年沙虫的外皮是一层层叠起来的钢化土系护甲，十几门魔导炮一起攒射，或许能打穿。” 　　达克摇摇头，看来地面部队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还有制空权。 　　但是，飞行部队的弹药消耗也太快了吧？全体出动一轮才干掉两条？ 　　卡拉法特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劝道：“也不用太担心，沙虫的目标是我们这里，它们离城市越近，飞行部队的弹药补给速度就会越快，不一定守不住。” 　　萨希尔道：“绝对不行，只要沙虫逼近城市边缘，不用攻城，我们就输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刚对城里的拉撒尼和什利叶两派下手，把他们的头头脑脑清洗了一个干净。接着就来了沙虫围城，你猜那些伯卡会怎么煽动？” 　　卡拉法特倒吸一口凉气：“政治上失败？” 　　“对。他们会说，是我们对他们这些可怜的、虔诚的圣主的仆人下手，才激怒了圣主，降下可怕的灾祸——这要怎么反驳？” 　　年轻的营长狞笑着掰响指节：“刀剑无言，胜过千言。” 　　萨希尔毫不客气：“那我们就成了恶魔的代言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打上恶魔的标签，我们将失去所有人的支持，寸步难行！” 　　达克道：“所以，萨龙这个混蛋的垂死挣扎，又坑了我们一次啊。照这个速度下去，飞行部队最多还能往返两次。拉尔宾，看你的了！” 　　拉尔宾回答：“有个好消息，沙虫朝信息素奔去，就把填装信息素的钻杆破坏了。空中侦察显示，被我们提前半小时毁掉的钻杆所在地区，没有沙虫出现。” 　　达克一喜：这意味着吸引沙虫的信息素很容易在高温下分解，或许，攻城的沙虫只有一波？ 　　撑过这一波，天宽地阔！ 　　“有多少条沙虫？” 　　“目前观测到的大约有十二条！干掉两条，还有十条！” 　　“返航，装弹，给我狠狠地烧，狠狠地炸！” 　　“明白！” 　　哼哼，什么沙虫，在炼金术面前也不过是小小蚯蚓罢了，黑狮哈桑之名必将再次响彻阿拉孛半岛！ 　　伊莎贝拉悄悄扯扯他：“达克，达克，坏消息，我们的铝热弹只能再挂一次了。” 　　达克顿时从天堂一跟头摔进地狱：“什么？怎么可能？我们有海德拉之柱，又有足够的魔能，怎么会——” 　　“但那都在屋候德村！朵里哈奇城里只有一座通灵塔！我们主力在这，但是弹药大部分还存放在屋候德！” 　　达克冷汗下来了。 　　如果给我一整天，凭阿里巴巴团的运输能力，十倍二十倍的弹药也运过来了，但是现在，这点连骑骆驼都能轻松跑完的路程，却成了分隔胜利彼岸的天堑！ 　　他觉得嗓子刺痛得厉害：“还有……多少？” 　　伊莎贝拉毫不犹豫地再次强调：“补充一次！” 　　“那就是两条，不，因为距离短了，又有了经验，或许能干掉三条甚至四条……” 　　伊莎贝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幻想：“沙虫最擅长的是钻地，或许在地层深处有更多的沙虫！” 　　达克狠狠一拳锤在指挥台上，深深的低下头去。 　　指挥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达克的眼珠红了：“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来不及了！什么弹药也来不及了！ 　　这是我的失误，这是我的失误！ 　　该死的萨龙，该死的沙虫！ 　　不，现在想这些没用，没用，冷静，冷静啊！ 　　最起码，我保住了朵里哈奇城的百姓；最起码，我奋斗过了，我问心无愧；最起码，我要保住阿里巴巴团！ 　　达克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精光四射：“传我命令，阿里巴巴团，放弃朵里哈奇城，向屋候德村靠拢！” 　　萨希尔抗声道：“不！我们可以让飞行部队直接去屋候德补充弹药！” 　　一旦下定了决心，达克脑袋转得特别快，几乎是压着萨希尔的话尾巴给出了答复：“那不可能！屋候德附近没有能支持大规模飞行部队起降的场地！也没有做好弹药补充的预案。再说，那里有大量的平民，如果魔能波动把沙虫引去……” 　　伊莎贝拉给出了第二个坏消息：“而且，屋候德村的海德拉之柱，从前天起就已经停产。” 　　“停产？为什么？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停产？” 　　“是莱莉大人的命令，她要求保留至少一半的产能，说有要务。” 　　“该死！” 　　马利姆道：“如果让民众见到我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们不管打成什么样，都会输。我同意达克大人的看法，还是撤退以图将来吧。” 　　拉尔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平静地答道：“有一次全面补充，我保证可以干掉至少三条沙虫。剩余的那些，我保证，会把它们全歼在朵里哈奇城外围，但我要求所有重型飞毯的御者全部换成犹利亚人——那些我亲手带出来的卫队。” 　　达克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沙虫的外壳坚不可摧，但巨口之内的体腔却没那么坚韧，只要投弹命中，一发重型爆炎弹就能重创它。重型飞毯有十二个高密度魔能核心，如果同时引爆，威力相当于半个禁咒，哈桑，乌姆利姆港外惊天一撞，成就了你的威名；作为犹利亚人，我怎么能让你专美于前呢？” 　　莱蒂法和伊莎贝拉同时捂住嘴巴：“他要撞沙虫！” 　　达克咆哮：“拉尔宾，你如果敢胡来，我就解除你的指挥权！你死了谁来指挥部队！” 　　“如果我们失败，以后就再也没有阿里巴巴团了，再也没有我们理想中的那个世俗之国了！达克，如果你真的把犹利亚人当做平等的兄弟，请给我这次机会！这是我的机会！” 　　达克一时语塞。 　　拉尔宾继续道：“被蔑视，被侮辱，被欺凌，这样的日子，犹利亚人已经过了一千年，如果有一个能让我们挺起胸膛走路的国家，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将来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会说，看哪，在这个国家还未出生就要夭折的时候，是那些犹利亚人，用鲜血和生命拯救了他。达克，请务必，给犹利亚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466.第一百一十一章 赴难] 　　少顷，拉尔宾带领飞行部队落地，地勤人员一拥而上，给飞毯挂弹。 　　按照拉尔宾的指示，所有重型飞毯的御者全换成了犹利亚人，这些明知此行必死的犹利亚人一个个带着满足的微笑，走上御座，向周围热泪盈眶的阿拉孛地勤人员挥手。看上去，就像要受邀去赴一场盛宴。 　　站在达克身旁的卡拉法特，这个曾经在犹利亚人屠杀下幸运逃生的、对犹利亚人恨之入骨的阿拉孛青年，向拉尔宾伸出手。 　　拉尔宾微笑着，紧紧握住卡拉法特的手。 　　卡拉法特感慨万千：“我从没想到，我会和一个犹利亚人握手。但我不后悔。人不应该带着仇恨活下去。” 　　“没关系，恨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握手，然后在同一片阳光下生活。谢谢你的宽容，我的阿拉孛兄弟。” 　　“谢谢，我的犹利亚兄弟！” 　　一旁的马利姆突然插话道：“你们最应该感谢的人，在你们旁边。” 　　拉尔宾和卡拉法特同时转向达克，达克微笑着摇摇头，摊开双手。 　　一旁的伊莎贝拉不失时机的用魔法影像记载下了这个永恒的瞬间。 　　拉尔宾抓着卡拉法特的手用力摇了摇：“我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从高空俯瞰，广袤的沙漠正如海洋一般，掀起层层沙浪。 　　恐怖的巨虫正在地下蠕蠕前行，带着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向人类的家园逼近。 　　拉尔宾平静地注视着层层叠叠的、起皱的沙地，那是魔鬼用它的恐怖之手在地下写出的死之书。 　　属下发来通讯：“将军，我们有二十二条飞毯，一共十条沙虫，够不够？” 　　“观察，报告目标，争取投弹干掉四条！” 　　“明白。”属下大声在通讯里下命令：“斥候，投放诱导弹！” 　　两声尖啸破空声响起，两块轻型飞毯向地面加速俯冲，在离地不到五十米处轻轻一抖，抛下两枚三米长的梭形弹丸。 　　梭形弹丸一落地就散发出强烈的魔能波动，尾部亮起红焰，在沙地上蹦跳穿行，好像一条打水的鱼儿。 　　魔能波动层层晕开，沙虫咆哮了！ 　　巨大的身躯向上拱起，巨口猛然张开。 　　地上盛开了一朵恐怖的黑色死亡之花，花瓣是蠕虫的口器，花蕊是咽喉。 　　直径超过八十米的巨大死亡黑洞，突兀地出现在金黄色的沙漠中，一瞬间，地表上所有的动植物，被一扫而空，全数吸入恐怖的黑洞！ 　　通过实时影像观看战局的指挥室众人齐齐发出惊呼。 　　轰隆一声爆响，一条直径超过六十米的巨大沙虫从沙下探出它的头部，示威似的朝着城市方向咆哮了一声。 　　暴张的巨口滴下的涎水如同瀑布，巨大口器环布利齿，最短的一枚与两个成年人等长！ 　　城头的魔导炮与这个庞然大物相比，不过是孩童手中的牙签。 　　粗粝厚重的外皮在日光下闪耀着灼目的光芒，无数矿物结晶遍布表面，任何刀剑弓弩在它们面前，都只能是个笑话。 　　拉尔宾十分冷静：“第一、二小队，投弹！” 　　六块飞毯开始俯冲，每块飞毯的下部，都挂了一大串银白色的“葡萄”，那是捆扎成束的爆炎弹。 　　御者的手心在冒汗，口中发干，重型飞毯投弹威力无穷，但拉升很慢，非常慢！ 　　六块飞毯中，一定会有一到两块被咬住！ 　　但必须保证命中率，必须保证命中率！这是最后的弹药了！ 　　贴着沙虫的牙齿投弹，拉不起来就撞它！ 　　依和华，全知全能的依和华神啊，请保佑我！ 　　重型飞毯对准沙虫的巨口，发出龙吟般的嘶吼，俯冲而下！ 　　沙虫的巨口，从一个黑点变成黑洞，最后，变成黑色的深渊，扑面而来！ 　　所有的御者和投弹手同时大呼：“犹利亚万岁！” 　　沙虫巨口猛然一合！ 　　灿烂的银白色光芒亮起，闪花了众人的眼睛。 　　银白色的火焰，从沙虫的每一条齿缝里迸发出来。 　　铝热爆炎弹命中！ 　　沙虫发出狂暴的嘶吼，小半个身子从沙下探出。 　　它像一条无比巨大的蚯蚓，就像一条巨大的土黄色柱子，足足有三百米高。现在，这条恐怖之柱正疯狂地来回甩动，疯狂地捶打着沙地，每一击都击起百余米高的沙柱。 　　真金不怕火炼，那是温度不够高。 　　坚实的体腔试图把巨大的热量牢牢束缚住，然而，最狂暴的元素力量，怎么会屈服于区区生物的禁锢？ 　　连钢铁都可以瞬间烧熔的银白色烈焰沿着沙虫的口、咽，直入肠道！ 　　沙虫猛地向上一蹿，土黄色身躯立起来，这次增加到了五百多米！ 　　这成了它生命的最后一次挣扎。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撕裂了它的咽部，咽部以上的部分被撕成了血肉碎块，在空中绽放开一团鲜血的烟花。 　　然后，它重重从半空中倒砸下来。 　　死了。 　　投弹完毕的重型飞毯缓缓爬升，一字排开，沉默地凝视着被人类击杀的巨大异种。 　　六块飞毯，剩下五块。那一块被吞噬的飞毯引爆了魔能核心，炸碎了沙虫的脑袋。 　　指挥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莱蒂法和伊莎贝拉低低的啜泣声。 　　拉尔宾的声音刚硬如铁：“沙虫来袭，第三四小队，俯冲准备！一二小队爬升，撞击准备！队员填完了队长填，队长填完了我来填！” 　　四条沙虫的尸体横在地上。 　　最后一组小队直接带着铝热爆炎弹冲进了沙虫嘴里，同归于尽。 　　拉尔宾完成了他的承诺。 　　还剩六条沙虫，缓缓逼近。 　　莱蒂法紧张得全身发抖：“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要撞过去了！哈桑，哈桑！” 　　达克没有办法。 　　即便狱眼晨星在手，凭他一个人也不是沙虫的对手。 　　对不起，拉尔宾，我无能为力。 　　达克喝道：“把所有魔导炮集中到城门附近，准备射击。飞行部队之后，就看炮队的表现了。” 　　飞行部队决死突击之后，即使还剩下一两条沙虫，也必然遭受了重创，魔导炮集中射击，有九成以上的机会将沙虫全灭。 　　只要有一天的时间，屋候德村的弹药补给跟上，老子要碾到沙虫老窝去，把这些臭蚯蚓统统碾成肉酱！ 　　“那拉尔宾呢？” 　　达克握紧了双拳，缓缓地摇头：“没办法……” 　　“我有。” 　　十分平静的女声响起，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绛紫色长发的女孩身上。 　　达克一惊：“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什么也没说，微笑着，轻轻握住胸前的圣子受难小十字架。 　　达克悚然动容。 　　[467.第一百一十二章 虐杀] 　　残酷天使！ 　　多兰德炼金术三贤者联手开发的末日兵器！ 　　损失全部精神力，以毁掉大脑为代价获取无可匹敌的力量，把温柔善良的女孩变成狂暴杀戮的机器。 　　史诗史莱姆挡不住她的一击！ 　　那是毁灭一切的力量——包括自己。 　　然后，在自我毁灭中完成对世界的救赎。 　　“不，不不不，不行，我们可以重来，重……” 　　不等达克说完，伊莎贝拉扬起头，温柔地注视他，轻轻捧住他的脸庞：“达克，你爱这世界，对吗？” 　　达克的眼泪下来了。他知道，女孩决心已下。 　　“你爱我吗？” 　　达克用力地点头：“我爱你。” 　　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劲把达克的脖子朝下拗，到他的嘴唇贴近时，猛地踮起脚尖，一口吻上去。 　　莱蒂法惊叫了一声，她有点接受不了，正要说什么，阿萨辛首领马利姆轻轻一摆手：“那女孩有死志。” 　　“咦？” 　　“阿萨辛的小伙子们，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有这样的眼神，”老人悲哀的摇摇头，“我太熟悉了，太熟悉了——给他们时间，给他们最后的时间吧。” 　　时间很短。 　　马利姆话音刚落，伊莎贝拉就推开了达克：“我走了。” 　　“拉拉！” 　　伊莎贝拉回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真棒。或许，我不会死呢——告诉拉尔宾，我去支援他们，别撞我啊！虽然，撞我也没用……走啦，各位，再见啦！” 　　此时，城外，弹药耗尽的重型飞毯缓缓拉起，重新排成一字形。 　　“各位，我拉尔宾，以你们为荣！” 　　犹利亚战士们齐声高呼：“我们的荣幸！” 　　“今日我们从容赴死，他日犹利亚的历史上，将铭记我们的荣光！突击队，撞击准备——” 　　“拉尔宾！”通讯里传来达克的咆哮，“等一下，援军，援军接近！” 　　这一声呼唤不啻天籁，拉尔宾大喜：“援军在哪？” 　　“轻型突击飞毯，正在接近，正在接近，马上爬升，避免误伤，马上爬升，避免误伤！” 　　拉尔宾听出了达克决绝中的痛苦，但他没时间去思考，立即下令：“全队爬升！” 　　沙虫没有对空攻击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毯升高。四条沙虫巨口暴张，身子摇来摆去，它们似乎知道人类无法再发动进攻，朝城市直线扑来。 　　伊莎贝拉半跪在轻型突击飞毯上，喃喃地做了最后一次祈祷。 　　轻型突击飞毯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它像一颗划破苍穹的流星，向战场高速接近。 　　伊莎贝拉做完了祈祷，这时，飞毯已经进入作战区域。 　　她带着深深的依恋，向朵里哈奇城方向最后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纵身跃下，绛紫色的长发在呼啸的狂风中猎猎舞动。 　　脚下，是沙虫黑洞洞的巨口。 　　她义无反顾地扯断了十字架的珠链。 　　一轮巨大的黑色弧月出现在天地之间。 　　达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是闪光的十字架吗？难道，乔治和莱莉他们改进了残酷天使？ 　　这轮弧月是如此巨大。 　　在乌姆利姆港的穆尔台兹看到了，坎哈拉城的乌萨利姆看到了，巴乌达城的阿里巴巴团留守战士看到了，正在屋候德村避难的民众也看到了。 　　还有，正在死火沙漠某处的萨龙也看到了。 　　黑月之下，一颗银色的流星光芒一闪！ 　　二十二米高的巨大人形生物悬浮在空中，它的背后，是六条锋利如刀的钢铁羽翼。 　　拉尔宾吓得差点摔下飞毯：“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旁边的御者歇斯底里的大吼：“友军，友军，人形傀儡，人形构装体，啊，人形……” 　　拉尔宾不管语无伦次的下属，大吼：“总部，总部，下一步行动，下一步行动！” 　　指挥室没有回应，莱蒂法、萨希尔他们被吓得几乎站不住脚，瞳孔都快散了。 　　巨大的人形生物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轰然落下。 　　“啊啊啊啊！” 　　尖利刺耳的咆哮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紧接着，那人形生物四肢伏地，像野兽般朝最前面的沙虫扑去，巨大的上下颚分开，锋利的锯齿在日光下闪动着白厉厉的光！ 　　眼看逼近，残酷天使支起上半身，双爪翻出，做好了扑击准备。 　　八米长的锋利长爪让所有人头皮一紧。 　　沙虫巨口狠狠咬下，六十米宽的巨口一口把残酷天使吞下，然后，高高扬起头。 　　不等它发出得胜的嘶吼，扑的一声闷响，残酷天使打着旋，带着一条长长的血浆带，从它的后咽部钻出来！ 　　三米厚的硬化基层消化腔壁，五米厚的中层肌肉环壁，八米厚的外角质防护膜，十二层钢化土系晶石护甲，被残酷天使从内向外，一击打穿！ 　　沙虫发出疯狂的嘶叫。 　　卡拉法特大吼：“伊斯拉斐勒，伊斯拉斐勒，末日天使伊斯拉斐勒！” 　　姆斯蓝教中也有天使的传说，他们是圣主卡拉座下的虔信者，其中伊斯拉斐勒负责吹响末日号角。 　　紧接着，一团更大的血肉从沙虫头部迸发。 　　六对十二片钢铁羽翼化作舞动的圆形光轮，把沙虫的体腔绞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浆糊，然后跟随主人的脚步，从主人撕开的巨大伤口中破咽而出！ 　　十二片钢铁羽翼带着淋漓的鲜血，静静悬浮于残酷天使身后。 　　残酷天使看也不看，第二次俯冲下去。 　　遭受重创的沙虫根本无法做出反击和闪避动作。 　　锵的一声脆响，火星四射，残酷天使的强化爪刃，劈上了沙虫的岩甲外壳，硬生生的砍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啊啊啊啊！” 　　尖利的嘶叫第二次响起，残酷天使双爪一起抓住被劈开的破口，狠狠朝下一撕！ 　　一声裂帛！ 　　一条宽十五米的外皮，被连着外面的防护壳一起，一撕到地。 　　残酷天使猛跳起来，手脚齐出，深深插进沙虫的身躯，然后，张开巨大的颚，对准沙虫的肌肉层，一口咬住，好像一头凶猛的老虎，脑袋一摆，从沙虫背上扯下一大团血淋淋的肉来！ 　　沙虫疯了一样的左右摇摆，见甩不掉对手，发狂地朝地上连连撞击，想把对手压死。 　　残酷天使双爪刨抓如飞，在第一次撞击之前，已经在沙虫背上掏出一个与自身等大的血窟窿来，钻进去，不管沙虫如何撞击，连咬带抓，在沙虫体内疯了一样的撕扯它的肌肉和神经。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嘶叫，沙虫轰然倒地。 　　“哈啊啊啊啊——” 　　残酷天使使劲从沙虫体内拖出一根直径六米的黑色粗线缆一样的东西——那是沙虫的腹索神经，然后，空中跃起，将那条神经从当中一劈两段！ 　　[468.第一百一十三章 绝望与希望（1）] 　　莱蒂法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萨希尔激动得全身直哆嗦，卡拉法特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三下五除二，一条沙虫被撕成了破抹布！ 　　这是何等的战力！ 　　我们不会输！ 　　而且，这样的战力，难道仅仅用来对付沙虫？我们将不可战胜！ 　　与一脸狂喜的萨希尔和卡拉法特不同，莱蒂法看着面色凝重的达克，内心突然升起了一丝同情。 　　那个“天使”绝对不是善良之辈啊，不，它已经没有人性了，是一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治疗，然后呢，她存在的价值呢？只为了把自己最疯狂最野蛮最残暴的一面展示出来吗？ 　　真是可怜啊。 　　哈桑一定是在多兰德游历时认识了这个女孩，也见识过她可怕的力量，所以，才打算用自己把她束缚起来，一定是这样的！ 　　她很可怜，但是，但是哈桑，同情不是爱情啊！阿拉孛百姓，是绝对不会接受一头野兽作为皇后的，不，嫔妃也不行！ 　　哈桑心里，一定也很苦吧？ 　　她轻轻走上前：“哈桑……” 　　达克看了她一眼，道：“莱蒂法，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指挥了，单纯的力量对力量，给我一条飞毯。” 　　莱蒂法下意识答道：“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问，“你要飞毯干什么？” 　　“去帮她。” 　　莱蒂法惊道：“哈桑！那种级别的战斗，不是我们凡人可以插手的！” 　　达克给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我坚信她没事，但是，那个技能用完了，她会全身脱力，会有生命危险，我必须陪在她身边。现在，各位，抱歉，我……” 　　萨希尔大声道：“去吧哈桑！你为大家做得够多了！这里有我们！” 　　达克乘一条轻型飞毯，风驰电掣，赶往战斗地点。 　　血肉横飞。 　　残酷天使的力量、速度、准确性远远胜过沙虫，她甚至连护盾都不开，把所有魔能全部转化为攻击力，眨眼之间，又将第二条沙虫劈翻。 　　拉尔宾的胆子也大起来，指挥飞毯俯冲，缠住第三条沙虫，沙虫动作慢，吞咬俯冲而下的飞毯还凑合，对付一拥而上平飞的十几块飞毯，实在力不从心。 　　眼花缭乱的沙虫刚刚下定决心要盯着一个目标咬，所有目标突然全部逃上高空，它一愣神，劈翻了第二条沙虫的残酷天使已经恶狠狠扑到它面前。 　　达克心焦如焚。伊莎贝拉战斗得越酣畅淋漓，他的心就抽得越紧。 　　当初在恶魔岛，为了劈开奥布里的破魔钢堡垒，皇家骑士团的精英和光明神教圣使轮番上阵，把所有能加的辅助法术挨着给伊莎贝拉加持了一遍，最后，她还是没能完全破开敌人的防御，自己也因为精神力过分透支，昏死过去。如果不是乔治的母亲阿丽克希亚夫人妙手回春，她最好的结局，也是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现在，她完全靠燃烧精神力支撑，一旦全部耗尽…… 　　不，绝不！拉拉，我要你活着！ 　　正当他心急火燎之时，一个意外的通讯接了进来，居然是好久没联系的莱莉。 　　“啊啊，我亲爱的哥哥，好几天没联系，你还真不让人放心呢。我看到黑月啦，你逼着拉拉姐用残酷天使啦？” 　　达克几乎要咆哮了：“莱莉，你这家伙！你搞什么鬼！如果伊莎贝拉她——” 　　“没有什么如果，乔治说，在阿拉孛的地盘上弄出大十字架来属于找不痛快，这个登场动画必须本土化啊，怎么样，我的设计水平有提高吧？” 　　“莱莉！”达克快出离愤怒了，“你拉拉姐会死的！” 　　“放心吧，改进型的残酷天使是不会失败的，嗯……也不好说，但是，拉拉姐是一定不会死或变成白痴啦。” 　　“说什么胡话，残酷天使会透支精神力，你忘了恶魔岛了？现在可没有阿丽克希亚夫人帮忙！” 　　“老哥呀，你还是别跟我讨论高端炼金术的好，我给你解释好累啊。下个通知，让所有部队包括拉拉姐远离沙虫所在区域，你有五分钟时间。” 　　“你要干什么？” 　　“让你见识见识炼金术的力量，我要调试装备了，赶快！”说完，莱莉切断了通讯。 　　达克抬起头来，他看到，最后一条沙虫刚刚从地下张开巨口。 　　沙虫还没来得及吸气，残酷天使用自己那双长得不合人体比例的双臂抓住沙虫的口器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把头探进沙虫口中，上下颚猛地张开！ 　　狂暴的魔能光柱从她口中射出，消失在沙虫体腔内。 　　下一刻，从沙虫口中，喷起一条五十多米高的血柱！ 　　巨大的爆炸把所有视讯设备显示全晃成了虚影，过了好久，才渐渐恢复。 　　尘埃落下，八条沙虫，被残酷天使全灭。 　　沙漠变成了鲜红色，静悄悄的。 　　残酷天使的身影也消失了。 　　一条轻型飞毯从烟尘中缓缓升起。 　　达克抱着伊莎贝拉，坐在飞毯上。 　　女孩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像一尊精致的白玉雕像。眼睛紧闭，似乎从来不曾醒来。 　　达克用鼻尖温柔地蹭着心上人温软的脸颊：“拉拉，拉拉，我是达克，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我们哪也不去了，我们回家。” 　　伊莎贝拉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拉尔宾想下来帮忙，但达克坚决拒绝。他要就这样抱着女孩回去，他再也不想和女孩分开了。他表示必须尽快撤离战斗地点，命令拉尔宾立即后撤。 　　拉尔宾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但命令必须执行，只好带着战士们后撤了。 　　“拉拉，我们回家，我们哪也不去了，睁开眼睛吧，跟我回家。”达克紧紧抱着女孩，吻了她一次又一次，但女孩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莱莉大声疾呼：“哥，哥，你干什么呢，快走，快走，你附近有沙虫！” 　　怎么，还有没死的？达克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周围茫茫沙海。 　　轰轰连响，又是四条沙虫出现了！ 　　指挥室里，所有人大惊失色。 　　拉尔宾听到了背后的巨响，他转过头，目眦尽裂：“掉头，掉头！撞击准备！” 　　来不及了，重型飞毯变向非常慢，就算转回去，也没有足够的高度来俯冲撞击了。 　　萨希尔对准通讯法阵大吼：“哈桑，飞起来，飞起来！加速，加速！” 　　达克向着所有人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谢谢，各位，我，累了。就这样吧。” 　　莱莉急眼了：“哥，哥！你傻了吗？” 　　“莱莉，我累了，我厌倦争斗了，我想休息，我想和我爱的人一起休息，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达克咆哮了。 　　“我们做了很多事，救了很多人，可是最后，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了，救不了！让别人去做吧！”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哥，站起来，这是妹妹最后的请求，一只手指天空！快！” 　　达克木然地站起身，一只手环着伊莎贝拉的纤腰，另一只手指向天空。 　　四条沙虫几乎同时张开了巨口。 　　达克自嘲地想，用这个造型去死，呵呵，我是不是应该竖起中指来？ 　　正当他满脑子胡思乱想时，天空中，出现了一片浓云。 　　乔治那家伙搞出来的天气控制？下雨？不，沙虫又不是巨蚁狮，它们不怕水。那么，这片云是—— 　　云层翻卷，头尾相连，云层中传来巨大的魔能波动。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再拨弄它们，它们渐渐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对魔能敏感的沙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放弃了达克，从沙下潜过去，探出身子，向云层幻化的眼睛威胁地张开巨口。 　　达克傻乎乎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莱莉大叫：“哥，你想要哪条死，指它！” 　　[469.第一百一十四章 绝望与希望（2）] 　　那不是云，那是无数块巨大的太阳魔能收集器板。 　　它们静静地漂浮在高天之上，组成一只巨大的、恐怖的眼睛，瞳孔正对着地下的沙虫。 　　这时候，达克的脑子已经空了，他心里只有伊莎贝拉，对眼前四条背对自己的巨大沙虫视而不见。现在，他麻木的看着头顶这恐怖的巨眼。 　　我指沙虫，会怎样？ 　　巨大的魔能波动在天空中翻滚，一个不知名的，规模超级巨大的法术正在酝酿。 　　轻型飞毯的魔能核心发出痛苦的口申口今，大规模的魔能震荡让它几乎不堪重负。 　　莱莉，你和乔治到底搞出了什么玩具啊，让我看看吧。 　　达克随随便便的朝一条沙虫一指。 　　巨眼亮起银白色的光芒。 　　水桶粗细的光柱从天而降。 　　对直径超过六十米的沙虫来说，这道光柱细得可怜。就像巨型布丁旁边的一根细线。 　　锋利的细线一划而过。 　　沙虫粗大坚硬的身躯，那要魔导炮攒射才能轰出伤口的身躯，就像被细线勒过的布丁，一分为二！ 　　鲜血不等迸发，已经化为焦炭粉末。 　　沙虫的身体正中，出现了一条碳粉组成的、笔直的黑线。 　　高温射线扫过，伤口瞬间被碳化，然后，碳化区域瞬间扩大，狰狞的黑色死线迅速向两侧扩展，席卷了沙虫的全身。 　　失去弹性的、彻底碳化的肌肉细胞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轰然倒地。内层在劲风吹拂下变成了飞扬的粉末，坚硬的外层，那十二层钢化的土系晶石护甲变成了燃烧的熔岩，从天空中缓缓飞落。 　　一击毙命！ 　　指挥室里，朵里哈奇城内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慌失措的叫喊！ 　　卡拉降临了，卡拉降临了！神迹，神迹！ 　　哈桑，哈桑呼唤出了神迹！ 　　萨希尔全身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一个踉跄倒下去，他没有力气站着，干脆顺势扶着桌子腿跪下了。 　　卡拉在上，卡拉在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哈桑，哈桑，哈桑！ 　　哈桑的心上人能够化身末日天使伊斯拉斐勒，哈桑本人能呼唤神迹降临！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颤抖着望向周围，想找一个明白人问问，却发现，不只是他，莱蒂法、卡拉法特、马利姆、一众侍卫，统统跪下，开始祈祷。 　　不止指挥所，整座朵里哈奇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士兵、百姓、官员，乃至被圈禁的犹利亚人，潜伏的基地小队成员，所有人，全部跪倒。 　　银色的射线一扫而过，锐利地削断沙虫身体，在金黄色沙漠上留下了一条水桶般粗细的玻璃通路——沙砾被高温烧灼，熔成了玻璃。 　　达克不再犹豫，右手第二次高高举起，对准一条沙虫，轻轻一点，然后，手臂猛地一甩。 　　银色射线再闪，第二条沙虫步了前者后尘。 　　随着他手臂一甩，银线划了一条飞扬的轨迹，将剩下两条从当中劈成了左右两片。 　　三条沙虫，被从身子正中剖开，变成六棵熊熊燃烧的枯树，向左右两侧倒砸下去。 　　烈焰熊熊，金蛇狂舞，烟尘漫天，鲜红如血的熔岩缓缓飞落。 　　穿过烈火和浓烟，金黄的沙漠里，达克驾着飞毯，抱着失去知觉的伊莎贝拉，缓缓向朵里哈奇城飞去。 　　朵里哈奇城，变成了欢笑与泪水的海洋。 　　人们冲上街头，跪倒在街道两边，高高举起双手，用这种方式向拯救了城市的英雄致意。 　　没有人注意到，达克空洞失神的眼眸和憔悴的神情。 　　拉拉，你有为了我舍弃一切的决心，我也有。 　　看不到头的争斗，我已经厌倦了，厌倦了。 　　如果你一睡不醒，我陪你。 　　或许，这是种解脱吧。 　　“英雄归来！” 　　突然一声大叫，把他吓了一哆嗦。 　　是莱莉。她从死火沙漠赶回来了。 　　一瞬间他有些生气，但看看妹妹兴奋的脸庞，又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就这样吧。 　　“哥，哥，看到卡拉之眼吗？我做的，是我做出来的哎！不开心吗？” 　　“哦。” 　　“你怎么啦？” 　　“没怎么，你拉拉姐这个样子，我实在开心不起来。就这样吧，给我们找个地方，让我们单独呆一会。” 　　“你不想知道卡拉之眼的原理吗？” 　　达克淡淡一笑：“有什么复杂的，太阳魔能集中发射，为了这几下，你用掉了屋候德村海德拉之柱整整三天的产能，对不对？” 　　“咦咦咦，老哥，可以嘛！” 　　“哼，也就是欺负欺负沙虫这种没有对空能力的，一个风吼术，一发电磁炮，一门仰角够高的魔导炮，甚至巨蚁狮一口酸液喷吐，都能给你搅个一塌糊涂。” 　　“呃……”莱莉一腔热血顿时化作乌有，达克说的是事实。 　　卡拉之眼实在太脆弱了。如果是对抗人类，且不说制空权能不能到手，光是慢吞吞的蓄力过程就足够别人策划个七八次突袭了，再加上它基本为零的移动速度，威慑意义大于军事意义。 　　“当然，只是个测试版本嘛，下一步我们要提高它的飞行高度和阳光转化速度，降低生产成本，让它真正成为地面部队的死神。” 　　一听这个满不在乎的声音，达克的眉头皱了皱，最麻烦的混蛋回来了。 　　果然，乔治用那张万年不变的八颗牙微笑脸出场：“我从多兰德千里迢迢赶回来了，传送法阵啊，真贵。怎么，连声好也不问？” 　　达克毫不掩饰地皱眉：“请让让。” 　　莱莉急了：“哥！” 　　乔治哈哈一笑：“你哥现在生无可恋，一心去死啦，嗯，看来你拉拉姐还没出嫁就要当寡妇了。” 　　达克怒了；“你这个混——等等你说什么？” 　　乔治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事，我和莱莉改造了残酷天使，她一定死不了。” 　　如果不是两只手抱着伊莎贝拉，达克绝对要扑到乔治身上来：“乔治，我知道你最好了，帮忙，帮帮忙。” 　　乔治朝莱莉一抬下巴，莱莉会意，从达克手里接过伊莎贝拉，旁边过来两名阿里巴巴团战士，小心翼翼把伊莎贝拉抬走。 　　达克的脑袋跟着抬走的伊莎贝拉转过去。 　　乔治在他肩膀上轻拍一下：“达克，看着我。” 　　达克赶紧盯着他。 　　十几天不见，乔治整整瘦了一圈，颧骨凸了出来，眼窝深深陷下去，那双黑色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 　　“乔治，你……” 　　“我的事一会再说，先说伊莎贝拉。这边走。” 　　达克跟着乔治走进一间暗室，乔治打开魔法影像，道：“毫无疑问，她又一次精神力透支了。放在常人身上，一次就可以造成永久性脑损伤，救醒了也是白痴。她这是第二次——”他停了一下，道，“莱莉应该跟你说过，她没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达克很坦然：“她曾经是光明神教的牧师，精神力比一般人要强，恢复的可能性更大——异于常人，要不然当初阿丽克希亚夫人也不会那么容易把她救活了，对吗？” 　　乔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人类呢？” 　　达克一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470.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望与希望（3）] 　　这时，魔法影像已经启动，乔治投出一张图片：“让我们先从一切的源头说起。还记得斯内尔港小巷的那个午后吗？我们最初遇到的时候。” 　　怎么会不记得，正是从那以后，达克的人生轨迹悄悄地改变了。 　　图片上，受了重伤的罗伊斯正吃惊地大张着嘴巴，被岩石傀儡吞下肚，泡在绿色的液体中。 　　达克道：“记得。这是你创造的用史莱姆来治疗的完美治疗方法，只是治完了会‘掉级。’这跟伊莎贝拉有什么关系？” 　　“别急。让我们慢慢接近真相——那次事件之后，我对罗伊斯进行了跟踪观察，收集了很多他的数据。我发现，他的战斗能力虽然下降了，但战斗意志、战斗经验和战场直觉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你的意思是，掉级仅仅是身体素质方面？” 　　“不错，或许你会担心，如果身体素质下降了，即使知道怎么使用技能，也只能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对不对？” 　　“那是当然的吧。用一个极端的例子来反证，如果一个人有剑神的经验和技能，却有一具婴儿的身体，那还能叫剑神吗？” 　　“对，所以一般的炼金术师到了这一步就走进死胡同了，但我们不。” 　　“怎么说？” 　　“给他换一具剑神的躯体，不就没问题了？” 　　“说的轻巧。” 　　乔治投出第二张图片：“这不难。法鲁格地下图书馆，你一定记忆犹新吧？那里面，有一只很特别的脑子。” 　　图片上，一只插满了金属探针与导线的、浸泡在液体中的大脑静静的悬浮在巨大的玻璃皿中。 　　达克记得，这是法鲁格的邪恶研究，用史莱姆跟人类大脑融合，然后，把人类大脑的指令传输给发射器，以此来控制强大的岩甲史莱姆。让它兼有人类的智慧和岩甲史莱姆原本强大的战斗力。 　　达克面色凝重：“是的，当初那只强悍得不像话的岩甲史莱姆差点把我们干掉，我们是靠作弊取胜的。” 　　乔治拖过一只凳子坐下，也推给达克一只，达克默默地坐下。 　　达克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地狱的大门。 　　乔治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架在鼻梁下面，遮住嘴巴：“人脑和史莱姆身体毕竟不匹配，所以绝对不可能发挥全部潜能——无论是脑，还是史莱姆身体。你想过没有，如果，操纵的是自己的身体呢？” 　　达克失笑：“你这研究是越做越回去了，我们现在不就是自己的脑操纵自己的身体……等等！你的意思是……” 　　“对，把脑和身体分离开，把身体改造成无敌的傀儡——战无不胜。” 　　“只要大脑不被摧毁，身体可以一千一万次复生。有点像传说中巫妖的命匣啊。但是，大脑如果不在身体上，又怎么能控制得了身体呢？” 　　“很简单，身体上还有一个作为信号处理器和接收器的脑，我把它称为‘次脑’；真正的大脑，下达指令的大脑称为‘主脑’。这样就解决了。” 　　达克笑道：“漏洞很大啊，只要张开魔能屏障，屏蔽所有魔能波动，大脑信号传导被阻断，这无敌的傀儡不就完蛋了吗？” 　　乔治平静道：“那么，这一招，除了下过法鲁格图书馆的人，还有谁知道呢？” 　　“嗯，这倒也是，接着说。” 　　“这样做的好处是，所有伤害都只会作用于傀儡。魔能反噬、精神力透支这些法系职业最害怕的事，不会对主脑造成任何威胁。” 　　“听上去你发明了一种疯狂的、完美的杀戮机器。” 　　乔治没接这个茬，自顾道：“其实，残酷天使也是一种傀儡。” 　　达克石化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从躯壳里剥离开来，整个人都空了。 　　残酷天使……是傀儡…… 　　伊莎贝拉，与残酷天使是一体的…… 　　乔治取出了她的脑，为她创造了一具无敌的身体。 　　刚刚我抱过的，那具还有着与人类女孩子一模一样躯体的身体，只是一个信号接收器的容器！ 　　“或许，她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人类呢？” 　　乔治刚才的笑语，分明是恶魔的狞笑！ 　　原来如此。 　　怪不得，你们一再说改造了残酷天使。 　　怪不得，你们不担心她精神力透支而死。 　　乔治继续微笑：“这是个巨大的成功，但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仍然处于实验阶段。” 　　他没注意到达克额上暴突的青筋。 　　“她是完全自愿的，又有操作残酷天使的经验，所以跟残酷天使的契合度非常高。或许不具备代表性，下一步实验应该尝试让新手参与。” 　　原来如此。 　　你这个罪无可赦的混蛋，利用了女孩愿意自我牺牲的心理，把她高尚的献身，变成了实现你野心的工具，变成了你摧毁伦-理道德的工具！ 　　“你这个……你这个……” 　　乔治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 　　一只巨大的拳头呼啸而来。 　　“魔鬼！” 　　乔治猝不及防，魔能护盾只张开一半，把拳头迟滞了一下，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一拳轰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的半边脸像吹气球一样肿了起来。 　　乔治怒吼：“你疯了？” 　　达克咆哮：“疯了的是你！” 　　他两步绕过魔能护盾，一把揪住乔治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一拳打中他面门。 　　拳头落下，鲜血飞溅，还伴随着鼻梁粉碎的咔嚓声。 　　达克一脚把乔治踹飞，猛地转身，把桌子高举过头，朝另一侧墙角狠狠砸过去：“我让你幻象！” 　　桌子在半空中停住，然后被强大的力量撕成木屑。 　　被打断鼻梁骨的乔治扭曲了，然后消失不见。真正的乔治从墙边显现出身形：“达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再来我还手了！” 　　达克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像是两洼燃烧的血池：“你毁了她，毁了她，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乔治也怒了：“给你惯出毛病来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找死！” 　　就在两人要开始大战一番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十分虚弱的女孩子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背对门口的达克第二次石化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最先恢复功能的是下颔。 　　“拉……拉……拉……” 　　他的脖子机械地扭动着，把脑袋转向门口。 　　他看到了那魂牵梦绕的绛紫色长发和闪耀的小十字架。 　　[471.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岔的道路] 　　是苏醒的伊莎贝拉，莱莉在旁边搀着她，对自己发疯的哥哥没好气道：“啦啦啦，啦什么啦！还西呢！” 　　“啊？啊，啊！啊哈哈哈！”达克大笑着，一把把乔治夹到自己胳肢窝里，另一只手使劲揉揉乔治的头发：“乔治要赖掉薪水，我讨薪呢，没事，没事，啊哈哈哈！” 　　一阵喧闹之后，四人重新坐下。 　　莱莉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乔治和莱莉合作改进了残酷天使，但不是在大脑改造方面，而是在精神力利用方面。 　　操纵残酷天使需要大量的精神力，即使是精神力强悍的牧师也很难保证。 　　精神力消耗如此之高，主要原因是转化率太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神力都白白损耗掉了，能用来操纵残酷天使的不过百分之一二十。所以，乔治和莱莉另辟蹊径。 　　“哥，你一定还记得乔治的史莱姆傀儡痊愈术吧，他给罗伊斯用过，后来又给巴雷尔和卡洛儿用过。” 　　达克一下子想起斯内尔港的墓地来，那里有个地下研究所，当初身负重伤的巴雷尔和卡洛儿就是在那里用史莱姆傀儡痊愈术治好的。 　　“这和精神力有什么关系。” 　　乔治道：“史莱姆对于魔能波动和生命体非常敏感，在合适的条件下，它可以和大部分生命体共生。巴雷尔受损的心脏，卡洛儿被粉碎的脊椎，都是这样恢复的。” 　　莱莉接着道：“伊莎贝拉并非是‘变成’残酷天使，而是在‘操纵’，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降低精神力的损耗——比如赶车，再高明的赶车师傅，也不可能把车赶得像指挥自己的手臂一样灵活。” 　　“那当然，手臂是长在身上的嘛。” 　　“所以，我们在残酷天使的内层填装了史莱姆填充层。” 　　“嗯？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笑道：“意思是，我只需要动动手脚，史莱姆填充层就会把我的动作完美地在残酷天使身上再现出来。完全没有精神力损耗。” 　　达克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伊莎贝拉没事！ 　　他掩不住喜色，搓搓手道：“无论如何，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乔治冷冷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残酷天使那种疯了一样的举动，和伊莎贝拉有没有关系？” 　　“呃……” 　　莱莉道：“残酷天使的设计思路是牺牲少数精英战士的大脑，换来短时间内超强战斗傀儡的爆发。所以它的操纵方式有两种。一是刚才提到的赶车，精神力损耗极高，战斗效能却一般，用来应对不太激烈的战斗。” 　　“那另一种呢？” 　　“相信你一定看到了拉拉姐那些疯了一样的、却十分有效的战斗方式了吧？” 　　达克点头。 　　“这就是第二种模式，这些攻击方式是集成在残酷天使操纵核心里的，只要操纵者抱定必死的决心，向操纵核心注入足以让它活化的精神力，它就会进入疯狂攻击输出的模式，三贤者把这种恐怖屠杀的模式称为‘暴走。’” 　　达克道：“然后操纵者必死，或是因为大脑的永久损伤变成白痴？” 　　“对，所以三贤者开发残酷天使以后认为这样做得不偿失，就没进一步改进。直到后来尼古拉斯大师和阿丽克希亚夫人结为夫妇后，才由阿丽克希亚夫人进行了改良。” 　　达克奇道：“阿丽克希亚夫人也是炼金术高手？” 　　莱莉撇撇嘴：“你才知道啊？她不光是炼金术高手，还是一位心灵系法术的大师呢。” 　　“怪不得当初在铁牙庄要送我和罗伊斯免疫心灵控制法术的道具呢。原来如此——她是怎么改良的？” 　　“记得法鲁格地下图书馆里的构装体傀儡吗？它里面用了魔导回路熔断机制。” 　　“受到致命攻击的时候，魔导回路会自动切断，转接其它线路？” 　　“对。其实那项技术是尼古拉斯大师和乔治的先祖，弗拉梅尔大师的杰作。但可惜只有那一次实践机会。后来，这项技术就保管在铁牙庄。阿丽克希亚夫人把它和残酷天使结合在了一起。” 　　“怎么改进的？” 　　“当‘暴走’模式启动的时候，可调节的精神回路熔断机制也同时激活，它会强制为操纵者保留最低百分之一，最高百分之十五的精神力，强制进入假死状态，保留修复大脑的可能。” 　　乔治插话道：“从理论上说，熔断点和暴走的威力成反比，和操纵者的安全性成正比。” 　　“这么说来，拉拉小时候登上恶魔岛遇到的那个‘天使’，是阿丽克希亚夫人和尼古拉斯大师改良以后的？” 　　乔治道：“确实如此。那时候三贤者已经分道扬镳，恶魔岛实际被我父母控制着，所以她的运气比较好，没有沦为实验材料。如果落到罗德里格斯手里……”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拉拉没事？” 　　“严格说来，还是会有后遗症的。主要在心理上。残酷天使的疯狂杀戮行为，会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她战斗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变成一个嗜血的疯子，或是精神崩溃的白痴。” 　　达克毫不犹豫：“我不会再让她用这种毁灭人性的方式战斗了，绝不。”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但有人不这么认为。” 　　“谁？” 　　“还能有谁，光明神教。如果说我们的研究之路是一条尊重和敬畏生命的路，他们正好相反——就是刚才我说的主脑次脑那条路。” 　　“完全蔑视人性吗？看来你这次回去收集了不少情报。” 　　“对。当初为了我，父亲被迫选择了跟光明神教合作。现在，光明神教窃取了他的全部研究成果，正在试图制造残酷天使。” 　　达克心头一紧：“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大得多，一旦完成了残酷天使的量产，我们就没有胜算了。不过还好，尼古拉斯大师和阿丽克希亚夫人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父亲无法站到我们这边，他已经被害了。” 　　达克大惊：“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我父亲，被害了；我母亲，被软禁；铁牙庄，成了教会的产业。我被取消了所有头衔和称号。现在，一群披着法衣的恶棍正在我家里耀武扬威——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 　　[472.第一百一十七章 隐秘的尼赫尔] 　　光明神教宗教狂热倾向越来越明显，他们的研究能力很差，必须和炼金术师协会勾结。但多兰德炼金术师协会早已堕落，拿不出多少真材实料。他们盯上了三贤者。 　　罗德里格斯早已灰飞烟灭，韦斯特顶着学院名誉教授的头衔，不好轻动，于是他们盯上了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为了乔治的安全，不得不委曲求全跟光明神教合作。但教会仍然不放心，害怕他拿出更多的技术，对教会不利。于是，在窃取了他全部资料和研究成果后，将他毒杀。 　　达克变得结巴起来：“我，我，我很抱歉……” 　　“你抱哪门子歉？实力差得太远，就算我们全在斯内尔港，也只是扑火的飞蛾。” 　　乔治站起来，背对众人，不让达克他们看到表情。 　　“我曾经只为自己考虑，恨我父亲，甚至想忘掉他；我曾经自以为有资格去‘原谅’他，与他和解，却不了解他的内心；而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他，他却不在了。这是我个人的悲剧。但是，”乔治转过身来，“如果放任光明神教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我个人的悲剧，很快就要变成千千万万人的悲剧。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了。” 　　达克霍地立起：“有什么计划，你说！” 　　“把韦斯特大师救出来。这件事我已经安排斯内尔下水道之王彼特拉克和1643佣兵队的汉尼拔去做了，以他们的能力，一定没问题。” 　　“那我们呢？” 　　“恶魔岛。现在教会还不知道恶魔岛正在重建，但不会瞒太久，它离斯内尔太近，很危险，必须把它移走。我们需要钢岩史莱姆和极冰史莱姆，为它提供更坚固的防御和在水下快速机动的能力。” 　　“但是，我们没有这两种史莱姆的线索。” 　　“都有了。极冰史莱姆在北海城市雅根克，我的一个朋友已经有了线索，正在着手捕捉活体；钢岩史莱姆也有了眉目，我们先找钢岩史莱姆。它在死火沙漠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 　　“一座时隐时现的、传说中的幽魂之城尼赫尔。” 　　“我听说过那座城市，据说它每次出现都会伴随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沙暴。诡异的市民会用成堆成堆的金银和珠宝跟附近的村庄交易，然后重新躲进沙暴深处。” 　　乔治示意莱莉讲话，莱莉清清嗓子道：“这十几天时间里，我们对死火沙漠的地形地貌和居民分布情况做了详细调查。获得了大量资料。大家看。” 　　蓝色光幕上投出死火沙漠的地图。 　　“死火沙漠是阿拉孛半岛面积最大的沙漠，约占半岛面积的四分之一。这里是沙暴最频繁地方，植被稀少，在地层深处才有地下水，采掘困难，人迹罕至。盗匪都很少光顾。” 　　莱莉停了一下，道：“这里号称是连鸟都飞不过去的死之荒漠。除了一些零星分布的沙漠昆虫，地表基本没有生命存在。在地层深处，大型穴居生物的数量也很少。” 　　达克忍不住问：“这么困难的环境，种植和畜牧都不可能，那尼赫尔的居民吃什么？靠一年一次的交易？” 　　莱莉道：“在阿萨辛派的帮助下，我们走访了尼赫尔曾经出没地点附近的村庄，统计了尼赫尔的交易货物，主要是用金银换取各种食品。”她取出一把小咖啡壶摆在桌上，“看。” 　　这是一把造型古朴精致的咖啡壶，纯银制的咖啡壶做成神灯形状，拥有流畅的曲线。达克接过来，把玩几下，道：“看上去是崭新的，工艺很精湛。” 　　乔治道：“这是把新壶，仿法鲁格时期风格的神灯壶。它说明，尼赫尔的手工艺制作技术绝对不输给现在半岛的任何一座城市。你再看它的接缝，严丝合缝，没有捶打的痕迹。” 　　“炼金术？” 　　“对。这是炼金术一次制造成型的作品。” 　　“明白了，一个隐蔽的，富可敌国的，工艺精湛、技术高超的城市？”达克笑道：“如果它不是隐藏在沙暴中，一定会被抽税抽到死的。” 　　莱莉换了一张地图：“但是，我们在死火沙漠里建立了五十多个观察哨，没有发现任何有城市存在的迹象。” 　　达克奇道：“难道真是一座幽魂之城？所有居民都是沙子变的？” 　　“如果是这样，交易食物还有什么意义？它一定存在，只是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藏了起来。” 　　乔治道：“各位，你们看这张图。死火沙漠地下深层矿物分布。” 　　达克看了两眼，道：“这跟尼赫尔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这些深层矿物是现有技术很难开采的。但是，你们发现没有，这些矿物带中，有巨大的断层。” 　　达克仔细比对了一下断层和比例尺，惊道：“八十多公里长的断层？难道是地震形成的？” 　　“沙漠里地震极其罕见，排除。这些断层是被挖掘出来的通道。” 　　“大群沙虫？不，如果是大群沙虫，应该是一堆堆窟窿，而不是这种连续的巨大断层。” 　　“是昆沙毕，沙虫之母昆沙毕。” 　　所有人顿时面面相觑。 　　“昆沙毕，阿拉孛半岛的史诗生物，沙虫繁殖者，沙暴召唤者，地狱天使的化身。它生活在死火沙漠的地下，靠吸收地下魔能和地热为生。每年的11月到1月会到浅层地表附近产卵——这样孵化出来的沙虫有更多的机会觅食。” 　　达克急忙道：“那么，它和尼赫尔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说，其实尼赫尔就是昆沙毕？” 　　“不，昆沙毕没有任何必要跟人类交易。想想法鲁格地下图书馆里搜集的线索吧——‘阿拉孛人最后的退路’，退路，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齐声惊呼：“昆沙毕的肚子里！” 　　乔治重重地点下头：“没错，尼赫尔，是法鲁格安排的最后的实验，是阿拉孛人最后的乐园，是外界永远也无法攻破的强大要塞。它在史诗生物、沙虫之母昆沙毕的腹中！” 　　[473.第一百一十八章 哈桑看不到的地方] 　　莱蒂法从新建的兵器试验场回来，一直郁郁寡欢。她身边的萨希尔几次想开口问她，但几次都憋了回去。护卫们也很识趣地散得远远的。 　　在默示派长老乔治返回之前，莱蒂法一直信心百倍。 　　阿里巴巴团的实力太强了，当所有王公贵族都还沉浸在快马钢刀的游戏中——是的，在她看来，这种落后的战斗方式和游戏没什么两样——阿里巴巴团的伊芙利特战车和飞行部队能轻松碾压一切对手。 　　太阳魔能收集器联翼成云，通灵塔如雨后春笋，三座海德拉之柱吼声如雷，昼夜不息。 　　充足的魔能供应和超一流的生产能力打破了朵里哈奇城的宁静，消灭沙虫和天使降临为阿里巴巴团披上了神圣的外衣，声望一时无两。 　　反对派被处决、囚禁或流放到沙漠深处，得到恩惠的民众狂热地支持，圣真寺里，打着卡拉幌子威风了一千年的伯卡们战战兢兢，从《通天经》里寻章摘句，为新统治者祈福，绞尽脑汁为变革寻找（不如说制造）理论依据。 　　乌姆利姆港的穆尔台兹和坎哈拉城的乌萨利姆伯卡遣使者与阿里巴巴团修好，表示出强烈的结盟意愿，并急不可耐地开始削减珍珠之路上的关卡和赋税。两人还一起提出了一个“珍珠联盟”的构想——这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半岛最富庶的东南沿海地区，即将在政治上，经济上连成一体。 　　一旦这一构想实现，海量的廉价商品将潮水般涌入半岛内地，彻底碾碎一切王公贵族们赖以存在的、以农业和小手工业为基础的落后经济模式。什么？林立的关卡和高昂的赋税？阿里巴巴团很乐意跟各位大人老爷交流贸易自由的理念，当然，刀剑枪炮是老师，封地是学费，各位，准备好交学费了吗？ 　　强大的生产能力，稳定的政局，可靠的盟友，以及，独一无二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萨希尔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乔治长老所说的‘示范效应’吧？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路，才是拯救半岛和阿拉孛民族的路。照这个速度下去，那个中-央集-权的世俗化国家，最多三年，不，两年，就会强势降临半岛。哈桑就会成为众望所归的哈里发了啊。” 　　“没那么容易，那个萨龙还在沙漠深处做着反攻的妄想呢。” 　　“哈桑很快会犁庭扫穴。” 　　“各地的伯卡们阳奉阴违，会鼓动信徒跟我们作对，拉撒尼、什利叶两派联手，你怕不怕？” 　　“实力，我们有实力。”萨希尔指着正在围着海德拉之柱忙碌的工人们道，“看哪，一千年了，这些将马哈马德定下的律条当作金科玉律来崇拜、凡事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平民，第一次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做祈祷。没人用刀剑逼迫他们，他们自己作出了选择。只为生计，为了给家庭一个希望。当越来越多的人在这种生活中得到好处，伯卡们的陈词滥调和空洞说教，还有什么用呢？” 　　“传统习俗呢？” 　　“就让先进的生产方式把它粉碎吧。时代已经变了，”萨希尔感叹道，“十万人拿起铁锤敲上一个月，也不如一座海德拉之柱轰轰轰转上三天。顽固不化者，只能去做隐士和遗民——如果他能解决生计问题。” 　　“到了那一天，阿拉孛，还是阿拉孛吗？” 　　“接受改变吧，莱蒂法。嗯，如果担心民众接受不了，别忘了我们还有全本的《通天经注疏》，让纳杰姆丁大伯卡改改内容就没问题了——爱信不信，愿意跟在屁股后边吃土的尽管去吃到饱好了。” 　　这句话把莱蒂法逗笑了：“你什么时候变成改革的急先锋了？” 　　萨希尔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刚才说过，时代变啦。哈桑不只是哈桑啊。” 　　“什么意思？” 　　“他代表着一种新思想，新方式，新道路。从这个角度上讲，不管他叫哈桑、黑桑、木桑还是各种桑，都一样。我们只要走他的路就行了。” 　　莱蒂法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刻意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萨希尔：“萨希尔，你有话直说，不要兜圈子！” 　　“啊啊，团长大人好威势，臣惶恐，臣罪该万死。” 　　“萨希尔，你不要这样！” 　　萨希尔直直地盯着女孩的眼睛，过了好半天，道：“你变了。你怕了。” 　　莱蒂法心猛地一颤，萨希尔看出来了。 　　“你在害怕哈桑，害怕他夺走你现在拥有和即将拥有的一切。你开始猜忌他了。” 　　“我……” 　　“他深爱这土地，深爱他的爱人，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像你一样。”萨希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英雄就要有英雄的觉悟，无论敌人是谁，都要用这种无畏的勇气去粉碎他，”他低低地呼唤女孩的真名：“伊玛尼，你是帝国的继承人，在你没实力的时候，只能用逃避的方式来避免帝国落入居心叵测者之手。现在，你有了横扫一切的力量……” 　　萨希尔抬起眼注视她：“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用帝国继承人的身份逼哈桑就范，让他做未来帝国的哈里发，对吗？” 　　莱蒂法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哈桑，你愿意看着我犯下一个个错误，毁掉我们的心血吗？为了半岛，为了民族，我需要你的指引和陪伴！” 　　这句话，她在梦中重复了一千次，连表情、语气都想好了，但一直没能对哈桑说出来。 　　或许，我在逃避吧？ 　　现在，无路可走了。 　　“无路可走了，”萨希尔同情地看着她，“见识过伊斯拉斐勒的力量——哈桑和乔治长老管这叫残酷天使——你开始害怕。那种恐怖的力量，能瞬间摧毁阿里巴巴团的一切！” 　　女孩的双肩开始颤抖：“是的。” 　　“或许你还心存幻想，那是哈桑的恋人，而哈桑是不会对我不利的，再说只有一具，所以没关系……但是！”萨希尔拔高了音调，“今天在新兵器试验场上，乔治长老给你看了另一具残酷天使，那是他利用海德拉之柱和我们未知的技术，利用这、里、的资源，在这、里、生产的！” 　　女孩害冷似地打起摆子来。 　　“他和他背后的默示派随时能粉碎一切，如果他做了哈里发，除了个人的品行，没有任何力量能限制他，他会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独裁者和暴君！”萨希尔悲哀地摇头：“无路可走了，伊玛尼，哈桑领先得太远，我们是追不上的！” 　　伊玛尼哭了：“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希望他能陪我走完帝国之路，陪我走完人生之路，呜呜呜……” 　　“领先半步是英雄，领先一步是疯子，而哈桑，他已经快甩得我们看不见了！末日审-判的利剑时时高悬在所有人头顶，就算我们理解他，民众又怎么能接受呢？半岛经不起折腾了！” 　　女孩一下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嚎啕着喊出了萨希尔的真名。 　　“加里伯，加里伯，我最好的朋友，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你敢说杀了他我就先杀了你！哇！” 　　加里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在她耳边道：“世俗国家的话，女孩子也可以做哈里发了吧？” 　　伊玛尼公主眼中精芒一闪：“那么哈桑呢？” 　　“凡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迹？他分明是圣主派来的天使，任务完成，当然要回到圣主阶下。” 　　“但是，但是……” 　　加里伯笑得很温馨：“行走于世间的，只有一个来半岛游览的、意外结识了公主殿下、不，哈里发陛下的多兰德前小巡警达克，对吗？” 　　[474.第一百一十九章 降临（1）] 　　滚滚的沙尘笼罩了天地，远远望去，那是一堵缓缓移动过来的，土黄色的墙壁。 　　“寺院寺院，我是黑鹰1号，即将抵达投放区域。” 　　“寺院收到，黑鹰小队，准备爬升。” 　　“黑鹰明白。”飞毯小队的队长在队伍频道里叫道，“全体注意，准备爬升。” 　　频道里传来整齐的回答：“明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队”，这次行动，阿里巴巴团出动了一百多块飞毯，不但有重型飞毯“黑鹰”，连“空中死神”AC130炮艇飞毯也出动了，所有的重型飞毯全加挂了对地的铝热爆炎弹，要是哪条沙虫敢露头，分分钟叫它变成焦炭。 　　拉尔宾亲自指挥这次行动。他要指挥小队把达克和伊莎贝拉空投到沙虫之母昆沙毕的附近区域。 　　利用莱莉、阿泰尔和艾尼斯等先遣小队在死火沙漠里布设的观测点，拉尔宾成功锁定了昆沙毕的活动区域。乔治对太阳魔能收集器进行了改良，把一部分漂浮在天空中的收集器改造成了空中监视器，证实了拉尔宾的判断。 　　接下来，就要空投了。 　　两具二十二米高的残酷天使被封装在巨大的钢岩之屋内。钢岩之屋外壳进行过硬化处理，还能散发强烈的魔能波动，以至于能让沙虫第一时间发现，把他们吞下去，然后喂给产卵的昆沙毕。 　　达克和伊莎贝拉已经进入了残酷天使的驾驶舱。伊莎贝拉轻车熟路，但达克十分别扭。 　　按照乔治的要求，他脱得光**的。这样可以保证身体各部分和史莱姆层充分接触。 　　淡绿色的粘稠液体如渐渐升高的海面，浸润了他的身体，然后没过口鼻，最后，覆盖了他的全身。 　　一连串气泡升起，达克睁开眼，他知道，肺里的空气已经被完全挤了出来，现在，他和史莱姆完美地贴合在一起了，和史莱姆真正是“同呼吸，共命运”了。 　　虽然五天来他反复训练，但毕竟时间还是太短，觉得别扭。 　　行不行啊，靠不靠谱？动动试试？ 　　他一动，钢岩之屋内置的史莱姆感应器立即把他的动作传给了运载飞毯驾驶员，把驾驶员吓得不轻：“队长，队长，一号屋异动！” 　　队长顿时吓出一身白毛汗：“图像，图像！” 　　达克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解释：“黑鹰3号，我是达克，我屈了一下胳膊，一切正常，一切正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达克改回了自己原本多兰德人的外貌，名字也换了回来。 　　通讯里传来莱蒂法的声音：“达克，我是莱蒂法，你没事吧？” 　　“我躺的时间有点长，想活动一下。” 　　莱蒂法松了口气：“那就好。” 　　乔治的声音插进来：“达克，别乱动。史莱姆不会手麻脚麻，你也不会。你一动，带着你飞的飞毯可就苦了，学学伊莎贝拉，老老实实的！” 　　“好吧，你说了算，”达克本来想耸耸肩，但一想这也算动，于是改成了撇嘴。 　　“有话还是可以说说的，你、伊莎贝拉、莱蒂法、萨希尔、莱莉、拉尔宾都在同一个频道里，你一下去，很可能整整大半个月都联系不上我们，有什么话赶紧说。” 　　“这么多人在一块，你这家伙，这是让我说呢，还是不让我说呢？” 　　“哎呀呀，坦荡君子怎么遮遮掩掩起来？” 　　伊莎贝拉最先开口：“那个，莱蒂法小姐，很抱歉，我有话想说。” 　　莱蒂法立即打断：“很抱歉，伊莎贝拉小姐，我可以先说吗？” 　　伊莎贝拉不悦，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达克你个大坏蛋！要是她说什么非你不嫁之类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各位，对不起，我一直隐瞒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不是王爷的女儿，而是哈里发的女儿，帝国公主伊玛尼。” 　　伊莎贝拉、莱莉、拉尔宾和达克同时大叫：“咦咦咦咦？” 　　伊莎贝拉快哭了：“达克！” 　　你这个混蛋，居然跟一位正牌子公主纠缠不清？娶了她你是不是就把整个半岛捏在手心里了？你是不是应该取消行动，回去为阿拉孛人的福祉而战啊？ 　　达克也快哭了：“拉拉！” 　　拉拉啊，天地良心，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听着达克对伊莎贝拉亲昵而又无奈的称呼，伊玛尼微微一笑，果断卖队友：“这位萨希尔参谋长，他才不是什么萨希尔，他叫加里伯，阿拉孛帝国最高军事长官，大埃米尔之孙。还有苏莱曼王爷，他是现在哈里发的亲弟弟，艾拉义亲王。” 　　达克正色道；“请容许我为一直以来的无礼和欺瞒而道歉，其实，我不是阿拉孛人哈桑……” 　　伊玛尼微笑着截断了他的话：“当然不是，你这大骗子，你是多兰德小巡警达克，化装成了哈桑，不过，你的易容术和阿拉孛语真是地道，几乎以假乱真呢。” 　　伊玛尼笑着，但脸上的泪水却忍不住滚落下来，然后就像冲破了堤坝的洪水，倾泻而下。 　　哈桑，对不起，我留不住你，也不能留住你，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却要这样对你。 　　我没法给你一个交代，没法给所有民众一个交代，甚至我没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狠狠地骂我吧！ 　　达克和伊莎贝拉大喜过望。 　　两人本来还愁怎么跟这位公主解释。达克的心思都在伊莎贝拉身上，什么王朝霸业什么公主垂青去他*的。但毕竟一路走来相处了这么久，再说他也不是傻子，公主那点小心思也多少摸到一点边，觉得蒙了人家这么长时间有些负罪感，这口可怎么开。 　　没想到，公主大人冰雪聪明，猜对了！ 　　两人长出一口大气，这就好办了。特别是伊莎贝拉，还担心公主会巴拉巴拉纠缠不清，自己一个小牧师怎么竞争得过，现在公主定位精准，脸上表情一下子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管达克看不看得到，隔着厚重的钢岩之屋，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微笑。 　　达克十分兴奋：“感谢公主殿下，谢谢，谢谢！” 　　伊玛尼愣了。 　　加里伯喟然长叹：“不愧是哈桑啊，伊玛尼，看到了吧，他一颗心，装满了阿拉孛，从不为自己的名利考虑半分！把领袖的位置拱手相让，连自己的阿拉孛身份和名字都放弃了啊！” 　　拉尔宾感慨万千，他实在忍不住了，插了一句：“哈桑，能和你并肩作战，我拉尔宾此生无憾了！” 　　加里伯道：“多兰德朋友达克，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世俗化的阿拉孛国家，女孩子可以做哈里发的吧？会不会有违默示派教规？” 　　达克大笑：“为什么不行？伊玛尼一定是位出色的哈里发，萨希尔，拉尔宾，好好辅佐她啊！我会看着你们的！至于默示派，我和乔治长老，是默示派最后两人，以后，世上不会再有默示派啦！最后，我送你们两件宝贝，在我书桌下的铁箱里。” 　　加里伯心中大定，声音有些发颤：“是什么？” 　　“侦查敌人信息的戒灵和能在沙漠里找到水源位置的‘干涸之蜥’，算是我给伊玛尼女王的登基礼物吧！再见了，各位！” 　　伊玛尼顿时泪崩，一头扎进莱莉怀里，放声大哭。 　　哈桑，我的哈桑，永别了，永别了！ 　　莱莉一只手抱着伊玛尼，一只手掏手绢给她擦眼泪。 　　她现在好生尴尬。 　　大家，是不是，都搞错了什么？ 　　算了，这样也不错，虽然失去了一位阿拉孛嫂子，但是，我还是喜欢拉拉姐啊。就这样吧。 　　公共频道里传来飞毯御者大声的报告：“这里是黑鹰1号，即将抵达投放位置，一分钟投放准备！” 　　[475.第一百二十章 降临（2）] 　　一下轻轻的颤动把达克从沉睡中唤醒。 　　包裹残酷天使的钢岩之屋即将全部溶解，残酷天使，准备！ 　　他想起乔治的分析。 　　“根据我的解剖研究，沙虫的胃液对矿物有很强的溶解性。残酷天使无法长时间在里面战斗，所以，我们用钢岩之屋给它加‘壳’，等‘壳’基本溶解，你们也就进入了昆沙毕的胃部。应该会离尼赫尔不远了。” 　　面对乔治的解释，伊莎贝拉提出疑问：“但是，如果尼赫尔不是在昆沙毕的胃部，而是直接进入了肠道，那怎么办？” 　　“不会的，沙虫肠道消化液的腐蚀性是胃液的数十倍，尼赫尔不可能存在于它的肠道里。我认为，尼赫尔一定建立在一块稳定的、巨大的死细胞组织上。” 　　“昆沙毕的胃肠蠕动不会让尼赫尔天天地震吗？” 　　“那胃太大了，一定存在某一处相对稳定的位置，比如胃粘膜间隙，或是胃纤毛的毛囊……这需要你们去找了。” 　　达克睁开眼，现在，他正浸泡在史莱姆操作层的粘液里。从外面看，好像一只嵌在绿色琥珀中的小虫。 　　他全部的身体机能和残酷天使相连，他睁开眼，残酷天使也睁开了眼。 　　与伊莎贝拉强悍的精神力相比，达克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的残酷天使没有暴走模式，只能靠肌肉运动来操作。 　　哗啦一声巨响，残酷天使带着几大块还没有完全溶蚀的钢岩之屋残片，从胃液之海漂浮到空中。 　　头顶是暗红色的穹顶，无数柔软的、鲸须般的纤毛在厚重的肌肉壁中倒生出来，好像倒生在红色土壤中的连绵的粉红色森林。 　　“这就是昆沙毕的胃部啊，分三层的胃。先找到伊莎贝拉吧……拉拉，拉拉？” 　　队聊里静悄悄没有回音。看来距离太远，或是与达克不在同一层，厚达三公里的肌肉层隔绝了信号波动。 　　残酷天使在一望无际的纤毛之森和棕褐色的胃液之海间孤单地向前飞去。 　　从外面看起来，他的残酷天使是个诡异的长手长脚、没脖子的尖细枯瘦的傀儡。 　　赤红色肉质溶洞中，一具二十二米高的饿殍模样的傀儡悄无声息地飘荡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达克并不孤单。 　　在光石灯的照耀下，身下的棕褐色胃液海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玩意儿载沉载浮，大多数是不知名巨型穴居生物的残骸，有些还神经质的抽搐一下。 　　别紧张，这些被吞进来的玩意儿早死硬了，只是尸体被溶蚀残缺，发生了倾斜而已。 　　间或有巨大的矿石和被胃液腐蚀粘连成一团的矿渣山。 　　遇到矿渣山，达克就落下来休息一会。虽然这样慢吞吞地飞消耗不了他多少体力，但心理上仍然觉得累。 　　这种认知上的错位是驾驶残酷天使的后遗症之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除。 　　一旦不驾驶了，又会反过来，干什么都不觉得累，实际却累个半死，直到身体撑不住，脑袋才突然醒悟：哦，原来我扛不住了。 　　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矿渣山，目测有百米长，八米高；黑红色，表面有光泽。猛一看就像一坨被踩了一脚的翔。 　　没办法，谁让它够大呢？喘口气。 　　二十二米高的僵尸垂着双爪，佝偻着背，缓缓飘荡过去。 　　就在残酷天使的双脚即将落在矿渣山上的时候，矿渣山突然从四周向中心卷了起来，一下子把残酷天使牢牢地包住！ 　　达克猝不及防，一下子，进入了黑暗。 　　这是一条寄生在胃液里的卷噬者，它以昆沙毕吞入胃中、又一时半刻没有消化干净的巨型穴居生物残骸为食。 　　平时它飘在胃液中，遇到食物就展开身子把它包裹起来消化掉。 　　二十二米高的新鲜四脚飞虫，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食！ 　　钢甲钢爪的利爪挖掘者在我的消化液前也要变成一团渣，更别说你小子了。 　　来吧，宝贝！ 　　然而，下一刻，它就后悔了。 　　剧烈的灼烧感和刺痛感像一团狂暴的烈火烧遍了全身，它猛地展开身体，放开了对四脚虫的束缚。 　　该死！有毒刺！这难道是条荆棘环甲巨虫吗？没见着它刺长在哪啊！ 　　达克的残酷天使和伊莎贝拉不同。 　　伊莎贝拉的原型机是三贤者智慧的结晶，综合能力优秀，攻击特别出色。而达克这一具被乔治称为“二号机”的，侧重于强大的防御力和回复力，是最坚韧的盾牌。 　　它的外壳不是金属，而是坚韧的几丁质，设计思路来自南方丛林里巨蜘蛛的甲壳。 　　八层坚韧轻薄的几丁质甲壳之间，是容电史莱姆和岩甲史莱姆填充物，使得整个护甲具备了强大的魔能吸收与自我修复能力。 　　在做测试的时候，魔导攻城弩只能留下一个白点，魔导大炮只能轰出一个孔洞，而且最多射穿三层——只要不是被多门大炮同时命中同一个点，它就安然无恙。 　　卷噬者的生物特征在这次无力的攻击中暴露无遗，精于适应环境的史莱姆们一瞬间给出了收拾它的最佳选择：生命体杀手——诱捕巨蜘蛛的毒液。 　　残酷天使体内有一个雷霆史莱姆组成的核心动力源，它除了为机体提供巨大的能源，还具备模拟技能的能力，因此乔治把它称为“superskill”，简称s2机关。 　　卷噬者的消化液被残酷天使的几丁质护甲吸收，然后在s2机关的驱动下，由全身的容电史莱姆进行加工转换，转换为组织溶解毒素和坏死毒素。 　　残酷天使的双臂迅速膨大成诱捕巨蜘蛛巨颚的形状，然后，以一记精准的突刺，深深刺入了卷噬者的躯体。 　　巨颚内的高压毒液注射囊腔在零点一秒内将剧毒注入。注入速度太快，毒液来不及扩散，甚至在刺口处膨大成两个直径足有四米的猩红色大球！ 　　卷噬者粘稠的体氵夜遍布全身，毒素迅速扩散，柔软的肌体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死肉，然后被组织溶解毒素变成互不统属的小块。 　　卷噬者还没完全展开身体，就已经死亡。 　　失去活力的身体迅速硬化，分解，像一朵刚刚盛开就已经死亡的花，层层凋零、枯萎。最后，露出了中间的花-蕊，残酷天使。 　　达克深深地吸了口气，太菜了，这种对手太菜了！不够，不够啊！ 　　算了，先补充一下魔能吧，虽然基本没有损失，但谁会怪魔能多呢？ 　　残酷天使张开生满利齿的嘴巴，撕咬着还未全部崩溃的卷噬者身体，把未死的细胞组织和先前注射进去的毒液全部转化成了自己的魔能储备。 　　撕吃完毕，它带着嘴角淋漓的紫色鲜血抬起头。 　　“拉拉，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挡我者死！” 　　残酷天使目露凶光，消失在通道深处。 　　[476.第一百二十一章 降临（3）] 　　比起达克，伊莎贝拉十分幸运，一睁眼就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 　　尼赫尔！运气太好了！达克，达克，你看……哦，没在啊。 　　队聊里喊了几声，静悄悄没回音。看来是遇到乔治说的那种情况了，两人分开，失去联系，通讯信号也被昆沙毕的肌肉层隔断。 　　没关系，残酷天使有很好的适应力，精神力也很充足，可以支持长时间战斗。 　　她仔细观察起周围环境。 　　钢岩之屋溶解完毕，身下是硬化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的灰白色组织细胞，成片成片的灰白色细胞连在一起，变成一片稳定的陆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尼赫尔就建立在这样的陆地上。 　　身后，是同样一望无际的棕褐色胃液之海，海潮翻滚，一波波向岸边涌来，再一波波退回。 　　自己是被胃液海的波浪推上岸的。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酸味，人类肯定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气味。伊莎贝拉操纵残酷天使向尼赫尔方向飞了一小段，酸味减轻了不少。 　　“唔，空气还可以嘛，还是不太适合人类生存，估计越接近尼赫尔情况会越好吧？” 　　伊莎贝拉降低飞行高度，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数公里，空气中的酸味渐渐消散。甚至有湿热的风缓缓吹过——那是昆沙毕体腔和地表进行气体交换的结果，说明现在它正在地表附近。 　　这一发现让伊莎贝拉十分振奋。 　　“没发现有异常，嗯，残酷天使个头太大，被发现就不好了，收起来吧。” 　　伊莎贝拉在一处高坡后降落，收起残酷天使，小心地攀上坡顶，朝尼赫尔方向张望。 　　整个尼赫尔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半圆形护罩里，里面是一堆堆一簇簇泡泡一样的圆形建筑，风格与阿拉孛传统式样区别很大。 　　“很特别的城市呢……那是什么？” 　　一颗流星从城市升起朝远处的空地飞来，轰然落下。 　　流星燃起熊熊大火，中央开裂，一具巨大的人形钢铁构装体钻出来。 　　它比残酷天使个头略低，二十米左右，但更宽，这让它看起来有些臃肿笨拙。它的左手没有手掌，是一个直径两米多巨大的球形锤头；右手是红黄蓝三根铳管，品字形排列，每根管子的直径足有半米。 　　“人类操纵的钢铁构装体吗？尼赫尔的炼金术水平不错。他们应该没发现我，那这个东西出来是为了……” 　　突然间地动山摇，剧烈的摇晃几乎把她抛起来，她吃惊地看着头顶。 　　天空开裂了！ 　　昆沙毕的胃壁肌肉层开裂，鲜红色肉须森林好像海洋的波涛一样向两侧裂开，一条五十多米长的巨大蜈蚣形生物轰然落下！ 　　这只生物长了一条蜈蚣的身子，却拥有虾一样的坚硬头甲和一副大得惊人的螯，尾部分叉，像一把刃口大开的大剪刀。 　　巨蜈蚣一落地，翻了个身，朝钢铁构装体露出三对锋利的獠牙。 　　钢铁构装体哆嗦着举起左手的钢铁球锤，护在胸前。 　　伊莎贝拉暗暗担心，看上去不妙啊，那个构装体动作十分笨拙，防护动作做得非常不到位，一副新手的样子。能行吗？ 　　巨蜈蚣身子一扭一弹，朝构装体扑去。 　　构装体摇摇晃晃举起锤头，狠狠击下。力量是如此之大，把自己带了一个趔趄。 　　这一锤理所当然的击空了，蜈蚣闪电般游走到它背后，利齿暴张，一口撕掉它腿上一块巨大的铁板。 　　构装体右手铳管下指，一发蓝色弹丸射出，将自己脚下变成一片寒气森森的冰原。 　　又打空了，巨蜈蚣的机动性简直不要太好，魔能波动一起，迅速停止撕咬，弹出数十米开外。 　　构装体铳管前指，不等他发射弹丸，蜈蚣再次前扑，这次直接盘上了构装体的脖子，微微一停，昂起上身，对准构装体的脑袋，一口咬过去。 　　伊莎贝拉忍不住惊呼出声。 　　构装体或许是急眼了，举起锤头，朝自己脑袋作势欲砸。 　　巨蜈蚣身子一拧，扭成S形，让开锤头落点，一口咬中构装体脖子。 　　它失算了，锤头没有落下，落下的是构装体横扫的右臂。 　　粗大的右臂像一把铁钳，把它牢牢地夹住，然后，构装体轰然倒下，把它拍在身下。 　　数十吨重的分量砸下，伊莎贝拉离开这么远，都能清晰地看见，紫黑色的血液被硬生生地拍了出来！ 　　蜈蚣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瞬间绷直，僵硬得像一根长了腿的木木昆，可见是疼到了极处。 　　构装体稳稳地举起铳管，瞄准了绷直的蜈蚣。 　　这么近的距离，打硬直状态的敌人，要是再打不准，驾驶员可以去死了。 　　一发爆炎弹呼啸而出，射向远方。 　　没打中。 　　蜈蚣的上半身和被砸在地下的下半身分开了，爆炎弹从蜈蚣身下掠过。 　　这家伙是能分节的！ 　　蜈蚣凶性大发，在半空中张开巨口，一口，咬穿了构装体的头部装甲，第二下，半截身子钻了进去！ 　　伊莎贝拉大惊，驾驶员完了！ 　　笨拙的构装体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右臂的铳管紧随蜈蚣其后，重重刺进自己头颅的破洞，把蜈蚣死死的囚禁在里面。 　　然后，烈焰升腾！ 　　曼苏尔已经做好准备，平静地面对死亡。 　　尼赫尔，我来了，再见。 　　这是他第一次实战。 　　从他记事起，温馨和幸福就包围着他。 　　年迈的祖父母笑呵呵地给他讲阿拉孛英雄的故事，一遍又一遍。 　　辛勤工作的父母每次回来都要带一小包糖果点心，不多，但很好吃。 　　他在学馆里念书，在林荫道上徜徉，在夜晚的小山坡上和朋友躺着看星星，谈漂亮女孩。 　　很幸福。但是，一个诡异的阴影一直在追赶他。 　　那是一个传说，一个流传在少年人里的传说。 　　我们的世界是假的，是人造出来的，我们是被圣主遗弃的人，是躲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洞里的人！ 　　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都是假的！ 　　要不然，为什么大人不允许我们朝一个方向一直走？为什么所有试图这样做的小伙伴都被关了起来！为什么那些读中年级的学哥学姐会突然辍学，然后再也消失不见？ 　　他们被选去与恶魔作战，永远回不来了！ 　　直到十六岁那一年，这阴影终于彻底笼罩了他。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读到中年级的他被伯卡从教室里叫出来。伯卡悲哀地让他收拾书包，跟着头缠白巾、别着半轮弯月徽章的军人离开。 　　全家人流着泪，默默看着他离去。 　　因为出色的炼金术操作技巧，他被破格选中为尼赫尔卫队的战傀儡技师。 　　然后，是宣讲室里教官那近乎残酷的揭秘。 　　那个传说是真的。 　　尼赫尔建立在一个遍布恶魔的地下洞穴里。与恶魔为邻。 　　战傀儡技师的唯一任务，是驾驶战傀儡与袭来的恶魔对抗，让那些懵然无知的幸福民众继续生活在幸福里。 　　你愿意吗？ 　　我…… 　　你愿意吗？ 　　我愿意。 　　然后，是离别家庭和一切朋友的、漫长的六个月艰苦训练。 　　最后，他脱颖而出。 　　数百年的战斗让战傀儡伤痕累累，不堪重负。能出动的，有战斗力的，不过三具。 　　三具中有两具在大修，这时，恶魔袭来。 　　绝不能让它突入城市，恶魔去死！ 　　战傀儡，出击！ 　　放心吧，尼赫尔，有我呢。 　　我享受了多久的幸福呀，而痛苦，却只有短短一瞬。 　　永别了！ 　　就在曼苏尔要满足地闭上双眼时，升腾的焰之红莲中，突然闪过一道银光。 　　[477.第一百二十二章 光明之眼（1）] 　　明亮而温暖的银光瞬间压制了浓烟和烈焰，曼苏尔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阳光之下，全身暖融融的。 　　这是天堂的景象吗？哪里，才是圣主的所在？ 　　我为城市献身，可以上天堂吧？ 　　不，不，我没有死，这是什么！ 　　银光弯曲成卵形，将他牢牢护在当中！ 　　“啊——” 　　曼苏尔发出长长的嘶吼，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援军吗？可是城市已经没有战傀儡可以出动了。 　　这也不是战傀儡的技能。 　　居然，居然连热量都可以隔绝，那可是能融化钢铁的温度啊！ 　　紧接着，随着嗤嗤声响，烧得通红钢铁护甲被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刀切开，那长刀好像长了眼睛，沿着操作舱完美的切割了一周，然后轻轻一撬，把座舱和曼苏尔一起撬出来。 　　座舱落地，银光护罩消失了，曼苏尔吃力地推开座舱盖爬出来，四肢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出现了一名绛紫色长发的少女，少女手中执一杆长柄单刃战刀，威风凛凛，矗立在曼苏尔面前。 　　是谁？ 　　轰的一声巨响，战傀儡的一个操作核心被高温引爆了，沸腾的热浪汹涌澎湃，把少女的长发高高吹起。 　　少女岿然不动，无形的半圆形护盾把她和曼苏尔一起护住，热浪遇到护盾，一分为二，席卷而过。 　　少女回头，平静地注视他。 　　曼苏尔的心像被大锤重重地打了一下。 　　好漂亮！ 　　站起来，曼苏尔，站起来！不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软弱！ 　　曼苏尔摇摇晃晃地起身，眼睛却仿佛被控制，一直紧盯着女孩精致细腻的脸庞，好像一旦移开目光，她就会消失不见。 　　好漂亮，可是，她的双眼，为什么是两块鲜红色的琉璃？ 　　天，她没有瞳孔？她不是人类？ 　　这是乔治在来之前给伊莎贝拉做的伪装。看上去像一具没有表情的傀儡。达克笑为面瘫，自然又被一顿海扁。 　　“你，你是……啊啊啊啊！” 　　就在曼苏尔要开口问话时，巨型蜈蚣突然从战傀儡被割破的舱洞里蹿出，直扑过来！ 　　女孩刚刚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口吞了下去！ 　　“啊啊啊！” 　　曼苏尔疯了一样的拔出腰刀，飞身扑上！ 　　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腰刀狠狠斫在蜈蚣的头颈部，刀身反折九十度，曼苏尔虎口崩裂，血流不止。 　　巨蜈蚣尖腿一弹，把曼苏尔打飞出七八米远。 　　“畜生，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巨蜈蚣显然对到口的美食十分满意，含在口中不往下咽，前额上一簇漆黑的小眼紧盯着曼苏尔。 　　曼苏尔扔掉无用的腰刀，从靴筒里拔出匕首，飞身扑上。 　　就在这时。 　　一道细细的银色光线在巨蜈蚣口中一闪。 　　曼苏尔头皮一麻，就地一滚。 　　巨蜈蚣的头颅和半截身子被银线一分为二，颓然滑落。 　　银色卵形护罩光芒四射，少女安然无恙。 　　温暖的银光渐渐散去，少女默默地注视着他。 　　她穿了一身银底蓝边的紧身衣，柔美的曲线尽显，但是，她右手中那杆几乎与身体等长的战刀却把楚楚可怜的娇怯模样破坏无遗。再看那双血红琉璃般的双眸，真让人不寒而栗。 　　曼苏尔暗暗咽了口唾沫，道：“尼赫尔卫队战斗傀儡技师曼苏尔，卡拉保佑您。” 　　少女继续默默注视他，一言不发。 　　曼苏尔暗道这女孩可别是个哑巴啊，进一步试探：“你好，请问你是——” 　　他话音未落，女孩两眼一闭，直挺挺朝后栽倒。 　　曼苏尔慌了手脚：“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有人吗，有人吗，谁来帮忙！” 　　远处，数块飞毯正迅速接近，城市卫队终于敢过来支援了。 　　曼苏尔和不知名的女孩被火速送往医馆，巨蜈蚣的尸体被拉往处理场分割，快变成一堆废铁的战傀儡由后勤队负责回收。 　　曼苏尔粗暴地拒绝了医生全面检查的提议，简单处理了一下手掌的伤口，在肩膀上涂了一点药酒，匆匆来到诊室外，他实在放心不下那个意外出现的女孩。 　　他在诊室外焦急地踱来踱去，如坐针毡。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他肩膀上：“还活着哪？” 　　这一下子把他吓了一哆嗦，等看清来人，他怒道：“扎卡利亚，别添乱！正烦呢！” 　　来人是他的损友扎卡利亚，两人是发小，无话不谈的铁哥们，他现在是战傀儡的整备技师。 　　扎卡利亚嘿嘿笑道：“烦什么烦啊，你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多好！”说着，笑嘻嘻回头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道：“努勒，去告诉队里，取消葬礼，准备开始庆典吧。” 　　努勒一蹦八丈高：“明白，明白！曼苏尔大哥，恭喜恭喜！”说着，都没等曼苏尔回话，一溜烟跑了。 　　战斗技师每次出动都是九死一生。按照惯例，出动之前要同时准备好葬礼和庆典，如果牺牲，就取消庆典；如果凯旋，就取消葬礼。 　　凯旋带来的，远远不止一场狂欢。 　　这意味着城市又一次安全了，战傀儡得到了更丰富的战斗经验，采集到更多可以改进的数据，城市的武力变得更加可靠——这当然是官方的说法。 　　从个人来看，所有参与作战的单位，包括战场指挥、作战部队、整备技师、后勤支援，统统可以得到价值不菲的嘉奖。如果战斗技师表现特别出色，还会获得城市英雄的称号，惠及家人。 　　扎卡利亚把胳膊搭在曼苏尔脖子上，笑道：“伙计，我最出色的伙计，你干得太漂亮了！” 　　“有什么可漂亮的？” 　　“当然，托你的福，我至少半个月都不用上班——那大铁疙瘩都给烧成一坨变了形的翔了，想彻底修复估计少说也得一个月吧？你是整备组的英雄，不过呢，嘿嘿，维修组的人正相反。伙计，明天去哪玩？” 　　曼苏尔闷闷不乐地把他的胳膊拿下来：“麻烦事才刚刚开始呢，哪有去玩的心思？” 　　扎卡利亚看看大门紧闭的诊室，再看看双眉紧锁的曼苏尔，奸笑道：“怎么，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那女孩很可能不是人类。” 　　“非人类也不放过？曼苏尔啊，你真出乎我的预料——哎哎哎，别打别打……嗷嗷——” 　　两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扎卡利亚借机在曼苏尔耳边道：“明天凌晨两点，新德拜咖啡馆，202房间，开会。” 　　“内容？” 　　“城市面临危机，我们光明之眼不能束手待毙——你被点名了，必须参加。” 　　“太好了，我一定去。” 　　损友朝诊室努努嘴：“能放下你的宝贝？” 　　“我看出来了，你这家伙就是欠揍，接招吧！” 　　“好啦好啦，我的错，我的错。你在这等着也没用啊，大伙还等着你开庆功宴哪！” 　　“我有点放心不下啊，那女孩有点特别，我担心……” 　　“干着急没有用，走吧，说不定，等我们回来，什么事都解决了，我已经跟法图娜打过招呼了，让她多关照。走吧走吧。” 　　[478.第一百二十三章 光明之眼（2）] 　　庆功宴会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都很忙，年轻人们留下来收拾会场。队长离开之前给了曼苏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是：悠着点，别太离谱了。 　　队长离场，意味着属于年轻人的狂欢开始了。 　　那些年轻人最喜欢的、装潢别致咖啡馆是大家的下一个目标。为什么喜欢？当然是因为有小隔间和酒啊！ 　　年轻人总要长大的嘛。谁没年轻过？别拿教规说事儿，整个尼赫尔城，年轻时没喝过酒的伯卡，找一个来我看看！再说，谁也不会作死拿着酒跑到大街上去，你们怕什么？ 　　扎卡利亚跟曼苏尔搭着膀子，笑嘻嘻地走在最前面，两个年轻人身后，是十二三个卫队的弟兄，最后还跟着一个更年轻的少年努勒。 　　走过街角撞上巡逻队，巡捕队长一看，深更半夜衣冠不整拉帮结伙，脸色一沉，提着警棍就要上来拿人，等看清楚是白天拯救了城市的英雄，再一看大伙手里齐齐举起的城市卫队证，警棍滴溜溜转了一圈，打手势放行。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朝他们笑着吹了声口哨。 　　卫队的年轻人们轻车熟路，齐声叫道：“巡捕老爷辛苦！”然后继续嘻嘻哈哈地去了。 　　一名巡捕笑道：“小混蛋！” 　　巡捕队长也笑道：“这是最有秩序的混蛋啦，守序又有活力。这样的人多一些，我们的辛苦就少一些——今晚他们要闹一场了，阿布德，带几个弟兄去帮他们看看场子，别让他们玩得太猛。” 　　“没问题。” 　　曼苏尔他们走过街角，前面是个一身破破烂烂白袍子的摆摊老头。 　　说他摆摊，他却一点货都不卖，只在胸前挂了块一直拖到地的大木牌。上边写了一行大字：末日始于今日。旁边还有些拐拐扭扭丑得出奇的小字。 　　这老头大家都认识，名叫阿布德。他在附近做小买卖，卖些木头刻的小孩子玩具，温饱是没问题的。但有一样怪癖，只要不忙，就一定挂着木牌子出来站在大街上。 　　巡捕赶过，路人笑过，家人拖走过，不管用，该出来还是继续出来。年纪一大把，抓到号子里去也不合适；再说老头又不聚众滋事不妨碍交通不当众自虐吸眼球的，大家习惯了，也就由他去了。 　　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跟老头打招呼：“圣主保佑您，老先生，晚上好！” 　　老头呵呵一笑：“你们好啊。” 　　“老先生吃了没？来个饼子？” 　　“吃了吃了，你们去玩吧。” 　　当曼苏尔与老头擦肩而过时，他发现木牌上多了几行很小的字：“苍穹破裂，群星坠落，大地倾覆，天空遍布火焰与毒烟。” 　　这些都是先贤马哈马德《通天经》中词句，记载了末日到来的景象。但是，经书里并没有把这些放到同一个章节里说，老头此举，难道有深意？ 　　曼苏尔好奇地看了老头两眼。 　　老人平静地回视，目光十分坦然，看不出异常。 　　曼苏尔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这一停步，挡住了后边的同伴。同伴问道：“怎么了曼苏尔？” 　　“哦，没事。走，走。” 　　曼苏尔不再看老人，又嘻嘻哈哈地跟同伴往前走了。而老人继续默默地站在原地。 　　夜已经深了，老人叹息一声，收起木牌，准备回家。 　　这时，一个全身裹在白袍里的蒙面壮汉拦住他：“老先生留步，请问，您见过这个姑娘吗？” 　　一张精致的魔法画片摆在老人面前，画片上的女孩有一双没有瞳孔的红色琉璃般的眼睛，和一头柔顺的绛紫色长发。 　　“没见过，抱歉。阁下是从外面来的？” 　　壮汉笑得很灿烂：“老先生好眼力，在下哈里克，来找我的妻子。昆沙毕腹中的尼赫尔，意外的繁华呢，法鲁格陛下的遗民，看来很幸福嘛。” 　　老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哈里克轻敲老人的木牌：“我从天而降，却不会撕裂苍穹，不是魔鬼。我是来解救你们的。”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我儿子在市政厅任职，找人的话，或许他能帮上忙。如果不嫌弃，能否来老阿布德家暂歇一晚？” 　　“感谢您的慷慨，圣主保佑您，我们走吧？” 　　当哈里克走进老阿布德家门的时候，圣星咖啡馆里的宴会也进入了高潮。 　　当甘醇的美酒盛在托盘里端上来的时候，年轻人们欢呼雀跃。 　　是酒啊，被教规禁止的酒！ 　　我们喝到了，感谢圣主。 　　这是对勇气和智慧的褒奖！喝了这鲜红如血的液体，会让人离圣主的圣阶更近一步！ 　　什么？恶魔的诱惑？那么多伯卡都偷偷喝酒了，难道他们全都堕落了不成！ 　　这与信仰无关！ 　　饮酒之后的气氛更加火爆，有人热得受不了，脱掉外衣，跳上桌子唱起歌来，其他人醉意醺然地击掌应和。 　　曼苏尔和扎卡利亚都没有喝酒，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们两人的肩膀一下。 　　两人回头，与来人点头示意，然后借口解手，离开了小包间。 　　跟着来人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走进一间柴屋。柴屋里有个小门，是堆放工具用的。进去，在墙上敲了两长一短三下，墙壁移开，露出里面的小厅来。 　　小厅正中有一张圆桌和四把椅子。圆桌正中，画着一只扁而长的太阳，中间还有一只眼睛。 　　已经有人在等他们，这人居然是曼苏尔的队长赛里木！ 　　赛里木示意两人坐下，开口道：“小伙子们，危险逼近了。” 　　扎卡利亚道：“队长，我们一直在跟危险打交道啊。” 　　赛里木摇头：“不全对。曼苏尔，你觉得这次出击怎么样？” 　　“难对付。那条蜈蚣是从来没见过的物种，更强大，更狡猾，如果不是那……”曼苏尔刚想说“那女孩帮忙”，紧要关头，他生生地刹住了口。 　　“那什么？” 　　“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反应迅速，就完蛋了。” 　　赛里木重重地点头：“这是个不好的信号。还会有更多更强的魔鬼出现。战傀儡已经不堪重负，必须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离开。这里很快就会变成地狱，这是评议会的判断。我们‘光明之眼’必须带领民众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曼苏尔道：“为什么呢？” 　　“恶魔从天而降，能准确地找到我们，我们却无法攻击它们的地盘，甚至它们在哪里，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劣势。我们的实力越来越弱，它们却攻势不减。所以评议会对消极防守持悲观态度。” 　　“但是我们只能秘密行动，自己走掉问题不大，但民众……没有市政厅支持根本做不到。再说绝大多数民众对此一无所知。” 　　“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是从上个月开始，事情有了转机。” 　　“什么转机？” 　　“你们一直呆在傀儡队里，可能还不知道。市政厅的老顽固们突然转了风向，开始支持向外拓展城市。” 　　“什么？” 　　为了在恶魔的地狱熔炉中生存，尼赫尔不得不把绝大多数的魔能用来生成防护罩，阻隔致命的酸液海和热空气。城市范围每扩大一寸，都要消耗海量的魔能。数百年来，对城市的扩张，市政厅一直持谨慎保守的态度，宁可控制人口数量，也决不做扩大范围的尝试。 　　“我们可能获得更多自由行动的权限，据我们潜伏在市政厅的兄弟发回的情报，市政厅正在着手建立探险队。” 　　扎卡利亚开心地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 　　曼苏尔道：“我看不一定，万一是市政厅的诱饵呢？评议会怎么说？” 　　队长道：“持谨慎态度。几位长老一致认为，我们的人先不要动。观察观察情况再说。而且，我个人觉得，市政厅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是太古怪了。总之，一切冷静对待。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 　　“不管怎么说，单挑赢了那个魔鬼，曼苏尔，干得漂亮！” 　　“谢谢队长。呃，我可以走了吗？” 　　“放心不下救回来的那个女孩？是个美人呢，”队长慷慨地一挥手，“去吧！” 　　曼苏尔道了声谢，正要离开，突然通讯法阵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危险，危险，魔鬼来袭，魔鬼来袭！正在攻击医馆，正在攻击医馆！” 　　队长大叫：“曼苏尔，扎卡利亚，火速返回傀儡队，启用备用傀儡，迎击！” 　　曼苏尔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那个女孩，还在医馆！ 　　冲出咖啡馆，其他战傀儡队的同伴也已经集合好。 　　当务之急是返回战傀儡队，启动备用傀儡。 　　但是，且不说备用傀儡的战斗力如何，光是长达半小时的整备时间就足够魔鬼大开杀戒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不止一个人暗暗心惊：怎么来得这么快？ 　　大家一出门，就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赤红的血色圆月之下，一排排白色球形的建筑被笼上妖异的红光，残云在夜空中拂过，看起来像涂了一层缓缓流淌的血。 　　在球型建筑中间，一个身高超过二十米的人形魔鬼，正挥舞她的十二米长巨爪，疯狂地刨击周围一切可以攻击的建筑。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太可怕了！ 　　[479.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放的残酷天使] 　　当曼苏尔和战友们在咖啡馆里开庆功宴的时候，老阿布德家里也在开会。 　　阿布德的老伴、儿媳和孙子早早睡下了。现在在密室里交谈的有三个人，他，他儿子白舍尔和外来者哈里克。 　　哈里克其实就是达克。尼赫尔的城防可以说漏洞百出，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混了进来。 　　数百年发展，尼赫尔已经适应了昆沙毕胃中的环境。主要威胁是巨大的异种而非外来的人类。这段时间又正赶上一年一度和外界交易的日子，达克用史莱姆面月莫造了张大众脸，混在搬运工队伍里进城。 　　三人坐下，先喝了一杯咖啡，然后阿布德急不可耐地询问起达克的来意。 　　达克道：“我这次来是为了找回我老婆，我们在沙漠里探宝，不小心被沙虫吞了，因为我做过昆沙毕的研究，她又有些特别的保命方法，一定没那么容易死，就找到这儿来了。如果两位有线索，我必有重谢。” 　　白舍尔道：“您别着急，既然您能轻松抵达尼赫尔，尊夫人实力必然不凡，生还的可能性很大。只要她出现在尼赫尔附近，一定能找到她。另外鄙人在尼赫尔市政厅忝列市政管理书记员一职，多少认识几个人，明天一早我就去市政厅打听。不过——” 　　“不过什么？” 　　“请问您这次来，带了多少人？” 　　“就我自己。” 　　父子两人吃了一惊，齐声赞道：“好胆量！” 　　“有话请讲。” 　　白舍尔站起身，慢慢踱步，道：“自法鲁格陛下耗尽心血打造了这座乐园之城，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啦。人人安居乐业。您说，如果让民众知道，他们竟然住在一条巨虫的肚子里，那将会如何？” 　　“人心大乱。” 　　“所以，一切外来者都必须接受严格的审查，然后才能进入城市。进入城市之后也必须居住在指定的区域，从事指定的活动。” 　　“那么，这城市对外来者谈不上友好喽？” 　　“换了是您，您会怎么做？对外来者如此，对有机会外出的观察组也是如此。” 　　“观察组？” 　　“由尼赫尔精英组成的、伪装成商队的调查小队，他们每年会有两到三次去地表的机会，了解外界的形势。即使是这样市政厅外派的人员，返回后也要接受严格的审查和宣教。” 　　“就是说外来者都是异端，民众们都是聋子瞎子，而掌控城市命运的聪明人装聋作哑——我没说错吧？” 　　白舍尔面露不悦：“请您尊重我们的习俗！” 　　“好吧，我保留我的意见，但同样保留对您和您城市习俗的尊重。” 　　“您是宽宏而胸襟坦荡的人呢。其实，”白舍尔轻叹一声，“我们也很苦恼啊。请看看这个吧。” 　　桌上有一个小型的魔法影像仪，白舍尔挡上窗帘，打开机器。 　　淡蓝色的光幕投在白墙上，光幕里，是从高空俯瞰的漫漫黄沙，百余座大大小小的城市星罗棋布，散布其间。 　　低沉的男声响起：“阿拉孛半岛，阿拉孛人的家园。自全知全能的卡拉将此地赐予阿拉孛人以来，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然而，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在人们心中滋生了邪念，他们互相厮杀，互相争夺。鲜血，染红了半岛。” 　　画面一闪，那些城市，全部冒起了滚滚浓烟。 　　“卡拉发怒了，说：‘你们怎敢做这样的事呢？’降下了可怕的灾祸，天空开裂，大地翻转，心中欲念化育成的恶魔，向人类发起了疯狂的进攻。但是，人类毕竟是卡拉最宠爱的儿子啊，怎能坐视他没顶？” 　　画面从高空飞速俯冲，直入地下。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地面，成了恶魔与无信者的乐园。而在地下，圣主用黄金、白银和钻石为那些虔诚的、忠诚的阿拉孛人打造了一座不灭之城尼赫尔，来作为人类最后的避难所，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后的指路明灯！” 　　画面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市出现了，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气泡样的球形建筑在灯火的映照下简直要发出光来。 　　听着这近乎无耻的谎言，看着这扭曲真相的画面，如果在地面，达克必然要笑翻，但是，他现在只能做出一副“谨受教”的模样。 　　“恶魔们向城市发动了一次又一次进攻，但是，圣主虔诚的战士们，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恶魔的进攻，人类，屹立不倒！” 　　声音渐渐变得慷慨激昂：“市民们，每一个尼赫尔的市民们，让我们携起手来，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人类最后的希望，尼赫尔需要你！” 　　白舍尔关掉影像，道：“这就是我们的宣传。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达克坦然道：“恕我直言，这种欺瞒持续不了多久，民众不是傻子。” 　　“但瞒不住又如何呢？真正的傻子看不破，看破的聪明人，呵呵，谁敢去承担揭露一切的责任呢？聪明人一定是既得利益者，他们又怎么会让真相破坏了自己幸福的生活？” 　　达克一时语塞。 　　白舍尔叹道：“这就是我们的无奈啊。谁不想沐浴真正的阳光？可是，外来者，请用心回答我，外面的生活，真的比这里好吗？” 　　达克沉默了许久，摇摇头：“或许未来吧。” 　　白舍尔的笑容充满了苦涩：“那么，您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我们这种无奈的、可笑的、鄙陋的习俗了呢？” 　　达克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一撑膝盖站起来：“路都是自己选的。没问题——我只要我老婆。” 　　白舍尔微笑立起，张开双臂，拥抱了达克一下：“我亲爱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多谢。” 　　“夜已经深了，明天还要全力寻人，我们去休息怎么样？请随我来。” 　　“感激不尽。” 　　白舍尔心里充满了胜利感。 　　太棒了，我成功地驯服了一个外来者！他不再是城市的威胁了！ 　　然而，他老子不干。 　　两人刚要向阿布德道别，阿布德便冷冷道：“一个懦夫和一个懒汉的联盟，我倒要看一看，你们能蛀几个洞出来！” 　　白舍尔的笑容僵在脸上：“父亲，当着客人的面这样说……” 　　老爷子的眼睛弹起来：“什么客人！懒汉！一个有主意的人，为几句屁话放弃了原则，放着一城的百姓不救，一心考虑自己的蝇头小利，冷血懒汉！” 　　白舍尔一脸无奈地望向达克，意思是我也没想到老爷子来这手啊，你多包涵吧。 　　达克没搭理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硬邦邦戳在脸前的老头：“冷血这个词，恐怕安不到我头上吧？别人没请你帮忙，你巴巴地朝上凑，这叫自取其辱。” 　　老家伙恶狠狠地盯着他：“一个被混蛋欺骗的孩子就要走上死路，能帮他的人在一旁看笑话，见死不救，这不叫冷血叫什么！” 　　“一个不受欢迎的冷血的外来者，能在一座坚如磐石的城市里做什么呢？” 　　“我只希望，在城市遭遇危机的时候，你不要袖手旁观。” 　　“或许吧，我还想早一点找到我老婆……那是什么？” 　　伴随着一道强烈的闪光，大地剧烈震动起来。 　　二十二米高的残酷天使屹立在城市中！ 　　残酷天使的巨口张开了，锋利的巨齿露在外面，还沾满了鲜血。 　　达克脑袋嗡的一声。 　　暴走了？ 　　拉拉……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城市里解放残酷天使？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 　　[480.第一百二十五章 少女的悲鸣（1）] 　　“居然没有瞳孔，真是罕见的眼睛呢。太有研究的必要了。” 　　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伊莎贝拉，医官兴奋地搓搓手，嘱咐一旁的助手：“务必告诉各位大人，怎么玩都无所谓，关键是这双眼睛，请务必完整的取出来。” 　　“明白，那么，要现在就送去宣讲室吗？她的身体撑得住吗？” 　　“等她自然苏醒。对象在清醒状态下才有充分的情感表达，那时候宣讲的乐趣多多了。她的呼吸道有轻微灼伤，但不影响大人们使用，什么药也不用，休养个两三天就好。” 　　“那么，我们现在……” 　　医官对他的助手诡异地一笑：“当然是触诊啊。必须了解她的身体承受能力和特点，要不然，怎么给大人老爷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呢？” 　　助手轻轻叹了口气。 　　医官当然知道这叹息是什么意思，大笑道：“得了吧，过过手瘾就算了。大人老爷们存货都玩腻了，最多半小时就急着要。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助手悻悻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样的上等货可等闲吃不到口。” 　　“知道是上等货，就别做没意义的幻想啦。再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来吧，把她衣服剪开。” 　　助手拿起剪刀围着病床走了一圈，奇道：“她这紧身衣贴得够紧啊，没个开口？跟长在身上一样。” 　　“唔？嗯，还真是，这材料也没见过——把刀子放下，万一伤了她的身子，血淋淋的怎么交待？” 　　“大人，她眼皮动了！” 　　伊莎贝拉的眼皮抽了抽，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啊？被救了？ 　　刚才好像是呼吸困难晕过去了？ 　　大意了。一定是空气里有看不见的微小酸液滴，灼伤了呼吸道。剧烈战斗又消耗了不少氧气，嗯，这可是重要情报，要共享给达克听。 　　牧师果然不适合正面战斗呢。 　　嗓子好疼，有水吗？ 　　一杯清水递到眼前，里面还很贴心地插着一根麦管。伊莎贝拉抬头一看，两个戴白色口罩的男子正站在身边，眉开眼笑。 　　“小姑娘，你醒啦？欢迎来到尼赫尔。这里是尼赫尔城守卫队的诊疗室，你的呼吸道被灼伤了，暂时不能说话。再喝点水吧。” 　　伊莎贝拉感激地点点头，表示感谢。 　　医官道：“你现在很虚弱，躺着喝吧，来。” 　　伊莎贝拉有些害羞地点点头，把男人端过来的水咕嘟咕嘟吸了小半杯下去。 　　两个男人看呆了。 　　医官抖着手，轻轻把女孩唇上溅出来的水珠拭去，那柔嫩的触感让他脑袋嗡的一声，后边话忘了怎么说。 　　这妞太撩人了！ 　　助手用力地吞咽了口唾沫，道：“嗯，那个，嗯，准备，去宣讲室吧。来，我背你。” 　　小妞自己当然走不动啦，一送来的时候就给她灌了麻叶草汁，就是头牛也麻倒了。 　　某些大人老爷的癖好就是怪，得让女孩子乖乖的，还得让她们醒着，真是的，不想想给我们这些医官制造了多少麻烦！ 　　伊莎贝拉坚决地摇摇头，对自己释放了净化。 　　药剂的效果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伊莎贝拉活动一下手腕脚腕，轻轻松松跳下床。 　　医官和助手吓傻了。 　　这这这，圣主在上，这一点也不姆斯蓝！ 　　还是医官冷静，道：“按照尼赫尔的城市管理条例，外来者必须接受宣讲，了解城市各项管理规定，才能在指定范围内活动。请到宣讲室。” 　　“哦，好啊。那么，宣讲室在哪儿呢？” 　　医官暗喜，这傻妞太好骗了，进了宣讲室，不怕你不服：“我来带路，请跟我来。” 　　伊莎贝拉跟在医官后面，从诊疗室后门出去，七拐八弯，进了地下室。又沿着楼梯朝下走了四五层，穿过几道有卫兵把守的大铁门，来到宣讲室前。 　　“啊，刚才那几个十几米高的傀儡，是安保力量吗？医院里还用这个吗？” 　　“是的我美丽的女士。因为城市太大了，人有多，医疗资源捉襟见肘，有时候难免有个疏漏。为了防止某些患者家属做出偏激行为来，市政厅专门拨出武装力量来确保医院的安全。” 　　“哦，原来贵院和市政厅的关系这么好啊——还没到吗？” 　　“到了，前面就是。我们就不过去了，请您自己过去吧。” 　　“好的，谢谢两位叔叔。” 　　医官和助手从背后贪婪地盯视着女孩那柔美的曲线，直到女孩消失在阴森的大门里，才惋惜地咂咂嘴，离开了。 　　伊莎贝拉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明显的魔能波动，这让她警觉起来，而且，四周高墙上插满了锋利如刀的铁刺，时不时还有飞毯掠过。每隔三五十米，还有高高的哨塔。 　　“监狱？这魔能波动的特点……糟糕，所有通讯都被隔断了，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跟达克联络一下。” 　　她警惕的打量四周，慢慢向前走。 　　突然间，四处铃声大作！ 　　她吃了一惊，本能地向四下张望。 　　就在这时，头顶铁笼轰然砸下，把她死死套在里面。 　　她反应极快，一个圣光护盾给自己套上，紧接着光系魔能转化为圣光战刀，对准铁笼，狠狠一刀斩去——那可是能削开战傀儡护甲的魔能强度！ 　　然而，刀刃一斩中铁笼，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土黄色光泽。她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昏倒在地。 　　监控法阵前，三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纵声大笑。 　　“小妞还挺猛的，要不是有魔能反馈，还真招架不住她。” 　　一个黑胸毛男子俯身看了一下指示计，啧啧嘴道：“相当凶悍啊，刚才那一刀的力量，能把战傀儡一刀两断；魔能反馈能反弹百分之七十五魔法伤害，还只是晕过去，小妞的精神力和魔能抵抗不是一般的强啊。” 　　“我就喜欢带刺的野玫瑰！快快快，叫人拖进来，把家伙都伺候上，我已经忍不住啦！” 　　哗的一桶凉水泼上，伊莎贝拉哆嗦一下，醒了。 　　周围点着巨大的火盆，地上是黝黑的石砖，墙角林立着各种刑具，自己被双手反绑按倒。 　　背后，是两个彪形大汉；面前，是三个一脸*笑的胖子，一个秃头，一个黑胸毛，一个歪嘴巴斜眼。 　　五个人统一着装，只围了一条兜裆布。 　　伊莎贝拉面无表情，赤红色的双眼冷冷地注视着三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 　　“欢迎来到尼赫尔的宣讲室，”秃头张开双臂，作热情拥抱状，“外来的姑娘，这里是人间的天堂，是圣殿的预演，是通向人类极致欢乐和愉悦的天梯！别害怕，所有外来的姑娘，都要上这一课的。” 　　见伊莎贝拉默不作声，秃头再接再厉：“你是否觉得浑身发麻？你是否觉得心头火热？是否觉得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正在沸腾尖叫着，要冲破一切陈腐的礼教，虚伪的言辞，把最真实最完美的自我，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 　　伊莎贝拉几乎要呕出来。 　　三堆腐烂的臭肉！ 　　不过，确实好热啊，这是……给我灌了药物吗？ 　　她没有想错。在昏迷的时候，她被灌下了大量的神经抑制剂，还给她套了一副破魔钢打造的项圈，这样一来，一旦她试图使用任何法术，都会遭到猛烈的魔法反噬。当初在多兰德斯内尔港的庞萨塔刑场，刽子手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折磨卡洛儿的。 　　“所有的治疗恢复和战斗法术，都不能用了吗？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是无法让我屈服的！” 　　三条色狼失算了。 　　自幼苦难的折磨，经年累月的精神力训练和苦修士生涯，早已把女孩的精神磨练得无比坚韧；血腥的杀戮和一个又一个的奇遇让她的意志无比坚强。 　　最后，是残酷天使对她的影响。 　　在恶魔岛对战奥布里时，为了发挥残酷天使的潜能，她不得不自伤来刺激残酷天使运作。但是，从那次开始，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越是痛苦，自己的精神就越是集中，越容易发动残酷天使。 　　她跟乔治谈过这个问题，乔治也很意外，最后的结论是，很可能是大脑在逃避负面情绪的刺激，注意转移，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另一件事上。精神力高度集中，发动残酷天使就比较容易。 　　现在，在她看来，无论是灌药还是心理暗示，或者干脆进行酷刑的折磨，这些简直可笑至极。 　　来吧，禽兽们，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哼一声算我输！ 　　秃头啪的打了个响指，身后大汉上前，一把抓住她头发，粗暴地捏开她的嘴巴，把一碗惨绿色的粘稠汤汁灌下去。 　　这是一种从植物当中提取的神经刺激药剂，它会把一切感官刺激成十倍几十倍的放大。 　　秃头和善地笑道：“姑娘，你的肌肉太紧张了，这不好，我们要的是极致的愉悦，”他*笑着走近被死死按住的女孩，“僵硬、死板的肌肉是最无趣的，来吧，我来帮你放松，让我们先从漂亮细腻的脖子开始……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秃头手掌虎口处的一块肉被伊莎贝拉血淋淋的撕下来！ 　　另外几个人都惊呆了。 　　伊莎贝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似乎每一条肌肉都在抖动，漂亮的脸蛋狰狞地可怕，唯有那双血色琉璃一般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地波动。 　　秃头大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黑胸毛大叫：“药物敏感，药物敏感，过分活化，她会死的，抑制剂，抑制剂！” 　　又一碗黑色的汤汁灌下，立竿见影，女孩停止了抽搐，又像一块死了的木头，静止、呆滞、无生气。 　　“这，这可怎么办？” 　　歪嘴巴斜眼道：“装的？不像啊。” 　　秃头摇头：“药物反应要能装出来，那还是人吗？刚才她的魔能波动全乱套了，肯定不是装的。不过这小妞的体质也太特殊了吧？对兴奋药这么敏感？” 　　黑胸毛叹道：“没办法啊，刚才她喉头痉挛到气管都堵了，要不是抑制剂灌得快，就死定了！这可怎么好。要不，试试死肉的滋味？” 　　“呸！骆驼峰做成骆驼屎味？” 　　“那……直接带到最后一层去？” 　　“口味太重了吧？” 　　“没办法，烈女得上猛药啊。” 　　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最后一咬牙：“上吧，看她也不像个能服软的，吓倒了好歹能尝口鲜！” 　　[481.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女的悲鸣（2）] 　　一阵低低的啜泣把伊莎贝拉唤醒。有个高瘦的女人正伏在铁笼上哀哭。 　　伊莎贝拉漠然地抬起眼睛注视着她。 　　这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手段？ 　　女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皱纹倒像六七十岁的老妪。 　　伊莎贝拉站起来，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已经取下，但双手双脚都锁上了沉重的破魔钢镣铐。 　　哼，怕我强行发动魔法反噬自杀么？胆怯凶残的家伙！ 　　镣铐的叮当声惊动了女人，女人看到伊莎贝拉醒了，先是一喜，继而又开始抽泣。 　　伊莎贝拉根本不搭理她，开始观察周围地形。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无数林立的大玻璃橱柜，玻璃估计有一把汤匙那么厚，里面陈列了许多艺术品。比如漂亮的漆皮长靴，精致的灯罩，还有长长的紧身衣，看上去那么光滑细腻。展品丰富，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艺术馆？ 　　高女人终于止住了抽泣：“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为什么，遭遇这种厄运！” 　　这是在说我吗？ 　　伊莎贝拉默默回过头，看着嗓子沙哑，眼睛通红的高女人。 　　“让他们满足吧，把自己交给他们吧，你会死的，你会被活活折磨死的！” 　　哼，无耻的说客。用几件精致的破烂来炫耀财富吗？ 　　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喊和狂笑远远传来。 　　高女人大惊：“孩子，孩子，快，快闭上眼睛，趴下，不要看，不要看！” 　　伊莎贝拉木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看到了一群赤身露体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至少有二十个。 　　她们对准展品柜，对准一件展品，疯了一样的扑上去，用手抓，用牙齿咬，用头撞，有的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放手。 　　高女人双手掩面大哭：“可怜的孩子们，可怜的孩子们！圣主啊，让她们死吧，让她们死吧！” 　　伊莎贝拉不解地望向高女人。 　　没有人可以打扰尼赫尔的宁静。 　　外来人只有两种：魔鬼派来的奸细，或者，被恶魔污染而不自知的人。 　　审查，宣教。 　　奸细必须死。可以挽救的那些，送到宣教所。由德高望重的伯卡们亲自净化其罪孽，然后，才可以成为光荣的尼赫尔的一员。 　　还有一些，是城市里的孤女。 　　她们的父兄与爱人倒在了与异种作战的战场上，市政厅当然不能让她们孤苦无依，把她们甩给了圣真寺。 　　来宣教处吧，把你们亲人的英雄事迹代代传扬下去，你们会衣食无忧的，会更接近圣主的，也会……享受愉悦和带给别人愉悦的。 　　不知有多少妙龄少女，被害死在这座魔窟！ 　　地牢太深了，太黑了，没有人能听到她们悲惨的呼声！ 　　“她们是不完全的人啊……那些展品，那些展品，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啊！” 　　伊莎贝拉的脑子一片空白。 　　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少女，看起来比自己略小一点，她的前胸，那女孩子本来该引以为傲的特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碗口一样大的、黑色的、平坦的疤痕。 　　她扑在那双油光可鉴、保养得无可挑剔的漆皮靴柜子前，痛哭失声，发疯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 　　旁边那个女孩，有着一双莲藕般鲜嫩可爱的手臂，可她的双手，却是冰冷乌黑的十根弯曲的铁钩。她的纤纤素手，正摆在陈列柜里，手腕贴着手腕，十指弯曲张开如莲花——变成了一副精致的笔架。 　　伊莎贝拉嘴唇一个劲地哆嗦，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见到了这最丑恶最残忍最令人愤怒的一幕！ 　　最远处，最远处那个狂笑的……人，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是所有人中最丑的一个，以至于一眼看上去看不出那是个真正的人。 　　她全身的皮被剥掉了，完整的、完全的剥掉了，被制成了一件完美无瑕的紧身衣，正悬在玻璃罩里。 　　看哪，那衣服居然找不到一条缝合线；看哪，那取皮的材料居然还活着，被涂了一层乌黑发臭的药膏，像一条烂蛆一样的活着，看哪，看哪，她竟然还会发疯，会狂笑！ 　　完美的手工艺作品，最无懈可击的外科手术！ 　　它见证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技术的巅峰，这是怎样的传世不朽之作啊！ 　　高女人放声大哭：“可怜的孩子，放弃吧，屈服吧，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你会比她们更凄惨，放弃吧，屈服吧！为自己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吧！” 　　一个狂笑的女孩发现了四肢完好的伊莎贝拉，像野兽似的咆哮了一声，四肢着地朝她扑来。 　　伊莎贝拉猛一闪，那女孩一头撞在铁笼上，鲜血顿时流下来。血腥味一下子刺激了所有的女孩，她们嚎叫着，疯了一样的朝伊莎贝拉涌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个完整的人？ 　　你这个贱-妇，为什么会比我们好？ 　　涂脏你，撕碎你，揪光你的头发，折断你的四肢，撕裂你的胸脯，挖掉你的眼睛和舌头！让你彻底失去一切向男人乞怜的资本！ 　　骨瘦如柴的她们太虚弱了。 　　伊莎贝拉流着泪，轻轻一推，她们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成串地倒下去。 　　绝望的哀嚎响彻了黑牢。 　　然后，女孩们再次变得麻木，爬起来，默默走回曾经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现在却变成艺术品的橱柜前，再次开始撕咬，撞击那橱柜。 　　那一下下令人牙酸的抓刨声，一下下沉闷的撞击声，不停地鞭挞着伊莎贝拉的心。 　　嘭的一声，鲜血四溅，有的女孩撞破了头，昏死过去。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所有的橱柜和铁笼同时闪过一道蓝紫色的电光，所有的痛哭和狂笑戛然而止。 　　然后，失禁的便溺臊臭气传来。 　　高女人颤抖着摸出钥匙，颤抖着打开铁笼，拉下手掣。 　　数只伏地兽从黑牢走廊尽头出现，叼住女孩们的头发、手臂，把她们拖上无轮的木板扒犁，然后，拖着扒犁往回走。 　　这些伏地兽，是一些被斩断了四肢的女孩子。 　　高女人担心的看着伊莎贝拉。 　　这个漂亮的女孩从进来就没有一句话。 　　没有宣泄的渠道，人会发疯的。 　　你以为发疯了，那些畜生就会放过你吗？这里是尼赫尔城宣教处的黑牢，是没有声音和光亮透进来的地方！ 　　可怜的孩子，要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啊，屈服吧，放弃你的灵魂吧，你还可以作为一件物品活下去！ 　　“不洁之地。” 　　女孩突然开口了。 　　高女人一愣，女孩转过头来，她居然是微笑的。 　　那微笑充满了决绝。 　　她说了第二句话：“尼赫尔，有罪。” 　　然后，她撕掉了紧身衣胸前的弧月印记。 　　巨大的银光晃花了高女人的眼。 　　[482.第一百二十七章 暴走（1）] 　　“送下去了？” 　　“那当然。很快。” 　　随着酒杯轻轻一响，宣教所的三位伯卡举杯庆贺。 　　秃头道：“那女孩显然足够聪明，运气也不错。其实我心里是有点恼火的，要不是她的体质救了她一命，我就直接把她做成艺术品了。” 　　黑胸毛哈哈一笑：“不可能的。我会阻止你。耐心，只有耐心，才能品尝到最甜美的果实。” 　　歪嘴巴斜眼道：“各位，这酒是不是喝的太早了点？” 　　秃头道：“不早，跟聪明人打交道会省力。或许她下去不到十分钟就上来了。那种无奈，不甘，悔恨，恐惧混合在一起的情感，会对肌肉产生绝美的刺激效应，各位，做好享受的准备了吗？” 　　黑胸毛加了一个问题：“确定那女孩是孤身外来者？” 　　歪嘴巴斜眼道：“这太没问题了。她是跟战傀儡技师曼苏尔一起送来的。据说会一点小法术，被沙虫吞掉喂昆沙毕，运气好没死，落进来。” 　　“啊，还真是超强的运气。果然极品就是极品，人生真是充满了精彩和幸运啊。” 　　“感谢尼赫尔，感谢可爱的民众的信任，感谢那些扞卫我们的忠诚的卫士们！” 　　“是啊，让我们一生都为尼赫尔祈福吧。干杯！哦，不不，或许应该说‘圣主宽恕我’？” 　　在大笑声中，盛满鲜红如血酒浆的三只杯子碰在一起。 　　然后，三只杯子同时开始抖动。 　　“嗯？怎么？” 　　不等三人弄明白，整个房间都摇晃起来。 　　“这，这是……” 　　一道强烈的闪光贯穿天际。 　　那光来自地下，穿透了百年来冰冷黑暗的地牢，搅散了污浊腐烂的空气，直上天空。 　　整个城市，所有的魔能警报全变成了鲜红色，凄厉的嘶吼响彻天际！ 　　通讯法阵里传来操作员撕心裂肺的呼喊：“警报，警报，禁咒级魔能波动！主防护罩过载，主防护罩过载！” 　　被昆沙毕胃酸腐蚀三百年屹立不倒的主防护罩，如同一张薄纸。 　　一击，贯穿！ 　　昆沙毕的胃酸如雨直落。 　　备用防护罩功率不足，又来不及同时开启，被滴落的强酸各个击破，仪表盘上过载的红色指示灯如同骤燃的鞭炮，一路直亮到底。 　　无数强酸带着嗤嗤的白烟，呼啸而落。无魔法护盾的房屋，同时燃起大火！ 　　地狱降临！ 　　尼赫尔城，如同被沸水浇下的蚁穴。 　　秩序大乱。 　　宣教所上空有额外的强力法术护盾，没有被酸液蚀穿，但是，好运到此为止。 　　闪光之后，宣教所下的大地剧烈颠簸起来。 　　秃头等三人被强震从窗口抛出去，正落在宣教所庭院的草坪里，没摔死。 　　三人心惊胆战地抬头看。 　　二十二米高的超巨型傀儡站在三人面前。 　　身段婀娜，长发及腰，四肢修长，这是个女性形象的傀儡，但是，她一点也不美。 　　全身上下满是黑灰色的破皮，破裂的皮肤几乎像一片片竖起的鳞甲；及腰的长发干枯纠缠，不是服帖地垂在腰际，而是飘散在天空，好像一条条长长的怪蛇；修长的双臂好似两根细长的枯枝，枯枝尽头，是十根长达十二米的雪亮弯刀。 　　看不出五官，那一对巨大到恐怖的双眼没有瞳孔，眼中红光四射，遮盖了傀儡的五官。裂到耳根的巨口中，那些巨大的、锋利的犬齿上，跳荡着赤红的血光！ 　　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这傀儡背后六对巨大的钢铁羽翼，每一根都是金属打造，闪动着诡异的六色光华。 　　黄、蓝、绿、红、白、黑。 　　地、水、气、火、光、暗！ 　　那是彻底无序的、混乱的魔能波动！彼此矛盾冲突的元素化作奔流不羁的洪流，不停的冲突、反应、爆发，把这具恐怖傀儡周围的所有魔能粒子搅成一锅沸腾的热粥。 　　法术禁域！ 　　任何敢接近的法师——死！ 　　巨爪从天而降！ 　　歪嘴巴斜眼发出一声惨呼，一条大腿被一根指爪插断，脖子被两根利爪的缝隙卡住。 　　残酷天使抬起利爪，指缝轻轻一拢，一颗头颅带着长长的血箭，飞向远方。 　　她随手丢掉尸体，抬起一条腿，轻轻一踩，咕唧一声，黑胸毛变成了一滩糊在脚底的血酱。 　　然后，她回手一爪，将宣教所阁楼抽碎，巨大的砖石瓦块砸下，将一门正在推出来的魔导炮砸成一堆废铁，另外两门埋在砖石瓦砾之下。 　　倒在地上的秃头在自己的尿里打滚，腿软了，站不起来，只能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啊啊啊——啊！” 　　巨大的指爪轻轻把他提起，攥在掌心。 　　“唿——”残酷天使发出巨大的声音，似乎在好奇。 　　秃头涕泪齐下，偏偏还要做出谄媚的表情：“我是宣教所的大伯卡，大伯卡啊，我给你好多魔能，好多……” 　　啪叽一声，秃头的一条腿变成了浆糊。然后，还不等他惨呼出声，绿色光华闪过，伤口血流立即停止。 　　“治疗？这是……” 　　不等秃头反应，扑的一声，他的一条胳膊被残酷天使轻轻地揪了下来。 　　“啊啊啊——” 　　第二次治疗。 　　数门迟来的魔导炮终于调整好了射击诸元，对准残酷天使一起开火，然而法术攻击显然威力不足，没有一发炮火能穿过狂暴的元素乱流。 　　残酷天使不紧不慢地边治疗边撕扯，把秃头揪成了一根人木昆，然后，划开他的肚皮，抽肠。 　　秃头死定了，残酷天使避开了他的重要器官，只是一点一点地活剖他。 　　目睹这一切的守卫者们全吓傻了。 　　达克也傻了。 　　“拉拉，拉拉！不，不！清醒过来，清醒过来！” 　　他神经质地拔腿狂奔，向那巨大的、恐怖的爱人冲去。 　　“二号机，二号机，给我过来，过来！不，不不，停步，停步！” 　　来不及了，二号机和伊莎贝拉的原型机不同，伊莎贝拉可以直接在原地进行召唤，而自己只能老老实实进到驾驶舱里操作。 　　所以，为了避免暴露，他用二号机掏空了一座山丘，把它藏在那里面，然后自己徒步进了尼赫尔城。 　　虽然可以远程控制，但是，八公里，这个距离，还要算上自己进入驾驶舱的时间，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尼赫尔就会彻底毁灭！ 　　两具战傀儡一左一右逼来，残酷天使一爪劈碎一具，另一具还没来的及反应，被她一爪剜心——直接把驾驶员座舱挖了出来！ 　　她毫不客气，把栓状座舱送入口中，猛的一咬！ 　　空中盛开一朵璀璨的血之花，驾驶员的半截尸体，和粉碎的座舱一起坠落。 　　残酷天使不再拖延，锋利如刀的指甲轻轻一划，秃头下半身落地。 　　然后，手掌用力一捏！ 　　污血四溅！ 　　尼赫尔的所有居民，发出疯狂的尖叫：“啊啊啊啊！” 　　在昆沙毕猩红色胃壁纤毛下，在拖着白色焰尾滑落的胃液陨星下，残酷天使张开她巨大的死之羽翼，张开她恐怖的巨口，亮出锋利的獠牙，向残暴嗜血的统治者，向所有徒劳地试图阻挡她的守卫者，向所有张皇失措的市民，发出原始的、野兽般的咆哮！ 　　“嗷——” 　　[483.第一百二十八章 暴走（2）] 　　如何让一个暴怒发狂的人冷静下来？ 　　当然是当头一警棍，然后照屁股一脚踹翻，再上个背铐，找个水洼，脸朝下一按。最多一分钟，立竿见影。 　　那么，如何让暴走的残酷天使冷静下来？ 　　暴走中的残酷天使是不认人的！ 　　达克躲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知道残酷天使一定发现了自己。 　　他只带了一只史莱姆工具球，可以自由变换成各种方便的工具，还可以释放一次四级法术。 　　用这玩意儿对抗残酷天使？别做梦了！ 　　除非二号机在这，用强力制止她，或者，等她触发精神力熔断。 　　它暴走了，拉拉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了，除非能激发她的潜意识，让她重新开始思考，只要她开始思考，就能取回控制权！ 　　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但我怎么冷静得下来，现在每一秒钟都会有大量平民伤亡！ 　　尼赫尔的护盾系统即将全面崩溃，该死的统治者们把所有残余魔能集中到市政厅，那里很快会成为唯一不受酸液陨星攻击的安全区。 　　这意味着……该死，这意味着所有的平民会朝那里赶去，这意味着残酷天使只要一击就能把所有人全灭！ 　　残酷天使，最恐怖的杀戮机器。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屠杀，在屠杀中，完成对人类和对世界的救赎。她是地狱之门的开启者！ 　　正如达克所想，残酷天使朝市政厅的方向，第二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嗷——” 　　没时间了！ 　　达克猛地从阴影中窜出去，捡起一块石头，朝残酷天使狠狠掷过去：“看这边，看这边，拉拉，看这边！” 　　残酷天使根本不搭理他，做出了一个深吸气的动作。 　　无数银白色小球从空气中析出，吱吱欢叫着向召唤之源奔去，光元素越来越狂暴，越来越狂暴！ 　　必须，必须分散它的注意。 　　“小心，小心！”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呼喊，达克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架战傀儡正笨拙地挪动双腿靠近。 　　“平民，让开，让开！” 　　达克朝战傀儡狂呼：“别过来，别过来，危险，危……” 　　耀眼的银光一闪，残酷天使强制中断了光系法术咏唱，把光属性赋予了长爪，然后对准战傀儡，一爪劈下。 　　战傀儡后腿微弯，看样子是要以厚重的装甲硬接残酷天使一击。 　　达克大惊：“你接不住，接不住——” 　　长爪劈落。 　　锵的一声大响，战傀儡在千钧一发之际，举起左臂的锤头，用最厚实的实心铁球接下了残酷天使的一击。 　　达克趁这个机会，从掩体后冲出，一个虎扑，躲到一堆瓦砾之后。 　　铁球被一爪劈开了三分之一，长爪深深陷在铁球里。 　　战傀儡把左臂一扭，将深陷铁球的长爪死死别住，然后，举起右臂的巨铳，一发爆炎弹正中残酷天使腋下！ 　　曼苏尔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他和伙伴们万万没想到，平静祥和的城市里，居然会出现这样可怕的魔鬼！也亲眼目睹了，战傀儡在这恐怖魔鬼的面前，是怎样的不堪一击！ 　　但是，我是军人！ 　　残酷天使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伊莎贝拉的残酷天使强化了攻击能力，但防御是短板，这一发爆炎弹打得相当精准，正中软肋，她踉跄了一下。 　　机会！ 　　达克大吼：“快撤，快撤！” 　　曼苏尔很清楚，战傀儡太慢了，而且防御在这恐怖的魔鬼面前不堪一击，只要她从硬直中恢复，一击就能把自己干掉。 　　那个勇敢的平民刚才以身犯险，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不能浪费了这机会！ 　　曼苏尔不退反进，摆正巨锤，一锤轰中魔鬼的左胫。 　　魔鬼发出恐怖的高音，曼苏尔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巨爪呼啸而来，一爪将战傀儡的双臂齐齐削断。 　　意识恢复，曼苏尔发现，战傀儡失去了战斗能力。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吗？曼苏尔的手轻轻抚上操作台边的红色按钮。 　　四个魔能核心一起引爆，来吧，防御力低下的魔鬼，我们一起上路吧。 　　就在巨爪要再次击下的时候，那闪烁着寒光的爪刃突然停下了。 　　魔鬼猛地回过头。 　　怎么了？ 　　曼苏尔吃惊地看着，刚才那个胆大包天的，手无寸铁的平民并没有逃跑，他用力掀开了瓦砾堆，露出一门被埋住的魔导炮来！ 　　曼苏尔歇斯底里的大吼：“不不不，你会死的，那炮一个人操作不了，快跑，快跑！” 　　魔鬼丢下毫无用处的战傀儡，脑袋转向魔导炮，剧烈的光元素波动再一次传来，她要用磅礴的光元素洪流把对方彻底烧熔。 　　达克十分冷静。 　　残酷天使拥有高超的杀戮效率，会优先攻击威胁性大的目标，现在战傀儡失去战斗能力，魔导炮自然是优先攻击的目标。 　　因为我一开始就只想转移你的注意力，拉拉，我是达克。看着我，想起来了吗？ 　　狂暴的残酷天使双眼赤红，鼻息咻咻，死死的盯着他。 　　想想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看着我，拉拉，求你了，想起来，快想起来！ 　　没有，光元素继续疯狂聚集。 　　即将达到临界点！ 　　拉拉，对不起，我不想对你出手，但我别无选择。 　　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去死。 　　“纵使行过死亡的阴谷，你也必不害怕，因为……”达克颤抖着说出了曾经深信不疑，而如今却被他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光明神教祷词，“因为我与你同在！” 　　“记起来，拉拉，记起来！” 　　达克腾身跃起。 　　史莱姆工具球，消融！ 　　银光闪闪，光元素粒子向达克的右手飞扑而来，在他手中，形成一把寒光四射的锋利长枪。 　　这是一把全长接近三米的双头长枪，通体上下散发出纯正光属性特有的神圣波动。 　　那波动如海潮，汹涌澎湃，一波波扩散开来。 　　“圣枪朗基努斯，去吧！” 　　在血之赤红与毒之惨绿交织的世界里，银色的圣枪，向残酷天使飞去。 　　残酷天使愣了一下，或许，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脆弱而可笑的攻击吧。 　　咆哮的光属性洪流扑面而来！ 　　凡与圣枪交汇的光属性粒子，全部化为圣枪的一部分，变成覆盖在圣枪外围的护罩，为它拨开粘滞的空气，推它在鲜血与毒素中飞驰。 　　命中！ 　　巨大的波动在达克脚下迸发出来，他像暴风中的一片树叶，被远远吹飞出去。 　　在他昏迷前的一霎那，他看到，圣枪深深刺入了残酷天使的胸膛。 　　巨大的闪光爆发，天与地变成了银白色。 　　[484.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降之物（1）] 　　曼苏尔的眼睛被晃花了，剧烈的刺痛让他睁不开眼，双目热泪齐流。 　　该死，该死！居然让一个平民冲上去面对那可怕的魔鬼，这是我最大的失职！ 　　不过，他的攻击好像命中了，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了？ 　　曼苏尔用力把眼睁开一条缝。 　　魔鬼不见了。那个平民，也不见了。 　　通讯里传来赛里木队长的大吼：“曼苏尔，那个混蛋呢？” 　　“不知道，它不见了！” 　　“你干掉了它？” 　　“没有，我没打中要害，但她受伤了！” 　　“魔能侦测，魔能侦测！” 　　“没有，没有大型单位的魔能波动，她消失了。” 　　“干得漂亮！小子，呆在那别动，我们马上到！” 　　曼苏尔操纵着被削断双臂的战傀儡在附近搜索了一圈，一无所获，除了断壁残垣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什么也没有。那个勇敢的平民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 　　曼苏尔不禁悲从中来。 　　一个勇士，就这么被邪光击中，连尸骨都没留下！ 　　他是英雄。 　　过了一会，数块撑着魔能护盾的飞毯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赛里木队长。 　　赛里木登上战傀儡，其它飞毯散开警戒。 　　曼苏尔道：“队长，那家伙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它被你干掉了。” 　　“队长，第一，我没有给它造成致命伤害，第二，也不是我把它干掉的，是一位勇敢的市民——你干什么？” 　　赛里木把锋利的弯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小子，闭嘴，接下来你只能听，不能说，敢说一个字，我就捅了你！” 　　曼苏尔果断闭嘴。 　　“恶魔死了，被两次拯救了城市的战傀儡队勇士曼苏尔杀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一点，毫无疑问，确凿无疑，不管是谁问，你都必须这样回答，明白吗？” 　　曼苏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地记住，但不许对别人吐露一个字！” 　　曼苏尔继续点头。 　　“恶魔摧毁了医馆、宣教所和大圣真寺，但是，市政厅却没受任何伤害；死伤惨重的是护教圣军，我们城市卫队的弟兄，基本没有伤亡。” 　　曼苏尔心头一凛：难道那个恶魔，是有计划的进行屠杀？想挑起护教圣军和城市卫队的矛盾？ 　　但是，在我赶到战场的时候，她明明在向市政厅方向瞄准和咏唱啊！ 　　“恶魔不会凭空出现，背后一定有巨大的阴谋。年轻人，接下来，无论谁找你，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只说太紧张，全部忘记了，一句别的也不要说，你听见了吗？” 　　“……是，是！” 　　十七岁的大脑有些懵懂，不能完全理解队长的意思，只能机械地点头。 　　“很好，接下来，我们去救治伤员。曼苏尔，到明天早晨，你把战傀儡留下，自己回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返回卫队本部。走吧！” 　　整整一夜，曼苏尔都在废墟中穿行，协助大家做好伤员的救治工作。 　　恐怖的恶魔没有再出现，城市各处的护盾恢复了魔能供应，渐次亮起，最后，主护盾再次启动，再没有恐怖的酸液陨星落下。 　　哭声四起。 　　七百多人罹难，一千五百多人受伤，半座城市被毁，大多数建筑毁于从天而降的酸液陨星。 　　医馆、宣教所、大圣真寺几乎被夷为平地——这三座建筑相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且，城市大圣真寺的三位大伯卡，一正两副，当夜正好在宣教所指导工作，全部遇害。 　　现在，唯一的权力，集中在市政厅的行政官僚手中。 　　生活还要继续。 　　救治伤病，恢复秩序，灾难之后的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遍布四周的恶魔触须和恐怖的酸液陨星消失了，夜空中重新出现了星星。孩子们带着泪痕，在父母怀里沉沉入睡。 　　地狱之门，终于关闭了啊！生活又可以恢复了。感谢圣主卡拉！感谢那些无畏的战士们！ 　　善良淳朴的民众们松了一口大气，但城市的管理者们很清楚，什么夜空，什么星星，那些全是布置在护盾内的魔法影像。那地狱的景象，才是残酷的真实啊！ 　　三百多年了，除了城市的管理层和探险队，没有人见过外面世界的全貌。而今夜，那个该死的恶魔把一切都摆在了民众面前！ 　　麻烦才刚刚开始。 　　曼苏尔并不知道这一切，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走。 　　好累，好想休息啊，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快到家了，进门我就躺下。 　　一推开门，父母一起站起来，等看清楚是他，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呐喊，扑上来抱住他，老泪纵横。 　　曼苏尔的母亲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孩子，你可回来了，卡拉，感谢卡拉，卡拉在上，你受苦了，我的孩子！” 　　父亲擦擦泪水，指着塌了一角的屋子道：“还好，房子没塌，要不然我和你妈都要给活埋了。” 　　“父亲，母亲，我……” 　　“别说了，你做的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看哪，那个两次救了城市的小伙子，是老阿卜杜勒的儿子！” 　　“是的，是的，你很勇敢，很勇敢，可是我不希望你这样，一点也不。”泪光闪闪的母亲道，“为什么是你冲在最前面，为什么是你。我们不缺吃穿，不需要你这么拼命啊，答应我，以后不要去了，不要去了！” 　　父亲咳嗽了一声：“老太婆，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别扯后腿！” 　　“阿卜杜勒！他不光是你儿子，也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呃，那个，父亲，母亲，我有些困了，能不能……” 　　两老异口同声：“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 　　父亲有些尴尬：“不过，你得去我房间睡了。” 　　“咦，为什么？” 　　父母对视一眼，母亲鬼鬼祟祟地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番，然后把门紧紧地关起来：“儿子，你来。” 　　曼苏尔满腹狐疑地跟着母亲走上二楼，来到自己房间门前，门窗都关得死死。 　　“把嘴巴闭紧，别出声！” 　　曼苏尔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母亲蹑手蹑脚把门推开一条很细很细的缝，示意曼苏尔凑上去看。 　　似乎有个人躺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香，还有微微的鼾声。 　　曼苏尔仔细打量，他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床上的人侧身背对门口，看不清脸，但那头飘逸的紫色长发，他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竟然是她！ 　　[485.第一百三十章 天降之物（2）] 　　曼苏尔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这个女孩，她怎么会在这里？ 　　母亲从后面轻轻扯扯他衣服，曼苏尔会意，悄悄把门掩上，大气也不敢出地跟着母亲下楼。 　　一楼小厅里，父亲已经冲好了咖啡，示意他坐下：“我知道你很累，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说一说。” 　　曼苏尔现在一点都不困，睡觉？睡什么觉，那简直是对人生的浪费啊！ 　　父母对视一眼，母亲先开口：“曼苏尔，你今年十七岁，老大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啊？” 　　曼苏尔很坚决地摇头。 　　“唉，你整天就是忙，忙，忙！什么也顾不上。和你一样大的男孩子，有的儿子女儿都有了啊。” 　　曼苏尔心开始狂跳，这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先让我看那女孩，然后跟我说这些，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是母亲道：“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出去救人，刚拐过一条街，就看到这女孩被压在瓦砾下边。没有伤，只是晕过去，就把她抬回来了。” 　　父亲接口道：“她很明显是个外来的。人生地不熟，刚到就碰上这档子事。怪可怜的。昨晚上她醒了一次，吓得又哭又叫，你妈哄了她大半宿，一个小时以前才睡着。” 　　母亲又道：“她肯定是来寻人的，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事先不往圣真寺报了。” 　　尼赫尔对外来者并不宽容，隔离审查，划区居住，限制权利，这都是正常的。像她这样的漂亮女孩，一定会被选进宣教所去参加三个月的培训，至于培训什么内容，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那个地方基本上是只进不出——大多是做了各位伯卡的仆佣吧。 　　父亲道：“她精神状态很差，要是再带到宣教所里去，恐怕身子撑不住；来寻人的话，一旦进了宣教所的门，什么计划也完了。所以我和你妈合计了一下，先让她在我们家住一段，再说，现在宣教所不也没了吗……” 　　曼苏尔霍地站起来：“父亲母亲，谢谢你们！你们做了件大好事。” 　　母亲笑逐颜开，父亲哭笑不得：“坐下，坐下！我还没说完呢！” 　　曼苏尔立即坐下，父亲慢慢站起来踱步：“你觉得，那女孩怎么样？” 　　“很好啊。” 　　“唉，见了个背影就说好！没出息！” 　　母亲白他一眼：“儿子眼力高！儿啊，听你爸爸说。” 　　“你妈打听清楚了，她年纪比你大一岁，不过这没什么，她模样显小。你不说出去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人呢也很有礼貌，挺不错的。” 　　曼苏尔忍不住道：“一夜的工夫，你们就把人家看透了？” 　　“她的气质，和我的直觉。” 　　“啊……这个……” 　　父亲傲然道：“要不然，当年还能有你这臭小子？” 　　“呃，您是英雄，接着说。” 　　“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觉得她怎么样？” 　　“如果她是人类，我当然没意见。” 　　两位老人吓了一跳，母亲赶紧过来摸他额头：“你没发烧吧？什么人类不人类的？” 　　“她的眼睛啊，没有瞳孔，一片红。” 　　父亲皱眉：“你不愿意就算了，为什么用这种话来推托，你不知道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吗？” 　　母亲奇道：“不可能吧？她的眼睛……我敢说这城里不会有第二双这样美丽的眼睛了。哪有什么一片红两片红的？” 　　曼苏尔一愣：“正常？” 　　“和你一样正常！” 　　这可奇了，曼苏尔暗忖，难道只是外表像，其实不是同一个人？ 　　嗯，有可能。城外遇到的那个女孩多么强悍啊，一刀将巨蜈蚣分尸，有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被埋在瓦砾堆下？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你先睡一觉，起来以后抓紧时间去市政厅给她办个入籍手续，你在那边有认识的朋友，你现在名气又大，这点事不难。然后她就不算外来者了。” 　　曼苏尔心头狂跳，第二次站起来：“睡什么睡，我这就去！” 　　父亲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又沉不住气！别急，咱们盘算得好，你还没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呢！” 　　“是啊，”这次母亲也冷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万一人家有丈夫呢？或者，这次进来就是来找他的？” 　　这真是当头一盆冷水。曼苏尔瞠目结舌。 　　母亲嗔怪地望着他：“看你这样子！一眼就非她不可了？出息！”说罢温言道：“放心吧，我已经问过她啦。” 　　曼苏尔声音在发抖：“怎么样？” 　　“她有未婚夫了——死啦。” 　　“这，这是……” 　　“昨天晚上，她刚刚找到他，那个恶魔就出现了，她亲眼看着，未婚夫死在眼前。” 　　曼苏尔一阵黯然。 　　父亲拍拍他肩膀：“她现在很难过，一个劲地说是自己害死了他。你小子千万别乱搅和，这个时候女孩子需要关心，等过一段，缓过这个劲儿再追求，比较容易。” 　　“父亲，我……” 　　“你蠢，所以我和你妈只能出此下策，丢人哪！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剩下的，成与不成，看你自己了！” 　　母亲温柔地道：“好啦，别怪他了，我想他一定能抓住机会的，对吧儿子？” 　　“对，对。” 　　父亲冷哼一声：“没出息，还不去睡觉！算了，看你那样子也睡不着，洗把脸，滚去办手续！” 　　曼苏尔一蹦八丈高：“遵命，遵命！”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伤心欲绝的恸哭。 　　曼苏尔一惊，她醒了？转身往楼上跑被父亲一把揪住：“干什么？” 　　“去看看她。” 　　“看什么看，看看你现在这幅衣冠不整的土鳖样子！” 　　“呃？” 　　“心浮气躁，衣冠不整，上去给人家看耍猴么？哼！” 　　“呃……” 　　“趁着秩序还没完全恢复，先去把她的入籍证明解决了，”父亲威风凛凛大喝一声，“还不快滚！” 　　曼苏尔屁颠屁颠出门，还被门槛绊了一跟头，他也不恼，嘿嘿嘿傻笑着跑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父亲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真是的，哪点像我——老太婆，你怎么不说话？” 　　母亲轻叹一声：“人家能看上我们家的傻小子吗？” 　　“那小子像我，没问题。” 　　母亲白了老伴一眼，又道：“那可是个倔女孩啊，别看外表柔柔弱弱的，里面硬的像块铁。我就没见过这么倔的。” 　　“再倔还不是没追着她那死鬼未婚夫去？”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怎么说才安抚下来吗？” 　　“怎么说？” 　　“我费了半天口舌，最后说，‘你未婚夫或许没死呢’，她这才不闹了啊！另外，老头子。” 　　“嗯？怎么？” 　　“人家未婚夫死了，可怜哪，你怎么能这么说？再说了，咱这叫趁人之危知道吗？缺德啊！管管你那张臭嘴！” 　　[486.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降之物（3）] 　　曼苏尔哼着小调出门，没走几步，看到死党扎卡利亚正急匆匆地赶来。 　　“早啊，扎卡利亚，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咦？” 　　扎卡利亚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他拖到附近一条小巷里，恶狠狠道：“是好兄弟吧？” 　　“没错啊，怎么了？” 　　“帮我个忙！” 　　“说！” 　　“法图娜被人抓走了！” 　　曼苏尔吃了一惊。 　　法图娜是扎卡利亚的女朋友，在市医馆当医生助理。两人感情很好。双方父母都已经见了面，下个月准备订婚。 　　曼苏尔赶紧安慰朋友：“别急，慢慢说，谁抓了她，抓到哪儿去，她一个大夫怎么会被抓？” 　　“今天凌晨你没在队里，不知道。这大约是凌晨三点，防护罩重启、秩序基本稳定那会儿的事，大圣真寺突然下令，彻查内鬼，法图娜被抓了！” 　　“等等！有点乱。大圣真寺不是被夷为平地了吗？” 　　“有个叫拉塔尼亚胡的伯卡没死！他在城北圣真寺下的令，说有恶魔的内奸潜伏进来，打开了传送门。命令剩余的护教圣军全员出动，全城搜捕。现在市政厅的门都给他们堵了！里头从官员到小吏，一个个过筛啊！” 　　长期以来市圣真寺大权独揽，市政厅只能仰人鼻息。现在圣真寺实力受损，本来是市政厅揽权的好时机，没想到圣真寺积威之下，轻轻一击，就把市政厅压得动弹不得。 　　“一群疯子！可这和法图娜有什么关系？” 　　扎卡利亚扫视一下周围，确认无人，快速低声道：“医馆、宣教所和市圣真寺连着，魔鬼从宣教所地下出现，把三所建筑全毁了。我想，他们怀疑这三所机构的幸存者。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事态严重了。 　　昨夜闹出这么大的事，必须有人背黑锅。市政厅趁机揽权未遂，必须得给圣真寺一个交代，很可能妥协，推一批无辜者出去顶缸。 　　法图娜和扎卡利亚家都无权无势，很容易变成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这意味着，我们要跟圣真寺这个统治了城市三百年的强权叫板啊！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 　　曼苏尔觉得自己出奇的冷静：“你要我怎么做？” 　　“你是两次救了城市的英雄，你的意见，他们一定会听的！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去圣真寺申诉！” 　　兄弟啊，我理解你，但是，但是我不能。 　　我们这样做，除了被乱棍打出，什么结果也不会有。这水太深了，我们是趟不过去的！ 　　但是，怎么忍心灭了好友眼中最后的希望之火啊？ 　　“扎卡利亚，我……我……” 　　“怎么了？” 　　“我要……结婚了。是的，就要结婚了，”曼苏尔觉得自己的嗓子无比干涩，“和那个，你见过的、紫头发、挺漂亮的女孩。” 　　扎卡利亚的眼神凝固了。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他哈哈大笑：“结婚，好，好啊！你这混蛋也有这么一天啊，下手好快啊！需要帮忙的话，别忘了跟我说一声。哎，对了，今天户籍管理处照常上班，是老好人摩梭马，给你老婆办手续一定会很顺利。我，我再找找别人吧，啊，就这样，你忙吧，快去忙吧。” 　　说着，他踉踉跄跄地去了。 　　“扎卡利亚，扎卡利亚！”曼苏尔对着好友的背影大叫，“去找找赛里木队长！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扎卡利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曼苏尔狠狠一拳擂在墙上：“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啊！” 　　过了好久，曼苏尔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市政厅走去。 　　一路上，哭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不安的寂静，人心惶惶。时不时有顶盔贯甲的护教圣军走过。 　　一走到市政厅，他被吓了一跳，不得了，护教圣军把市政厅大门给堵了！门岗上都换了他们的人！ 　　这么狠啊？吓唬谁哪？不过，或许，今天去办手续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主意……来日方长嘛。 　　他当机立断往回走，没走几步，迎面过来四五个护教圣军押着一个半大孩子，推推搡搡走来。 　　混蛋，连孩子都不放过，等等，那孩子是努曼？ 　　努曼是战傀儡队里最小的队员，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小屁孩，能犯什么事？这事再明白不过了，一群混蛋扯虎皮当大旗，四处抓人勒索捞外快，玩得钱卖放那一手呢。 　　抓到城市卫队头上了，欠收拾啊。 　　努曼认出了他，大叫：“曼苏尔大哥，他们绑票！” 　　这一下路上人人侧目，护教圣军头目大怒，上去给了努曼一耳光：“嚎什么丧？再嚎老子……” 　　一句话没说完，人影一闪，曼苏尔飞起一脚把他踹飞出去：“嚎什么丧？” 　　剩下的护教圣军傻眼了，这家伙够横的啊，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个时候敢打护教圣军，活腻了？ 　　当下哧哧连声，刀枪出鞘，有人大吼：“这家伙是同党，一起拿下！” 　　曼苏尔心头火熊熊燃烧起来，今天要不给你们这群混蛋点颜色看看，我名字倒过来写！ 　　他正要飞身扑上，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 　　两架城市卫队的战傀儡从他背后一左一右夹来。走在正中间的，正是队长赛里木。 　　护教圣军顿时变了脸色，挨了一脚的头目还在嘴硬：“赛里木队长，这两个家伙是恶魔的……呃？” 　　曼苏尔和努勒上前对赛里木行礼：“队长！” 　　“努曼调皮，曼苏尔你也不懂事？冲撞友军，在这个时候，不合适吧？” 　　“属下知错。” 　　赛里木对护教圣军头目道：“这两人是我的队员，不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各位？” 　　“呃，这个孩子，跟魔鬼或许有关联——” 　　赛里木毫不客气的打断：“可有证据？战傀儡是保卫城市的最后力量，如果贵部把战傀儡驾驶员抓了，恐怕这官司可有得打了，您说呢？” 　　那头目十分狼狈：“对对，您说得对，这都是，这都是……”他回手抽了副手两个大嘴巴：“怎么搞的，不查清楚乱咬人！” 　　“这都是下头乱报，时间又紧，再说，我们也没想难为这位小兄弟啊——” 　　赛里木不愿意再看这出恶心的表演，挥挥手道：“那就算了，我们无意干涉贵部的行动，只是不希望这种误会再次发生。” 　　一干护教圣军唯唯而退。 　　赛里木沉声道：“收队。曼苏尔，你跟我来。” 　　曼苏尔暗道不妙，城市卫队居然把战傀儡都拉出来镇场子，事情大条了！ 　　一行人回到卫队驻地，赛里木把曼苏尔带进一间小屋。 　　曼苏尔一进门就看到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扎卡利亚：“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赛里木沉重地叹口气，“一个整备技师想偷战傀儡，被拿下了呗。” 　　“这，这……扎卡利亚，他，他是为了……” 　　“我知道。” 　　扎卡利亚连嘴巴都塞起来了，估计是怕他咬舌自尽，他唔唔的狂叫着，想挣脱束缚。 　　赛里木坐下，双眉紧皱，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他开口道：“坚持不下去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两个年轻人一起看他。 　　“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我们城市卫队还有何用？” 　　曼苏尔一颗心狂跳起来。扎卡利亚的双眼一下子充满了惊喜。 　　“护教圣军发疯，一定是有原因的。抓走所有跟医馆有关的人，一定是为了掩饰什么，那一定是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赛里木缓缓站起：“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们能生存下去，圣真寺和市政厅，哪个掌权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圣真寺已经疯了。” 　　两个年轻人激动地看着他。 　　“原先医馆的地下，宣教所和圣真寺地下，一定有关键证据。那可是圣真寺不惜跟市政厅撕破脸也要毁灭的证据。曼苏尔，扎卡利亚，你们有面对敌人的勇气吗？” 　　两个年轻人同时立起，扎卡利亚动作太猛，连椅子一起带着站起来。 　　赛里木解开扎卡利亚的绳索：“扎卡利亚，去探监，看看你的女朋友，把事情闹起来。卫队给你支援，放开了闹！曼苏尔，只要扎卡利亚闹起来，你就想办法潜进去！” 　　曼苏尔道：“可是，队长，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有些家伙，他们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赛里木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进来！” 　　努曼推开门大喊：“队长，不好了，曼苏尔大哥的父母，还有住在他家的一个大姐姐都被护教圣军抓走了！” 　　赛里木挥挥手示意努曼下去，转身对曼苏尔道：“如何？” 　　曼苏尔咬牙切齿：“欺人太甚！” 　　“想清楚，踏出这个房间，我们就无法回头。成功了，我们是再造城市的功臣；失败了，我们就是魔鬼的同党，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年轻人上前一步，同时擂响胸膛。 　　“那么，扎卡利亚，去整备。曼苏尔，你有一个半小时时间，抓紧去市政厅领受城市英雄的荣誉称号。” 　　“咦，现在做这种事？” 　　“当然不，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交给市政管理书记员白舍尔，另一封交给最近刚提拔起来的市政秘书长幕僚——萨龙。” 　　[487.第一百三十二章 地上地下（1）] 　　“光明之眼，这个尼赫尔城最年轻、最有活力的组织，就快要向我输诚了啊。我很快，就会有一只属于我个人的力量了。” 　　踌躇满志的萨龙，站在市政厅圆顶天台上，双手扶着栏杆，看着下面飞扬跋扈的伯卡们。 　　“没想到，比预想中要顺利得多。抓吧，抓人吧，等所有人都恨透了你们的统治，就到了我闪亮登场的时候。 　　“可以料想，隶属于市政厅的城市卫队会被严重削弱，战傀儡的驾驶员会换成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护教圣军。然后，在从天而降的恶魔围攻下，尼赫尔城走向毁灭，这时候，挽救城市的英雄横空出世，那就是我！ 　　“光明之眼的年轻人们再次获得奋战的舞台，利用英雄给予的技术战胜了恶魔；走到生死关头的尼赫尔终于回到了正确的道路，那些作恶多端的伯卡得到了应有的惩处，而英雄，获得一切声望、地位和稳固的统治。” 　　光明之眼是个有野心的秘密年轻人结-社，他们希望通过对外扩张城市范围来增强自己的话语权。所以，无论是市政厅还是圣真寺，都把他们列为非法组织。 　　十天前，一次意外的情况，某个光明之眼的核心成员落网，危急时刻，萨龙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从此跟光明之眼搭上关系。 　　“然后，一切顺理成章，一个崭新的尼赫尔诞生了，它更开放，更宽容，更有活力，它把脚下的土地延伸向远方，直到，把昆沙毕变成人类的坐骑。只要六年，不，快的话四年，我，萨龙，犹利亚人的领袖，就会带着这威力无比的史诗战兽回到地表，把所有异教徒统统变成肥料！ 　　“所以，阿拉孛傻子们，在争权夺利的烂泥坑里多打一会滚吧，没有你们这些愚人，圣者如何能超凡脱俗呢？” 　　萨龙哈哈一笑，轻轻击了两下掌：“来人。” 　　一名仆役立刻躬身行礼：“谨遵您的吩咐，萨龙大人。” 　　“再给在大厅里避难的民众提供一次饮水，有些无家可归者要在这里过夜了吧？传我的命令，给他们每人一条毯子。” 　　“您的仁慈让铁石人也会心动。属下遵命。” 　　萨龙微微一笑。 　　仆役刚退下去，一名犹利亚仆役快步走上来：“大人，光明之眼的密信。” 　　这名犹利亚仆役是萨龙的亲信，跟他一起逃进昆沙毕腹中的十二个人之一。 　　萨龙接来展开一看，喜上眉梢，马上，眉峰又拧到一起。 　　信上除了光明之眼的标记，只有寥寥几行字，隐晦地提醒萨龙在宣教所地下有某些圣真寺想要隐藏的重要的东西，但没有说明那是什么。最后一句，说希望能动用全部备用战傀儡维持城市秩序。 　　“重要的东西？圣真寺一手遮天，是什么东西连他们都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唔，确实可疑，那个突然出现的巨大恶魔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但是，它消失以后，圣真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抚民众，而是彻底封锁宣教所废墟和附近地区，所有相关人员全部隔离审查。现在光明之眼又送来密信……” 　　突如其来的变故成了萨龙的机会，圣真寺损失惨重。他本来还对市政厅抱有一点幻想，以为能趁机夺回一些权力，但令他意外的是，即使遭遇重创的圣真寺，依然对市政厅有压倒性优势。 　　“这里的圣真寺，比外面任何地方都更顽固，更僵化。地下藏着的东西，或许会把他们炸的粉碎，如果把它揭露出来，是不是有可能把圣真寺掀翻？ 　　“如果成功，市政厅独揽大权，我的机会就更大了；如果失败，我的计划很可能会暴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萨龙缓缓地踱了一圈又一圈，亲信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萨龙的目光落在密信最后一句话上。 　　“战傀儡上街镇场子？哼，骗鬼呢？城市卫队要搞点事情？不怕光明之眼暴露吗？一旦给他们签了字，就彻底跟他们绑成一团无路可退了啊——” 　　萨龙眼中寒光一闪，赌了！ 　　“告诉光明之眼那帮人，我今天心情好，想盖什么章，就赶紧给我滚过来！” 　　伊莎贝拉已经麻木了，整整两天，她一直在梦游。 　　她永远忘不了达克牺牲的那一幕。 　　朗基努斯之枪呼啸而来的时候，剧烈的闪光和熟悉的外形让她取回了意识。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光束波动炮已经发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达克的身子被光元素洪流淹没。 　　他消失了，是我杀了他。 　　我亲手杀死了我爱的人！ 　　残酷天使，你果然是，残酷的天使啊……你为什么不把我的生命也一起取走？ 　　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直到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说：“或许他还没死。” 　　是的是的！ 　　如果他死了，一定会有尸体留下！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我要活下去！ 　　然后呢？ 　　她的脑袋混混沉沉，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分辨不出了。 　　她的潜意识已经对残酷天使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不愿意再跟她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好像，又被抓起来了？和那些救我的人一起？ 　　她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有很好的光属性亲和力，所以朗基努斯之枪对她的伤害比想象中的还要轻，再加上出色的治愈法术，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腋下和左腿的伤也一样。 　　头好痛好痛啊，好多痛苦的事在里面搅啊，都是什么啊，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 　　是谁把牢门打开了？要提审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一道鞭影飘来，带起一声惨叫和片片飞舞的碎布。 　　是那个救了自己的、很和气的老先生。 　　没有审问，直接鞭打吗？呸，什么审问，他们犯了什么法？ 　　头还是好痛，但是，我不能坐视不理。 　　“住……住手……” 　　狱卒眼中闪过一道惊艳的光，放下鞭子：“如果住手，会怎么样呢？” 　　伊莎贝拉冷笑：“你想……怎么样呢？” 　　狱卒显然以为遇到了一个无比开放的*女，笑道：“好啊，过来，过来。” 　　伊莎贝拉颤抖着，扶着墙壁，紧咬牙关，一步步走过去。 　　狱卒一把揪住女孩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然后一只手解开了裤带。 　　老两口目眦尽裂：“不，不，住手！你这无耻之徒！” 　　狱卒*笑道：“开始吧，让我舒服了，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们提供方便……” 　　扑的一声，一柄银光闪烁的战刃，刺穿了他的小腹。 　　污血四溅！ 　　老两口惊呆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女孩手中那把锋利的长柄战刀是从哪拿出来的。 　　女孩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一手持刀柄，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巴，一刀，把狱卒钉在墙上。 　　“不要……不要欺负我，不要羞辱我，不要折磨我，我会变的，求求你不要，我会变的，你们会死的，会死的！” 　　女孩的声音悲痛欲绝，手臂却无比坚定有力，一刀接一刀，把狱卒捅成了血葫芦，最后一下，长刀在头顶挽了个刀花，单手一刀将狱卒从当中劈成两片。 　　她神经质地狂笑起来。 　　做完这一切，全身浴血的女孩回头惨然一笑：“大叔大婶，谢谢。跟着我。我给你们自由。” 　　说着，她推门而出。 　　[488.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上地下（2）] 　　可怜的老两口没得选择，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伊莎贝拉掩护着两位老人向地牢出口移动，推开第一扇门，一名正在打盹的狱卒揉揉眼站起来，正想开口问话，突然发现，犯人逃出来了！ 　　他张开大口狂呼：“啊——” 　　伊莎贝拉一刀捅进他嘴里，用力一搅，把他的脑干和延桥搅成了一团渣，飞起一脚，把尸体踹倒：“走，快走。”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 　　体力还好，精神力也还能支撑，但为什么觉得这么累啊？ 　　是心在觉得累啊。 　　我曾立志拯救世人，可我现在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拯救不了！ 　　看不见的深渊正在把我拖下去啊。 　　放弃吧，放弃吧，跟随本能的欲-望，把一切不洁者全杀光，不，统统净化！ 　　达克背叛了圣教的律条，他也是不洁者吗？ 　　对了，我还有他，还有他！ 　　可是，他死了啊…… 　　达克，达克，你不要死啊。 　　我不能倒下，要倒，也得看到你的尸体。 　　然后，用世界给你陪葬！ 　　两位老人看出了她在勉力支撑，不由垂下泪来：“孩子，别管我们了，你快跑吧。” 　　“不……不止你们，如果，如果非死不可，至少，至少，我要让那些冤魂，死在阳光下！” 　　打斗声引来守卫，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伸头来看，被伊莎贝拉一刀削掉半截头盖骨。另一个拔腿想跑，被从背后一刀钉死在墙上。刀刃劈断了墙上的手掣。 　　伊莎贝拉放声大哭：“不要逼我，不要做坏事，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人！” 　　“吱嘎嘎嘎——”厚重的闸门缓缓升起，黑牢的入口开启。 　　守卫蜂拥而出。 　　“我不知道……该向谁祈祷，也不知道……该为谁哭泣，原谅我，原谅我吧！” 　　我要解放我的战斗能力，还要尽可能多的保留精神力来操纵残酷天使——如果放任残酷天使行动，我会被她同化的！ 　　为了所有人。 　　再见，曾经的我。 　　一名矮壮守卫举起战锤朝她扑来。 　　伊莎贝拉为自己加持了加速术。 　　战锤落下，伊莎贝拉侧身闪到对方身后，一把勒住对方脖子。 　　对方大惊，猛烈转身，想把伊莎贝拉甩下来。但姑娘牢牢地贴着他，就是不下来。 　　“远古的先祖灵魂啊，请听我呼唤。我将生命血祭与此，期盼先祖的威能降临我身。特拉——斯卡拉——帕萨！” 　　加速术和牧师特有的超高精神力赋予她了数倍于常人的咏唱速度，随着南方丛林图兰索瓦部落的生命礼赞咏唱完毕，伊莎贝拉将对手一刀割喉。 　　漫天飞舞的血花变成七彩光点，汇聚于女孩全身。 　　人牲献祭，全属性加成！ 　　力量、体质、敏捷、灵巧、意志全部提高！ 　　堕落牧师伊莎贝拉，突进！ 　　一名盾剑狱卒首当其冲，还未及举盾，一条膀子已经被女孩血淋淋地卸了下来，紧接着银光一闪，人头飞起，彻底结束了痛苦。 　　和他同列的狱卒没想到一击就被打开了阵线缺口，正要调整阵形，强光一闪！ 　　耀光闪过，后排远程全体瞎眼，只能靠蒙，两名盾剑狱卒背后中箭倒下，与此同时，伊莎贝拉冲进远程队伍，开始收割。 　　伊莎贝拉大哭：“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人！啊，啊！” 　　这一刻，那个善良的女孩化身为绞-肉机，卷起漫天血雨。 　　这些狱卒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囚犯们威风八面，其实战斗力比普通士兵还不如。而伊莎贝拉可是上过战场的正儿八经的随军牧师，认识达克和乔治以后又经历了无数战斗，再加上人牲献祭的全属性加成，攻势如秋风扫落叶，瞬间将拦路的狱卒杀散。 　　她没有追击逃散的狱卒，任由他们逃离。 　　浓重的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一层层晕开，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 　　残酷天使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不，那不是她，蠢蠢欲动的，希望把它放出来大肆杀戮的，是自己啊！ 　　我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啊？我快坚持不住了，达克，你快来啊，快来啊！ 　　第二波守卫怒吼着扑来，这波装备比较好，有了鳞片甲，甚至有些还有了比较精致的半身甲。 　　哼，渣渣而已！ 　　你们，你们这些愚蠢、懦弱、疯狂又为虎作伥的废物，接受圣光的制裁吧！ 　　可怜的阿卜杜勒和妻子吓得手脚发麻。 　　太厉害了，太凶狠了，这个看上去温柔娴静的女孩，居然如此可怕！ 　　杀人如割草！ 　　阿卜杜勒觉得舌根子发硬：“老、老太婆，我，我……” 　　他老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劲打哆嗦，围着锅台水池转了半辈子的她，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哆嗦了半晌，直到伊莎贝拉砍散了第二波守卫，才勉强道：“那个，儿子他……” 　　“算、算了吧，这样的姑娘，我绝对不同意！” 　　“不，我是说，我们的儿子，他将来，不会也走上这条路吧？” 　　扑的一声刀刃入肉响，最后一名守卫惨叫倒下。他运气不好，本来伊莎贝拉一刀可以把他连肩带背斜着卸开，没什么痛苦，但是，圣光战刀砍崩了口，他又穿了一件挺结实的半身甲，一刀只砍断了脊椎和一只肺叶，没完全切开。 　　全身浴血的伊莎贝拉对他歉意地一笑，圣光战刀化作无数银色光点，然后重新汇聚成刀，刀锋依然闪动着森森寒光，一刀斩下他的头颅，结束了他的痛苦。 　　来吧，来吧，不管是什么敌人，我都能打倒他！我决不屈服！ 　　战斗吧，战斗啊，不要让我有思考的时间！一旦停下来，我会发疯的！下一个敌人，快出现，快出现啊！ 　　前面出现了一群巨大的影子，似乎是重甲武士，阵列后好像还有魔能波动。 　　伊莎贝拉欣喜地大叫了一声，向着敌阵，直直地冲了过去！ 　　“伊莎贝拉，别！” 　　达克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坐起。 　　他躺在一张干净舒适的床上，左臂打了厚厚的绷带，挂在胸前，还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刚才他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他梦见伊莎贝拉疯了，放弃了自己的人格和理智，主动与残酷天使同化，杀掉了所有人，是的，所有人，包括乔治，还吃掉了他的脑，获得了他所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最后，她把世界淹没在一片血海之中。在杀掉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类后，她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存在，唯一的神。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必须找到她，必须立即找到她！ 　　死也要在一起！ 　　达克刚跳下床，有人推门进来了：“你醒啦？” 　　来人是白舍尔和他父亲。 　　昨夜一片兵荒马乱，达克的朗基努斯枪命中后，伊莎贝拉取回了自己的意识，压制了残酷天使，光束波动炮稍微偏移了一下，震波把达克弹飞，没直接命中，要不然，十个达克也变成灰了。 　　达克被气浪掀出数十米远，落地时折断了一条胳膊，昏死过去，被白舍尔的父亲、末日预言者阿布德所救。 　　老疯子阿布德一如既往地挂牌站街宣扬他的观点，然后，巨大的恶魔凭空出现，大肆杀戮，把他吓了个半死；接着达克从天而降，一头扎在他旁边。他赶紧把达克拖到旁边的屋子里，所幸恶魔又凭空消失了，他把达克救了回来。 　　达克开门见山：“两位，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但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离开，抱歉。” 　　阿布德道：“外来者，那个巨大的恶魔，和你的妻子有关是吗？” 　　[489.第一百三十四章 地上地下（3）] 　　达克毫不掩饰：“是的，但我和她有应对的方法。” 　　这句话既明确又含糊，没有否认伊莎贝拉和残酷天使的关系，但又没有明说，只告诉父子二人：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没必要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搞得定就行了。 　　父子俩都是聪明人，当然听出了达克的弦外之音，白舍尔还暗暗松口气，如果这个外来者把一切都吐露出来，说不定会给自己家带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他和父亲对视一眼，两人很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 　　白舍尔道：“但是现在外面很乱，出去走动绝对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达克问：“外面怎么了？” 　　“昨天闹了一夜，护盾终于修复了。但是市政厅和圣真寺夺权，市政厅输了，现在所有在市政厅的同僚都被圣真寺的人控制了起来，如果我在场，估计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阿布德道：“现在圣真寺发布通告，在局势稳定之前，所有居民必须呆在家里，不许走动，如果家被毁了，就去市政厅集合，圣真寺会统一组织安排。” 　　达克皱眉：“全城戒严？” 　　“对。你现在还没有入籍证明，如果草率外出，一定会被圣真寺拿下。” 　　白舍尔道：“现在圣真寺掌握一切权力，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最好还是先躲一阵。” 　　“但是我不能。昨天那个魔鬼随时会再出现。”” 　　父子两人大惊：“随时出现？” 　　“是的。我担心只靠我妻子搞不定，我必须立即找到她，或者，出城。” 　　白舍尔思索一番，道：“都不容易。现在街上到处是巡逻的护教圣军，找人很难；最近也没有探险队的探索任务，平常人谁会出城呢？” 　　阿布德一咬牙：“我出去看看。反正我疯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出去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 　　两个年轻人一起道：“你千万小心啊！” 　　“放心吧，圣真寺那伙人从来都不把我当回事，这次也不会高看我一眼的。我去去就回。” 　　说罢，老人披挂完毕，出门了。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焦躁的踱步声。 　　过了好久，达克问道：“白舍尔先生，最近的外来者中，有没有一位叫萨龙的？” 　　白舍尔一怔：“你认识他？” 　　达克心中暗喜，萨龙果然在这里，洗干净脖子等死吧。他连忙道：“当然，那可是老相识了。怎么，他很有名？” 　　“据说他是法鲁格陛下近臣的后裔。他带来了几项划时代的技术，对城市很有帮助，所以他被任命为秘书长幕僚。可以说是平步青云啦。希望形势能尽快稳定下来，我帮你联系他。” 　　“他一直在市政厅吧？” 　　“当然，要不然他能去哪儿？” 　　“那就好。那么，你听说过钢岩史莱姆吗？” 　　“钢……岩？史莱姆？那是什么？我只知道法鲁格陛下在位时有学者研究过岩甲史莱姆，是同一种生物吗？” 　　达克摇摇头：“这里环境特殊，难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史莱姆？” 　　白舍尔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摇头：“真的没有。最起码，尼赫尔城里没有这种东西。城外的话……或许你问一下探险队会有帮助？看来你对博物学很感兴趣？” 　　“还不错吧，多认识一下世界没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正好你帮我个忙。” 　　“什么？” 　　“来。” 　　白舍尔带着达克来到他的书房，从书架角落里翻出一本小册子：“这个，送给你了。” 　　“这是？” 　　“这是探险队几百年来搜索的成果。我正好负责探险队的文书工作，平时没事就记上几笔。这里面记载了昆沙毕腹中出现过的生物。从现在开始，这本书是你的了。” 　　达克很高兴，昆沙毕腹中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环境，这种环境中生存的生物很有研究的必要，乔治那家伙一定非常开心。但是，白舍尔为什么要送我这份大礼呢？ 　　白舍尔笑道：“市政厅争不过圣真寺，接下来一段时间，圣真寺威风大盛，恐怕，我们这些市政厅的办事员日子会不好过。万一这些记录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小册子被圣真寺知道，肯定有麻烦。所以我很不厚道地送给你了。万一露馅，可千万记得说这是你从外边带进来的——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吧。” 　　达克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白舍尔，怎么说呢。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比一个奇葩。 　　算啦，就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再说这本小册子也确实有研究价值。 　　“那就不客气了。” 　　“好说，好说。那么，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你可以先在这看会书，我让下人倒咖啡过来。” 　　“那就多谢了。” 　　白舍尔走了，达克开始翻看他留下的小册子。小册子除了记载各种稀奇古怪的怪兽，还用类似赞美诗的语言热情颂扬了尼赫尔自法鲁格时期至今的武勋，特别是对于战傀儡，从二百年前一直到现在，几乎每一次拯救城市的战斗都少不了它。 　　达克翻完一遍，又翻回去细细看了一遍，眉头皱起来。 　　从大约一百五十年前开始，每十年左右，城市会遭到一次大规模的异种突袭，异种从天而降，对城市发起疯狂攻击，每次都被战傀儡干掉。而战傀儡的损失也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从他记载的情况来看，战傀儡本质和残酷天使一样，都是人操作的多功能大型构装体。动力系统依靠魔能晶石，防御力高。四五具战傀儡就可以碾压大部分地面部队；如果加载防空火力，对中低空部队威胁很大。这是种出色的地面武器平台啊。” 　　“但是，它的实力和残酷天使有天壤之别。它的操作完全靠驾驶员控制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手掣来实现，反应速度慢得惊人；魔能供应跟不上，移动速度很慢。它的护甲对残酷天使来说跟纸一样薄。只要残酷天使机动起来，收拾它们就是虐菜。” 　　达克轻轻合上小册子。 　　“三百多年没什么改进，潜力早挖尽了，如果技术方面没有突破性进展，早晚会在异种的攻击下败下阵来。从五十年前开始，异种变得越来越有针对性，从一拥而上的杂鱼海变成少而精的精锐突击，最近这一次采用了高速度、高攻击力的异种巨蜈蚣突袭，要不是拉拉正好过来，城市就要被突进来了……等等！” 　　一个念头突然爬进脑海，异种每次登场方式都一样，从天而降，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在城市正上方降落呢？把攻击距离尽可能缩短，这是普通野兽都知道的道理啊。 　　“城市里有能拒止异种入侵的东西！不，不对，如果有，怎么可能三百年推不出去？难道是尼赫尔建立在一个异种无法降落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了乔治的话：尼赫尔一定建立在一块巨大的、稳定的死细胞组织上！ 　　什么是死细胞？他问妹妹。莱莉回答很简单，跟你手上的老茧是一个类型的，那是你控制不了的组织。 　　尼赫尔在沙虫之母昆沙毕腹中，她肚子里长了一块几十公里大的老茧？ 　　明白了，对于她来说，尼赫尔就像一根扎在肚子里的刺，非拔掉不可。那些异种，是来清除这块老茧的！ 　　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这是一定的。 　　达克苦笑了一下，昆沙毕啊，人类还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尼赫尔让她感到不适，那么，应该从一开始就猛烈进攻才对，为什么采用逐渐加大攻击力的方式，而不是一举拿下？ 　　这种行为模式……昆沙毕和我们一样是有智慧的啊，不能按野兽的思维，要按人类的思维来考虑！ 　　什么情况下，我们会放着扎在肉里的刺不管？ 　　致命危险？不，没有任何生物能威胁昆沙毕生存。 　　一根更大的刺！ 　　还有别的城市存在？然后它被异种摧毁了，昆沙毕的注意力转向了原本不那么显眼的尼赫尔？ 　　不，绝不可能！ 　　想想半岛的形势吧。 　　法鲁格在位时是帝国全盛时期，他调动了大量人力物力才勉强做成潜入昆沙毕腹中这件事。也就是说，除非调动国家政权的力量，否则办不成。那个时候正是阿拉孛帝国扩张时期，哪个国家敢朝这里伸手？况且还是这种高成本低回报的不靠谱的事情！ 　　除了尼赫尔，不会再有别的城市了。 　　那么，一定是有某种昆沙毕必须清除的东西，这东西在她体内广泛存在，现在，这些东西基本被清除，只剩下尼赫尔有了！ 　　把这东西找出来干掉，异种就不会再出现了，拉拉也不用变成残酷天使了！ 　　来得及吗？ 　　市政厅和圣真寺的内斗无疑会削弱城市的整体实力，在我找到那东西之前，尼赫尔还能撑住吗？ 　　不行，我必须到二号机那里去，有它在，即使拉拉暴走了，我也有办法对付。 　　对不起了乔治，对不起了莱蒂法，要找钢岩史莱姆，是的；要干掉萨龙，是的，但是，我不能没有拉拉！ 　　达克猛地站起来，突然发现阿布德站在身后，被吓了一大跳：“呜啊啊！老先生，您别吓我啊！” 　　阿布德歉意地笑笑：“抱歉，看你想得入神，没好意思打扰你。有出城的机会了。” 　　达克大喜：“太好了，什么机会？我该怎么做？” 　　“我儿子在城市卫队有熟人，我让他带你混进后勤人员队伍。今天午后，城市卫队有例行的战傀儡演练。演练场地在城外。” 　　“太谢谢您了。” 　　“我只希望您记得我的话。当城市遇到危险的时候，请不要吝惜您的慷慨。” 　　达克正要回话，突然听到，外面的传讯法阵里传来巨大的喊叫：“市民们，尼赫尔的市民们，你们被骗了！宣教所，宣教所是魔窟，你们的妻女，在那下面受苦呢！” 　　[490.第一百三十五章 地上地下（4）] 　　“埋伏都布好了？”咬牙切齿的伯卡恶狠狠地问。 　　“六道防线都布好了，等那疯女人上来，要她好看！”通讯操作员同样恶狠狠道。 　　没想到，一个被拿下的异端，居然敢突然发难，居然如此难缠！ 　　守卫猝不及防，防守被一层层突破，到现在，这个拿长刀的臭婆娘已经放翻了五十多个人，五十多个啊！全是一刀毙命，不留活口！ 　　你死定了！ 　　再强的战士也不可能持久连续作战，你一个人再强也有疲惫的时候。你能逃到哪去？ 　　当啷一声，铁锁落地。 　　伊莎贝拉飞起一脚踹开铁门：“大叔大婶，这边！” 　　阿卜杜勒颤巍巍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这是往下走啊。” 　　伊莎贝拉回头道：“当然要往下走，往上走一定有埋伏等我们呢。” 　　“可是，可是，下面能通到哪儿啊？” 　　伊莎贝拉头都不回，回手一刀把从暗处扑来的守卫捅翻：“黑牢的通讯室！” 　　“那、那里是——” 　　“呼叫我们的援军！” 　　伊莎贝拉左手一摆，无数银色光球向她掌心汇聚，在体表形成一层坚实的银色护盾：“大叔大婶，闭眼！” 　　话音刚落，两发魔能重弩射来，银色护盾猛然张开，阻住了通道。 　　银光骤闪，魔能波动一闪即逝。 　　魔能重箭刺入护盾，再难前进分毫，耗光了所有魔能，颓然坠地。 　　伊莎贝拉沉着脸，左手维持护盾，右手长刀指地，缓缓压过去。 　　“魔女，魔女过来啦，第二发，第二发！” 　　第二次射击。 　　护盾再闪，第二次攻击又是无功而返。 　　指挥官疯了一样的大吼：“装填，装填！” 　　魔女有恐怖的近身攻击力，被她贴身，会全灭的！ 　　在指挥官看来，用远程把对方击杀，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这些欺软怕硬的狱卒已经彻底落胆，连打近战的勇气都没有。 　　银色护盾突然消失。伊莎贝拉拔步前冲！ 　　片片飘落的半透明绿色之羽环绕她翩翩起舞。 　　人牲献祭的效果已经结束，现在她给自己加持了加速术，迎敌而上。 　　两发弩箭，一发在慌乱中射上了天空，另一发被她一刀劈落。 　　手臂好像有点扭伤呢，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是可以承受的！ 　　手持长刀的魔女步步逼近，狱卒顿时成鸟兽散。 　　伊莎贝拉甩手掷出长刀，背后一刀把逃跑的指挥官钉死。 　　这一战后，整整一条通道，居然没有一个守卫，全吓跑了。伊莎贝拉一路直入通讯室。 　　通讯室了还有人没跑，腿吓软了，爬不动。 　　“好了，现在，把黑牢里的魔法影像，播放出去。” 　　“不，不，不，这这这……啊！” 　　伊莎贝拉一刀削掉他头巾，凶巴巴道：“下一刀是你的脑袋！” 　　“我我我，我播放不了，要去主控室，主控室啊！” 　　伊莎贝拉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在为那些即将被自己杀死的人悲哀：“好啊，带路。不，先告诉他们，他们不是对手，会被我杀死的，快跑，快跑吧！” 　　守卫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女魔头丢掉长刀，双手轻轻扶着他肩膀，贴近他的脸，柔声道：“请帮帮我吧，我会杀很多人的，我不想这样，真的，一点都不想。快啊！” 　　然后，女魔头哭了，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个被抢走了心爱布娃娃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毫无防备，毫无城府的放声大哭。 　　守卫被吓得浑身发抖。 　　阿卜杜勒对老婆使个眼色，老两口一个扶起守卫，一个扶起伊莎贝拉。 　　阿卜杜勒低声道：“这位兄弟，她现在精神很不稳定，随时会暴起伤人，最好按她的话做，你是被逼无奈啊。” 　　守卫两腿筛糠：“是，是，谢谢大叔，大叔你可劝着她点啊。” 　　那边，趴在大婶怀里的伊莎贝拉，恸哭已经变成了抽泣。 　　守卫稍稍定心，阿卜杜勒轻轻一拍他肩膀，示意快走。 　　“那，要不要……”守卫朝一旁的通话法阵使个眼色。 　　“照实说。” 　　“哎，哎。”守卫抓起通话器喊了两嗓子，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回音。 　　难道主控室的人已经吓跑了？ 　　四人一路朝主控室行进，发现一路上的人果然都吓跑了。走进主控室，伊莎贝拉朝守卫一努下巴，守卫战战兢兢启动了设备。 　　“那个，那个，这位小姐，您要说些什么？” 　　“不是说，是要播放影像！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阿拉孛的炼金术在大陆上独树一帜，早在法鲁格时期，为了进一步宣传姆斯蓝教，各大城市都有专门用来诵经的传讯法阵，有些还是能播放图像的，阿拉孛人都习惯了，到点一起跪下，伴随着传讯法阵的领诵来祈祷。尼赫尔这里也不例外，现在，伊莎贝拉就要把黑牢里的惨象播放出去！ 　　万般无奈之下，守卫扳下了播放手掣。 　　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那些赤身露体的女孩，那些用她们的身体器官制作的惨无人道的艺术品，伴随着她们的鲜血和惨呼，伴随着无数冤魂凄厉的嘶吼，跨越了数百年，穿透了层层黑暗，第一次，来到地上。 　　霎那间，整座城市都沸腾了。 　　市政厅的一把手，总督卡达尔顿时傻眼，一把揪过近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是谁在播放这个？” 　　近侍也吓了一跳：“这这这，小人马上去查，马上去查！” 　　少顷，近侍连滚带爬进来：“老爷，老爷，查清楚了，是圣真寺地下宣教所通讯主控室！” 　　卡达尔冷汗顿时流下来。 　　不管是不是圣真寺那帮伯卡摆了乌龙，这下事情大条了！ 　　几百年来，那些外来的、有几分姿色的女孩都被或哄骗或强制关进了宣教所，成为圣真寺和市政厅高级伯卡和官员们享乐的器具。 　　外来者，有谁会在意她们的死活呢？ 　　几百年来，没有人敢揭破这个秘密，没有哪个女孩能从黑牢逃脱，圣真寺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他们把手伸向了尼赫尔城的女孩们。对外宣称她们负责对外来者进行宣教，是与魔鬼和被污染者打交道的、甘愿自我牺牲的圣女，必须抛弃包括亲人在内的一切私心杂念。 　　圣真寺的高级伯卡们，市政厅的高管们，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现在，这秘密居然被爆了出来，这将是一场怎样的地震！ 　　“至上至能圣主卡拉啊，但愿，但愿，那些该死的女人一个个脸都被划烂，哦不，被割掉吧，别认出来，别认出来，还可以推说那些全是恶魔的仆从……” 　　可惜，圣主不愿听这种罪恶的祈祷。 　　传讯法阵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打开卷宗，接着，传来伊莎贝拉愤怒的声音：“下面是这些可怜的、被那些恶魔折磨的女孩的名字，她们是爱兹哈尔、海达、依娜姆、贾米拉、玛吉德、麦拉姆……” 　　那些熟悉的、早已远去，却又日夜思念、幻想有朝一日能重回身边的名字，每一个，都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在所有尼赫尔市民的心上，留下焦臭乌黑的伤疤！ 　　尼赫尔城，哭声震天。 　　人们如同汹涌澎湃的江河，抄起一切手边的家伙，踹开房门，涌上大街；他们推倒了护教圣军的路障，爬上了街垒，扑向护教圣军的防线。 　　数百年来，第一次，尼赫尔市民无视了圣真寺的律条。 　　[491.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上地下（5）] 　　在汹涌的人潮面前，护教圣军选择了沉默和避让。 　　有个兵队长大呼：“拔刀，上弦，别让这些暴-民过来，快，快……” 　　咚的一声，他后脑挨了重重一击，颓然倒地。 　　在他身后，副手拍拍手道：“哦，糟糕，队长在混乱当中被石块打晕了。弟兄们，咱们怎么办？” 　　紧张与兴奋笼罩着小小的队伍：“二头儿，我们听你的！” 　　“暴-民人太多了，我们去保护圣真寺！” 　　一听不用和人潮硬顶，众人眼睛一亮，抄起家伙，紧跟在副队长身后。 　　走了两步，有个智商比较低的家伙傻乎乎问道：“二头儿，这不是去圣真寺的路啊？” 　　副队长笑得很开朗：“当然是。不过人太多了，我们被冲散了，又被人潮携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了，对不对？” 　　众人齐声允诺。 　　“那还跟着我干什么？赶紧把这身护教圣军的衣服扒了，回家呆着去！” 　　“可是，可是，这样做的话，我们岂不是……” 　　“逃兵？屁！弟兄们，我们护教圣军是护卫圣主和先贤的勇士，不是老流氓的走狗！各位，好运！” 　　圣真寺的伯卡们，此刻正乱作一团。 　　大伯卡和两位枢机伯卡已经在恶魔袭城的时候壮烈牺牲，尚未来得及指定新任大伯卡人选。于是东西南北四个城市分区的分区伯卡们正在研究此事。没想到事发突然，四人措手不及，这时才刚刚缓过劲来。 　　有人怒吼：“该死的魔女！切断线路，或者关掉传讯法阵！” 　　“没有用，宣教所责任重大，用的是单独线路，除非大伯卡，否则没人控制得了；再说全城这么多传讯法阵，怎么关得过来？” 　　“把那魔女干掉！” 　　“干掉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被捅出去了，现在得赶紧把这些暴-民驱散！” 　　“废墟守备队的情况怎么样？” 　　被问到的伯卡脸上露出狞笑：“准备充分，战傀儡也就位了。那些放任暴-民通过防线的渎职者，事后要一个一个收拾！布尔汗，你怎么看？” 　　西区的布尔汗伯卡一直在沉默，被同伴问话，他等了好久，才慢慢道：“听你们的意思，如果暴-民冲击废墟，去扒黑牢，就要对他们下手？” 　　“那当然！圣真寺的名誉和权威绝不容许任何人挑战！” 　　“如果城市卫队参与呢？” 　　“那平息得会更快！” 　　布尔汗嗤笑一声：“我是说，如果城市卫队跟暴－民站到了一起呢？” 　　这句话立即遭到了激烈反驳：“不可能，城市卫队是市政厅养的狗，市政厅已经来舔我们的脚了，他们的狗怎么可能……” 　　“别忘了狗也会发疯！”布尔汗冷笑，“我记得，有个豁出命去跟进攻城市的异种同归于尽的家伙，好像叫什么来着，查毕尔还是查利尔的，他妹妹也在那下头是吧？” 　　那三个人顿时不寒而栗。 　　兄长为城市牺牲，是城市英雄；妹妹却沦为了达官显贵的玩物，这种事情一旦被坐实了，城市卫队的情绪，还有谁能按得下去？ 　　有人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传讯法阵，告诉市民们，刚才那些是假的，是恶魔入侵了废墟下面的通讯控制室，制造出来的假象，目的是为了在城里制造混乱，为它的大举入侵作准备，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必须团结一致，相信圣真寺能处理好一切问题。只要大家保持冷静，圣真寺将不日选派市民代表前往废墟地下宣教所调查。” 　　“这样……行吗？” 　　“要不然呢？除非那些又脏又臭的疯女人都变成哑巴，或者现在就全部死于非命，要不然，各位，你们就等着被愤怒的城市卫队和暴－民剥皮抽筋吧。”布尔汗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推开窗户：“看哪，第一波暴－民已经冲到门口了。” 　　窗外吼声震天，手臂如林，愤怒的咆哮和悲痛的泪水如惊雷暴雨，荡涤着笼罩着尼赫尔的阴霾。 　　整幢建筑都在吼叫声中瑟瑟发抖。 　　布尔汗叹道：“这是比一切异种和恶魔更可怕的力量啊。各位，要么，我们把它彻底打压下去，要么，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有人擦擦额上冷汗，道：“不过，好在，好在城市卫队的小崽子们没有参与进来。还有挽回的余地，就按你说的办吧，嗯，就这么办吧……” 　　他话音未落，突然间，传讯法阵里传来一个苍老刚劲的声音。 　　“尼赫尔的市民们，我是阿卜杜勒，城市英雄曼苏尔的父亲阿卜杜勒。我以我儿子的名誉和我祖先的坟墓起誓，你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这些最最惨绝人寰的、令人发指的罪行，全是真实的！” 　　四位伯卡顿时脸色苍白。 　　“在我面前，有个饱受摧残的女孩，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她是前城市英雄查利尔的妹妹依穆蒂萨丽，是的，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诚恳，是的，诚恳。她的哥哥为了城市牺牲，她本人为了净化恶魔和不洁的外来者，甘愿放弃平常人的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宣教所终老一生。 　　“她怀揣着无比高尚的梦想来到这里，来到这魔鬼的殿堂，从此，她再也见不到太阳了！她经受了各种非人的折磨……”阿卜杜勒的声音哽咽了，似乎很难说下去，他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重又大声道：“不肯屈服的她经受了各种非人的折磨，那些该死的、披着伯卡法衣的人形混蛋，用最恶心最卑鄙的毒药污辱了她，然后，怕她逃走，挖掉了她的眼睛……又，又砍掉了她那双美丽的手，把它们做成了笔架，现在，这罪恶的象征，就在你们眼前，就在你们眼前！” 　　一只精致的、用女孩子纤纤柔荑制成的笔架，被魔法影像投射在阳光下。 　　尼赫尔城，吼声如潮。 　　此刻，城市卫队的总队，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声沉闷的玻璃破碎声。 　　战傀儡队队长赛里木拍碎了一只杯子。 　　他缓缓站起身，他的手掌在往下滴血，他活动了一下手掌，一片，一片，一片把刺进肉里的碎玻璃揪出来，扔掉，好像在扔掉一具具敌人的尸体。 　　自发聚集在一起的战傀儡队员们全体起立，等待命令。 　　赛里木声音低沉：“城市，被人形的恶魔统治了。战傀儡队，整备！” 　　愤怒的咆哮直冲天空：“遵命，长官，遵命！” 　　[492.第一百三十七章 封印之间（1）] 　　这时候，白舍尔和他的父亲阿布德正在远离混乱的漩涡，向城门方向快速行进。达克化装成仆人，跟在他们身后。 　　原本的计划是借战傀儡队出城训练的机会送达克出城，但是现在变乱突起，无论是圣真寺的护教圣军还是市政厅的城市卫队都一片混乱，估计城门的防守也会松懈，于是白舍尔当机立断，让达克化装成仆人，跟随自己出城，理由是视察训练场的整备情况。 　　一路上人潮涌动，三人走街串巷，还少不了要跟着振臂高呼两句。 　　整座城市，市中心万人空巷，闹成一团，其它地方一片寂静，十分诡异。 　　白舍尔忧心忡忡：“无论这次的事件是不是恶魔的诡计，城市都有危险。这场骚乱很可能把战傀儡队卷进来，想大权独揽的伯卡，野心勃勃的市政厅，会不会把城市撕扯成碎片呢？” 　　老阿布德苦笑着摇头：“当年法鲁格陛下费劲心机打造的避难所，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啦。那些权贵就像一条条蛆虫，在里面快乐的打滚啊——外来者，外边的世界，怎么样？” 　　达克道：“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没去过的地方不好说，去过的地方，嗯，差不多吧，只是没有这里这么极端。” 　　“环境？” 　　“不，各方面。” 　　老人叹了口气：“先祖们当年费尽心机进来，意义何在啊。唉。” 　　达克安慰道：“不必懊恼，我们能对祖先说什么呢？再说也不是全无收获。” 　　“什么收获？” 　　“至少我们知道，这种躲起来自己玩自己的方式是行不通的。除了造就一批史无前例的暴君、刽子手和降低群体智商外，没啥好处了。” 　　父子两人相视苦笑。 　　“两位，你们想离开这里么？我有安全出去的方法。” 　　白舍尔道：“你进得来，我们却出不去，这说明外面的技术已经超越我们了，就我个人来说，我不认为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阿布德也道：“我从来不希望看着那些熟悉的人跟着这座注定要灭亡的城市一起去死。我有不少老朋友也都是这个看法。” 　　“城市大约有多少人？” 　　“六万人左右，不过，想出去的人，恐怕不多，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外面说成是地狱。” 　　达克道：“这不要紧，我带不走很多人。不想走，我还懒得带。” 　　阿布德道：“我想可以联系一下光明之眼。” 　　“光明之眼？那是什么？” 　　“一个比较活跃的年轻人秘密团体，他们的宗旨是把目光投向尼赫尔之外，为人类拓展更大的领地。” 　　“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是秘密团体？” 　　“因为伯卡们不开心。如果探索发现了和他们的宣教不同的地方，会动摇他们统治的根基。” 　　达克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竭力阻止市民和外来者接触。” 　　“是啊。”白舍尔叹道，“他们口口声声说先贤马哈马德所做的《通天经》是至高至圣之典，不容有半点改变，可他们早把经书篡改得面目全非了！我家里又不是没有原本，那还是法鲁格陛下时期传下来的！” 　　阿布德沉重地叹道：“一切改变，都是恶的，都是大逆不道！这么一群脑袋顽固僵硬如石头的家伙牢牢把持着城市大权，城市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啊！” 　　达克继续问：“那个光明之眼，该怎么联系呢？” 　　白舍尔道：“小咖啡馆是他们成员最喜欢去的地方，我想，我们可以碰碰运气……好吧，好吧，父亲，别瞪我，我说实话。抱歉，我就是光明之眼的成员。” 　　“那太好了，贵组织对离开尼赫尔一事有统一的看法吗？” 　　“是的，但是我们缺少一个周密的计划。我想你一定可以帮我们，不过，可惜，你要走了。” 　　达克笑道：“我走什么？我还没见到我妻子呢，我已经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 　　“尊夫人在哪？” 　　“宣教所废墟的地下。” 　　“那，你现在出城……” 　　达克嘿嘿一笑：“赤手空拳打不了仗，去拿我的超级兵器！” 　　三人来到城门口，发现出乎意料，向来防备森严，井然有序的城门守备队也正处在紧张、焦躁和混乱中。负责防务的护教圣军已经被完全抽走，只有城市卫队的人在协助维持秩序。 　　城门附近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人群，他们围拢在门口，吵吵嚷嚷着要求出城。 　　守备队长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喊叫，要求他们退回去。这时，他一眼看到了白舍尔，眼睛一亮：“白舍尔大人，这边，这边！” 　　人群顿时停止了推搡，纷纷给白舍尔让路。 　　城内秩序开始混乱，这些人感觉不妙，想出城躲避，但城市卫队没有接到市政厅的命令，不敢开城门。市政厅的大佬们现在都被圣真寺的护教圣军看着呢，哪有工夫伺候这些平民？ 　　守备队长脑袋一个顶两个大，民众聚集，不管是放行，劝回，驱散，乃至武力镇压，上边的老爷们好歹给个话啊，自己擅自行动，不管结果怎样，背黑锅是一定的了。 　　现在他一眼看到白舍尔，真是喜出望外，管他是不是高官，只要是市政厅的老爷就行！ 　　白舍尔道：“这个容易，让他们走就行了。但是话要说清楚，现在城市处在非常时期，他们这时候离开，等于背叛；一旦离开城市，城市就没法给他们提供保护；遇到危险，只能自己想办法！想要回来，按《外来者收容管理条例》执行！” 　　“这……是不是狠了点？”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太容易出事！到时候，你来扛？” 　　“遵命！” 　　少顷，城门附近的传讯法阵开始发声，一遍遍朗读白舍尔刚才拟定的章程。大部分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甘不愿地散去，还有一百四五十人表示非出城不可。 　　于是，城门大开，达克混在人群中，悄悄向父子俩挥手道别。 　　二号机，我回来了。属于我们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他刚刚钻进二号机座舱，就听到了清晰的通讯留言：“达克，达克，我是伊莎贝拉，我在废墟地下的黑牢，我在这里的最下层找到了很特别的东西。” 　　达克赶紧看时间，还好，是十分钟前。 　　“拉拉，拉拉，你在吗？” 　　另一边立即传来了惊喜的叫喊：“达克，达克，太好了，是你！太好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听你的声音有点不对。” 　　“刚才我杀了好多人，脑袋有点乱。又和一个灯神打了一架，没打过他，被他打到黑牢底下了。这下面有很奇怪的东西！” 　　[49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封印之间（2）] 　　达克大声道：“我不管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就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啊？啊……没事啊，我传影像给你吧。这下面魔能很充沛，我用掉了史莱姆工具球，建了一座小型通讯塔，传影像什么的没问题啦。” 　　说着，影像接通。 　　分别数日后，达克终于见到了那萦绕在心头的倩影。 　　她似乎瘦了，看起来有些疲惫。 　　达克心疼地皱起眉头。 　　似乎看出来他的担心，女孩嘻嘻笑着转了个圈：“看吧，我一点伤都没受呢，那个灯神手下留情了。” 　　达克悄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但马上心头升起怒火，哪个混蛋，敢打老子的女人！ 　　“达克你现在在二号机那里吧，放心好了，我没事。你千万不要过来，二号机如果出现，局势就不可收拾了。” 　　“城市现在的乱局是怎么回事，那些可怜姑娘的魔法影像是你传上来的吧？” 　　“嗯，她们太惨了，我得帮帮她们。现在情况是这样的。” 　　伊莎贝拉把她和达克分别这几天发生的情况大略讲了一遍。达克也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做了交流。 　　“现在局势很明显，圣真寺和市政厅一心夺权，所有的变故都会成为攻击对方的武器。圣真寺优势明显，不过市政厅手里有战傀儡，那可是城市的最强战力，如果被逼急了，市政厅直接采用武力，圣真寺多半顶不住。” 　　伊莎贝拉显然不同意：“跟我交手的那个灯神穿着护教圣军的衣服，他很强，我的所有攻击都没法击破他的防御，他只用普通攻击就把我打败了——这个一会我再跟你详细讲，你接着说。” 　　“我离开城市的时候，地面上已经秩序大乱了，很多平民去圣真寺请愿。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圣真寺他们给的解释是魔鬼入侵了传讯法阵的控制室，制造了一堆假象，这个解释显然没法让愤怒的平民满意；而圣真寺跋扈惯了，不大可能向平民低头。”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会武力镇压？” 　　“绝对有这种可能，这种丑闻如果坐实，圣真寺就成了魔窟，他统治城市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就完蛋了，我猜市政厅绝对会笑出声来，绝对会借机捣鬼。可怜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啊……” 　　伊莎贝拉有些焦躁：“那我们怎么办呢？袖手旁观吗？” 　　“转移他们的视线，我启动二号机进攻城市，然后他们就会暂时放下矛盾，一致来针对我了。” 　　伊莎贝拉嗔道：“你疯了呀？我不许！” 　　达克嬉皮笑脸：“这才是我的好拉拉——我们最好静观其变。我跟城市里一个叫光明之眼的秘密组织搭上了关系，他们了解自己面临的形势，希望带着一部分民众逃走。我觉得可以造几座通灵塔来打造一个前进基地。” 　　“不妥吧？离城市太近了容易被发现，太远了又有危险。要不我们先出去，跟乔治联系上再回来？” 　　“来不及。昆沙毕产卵完毕就会下潜到地层深处，我们最多还有十二天时间。必须一次成功，经不起失败。方案是早就拟定好的，如果顺利，五天之内就可以准备好。至于尼赫尔城，我有种感觉，这次的事件只是大变乱的起点、” 　　“啊？你别吓唬我啊。” 　　“别内疚，这跟你没关系。我在城里呆了几天，发现这里绝对不是什么乐土，各方的忍耐都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没有你的魔法影像，他们也忍不下去啦。城内变乱一起，他们更没心思来找我麻烦了。” 　　“那你要小心异种啊，那些从天而降的巨大怪物。” 　　“放心吧，你这小牧师不用残酷天使都能宰掉一只，我这开着二号机的战士会输给区区怪物？” 　　“那你的原材料什么的够吗？” 　　“这里到处是昆沙毕吞食和初步消化过的矿物，有些品相还蛮不错的，简单加工就能拿来用；魔能分布也不错，最多一天半时间，我就能构筑起防御阵地来，那时候就什么也不怕了。倒是你要多加小心啊，那个什么灯神的不会下去找你吧？” 　　伊莎贝拉精神一振：“我正想跟你说呢，那个灯神，很特别啊。他是个驾驶傀儡的人类，但是他的傀儡真是太特别了，太特别了！” 　　“怎么个特别法？” 　　“他的傀儡似乎是跟他一体的，嗯，怎么说呢？把残酷天使当作衣服穿在身上！” 　　达克大吃一惊：“小型化残酷天使？” 　　“是的！我有这种感觉，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轻易被打败呢？不过你别太担心，他的傀儡跟你的二号机一样，死气沉沉的，没有生命体征，是一件没有生命力的普通工具。不像我的原型机能暴走。” 　　“那也很不得了啊！有这种技术，法鲁格当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一定是进来以后发明的。听我说，他有个很大的弱点。” 　　“什么？” 　　“魔能不足！他在和我战斗的时候，背后拖着一根很长很长的魔能导线！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穿在草茎上的蚱蜢。他一直没尽全力，直到我攻击他的魔能导线，他才下手把我打下去。达克，他的战斗技能非常非常出色，防御力高得惊人，但是法术攻击一次都没有，似乎把全部的魔能都用来供给机体运作，一丝一毫也分不出来！” 　　“还好我们有S2机关，要不然我们比他还窘迫呢——这家伙的战斗力绝对不可能胜过残酷天使的。” 　　“嗯，而且他不像个坏家伙，不但没下重手，还把和我一起的一对老夫妇保护起来了。现在他已经上到地面上去了。” 　　“倒是个奇怪的家户，或许将来还会见面，好了，跟我说说，你说的奇怪的事情是什么。” 　　“封印！这里有好多封印！到处都是。” 　　“封印什么？” 　　“大部分是失效的法阵，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符号，估计是古阿拉孛文，但是我不相信语言文字会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说重点！” 　　“啊啊，好的好的。现在我在黑牢的最底层，准确的说是最底层之下还有个隐蔽的夹层。夹层外面是一个伪装的屏蔽法阵，我掉下来的时候把它弄坏了。现在有火系魔能透出来，里面似乎有很强的火系魔能波动呢！魔能相当充沛，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建立通讯塔了。” 　　“连侦查都没有，直接造塔，你胆子还真大啊。” 　　“有什么办法，可怜的小牧师没人疼！” 　　“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我没发现里面有生命体征，刚才进去看了，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奇怪的火焰装置。你等等我把影像传过去。” 　　空旷的大厅里，悬浮着一团巨大的球形火焰，宛如一轮小型的太阳，金黄色的光芒耀得人睁不开眼。 　　伊莎贝拉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乔治给的资料里也没有任何记载，火焰中心好像有很微弱的魔能波动，太弱分辨不出是哪一系。我找到了关掉法阵的控制手掣，但是，嗯，我不太敢啊，谁知道关了以后会怎么样。” 　　“别轻举妄动，耐心点，既然魔能充沛，那就别客气，造通灵塔，然后再动手，实在不行……” 　　“不行我就用残酷天使，放心吧，现在精神力还不错，她不会暴走啦——现在黑牢地下的守卫已经被魔女伊莎贝拉吓跑啦，我去找点吃的，我知道他们的饭堂在哪，嘻嘻。” 　　“嗯，好吧，多加小心。” 　　“有你真好。” 　　“什么，什么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再，见！” 　　[494.第一百四十章 掌声与哭声（1）] 　　当阿拉丁回到地面时，迎接他的是海潮般的掌声。 　　“干得好阿拉丁！” 　　“干得漂亮，一击就把魔女干掉了！” 　　“不愧是灯神！” 　　护教圣军兄弟们的掌声和欢呼声是如此热烈，以至于，萦绕在耳边的哭声几乎微不可闻。 　　面对大家的交口称赞，阿拉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体会到完美胜利的滋味。 　　有人在宣教所地下捣乱，给圣真寺栽赃，企图毁掉城市的信仰。 　　圣真寺仅存的四位临时大伯卡的态度是一致的，认为圣真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灯神阿拉丁，出击。 　　自从六岁被选为灯神的继承人起，阿拉丁经历了无数次暗处的血战。甚至，他的傀儡战甲上还不止一次涂满了异种的鲜血。 　　他未尝一败。 　　我是暗中保护城市的圣者，我是城市最后的希望。那些阳光下的荣耀，就让战傀儡队的铁疙瘩们去享受吧。我只要胜利的醍醐味就够了。 　　但是这一次，他自以为坚韧无比的内心动摇了。 　　情况根本不像伯卡们说的那样。黑牢下面，确实是人间地狱。那些被侮辱被伤害的女孩子们是确实存在的。 　　没有什么恶魔，那些可怕的伤痕和造成它们的可怕刑具，都是实实在在的。 　　我最爱的城市居然隐藏着这样的魔窟？ 　　难道整座城市的人都聋了瞎了傻了吗？这么久了，这样的罪恶，居然没有人揭发出来？ 　　这样可怕的黑牢，居然在圣真寺附近、宣教所的正下方？ 　　我一直敬仰的伯卡们，你们欠我一个解释！ 　　至于那个所谓的“魔女”，不过是一个激于义愤，揭露了这一切的，有一点战斗力的女孩子。 　　但是，对不起。我是护教圣军的一员，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 　　阿拉丁没尽全力，他能感觉到对方也一样。最后，他狠狠心，打败了她。 　　普通的物理攻击，应该无法击溃她的魔能护盾吧？这样漂亮的身手，不会死于一个简单的坠落吧？勇敢的女孩，祝你好运。如果能再见到你，我给你道歉。 　　事情并没有结束。 　　他忘不了把那个所谓的“魔女”打落牢底时，那些没了人形的女孩子们的哭喊，仿佛被打落的，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难道不是吗？她们还能指望谁？ 　　某种意义上说，我成了真凶的走狗啊。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人出来说句实话？ 　　如果伯卡们是无辜的，为什么出了事要忙着封锁消息，而不是还那些可怜女孩公道？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对不起了，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沉冤得雪吧。 　　耳边萦绕着掌声与哭声，他闷闷不乐地走向二楼的小会议室。 　　会议室门开着，里面传来伯卡们爽朗的大笑。他们站起身来，一个一个跟阿拉丁拥抱。 　　这超规格的待遇简直让阿拉丁手足无措：“各位，各位伯卡，我，我……” 　　“这是你应得的，我的勇士！” 　　“各位，灯神又一次拯救了城市，我觉得，也到了让勇士站到阳光下的时候了。” 　　“同意。不过，现在还有个危机没解决呢。” 　　阿拉丁问道：“魔女已经被我击败了，恶魔的影像也被中断，还有什么问题？” 　　布尔汗伯卡道：“现在影像虽然中断了，但大部分民众依然被蛊-惑，他们聚集在圣真寺外面，要我们交出那些虚无缥缈的、臆想中受到迫害的女孩。” 　　阿拉丁眉头一皱：“抱歉，各位尊敬的伯卡，这跟我在下面看到的……” 　　“如果用常理可以猜度，那就不是恶魔了。现在的形势很复杂，不但民众受了蛊-惑，还有些市政厅的官员也暗中推波助澜，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一些可怜的市政厅官员，也受到了恶魔的蛊-惑。” 　　布尔汗沉默了一下，艰难地道：“而且，又一个坏消息。市政厅，怂恿战傀儡队出动了。” 　　阿拉丁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很虔诚，但不是傻子。 　　有些伯卡堕落了，他知道。圣真寺和市政厅不和，明争暗斗，他也知道。但是，没有人要求他出击。 　　权力斗争哪里没有？只要不是被斩尽杀绝，输了就总结经验教训从头再来呗，何至于你死我活呢？ 　　但是，现在双方要兵戎相见了？这岂不是说，圣真寺和市政厅，只能活下来一个？ 　　市政厅调动了战傀儡，圣真寺就叫我去对付，输赢且不说，活下来的那一方伤痕累累，还有能力对抗随时出现的异种吗？ 　　要把市政厅斩尽杀绝吗？ 　　阿拉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各位尊敬的伯卡，现在，门外那些激动的民众，怎么办？” 　　有的伯卡冷笑：“民众？不过是一群犯上作乱的暴-民。有什么可值得怜悯的？” 　　阿拉丁正要开口，突然一名护教圣军狼狈不堪地冲进来：“各位伯卡，不好了，战傀儡发动进攻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剧烈的火属性魔能波动扩散开来。 　　阿拉丁大惊：“爆炎弹！” 　　在密集人群中释放爆炎弹？ 　　城市卫队，你们干得也太出格了！ 　　他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 　　灯神出动不可擅专，必须经过圣真寺批准。 　　布尔汗颔首：“去吧，去保护那些应该保护的人。” 　　其它三名伯卡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没搭理他。 　　阿拉丁刚走两步，背后的布尔汗又道：“慎用武力，别乱杀人！” 　　“遵命！” 　　这时候，圣真寺正门外已经秩序大乱，无数人夺路而逃，自相践踏。 　　战傀儡发起进攻了！ 　　两拨战傀儡正厮杀成一团，一模一样的涂装，一模一样的装备。 　　曼苏尔怒吼：“你们不是城市卫队的人，你们是谁！” 　　对方根本不回应他，凭着人数多，不断挤压城市卫队战傀儡的活动空间，逼得他们步步后退，时不时还朝四处奔逃的民众甩上一发爆炎弹。 　　当突如其来的爆炎弹在人群中爆炸时，曼苏尔傻眼了。 　　他敢以自己的灵魂发誓，这发爆炎弹绝对不是城市卫队的战傀儡队打的，绝对不是。 　　紧接着，他看到了八具和自己的战傀儡一模一样的战傀儡，从圣真寺门前广场地下破土而出，向自己这边发动了大举进攻。 　　赛里木在通讯里大吼：“我们中计了，圣真寺有埋伏，撤退，撤退，撤退！” 　　城市卫队只剩三具战傀儡，以三敌八，绝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对手上来就采取直接进攻，明显蓄谋已久。只能撤退。 　　曼苏尔咆哮：“你们撤退，快走，快走！” 　　这时，广场上已经血流成河。 　　随着一道土黄色的光柱闪过，一名全身披重甲的英武战士站到曼苏尔面前。 　　“灯神阿拉丁在此，立即停止屠-杀平民！” 　　曼苏尔悲愤得难以自抑，仰天长啸。他已经懒得解释，左手巨锤高高举起，狠狠砸下。 　　然后，他听到了战傀儡胸口护甲的破碎声，对方的脸近在咫尺。 　　直接撞碎了战傀儡的胸甲，冲进座舱了？还真是可怕的破坏力。 　　永别了，朋友们。永别了，我所爱的正义。 　　然后，他被一拳打昏。 　　阿拉丁一招制敌，在魔法影像前观战的伯卡们一阵大呼小叫，掌声雷动。 　　死伤累累的广场上，哭声震天。 　　在掌声与哭声中，阿拉丁木然地呆立在原地，似乎灵魂离开了躯壳。 　　[495.第一百四十一章 掌声与哭声（2）] 　　曼苏尔被带进地牢的时候已经苏醒了。 　　刚才那个混蛋，还真强啊，徒手击破战傀儡的护甲？简直，简直能跟那个紫头发的姑娘媲美了。不，技巧也很精湛，击破护甲之后，一拳把我打昏，却没打死，他对身体的控制已经登峰造极了吧？ 　　失算了，没想到护教圣军里还藏着这样的怪物啊。 　　他缓缓站起来，发现自己没有戴任何枷锁，除了脸上肿了一块——这是刚才被那个混蛋打的——没有任何伤痕。 　　环顾四周，这只是一间普通的牢房，地上铺了干草，墙角放着便桶，铁窗外甬道墙上火把闪闪跳动，看不见守卫。 　　曼苏尔撇撇嘴，什么啊，还以为会披枷戴镣进来，然后遭受严刑拷打，最后城市英雄为了正义壮烈牺牲呢。 　　几只老鼠正在餐盘上大快朵颐，曼苏尔赶紧把老鼠赶走，一看，东西已经被祸害得不成样子，气得他狠狠一跺脚，几只沙土史莱姆受了惊吓，拼命从干草下爬出来，摇摆着肥胖的身子朝墙角钻，那里一定有墙缝。 　　“抱歉，不应该这么吓唬你们的，或许，以后，我们就要做一辈子朋友啦。” 　　脚步声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来，前面那个点头哈腰带路的是狱卒，后面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打败曼苏尔的阿拉丁。 　　狱卒打开牢门，搬了张凳子进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倒着出去，把牢门掩好。 　　阿拉丁也不客气，自己坐了凳子，曼苏尔不想输了气势坐在地上，站着倒是比对方高，可别人坐着自己站着怎么想都觉得低人一等，最后所幸把便桶搬到阿拉丁对面，盖上桶盖，一屁股坐了，嗯，差不多了。 　　阿拉丁大笑，站起来一脚把板凳踢飞，盘腿朝地上一坐。曼苏尔想踢便桶，想了想，还是弯腰搬到墙角去，阿拉丁又是一阵大笑。 　　笑罢，阿拉丁道：“曼苏尔是吧，城市英雄，失敬失敬。我是护教圣军的灯神阿拉丁。” 　　“你好，走狗。” 　　“伯卡们说，是你们市政厅和卫队受了恶魔蛊-惑，不但对圣真寺下手，还屠杀了挡路的请愿平民，”阿拉丁不等曼苏尔反驳，抢先道，“这纯属胡扯。” 　　曼苏尔的怒骂被憋在喉咙里。 　　阿拉丁继续道：“我是护教圣军，要听伯卡们的安排，这没错。但我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你的弹仓是满的，自始至终，你一发都没打过；另外，爆炎弹是从圣真寺方向射向人群的。是圣真寺的一部分护教圣军使用了卫队的涂装，化装成卫队，做出一副城市卫队内讧的样子，然后给你们栽赃。” 　　曼苏尔默然不语。 　　“市政厅这次倒了大霉，几乎城市卫队的所有成员都要受到审查，包括一部分高层，所有的战傀儡都被圣真寺接管，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和圣真寺抗衡。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一部分城市卫队成员被捕，其中有卫队队长赛里木。” 　　曼苏尔大惊：“你说什么？” 　　“我说城市卫队群龙无首，大部分成员人心惶惶，战傀儡在圣真寺手里，能发挥多少战力只有天知道。如果这时候异种来袭，我找不到有谁能和我并肩作战。所以我到这里来，我衷心希望你能放下成见，为了我们的城市，和我一起战斗。” 　　“哼，要我向圣真寺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摇尾乞怜吗？” 　　“这次的事件圣真寺该负主要责任，但并非所有的伯卡都是如此。只是正义的呼声被暂时压制了。” 　　“什么正义不正义的都无所谓吧，你这么厉害，把所有不服从圣真寺的家伙统统干掉，就可以把你的正义贯彻到底啦。” 　　“军人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即使是圣真寺的伯卡，也没说要把你们一杀了之啊。” 　　“怎么，难道他们的良心没在狗肚子里消化干净，还吐了几口出来？” 　　“是布尔汗伯卡，他力排众议，坚决主张要保留你们这些英勇的战士。” 　　曼苏尔双手抱胸：“所以，我就该摇尾乞怜了？” 　　阿拉丁十分耐心：“他并不要求你们改变态度，谈不上乞怜不乞怜。我自己搞不定。城市需要你们。如果你愿意继续为城市而战，我可以为你担保，你会驾驶全新的战傀儡；如果你不愿意，我只好和一群护教圣军的新手御者去迎战异种。” 　　曼苏尔沉默不语。 　　阿拉丁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我希望，别等着异种杀了我，杀了城市里的所有人，最后一路扑向牢房，扑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才醒悟。军人，不该为了一家一姓而战。” 　　这句话触动了曼苏尔。 　　是啊，哪个集团里没有尸位素餐的混蛋呢？就拿市政厅来说吧，里头的人渣还少了？但是哪一次异种来袭，弟兄们不是嗷嗷叫着冲上去？ 　　他已经被说动了，但嘴巴还是不服气：“不知道你能干什么，怎么配合？说说你的本事！” 　　阿拉丁微微一笑：“没问题。没有诚意，谈什么合作呢？” 　　早在法鲁格时期，对构装体和傀儡的研究已经十分深入。主要研究方向有两个，巨大化和小型化。 　　巨大化的典型是战傀儡，十几米高的战傀儡是攻城略地的利器，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十分犀利。硕大的体型意味着无与伦比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它的动力系统非常强劲，只要有充足的魔能晶石，它可以持续不断的向对手施加压力。 　　但是，它的致命弱点是极其笨重，操纵性极差。 　　所有第一次进入战傀儡座舱的人，都会被密密麻麻的操作杆吓傻。 　　头顶、眼前、手边，半球形的操作台布满了各种按钮和操作杆，如同一头扎进了荆棘堆。 　　任何一个操作动作做不到位，都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比如一脚踩空把协同推进的友军砸成肉泥。或者，上坡的时候一脚踩空，变成十几米宽血肉碾子咕噜噜碾下去。 　　所以，每一个战傀儡御者的辞典里，都没有闪躲这个词，就是靠护甲硬扛。 　　几乎所有巨大化兵器都有这缺点吧？ 　　一只沙土史莱姆从墙缝里探头探脑的钻出来，朝两人这边张望。 　　阿拉丁作势欲打，曼苏尔赶紧拉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留着它给我做个伴吧——你对战傀儡了解相当多，说说你的灯神怎么样？” 　　[496.第一百四十二章 掌声与哭声（3）] 　　战傀儡的另一个研究方向是小型化，人机一体，比如阿拉丁的灯神。 　　它可以做得非常非常小，就像在身上穿了一件铠甲。看起来像是一名普通的重装步兵。但是它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它的机体是精炼的合金打造，轻便而坚固，防御力比战傀儡还要强悍。而且，由于小巧，不像战傀儡那样引人注目，它往往成为战场上最恐怖的杀手。当敌方指挥官发现防线被像纸一样戳穿，试图调整部署的时候，它已经冲到面前了。 　　高超的攻击力和机动性是小型化傀儡的优势。 　　它的劣势同样明显。 　　一具小型化傀儡的造价，是普通战傀儡的十倍不止。但这还不是最头疼的。 　　为了确保御者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完美到位，它的内层布设了大量用珍贵炼金材料制作的魔能导线，每一条都要和御者的身体紧密贴合。这使得它的整备时间非常的漫长，每次出击，都要对御者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所以，每一位灯神御者，都要接受手术，皮肤下，被植入了密密麻麻的金属电极，以此来确保神经和肌肉信号的传输和转化，召唤傀儡战甲时，战甲内衬中的魔能导线穿过皮肤，刺入肌肉中的电极，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来完成御者与战甲的合而为一。 　　残酷的身体检查，危险手术带来的大出血和感染，战斗之后的伤痕和魔能紊乱带给肌肉和大脑的永久性损伤……所有这一切，导致时至今日，灯神御者只剩下了幸运的阿拉丁。 　　阿拉丁微笑着把胳膊伸向曼苏尔，曼苏尔颤抖着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 　　他的皮肤是乌青色，有些地方还发蓝，冰凉；皮下，是一层坚韧的金属。肩膀以上，是密密麻麻如蛛网一样的细细的刀疤，那是无数次手术留下的痕迹。 　　“金属电极不会自己长大，从六岁接受手术开始，每半年我就要被他们割开皮肤，重新布设电极。” 　　曼苏尔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从未想到，强大实力的背后，居然如此血腥！ 　　“有种药物可以抑制人的生长，一直保持儿童体型，本来是发明用来满足某些变态王公的特殊癖好，但是这样的好处是能让御者少受点罪，于是我同组的人接受了这种药物，我作为对照组，继续接受手术。结果——” 　　曼苏尔屏息静听。 　　“半年后，接受药物的伙伴死了，药物导致他的脑和身体不同步，最后全身的电极都爆了，全烧光了，只留下一颗脑袋。那个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所有试图改造身体来提高和灯神协同率的尝试，全部失败。有人说，那是圣主卡拉对人类企图冒犯他尊严的惩罚。我觉得很对，如果人可以和机械完美的融为一体，岂不是意味着得到了永生？” 　　“我拒绝了一切药物，咬牙挺过了半年一次的手术，真他女马疼啊，呵呵。但是我活下来了。” 　　曼苏尔同情地看着他：“现在你还做吗？坚持了多久？” 　　“从六岁开始，直到二十二岁，医生认为我的发育基本停止，特别是身高和体重没有明显增长，停止手术，到现在，我过了四年安稳的日子。以后怎么样，我不敢想，也不愿想，或许，当我身体开始衰弱的时候，就是死期了吧？”阿拉丁自嘲的一笑，“我生命的太阳看不到晚霞，而是在正午突然熄灭。我唯一的愿望，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让城市少受点伤害。此外，灯神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曼苏尔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什么？” 　　“每次出击，我必须从城市固定的地点出发，因为我背后必须拖着一根长长的魔能供应线。” 　　“魔能供应线？” 　　“对，城市是母体，我就像一个拖着脐带的婴儿。因为灯神的魔能消耗太大，受体型限制，又不能像你的战傀儡一样带上海量的魔能晶石，必须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战斗。” 　　“一旦线被切断……” 　　“灯神问题不大，我会因为魔能输出功率不稳定爆掉。电极会‘噗’的炸裂，把我的身体变成一片片一堆堆焦炭。” 　　曼苏尔惊道：“线断就会死？那岂不是说……” 　　阿拉丁沉默了好久，微笑道：“所以，我没得选择，服从，或者死。” 　　然后两人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嘿，伙计，我，我刚才骂你走狗，实在是……” 　　“没什么，咱俩互换，我说不定骂的比你还难听。还是那句话，我不强迫你改变立场，但是，如果异种来袭，请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有了几次跟异种战斗获胜的经历，就可以成为英雄，但是今天，伙计，跟你一比，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不，你有我做不成的事。能把笨重的战傀儡操作得如臂使指，这种本事我望尘莫及；再说，你可以自由移动，所以，你是盾牌，而我是长枪。如果有异种来袭，请务必把它引到城市附近，我们围歼它！” 　　“就这么定了！”曼苏尔兴奋地握着阿拉丁的手摇了摇，“到时候千万别忘了叫上我！” 　　“好样的，”阿拉丁向曼苏尔伸出手，“联盟。” 　　“联盟！” 　　曼苏尔左右打量一番，一指在旁边摇头晃脑的沙土史莱姆：“它就是见证！” 　　阿拉丁畅快地大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笑罢，阿拉丁道：“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形势，市政厅暂时服软，接下来圣真寺会一手遮天，现在大伯卡和枢机伯卡都在意外中丧生，是四位伯卡联合执掌大权，我猜，接下来很可能会有新一轮的、比较温和的夺权斗争。” 　　“那我们……” 　　“护教圣军不堪用。如果异种入侵，必然要依靠我们这些有战斗力的士兵，所以我们很可能会成为四位伯卡争夺的对象。我们必须有自己的主见。” 　　“你的意思是——” 　　“四位伯卡中有一位布尔汗伯卡，他跟我接触过，表示会全力抵抗异种侵袭，而且会还那些可怜的女孩和被屠-杀的民众一个公道。” 　　曼苏尔对所有伯卡都有种天生的不信任，但是现在还有哪条路可以选？自己和盟友的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呢。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能寄希望于这只乌鸦黑得不那么油光乌亮吧。 　　阿拉丁点点头：“那么，我去说服伯卡们，让他们把战傀儡还给你们。” 　　曼苏尔轻叹一声：“哪有不要钱的午餐？少不了要把战傀儡队直接置于他们管理之下——算啦，走一步算一步吧。麻烦你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悲剧了。” 　　两人被吓得齐齐大叫一声，声音在曼苏尔背后响起，他猝不及防，吓得摔了个屁股蹲。 　　阿拉丁沉声吼道：“是谁，出来！” 　　曼苏尔迅速和他背靠背，握紧双拳，低声道：“敌人会隐身？” 　　“八成是。” 　　“灯神呢？” 　　“最近的线缆接头在地牢上面。” 　　“该死！”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怎么，刚才还指着我立誓哪，这就把我忘啦？哼，忘恩负义的人类，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彻底消灭。” 　　两个人的目光从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那声音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说话的是刚才那只大胆的沙土史莱姆。 　　[497.第一百四十三章 掌声与哭声（4）] 　　“拉拉，在吗？我是达克，城市外围防线初具规模，通灵塔正在开始自我复制，只要接下来三个小时之内没有遭受到攻击，就可以说坚不可摧了。听到请回话。” 　　“啊啊，达克，我在呢。刚刚我按你说的，跟曼苏尔和那个叫阿拉丁的家伙联系了，他们被吓傻了的样子真好玩。” 　　“哦，接到你的回复真是太棒了，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不相信呗，这回我可成了货真价实的魔女了，曼苏尔比较客气，阿拉丁直接表示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不过他保证只要我在地下老老实实不惹事就不下来找我麻烦。” 　　“时间会证明一切。圣真寺和市政厅都烂透了，他们还死抱着不撒手，把那个什么布尔汗伯卡当救命稻草，我看那个布尔汗不是什么好鸟。” 　　“同意。我这边的通灵塔也差不多了，要不，我试试解开那个火焰封印，把里边的东西放出来？” 　　“不，再等一天。” 　　“已经两天啦，它什么变化都没有！” 　　“我有种预感，城里要出事，没有根据但是很强烈。现在是我们把战傀儡和灯神拉过来的最佳时机，先别节外生枝。你先盯盯黑牢。” 　　“没问题，现在黑牢里到处都是我的史莱姆斥候，哼哼。对了，有好多人被抓进来了，城市卫队队长赛里木，救了你的那个阿布德和他儿子白舍尔，还有林林总总一大堆。看来这一次圣真寺要把总督卡达尔砍成光棍啊。” 　　“他成不成光棍我们不管，那些倒霉的女孩呢？” 　　“她们可是重要的证人啊，我在黑牢地下挖了个洞，把她们藏起来了。圣真寺派人下来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 　　“逮不住兔子，堵窝也是一样，小心他们把黑牢封死。” 　　“不会吧，还有好多市政厅的人陪着哪，连他们也一起干掉？” 　　“都撕破脸了，还有什么下不去手？到时候报一个暴病身亡就完了呗。现在总督卡达尔完全成了摆设，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去管他手下的小角色？” 　　“跟他们接触一下，为以后铺条路？” 　　“不。这些家伙都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做事不行，拆台一流，管他们去死。保护好赛里木他们就行。地下你来负责，地面信息交给我。铁蜻蜓和侦察蜂已经开始工作。敌人一旦有异动我马上通知你。” 　　“需要我配合尽管说。” 　　“暂时不用，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暴露，敌人不知道我们和残酷天使的关系，不会把我们作为主要目标。等等，有情况！我把影像给你传过去。” 　　通灵塔投出的影像中，大批愤怒的民众再次向圣真寺门前聚集。 　　伊莎贝拉惊叫了一声：“怎么会！他们不怕再一次被屠-杀吗？广场上的血还没干透呢！” 　　达克指挥铁蜻蜓低空飞行，作进一步侦查，凝神观看片刻，道：“这次不一样，护教圣军和他们站在一起，维持秩序。看起来，像是圣真寺有组织的行动。但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这时候的人最容易被煽动，圣真寺要跟自己过不去？脑子进水了？” 　　伊莎贝拉眼尖，叫道：“视角转回去，转回去，盯着广场，广场！那里搭了高台，还挖了三个坑。” 　　“三个一米二的土坑，没什么特别的，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上台了，是那个布尔汗，他要干什么？看魔法影像，传讯法阵同步播放魔法影像了！” 　　巨大的魔法影像里，布尔汗开始讲话。 　　“人类最后的种子，圣主在人间仅存的宠儿，尼赫尔的市民们，我亲爱的朋友们，我是布尔汗，尼赫尔圣真寺的临时大伯卡。” 　　下面响起一片愤怒的喝骂。 　　他们亲人的血还没有干透，他们的眼泪还没有揩干，就被护教圣军的刀枪逼迫着，再次来到这残酷的屠场，残忍的伤心地。 　　谁的心情会好！ 　　布尔汗大呼：“圣真寺没有一个好人！护教圣军没有一个好东西！” 　　全场的骂声瞬间平息。 　　老东西疯了吗？ 　　“大家都是这样想，对吗？一开始我觉得被冤枉了，很委屈，作为一个为城市服务了近四十年的伯卡，这样的指控，太残忍，太过分；但是，在了解事实真相之后，就连我，也忍不住要这样想了！我为圣真寺、和护教圣军犯下的罪行，感到羞愧！” 　　民众们议论纷纷。 　　“相信大家对三天前那个恐怖的夜晚记忆犹新吧？二十米高的恐怖魔女，从宣教所地下钻出来，对圣真寺展开了疯狂的杀戮！那一刻，我几乎绝望了。全知全能的圣主卡拉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接受这样可怕的惩罚！ 　　“所幸，在我们英勇的城市卫队奋战下，那个魔女，消失了。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下面，发生了什么！负责整理典籍的我，对此一无所知，于是，我派人去调查，却被告知，那里已经是禁区，没有圣真寺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许下去！ 　　“我想，我和各位一样，至少，应该有知情权。就在这时，一位在市政厅工作的朋友给了我帮助，他提供了一份市政厅的文档，是五十年来的城市出入记录。我查阅之后，惊讶的发现，原来五十年来，所有外来的、和外出的妙龄少女，都被请进了宣教所，从此，她们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是的，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猜对了。那些残酷的、可怕的影像，根本不是什么恶魔的把戏，那是真的！那些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兽-行，就发生在神圣的圣真寺地下的宣教所里！我们中出现了堕落者，他们制造了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布尔汗大声疾呼：“那些堕落者，不但把那些可怜的、人地两生的外来女孩变成了满足自己变-态嗜好的工具，还企图染指我们的妻女和姐妹，罪恶在看不见的地方蔓延，而我们，仍然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布尔汗情绪激动起来，猛地跪倒：“圣主啊，宽恕我吧！” 　　哭声四起。 　　布尔汗的头无力地垂下：“因为她们渺小，我们视而不见；因为盲目信任，我们视而不见；因为自私，每个人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我们视而不见！五十年，不，这五十年仅仅是有记录的五十年，残忍的暴行，或许早就开始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市民们，我亲爱的朋友们，现在，我们看见了，听见了，你们听到她们悲惨的呼救吗？” 　　远在城外的达克听的一清二楚，他忍不住抠抠鼻：“装，接着装。” 　　伊莎贝拉道：“我觉得他说的没什么问题啊。难道真有只不太黑的乌鸦？” 　　“哼，听听他后边说什么吧！” 　　“市民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那天晚上，你们看到的，那不是魔鬼，那是无数无辜女孩冤魂化育出的复仇天使，是卡拉派来，惩戒我们愚昧无知、养虎贻患的使者！” 　　达克和伊莎贝拉一起惊道：“咦咦咦？” 　　[498.第一百四十四章 掌声与哭声（5）] 　　“达克，原来人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啊？” 　　“老家伙成功刷新了无耻的下限，我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自杀路上狂奔得越来越快了。” 　　“对啊，这种连自己一起骂的发言有什么好处？他越这样说，大家不是越恨圣真寺吗？” 　　“沉住气，这是个实力派演员，看下去。” 　　布尔汗咬牙切齿站起来：“市民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那些邪恶的、可恶的堕落者，伪装成虔信者，窃取了城市的最高权力，利用我们对他们的信任，一手遮天，去做那些卑污龌龊之事，即使是最最切齿的痛骂也不能道出其万分之一！” 　　“女马呀，听这意思，老家伙要一死以谢天下？”达克喃喃道，“玩得也太出格了吧？” 　　布尔汗还在慷慨激昂：“他们封锁了通往地下的路，企图封锁消息，掩盖罪行；他们窃取了战傀儡队的、本来是为了保卫我们城市的战傀儡，用来给城市卫队栽赃，企图用屠杀来混淆我们的视听；他们借题发挥，蛮横剥夺了市政厅的对城市的管理权，甚至把市政厅的官员们和战傀儡队的英雄关进黑牢，把自己变成独一无二的、最最荒*暴虐的暴君！” 　　“哦，不得了，老家伙还放出这种干货来？至少一半是大实话。” 　　“对啊。达克，我一直不明白圣真寺的战傀儡是从哪来的。因为曼苏尔刚才跟我谈过这个问题，说城市卫队能出动的战傀儡一共只有三具，其它的要不还在大修，要不还是一堆零件，不可能开出来的。” 　　“一定是圣真寺的人早有预谋，提前建立了自己的战傀儡武装。到阴谋发动的时候，跟市政厅的内奸配合，给它们加了城市卫队的涂装和旗帜，制造混乱。还有，圣真寺能那么准确的预见战傀儡攻来的时间和方向，提前设伏，一定也是这内奸搞的鬼。” 　　“市政厅的内奸？那会是谁？难道是……那家伙！” 　　“萨龙，那厮惯好玩阴谋，八成不会错。” 　　“但是说不通啊，他是市政厅的要员，市政厅倒霉，他不也得跟着一起遭殃？为什么要送圣真寺这样一份大礼？” 　　“嗯，这个嘛……我想，萨龙老谋深算，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能把圣真寺、市政厅全部算计进去，因为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想在短时间内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说得好，那这阴谋具体怎么做呢？” 　　“呃……” 　　“没关系啦，再怎么厉害的阴谋，没实力一切都白搭！我们有实力啊！” 　　“你这么自信，我就放心了。” 　　这时，布尔汗再次慷慨激昂起来：“说到这里，大家可能都等不及了，那些堕落者，那些叛逆，那些几乎毁掉了我们对卡拉虔诚信仰的家伙，到底是谁？” 　　群情激奋，人人振臂怒吼：“是谁，是谁，是谁！” 　　布尔汗向高台旁一指，六名戴了面甲的护教圣军押着三个男子走上前来。 　　人们都惊呆了，过了半天，爆发出一阵狂乱的叫喊。 　　喊叫声如同涌动的惊雷，在尼赫尔上空回荡。 　　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被押上来的，居然是和布尔汗一起的三位伯卡！ 　　布尔汗没有讲话，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台下的三个囚犯，然后，威严地抬起一只手。 　　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一名护教圣军的书记员走到通话法阵前，开始大声逐条宣读三名伯卡的罪状。每一条读完，人群中都会掀起一阵山呼海啸的呐喊。 　　太不可思议了！ 　　神圣的伯卡，圣主卡拉在人间的代行者，一切律法与传统的阐释人，通向卡拉圣阶唯一的引路人，居然会堕落至此？ 　　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但是，那些指控，每一条都有铮铮铁证，证人证言证物一应俱全！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背叛姆斯蓝教义，凌-虐妇女，屠-杀平民，陷害友军，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 　　地位至高无上的伯卡竟然做出这种事，我们还能信任谁？ 　　达克和伊莎贝拉都傻眼了。 　　“好个布尔汗，这手太狠了！这时机抓的，刚刚好！一举把三个竞争对手全扳倒了！” 　　伊莎贝拉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他、他怎么做到的啊？” 　　“还用说？突然袭击呗！大伯卡和枢机伯卡被残酷天使暴走干掉了，大权被布尔汗在内的四个城市分区伯卡平分。那三个白痴还沉浸在对市政厅的胜利里，布尔汗已经下决心把他们彻底铲除了！然后让他们三个倒霉蛋来背黑锅，就是这样！” 　　“可是，可是，可是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那又怎么样？他们有灯神在手，市政厅无力回天，剩下的可不就只有自己人内部争斗么！只要内斗赢了，就是一手遮天的城市独裁者，还管他什么手段！老家伙，够狠！” 　　布尔汗捶胸顿足：“我的心好痛，好痛啊！曾经与我亲如手足的朋友，居然堕落至此，堕落至此！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市民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现在，我不是以个人的身份站在这里，也不是以卡拉意志代行者的身份站在这里，我只是一个人，一个和你们一样，快被义愤冲破胸膛的凡人，我愿听从你们，服从你们，你们说，这三个披着神圣法衣的、人面兽心的败类，城市的乱源，被圣主唾弃的伪信者，该怎么处置！” 　　广场顿时大乱。 　　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于是，情绪的洪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群体的躁动压倒了个体的理智。 　　居然，要审判伯卡？这个世界，怎么了？ 　　名为信仰的碑，这一刻，轰然倒塌。 　　人人挥舞手臂，扯直了嗓子大喊大叫，有怒骂，有狂笑，也有痛哭。似乎，要把被严酷教义束缚了近千年的自由情感，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 　　有节奏的呼喊渐渐统治了广场。 　　“石刑！” 　　“石刑！” 　　“石刑！” 　　三名曾经地位至高无上的人被剥得赤-条条，用枪杆抽打着，赶进三个土坑，正好到腰。 　　执刑的护教圣军鱼贯而前，在八米外放下一筐筐拳头大小的石头；另外一组开始往坑里填土，把人犯牢牢埋住。 　　伊莎贝拉忙问：“石刑是怎么回事？” 　　“阿拉孛人的传统刑法，凡犯下女干*罪行的，行石刑。用指定大小的石头把人砸死——不许击打要害。” 　　伊莎贝拉瞬间花容失色。 　　“布尔汗疯啦，他把曾经的同僚，定为犯下女干*罪行的罪犯，他就不想想，用这种羞辱的刑罚，当众处决曾经地位最高的人，会造成什么后果！” 　　布尔汗怒吼：“行刑！” 　　人群蜂拥上前，取石。 　　乱石如雨。 　　沸腾的掌声与哭声，同时响起。 　　达克黯然道：“疯啦，尼赫尔，终于疯啦！” 　　[499.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之宣言（1）] 　　第二天一早，广场上十分冷清。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行刑的土坑，已经被彻底填平；就连新晋大伯卡、尼赫尔城的最高统治者布尔汗昨夜发表慷慨激昂演说的高台都被拆走了。 　　一切都太匆匆，似乎从来没发生过。 　　市政厅所有被捕的官员，都被无罪释放，圣真寺还为每人提供了一笔抚慰金。当然，也包括城市卫队队长赛里木、英雄曼苏尔和办事员白舍尔这些人。 　　被堕落伯卡窃取的、用来屠-杀平民和栽赃友军的十几具崭新战傀儡被顺水推舟的“归还”了城市卫队——别以为这是大伯卡布尔汗深明大义，“归还”的同时，他把城市卫队与护教圣军合并了。 　　没有实力的城市卫队徒具虚名，还不如和护教圣军合作，一个出技术，一个出钱出人，还可以体现圣真寺与市政厅的亲密无间，多么完美的合作！ 　　为了避免圣真寺遭遇的厄运也降临到市政厅头上，市政厅所有办事员级以上公务人员，必须经过圣真寺审核批准，方能担任原职。 　　那些被侮辱、被伤害的女孩没能逃过一劫，没人能活着从被封锁的黑牢里逃出来。布尔汗决定由圣真寺出资，在城北修一座纪念塔，来纪念这些可怜的姑娘。 　　被复仇天使夷平的原大圣真寺、医馆与地下宣教所所在地被认定为不洁之地，被永久封闭；堕落的三个罪人的尸骨将在曝尸三天后被肢解，丢出城市。 　　阿拉丁和曼苏尔漫步在街头。 　　由于阿拉丁的努力，曼苏尔和他的战友被释放了，加入了由圣真寺控制的新城市卫队，暂时没有异种来袭的情报，两人也就放了长假。 　　曼苏尔道：“那些女孩没死，只是被活埋。或许她们能打一条地道逃出来吧。用一个谎言去终结一堆谎言，真是……无奈啊。” 　　阿拉丁道：“现在首要问题是保持城市的稳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其实，要是那些女孩活着出来，她们的家人只会更痛苦。” 　　“该死，我们保卫的，是一座什么城市啊！我说阿拉丁，如果能把全身那些破铜烂铁揪出来，你会离开吗？” 　　“或许吧，我不确定。毕竟城市不欠我什么。再说，我出去又能干什么呢？”他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还不错。” 　　“哈，哪有什么天气，全是假的，我们在昆沙毕的肚子里。” 　　“你相信那个魔女的话？” 　　“那是真的。别自欺欺人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了，凡是聪明人都心里有数，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东方的丝国有句话，再厚的纸也无法包住火焰。我在担心啊，担心到装不下去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没了退路。” 　　“你读书不少么——所以，会怎样呢？” 　　曼苏尔苦笑：“我哪知道。那边在干什么？护教圣军？” 　　一队护教圣军正挨家挨户的敲门，他们的态度看起来友好而客气。跟他们谈话的户主们先是害怕，然后是吃惊，接下来是困惑和无奈，但最终，还是回到房间，短暂停留后，取出或大或小的包裹递过去。 　　但护教圣军不罢休，接过包裹，码在身后的牛车上，又客气而坚决的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入户搜查。他们没有抢劫和勒索，检查确实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给户主留下一把铜子。 　　“这又在折腾什么啊？阿拉丁，你去看看吧？” 　　阿拉丁知道曼苏尔身份比较敏感，不想惹麻烦，于是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以阿拉丁的身份，打听消息不难。谁知跟领头队官说了没几句，阿拉丁就发怒了，攥紧拳头，大声呵斥他。 　　领头队官对他十分敬畏，唯唯诺诺听着，不住点头，脸上都有哀求的神色了，但即便双腿打哆嗦，还死抱着从住户手里拿来的东西不撒手，明显是有使命在身。 　　阿拉丁无奈，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铁青着脸走回来。 　　曼苏尔忙问：“怎么了？” 　　“荒唐，布尔汗大伯卡有令，今天晚上，在市中心广场举行仪式，焚书！” 　　曼苏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什么事？” 　　“焚书！一切没有经过圣真寺审订的书籍，都要被焚毁！荒谬，简直是荒谬！” 　　曼苏尔的眉头皱起来。 　　阿拉孛人有乐学的传统，他们在坚守信仰的同时，能积极向别国学习，无论是西方的多兰德人、南方丛林的诺兹克人、北海的维克因人，还是东方的吠陀人，乃至传说中极东之地的丝国人，都是他们学习的对象。 　　姆斯蓝教先贤马哈马德曾说过，知识是阿拉孛人走失在沙漠里的骆驼，必须牵回来。还说知识虽远在丝国，吾亦当往求之。这是连三岁孩童都能记诵的箴言。怎么到了这时候，冒出一个焚书来？ 　　“所有书都烧？” 　　“只烧非尼赫尔人的着作。” 　　曼苏尔顿时大怒：“放屁！先贤还不是尼赫尔人呢，《通天经》也烧？该死，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吧，不会真的要烧《通天经》吧？” 　　阿拉丁十分无奈：“《通天经》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只烧那些没经过圣真寺审订的版本。” 　　“呸，一个撒谎的老骗子，水平能高到哪里去？法鲁格陛下修订过的善本，说不要就不要了，改成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怎么不直接把圣主的名字换成他的名字呢！” 　　阿拉丁轻叱一声：“慎言！” 　　曼苏尔知道自己失言了，但他没有认错的意思，愤愤道：“我看哪，这老家伙跟昨天砸死的那三个混蛋是一个德性！城市大权落在这么一个混蛋手里，阿拉丁，咱们可要小心啊。” 　　阿拉丁直勾勾地盯着挨家挨户搜书的护教圣军，嘴里冒出一句话：“这只是一个前奏。他们在那里烧书，最终也将在那里焚人。” 　　说完，他拍拍曼苏尔肩膀：“我去找布尔汗要个说法。” 　　曼苏尔一惊，他明显感觉到阿拉丁态度的变化，他直呼其名而没有用“大伯卡”这类的敬称。“阿拉丁，别去，你再牛也只是个臭当兵的，大人老爷们决定了的事，你一句话能改过来？” 　　“敌人强就闭眼等死？” 　　“不是退缩，不是软弱，而是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你这样去，除了搭上自己，还有什么用？” 　　阿拉丁固执地摇摇头：“最起码，我问心无愧。你身份特殊，就别去了，要不然，有心人一定会说三道四，反而添麻烦。” 　　“你真要去鸡蛋碰石头？” 　　阿拉丁笑笑：“谁是石头，还不一定呢。顺利的话，晚上我请你喝咖啡！” 　　阿拉丁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曼苏尔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最后，一咬牙，按下了耳后的小突起：“魔女小姐，在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500.第一百四十六章 火之宣言（2）] 　　夜幕降临，中心广场上万头攒动。人们在紧张与兴奋交织的情绪中期待着。 　　广场上护教圣军挺立如林，刀枪闪亮，还有两具镇场子的战傀儡。 　　场中一字排开八个巨大的柴堆，柴堆上淋了猛火油。一辆辆牛车驶来，把车上的书成捆成捆地掀进柴堆。 　　有人在低声啜泣。怎么能不难过呢？有些书，还是从尼赫尔迁移之初的法鲁格时代保留下来的。为了这些知识能传承下去，不知耗尽了多少心血。而今夜，就要被付之一炬！ 　　但是，大多数人，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只是觉得很新奇，很……颠覆。 　　是的，颠覆。 　　这两天的尼赫尔，实在是太令人意外，变故一个接一个。就在昨天，刚刚用石刑处决了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三名伯卡，今天，在同样的地点，又要烧毁曾经奉若圭皋的典籍！ 　　更何况，在被焚烧的书中，居然有《通天经》！ 　　什么？你说不同版本？不同版本那也是《通天经》啊兄弟！ 　　大伯卡亲自监督焚烧《通天经》？这简直太疯狂了！ 　　尼赫尔人，在失去了对伯卡的虔信后，也即将失去对知识的敬畏，留下的，只能是对力量的盲从。谁掌握了最强的力量，就听谁的。 　　老阿布德颤巍巍地挂上了“今天就是世界末日”的牌子，再一次走上大街。 　　人们谈笑着，从可怜的傻老头身边经过，加快脚步，去广场观看难得一见的焚书仪式，没人搭理他。 　　夜深了，广场上的火把越发闪亮，人们都集中到那里去。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老阿布德站着。 　　一个披着黑色蒙头斗篷的小孩快步走来，掏出几个铜子：“老爷爷，我只有这么多了，您拿着买个面饼吃吧。” 　　阿布德哭笑不得：“孩子，我不是乞丐，快把你的钱收好。” 　　“您好好看看。” 　　阿布德低头一看，混在铜子中的，居然有一块小小的铜质铭牌，反面刻着名字。他反复打量了小孩几眼，惊道：“努勒？是你？” 　　这小孩正是原城市卫队的努勒：“是我，大叔，时间不多，我要立即回报。巡逻队情况怎么样？” 　　“实力很差。街道上巡逻的全是原来我们的人，带队的也都是熟面孔。布尔汗怕死，又信不过原城市卫队的人，把护教圣军主力都集中在广场。大圣真寺的守备很空虚。” 　　“我马上回报。另外，大叔，告诉你个好消息，白舍尔大哥第二次被捕以后被关押在城防队监狱，准备今夜在城外秘密处决，曼苏尔大哥已经联系了可靠的志士，制订了稳妥的营救计划。会和起义同时发动。” 　　听说城市英雄也加入了计划，老阿布德喜不自胜：“那太好了，太好了！努勒，你要小心啊！” 　　“您也是，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赶快回家吧，一旦战斗打响就危险了。” 　　“好，一路小心。祝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这时，心满意足的布尔汗正阔步走上高台。 　　来吧，我可爱的城市，一劳永逸地铲除所有反对者的时机到了！ 　　从此，一切异端思想，一切反抗，一切仇视都将消弭于无形，剩下的，只有对卡拉——和我的虔诚信仰！ 　　不会有人敢站出来唱反调的。 　　市政厅？现在正瑟瑟发抖，就算让他们出来，他们也不敢动！ 　　桀骜不驯的城市卫队？有灯神在手，还怕你们上窜下跳？ 　　那个莫名其妙的魔女？不，应该说复仇天使，如果她再次出现，只能说明我们信仰还不够虔诚，我们中还有伪信者，那就……再来一次！ 　　阿拉丁？别开玩笑了，他是圣真寺的人，怎么可能反对我！更何况，只要咬死了分裂不利于对抗异种这一条，他就不敢乱动，也不会乱动！现在他正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房间反省呢，对付这种满脑子义理的傻小子，最简单不过了！ 　　民众？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只会瞎起哄的傻瓜！只要城市里持异见的聪明人保持沉默，他们永远也不会自己觉醒！ 　　布尔汗不自觉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双手扶住演讲台，清清嗓子，开口道：“市民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昨天，在你们的支持下，我们铲除了危害城市的伪信者；今天，我们再次聚集在这里，要铲除一切祸乱的根源——那些未经审核修订的，宣扬仇恨与异见，满含恶意和诽谤的邪典！下面，点火！” 　　没有多余的说辞，数根火把划着长长的抛物线，落入柴堆，引燃猛火油。 　　九条十二米高的火柱直冲云霄，无数书籍瞬间灰飞烟灭。 　　牛车川流不息，一车车把书拉来，卸车，然后，狂热的护教圣军提起一捆捆书本，把它们毫不留情地投入大火。 　　或许是受了狂热情绪的感染吧，每一摞书被丢进火堆，都会引发附近围观者狂热的欢呼，欢呼迅速扩大，遍及全场。 　　叹息和痛哭声，再也听不到了。只剩下痛恨的目光和紧握的双拳。 　　早已成了傀儡的总督卡达尔坐在观礼台上，神色木然的看着升腾的烈焰。这一切与他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他已经在想，今天晚上提供给他享乐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囚呢？ 　　而坐在他身旁同样一言不发的萨龙，嘴角却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欢呼声响彻全场，人们进入了亢奋状态，但嗓子毕竟不是铁打的，一个小时后，大多数人都停止了叫喊。火堆也开始渐渐熄灭。 　　见火候差不多了，布尔汗第二次走上演讲台。 　　“市民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还心存疑虑，那就是，大伯卡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我来解答这个疑问。 　　“自乐土尼赫尔建立以来，一直有个恐怖的阴影追随不去。那就是陪伴我们从废土一路走来的未经鉴别的思想。是的，自由思考的思想是盛开在头脑中美丽的鲜花，但是，那些有害的思想，则是毁灭我们人生的罂粟。 　　“昨天的事件让我害怕，我们经不起再一次背叛和失败了！在遍布异种的绝境中，我们没有机会可以挥霍了！清算，必须清算，必须彻底清算那些邪恶的、有毒的、打着宣扬自由和正义为口号，实际却充满了对城市的恶意敌视的思想！” 　　台下响起一片乱哄哄的嘶哑的吼叫，分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布尔汗把它们全划归赞同的行列，虚虚地按按双手：“谢谢，谢谢大家。” 　　他第二次清清嗓子，道：“我要说声抱歉。因为时间太仓促了，太急迫了，一定有些爱书的朋友，被伤害了，对不起，但是，这是无奈的牺牲，我保证，没有人可以忘记你们为了城市，做出的勇敢的自我牺牲，没有人！ 　　“或许有人要说，先贤尊重知识，这样公开大规模的焚毁书籍，会不会有违先贤的教谕？我说不，绝不！从今夜起，那些邪恶的观点、有毒的思想已逝世，尼赫尔特有的精神已开辟了新的路途。阿拉孛民族再一次能用自己的思维体现自己！” 　　布尔汗激动了，他双臂高举，大声疾呼： 　　“看哪，眼前这熊熊大火不只标志着旧时代的完毕，它们也照亮了新的时代！我们第一次有这样的权利来铲除旧时代的产品。假如某些愚昧和顽固的人无法理解所发生的这一切，那么让他们明白，我们已经这样做了。旧的东西在烈火中消亡，新的事物将在心中的火焰里诞生！” 　　吼声响彻全场。因为大多数人嗓子已经哑了，这些嘶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更像一群群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的咆哮。 　　[501.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狱和地狱的最底层（1）] 　　白舍尔并不清楚城里发生的一切，他和十几位同僚运气不好，家里藏有禁书，又被捕了。 　　一开始，他觉得圣真寺真是小题大做，一本版本不同的《通天经》也能成为抓人的理由；还天真的以为现在人心思稳，圣真寺不会贸然对市政厅的人下手。等被捕的同僚一见面，大家都暗叫一声不好。 　　所有被捕的伙伴，都是光明之眼的成员！ 　　作为一个以离开尼赫尔、探索未知世界为宗旨的组织，光明之眼向来不受保守的市政厅待见，更不受超级保守的圣真寺待见。最后只好转入地下活动。在年轻人中很有市场。 　　我们当中，出了叛徒。他利用了这次事件，跟圣真寺一起，对光明之眼下手了。因为光明之眼对所有当权者来说都是个不可控的因素，除非……我们自己掌权。看来，这家伙也是个企图夺取权力的人。 　　死定了，这下子死定了。 　　我们能指望谁？现在卡达尔总督自顾不暇，城市卫队被分化瓦解，难道凭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行政人员跟如狼似虎的护教圣军死拼么？ 　　圣主啊，如果您听到虔信者的呼唤，请派位天使来拯救我们吧！ 　　有不死心的同僚试探着问押送的护教圣军：“这位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答十分明确：“城外，处决。” 　　那位同僚大怒：“我们犯了什么罪！连审判也没有，就要处决？这不是处决，是谋杀！” 　　那名护教圣军懒得搭理他，翻翻白眼，走到一旁。 　　有人悲从心来，难以自已，哭了起来。 　　一名小队长呵斥道：“死就死了，淌什么猫尿？” 　　那人大哭：“不是为我而哭，是为尼赫尔！伯卡可以杀，官员可以杀，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不知道该信任的是谁。我们还知道自己死在何处，诸君和尼赫尔的百姓，只怕连求一死也不可得了！” 　　小队长狞笑：“现在就让你知道死在何处！”一脚把那人踢翻，抽出腰刀就砍。 　　扑的一声，鲜血四溅，小队长一头栽倒，肩上钉了一根精钢弩箭。 　　众人顿时大惊。 　　一名黑甲无盔的武士，端着一把精钢弩，拦在众人面前。 　　“光明之眼帕格达分部，阿里巴巴团武士哈里克，向各位问候。感谢各位把人送到我手上，你们可以回去了。” 　　一众护教圣军面面相觑，有个胆子大的怒吼：“你是什么东西？” 　　“我来接尼赫尔城的被压迫者去圣主许诺的乐土。阻拦者，即为光明之眼和阿里巴巴团的敌人。” 　　“阿里巴巴团是什么东——” 　　一句话还未说完，寒光一闪，这人步了小队长的后尘，捂着伤口惨呼倒地。 　　余者大怒，一拥而上，把哈里克围在垓心，抽刀乱砍。 　　哈里克全无惧色，丢掉短弩，长刀出鞘，左突右冲，每一刀挥出，必斩一敌。那矫健的身法和凌厉的刀术把白舍尔等人看傻了。 　　白舍尔一眼就认出了在他家借住的哈里克，以为他只是个来寻妻的外乡人，有几下功夫，没想到战力如此了得！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他也是光明之眼的人？还有帕格达分部？帕格达，那不是阿拉孛帝国的首都吗？现在不是变成恶魔盘踞的大本营了吗？阿里巴巴团又是什么？难道在尼赫尔之外，真的有能让阿拉孛人居住的乐土存在？ 　　白舍尔一颗心狂跳起来。 　　眨眼之间，十几名护教圣军全被放翻在地，口申口今不已，哈里克摸出药包，扔在地上：“各位的伤都不在要害，回去跟你们领头的说清楚，人，我哈里克带走了，要是想找我算账，尽管到城外来。我随时恭候大驾。” 　　说着，哈里克招呼白舍尔等人：“各位，这里不安全，跟我来吧。” 　　众人跟着他走了半个多小时，回头看，尼赫尔已经隐没在起伏的灰白色丘陵之后，看不到了。 　　有人心惊胆战：“我们已经走到流放之地了啊，没法回头了！” 　　“怎么，回去送死吗？” 　　“不，不，只是……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 　　“哪里有明白？那些可怜的女孩明白不明白？我们跟她们一样啊，最起码，我们还活着——那是什么！” 　　眼前出现了一片稀疏的塔林。巨大的高塔塔身闪烁着跳动的银光，海潮般澎湃的魔能波动一波波涌来。 　　数十名两米多高的傀儡在高塔外侧徘徊巡游，高塔塔台上，无数监控法阵正闪烁光芒，没有塔林主人的许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我们真是一群瞎子，这样壮观的钢铁和魔能之村，就在尼赫尔不远处，我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是！只要有勇气朝一个方向一直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我们却……唉。” 　　哈里克微微一笑：“各位，不要自怨自艾，这钢铁塔林之村是我三天前才开始建立的，使用了外面的技术。” 　　“外面，外面……”有人喃喃地道，“外面，怎么样呢？” 　　“这正是我带大家来此的目的。”哈里克打了个响指，巨大的蓝色投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各位，看看阿里巴巴团经历的血战吧。” 　　魔法影像里，一门魔导炮发出怒吼，将被烈焰包围的沙漠跳蜥轰杀至渣。 　　“哦！”众人齐声惊叹，“跳蜥，是跳蜥啊！” 　　“只在沙漠生物图鉴里见过，这次见到活物了，原来是这个模样。” 　　“以后不会有什么沙漠生物图鉴啦，托英明神武的布尔汗之福，尼赫尔的下一代，会把这种凶猛的野兽当成是魔鬼躲得远远的吧？” 　　“别废话，看那是什么！” 　　“巨蚁狮，巨蚁狮！法鲁格陛下曾和它们交战过，最后饮恨而归！” 　　现在影像里播放的，正是达克化装成哈桑，带领阿里巴巴团跟巨蚁狮血战的场景。 　　“敢去招惹巨蚁狮？外面的人疯了吗？” 　　重型飞毯腾空而起，投下铝热爆炎弹，冲天的火柱晃花了众人的眼。 　　“天哪，太强了！飞毯还可以这么用？” 　　“钱，那要好多钱，要好多税，要好多愿意付出的民众！强大的国家，外面的一定有一个强大的阿拉伯国家！” 　　“被击落了，被巨蚁狮击落了，危险，危险！” 　　魔能速射连发铳火力全开，防御塔散发出寒冰与雷电的死亡气息，成片成片的巨蚁狮和棘牙蚋死于非命。紧接着，高大的钢铁羽毛树电光闪耀，把天空中的云聚拢成山，用一场大雨，彻底摧毁了疯狂野兽的巢穴。 　　被围困的人类乘坐飞毯扬长而去。 　　白舍尔呼吸的节奏全乱套了。 　　这不是假的，不是假的，这是真正的战斗！ 　　跳蜥如跳蚤，巨蚁狮如臭虫，即便是天空中的风雨雷电，也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人类强大起来了，人类强大起来了，我们终于可以不必在野兽和异种的*威之下颤栗匍匐了！ 　　我们可以挺立于大地之上！ 　　剩下的，就只有人与人的战斗而已。 　　谁会怕呢？ 　　当二十二米高的残酷天使出现在影像里，把沙虫如同撕开一块破抹布般扯碎时，白舍尔大为震惊：“难道外面的人都用这个来战斗吗？” 　　“不，只有我们。” 　　“那么，您是来拯救我们脱离地狱，还是要把我们扔进地狱的最底层？” 　　[502.第一百四十八章 地狱和地狱的最底层（2）] 　　达克没有急于回答，示意白舍尔继续看下去。 　　激烈的战斗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络绎不绝的商旅，海浪拍击的港口，以及从天而降的炮火——他把与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的激战放到了最后。 　　众人再次响起惊呼：“异教徒！钢铁巨舰？天哪，太可怕了！” 　　“那种炮弹，那种超巨型的炮弹和能直射的大炮！恐怖，恐怖！” 　　当重型飞毯携带着重型爆炎弹俯冲而下时，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有的甚至情不自禁站起来，被后面人粗暴地拨开。 　　冲天的烈火和浓烟中，三艘钢铁巨舰缓缓退走。 　　掌声四起。 　　“各位，外面绝不是什么乐土。三百年了，和法鲁格陛下那时相比，情况更糟。软弱无力的中枢，醉死梦生的王公贵族，包藏祸心的豪强，时时威胁城市的异种，麻木不仁的民众，还有虎视眈眈、时刻想扑过来的异教徒，这一切，即使各位出去，也很可能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白舍尔十分困惑。 　　从影像来看，这样一支能击败巨蚁狮、沙虫乃至异教徒的军队，背后必然是一支强大的势力，必然有一整套完整的军事和行政体系在支撑，那么，这位哈里克救下自己这些人，目的何在？ 　　除了一点点可怜的行政管理经验，这些人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他狐疑地看看旁边的同伴，他们的目光也在游移不定。 　　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哈里克道：“我要向各位坦白，外面没有什么光明之眼帕格达分部，那是我为了迷惑敌人编造的谎言。但阿里巴巴团是真的。我和我的妻子接受阿里巴巴团委托，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拯救你们，而是为了寻求你们的帮助。” 　　“帮助？您和您的队伍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需要什么帮助？” 　　“法鲁格时代之后，阿拉孛失去了统一的思想，有的只是对《通天经》各怀鬼胎的解读。作为新近崛起的阿里巴巴团，即便有了重新竖起先贤大旗、统一半岛的实力，却没有重新修订《通天经注疏》、统一思想的能力。而你们这些先代的遗民却可以。” 　　白舍尔立即回答：“很抱歉，我们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 　　“恕我直言，您背后的力量太强大，一定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的一切都将彻底变样：牧民们乘坐钢铁车辆放牧，伯卡们只要按几下按钮就可以完成布道，快如疾风的飞毯和无敌的巨大傀儡会粉碎一切反叛的阴谋——是的，你们完全可以自己编造一套合适的思想体系，而且大多数人将不得不支持。我们只能成为一个迂腐守旧的笑话和猎奇的谈资。” 　　“您太低估自己对阿拉孛的重要性了。” 　　听到自己个人居然被拿来跟整个民族相提并论，白舍尔苦笑着摇摇头，看看身边的同僚，他们也一脸的苦笑。 　　军人就是军人啊，不是政治家，尤其不是一个好的说客。 　　过分抬高对方，只会起反效果啊。 　　达克并不关心这些，继续道：“一个真正伟大的文明是不断行走的文明，即使跌入谷底，也能爬起来勇敢前行，而不是躺在谷底等死。”哈里克停顿了一下，道：“有位朋友这样对我概括，‘亘古亘今，亦新亦旧’。” 　　白舍尔和同僚们呆住了。 　　这两个短句蕴味太过于深刻隽永，他们需要时间去品味。 　　“在外面，姆斯蓝的文化传统已经被肢解得支离破碎，歪曲得面目全非，我和我的战友们曾经努力过，甚至历尽千辛万苦寻回了全本的《通天经注疏》，但没有用，叫不醒那些装睡的王公贵族。所以我们认为，要为多灾多难的阿拉孛找回失去的明天，皇室的血脉、强大的实力、一脉相承、常在常新的传统，这三者，缺一不可。而各位，你们是传统最直接的见证者和继承者！” 　　“能否给我们点时间？” 　　“当然可以。” 　　达克脸上平静，心里暗暗叫苦。 　　轻敌了。 　　这些家伙虽然年龄不大，但都是官场上打过滚的，对很多问题都有自己的思考。刚才的对话自己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把乔治的话都搬出来了，但效果……很一般。 　　如果这些家伙拒绝，那只能靠自己和伊莎贝拉来硬的了，突击干掉萨龙。钢岩史莱姆，恐怕只能想想了。至于尼赫尔的居民，总不能把他们挂在残酷天使身上一路冲出去——没办法，生死各安天命吧。 　　恐怕他们盘算的，是怎么把这些神乎其神的技术留下来，为光明之眼上位铺路，然后尼赫尔千秋万代吧？ 　　当然，他们现在无路可走，只能听自己的。但是，面服心不服，我要一群出工不出力的官吏来有何用！ 　　达克无奈地叹口气，讨论什么的，都是在浪费时间，是做样子给自己这救命恩人留面子呢。 　　果然，白舍尔略带些尴尬地走来：“哈里克先生，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是，但是，我们还是不能——” 　　果然如此。 　　就在达克准备说两句客气话搪塞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请等一下！” 　　紧接着，好多人乱纷纷的叫道：“暂停，暂停！魔法影像暂停一下！” 　　达克和白舍尔愕然地朝正在播放的魔法影像望去，它一直在播放。现在播放的是阿拉伯帝国首都帕格达街头的近景。 　　“请后退一点，后退一点，圣真寺，看圣真寺和王宫！” 　　白舍尔奇道：“圣真寺和王宫怎么了？” 　　那人显然比较激动，手舞足蹈：“快，没时间解释了，退回去！” 　　达克把魔法影像向后退了一段：“这里？” 　　“对，对，对，就是它，就是它！” 　　达克狐疑地盯着影像看了几眼，没什么东西啊，只是很普通的阿拉孛风格的建筑，不管是圣真寺还是王宫，都有圆而尖的巨大穹顶。 　　“你们看哪，外面的世界，那不是球形，不是丑陋的球形！”那人声嘶力竭的指着建筑的穹顶大喊，“我们是对的，那些流传下来的典籍是对的！” 　　达克猛然想起，尼赫尔的建筑风格，和外界完全不同，虽然都信奉姆斯蓝教，但他们的建筑穹顶全是圆滚滚像皮球一样。 　　“为什么非要做成这种形状？拉拉，吱一声。” 　　伊莎贝拉在线，立即回复：“因为球形比较容易撑魔能护盾啊，头顶整天掉昆沙毕的胃液，所以法鲁格他们进来的第一件事是开盾，所以这就成了一项传统流传下来。后来，在伯卡们嘴里就变成‘自古以来都是球’了。” 　　“哦，是这样。” 　　“圣真寺和市政厅撒了谎，他们要掩盖真相，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服从他们的统治！” 　　“他们要斩断我们和外界的联系，抹杀我们民族一切光辉的印记，摧毁我们蓬勃进取和独立自由的精神！” 　　“说的太对了！连《通天经》都要烧，还有什么混蛋事做不出来！” 　　“真实，残酷的、真实的世界，但是我喜欢，你们喜欢吗？” 　　“那还用说！我愿死在炽热的阳光下，埋在咆哮的沙暴里，也不要像一头猪、一条狗那样，在牲畜圈栏一样肮脏腐臭的堕落之城里活着！” 　　“帕格达，我们要去帕格达，哪怕那是地狱的最底层！” 　　没等白舍尔说什么，已经有人急不可耐地走来，直通通地问达克：“请问，贵部能带多少人出去呢？” 　　[503.第一百四十九章 伊本哈勒敦校长（1）] 　　“他在撒谎。市民们，布尔汗大伯卡在撒谎。” 　　传讯法阵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平静中充满怒意。 　　全场大哗。 　　稳坐钓鱼台的布尔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坐在不远处的总督卡达尔眼睛眨了眨，继续盯着那些身材婀娜的女侍发呆。一旁的萨龙又惊又喜。 　　这老家伙不是我安排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依和华神啊，难道您听到虔诚信徒的呼唤了吗？ 　　正在讲话的老人是尼赫尔大学的校长伊本哈勒敦，这次焚书，尼赫尔大学损失惨重，藏书十去其九。而伊本哈勒敦和大学的老师们，则苦口婆心地一遍又一遍劝说学生们要遵纪守法，为维持城市秩序稳定出力。然后，又被逼无奈地劝说学生们来参加这个“重要的仪式”。 　　无数人心头在滴血。 　　但是，校长和老师们做到了，或许是源于姆斯蓝文化对权威的服从和认可，又或许是校长和老师们的威信使然，总之，他们做到了。 　　所以，布尔汗大伯卡对此十分满意，认为尼赫尔大学的表现堪称楷模，指名要求伊本哈勒敦校长发言。 　　没想到，兜头一盆冷水！ 　　伊本哈勒敦校长双手轻按，示意大家安静。台下的学生们齐声高喝，瞬间把乱哄哄的杂音压制下去。 　　“布尔汗大伯卡，您作为现在城市硕果仅存的高阶伯卡，对圣教的《通天经》必然是倒背如流。那么请问，至高至上的圣主卡拉，在经书里，对末日的描述，第一条，是什么？” 　　布尔汗大怒，该死的老东西，你在调侃我吗？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律条，我他女马能不知道？ 　　确实，这问题太简单。不用布尔汗回答，全场一起高呼：“人们将远离祈祷！” 　　伊本哈勒敦平静地问道：“我们，今晚，祈祷了吗？” 　　全场突然鸦雀无声。 　　有人突然惊恐地跳起来：“圣主啊，圣主饶恕我，我光顾着搬书，忘记祈祷了，我忘记祈祷了！” 　　一旁后知后觉的护教圣军赶紧给布尔汗接通传讯法阵。 　　布尔汗怒吼：“是的，但这是不同的！《通天经》里同样说了，姆斯蓝战士在战斗的时候，是可以不必祈祷的，现在，我们是在与异端战斗，当然不必祈祷！” 　　台下的民众们傻眼了，看着大伯卡和校长在高台上对轰。 　　数名年轻力壮的学生交换一下眼色，悄悄退出人群，向通讯控制室摸去。 　　伊本哈勒敦的语气里没了怒气：“是哪个版本的《通天经》说的？” 　　布尔汗怒极反笑：“哪个版本？《通天经》有几个版本？”话音未落，他脸色突然一僵。 　　自法鲁格时代开始，尼赫尔的《通天经》只有一个版本，那就是法鲁格修订过的善本，三百年来没有任何改变，在基本教条方面高度一致，这成为尼赫尔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多了一个版本，是他下令编纂的新版本！ 　　难道我真把那么重要的一句话给漏掉了？不可能啊！ 　　糟糕了，最近精力全放在夺权上，教务方面没怎么管。编出来的新书已经刊印下发，但谁知道下边人会不会闹出脱印错印的乌龙来。 　　老家伙向来温顺老实，如此冷静地唱反调，一定是拿住了什么把柄。 　　麻烦了。 　　伊本哈勒敦没有穷追不舍：“全知全能的唯有圣主卡拉，即便是先贤马哈马德也不敢说自己没犯过错误。更何况是鸿篇巨制的经典，总要细细勘定，多方比对才好定稿。” 　　布尔汗顺坡下驴：“对对对，哈勒敦先生不愧是我们的大学问家，见识不凡，要不是您，我几乎要被误会为说谎者了。” 　　“呵，您别理解错了，没有误会，您本来就是。” 　　布尔汗差点没给一口气憋死。 　　台下响起不知死活的学生的口哨和叫好。 　　“‘谎言将成为一种艺术，将被尊重为真理，将是一种法律和财富’——您别生气，这句关于末日的箴言出自布尔汗大伯卡版的《通天经》，跟法鲁格陛下的善本并无二致，我可以以人格担保。” 　　脑门上青筋暴突的布尔汗只好第二次坐下。 　　该死的老家伙！ 　　老家伙的讲话在继续：“让我们从复仇天使降临之夜说起，那些可怜的女孩确实存在，这是您亲口对所有市民说的，对吗？” 　　布尔汗咬牙切齿：“对。” 　　“那么，既然复仇天使是为了维护正义、扫荡污浊而降临，为何您要严令护教圣军封锁事发地点，阻止市政厅的搜救队调查，甚至那些可怜女孩的家属，都被禁止前往？还有，凡当夜在事发地点出没的人员，全部神秘失踪，您能解释一下吗？” 　　下边有学生愤怒地叫喊：“他是魔鬼的帮凶！是真凶的走……”一个“走狗”没有喊完，被旁边的同学堵住嘴。 　　布尔汗决定不能被老家伙牵着鼻子走，他愤然立起：“你作为一个校长，谁给你权力干涉伯卡的职务？这种事，有必要向你解释吗？年纪一大把，这点规矩都不懂？” 　　台下响起一片整齐的嘘声。 　　伊本哈勒敦丝毫没有生气：“教育当然不能凌驾于伯卡职权之上，但是，尊敬的大伯卡，我们是否要教学生撒谎？” 　　“不。我会解释，但，”布尔汗直勾勾地瞪着对面的老家伙，像是要一口把他吞下去，“绝不是现在。” 　　说完，布尔汗一屁股坐在椅子里，眼睛一闭，摆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搭理你”的样子。 　　先缓一缓，把眼前的事对付过去，然后，老子要亲手把这老不死拴在马后拖死！ 　　“当然。还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事？” 　　台下惊呼声响成一片，布尔汗的决心刚下了不到二十秒就自己推翻了：“救人？救什么人？” 　　“我有两个学生，赛娜和亚斯米妮，是1643届建筑系的学生，大约在二十天前，在回家的路上，被圣真寺宣教所人员带走，理由是公开散播危险思想。但是根据同学和当时任课教师的证言，她们只是讨论了阿拉孛传统建筑穹顶样式，认为那不该是球形。” 　　“我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她们加入了异端组织光明之眼！” 　　“第一，光明之眼只是政见不同者，并非异端；第二，您说的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但是我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她们现在在宣教所地下的黑牢里，仍然活着。” 　　全场大哗。 　　[504.第一百五十章 伊本哈勒敦校长（2）] 　　赛娜和亚斯米妮的父母也在场，嘴唇哆嗦，手指握得发白。 　　护教圣军们刀枪出鞘，好不容易才把沸腾的声音压下去。 　　布尔汗冷笑：“你刚才还说，不能教学生撒谎，现在却在信口开河！” 　　“布尔汗！” 　　磅的一声巨响，伊本哈勒敦一掌拍在桌上，传讯法阵音量不小，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乱响，把布尔汗也吓了一哆嗦。 　　“你的谎言，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曾以为，你会带给尼赫尔平和与进步，没想到，你带给我们的是更疯狂的独裁！” 　　“谈这个你不够格！” 　　“那就让我们说点够格的，布尔汗，在我来的路上，有人告诉我，一小时后打开传讯法阵的魔法影像，她们要跟自己的父母通话，布尔汗，你同意吗？” 　　布尔汗阴森森道：“公开场合下，凡未经审批的魔法影像，一律不准播放。这么清楚明白的律条你居然不懂，你这校长是怎么当的。” 　　“因为你撒谎。让我还如何信任你所谓的律条？布尔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如果执迷不悟，企图用谎言蒙蔽民众来满足自己的私利，会被民众唾弃的！到那时，万死难辞其咎的你，会把城市带下地狱！” 　　布尔汗大怒，回顾左右：“把这老东西的传讯法阵关了，把这老东西拖到后面去，乱棍打死！” 　　全场大哗！ 　　布尔汗和他的一众手下目瞪口呆。 　　布尔汗激动之下，犯了个大错误，他面前的传讯法阵没关。 　　堂堂圣真寺大伯卡，恼羞成怒，当众威胁要用私刑打死尼赫尔最高学府的校长？ 　　有学生怒吼：“暴君，暴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没等布尔汗反应过来，狂暴的怒吼已经如愤怒的海潮，奔涌而来！ 　　总督卡达尔眼中精光闪动，萨龙趁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卡达尔连连点头，萨龙借混乱离开会场。 　　“布尔汗大伯卡，您说吧，播放，还是不播放？” 　　布尔汗铁青着脸点下头。 　　刚才那一瞬间，数万人齐声高呼暴君，他真有种置身狂风巨浪中，看着怒潮汹涌而来的感觉。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定是市政厅的人暗中反扑，一定是。 　　先退一步，不管他们搞什么阴谋诡计，我只不理不睬，事后，一个一个收拾！ 　　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如愿吗？ 　　布尔汗对一名手下低声耳语几句。手下会意，大声道：“由于技术问题，线路故障，影像暂时无法接通，估计明天上午会修复完毕，请大家安心等待。” 　　人群中顿时响起凌乱的喝骂和抱怨，纵然有些学生使出全身力气大喊“缓兵之计”也无济于事，刚才那种数万人有志一同齐声痛骂的气氛已经被破坏了。 　　布尔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话语权掌握在我的手里，你们尽管说，决定怎么做的，却是我！他朝手下微微一抬下巴。 　　手下会意，第二次大声道：“根据新情况，圣真寺和护教圣军会有妥善安排！夜已经深了，焚书仪式到此结束，明天上午十一时，在这里，准时播放影像！都散了吧，散了吧！” 　　连续多日折腾不休，人一定很疲惫；气可鼓而不可泄，一旦散场，想再聚拢人心难上加难。至于明天中午？一晚上加一上午，呵呵，什么魔法影像造不出来？ 　　该死的老书呆，寻章摘句我不如你，可是比起玩宣传，你差远了！ 　　民众们面面相觑，这就完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片茫然，什么结果也没有，这就完了？ 　　可是不走又能怎么样？没看见那边护教圣军的人都在收拾东西了，再不走，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回家还不得后半夜！ 　　算了，走吧走吧。 　　这时，巨大的声响突然响彻夜空：“爸爸妈妈，你们能看到我们吗？” 　　魔能讯号在短暂的扰动后，传讯法阵投出了清晰的影像，两个女孩子，出现在影像里。 　　她们的父母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大声疾呼，但人实在太多了，人声嘈杂，他们的声音传不过去。 　　有学生在大叫：“安静，安静，让他们说，让他们说！” 　　人群迅速安静，为他们让开一条路，可怜的父母跌跌撞撞跑向传讯法阵。 　　布尔汗大怒，沉声喝道：“通讯控制室怎么回事！” 　　一名手下头上冷汗直冒：“是学生，是尼赫尔大学的学生，三十多个人冲进控制室，现在是他们在操作。” 　　“马上去停止播放，敢阻挠，杀无赦。” 　　“是！” 　　“赛娜！” 　　“亚斯米妮！” 　　两个女孩子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放声大哭：“爸爸妈妈，我们害怕！” 　　“别怕，别怕，你们在哪，在哪？” 　　赛娜抽泣道：“我们在宣教所地下的黑牢里，所有出口都封死了。是护教圣军，护教圣军！还有好多姐妹，都被封在下面了！” 　　传讯法阵的视野渐渐拉远，两个女孩子身边，是林立的刑具，跳动的火把，还有瑟缩着抱成一团，抱头痛哭的二三十个女孩，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骨瘦如柴。 　　布尔汗暗道不妙，但他故作镇定，清清嗓子道：“市民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被封印在地下的恶魔终于苏醒，要把手伸向地面。它正藉由被污染者传播，企图污染你们的心灵。我想，趁着一切还能挽回，让我们中止这些污染心灵的通讯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这时，前排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推开拦阻的护教圣军，厉声喝道：“这就是结束！” 　　说着，他脱下一只黑色的鞋子，劈头盖脸的朝布尔汗砸去！ 　　布尔汗大惊，狼狈躲闪，因为距离稍远，他又坐在台上，这一鞋从头顶掠过。 　　但是，一般人的鞋都有两只！ 　　布尔汗见鞋子落地，从桌下探头出来窥视情况，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第二只鞋，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脸上！登时鼻血飞溅，布尔汗被砸得仰面栽倒。 　　全场震惊，无一人出声！ 　　那人被护教圣军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双目喷火，怒吼道：“骗子，暴君，杀人犯！你会毁了城市，我扎伊狄与你势不两立！” 　　伊本哈勒敦校长大惊：“扎伊狄！” 　　他认识这个学生，这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在大学学的是传统文化专业，是个虔诚的姆斯蓝信徒。 　　布尔汗抹了一把鼻血，面目狰狞：“他被恶魔污染了，清除他！” 　　伊本哈勒敦校长大叫：“住手！” 　　钢刀落下，年轻人的血，染红了广场。 　　[505.第一百五十一章 怒火] 　　“你们，成功地把我激怒了。尼赫尔大学，呵呵呵呵，居然有这样的校长和学生。” 　　一阵狂笑之后，布尔汗一只手敲敲桌子：“既然它已经从一个教书育人的圣地变成了传播邪恶思想的魔窟，那么，伊本哈勒敦校长，您将成为终结这所三百年历史的学院的人。而您，将接受正义的审判，来人，拉下去！” 　　学生们抗声大呼：“卑鄙，卑鄙！”但等待他们的，是皮鞭和棍棒。 　　望着混乱的场面和殷红的鲜血，伊本哈勒敦校长流下了泪水。 　　布尔汗阴森森道：“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有话要说。” 　　布尔汗志得意满，这就是手中握有权力的好处了，就算你嘴巴再能说，下头人再能闹，还不是要服服帖帖？还有什么必要跟一个必死将死的老家伙怄气？他大度地一笑：“请便。” 　　伊本哈勒敦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尼赫尔的市民们，作为一个为城市服务了近五十年的、对卡拉赐予知识保持虔诚敬奉的仆人，面对今晚的局面，我有三大憾。 　　“第一，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学生，这是我作为教育者最大的失败。我不愿看到任何人流血，即便是为了高尚的目的和无畏的勇气而献身。这是我最大的遗憾。我会带着它，在卡拉面前忏悔。 　　“第二，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如果我在复仇天使降临那一夜就站出来，提出今天的问题，或许，局势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对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至于第三……” 　　他微笑着看看变得低矮的火柱，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书，“布尔汗伯卡，这是我刚刚写成的《历史绪论》，它还没经过您的审阅，我想，用不着送审了吧？” 　　布尔汗冷笑：“你自己的东西，烧还是扔，你自己说了算。” 　　“尼赫尔，我曾深爱的地方呢，它已经堕落了。我的朋友们，我将离去，你们要继续勇敢的生活，勇敢的战斗！” 　　说完，老人走下高台，捧着凝聚了自己心血的手稿，一步一步，向巨大的火堆行进，目光坚定而决绝。 　　布尔汗的一名手下看出端倪，急忙附耳道：“大伯卡，那老头不对劲，像是一心寻死的模样，不能让他靠近火堆啊！” 　　“哼，他自寻死，岂不更好？” 　　“可是，这……”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手下急匆匆赶来，急切道：“不好了，我们的弟兄在通讯室和学生打起来了，请求支援！” 　　“什么？”布尔汗大怒，“你们收拾不了几个闹事的学生？” 　　“曼苏尔！城市英雄曼苏尔！他带了一群原城市卫队的人把学生护起来了，还有战傀儡！” 　　布尔汗一拳擂在桌子上，双眼凶光毕露：“明白了吧，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恶魔的手下已经和被污染者合流，现在，后退一步就是死！传我命令，兵分两路，一路驱逐通讯室的敌人，另一路直奔黑牢，把下面的被污染者彻底铲除，一个不留！” 　　看出端倪的，不仅仅是布尔汗的手下，尼赫尔大学的学生们和不少市民都看出了校长眼中的决绝，他有死志！ 　　悲痛的呼唤响彻全场，声声唤回头。 　　伊本哈勒敦死志已决，安详地走向火堆。 　　让我和我珍爱的学术，一起为即将死去的尼赫尔殉葬吧！ 　　然而，在火堆前面，挡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伊本哈勒敦认识他，这个中年人是市政秘书长幕僚萨龙。 　　“萨龙先生，您来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吗？真是愧不敢当。” 　　萨龙昂然道：“英雄不该死于小人之手。” 　　伊本哈勒敦一愣，旋即大笑：“于此时此地有此言，对您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哪！” 　　“什么仕途？骗子赏赐的仕途么？” 　　萨龙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响亮，附近一定有隐蔽的、能和传讯法阵连接的法阵。那会是谁提前安排好的呢？伊本哈勒敦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 　　“圣真寺是一切祸乱的源头，伯卡们的荒*暴虐导致了后来的所有悲剧，而现在，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独裁梦，罔顾正义和良知，不惜把整座城市的安全压在赌桌上。即使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受害人的惨象明明白白的投在我们眼前，这些混蛋仍然企图花言巧语蒙蔽大家，无耻，无耻啊！” 　　伊本哈勒敦激动得直打哆嗦。 　　他抱定了以死明志，希望自己的一死，能唤起尼赫尔的觉醒。但是没想到，市政厅，那个死气沉沉、数百年来一直匍匐在圣真寺脚下的市政厅，居然会有人支持自己！ 　　全场第二次响起整齐的呼喊：“无耻，无耻，无耻！” 　　萨龙愤怒地指着台上的布尔汗：“台上的这个家伙，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布尔汗狂怒不已：“他是被污染者，清除他，清除他！” 　　十几名顶盔贯甲的护教圣军刀枪出鞘，朝萨龙直扑过去。 　　萨龙一猫腰，从靴筒里拔出匕首，让开刺来的铁枪，滑步侧身，一把抱住对方脑袋，匕首跟进，一刀勒断对方脖子。 　　紧接着，萨龙飞起一脚，将尸体踹出，把后面跟上的两名士兵砸翻。然后顺手抄起铁枪，左一抽，右一抽，又抽翻两人；回身一枪，把从背后偷袭的敌人连胸甲一起捅穿。 　　萨龙大吼一声，把偷袭者平端起来，两膀一较劲，挑着尸体划了个圆弧，甩出十多米远！ 　　全场震惊。 　　一个文员，居然有这等漂亮的身手？ 　　更多的护教圣军潮水般涌来，连场边那两具战傀儡，也在缓缓启动。 　　为首的狞笑：“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要看一看，你一个人，能撑多久？” 　　萨龙举枪高呼：“圣主神威，降临我身！攘除奸邪，拯救家园，就在今夜！同胞们，起来，起来！” 　　山呼海啸的呼喊，响彻全场，人潮汹涌澎湃，瞬间冲垮了护教圣军那薄弱的防线。 　　一名手下急道：“大人，暴－民造反，快走，快走。” 　　布尔汗冷笑一声：“看来，不长脑子的贝戋民又疯啦，我们的力量展示，还是不够——战傀儡队，动手！” 　　他身后的帷幕纷纷撕裂，六具高大的战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人群逼近。 　　愤怒的人潮势头为之一滞。 　　布尔汗恶狠狠道：“看看是你们狠，还是我狠！任何人，都别想触犯我的权威！” 　　六具战傀儡齐齐转身，向空打了一轮齐射。 　　大家都愣了，不知道这轮齐射是在威慑谁。 　　为首的一具战傀儡发出怒吼：“市民们，我是城市卫队队长赛里木，战傀儡是保卫城市的利剑，不是残害无辜的屠刀！” 　　布尔汗大吃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太低估了前城市卫队的能量。 　　战傀儡从整备、维护、修理，到出击、回收，有一整套严格完善的管理制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玩不转。对于当惯了大爷的护教圣军来说自然是问题多多，于是，为了图省劲，也为收买人心，保留了大量的前城市卫队成员。 　　布尔汗冷笑：“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们这是第二次背叛，我实在找不出饶恕你们的理由！出来吧，灯神阿拉丁！” 　　地面微微震动，高台一侧的地板向两边分开，露出黑洞洞的出口。 　　布尔汗放声大笑。 　　但是，没人出现。 　　“出来吧，灯神阿拉丁！” 　　依然没人出现。 　　布尔汗急得跳脚：“出来，出来！” 　　赛里木等人放声大笑。 　　传讯法阵里，传来阿拉丁的声音：“抱歉，我过不去了。我在攻打圣真寺的队伍里——我无法容忍，你对城市犯下的罪行。” 　　布尔汗咆哮道：“怎么，造反了？” 　　“不，大伯卡，这是革命。” 　　[506.第一百五十二章 春风得意的卡达尔总督] 　　布尔汗的独裁统治，仅仅持续了一天。但这短短的一天对尼赫尔的影响却是无可估量的。 　　布尔汗死了，被以“叛徒、暴君、城市公敌”的名头当众处决。 　　为他陪葬的，还有维系了城市秩序三百年的圣真寺和伯卡集团。曾经威风八面的教士集团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市政厅掌握了所有权力。 　　按照矫枉必须过正的思路，市政厅推翻了圣真寺曾经制定的几乎全部政策，建立了完全世俗化的城市政权。 　　曾经门庭若市的圣真寺，如今门可罗雀。人们不再去圣真寺集会，而是在家里祈祷；胆子大的，开始公然在大街上饮酒；一些比较奔放的女孩子摘掉了面纱和头巾，和自己的心上人手拉手招摇过市。 　　兴奋、惶恐、焦躁、迷惑、躁动，失去了姆斯蓝教约束的尼赫尔，暗流涌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现在尼赫尔权力最高、地位最高、声望最高的那个人。 　　什么，你说是萨龙大人？那是谁？ 　　难道不应该是总督卡达尔大人吗？ 　　一夜之间，卡达尔年轻了二十岁，荣光焕发。 　　三百年来，除了在昆沙毕腹中定居的第一代先祖法鲁格外，行政官员说了算，这还是头一回。而他，是这头一回的第一人！ 　　看哪，他飘飘的步伐，简直要飞起来了。 　　他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神采奕奕的他在胜利广场——经过两次大变乱，城市广场被改名为胜利广场——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热情赞颂了伟大的尼赫尔人民，他们心明眼亮，力挽狂澜，在危机中拯救了城市，是真正的英雄；同时，他对领导起义、成为起义先锋的伊本哈勒敦校长给予了高度赞扬，称他为变革先锋，并坚持任命他为市政厅副总督、市政参议，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最后，他对斗争意志特别坚决的原城市卫队赛里木队长及队员扎卡利亚、努勒等人进行了嘉奖。 　　所有人都很满意？不，卡达尔很清楚，有些事，一直摆在那里，只是暂时没人追究。现在，他的幕僚长来请示了。 　　“老爷，那些黑牢底下的女孩，她们的家属来闹事，吵着要人，您看——” 　　这个问题卡达尔早有应对之法，微微一笑：“好好接待，某种意义上说，人家算得上有功之臣。大家都在兴头上，冒出什么败兴的事儿来就不好了。跟他们解释，说黑牢被圣真寺的混蛋们封死，想打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们很着急，说想跟她们通话。” 　　“你也是我手底下老人了，这点事还要我教？工程队正全力抢救，挖掘过程肯定会损坏线路嘛！” 　　“可是，老爷，工程队压根就没动啊，器械光摆在那做样子的……” 　　卡达尔不悦地把咖啡杯朝桌上轻轻一顿：“怎么这么多废话？这市政厅是我当家还是他们当家？我告诉你吧，只要咱们别像布尔汗那个傻瓜闹到千人指万人骂，区区几户，能翻起什么浪来？一旦让黑牢底下那帮冤鬼跑出来，咱们市政厅屁股干净的官儿，有几个？我告诉你，必须严格封锁，谁漏了人谁负责，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遵命。老爷，第二个事，您，真要任命那臭教书的做副总督？大伙心里可别扭呢！熬了几十年都坐不上的位置，他一张破嘴，叨叨几句，就爬上去了？再说，这种做事撇清的老书呆好认死理，没多少行政管理经验，现在这敏感时期，要是他牛脾气发作，那咱们这些下头的小吏，可就真没法干活了。” 　　“这话我不爱听，”卡达尔朝椅子里一倒，把脚朝桌上一架，道，“眼红有什么用啊？人家的名声可是几十年勤勉，再加上赌上一条老命换来的，不服你们去试试啊？至于当官，不会当可以学着当嘛。没人天生就会对不对？” 　　幕僚长从这句话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眼睛闪了闪，没敢打断老爷讲话。 　　卡达尔继续道：“声望和能力，那不是一回事；教好学生和管好上窜下跳的小民，那也不是一回事，难道你觉得现在的尼赫尔，还挺容易管理？他在前边顶着，有什么功劳，都是我的运筹帷幄之功，是你们这些积年老吏全力支持；要是闹出什么乱子——” 　　幕僚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朝总督大人竖起大拇指，接着他又提出第三个问题：“曼苏尔和阿拉丁这次立下大功。曼苏尔护住会场，擒拿布尔汗；阿拉丁阵前倒戈，带领城市卫队攻入布尔汗的老巢，将圣真寺残余势力一举摧破。他们在城市卫队里呼声很高，我们，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卡达尔笑吟吟道：“狗咬死了主人，还得好吃好喝伺候？” 　　幕僚长脸色一僵。 　　卡达尔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背对幕僚长，摆足了架势，然后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是以下犯上。再者，作为军人，私下串－联，欺上瞒下，擅自行动，所幸圣主眷顾我们，侥幸得以成功，万一稍有差池，我们一直以来的忍辱负重、苦心孤诣就全部化为泡影，到那时，你我求为奴隶都不可得。 　　“但是呢，有功不赏，何以激励士气？所以，我准备任命他们为探险队先锋，为尼赫尔扩张开路。让他们远离城市，离开公众视野，时间长了，他们以下犯上的恶名也就淡了。这都是为他们好，万一能戴罪立功，复起也不是没有希望嘛。” 　　幕僚长这一刻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大人不愧是大人，三言两语，把棘手问题全部解决，果然，没了那群指手画脚的神棍，事情一下子好办了许多！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嗯，”幕僚长低头看了下行程安排表，“下午有几个不太重要的会议，我和萨龙大人可以轻松应对，您可以休息一下，晚上有观看戏剧的活动，届时伊本哈勒敦校长，不，应该说，伊本哈勒敦副总督也应邀出席。” 　　卡达尔笑道：“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出戏，都演烂了，告诉下边，可以创作一些揭露伯卡集团荒*无道和有良心的正直官员勇于斗争的作品嘛，现在大环境是好的，是宽松的，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嘛——是哪出戏啊？” 　　“《我们尼赫尔的表兄弟》。” 　　“啊，又是那个。不停地说旧世界的帕格达如何如何烂，新世界的尼赫尔如何如何好，这种陈词滥调让一个老学究去看，真有你们的。” 　　“那，要改变安排吗？” 　　“为什么要改？为什么要改？”卡达尔惊道，“难道因为他是副总督，就可以否决市政厅形成的决议？不，这不合适，会让人说闲话的——看哪，刚当是上副总督，就抖起威风来啦。所以，就这样吧。” 　　[507.第一百五十三章 日暮] 　　“魔女小姐，在吗？” 　　在小巷的僻静无人处，曼苏尔按住耳后小突起，急切地呼叫伊莎贝拉。 　　“我在，怎么了？” 　　“有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我知道你已经帮我们做了很多事，但是这一次，我实在是——” 　　“请直说。” 　　“哦，我朋友阿拉丁，他快死了” 　　伊莎贝拉一惊：“他怎么了？” 　　“他皮肤下面被种了很多电极，如果不用魔能激活，电极会失效，会烂在肌肉里，他会死的！” 　　“原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傀儡护甲靠魔能供应线补充魔能，充能就可以激活它。” 　　“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原先傀儡护甲是圣真寺的整备部门负责保养维护，现在圣真寺没了，相关部门撤销了！市政厅的老爷们问谁谁都不管！” 　　伊莎贝拉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灯神是圣真寺的最高战力，也是尼赫尔的单兵最强战力，甚至可以看作是小型化的残酷天使，但是，如果没有合理的补给保养，那阿拉丁活命都成问题。现在圣真寺势力土崩瓦解，举义的阿拉丁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不，这已经不是公平的问题了。一定是市政厅对他这个“叛乱”人员不放心。 　　灯神是战傀儡的克星，那么，现在要这克星还有什么意义？ 　　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战傀儡足矣，灯神什么的，可以去死了。什么，留着他？等他再造一次反？ 　　救人如救火，片刻等不得。伊莎贝拉毫不迟疑：“我不敢保证，但可以试试。我和我的未婚夫都可以帮忙，你是出城去找他，还是到黑牢下面来找我？” 　　“找你吧，黑牢近嘛。” 　　“但是黑牢现在被封锁，可以要使用暴力。” 　　“哼，无能懦弱的官僚！” 　　“一旦使用暴力，你会被视为叛逆的。” 　　曼苏尔怒火中烧：“什么叛逆？如果不是我们战傀儡队果断举义，如果不是阿拉丁战场倒戈，就凭那些下头没卵的窝囊废，能做成什么事，给圣真寺舔屁股都排不上队！现在威风抖起来了？这种货色，未必比圣真寺好到哪去！” 　　伊莎贝拉柔声劝道：“别生气嘛，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呀——你不征求一下朋友的意见吗？” 　　曼苏尔有些尴尬：“这倒是啊，抱歉，刚才太冲动了，你等我一会，我去找他。” 　　“好的。” 　　“你也要小心啊，残害女孩子的事市政厅也有份，看他们现在这个把封锁进行到底样子，很可能对你们不利。” 　　“没关系，我做好准备了。” 　　这洋溢着自信和活力的回答不仅让曼苏尔怦然心动。 　　她的未婚夫真幸福啊。 　　未婚夫呢，我还有机会的吧？ 　　算了，现在阿拉丁的事重要。 　　曼苏尔一路飞奔回到卫队驻地，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见到阿拉丁。正好撞上赛里木队长。 　　赛里木队长给了他一项任务，今晚七点，在城市大剧院有歌剧演出，总督卡达尔和新任副总督伊本哈勒敦会出席。战傀儡队要做好守卫工作。本来选定了两位队员出任务，但事发突然，两人一个吃坏了肚子，一个父亲重病不起，都请了假。只好让曼苏尔和整备组的扎卡利亚顶。 　　曼苏尔表示不解，战斗队人员不少，怎么让整备组的人上。 　　赛里木解释说因为市政厅特别重视战傀儡队，制订了扩编计划，所以现在战斗队人员都升格成了教官，一个老带两新，正在城外集训，实在抽不出人手。 　　曼苏尔心里老大不情愿，把阿拉丁的事告诉了队长。队长劝他说，官僚们踢皮球本事一流，你跑腿跑到死也办不了；唯一能帮忙的，只有伊本哈勒敦副总督。正好今晚有护卫任务，你把消息跟他一透，说不定迎刃而解呢。 　　曼苏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走这样的正规渠道，肯定比找魔女小姐靠谱啊：“放心吧队长，包在我身上。不过，看场戏还要战傀儡护卫，胆子太小了吧。” 　　赛里木正色道：“任务就是任务，不可大意。圣真寺虽然垮了，但还有不少暗地里支持它的人，听说这几天接连破获了几起密谋反对市政厅的案件，今晚总督副总督和主要官员全部到场，曼苏尔，你责任重大。” 　　曼苏尔头皮一凛：“遵命！” 　　曼苏尔找了扎卡利亚，检查了战傀儡的整备情况，每人一具战傀儡，前往城市剧院。 　　“扎卡利亚，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法图娜，好几天了，她一直没消息。” 　　法图娜是扎卡利亚的未婚妻，是城市医馆的医官，本来下个月要结婚，但因为复仇天使降临事件，法图娜作为目击者之一被圣真寺收监关押。到现在音信全无。 　　曼苏尔叹了口气。 　　是啊，大家本来以为，推翻了圣真寺，大家有了自由，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除了思想混乱，不知道该信谁，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曼苏尔，我想好了，找到法图娜，我就离开战傀儡队。我要和她，和自己的家人离开尼赫尔，去城外住。” 　　“咦？” 　　“其实城外没老爷们说的那么可怕，他们只是怕收不到人头税而已。我已经对这城市失望了。” 　　“别放弃啊，会越来越好的，现在是困难时期。” 　　“不，不会好的。昆沙毕肚子里，能好到哪里去？” 　　曼苏尔大吃一惊：“你听谁说的？” 　　“大街上都传遍了，说我们的城市建立在史诗生物、沙虫之母昆沙毕的肚子里，我们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全是假的，是用魔法影像做出来的，复仇天使降临那天晚上，那些红色的天空和飞落的酸液雨才是真实的环境。” 　　“怕了？” 　　“我不是因为害怕才失去信心的。让我寒心的是，那些大人老爷们，明明知道真相，还要内斗，还要自相残杀，还要用欺诈和屠杀来镇压民众！说说你吧，你付出了多少，可是等着你的是什么？是调入探险队，把你远远打发出去！我的朋友，我的好兄弟，你要小心啊，那些混蛋，绝不会放过任何能产生威胁的人！” 　　“扎卡利亚……” 　　“你不知道，这两天你不在队里，大家都吵开了花啊，你以为失望透顶的只有我一个吗？大家现在还跟市政厅那些混蛋应付着，是不想让赛里木老大难堪！ 　　“还记得我们光明之眼的信条吧？在外面，一定有一片阿拉孛人的乐土。我觉得，对它抱有期待，比期待大人老爷们发善心要可靠得多！” 　　曼苏尔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城市往何处去，自己往何处去，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太过于复杂和沉重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劝的是谁，是自己，还是朋友。 　　在战傀儡沉默而沉重的步伐中，剧院在望，尼赫尔的黄昏，降临了。 　　[508.第一百五十四章 鲜血剧场（1）] 　　按照市政厅的指示，曼苏尔和扎卡利亚两具战傀儡一左一右把守在正门。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于是两人开始充当守门神兽。 　　“嘿，伙计，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白痴的部署方式。哪个傻瓜会从正门顶着战傀儡冲进去？”扎卡利亚发牢骚，“不法之徒只要每人一张戏票，就可以大摇大摆把武器揣在怀里进去了。” 　　曼苏尔冷笑：“看来市政厅的大人老爷们对自己的声望相当有信心，就是不知道，他们这种本钱能挥霍多久。布尔汗的统治只有一天，他创造了历史；看看市政厅这幅蠢相，说不定有望打破这记录呢。” 　　“好在伊本哈勒敦校长是个好人。” 　　“现在该叫副总督啦，不知道他能不能给城市带来些新气象。” 　　“应该会吧，只要是尼赫尔大学出来官儿，都算他的学生；品行学问又都好的很，没问题吧？” 　　“就当是给他站岗啦，大人老爷们，算做添头。” 　　扎卡利亚哈哈一笑，不再发牢骚。 　　这是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剧院的布置安排都准备到位。五点整，演职员到位，开始走台。 　　曼苏尔和扎卡利亚抓紧时间，每人吃了两个饼子，戏演到晚上九点，等大人老爷们离席，观众散场，两人还得把战傀儡开回卫队本部，入库填表，这一套程序走完少说得十点半，必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吃完东西，曼苏尔跳下战傀儡去扔垃圾，操作舱空间狭窄，不允许放置任何杂物，否则战斗中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一定会要你好看。他把扎卡利亚的垃圾也一起带走扔掉。 　　前门没有垃圾桶，工作人员说为了迎接城市胜利的首场演出，垃圾要统一扔到后巷指定位置，他只好穿过剧场戏台去后门。 　　后巷是一条笼罩在阴影里的狭窄的长直道，中段贴墙摆着一排垃圾桶，对面是垃圾存放池和工具房，今天刚刚清理过，刺鼻的酸臭气小了不少，曼苏尔扔掉垃圾，正准备走人，突然看到巷口有两人走来。其中一人穿着戏服，另一人穿着市政厅工作人员的衣服。 　　两人正好一前一后把自己堵在当中。 　　严格说来，曼苏尔现在算是擅离职守，一顿臭批是少不了的，他不想惹麻烦，推开虚掩着的工具间门，隐进去，悄悄把门反锁，蹲在门后。 　　两人走近，在工具间门口站定，开始交谈。 　　穿戏服的家伙开口就是一颗重磅爆炎弹：“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市政厅的人也不含糊：“包厢已经清场。退路也都安排好。你演完第二幕出来，从戏台往包厢走，到时候那条路不会有警卫。” 　　“武器呢？搜身很严，戏服里也藏不住。我总不能冲进去把人掐死吧？” 　　“手弩准备好了，由自己人带进去，我们自己人是不受盘查的。是我们的十二个老弟兄之一，熟人，他也是市政厅的人，穿制服。见到他他就会给你。” 　　那人笑道：“大人还真是小心啊，直到这时候才下发作战计划。” 　　“那当然，大人算无遗策。今晚就是老家伙的死期，到时候，整个尼赫尔城都是大人的！” 　　曼苏尔把一切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头上的冷汗下来了。 　　刺杀阴谋！ 　　老家伙是谁？那个“大人”又是谁？有能力这样的做的，是谁呢？ 　　就在这时，耳塞里突然传来魔女小姐清晰的声音：“喂喂，曼苏尔，在吗？你朋友的事不难解决，我还可以把他身体里的破烂拆掉。怎么样，开心吧？快谢谢我吧。” 　　曼苏尔大惊，好在耳塞的声音不会传到外面，他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地，有节奏的敲击起耳塞来。 　　啪，啪啪，啪，啪啪。 　　伊莎贝拉何等聪明，一下就明白曼苏尔遇到了意外情况，立即道：“耳塞是软的，你拿一只出来，碾平，摊开，贴到墙上或者地上，我就能听到附近的声音。如果情况非常紧急，你就敲两组拍子，二三二三！”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伊莎贝拉毫不含糊，在队聊里大声呼叫达克：“达克，达克，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这时，远在城外的达克正在教白舍尔他们通灵塔的使用方法。 　　不得不承认，这些光明之眼的成员确实思维活跃，眼界开阔，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不是一般强；再加上比较全面的文化知识和丰富的管理经验，短短一天左右的时间就初步掌握了基本方法。基地的生产和防御能力更上一层楼。 　　这时，伊莎贝拉的通讯进来了。 　　达克立即回应：“情况？” 　　“紧急情况！曼苏尔，尼赫尔城剧院后巷。公放！” 　　达克立即打开扩音设备，这样，房间里的十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沙沙……沙沙……再理一遍行动细节……八点半，第二幕休息……走廊左转，自己人，拿手弩……” 　　“嗯，直行……沙沙……左起第三个包厢，目标……背对我，干掉他。” 　　有人大惊，这声音他熟悉，站起来要说话，白舍尔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把把他按回椅子。 　　“包厢……黑暗……到时候会有音乐和烟花……音乐会掩盖声音……烟花亮起时动手……是逆光射击，别出差错。” 　　“放心，我练过多次了……沙沙……萨龙大人……天才，不费吹灰之力干掉布尔汗……再干掉……大事必成……” 　　“然后控制昆沙毕……攻占帕格达……复兴大犹利亚……万岁！” 　　“大犹利亚万岁！” 　　然后是短短续续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最关键的名字没有听到！但是阴谋的雏形已经完整呈现出来了。 　　刚才那人再次起立：“有个说话的人我认识，他是市政秘书长幕僚萨龙手下的办事员。这一定是企图刺杀总督卡达尔大人。” 　　有人同意：“不错，现在人心不稳，卡达尔大人一死，大权必定落在萨龙手中！” 　　白舍尔望向达克，达克点头，示意他可以发言。 　　白舍尔道：“但是，萨龙的声望不足，只靠焚书之夜那点表现远远不够，如果总督大人一死，城市必然乱作一团，一个没有足够声望的人，如何能领导一盘散沙的城市呢？届时不要说掌握大权，恐怕自保都成问题吧？刺杀总督大人，岂不是自掘坟墓？” 　　有人道：“但是，除此之外，不会有其它有价值的刺杀目标了。其它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对大局产生关键影响啊！” 　　另一人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萨龙得逞，我们必须全力阻止他的阴谋。” 　　达克道：“那是肯定的，但是萨龙十分阴险，一定有备用和后续计划；我们在城市里力量不强，现在信息不足，敌我难辨，贸然行动很危险。还有三个小时，我们不能乱！曼苏尔。我是阿里巴巴团的哈里克，你方便回话吗？” 　　曼苏尔立即回复：“是的大人，现在我安全了。” 　　“确定在包厢里的人员名单，我们必须知道萨龙要刺杀的是谁。现在你是唯一的希望了，尽快！” 　　“明白！” 　　[509.第一百五十五章 鲜血剧场（2）] 　　十分钟后，曼苏尔回报：“包厢里会有六个人：总督卡达尔，新任副总督伊本哈勒敦，幕僚长阿齐木，城市卫队代表哈米德和市民代表古都斯，还有幕僚长秘书萨龙。” 　　达克道：“最有刺杀价值的是总督和副总督，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总督被刺的可能性最大，因为总督一死，大权必然落在副总督身上，而这位校长没有从政经历，容易被萨龙牵着鼻子走，这样一来，萨龙等于实际控制了城市。” 　　白舍尔提出了不同意见：“伊本哈勒敦校长是个刚正不阿、明辨是非的人，声望又高，被牵着鼻子走的可能性不大。” 　　“但刺杀他同样没好处，卡达尔正春风得意，不可能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轻松放给萨龙的，而且，对萨龙来说，在官场打了一辈子滚的卡达尔绝对比伊本哈勒敦难对付。” 　　众人正在沉吟，曼苏尔的通讯再次进来：“各位，新情况！市政厅的人已经到了，但是卡达尔总督突然身体不适，没来！” 　　达克立即下令：“伊莎贝拉，立即确定卡达尔的准确位置！从现在开始，对市政厅、城市卫队和剧院进行全面监视！” 　　伊莎贝拉立即回复：“做不到，史莱姆斥候刚刚渗透到地面，信息网络还没建立起来！” 　　“放侦察蜂！” 　　“可以，但只能监视一处，三处同时监视需要至少两小时！” 　　“一处？” 　　“四十分钟。” 　　达克倒背双手，来回踱步。 　　卡达尔缺席，这会不会是萨龙的诡计？还是说，故意暴露的刺杀是个幌子，卡达尔已经遇害了？ 　　不，不可能。卡达尔身边有城市卫队，萨龙只是幕僚长秘书，无权调动城市卫队，更无权干涉卡达尔的行程。 　　如果城市卫队里有萨龙的心腹呢？要知道，当初进入尼赫尔的可不是他一人。 　　不，同样不可能。城市卫队必用尼赫尔本地人，这是铁律。萨龙同样无能为力。也就是说，他能布置的，必定在剧场，也只能在剧场，如果他的目标是副总督，那么监视剧场就必定会抓住他的漏洞；即使不是，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他一定会有所调整，同样会留下蛛丝马迹。 　　剧场是关键！ 　　达克豁然开朗，大声下令：“放侦察蜂，不必管卡达尔，全面监视剧场！” 　　“收到！” 　　“曼苏尔，保持通讯，一旦萨龙有异动，立即动手，消灭刺客，不能让刺客得逞！” 　　曼苏尔那边没有声音。 　　“曼苏尔，曼苏尔？回话，回话？” 　　曼苏尔开口了，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艰难：“哈里克先生，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城市被控制在强人手中，民众就可以安稳地活下来是不是？” 　　达克和白舍尔大吃一惊，白舍尔顾不得礼节了，大声道：“曼苏尔先生，我是前市政厅文书白舍尔，萨龙是个危险的野心家，他是不会顾忌民众死活的，他的一切目标都为了实现他犹利亚国的复兴，民众在他的统治下是不可能安全的！” 　　曼苏尔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但是，路在哪里啊？城市的路在哪里啊？放任那些无能的、麻木的、只知道为自己考虑的混蛋胡作非为吗？” 　　白舍尔怒吼：“想想你的遭遇，想想你朋友的遭遇！” 　　曼苏尔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 　　“你和你朋友的悲剧，会重复在千千万万个家庭身上；被侮辱被损害的正义，将永远沦为强权的婢女；所有尼赫尔的居民，将永远失去握住自己命运的机会！曼苏尔，这一切，全看你的选择了！” 　　这时，城市的钟声响了，六点钟到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向剧场汇聚。 　　“哈里克先生，白舍尔先生，抱歉，刚才，我动摇了。抱歉，我会做的！请放心！我去准备了。” 　　达克和白舍尔对视一眼，目光中有忧色。但是没办法，现在只能看曼苏尔的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现在已经是六点五十分。众人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 　　伊莎贝拉的通讯突然传进来：“灯神阿拉丁出现在剧场附近！”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阿拉丁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那里！ 　　达克连忙问：“是他吗？” 　　侦察蜂传回了图像。图像上，阿拉丁穿了一件传统的白色长袍，垂着脸，袖着手，步态平稳向剧场门口接近。 　　“确实是他本人，他没带武器，但表情很严肃。” 　　曼苏尔大叫：“怎么办？该怎么办？” 　　达克道：“冷静！观察，观察！” 　　阿拉丁平静地向守卫出示了戏票，然后，混在涌动的人潮中，缓步走进剧场。 　　“他进去了，要让侦察蜂跟进去吗？” 　　“不，阿拉丁的出现应该是个偶然，他没理由对卡达尔下手；保持对外面的监视！曼苏尔，你进去看看！” 　　“收到！”曼苏尔取出一只耳塞，碾平贴在肩上，对扎卡利亚道：“嘿，伙计，我去上个厕所。” 　　“演出很快就开始了，小心老爷们查岗啊。” 　　“无所谓，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坐在战傀儡里不动，如果老爷们问，你就说我嗓子不好没法说话，他们还能爬进来看看不成？不说了，憋不住了，一会见！” 　　说着，曼苏尔跳出操作舱，一溜烟跑进剧场。 　　剧场里已经是人头攒动，到处是白袍，曼苏尔没找到阿拉丁，急忙在通讯里喊道：“我找不到他！” 　　达克果断道：“直接去贵宾包厢！” 　　白舍尔赶忙道：“他会暴露的！” 　　达克脸色阴沉：“你不了解萨龙，这是个狡猾如毒蛇的家伙。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卡达尔不会出席，一定会调整刺杀计划，一定会利用阿拉丁做文章！阿拉丁现在的身份非常敏感，他是前护教圣军的反正人员，但是卡达尔排挤他，他心存不满是很正常的，一旦这时候剧场里出点什么事，你们说黑锅落到谁身上！曼苏尔，立即行动！” 　　“收到！” 　　曼苏尔急了，直接撒腿跑起来，一路直接跑进后台，然后上楼梯，奔向二楼贵宾包厢。 　　史莱姆耳塞没有视讯功能，只能靠听，众人听着曼苏尔急促的脚步踏得楼板咚咚作响，心也跟着狂跳不已。 　　刚上二楼，他们就听到一阵怒骂：“滚出去！你这圣真寺的走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找你的主子去吧！” 　　阿拉丁的声音十分镇定：“我知道不该扰了各位大人老爷的雅兴，但是，我没时间再等了！来要回我应得的待遇。我认为，这是公正的要求！” 　　对方狞笑：“如果不公正呢？” 　　阿拉丁的声音冷得像块冰：“我将用一切方式来取回公正！” 　　[510.第一百五十六章 鲜血剧场（3）] 　　曼苏尔大叫：“阿拉丁，你的抚恤金在这，我已经帮你领了！” 　　这叫喊成功的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拉丁的目光转过来：“曼苏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曼苏尔快步走来，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受赛里木队长指派，驾驶战傀儡来保卫剧场，防备意外情况。” 　　他把“战傀儡”和“意外情况”说得非常重，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阿拉丁明显察觉到了异常。 　　自己来得也太顺利了吧？整个这层楼，居然没有一个守卫？一上楼还以为要打我的埋伏呢。 　　吵架都吵到这份上了，仍然没有守卫出现。 　　故意把守卫放空？谁干的？有什么目的？ 　　现在，朋友又在刻意强调暴力手段。 　　有情况！ 　　阿拉丁大笑，一拳捶在曼苏尔胸膛上：“你这个混蛋！害我白跑一趟，”说着赶紧朝拦路的官儿道歉：“抱歉了大人，我实在不了解情况，对不住，对不住。” 　　那官冷笑一声：“还不快滚！” 　　阿拉丁和曼苏尔转身要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苍老威严的命令：“你们两个，等等！” 　　两个年轻人转过脸来，看到了伊本哈勒敦副总督，萨龙垂着眼站在他身后。 　　“我认识你们两个，你们是扶危定难的大功臣，怎么，出了什么事？” 　　曼苏尔赶紧道：“没什么，一点小误会，现在没事了。呃……” 　　“哼，从来没听说过市政厅给活人发过抚恤金。现在没有外人，你们有话直说。” 　　“呃……” 　　伊本哈勒敦一看曼苏尔目光的方向就心中有数，冷冷地哼了一声。 　　萨龙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把头垂得更低了。 　　伊本哈勒敦道：“这样吧，还有十分钟开演，趁现在，我要去趟厕所。你们两个，陪我去一趟吧。” 　　曼苏尔大喜：“那太好了，太好了！” 　　萨龙不同意：“副总督大人，您的安全……” 　　“一个王牌战傀儡技师，一个灯神，整个城市，不会有比他俩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怎么，我上个厕所还要拉上一营兵跟着？” 　　“下官知罪，大人请便。” 　　自始至终，萨龙没抬过头，脸庞一直隐藏在阴影里。 　　剧场里人声鼎沸，剧场后的包厢走廊上却是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一老两小沿着铺了精美地毯的走廊，缓步向厕所行进。 　　晚上七点钟一到，歌剧《我们尼赫尔的表兄弟》准时开演，而副总督却迟迟未归，城市卫队代表和市民代表坐不住了，朝萨龙投去询问的眼神，萨龙起身离席，去寻三人。 　　但萨龙没有奔着厕所去，而是拐进了二楼的开水间。 　　数个大铜壶放在灶台上，长长的火苗疯狂的舞动，把影子投在萨龙脸上，他的脸色也正如这光影变化，阴晴不定。 　　负责烧开水的是个老者，见到萨龙亲来，一惊，连忙起身：“大人！” 　　“那三个人呢？” 　　“正在如厕，厕所里没有监视法阵。但那只有一个出口。窗户狭小，人钻不出去。” 　　“情况有变，那两个人有古怪。计划很可能泄露了。如果伊本哈勒敦铁了心要走，我们是拦不住的。” 　　“那怎么办，要取消计划吗？” 　　“不，按原计划执行。”萨龙诡异地一笑，“你相信吗，就算有人把计划原本写出来放在卡达尔面前，他也不会相信的。” 　　老者一脸不解。 　　“他绝不容许别人染指他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无论是谁。明知是坑，他也不得不跳！通知下去，按原计划执行。” 　　“遵命。大人，那三人出来了，好像在说什么。” 　　“能听到吗？” 　　“我试试。” 　　隐蔽在开水间的监听法阵里传来伊本哈勒敦的声音：“我活了六十多年了，也算有些见识。你们年轻人正是奋发有为的时候，功利心也强，有时候容易看不清路。凡事别老往坏处想；认准一点，没有办不了的事，办不了，那是时候不到。” 　　曼苏尔笑道：“异种从天而降，这事怎么办？” 　　“但一次也没攻入城市过。我们的技术会越来越高，总有一天，异种不再会成为威胁。或许用它们来拉车也说不定呢。” 　　两个年轻人一起爽朗地大笑起来。 　　笑罢，伊本哈勒敦道：“最艰难的时候，离成功往往就是一步之遥，这时候，坚决、果断、巧妙，就能找出一条路来。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记住，记住！” 　　“我们记住了。” 　　站在监听法阵前的老者转向萨龙：“大人，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这两个小子似乎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老家伙在写什么？拉过去，视角拉过去！” 　　伊本哈勒敦在一张纸条上快速地写了几句，交给阿拉丁：“这样，明天一早，你的问题就解决了。” 　　阿拉丁千恩万谢：“感谢副总督大人，感谢副总督大人！” 　　“那，你们两个，赶快回岗位去吧，对了，跟挑粪工说一声，刚才有几个粪桶没清理，快满了。” 　　曼苏尔笑道：“您贵为副总督，这种事还用亲自过问？” 　　伊本哈勒敦哈哈一笑：“习惯了，看不得脏，再说，人老啦，厕所跑得勤，说不定过会又用上呢？” 　　老者用征询的目光望向萨龙，萨龙摇摇头，扔下一句“按原计划执行”，急匆匆冲出开水间。 　　他刚刚站定，伊本哈勒敦就从拐角处出现了。他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上去：“大人，您回来了。” 　　伊本哈勒敦不在意地挥挥手：“你出来干什么？机会难得，回去看戏，看戏。” 　　然后，他回到包厢，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歌剧来。 　　整整一幕，四十多分钟，他没有任何异动。 　　萨龙的头上微微冒汗，老家伙如此沉稳？是一无所知，还是胸有成竹？ 　　利用看歌剧的机会刺杀伊本哈勒敦，嫁祸给卡达尔，这就是他的计划。 　　伊本哈勒敦活着，对谁的威胁最大呢？当然是卡达尔。 　　因为伊本哈勒敦在焚书之夜的表现，圣真寺的残党把他恨透了，搞一场有针对性的刺杀，完全有可能嘛。 　　那么，追查下去，圣真寺的残党是如何能进入剧院的？当然是总督大人为了干掉新任副总督，当了内鬼。 　　总督大人有完全的作案动机。除了争权夺利，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黑牢。 　　总督大人的屁股不干净，当初没少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现在，他为了灭口继续封锁黑牢，置那些痛苦的家庭于不顾；得知副总督正在调查此事，大为惊恐，于是采取了刺杀手段。 　　如果顺利，圣真寺的残党、黑牢以及不听话的副总督，全部灰飞烟灭。 　　放眼尼赫尔，已经找不到任何人能威胁他的地位。 　　多么完美的计划，多么狠毒的心思，人面兽心的畜生！ 　　到时候，就让我萨龙来做振臂一呼的英雄吧。 　　但是，这个伊本哈勒敦，为什么不动？ 　　[511.第一百五十七章 鲜血剧场（4）] 　　晚七点四十五分，伊莎贝拉发来通讯。 　　“达克，我在黑牢最底层的夹壁里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是史莱姆斥候刚刚发现的。跟伊本哈勒敦有关。另外，我想我也知道那个火焰法阵封印的家伙是什么了。” 　　“说伊本哈勒敦的事。” 　　“谁听说过马克丁尼这个名字？” 　　白舍尔立即答道：“他是法鲁格陛下时期学识最出众的大伯卡，负责主持《通天经注疏》的编纂和修订工作，同时又是一位炼金大师，是当初追随法鲁格陛下建立尼赫尔的五位贤人之一：门萨罗人首领伏尔泰，犹利亚人首领克罗尼，阿萨辛首领萨巴赫，多兰德炼金大师弗拉梅尔，还有他。” 　　“伊本哈勒敦是马克丁尼的后人。大约从一百多年前，马克丁尼的后代按照先祖的遗愿，从宗教事务转向教育事业。”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伊本哈勒敦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他对尼赫尔和炼金术有自己的认识。而且，五贤之后，这样的名头可是相当有用呢。” 　　“对现在局势有什么影响？” 　　“没什么大影响，只是觉得可能对你们有用。” 　　“好吧，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重大影响，另一件事？” 　　伊莎贝拉没在公共通讯里回应，在队聊里道：“达克，那个被火焰法阵封印的家伙在马克丁尼的日记里有记载，它是钢岩史莱姆。” 　　达克又惊又喜：“钢岩史莱姆？怎么回事？” 　　“马克丁尼的日记里提到，这是一种强大的、拥有几乎无穷无尽土系魔能的异种生物，它有初级的智慧。后来，利用它对风系魔能的渴求诱捕了它，但是，怎么使用它却颇为费解，最后只好把它用火系法阵围困起来。” 　　“和乔治的构想相似，能复刻那个法阵吗？” 　　“没问题。” 　　“那太好了，拉拉，发动残酷天使，去宰了萨龙，带上钢岩史莱姆，我们回家。” 　　伊莎贝拉嗔道：“达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现在，也有不离开的理由了呀。” 　　“什么？” 　　“那些可怜的女孩子啊，我用通灵塔给她们治疗。她们说我是卡拉派来的复仇天使，愿意把灵魂出卖给我，让我帮她们复仇呢。” 　　“哦，黑牢公主殿下，让您的复仇女神队稍微老实一会，别添乱，怎么样？” 　　“讨厌。” 　　打发了伊莎贝拉，白舍尔道：“哈里克先生，我们现在能对城市形成压力吗？” 　　“防守可以，攻击不行，而且，变乱还没起，我们以武力介入，正中萨龙下怀，想想他到时候会怎么说？” 　　“但是，但是，那些民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剧场那里吧。” 　　两人正说着，侦察蜂突然传回图像，伊本哈勒敦离开了包厢，往厕所方向去，萨隆寸步不离地跟着。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有情况！” 　　伊本哈勒敦不知道自己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一边走一边开萨龙的玩笑：“怎么，你还没老呢，憋不住了？” 　　萨龙尴尬地一笑：“刚才剧情太紧张，看得入迷，这一放松，就……” 　　什么入迷放松的，都是假的；监视才是真的。 　　萨龙心里有些无奈，可用的力量还是太少啊。盯老家伙上厕所居然还要我亲自来做，真他女马的。 　　但是不做又不行，万一老家伙尿遁了怎么办？ 　　走到厕所门口，却发现已经堵了七八个人在前面。 　　萨龙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过去一问才知道，里面管子堵了，粪桶满了，掏粪工已经进去半天了。 　　现在排在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憋不住的小吏们，已经跑到剧场外头跟贝戋民一起挤公厕了。 　　有人不耐烦，高叫：“掏完了吗？半天没动静，今晚要睡里边啊？” 　　大伙正要破门而入，里头出来一位，大叫：“就剩一个坑位了！要上赶紧！” 　　众人一拥而上。 　　萨龙怒从心头起：“让大人先上！” 　　众人愕然，这才发现原来新任副总督来了，赶紧让道。 　　伊本哈勒敦脸都憋成茄子色了，也不客气，道了声谢进去。萨龙跟着往里闯，被旁边一个官儿拦下：“大人，您……排队行吗？” 　　论官职，幕僚长算是总督和副总督面前的红人，但幕僚长的秘书么，呵呵，你也配插队？ 　　萨龙怒道：“我急！” 　　那人哈的一笑：“谁不急啊？” 　　有人夹枪带棒的讥讽道：“就一个位了，进去了能怎么办啊？那得摆个什么造型啊？” 　　周围一阵哄笑。 　　萨龙看看周围不依不饶的众人，一阵无奈，罢了，反正就这一个小门；窗户只能透气用，人肯定钻不出去，只要堵住门口，老家伙肯定跑不了。等着吧。 　　老家伙这一泡屎尿真是攒的不少，足足用了十五分钟，第二幕都开演了，还没出来呢。 　　厕所门一响，掏粪工提着两大桶粪出来了：“好啦，上吧。” 　　众人让过掏粪工，一哄而上，等乱哄哄的声音变成稀里哗啦畅快淋漓的声音，老家伙才提着裤带出来，一言不发朝包厢走，脸色不大好看，发青。 　　萨龙一看，赶紧跟上，身后有个官儿都快憋傻了，还没忘调侃一句：“嘿，伙计，不上了？” 　　萨龙愤愤瞪他一眼，没做声。 　　那个官儿可没他这种涵养，嬉笑着跟后边伙伴道：“看到了吗？插队拉屎撒尿都伺候着，到位了。这伙计，高升指日可待。” 　　“可不是！寸步不离啊，自己的货都生生憋回去啦，不服不行。” 　　老子是做大事的，不和你这蝇营狗苟的官场烂泥一般见识。 　　伊本哈勒敦脸色一直不好看，一言不发，进包厢，一屁股坐下，看戏。 　　“大人，大人？”萨龙试探着叫了几声，老家伙还是一副臭乎乎的表情，不搭理他。 　　哼，一泡屎尿，把官威撒出来啦？看那张铁青铁青的死人脸，难不成在里边被人**了？ 　　算了，反正是等死的货，且让他得意着吧。萨龙在黑洞洞的角落里坐下，静静地等待最后的时间到来。 　　萨龙是犹利亚人中与拉尔宾齐名的战将，即便在黑暗之中，感官仍十分敏锐。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八点半，分秒不差。 　　来人好像一个幽灵，静悄悄潜入房间，他站的位置非常靠后，正好在视野盲区里。避开了包括萨龙在内所有人的视线。 　　戏台上鼓号喧天，震耳欲聋；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强烈的闪光晃花了高官们的眼睛。 　　“嗡。” 　　“嗡。” 　　“嗡。” 　　快速而低微的蜜蜂振翅声响了三次，伊本哈勒敦的身体连震三次，无力地歪倒在椅背上。 　　杀手收起手弩，快速离开了房间，临走还把房门带上。 　　没有任何纰漏。 　　完美的刺杀。 　　血腥味悄悄弥散开来，但是，经年累月的声色犬马，早已掏空了高官们的骨髓，他们的感官早已变得无比迟钝，没人发现，副总督身下的地板，已经积成了一汪血潭。 　　这血腥味，在萨龙嗅来，简直像美酒的芬芳。 　　可惜啊，这城市最后的良心，就这样被我摆上了民族复兴的祭坛。 　　永别了，史上最短命的副总督。 　　永别了，阿拉孛人最后的藏身之所。尼赫尔啊，你很快就要成为我征服半岛的基地了！ 　　[512.第一百五十八章 嫌疑犯和检举者] 　　1645年4月14日，尼赫尔城新任副总督伊本哈勒敦在城市剧场观看歌剧《我们尼赫尔的表兄弟》时，被刺身亡。 　　凶手溜进贵宾包厢，从背后向副总督发射涂毒的弩箭，共射三发，其中两发命中要害，一发从后脑射入，一发刺穿了颈椎。副总督当场身亡。 　　剧院里鼓号喧天，直到二十分钟后，鲜血从地板缝隙渗下去，被一楼坐区的观众发现，才得知副总督遇刺。 　　全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卡达尔总督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下了死命令，三日内破案。 　　事实很清楚，凶手所用的弩箭是前护教圣军的制式装备，上面还刻有编号和制作工匠的班组。 　　会上，众人一致认为是前护教圣军所为。但幕僚长秘书萨龙认为不能武断下结论，毕竟护教圣军已经解散，武器管理混乱，不排除流入民间的可能性。有可能是对副总督怀恨在心、同情圣真寺的闲散人员自行组织了刺杀。在人心不稳的情况下贸然扩大打击面似乎不妥。应当深入调查之后再确定侦查方向，避免误伤好人。 　　这时，有两名嫌疑犯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第一个是前护教圣军人员，灯神阿拉丁。此人在护教圣军解散后对市政厅一直不满，认为没有满足自己的诉求。事发前两日，他曾在总督卡达尔的私邸前徘徊。事发当天，他又出现在城市剧院，与市政厅人员发生激烈争吵，还曾经和另一名城市卫队成员曼苏尔一起与副总督有过交谈。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和时间。总督遇刺后，此人神秘失踪。 　　第二个是现城市卫队队员曼苏尔。他的家人在圣真寺统治期间曾被牵连入狱，一直没有得到合理补偿，他本人一直心怀不满。事发当天，他驾驶战傀儡负责剧院正门的安保工作，根据对另一名御者扎卡利亚的审讯记录，他曾离开过两次，第二次和阿拉丁一同见过副总督。 　　事发当天，他亲自把父母送往城外，自己返回城市后失踪。 　　这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市政厅当即决定，全城通缉。并告知民众，这两人精通战斗，十分危险，一旦发现行踪必须立即上报，千万不要自行处理。 　　全城闻风而动，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全被翻了个底朝天，整整两天，一无所获。 　　扎卡利亚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踉跄地回到宿舍，一头扎到床上。 　　全身被鞭打和被烙铁烫烂的伤口仿佛全裂开了，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 　　他流泪了，却不是因为疼痛。 　　对不起，曼苏尔，我没挺住，我出卖了你，出卖了我的兄弟，对不起！ 　　悔恨与自责在心底翻腾起浪花，他忍不住哭出声。 　　这哭声一响起来就收不住了，他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正在泪飞化作倾盆雨之际，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哭成这个样子，丢不丢人？至少，关上门再哭啊。” 　　他触电般的一抖，猛回头，看见曼苏尔笑嘻嘻的脸。 　　他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曼苏尔，是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曼苏尔笑嘻嘻地把门轻轻带上：“是卡拉给了我信心和勇气，他告诉我，要宽恕朋友。” 　　扎卡利亚的眼泪又下来了：“对不起，我，我……” 　　曼苏尔抬起一只手：“这算不上出卖。我确实离开了两次，你一句假话都没说，还为此弄了一身的伤，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现在你的嫌疑基本洗清，你要抓紧时间帮我做两件事。” 　　扎卡利亚抬起泪眼：“你尽管说！” 　　“第一，尽快通知光明之眼的弟兄们，下一步，市政厅一定会对他们下手，尽快想办法出城；小心萨龙那家伙。” 　　“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城，会被当作嫌疑犯的吧？” 　　“形势危急，先保住命，才能保住嘴巴慢慢讲。” 　　“很多弟兄上有老下有小，没法一走了之啊！” 　　“想办法出城，城市西南方三公里，有人接应大家。只要出得去，一定有饭吃有衣穿，放心就是——你怎么了？” 　　“曼苏尔，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告诉我，某个阴谋家在背后操纵一切，想控制城市，我不太相信这一点，更不想被人利用。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但是，我不能看着我的伙伴变成牺牲品。所以，我选择有条件地跟他们合作。” 　　“好吧，那么第二件事呢？” 　　“再去揭发我一次。” 　　扎卡利亚大惊：“你疯了？一旦被抓进去，铁人也会给折磨成一滩泥的！” 　　“照他说的做。” 　　赛里木队长推门进来，后边还跟着努勒。 　　两人赶紧行礼：“队长！” 　　“说话声音这么大，也不怕露馅。扎卡利亚，既然曼苏尔这么说了，他一定有计划。再说既然我们知道了，你就有了证人，不怕别人说你出卖朋友。” 　　“队长……” 　　“队员们的工作我去做，他们的家人我来想办法。如果顺利，最迟后天一早就可以走人。曼苏尔，你不是要把城市搅个天翻地覆吧？” 　　曼苏尔嘿嘿一笑：“我不能告诉你们太多——我只是个诱饵，我越是显眼，来围攻我的人越多，我们成功的机会就越大。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扎卡利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法图娜没事，现在她是黑牢护卫军的医官，你很快就能跟她联系上了。” 　　“黑牢护卫军？那是什么？” 　　“黑牢公主伊莎贝拉的直属卫队，由那些被侮辱被伤害的女孩子组成。” 　　赛里木眉毛一挑：“一场众寡悬殊的战争？你们没有胜算的。” 　　“这很难说，”曼苏尔笑道，“我比较有信心。扎卡利亚，去吧，明天一早，去告发我。前市政厅文书白舍尔家里有秘密夹层，我藏在那躲过了搜捕。而且，那里有一条原本为躲避异种修建的地道，它意外地通向黑牢的某个地方。” 　　赛里木觉得不妙：“还有前市政厅的人参与？” 　　曼苏尔直言不讳：“对，一些同样是光明之眼的兄弟，他们暴露了，被逮捕，即将被处决的时候让人救下来，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城外。” 　　“形势越来越复杂了。”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复杂的。阴谋家掌握大局，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傻瓜要背着叛徒、杀人犯的罪名，在城市的误解和唾骂中拯救城市，如此而已。” 　　“好样的曼苏尔，放心，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不，队长，扎卡利亚，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我得走了，告诉来抓我的人，我和灯神阿拉丁都在黑牢，我知道凶手是谁，让他们动作快点。” 　　[51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丢官去职] 　　十余台巨大的掘进机械轰鸣不已，周围光石灯照得四下亮如白昼，施工现场人声鼎沸。 　　原圣真寺废墟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这不够，还要继续挖，必须在明日正午之前打通通向黑牢的路。 　　大坑周围，二十架战傀儡严阵以待，旁边还有重步兵护卫；三十六门魔导炮排成半月形，居高临下，黑洞洞的炮口瞄准坑底；旁边，监视法阵密密麻麻的魔导回路光芒闪烁，把所有部队都涂上了蓝色的光芒。 　　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曼苏尔和阿拉丁这两个嫌犯太嚣张了！ 　　为了泄愤，残忍刺杀了伊本哈勒敦副总督，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宣称自己就在黑牢底，这是对整座城市的挑衅！ 　　市政厅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再次讨论对策。大家再次达成一致，立即对黑牢采取行动，必须将这两个罪大恶极的凶犯绳之以法。 　　幕僚长秘书萨龙再次提出异议，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两人就是凶手，应当进一步调查清楚，以免误伤无辜；况且既然他们表示不怕来查，说明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贸然进入黑牢，很可能遭受不必要呃损失，所以应该先采取谈判的方法，或许能和平解决——即便不成，至少也要把他们从黑牢里骗出来。 　　这一次，萨龙遭到了最严厉的斥责，认为他的观点太过于姑息，对待敌人，就应该干净、彻底的消灭。 　　萨龙同样不认输，他作了三点说明。 　　第一，现在人心浮动，局势不稳，如果这两人是确凿无疑的凶手还好，一旦不是，势必会严重损害市政厅在民众心中的形象。 　　第二，黑牢里那些可怜女孩的问题一直拖着，没有给民众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动用武力进攻，太容易给民众造成“市政厅在毁灭证据”的印象。 　　第三条，也是最最危险的一条，城市卫队！ 　　自从伊本哈勒敦遇刺，他们遭受了不公平的谩骂和攻击，有怨气。而且，城市卫队有哗变的传统。 　　早在圣真寺大权独揽，命令城市卫队镇压示威民众时，城市卫队就与民众站到一起；焚书之夜，城市卫队拒绝执行命令，反戈一击，成了推翻圣真寺的重要力量。如果市政厅的表现不能让他们满意，队长赛里木又镇不住场子，那么…… 　　现在曼苏尔和阿拉丁两人别处不去，单去黑牢，极有可能把这两件事捏在一起，一旦舆情有变，城市卫队哗变，没有灯神，谁能以血肉之躯顶住战傀儡的碾压！ 　　说到激动处，萨龙拍了桌子。 　　这举动把一群头头脑脑们都气炸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幕僚长的秘书，秘书！ 　　你只有参赞谋划提建议的权力，没有丝毫实权，光有面子没有里子的虚职，能在会议上发言就算给足你面子了，竟然质疑集体的决定？ 　　不知死活！ 　　总督卡达尔立即作出决定，解除萨龙一切职务，罚俸一个月，勒令回家反省，在得到征召之前不得返回市政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萨龙犯了众怒，他的仕途，基本终结了。 　　但是，作为在焚书之夜手刃四人的疯狗萨龙，怎么可能服软！ 　　“诸君，我知道你们的心思，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稳定局势，方便自己上位；顺便，把黑牢彻底清洗一遍，洗干净自己的屁股，对不对？” 　　萨龙扫视一圈，说来也巧，最后目光正好落在顶头上司、幕僚长阿齐木的身上。 　　阿齐木起身怒喝：“萨龙，你疯了！” 　　见顶头上司发火，萨龙的口气一下子软下来，还笑了笑：“不是，阿齐木大人，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您，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所有人都被这狂言吓傻了。跟整个官僚体系叫板？真疯了？ 　　萨龙轻蔑地一笑：“武断粗暴，凶狠狡诈，滥杀无辜，你们如何配做尼赫尔的牧者？我萨龙，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人，羞与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辈为伍！再见了！” 　　说着，萨龙仰天大笑三声，一脚踹开会议室大门，摔门而去。 　　门口早聚集了一大群守卫，把里面的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望向萨龙的目光，简直是崇拜。 　　走出市政厅的大门，两名亲信立刻迎上来；“大人，怎么样？” 　　萨龙微笑：“顺利脱身。怎么，觉得有些可惜？” 　　“对，我们觉得，现官不做，要从头做起，实在是……” 　　“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放心，最多三天，尼赫尔城，就会攥在我们手里！” 　　掘进机械仍然在奋力挖掘，当初残酷天使威力太强，把地层捅穿了，近百米的土层被巨力挤压在一起，千层饼变成了面疙瘩，挖起来当然不是那么容易。 　　其实，市政厅的人也没指望用这种傻办法直接挖穿，这只是一种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手段。真正的杀招，突击队已经就位。 　　一支十二人的队伍正在前市政厅文书白舍尔家中集结。 　　书房里的一整面墙壁被拆掉，露出一个巨大的夹层空间，夹层底下是一扇向上的地窖木门。木门上横七竖八钉了不少粗大的木条。看来，当初挖掘这地窖的主人是个守法良民，知道不小心跟黑牢挖通，果断封死。 　　起掉木条，黑森森的地道入口，开启了。 　　队长扯了团布条点燃扔下去，布条幽幽跳动着火光，没有熄灭，队长点点头，示意队员下去。队员们鱼贯而入。 　　地道还算比较宽敞，可以容两人并行，地面也平整过，两人举着光石灯走在前面。 　　一人发牢骚道：“有钱平地，没钱点灯，这位白舍尔老爷还真是会花钱。” 　　另一人道：“不懂了吧，这种逃难的地道，没有紧急情况是不许点灯的。” 　　“为什么？” 　　“因为大人老爷们家里的地道是防备异种用的。一旦异种突进城来，这是最后保命的法子，异种感觉敏锐，一旦被发现，死定了。黑暗处点灯，多明显啊。” 　　“三百多年啦，异种什么时候进过城？” 　　“又不懂了吧，因为我们有灯神和战傀儡。不过现在么……” 　　“现在怎么？” 　　“我们要去把唯一的灯神和王牌战傀儡技师干掉啊。如果异种来袭，难道要我们拿刀枪去砍？” 　　闻者皆叹息。但任务就是任务，硬着头皮，昧着良心，上吧！ 　　[514.第一百六十章 善战者（1）] 　　卡达尔总督对突击队的进展十分关心，他坐在监视法阵前，看着标志为突击队员的亮点在一片黑暗中行进。 　　十二个两点一亮一灭，缓缓向前，走不多远，停下。 　　卡达尔立即问道：“怎么回事？” 　　废墟指挥部立即发回通报：“他们遇到一堵墙。” 　　“难道是黑牢的外墙？” 　　幕僚长阿齐木道：“应该不是，这里离黑牢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可能是敌人的幻象。” 　　正说着，指挥部再次发回通报：“是真正的墙壁，地图可能有误。” 　　阿齐木怒道：“那是从白舍尔家里抄出来的施工图，怎么可能有误！” 　　旁边有人大着胆子道：“可是，白舍尔和全家都已经叛逃出城，或许是他故意留下来误导我们？” 　　阿齐木摆摆手：“不可能，那是我亲自去搜的。地图可以作假，但纸张做不了假，那至少有五六十年了，在鉴别古物方面，我可是——” 　　卡达尔不悦：“现在怎么办！” 　　阿齐木吞吞吐吐：“呃，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撤回来。” 　　“撤回来？” 　　“敌暗我明啊，对方明显有准备，硬往里灌的话……” 　　“我们大兵压境，两路并进；对手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嫌犯和一群连皮都给剥了的臭女良们，为了一堵墙撤回来？” 　　幕僚长挨了训，不但不沮丧，反而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一劫他躲过去了。 　　卡达尔甚至能听到幕僚长大人的心声：反正主意我已经出了，用不用，那是您的事。 　　卡达尔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如果圣真寺还在，布尔汗还在，这种黑锅，就是他们来背了吧？ 　　如果护教圣军还在，阿拉丁就不会叛逃了吧？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现在，卡达尔真正体会到了这一点。 　　如果萨龙还在，这个狡猾的家伙一定可以想出办法！ 　　“萨龙，萨龙呢？” 　　阿齐木立刻毕恭毕敬道：“那家伙目无尊长，被勒令回家反省了。那，要不要……” 　　阿齐木的意思很明白，要不要把他召回？ 　　“不，绝不！” 　　那一瞬间，卡达尔恼羞成怒了。 　　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知道是因为前边的圣真寺和伯卡集团覆灭，自己才有了上位机会，玩玩心机还行，对付真正棘手的问题一筹莫展。 　　但是，那个萨龙已经明确表示蔑视自己了，难道自己还要去跪舔？ 　　做梦！ 　　卡达尔大声下令：“命令突击队，继续前进！” 　　突击队的一举一动全被黑暗中潜伏的史莱姆斥候传给黑牢底的通灵塔，然后再整合成影像，投放在伊莎贝拉和在城外建立防守基地的达克面前。 　　“拉拉，这一帮是斥候，大头在后边。你可要小心啊。” 　　“放心吧，通灵塔和防御塔的混合防御体系已经建设完毕了，我现在好强啊！” 　　达克哈地一笑：“别大意。你那边两个战力可都发挥不出来啊。阿拉丁现在已经进通灵塔去治疗了吧？肯定指望不上了。曼苏尔没有战傀儡，靠一双拳头，还没我能打呢。你得靠手下那一帮带着伤的姐姐妹妹顶住。” 　　“放心吧，”伊莎贝拉挥舞拳头，“我要让他们知道，女孩子不是好欺负的！” 　　“我有个建议，把这些斥候多拖一会，尽量争取时间。” 　　“嗯，知道了。另外，关于钢岩史莱姆，它确实有一点智慧。我和它谈过了。” 　　“什么？你？和史莱姆谈过？” 　　“应该说，交流吧。” 　　达克笑道：“你还学过史莱姆语？” 　　伊莎贝拉低声道：“你还记得这下面有个女孩被剥了皮吗？” 　　“记得，圣真寺宣教所的混蛋做的好事。” 　　“她身上那些药膏暂时保住了她的命，但，那些药膏对她身体也有很强的腐蚀性，以现在的条件，很难让她复原。” 　　“然后？” 　　“然后她主动要求放弃这具被邪恶玷污的身体，她……和通灵塔同化了。” 　　达克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在多兰德斯内尔港下水道的时候，在遗忘之河，彼特拉克受了重伤，乔治也给他提供了一个跟通灵塔同化的机会，但他坚持选择了人类的身体。看来，这技术早就有了。我不怪你。” 　　伊莎贝拉的声音都快有哭腔了：“对不起，她，是自愿的，真的是自愿的……我保证，我保证……” 　　“我知道，要怪就怪这座堕落的城市和那些堕落者吧！拉拉，抬起头来，接着说！” 　　“她和通灵塔同化了，然后，她能控制其它和她以魔能导线直接连接的通灵塔，所有她生产的史莱姆斥候和她共享感官，她接受到了钢岩史莱姆发来的波动信息。” 　　“是什么？” 　　“那只钢岩史莱姆是只幼体，思维很简单，反反复复就是两个词‘我饿了’和‘好害怕’。” 　　“奇怪，如果它是法鲁格时期被抓的，到现在得有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还是幼体？” 　　“我想可能是火焰封印不断削弱它的力量，再加上它的生长发育速度本身比较慢，所以就老长不大。给我的感觉，像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 　　“你的意思是……” 　　“小孩子可塑性强，或许我们可以不用暴力和胁迫的手段，让它和我们做朋友。” 　　“省省吧，当初一只岩甲史莱姆就搞得我们屁滚尿流，现在你想把一只土系史莱姆王者养大了做朋友？” 　　“但它终究会觉醒，与其到时候把人类当成异种，还不如让它从小知道，人类不是那么可怕的，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抱歉，拉拉，这事我持谨慎不乐观态度，还有，我自己说了不算，还得出去跟乔治商量。” 　　“啊啊，你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吗？就一下下啊。” 　　“见面再详谈吧。你小心，别太小看了市政厅那帮家伙。” 　　“知道啦，你赶紧造钢岩之屋吧，别到时候人来了带不出去。” 　　通讯中断，伊莎贝拉问道：“现在那些突击队到哪了？” 　　她临时任命的副手、原城市医馆的医官法图娜道：“被我们塑形法术绕晕了，正在兜圈子呢。” 　　“图像。” 　　蓝色光幕图像里，十几名突击队员正兜兜转转的绕圈，半天走不了两步路。 　　“伊莎贝拉姐姐，看来用土系法术制造迷宫的方法很有效，我们多来几道吧？” 　　“不，”伊莎贝拉果断否决，“这种小把戏支撑不了多久。只要对方派一个法师下来就能看穿。他们手头的资源比我们多，拼消耗我们拼不过。再说，你以为这些斥候没发现我们的把戏？” 　　“咦？他们明明在转圈子啊。” 　　“他们在朝一个方向转，很明显不想过度深入进来送死。” 　　“为什么？” 　　“因为曼苏尔和阿拉丁都是战士，不会什么法术；但这些非正常出现的迷宫很明显是法术的作用，他们一定会往‘曼苏尔跟阿拉丁与复仇天使有关联’这个方向想。” 　　“他们怕了！” 　　“对，我不打算对他们下手，现在，给他们放点他们想看的东西。” 　　[515.第一百六十一章 善战者（2）] 　　卡达尔总督脸色铁青地站在窗口，看着总督府门前闹哄哄的人群。 　　没想到，两个嫌犯背后还藏着不少秘密。 　　反叛的战傀儡技师和灯神、前市政厅人员、黑牢里那些该死不死的臭女表子，勾结在一起，想干什么！ 　　昨天的突击行动无疑是失败的，整整十个小时，突击队精疲力竭，连对方的边都没摸着。不但如此，回来以后，这些人一个个失魂落魄，情绪很不对头，问什么都是支支吾吾不干不脆，看自己的眼神也十分怪异。一定是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第二天一早，一段魔法影像传遍了大街小巷。 　　影像是一名突击队员拍摄的，他把自己从下黑牢开始的经历原原本本的拍了一遍，包括他在宣教所废墟地下见到的那些人皮灯罩、人手笔架什么的。 　　如果说尼赫尔民众对这些东西只是有一个粗浅的了解，那么，这一次的魔法影像，把当初圣真寺的罪恶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最可恶的是，这个混蛋还加了一段该死的独白！ 　　“所有我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们，我曾以为，圣真寺倒了，那些可怜的女孩会得救；我曾以为，市政厅会给她们的家人一个公正的答复，但是没有，从来没有。我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市政厅撒了谎。 　　“我这里还发现了一个账本，里面记录了三年以来市政厅官员来黑牢的情况。视察，是的，最多的一个，一天之内视察了两次。我想正常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的，那些可怜的女孩已经被他们变成了供官员们*乐的*妇，黑牢变成了暗*窝！各位，这是名单，请看吧，这长长的一串，这长长的一串人面兽心的混蛋！骑在我们头上的，算是什么东西啊！ 　　“多么长的名单啊，各个职位，各个年龄，都有，各位，看完了吧？是不是大大小小的官儿都在里面了？不，还有二三十位官员的名字不在上面，比如幕僚长秘书萨龙大人，文书白舍尔大人，这些人，为我们的官员老爷们留下了最后一点遮羞布，那么，他们在哪儿呢？ 　　“萨龙大人已经被赶出市政厅，丢官去职；白舍尔大人被以‘被恶魔污染者’的罪名押往城外，下落不明，我想，很可能被秘密处决了，另外，有谁见到过他的家人吗？如果没有，有可能全家都遭遇了不测。 　　“今天下午，我们接受任务，去黑牢底捕捉被恶魔污染者、前城市英雄曼苏尔和阿拉丁，但是，我们在下面搜索了很久，也没发现任何跟恶魔有关的东西，反倒是找到了那个账本。 　　“我在怀疑，曼苏尔和阿拉丁，两位城市的英雄，为何会变成刺杀副总督的嫌疑犯呢？以他们原本的实力，直接动手不就好了？而且，得手以后，不往城外跑，偏偏往黑牢底下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直到我把这些事串起来，才发现，一切并非如此！ 　　“我们看到了什么？被侮辱被伤害的女孩子被迫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与老鼠和臭虫为伍。正直能干的官员，撤职的撤职，谋杀的谋杀——是的，没审就杀，这不是谋杀是什么！清白勇敢的英雄，被诬蔑成杀人犯！ 　　“我受够了，是的，受够了！这样的罪行，犯下一次，就足以让人负罪终生，但是，有些混蛋犯了三次，三次啊，他们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不想再干下去了，我不想做恶魔的爪牙，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城市，哪怕遇到凶猛的异种，我也可以用清白之躯去面对圣主。再见了，朋友们。” 　　这段独白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卡达尔头昏眼花。他费了好大劲，才遏制住全城大搜捕的冲动。 　　但有人沉不住气，幕僚长阿齐木怒道：“这群贝戋民！怎么敢这样！一段魔法影像，不可能有这种效果，一定是萨龙那个混蛋在背后鼓动！总督大人，只要发一张手令，全城搜捕，把萨龙抓起来，什么事都解决了！” 　　卡达尔摆摆手：“萨龙逃走了吗？” 　　“没有，在家等死呢！” 　　“那更不能动他了。现在民众的情绪已经快被引爆，一旦受到刺激，很可能像一个点燃的火药桶，把我们炸得粉碎！而且，你有证据说是萨龙干的吗？” 　　“呃……” 　　“必须尽快解决黑牢的事。” 　　“但是，但是那样一来……大人，我们的实力还在啊，我们岂能轻易向这些贝戋民低头！” 　　阿齐木有点焦虑，他本人没少往黑牢地下跑，而且，来之前，同僚们已经跟他吹过风，一时糊涂做下荒唐事，大伙都后悔的很，但人有错手马有失蹄，过去的都过去了，贝戋民们非要拿这个说事，行，要么，大家一块鞠躬下台，要么，一个都不动！ 　　这是原则问题，谁要是在这上头松了口，以后在官场上就不要混了！ 　　所以他必须坚定，顺带还必须让总督大人也坚定！ 　　“大人，黑牢的事闹起来，按那账本来算，市政厅要彻底换血！那和异种攻进来有什么两样！” 　　“没了灯神，战傀儡队的人又不敢完全放心，现在，我们的威信也在动摇，还说什么实力？形势危急啊。竟然把黑牢和刺杀联系到一块，真是好布局，好手段！另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向贝戋民低头？” 　　“咦？” 　　“有人在背后黑我们，但是，我的谋划，岂是他们可以随便猜度到的？” 　　阿齐木眼睛亮了：“大人，您有办法？” 　　卡达尔的语气渐渐平静：“听说，黑牢下面魔能比较充沛，那些臭女表子还搞了一个什么黑牢守卫军出来，摆明车马跟城市对着干？” 　　阿齐木痛心疾首：“属下无能！” 　　“呵，不是怪你，要我说，这是件好事。既然是敌人么，当然无所不用其极喽。阿齐木，你对总督府熟悉吧？” 　　阿齐木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天天工作的地方，怎么能不熟？我能背出每一层的楼梯有多少级。” 　　卡达尔回头，展颜一笑：“好极了，今天晚上，放火烧了它。” 　　“啊？” 　　[516.第一百六十二章 善战者（3）]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萨龙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阳台上，看着不断向总督府汇集的人群。 　　身旁的仆人是跟他从外面来的老人，忍不住问：“大人，属下听不懂。” 　　“这是极东之地的那个伟大国家——丝国的兵书中的一句话。意思是，善于打仗的将领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显赫功绩。” 　　“您越说我越不明白了。” 　　“意思是，我们不需要打什么惊天动地的仗，就可以拿下尼赫尔，实现复兴大犹利亚帝国的梦想了。” 　　见手下还不明白，萨龙耐心解释道：“形势发展比预想得还要顺利。三百年的自我封闭，不但让百姓变得愚蠢，连官员都不会当官了。市政厅那些笨蛋越是折腾，就跟民众走得越远，越容易把本来就不多的实力白白浪费在内耗里。等到他们的实力和威望消耗殆尽，城市就会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到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但是，我们的力量也有限啊大人，一旦乱起——” 　　“所以我们介入的时机非常非常重要，早了，会被说图谋不轨，跟市政厅一丘之貉；晚了，就像你说的，自身难保。看市政厅这个样子，哼，很快就会把机会送到我们面前的。” 　　“现在市政厅的办法似乎是拖住民众，然后派兵围剿黑牢。这个应对，嗯，属下不知道合不合适。” 　　“愚蠢的做法。民众的混乱来自于对市政厅的不信任，这时候无论对错，必须立即给出一个坚决而明确的答复，安定人心，稳住大局，才能慢慢梳理开。态度暧昧不明，会给有心人相当大的操作空间，到时候想稳也稳不住了。说起来，还是我们自己的老弟兄靠得住，本事高，稍稍一挑唆，就有傻小子跳出来维持正义，哈。” 　　属下笑道：“有您坐阵，我们当然可以尽情施展，这感觉，实在是痛快。” 　　萨龙哈哈一笑，把咖啡一饮而尽：“就这样吧，盯着点，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 　　整整一天，市政厅出师不利的消息接连不断地传来。市政厅进攻黑牢，突击队先后四次进攻，全部无功而返，即使带上法师阻止了对方制造迷宫和幻象，也无法正面取胜。 　　那下面的防御太厉害，各种属性法术简直是不要钱一样地往外轰，简直让人怀疑，下边是不是有个法神。 　　根据败退回来的突击队员回汇报，对方人数很少，总共不到二十人，但极难对付。己方进攻一定找不到人，集结一定会有小队无法按时到达，防守必然跟随着无穷无尽的骚扰，突击队一举一动似乎全在敌人掌控之中。除非调动优势兵力大举进攻，否则短时间内很难有起色。 　　这些坏消息引起了市政厅高层极大的不安。 　　“‘明明走在黑暗里，却好像在光天化日的闹市中光着屁股走路’——能把侦查做到这个程度？那我们还打什么仗！” 　　卡达尔总督两眼布满了血丝，他终于意识到，在自己忙着争权夺利的时候，黑牢似乎已经被看不见的敌人用某种特别的方式建成了一座坚固的要塞。 　　短时间内打不赢，胶着下去民众肯定不干。 　　太阳已经落下，残霞也即将熄灭，血色之后，是渐渐笼罩来的黑暗。 　　一双双眼睛，在薄薄的黑暗中显得迷茫而无助。 　　没有人发言。 　　没有了圣真寺引导人心，驱逐了全部有光明之眼背景却身家清白的官员，失去了战傀儡队的支持和信任，把灯神逼成了杀人嫌犯，赶走了能叫又能咬的疯狗萨龙，现在，要面对民众的怒火，不敢用武力镇压，说理自己又说不通，谁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筹莫展。 　　只能如此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 　　该死。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如果民众和我只能留下一个，我可不会舍己为人！ 　　听我话的，活下来，不听的，统统去死好了！ 　　卡达尔无奈地挥下手，一言不发的作战会议结束了。 　　众人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快步出门。 　　阿齐木走在最后：“大人……” 　　卡达尔苦笑：“按计划做吧，能不能做英雄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尼赫尔的罪人。动手，放火！” 　　“呃，大人，这个……总督府里的下人，要让他们躲避吗？如果不说，他们就完了，说了的话——” 　　“有泄密的可能对不对？将来又会成为隐患对不对？到时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还会身败名裂对不对，对不对！” 　　卡达尔抓着阿齐木的肩膀，拼命摇晃着，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 　　阿齐木胆怯地看着他，不敢说一个字。 　　卡达尔颓然坐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这样，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他猛地跳起来，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阿齐木，火烧总督府，放火，放火！” 　　当夜，总督府起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富丽堂皇、历时三百年的总督府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近百人葬身火海。 　　全城震动。 　　这次市政厅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发出通告，是黑牢地下的恶魔趁人不备，发动了可耻的、卑鄙的偷袭。目的是动摇大家对市政厅的信任。非常时期，希望大家与市政厅保持一致，共渡难关。 　　听到这个消息，达克惊得几乎跳起来：“伊莎贝拉，你这手玩得也太出格了，总督府再混蛋也是尼赫尔的中枢，摧毁它等于向尼赫尔宣战啊！” 　　伊莎贝拉愤愤地发了一段影像过来。 　　影像里，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鬼鬼祟祟地四处倒猛火油，令人奇怪的是，他居然敢大摇大摆地从监控法阵里穿过，似乎完全不怕暴露。 　　“我怎么可能会找这么猥琐的家伙出任务啊达克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白舍尔愤怒地指着那家伙道：“这混蛋是幕僚长阿齐木，一个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他怎么敢这样做！” 　　达克道：“一定有人指使，但一把火把自己烧了有什么好处？给我们泼脏水？” 　　“我想有这种意图，但是，不全是。” 　　“总督府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的东西？”白舍尔突然脸色苍白，大叫，“糟了，城市护盾法阵！” 　　[517.第一百六十三章 危机临近] 　　当冲天的烈火在总督府腾起时，萨龙居然短暂的失神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惊愕地叫道，“卡达尔那家伙疯了么？这出戏演得也太出圈了吧？” 　　门外响起仆人焦急地喊叫：“大人，大人，不好了，总督府起火！” 　　“我知道，进来吧，半小时之内没事。立即通知弟兄们，火速去城市卫队本队集合！” 　　仆人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节奏：“大人，这起火，关城市卫队本队什么事？” 　　“总督府有城市护盾法阵的控制中枢，那里起火，护盾魔能供应必然中断，尼赫尔要迎来第二次酸液陨星的攻击！我们去把战傀儡队抓在手里，赛里木是个聪明人，他必定知道，大乱就在眼前，我是唯一能稳定局势的人，他必定会跟我们合作的！” 　　“遵命，小人马上去！” 　　萨龙的小队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十五分钟，数匹快马朝城市卫队疾驰而去，金银细软一概不要。 　　而这时，绝大多数平民还在酣睡，他们根本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城市卫队本部门口已经架起三层拒马，所有城市卫队队员全部刀出鞘、弓上弦，严阵以待，显然他们也嗅到了空气中的紧张与不安。 　　萨龙的马队在离大门百多米的时候跳下马来，齐声大呼：“前市政厅幕僚长秘书萨龙，有要事求见赛里木队长！” 　　不到五分钟，赛里木亲自迎出门来，把萨龙请进去。 　　萨龙没有客套，劈头就是一句：“赛里木队长，城市大难临头了。” 　　赛里木也是直人快语：“所以阁下来做说客，要我保住某人，或是直接推阁下上位？” 　　萨龙怒道：“我萨龙难道是为了权势？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家赋闲？” 　　赛里木笑道：“焚书之夜救下伊本哈勒敦校长，会议室里跟暴君拍了桌子，要不是这些作为，阁下以为，凭你们这几个护卫，能一路从私邸平平安安跑到我的门前？” 　　萨龙惊道：“什么意思？” 　　赛里木身后的扎卡利亚道：“队长早在各处要道设下埋伏，凡市政厅的人，一律扣下，休想踏进城市卫队一步。现在官僚们能调动的力量，除了自己的家奴，就只剩下我们了。我们要和民众站在一起！” 　　萨龙赞道：“赛里木队长真是深明大义！” 　　说话间两人步入前厅，赛里木道：“萨龙大人这次来，得到了什么消息？” 　　萨龙道：“请赛里木队长调动所有能出动的战傀儡，准备与来袭的异种决一死战，城市存亡，在此一举，萨龙泣血拜求！” 　　赛里木一愣：“异种？” 　　“对！市政厅起火，城市护盾法阵失去魔能供应，危在旦夕，一旦酸液陨星从天而降，人心大乱，城市的抵抗力量，还能剩下多少！” 　　赛里木一拳砸在桌上：“这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蛋干的？” 　　“十有八九是卡达尔干的。还有谁比他更熟悉总督府？总督府地下还有小型护盾法阵，他自己肯定死不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与此同时，黑牢地下的伊莎贝拉在总督府起火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她吃惊地向达克和白舍尔提出了与赛里木相同的问题。 　　“当然是为了干掉你，为了干掉那些可怜的女孩！水往低处流，拉拉，你想想，整座城市，还会有比你那里更低的地方吗？” 　　“他疯了吗？这么做会毁了城市的！” 　　“哼，千万别高估了这些混蛋的节操！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会不择手段的！这一次，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卡达尔太低估了黑牢护卫军的实力，现在伊莎贝拉已经整合了黑牢底下的资源，大量的通灵塔和防御塔构建而成的防御体系已经基本完备。可以毫不客气的说，黑牢里的魔能护盾法阵，比城市护盾法阵还要坚固。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小会，低声道：“不。” 　　“怎么？” 　　“民众，那些民众是无辜的。我要救他们。” 　　“黑牢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再说，有奸细混进来怎么办？” 　　伊莎贝拉摇摇头：“我要把整个城市包起来。” 　　“你的魔能撑不住，护盾范围越大，强度越差。城市那么大范围的护盾，黑牢地下的魔能再充沛也顶不住，除非跟市政厅的人合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看着你去死的！” 　　“我要尽力而为，能救一个是一个。” 　　达克深深吸了口气：“拉拉，听我说，你谁都救不了，也不能救。人性是自私的，一旦你救了一个，另一个会说为什么不救我，你就得为了他扩大护盾；另一群会说为什么不救我，你又得扩大护盾，最后盾破了，酸液陨星落下来了，他们会说是你给了他们希望又熄灭，你是杀人犯，是凶手！” 　　伊莎贝拉沉默了，但只有短短十秒：“达克，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当然可以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们去死。但是，你告诉我，将来在我临死的时候，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后悔，明明我伸伸手，就可以救下一万甚至两万人，却因为自私选择了袖手旁观，你说，我会不会后悔呢？” 　　达克一时语塞，沉默了好久，他艰难的回答：“拉拉，没关系，顺着你的心去做吧。我帮你。” 　　伊莎贝拉轻轻地笑了：“别开玩笑了，你能怎么帮我啊？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达克咆哮道：“我这就启动二号机，去把尼赫尔的人全宰了，你就没事了！” 　　伊莎贝拉笑得前俯后仰，边笑边流泪，最后，她直起腰，眼睛红红的，道：“达克，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我，谢谢你容忍我的任性和小脾气。再见。” 　　说了再见，但她却迟迟不愿关闭通讯，达克也不关，就那么站在通讯法阵前，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伊莎贝拉身后的法图娜走来：“伊莎贝拉姐姐，城市护盾法阵魔能供应中断，护盾将在十分钟内完全停止；我们已经切入城市通讯线路，随时可以向全城发布消息。” 　　伊莎贝拉默默地点头，尼赫尔最后的时刻，来到了。 　　她轻轻呼唤爱人的名字：“达克，达克，再见了。” 　　达克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请等一下！” 　　转身去关闭通讯法阵的伊莎贝拉愣了一下，是白舍尔。 　　“我有办法解决，请尽快切入城市卫队通讯线路，联系卫队队长、战傀儡队队长赛里木！” 　　[518.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帕格达] 　　“尼赫尔城的居民们，我是前市政厅幕僚长秘书萨龙，我在城市卫队本部向大家发送一条紧急消息，紧急消息，城市护盾将在二十分钟内崩溃，酸液陨星将会落下，地狱将重现。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全城的人都被巨大的声音吓到了，他们纷纷起身，惊疑地走出门外四下张望。 　　头顶依然是月明星稀，残云淡淡，没有一点地狱将至的征兆。 　　其实大部分人并未入睡，半夜的那场大火把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刺耳的警哨和纷乱的脚步声更使得人心惶惶。现在又突如其来的传来这种可怕的预言。谁还能睡得着？ 　　萨龙洪亮的声音继续传来：“请大家不要惊慌，现在有两种逃生方式，原圣真寺废墟下的黑牢会打开入口，那里有比城市护盾更坚固的防御，酸液陨星无法攻破，住在附近的居民可以选择到那里暂时躲避。” 　　他话音刚落，随着一阵强烈的地震，一根直径足有二十米的巨大锋利石笋破土而出，刺穿了近百米的地层，然后爆碎成无数碎石。石笋爆裂后，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强烈的魔法波动传来，金黄色的半球型坚固护盾在洞口形成。 　　萨龙冷静的声音继续传来：“如果离黑牢位置太远，可以选择从西门出城。战傀儡队会出动保护大家，一共十六具战傀儡，会撑开护盾护送大家前往城外的新帕格达市，那里，是忠义之士建立的新的避难所，是抵抗异种入侵的坚固前沿阵地。 　　“现在，请迅速离开家，自行前往黑牢或寻求战傀儡的保护，提醒，提醒，千万不要聚集在战傀儡的行进路线上，请在道路两旁等候！下面将循环播放战傀儡的行进路线并实时通报位置，务请关注，务请关注！ 　　“居民们，我知道这让人难以置信，但现在十分危急，请各位立即行动起来，这关系到你和你家人的性命！请立即行动，立即行动！” 　　就在尼赫尔居民们面面相觑时，一个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咆哮起来：“萨龙，你这个骗子，你这个被恶魔污染的混蛋，捏造这种谎言，发布这样不负责任的通告，我要把你抓进大牢，抓进大牢！” 　　是卡达尔总督？ 　　萨龙的咆哮声更大：“卡达尔，你这个懦弱卑鄙的小人，你还要欺骗大家多久？现在耽搁迟疑一分钟，就会有数百人因此而死！” 　　“火是黑牢地下的恶魔和被污染者爬出来放的！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要把大伙骗下去，吞噬大伙的灵魂！” 　　“火是谁放的，事后自然能查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保命！” 　　人们不知所措，市政厅的人怎么自己顶起来了？到底该相信谁？ 　　萨龙似乎能感觉到民众的迟疑，他果断道：“卡达尔总督，我最诚实最可靠的卡达尔总督，既然你说我撒谎，那么，接下来的三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任何一个，我萨龙直播自裁！如果答不上来，你就是骗子！” 　　卡达尔狞笑道：“你说！” 　　“你的人根本没去救火，坐视火势蔓延，法阵控制中枢已经完蛋了！你敢不敢播放现在那里的情况！” 　　卡达尔冷笑：“火势蔓延，通讯线路中断，怎么可能放得出来？” 　　他自以为应答无误，却不知道，在他说出这句推诿闪躲话语的同时，秩序已经开始混乱了。 　　卡达尔的话全是真的也没什么用；萨龙的话只要有一句是真的，我们就完了！ 　　一个男人猛地踹开房门：“孩子他女马，抱上孩子，走！收拾？还收拾什么！快走！” 　　还有更干脆的，推门走人，门都没锁——圣真寺搜刮一遍，市政厅又搜刮一遍，早已家徒四壁了，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萨龙咬牙道：“很好，很好！那么，第二个问题，二十分钟，最多二十分钟，酸液陨星就会落下，到时候，我萨龙会亲自跟战傀儡一起走上街头，护卫居民们撤离，有一个人没走，我绝不离开——对你，我要求不高，在战傀儡掩护下，街上站五分钟算我输！你，敢吗？” 　　“哼，我的职责是安抚民众、稳定秩序，岂能随随便便站到街上去？” 　　萨龙怒斥：“你还知道自己的职责！早干什么去了？最后一个问题，卡达尔，现在城市连护盾都撑不起来了，一旦异种来袭，你用什么去抵挡！” 　　“军事机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透露给你！” 　　“去你女马的机密！”萨龙彻底愤怒了，“你赶走了灯神和王牌技师，利用刺杀事件给战傀儡队泼脏水，弄得人人自危，现在护盾即将崩溃，你用嘴巴去抵挡吗？” 　　卡达尔几乎抓狂，乱了方寸，一句未经考虑的话冲口而出：“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一句话说出，所有观看影像的人大惊失色。 　　这岂不是说，总督大人承认，护盾即将崩溃了？ 　　上次酸液陨星落下离现在还不到一周，现在又要再来？ 　　秩序顿时大乱，无数人夺路冲向黑牢。更多的人站在道路两旁，焦急地等待着战傀儡的出现。 　　萨龙大叫：“居民们，居民们，请不要慌乱。我会一直站在这里，和你们站在一起！一切都有应对之法，都有应对之法！” 　　正在观看萨龙表演的白舍尔忧心忡忡：“哈里克先生，这家伙不简单啊，我们跟他合作，是不是与虎谋皮啊？” 　　达克双手抱胸：“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追踪到这里来。现在，在保护民众这方面，他和我们是一致的，至于以后么，放心吧，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比不过绝对力量——我们准备好了吗？” 　　白舍尔答道：“请放心，新帕格达已经做好接纳难民的充分准备。以我们现在的武备，即使异种来袭，也能顶得住。” 　　经过十多天的建设和扩张，林立的通灵塔已经变成了无数坚固的堡垒，并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蔓延扩张。地下也被掏出了巨大的空间，成为可靠的避难所。 　　白舍尔这些富有行政经验的管理人员到来，为堡垒和避难所的发展提供了更合理的规划。所以，在慎重思考之后，达克最终拍板决定了这里的新名字——新帕格达市。 　　[519.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的合作] 　　如果趴在昆沙毕的胃黏膜里俯瞰，就会发现，无数蚂蚁般的黑点从白色的圆球穹顶下涌出，好像一群群搬家的蚂蚁，汇聚成汹涌的人潮，一路前往城市中心的黑牢，另一路直指城市西门。 　　二十匹快马狂奔而来，直扑城市卫队本部，为首两骑挥舞寒光闪闪的长刀开路，哪个敢挡路的，无论老人孩子，一刀劈倒，紧随其后卫士高举总督手令，一路狂呼：“总督有令，捉拿被污染者萨龙，让开，让开！” 　　扑到卫队本部大门前，骑手们滚鞍下马，高举手令冲向大门：“开门，开门！” 　　守卫咔咔架起长枪，端平弩箭，虎视眈眈。 　　卡达尔为了干掉萨龙，出动了自己的亲卫队。这些人平时骄横惯了，现在有了总督手令，行事越发嚣张，一路上不知打伤了多少民众。 　　守门哨官是军人，不是卡达尔家奴，不吃这一套：“军营重地，不可擅闯！退后！” 　　骑手头目大吼：“总督手令，总督手令！” 　　“放下武器，自己过来！” 　　“放屁，一个臭大头兵，什么臭了不起的，赶紧把这些破篱笆搬开！老子是进去抓人的，耽误了老子的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哨官怒喝：“闯军营抓人？行，市政厅的正式文书，总督副总督联合署名的通告，圣真寺两位以上伯卡陪同，三样齐全，再加上你家主子亲自过来，小爷给你让路！一张不知是真是假的擦屁股纸？去你女马的！” 　　骑手头目凶相毕露：“小混蛋，你拿老子寻开心是不是？紧急情况，谁他女马跑市政厅去讨正式文书？副总督和圣真寺早变成骆驼粪了，到哪找去！行，不让路是不是？你这张破脸老子记住了，先记下你一只手，等完了事老子来拿！最后一次，识相的，赶紧把这破篱笆搬开！” 　　哨官冷笑：“现在人心惶惶，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赶紧帮着安抚民众，却来这里闹事。怎么着？破坏救援计划，好给你家主子圆谎？小爷告诉你，擅闯军营，死路一条！” 　　骑手头目大叫：“小混蛋不知好歹，弟兄们，干他！” 　　一众家奴一拥而上去翻拒马，这些家奴都是些悍勇不畏死之辈，个个都有两下子，要不然也不会选到亲卫队里去。第一道拒马一翻而过。 　　哨官后退一步：“你们敢硬闯军营？” 　　骑手头目狞笑：“爷爷们进来找你女马乐呵来了！” 　　第二道拒马翻越！ 　　哨官没想到这些胆大包天的混蛋居然说冲就冲，汇报已来不及，想想军规，一咬牙：“最后一次警告，退后！”说着，抽出腰刀，“弟兄们，准备！” 　　骑手头目嘴里叼刀，手足并用，爬上第三道拒马，脸上全是狞笑。 　　一个臭大头兵，砍了就砍了，反正有卡达尔大人手令在，事后顶多是申斥一顿拉倒——一群臭当兵的，吃穿住用兵器盔甲都得靠总督调拨，谁他女马敢为了一个小兵跟市政厅过不去？ 　　“弟兄们，砍了他——” 　　一句话未说完，轰的一声巨响。他的上半身变成了一团血酱。 　　一旁望塔上的魔能火铳开火了，拳头大小的魔能弹丸威力十足，一铳把他轰杀至渣。 　　哨官脑子一片空白。 　　杀人了！ 　　杀了总督府的亲卫！ 　　剩下那些家奴也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几十年了，头一次见敢反抗的家伙！一言不合就放铳啊？ 　　哨官反应最快，反正这事是没法善了了，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当即弯刀前指：“敌人顽抗不退，一个不留！” 　　当下箭如雨下，铳如雷鸣，那些恶奴，被卡在拒马之间，进退两难，不到一分钟，被全部击毙。 　　哨官脸色苍白，他已经考虑好了，自行去请罪。 　　这时，站在三楼窗口的萨龙轻轻放下窗帘，转身道：“赛里木大人，怎么样？” 　　“年轻人处事果断利索，我要升他的官。” 　　“这回可把总督府得罪死了。” 　　“你说那个烧成白地的地方？人都没了，还怕得罪？” 　　萨龙知道赛里木已经下定决心跟卡达尔他们彻底决裂，和赛里木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守卫来报：“第一波难民两百二十多人已进入黑牢，黑牢防御护盾启动。” 　　萨龙连忙问：“秩序怎么样？” 　　难民中混有赛里木派去的探子，萨龙的亲信也在里面。毕竟第一次跟那位黑牢公主合作，双方心里都没底，所以除了明面上的交流，也有各自的信息渠道。 　　“秩序良好，里面有醒目的引导指示标记，而且有很多四脚蜘蛛一样的小型傀儡——也可能是构装体，那些小东西十分警觉，而且很聪明，那些扰乱秩序和趁火打劫的家伙会被电击，然后按倒丢进牢房。估计，最多十分钟就能完成。” 　　“护盾强度呢？” 　　“相当可靠，强度非常高。而且，那护盾很有意思，它的范围在逐渐扩大，但强度却没有丝毫降低，简直就像，嗯，自己在生长。截至到目前为止，它的防御规模已经扩展到三分之一城市剧场那么大了。” 　　“什么？” 　　赛里木和萨龙同时吓了一跳。 　　尼赫尔剧场可是能容纳一万两千名观众的，差不多等于大半个城市的人口。如果黑牢护盾的扩张速度如此疯狂，估计半小时后就用不着往城外分流难民了。 　　作为军人，两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魔能护盾由魔能发生器转化而来，护盾越大就越难支撑，魔能转化率就越低，效果就越差。虽然尼赫尔魔能充沛，但大规模魔能传输导线都掌握在市政厅手里，黑牢地下那几条可怜巴巴的线路对整座城市来说不值一提。 　　而现在，那位黑牢公主，等于是以一己之力和区区几条导线，支撑起了一个效能几乎堪比整座城市的大型护盾。 　　更可怕的是，一个完备的护盾系统，它意味着强大的防御和攻击能力。 　　黑牢在一周前，还只是一座恐怖的魔窟，而现在，能支撑起这样完备的防御，这意味着它已经变成了一座几乎坚不可摧的要塞。 　　萨龙惊道：“这位黑牢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的技术，非常的，非常的，不可思议。” 　　赛里木也被震得不轻：“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她似乎突然就崛起了。” 　　“能跟曼苏尔和阿拉丁联系上吗？他们最早下去，应该会有信息吧？盟友实力深不可测，这可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情。” 　　“同意你的看法，别忘了，城外还有一座新帕格达要塞城市呢，它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不知道。” 　　“我们当瞎子聋子的时间真是太久了啊。” 　　“是啊，不过，我想，有人一定知道内幕。” 　　“谁？” 　　“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耐心，很快他就会出现的。” 　　[520.第一百六十六章 阻击] 　　这时，伊莎贝拉正在跟达克小心翼翼地通讯，她现在表现得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低着头，垂着眼，咬着嘴唇捏着衣角，想说话又不敢。 　　“拉拉，怎么了？有话好好说。现在我们没时间磨蹭，快说啊，我能接受得了。” 　　“嗯，那个，那个，你知道卡米拉吧，就是那个可怜的，被剥了全身皮肤的女孩……” 　　“我知道啊，很可怜，她与通灵塔同化了，然后强化了我们的情报收集系统，我们可以更快更好的读懂史莱姆之间的感应。你还异想天开地想跟钢岩史莱姆做朋友，怎么了？” 　　“那个，刚才，护盾很强，很强啊，很多难民都进来了，很好啊。” 　　“这不是好消息吗？算什么错误？” 　　“呃，因为，我把封印破坏了，把钢岩史莱姆放出来了。它很高兴，很黏我，对我可好了。不是假的，我能读懂它的感应，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和依赖。” 　　达克急问：“你有没有事？” 　　“没有，我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它对土系魔能的应用简直是法神级……不，超越法神，所以——” 　　“哦，我明白了，那个快速生长的护盾是它在捣鬼吧，还不错吧。嗯，只要出去以后能顶得住乔治的怒火，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拉拉，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我们站在一大片昆沙毕的死细胞上，不是真正的土壤，所以钢岩史莱姆对土系魔能的控制力无法全部发发挥出来，一旦它出去了，沙漠里可全是沙子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它一个不开心，搞不好我们就全灭了啊！” 　　“我要说的，嗯，就是这个啦。我打破了火焰封印，昆沙毕发现了它，很生气，要，要把它杀了。怎么办达克，快帮帮我，快帮帮我啊！” 　　这话信息量略大，达克一时接受不了：“等会拉拉，这关昆沙毕什么事啊？还有，你怎么知道它生气啊？它又要怎么杀啊？” 　　“异种！异种是昆沙毕体内分泌物和消化道残余形成的怪物。它们在昆沙毕体内巡游，干掉那些吞噬进来又消化不了的异物。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它生气，因为昆沙毕就是钢岩史莱姆。” 　　达克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什么？昆沙毕是钢岩史莱姆？” 　　“对，它是钢岩史莱姆的成年完全体，嗯，也不一定，或许是某一种演变形态的完全体。” 　　“不不不，你等一下，我有点乱。如果它是钢岩史莱姆的完全体，为什么要干掉幼年的钢岩史莱姆？” 　　“我不知道，或许，如果所有钢岩史莱姆都能长大，那这世界就离毁灭不远了吧？” 　　“嗯，所以钢岩史莱姆只存在于成年体的体内？然后成年体会有意识的清除它来确保自己的地位？” 　　“有道理，别的地方都找遍了，一只钢岩史莱姆也没有，看来它只能存在于母体体内。等它长大成熟了再脱离母体。” 　　“按照沙虫的身体构造来推算，昆沙毕光外层的岩甲就有数公里厚，你说说，这长大成熟的钢岩史莱姆怎么个脱离母体法？那场面一定相当血腥，搞不好会把母体干掉。” 　　“你的意思是，昆沙毕会压制幼体的生长，甚至把它清除掉来保证自己的生存？” 　　“可能性很大。因为外界没什么力量能干掉昆沙毕，它在沙漠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它对自己体内的变化十分关注，一有不对劲的苗头就立即清除。” 　　“然后法鲁格机缘巧合下捕获了一只幼体，但并不清楚它和昆沙毕的关系；火焰封印又削弱了它的魔能波动，所以昆沙毕知道它存在，但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漂亮的推理，然后，它体内其余部分基本清除干净，现在只剩下尼赫尔所在的这块巨大的死细胞没有清除。现在火焰封印没有了，史莱姆小朋友又不知死活地、大张旗鼓的搞起巨型土系护盾，昆沙毕肯定要给自己做外科手术啊！” 　　“啊啊？接下来的异种会一个接一个的攻过来？” 　　达克叹口气：“别自责，既然打定主意要救人，就别考虑那么多。” 　　伊莎贝拉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没关系，你不是能读懂昆沙毕的想法吗？跟它商量商量，我们要抬腿走人，带着让它不省心的小朋友一起走，永远不再回来，行不行？” 　　伊莎贝拉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达克目光炯炯：“不是开玩笑。既然昆沙毕有智慧，一定知道趋利避害。调用异种进攻，这是它唯一的手段——它总不能长出只手来插自己肚皮里把我们掏出去吧？只要我们能顶住异种的进攻，它早晚会跟我们心平气和谈的。” 　　“你能想象我们跟自己肚子里的寄生虫谈问题吗？” 　　达克十分轻松：“当然，如果说几句话就能让它们滚出去，总好过天天不舒服或这吃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为什么不呢？” 　　“然后等虫子们出来再一脚踩死？” 　　“那就是虫子乔治要考虑的问题了，拉拉，凡事别想太多，我们不是光明神、黑暗神或是别的什么，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 　　“达克。” 　　“嗯，怎么？” 　　“你变了好多。” 　　“哦，是吗，往好处变？” 　　“不知道，”姑娘狡黠地停顿了一下，正当达克要开始瞎猜，她马上跟了一句，“但是我喜欢。” 　　达克嘿嘿傻笑。 　　突如其来的警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异种来袭，异种来袭！东北方向！七分钟后接敌！” 　　姑娘轻轻道：“我去准备了。你小心。” 　　“嗯，你也是——先别出动残酷天使，那时我们最后的底牌。如果昆沙毕上来就被激怒，全力猛攻，我们胜算不大。我这边撑得住。” 　　“等你的好消息！” 　　“好！”达克关掉通讯，转头对白舍尔道：“异种冲我们来了，尼赫尔疏散还没完成，新帕格达，迎敌！” 　　从高高的指挥中心俯瞰下去，一片片整齐如菜畦的建筑拔地而起，传统的银白色圆尖穹顶在连绵不断血色背景下昂然屹立，见证着人类的不屈。 　　这是我们新建的要塞城市，新帕格达。 　　尼赫尔堕落了，但是，我们还在，异种就休想踏进城市一步！ 　　早晚有一天，觉醒的人们会踏出尼赫尔这懦夫的天堂，像曾经的祖先一样，昂首于天空之下，阔步于大地之上！ 　　就让我们这些志士，揭开历史的新一页吧。 　　白舍尔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他大声下令：“曼苏尔队长，战傀儡，出击！” 　　[521.第一百六十七章 鞭笞者（1）] 　　曼苏尔驾驶着一具崭新的战傀儡快速接近战场。 　　这具战傀儡是在新帕格达刚刚生产出来的，他上手还不到四个小时。 　　昨天夜里，按照哈里克和某个神秘人物的指示，总督府大火一起，趁着混乱，他悄悄出城，与潜伏在城外的光明之眼成员接上头，前往新帕格达，得到了这具战傀儡。 　　这具战傀儡十分特别，它的身板看起来比原先那些要单薄不少，但是，外壳似乎是用炼金材料打造的？ 　　真是土豪啊，不过我喜欢！ 　　这意味着整体功能的飞跃式提升——兼得坚固与轻便，那省出来的空间必然是要填满武器啊！ 　　然后，他被告知一个很窘的事实——你得光屁股进去。 　　在一群大老爷们尴尬地注视下，光屁股的曼苏尔尴尬地钻进操作舱。进去之后，他惊愕地发现，操作舱大得惊人，操纵手掣和控制按钮却少得可怜。 　　这完全是不同的操作系统啊，我没用过，哪个是左脚哪个是右手啊？武器操作台呢？魔能核心控制在哪？ 　　正当他愕然的时候，四下里突然冒出一大堆淡绿色半透明触手，把他缠了个结实，然后，触手变细，和他皮肤相融，变成一根根坚韧的导线，延伸到操作舱内壁里。 　　曼苏尔抬了下左手，战傀儡立刻抬了下左手；他吃惊地伸了伸右腿，战傀儡也跟着伸伸右腿。 　　他简直不敢相信，傻大粗笨的战傀儡居然能做出如此灵活的动作！ 　　好吧，哥要挑战极限了。 　　曼苏尔双手从后面抱住自己的膝弯，缓缓地把头垂下，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 　　让他震惊的事发生了，做出来了，战傀儡跟着做出来了！ 　　战傀儡啊，你终于有腰了，你竟然能弯腰了！ 　　一种麻嗖嗖的爽快感沿着后脊梁一路蹿上大脑，无敌了，无敌了，这是怎样的操作性啊，实时动作，如臂使指！我再也不用考虑那该死的指令延迟了，再也不用一边跟敌人厮杀，还要一边琢磨那繁琐到死的操作规程了！ 　　兴奋过度的他做了一个疯狂的动作——后空翻。 　　然后，他被战傀儡巨大的自重带着，重重地拍在地上——脸朝下。 　　达克、白舍尔和全体整备人员全吓傻了，十六米高的大铁疙瘩玩后空翻？异种还没来呢，先来个非战斗减员，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啊！ 　　吓得整备人员一拥而上，好一番检查，人机都没事才放下心来。曼苏尔知道自己捅了漏子，讪笑着挨个道歉。 　　一个小时的实训后，他接到了异种来袭的警报。他驾驶着战傀儡，踏出新帕格达，前往异种降临地点，准备迎击。 　　因为是改良战傀儡的首战，所以新帕格达的城市卫队队长哈里克和幕僚长白舍尔同步在线，实时监控战局；部署在城市外围的魔导炮和攻击法阵群也做好了掩护准备。 　　曼苏尔站在昆沙毕的胃液海边，做好了迎击准备。 　　背后，是银光灿烂的城市；头顶，是如林的鲜红色胃纤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棕褐色胃液之海，阵阵胃液波涛汹涌，即使带着厚实的史莱姆面甲，能有效过滤空气，他依然感到强烈的酸臭味。 　　这一定是心理作用。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到外面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前方远处的胃纤毛如同被风吹过的森林，齐刷刷倒伏，厚实的胃壁开裂，一颗十五米长的梨形巨卵呼啸落下，重重砸进胃液海中。 　　飞溅的胃液在战傀儡身前的死细胞上发出尖利的嘶嘶声，大量的白气蒸腾而起，遮挡了视线。 　　不用看也知道，异种正在被胃液海的波浪推动，向岸边行进。 　　头顶高悬的、经过改装的铁蜻蜓立即把异种的动向传过来。 　　“目标外壳正在部分融解，腋部有鞭毛生出，目测为强力攻击兵器！” 　　曼苏尔毫不犹豫：“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填装，发射！” 　　战傀儡右臂是巨大的钢爪，左臂是三联装转管炮，一连三发全部命中。装填在弹头内层的史莱姆感应器立即传回了攻击数据。观测分析员立即进行数据反馈。 　　“命中目标，目标发生明显位移！最大穿深450，未能击穿！” 　　在指挥塔观战的达克震惊地站起来。 　　只有450毫米？不可能！ 　　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在2000米直线距离上能一炮打穿700毫米的钢板！眼前这异种居然靠生物甲壳硬吃三发？ 　　史莱姆感应器传回了图像。图像上，一层层硬质护甲之间填充着粘稠液体的液态防护层，软硬交叠，厚薄不一，足有六七十层。 　　“钢化外壳、几丁质护甲、软流质填充防护层。探测到强生命体征，土元素波动核心距外壳最浅处为腋部，约3400毫米。” 　　白舍尔咬牙切齿：“简直就是包在铁秤砣里的石头核桃啊！” 　　“看我们的锤子够不够结实了，曼苏尔，火属性弹！” 　　曼苏尔全无惧色，面对强敌，他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耳塞里传来的通讯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以往所有的战斗，最多有五六位同袍支援，还全靠磨合出来的默契。而这一次，整座城市人都站在我背后；每一次行动，都有明确具体的指示；敌人的一举一动，我了如指掌。 　　这要是再打输，我自裁以谢天下！ 　　曼苏尔左手猛地按下转管炮发射钮。 　　短短一秒钟内，十二发火属性弹急速射击，两公里的直线距离内命中率很高，大部分击中。 　　观测员大叫：“命中十发，敌方外层甲壳融解，十五层！” 　　达克和白舍尔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打得好！猜对了！” 　　土系被火系克制，同级别火系对土系目标会造成两倍和两倍以上的伤害。只靠普通属性弹，一轮射击就融解了十五层甲壳，持续射击一分钟，看它死不死！对了，还有城市的远程魔导炮射击支援呢！如果它就这点本事，那战傀儡可以直接撤回来了。 　　但是，昆沙毕体内负责清除异物的“异种”，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达克不敢深想，趁它病要它命这是王道，他站起来，他要告诉曼苏尔，持续射击，把对手烧成渣。 　　在他开口之前，观测员大叫：“敌方异动，鞭毛数量增加！” 　　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中，一条粗壮的、直径三米、长十六米的鞭毛缓缓从被火属性弹击穿的甲壳里探出，三条鞭毛轻轻摆动。 　　观测员狂吼：“强土元素波动，强土元素波动，闪避，闪避！” 　　那一瞬，曼苏尔的视网月莫上，全是疯狂闪动的红色标记；耳塞里凄厉的报警声几乎要把耳孔炸破。 　　红色，高危信号，会被一击秒杀！ 　　三条柔韧的鞭毛呼啸而来！ 　　[522.第一百六十八章 鞭笞者（2）] 　　轰隆一声，三条鞭毛同时落地，把地面抽出三条数米深的沟堑。如果战傀儡在那个方向，已经被抽得粉身碎骨了。 　　指挥室里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新战傀儡的出色性能救了曼苏尔一命，史莱姆操作系统赋予战傀儡超高的灵巧和机动性，他在两条鞭影之间侧身闪躲过去，其中面前那一条几乎是贴着脸抽下去的。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不管怎么说，我闪过去了啊！ 　　战傀儡右爪高高扬起，对准一条鞭毛，狠狠劈下：“我让你抽！” 　　嗤的一声爪刃滑动的声音响过，攻击无功而返，爪刃劈中鞭毛，居然打滑！ 　　在爪刃劈下的一刹那，鞭毛上闪动起土黄色光芒。 　　观测员大叫：“土精护佑，敌口器内出现强魔能波动，小心土属性法术！” 　　他话音刚落，梨形异种的尖锐头部向上掀开，露出黑洞洞的口器。 　　黄光一闪！ 　　直径三米的土黄色元素洪流咆哮着冲向前方，高魔能密度的元素流看上去几乎是一条完整的石柱。 　　战傀儡的高机动性和曼苏尔的高反应速度再一次发挥作用，一个飞扑，避开了直线轰击。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元素洪流一瞬间穿越了四公里的距离，重重轰在新帕格达外围防御圈的护盾上，护盾闪动了一下，警报指示计的指针瞬间飙红，但很快在强大魔能补充下回落。 　　“城市遭遇攻击！护盾未击穿！安全！” 　　大家刚松一口气，观测员的坏消息就来了：“直线射击四公里，魔能散失率百分之二，强度无衰减！” 　　指挥室里第二次响起惊呼：“哦！” 　　达克是战士，对魔法和魔能缺乏概念，连忙问：“这数据说明什么？” 　　白舍尔迅速回答：“法术射击距离越远，魔能发散的程度就越高，如果把大量魔能消耗在魔能约束、保证射程方面，法术本身的攻击力就不够了。同级别魔导炮直射四公里，魔能散失率大约是百分之十八。刚才那一击，如果换成人类，估计要有法圣的实力。” 　　达克大叫：“曼苏尔，近战，以快打慢！” 　　闪过鞭毛抽击的曼苏尔一步贴近对手，巨爪加持火属性，对准对方的侧腹，一爪捅去；与此同时，三条鞭毛一起横扫过来。 　　砰砰两声，攻击同时命中对手。 　　异种吃了个大亏，它被战傀儡贴身，又被相克制的属性攻击，曼苏尔的火焰爪从生出鞭毛的腋部捅了进去。咆哮狂暴的火焰在密闭空间里无处可去，几丁质甲壳压制不住突然爆发的热量，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铁蜻蜓传回的图像里，异种身体左后侧被炸出了一个直径四米的大口子，棕褐色的血液和淋巴变成了沸腾的热蒸汽，发出刺耳的哨音，冲向天空。 　　“异种护甲被击穿，生命体征波动，重创！” 　　曼苏尔情况稍微好一些，他攻击命中的同时也被鞭毛扫中，所幸是近身，扫中他的不是抡起来的鞭梢，而是粗壮的鞭毛根部，等于是狠狠顶了一下，战傀儡胸甲位置发生了明显的凹陷。 　　达克的冷汗下来了，那是驾驶舱的位置，他大叫：“曼苏尔，回话！” 　　沉默数秒之后，曼苏尔回话了：“我没事，刚才脑袋撞了一下，有点……头晕，不过，这些绿色的玩意儿在帮我止血……放心……” 　　“你受伤了？” 　　“不重，恢复很快，如果是原来那种战傀儡，麻烦就大了。” 　　“刚才打得漂亮，小心，异种生命体征还在！” 　　“明白。” 　　话音刚落，双方同时开始行动，曼苏尔迅速绕向对手的身后，那只大梨比较粗的那一头。异种原地未动，从刚才被捅穿的破洞伸出两条鞭毛来。 　　曼苏尔冷笑：“再多长十条，抓不住我有屁用！毛越多，操纵就越复杂，消耗魔能就越多。等它爬不动了，抓来当球踢！” 　　观测员似乎要把坏人当到底了，大声道：“敌方魔能波动无衰减！” 　　达克和白舍尔再次被震惊，齐声叫道：“不可能！” 　　生命体征都波动明显了，显然是受了重创，魔能波动竟然无衰减？要么是这家伙恢复能力超级强悍，损伤不足以影响它的魔能控制；要么是魔能太过于充沛，修复损伤和催生鞭毛用的那点魔能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曼苏尔这一具战傀儡能对付得了的。 　　达克面色凝重，缓缓站起身，整整衣领和袖口。 　　白舍尔赶紧阻拦：“哈里克大人，不能啊！昆沙毕的攻击肯定不会只有这一波，残酷天使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一旦现在出动，它很快会找到应对之法的！” 　　“但我不能看着忠勇的手下送死。” 　　“战傀儡只是常规战力，从来没有跟异种一对一单挑取胜的战绩。是的，您对它进行了革命性的改造，但不能因此认为它可以自己搞定一切，毕竟它不是残酷天使。” 　　达克轻轻叹了口气，白舍尔说的不错，自己操之过急了：“那你有什么办法？” 　　“后退。” 　　“后退？” 　　接到指挥塔的命令，曼苏尔微微吃惊。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贴身战机会，一旦离远，敌方的鞭毛就有了用武之地，那可是能秒杀战傀儡的攻击手段啊！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他猛地做出攻击动作，异种连忙收回鞭毛团成一团，防备可能刺来的火焰爪，曼苏尔抓住机会，转身就跑。 　　异种把五条鞭毛抡得像风车，啪啪地抽击着地面，紧追不舍，那速度居然不比全力冲刺的曼苏尔慢多少。 　　曼苏尔顿时大惊，怎么，多两根毛，移动速度慢的短板补齐了？大吼：“塔楼，塔楼，指示，指示！” 　　白舍尔十分冷静：“曼苏尔，直线穿越指定区域，不要停步，重复，不要停步，千万不要停步！” 　　高踞于天空之上的铁蜻蜓把位置信息传给曼苏尔，在他的视野中，前方五百米处有一处小丘被标成橙红色，大约六七十平方米。 　　他拔腿飞奔，左一跳，右一跳，像一头敏捷的羚羊，闪开背后的利齿，异种的速度虽然快，但转向明显没他灵活，这一闪一躲，顿时拉开了七八十米距离。 　　曼苏尔全速冲刺，在即将进入那片区域时，他看到远处的新帕格达市闪动起耀眼的红色光芒。 　　鲜红的警示色在视网膜上闪动，发狂似的警报声在耳畔响起：“魔能炮火急袭，闪避，闪避！” 　　不需要闪避，全速冲刺的战傀儡空中腾身，巨大的身躯从那片红色区域中一掠而过。 　　地动山摇。 　　狂暴的魔能波动如同瞬间爆发的火山，在他背后狠狠打了一拳，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被狂乱的魔能乱流卷起，高高甩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变形了，好在没有受伤。 　　紧随其后进入的那片炮火轰炸区的异种没有那么好运，这一轮炮火急袭照单全收。 　　大量无序释放的魔能把监控画面变成了一片纷杂扰乱的光点，连跟战傀儡的通讯都短暂中断了。好在只有短短十几秒。 　　通讯恢复，曼苏尔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他掠过的那座小丘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周围全是被火系魔能爆发烧灼形成的熔岩。简直就像从地下突然冒出了一个火山口。 　　“目标消失！” 　　指挥塔顿时一片欢腾。 　　成功了！ 　　战傀儡以身为饵，新帕格达以防卫炮集火攒射将其消灭，这是漂亮的、史无前例的配合！ 　　众人纷纷起身，欣喜地拥抱。 　　然而。 　　“检测到强生命体征波动，强魔能波动！” 　　观测员的叫声把所有笑容冻结在脸上。 　　观测员歇斯底里的狂吼：“在空中，目标在空中！天哪，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异种漂浮在空中，它的基部朝向地面，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头部破口里探出无数条粗大的鞭毛，在空中蠕蠕而动，像一只巨大的海葵。更多的鞭毛，还在不断地生长出来。 　　[523.第一百六十九章 鞭笞者（4）] 　　强生命体征波动，强魔能波动，难道说这东西会越战越强？ 　　不，绝不可能，最多只能说明，刚才的对战中，异种没有发挥全部实力。嗯，可能现在也没有。 　　不了解对手的底细就作战，这不是战斗，是赌博。 　　达克果断下令：“曼苏尔，撤回来！” 　　曼苏尔不甘心：“它会进攻新帕格达！” 　　撤回来不难，目前来看，异种的新形态还没有转化完全，暂时没有发起进攻。但是，如果第一战就败退，会极大的打击民众对新帕格达的信心，尼赫尔市政厅也会趁机兴风作浪，到时候内外交困，好不容易建立的新帕格达，很可能会落得跟尼赫尔一样的下场。 　　“这是命令。”按理说达克没必要解释什么，但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我对新帕格达的护盾和对你一样有信心，没必要跟野兽去比谁的爪牙更锋利。” 　　“遵命。” 　　曼苏尔离开后大约五分钟，异种动了，它在天空中展开鞭毛，缓缓浮动，向城市迫近。 　　在离城市还有两公里距离时，一记魔能波动炮轰在城市护盾上。护盾表面漾起水纹，然后恢复平静。 　　“三条鞭毛能做简单的物理攻击和强力的法术攻击，五条能高速移动，五条以上有缓慢飞行能力，各位，猜猜看，后边还会有什么大奖，无咏唱释放禁咒？” 　　面对达克的分析，白舍尔正色道：“哈里克大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达克指着正在徒劳攻击护盾的异种道：“按照这个攻击强度，打穿城市护盾大概需要三天。我们不必太着急。” 　　白舍尔毫不让步：“但是我们等不了，战士们可以只考虑作战，我们要考虑更多隐藏的危险！我们已经暴露，昆沙毕一旦试探出我们的弱点，必定会大举进攻，您如何断定不会有七八十只这样的异种从天而降？” 　　“唔，我们正在研究的就是这件事。那么，是不是鞭毛数量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强？” 　　“这个……还是要发动试探性进攻，不知道灯神阿拉丁的整备工作怎么样，体型更小攻击力更出色的灯神或许能胜任侦查工作——大人，大人？您在听我说吗？” 　　“我在听，不过我想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大人！” 　　“阿拉丁我暂时不想让他动，他刚做完大手术，需要休息，新傀儡护甲的调试磨合也还没完成，我不想为了一头野兽把主要战力之一给毁了。” 　　“那么，您说的有意思的事是什么？” 　　“你看，无论是我们，还是眼前的异种，都不属于昆沙毕身体的一部分，都要依靠昆沙毕生存，这不就是寄生虫么？区别在于异种在一定程度上受昆沙毕控制，我们不受控制就是了。寄生虫，有意思，哈哈。” 　　“大人！” 　　“寄生虫当然有寄生虫的特点。” 　　白舍尔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驱虫药？” 　　“不不不，第一次交手，我们在试探异种，昆沙毕也在试探我们。我在怀疑，它选这么一个对手给我们是故意的，而不是随机抽了一只说，‘啊，就是你了，给老女良做了他们去！’” 　　白舍尔忍俊不禁。 　　达克继续道：“寄生虫的话，你说，是虫卵更厉害，还是成虫更厉害。” 　　“当然是成虫——”白舍尔突然瞪大了眼，“您的意思是……” 　　“看来你明白了，我想，我们中了昆沙毕的奸计，正在傻乎乎地把一颗弱鸡虫卵，变成牛气冲天的成虫。嗯，不，现在不能叫虫卵了，应该叫滋养体吧？它正在借助我们的攻击成长发育呢。” 　　“应对之法呢？” 　　“我们可以试试把它按回去。” 　　“按回去？” 　　达克转头问观测员：“刚才这段时间里，目标的鞭毛数量有增加吗？” 　　“报告，没有！” 　　达克转回白舍尔这边：“果然如此，昆沙毕能把它扔过来，却控制不了它的生物本能。” 　　“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家伙的鞭毛不能自己钻透外壳出来，必须借助外力。想想看，最初它是怎么出现的？” 　　“借助胃液海的波浪，靠鞭毛划水。” 　　“现在呢？它的毛是怎么出来的？” 　　“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 　　“明白了！” 　　白舍尔站直身子，大声下令：“魔导炮台注意，换装土属性充能弹，集火射击！” 　　城市地下掩体中的炮手们大惑不解，对方是土属性无疑，用相同属性的魔能攻击，除了造成一点魔能波动，还能干什么呢？但命令既然下达了就得执行，于是，大伙飞快地撤掉火属性充能弹，重新填装了土属性弹。 　　“放！” 　　众炮齐鸣，漂浮在天空中的异种显然没料到干挨打不还手的城市会有这样凌厉的反击手段，身子连续被炮火命中。 　　跟达克设想的一样，对异种造成的最大伤害是魔能波动造成气流撞击，异种的身体微微摇动了几下，这还不如曼苏尔打的那三发穿甲弹呢。 　　观测员大呼：“目标生命体征增强，魔能波动增强！” 　　白舍尔毫不犹豫：“放！” 　　第二轮炮火急袭。 　　这次异种完全放松了，把鞭毛摊开，尽情吸收着汹涌澎湃的土元素，这些可都是送到口边的美食啊！ 　　鞭毛变得更加粗壮，异种的全身上下散发出土黄色的光泽。它非常惬意。 　　白舍尔第三次大叫：“放！” 　　无数土黄色的霹雳从地面射向天空。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光球，那是无序运动的土元素魔能粒子被异种吸引形成的。 　　土元素饱和！ 　　那个位置已经容纳不下更多的游离土元素了，再来一轮铁定要爆发元素乱流！ 　　人人心头捏了一把冷汗，难道说白舍尔大人想把这家伙用元素乱流炸碎？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一旦出现元素乱流，很可能形成巨大的魔能漩涡，产生大量的随机魔法效果，出现禁咒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可不想跟异种一起去死啊！ 　　观测员的声音在颤抖：“目标……魔能波动减弱！”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那个巨大的光球，没用，什么也看不见。就连观测用的铁蜻蜓，为了躲避强烈的元素波动，也不得不转移到安全区内。 　　现在唯一侦测对手的手段就是魔能波动分析了。 　　白舍尔十分紧张，双拳反复握紧松开，握紧松开。 　　达克倒十分淡定，在窗前负手而立。 　　“目标外壳加厚，生命体征减弱，生命体征减弱，攻击有效，攻击有效！” 　　白舍尔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跳起来，张开双手大喊大叫。 　　光球开始变得黯淡，并开始微微摇动，向地面下降，越降越快，越降越快，最后，一颗巨大的梨形石卵，轰然坠地。 　　达克下令：“曼苏尔，出击。” 　　白舍尔一愣：“异种只剩一口气了，攻击它的话，岂不是又让它复活了？” 　　达克嘿嘿一笑：“抓回来研究研究，说不定，我们跟昆沙毕打交道的筹码会多上那么一小摞。” 　　[524.第一百七十章 吮吸者（1）] 　　“萨龙大人，念在同僚一场，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前尼赫尔城幕僚长阿齐木跪在萨龙面前，磕头如捣蒜。 　　为了解决黑牢，他根据总督卡达尔的命令，一把火烧了市政厅，企图栽赃给黑牢下边的反对者们。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异种来袭，市政厅最后的威信荡然无存。 　　十天之内，天地翻覆。 　　尼赫尔城的统治根基在野心家的挖掘和有心人的助推下，已经彻底崩溃。 　　圣真寺被连根拔起，市政厅成了骗子和恶棍，当人们不再信任伯卡和官员，他们还能信谁呢？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最后那个可以依靠的人——萨龙。 　　至少他不曾说谎，不曾滥杀无辜。 　　现在局面，只剩下萨龙靠威信支撑，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萨龙十分平静：“阿齐木大人，当初你是何等的风光啊，怎么反过来要朝我这个被解职的幕僚长秘书屈膝下跪？” 　　“我我我，我有罪。” 　　“你还知道有罪！”萨龙一脚把他踹得翻了个跟头。 　　以萨龙的力量，这一脚能把墙踹倒，阿齐木却只是就地滚了几圈。阿齐木心头一喜，有希望！ 　　他当即嚎啕大哭：“小人死就死了，可是那些可怜的官员们都是无辜的啊，卡达尔大人是无辜的啊！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萨龙冷笑，作为前市政厅的一员，他怎么会不知道官员们做的那些生儿子没*眼的事！ 　　放在外边，砍你们十遍脑袋也够了！ 　　现在你跟我说无辜？ 　　他冷冷道：“作为一个纵火犯、杀人犯，阿齐木大人，你跑到我这里来，是嫌我名声太好么？我现在每和你说一句话都在伤害我清白的名誉，如果你只是来表演赤胆忠心，那么，你可以滚了。” 　　阿齐木大哭：“大人哪，城市已经很危险了！百姓不听招呼，说造反就造反，不管是谁，这官都当不安稳；战傀儡队和灯神无人能制，今天他们需要您，才跟您合作，一旦他们翻脸……”他咬咬牙，一狠心道，“我现在能跟您哭诉，只是不知道，将来您会跟谁哭诉啊！” 　　萨龙半晌没作声。 　　不得不承认，这些混蛋透顶的家伙，办实事百无一用，投机钻营的眼光倒是有。 　　在连番造反中胃口变得越来越刁的暴民，还有权力越来越大，名望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的军人，这都是麻烦啊。 　　必须找到新的合作对象。 　　你们这些鼠窃狗偷之辈还有点用处。留下你们一条命，就算是给你们的一点褒奖吧。 　　萨龙微笑了一下，道：“听说光明之眼在这次事件中保护了不少民众？” 　　“小人听说过一点消息。” 　　“让你们手下还能爬得动的家伙去联系一下，我希望能在新帕格达和他们作正式接触。” 　　阿齐木两只小眼骨碌碌转着，思考着话里透露的信息。 　　“至于你——” 　　阿齐木赶紧把头再次伏低。 　　“和那个无能的总督一起给我滚到大牢里去，我算你们自首。” 　　阿齐木大喜，把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别急着磕头，能不能保住命，还得看你们的表现。现在，赶快去办我说的事！” 　　“遵命，大人，遵命！” 　　他前脚出门，后脚萨龙的手下就忍不住了：“大人，我们真要跟这些废物合作吗？” 　　“有什么办法？我们的弟兄太少了，控制不了这么大的城市。一群没有威信和实力的奴才，驯好了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可是，如果民众知道我们保护了这些该死的家伙，我们的声誉会受损害的。” 　　“谁说要保护他们？我们是把他们绳之以法，还民众以公道的人！处决官员？我可没有那么蠢，所有人会知道，我们是按规则办事的人——按我们制定的规则办事的人。感谢愚蠢的对手吧，一次又一次的把机会送到我们眼前。” 　　手下笑道：“我们离胜利越来越近了。” 　　“是啊，最终的胜利，眼看就要……” 　　萨龙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地面剧烈摇晃，桌子上摆的物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另一名手下狼狈奔来：“异种来袭，正在分解新帕格市的护盾！” 　　萨龙大吃一惊：“这么快？” 　　这时候，新帕格达市的作战指挥室里，正笼罩着紧张与不安的气氛。 　　达克沉着脸走来走去，昆沙毕召唤异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距离鞭笞者被解决还不到四个小时。 　　手下大声汇报：“战傀儡整备完毕，曼苏尔技师请求出击。” 　　“不允许。” 　　曼苏尔的身体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高强度的战斗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伤害，鞭笞者的一击差点要了他的命；还有史莱姆操作系统，精准的动作和实时反馈在赋予高机动性的同时也给大脑造成了沉重负担，估计在两三天之内他不能再参加激烈战斗了。 　　这时伊莎贝拉的通讯接进来：“好消息，尼赫尔城已经基本疏散完毕，剩余民众已经安置到黑牢基地的避难所。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把他们转移过去？” 　　“这边情况不乐观，出现了新的异种。先安抚民众，暂时不要转移。尼赫尔城里应该还有不少能回收的资源，扩大搜索范围。现在你那里比我这边安全。” 　　“把影像传过来我看一下。” 　　魔法影像里，新帕格达市外部的半球形土黄色魔能护盾上，趴着十几个硕大的瘤，瘤的外皮斑斑驳驳，数十条长长的根须延伸开去，深深探入护盾。无数晶亮的光点沿着根须导入瘤内。 　　伊莎贝拉问：“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像是在吸收护盾的魔能。” 　　“没错，这就是昆沙毕给我们制造的新麻烦。这些玩意儿简直像一块块巨型海绵，吸收魔能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啊。已经快达到护盾发生器的功率上限了，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分裂繁殖。白舍尔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吮吸者。” 　　“还能撑多久？” 　　“乐观估计八个小时。我从来没见过土系魔物有这么快的魔能吸收和转化速度，单论这一点，估计跟雷霆史莱姆差不多了。” 　　“攻击一下试试？” 　　“试过，它外壳很硬，比鞭笞者还要结实，物理攻击很难奏效；魔能攻击，威力小的是给它送点心，威力大的魔能消耗太高，影响城市护盾强度。” 　　“那这异种没有弱点了吗？” 　　“它似乎没有智慧，只知道吸收魔能，然后分裂繁殖，再吸收再分裂。昆沙毕的思路好像是用它来干掉我们的护盾，然后用胃液把我们溶蚀消化掉。” 　　“这还真是个问题。战傀儡暂时不能出动了吧？灯神阿拉丁呢？” 　　“灯神的整备工作还没完成，就算完成了，单挑强悍的灯神对付这些东西，也不一定管用。它们太多，长的又快，一不小心就给它们钻空子。” 　　“这还真是个大麻烦——啊，等一会，这边难民出状况了，我去处理一下，你自己想想办法吧，不行就上残酷天使啊！” 　　“知道了，有情况及时通报。” 　　[525.第一百七十一章 吮吸者（2）] 　　达克和白舍尔双眉紧锁，面前摆着食物，但两人看都不看一眼。 　　在头顶，吮吸者的触须已经从细细的黄豆芽变成了粗壮的老树根。而且更多的黄豆芽还在疯长中。 　　一筹莫展。 　　吮吸者依靠魔能迅速生长，它们更像是植物而非动物，不移动，不闪躲，不反击，对所有攻击照单全收，死了一只，会有十几只幼体重新开始生长。它们十分淡定的、从容不迫地寄生在护盾上，按照固定的节奏茁壮成长着。 　　无论是魔导炮、战傀儡、灯神，都没法把它们彻底清扫干净，最令人不安的是，即使清除了某一个区域，用不了多久，新的吮吸者幼体又会再次出现。 　　城市的魔能护盾在迅速衰减。为节省魔能，达克不得不下令放弃魔导炮轰击。 　　恐惧渐渐在心头放大。 　　白舍尔忧心忡忡：“这东西简直是个禁魔法阵啊，所有的魔能都会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达克试探着问：“如果撤掉魔能护盾呢？” 　　“那么新帕格达就要暴露在酸液陨星的攻击之下，城内的建筑物能抗住强酸吗？” 　　“顶上一两天，应该问题不大。” 　　“一两天之后呢？” 　　两人又是无言。 　　达克心里在怒吼，乔治、莱莉、伊西丝、恩雅、拉莫斯……在魔法方面见多识广的家伙，谁都好，来一个吧！ 　　达克不甘心认输，道：“火系禁咒，对准城市来一发？” 　　白舍尔哀叹：“不可能啊我亲爱的大人，拿禁咒轰自己？这比总督府纵火案还要丧心病狂啊！能不能搞死吮吸者不一定，失去民心是一定的了。要不，试一下残酷天使？” 　　达克无力地摇摇头：“不行，残酷天使实际上是个强力的大型灯神，这种遍地开花的对手怎么对付？给它一把扫帚？” 　　两人无奈地抬头看天，天空中，粗大的根须还在继续生长。 　　新帕格达开始躁动了。 　　万般无奈之下，达克打开了队聊：“拉拉，这一回，恐怕……” 　　不等他说完，伊莎贝拉快速截断他的话：“怎么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多少困难我们都顶过来了，这点小事就放弃啦？” 　　“可是，我想不出办法。” 　　“啊啊，不要说丧气话，换换思路，我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吧，刚才难民出状况了，他们吃到了在收容所里的第一顿饭，有好几十人吃倒了！” 　　“食物不干净，还是吃太多？” 　　“不不不，是吃太快噎到了。现在没事了。” 　　达克强笑：“啊哈哈，还真是有趣。” 　　“嗯，还有啊，你为什么要被昆沙毕牵着鼻子走啊？为什么不主动收拾它呢？” 　　“我怕彻底激怒它啊，万一它全力进攻……”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难民都收容完毕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转移到新帕格达，现在它铁了心要对付我们，还有妥协的可能吗？一旦它摸清了我们所有的应对手段，我们岂不是更危险？” 　　达克心头一动：“你说得没错，我们得给它制造点麻烦！我突然有了个想法，一会再跟你聊。” 　　“好的，小心！” 　　达克关掉队聊，回头对白舍尔道：“减少对护盾的魔能供应。” 　　白舍尔一愣：“不行啊，我们现在既要顶住酸液陨星，还要对付吮吸者，再减少供应，有些地方的护盾会支撑不住的！” 　　“那就撤掉！我要看看那些吸吮者的反应。” 　　白舍尔遵令而行，一会儿，观测员报告：“吮吸者生长速度减缓！” 　　达克一拍大腿：“果然如此！” 　　“什么，什么？” 　　达克嘿嘿一笑：“既然它具备植物的特征，也一定会有植物的弱点——你听说过烧苗吗？” 　　白舍尔没种过地，显然不太明白：“烧苗？” 　　达克不再解释，大声下令：“接通所有的后备魔能，一点不剩，全给我接到护盾上去，一点不剩！” 　　顿时，黄光大盛，从城市里向外看去，连天空都被遮蔽了，好像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圈坚硬的岩石。 　　观测员大叫：“目标迅速繁殖！” 　　白舍尔脸色惨白，嘴里喃喃祈祷，一旦达克这招失败，城市将无魔能可用，没了护盾保护，大家只好闭眼等死。 　　达克十分沉稳：“影像！” 　　魔法影像迅速接通。 　　影像里，一条条根须变得更加粗壮，已经长到水桶粗细。然而，水桶的表皮却出现了细细的龟裂纹。 　　龟裂纹开始变宽变粗，变得更加密集，接着，随着破碎的咔咔声，那些根须开始爆裂、脱落。 　　白舍尔吃惊地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吮吸者现在变成一堆堆碎片，从高高的穹顶坠落。 　　爆裂声更密，听起来像是噼里啪啦放鞭炮。有些还未长成的、细小的吮吸者直接爆成了一团黄色的雾气。 　　爆裂声持续了数分钟，然后归于寂静。 　　一片寂静中，观测员大叫：“目标魔能波动消失，生命体征消失！” 　　达克转身，朝白舍尔嘿嘿一笑：“我增加了魔能输出，把这些贪吃鬼噎死了。” 　　白舍尔又惊又喜：“我需要解释！” 　　“如果给一块地突然拼命上肥料，苗就会被‘撑死’，这就是‘烧苗。’魔能输出突然增加，就像突然给增加了肥料，吮吸者是‘长’在护盾上的，跑不了；本身又是植物特征，我们上什么肥料，它都得接着，于是，就这么给噎死了。” 　　“慢慢增加呢？” 　　“也不行，因为刚才我停了一下魔能供应，它在很短的时间内有反应，说明它的适应性比一般植物要好，所以我就赌了一把，把所有魔能全压上，我赌的，就是它的消化吸收速度没有那么快！” 　　白舍尔心有余悸：“还好赢了。” 　　达克哈哈一笑：“没什么‘还好’，赢了就是赢了。好了，我有个计划，这一次，我们要一举两得。” 　　“什么计划？” 　　“先说昆沙毕，我们不能按它的节奏来。得给它点颜色看看，要不然，它稀奇古怪的异种一只接一只地扔下来，我们被动挨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是，我们在它肚子里，能拿它怎么样呢？” 　　“我要出动残酷天使，给它来一下狠的，逼着它老实！” 　　白舍尔笑道：“那我可拭目以待了。需要配合吗？” 　　“这就涉及第二步了。萨龙。” 　　“萨龙？” 　　“圣真寺倒了，市政厅倒了，他现在虽然有威望，但可用的人太少，你说他会找谁合作呢？”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染指新帕格达？” 　　“不错。现在新帕格达是光明之眼在说了算，而光明之眼和他算是同出于市政厅一脉，和他平时又没有什么冲突。他很可能打着安抚民众的幌子来抢权。” 　　白舍尔冷笑一声：“他想得美！” 　　“不，我们要帮他美梦成真。” 　　“将计就计？萨龙太阴险，小心被反咬一口。” 　　“善于游泳的人总会淹死。萨龙玩惯了阴谋诡计，我们就给他下个套！如果顺利，两个问题一次解决！” 　　[526.第一百七十二章 达克的反击（1）] 　　萨龙没想到，把尼赫尔城搅得天翻地覆、拳打圣真寺脚踢市政厅的黑牢公主，居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他更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率部向自己投诚了！ 　　傻瓜！但是，我好喜欢啊！ 　　萨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痛痛快快地大笑了一场。 　　完美，完美！ 　　自潜入尼赫尔以来，多少次苦心孤诣的谋划，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多少回游走在权谋场中，现在，这一切的辛劳，都有了完美的回报。 　　他发布了三条命令。 　　第一，所有原市政厅工作人员必须立即行动，帮助那些被侮辱被伤害的可怜女孩子们找到她们的亲属。 　　第二，将黑牢守卫军改编为城市卫队第二队，原有的人员和编制不打乱，不安插亲信，一切由伊莎贝拉队长掌控。 　　第三，派出使者，与新帕格达市的实际掌控者哈里克与白舍尔联系，商讨建立新市政厅事宜。 　　立竿见影。 　　当萨龙走上街头时，他收获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喝彩。那些重新找回了妻女姐妹的可怜人一个个冲上前来与他拥抱。萨龙也很自然地流下了几滴真诚的泪水。这让他新领袖的形象更加血肉丰满。 　　什么，谁敢说萨龙不是新领袖？看看他身后毕恭毕敬站着、担任护卫的，不正是黑牢公主和她的亲卫？再稍远一点那几个，不正是原城市卫队的赛里木队长他们？正在笑吟吟走来，还主动伸出手的，不正是新帕格达的白舍尔大人？ 　　侵袭城市的异种被击退了，正直有才能的官员重新掌权了，持续了这么久的乱局，总算该安定下来了吧？ 　　萨龙没有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头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阿齐木说的对，城市卫队似乎变得桀骜不驯起来了呢。没错，赛里木和曼苏尔他们为城市立下了不少功勋，细论起来，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多亏了他们有意无意地帮助。但是，如果你们天真的以为，可以凭借战功骑到我萨龙头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以为，我只有你们这一个选择吗？ 　　新帕格达，还真是给了我一份大礼啊。这可是超越城市卫队的战力，谁说我只有城市卫队这一个选项？ 　　哈里克已经明确表示要站在我这一边了，他对我下了不少工夫，连我是个外来者的事都知道。呵，同是外来者，心理上会自然亲近；再加上急于得到合理合法的地位，以及，对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的敬仰——我可怜的赛里木队长，等我消化了新帕格达的实力，你，就可以找个地方安度余生啦。 　　整整一天，萨龙脸上的微笑就没断过。他和白舍尔总督达成协议，尼赫尔与新帕格达合并，建立新的城市政权，由萨龙担任总督，白舍尔为副；定于后天召开第一届新帕格达市政厅全体会议。 　　当天晚上，萨龙睡了他来到尼赫尔的第一个好觉。 　　正当他沉沉酣睡时，达克正驾驶残酷天使二号机，从地下秘密出口悄悄离开新帕格达，与伊莎贝拉的原型机在新帕格达东南方向十五公里外碰头了。 　　“来，拉拉，抱一抱。” 　　二十二米高的巨大僵尸伸开双臂，做出搂抱动作，被对面二十二米高的女妖一脚蹬开：“讨厌，没羞！” 　　达克嘿嘿笑了一阵，道：“不错，挺灵活嘛。” 　　“说说你的计划吧。” 　　“给昆沙毕点颜色看看。然后等待机会。” 　　“什么机会？” 　　“当然是逃离这里的机会，你打算一辈子住在虫子肚子里？” 　　“但是那些可怜的民众怎么办？” 　　“我肯定要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到时候愿意走的跟着走，不愿意的听天由命——没问题吧？” 　　“也只好这样了。那么钢岩史莱姆和萨龙呢？” 　　“钢岩史莱姆暂时用火焰封印关它一下，你做好解释工作，告诉它我们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它会同意的。至于萨龙，如果顺利，他的死期就快到了。一会你回去，提前跟你的小姐妹们打个招呼，做好准备——她们一定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是吧？” 　　“嗯，我去做她们的工作，白舍尔那边呢？” 　　“态度很明确，出去。这段时间钢岩之屋的建造工作一直没停止，估计最迟到明天中午，运量能达到一万两千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居民可以一次性转移到外面。到时候给萨龙留一座空城，让他自己做征服昆沙毕、反攻半岛的千秋大梦去吧。” 　　“如果这段时间他发现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他一定会发现的。所以我给尼赫尔留道选择题，走，还是留。愿意走的，我们带出去；不愿意的，自生自灭。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乔治那家伙把所有我们带来的，跟史莱姆有关的设施都设置了自毁装置，包括残酷天使在内。” 　　伊莎贝拉脸色一僵：“如果我们走了……” 　　“不光尼赫尔，连新帕格达在内，最多坚持三天。三天以后，所有的史莱姆反应堆、护盾发生器、工场，都会失去作用。这里会变成一片酸液海，或是，被蜂拥而来的异种彻底摧毁。” 　　“还真是乔治的风格……萨龙会怎么做？” 　　“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除非他能正面战翻残酷天使，否则就等着看我们带人走吧。拉拉，你对尼赫尔还有幻想？” 　　伊莎贝拉黯然神伤：“不，只是，一想到那些留下来的人必死，就……” 　　“所以我给他们选择的机会。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欺骗了他们好几百年的谎言，尼赫尔根本不是什么人类最后的乐土！事实摆在眼前，还咬着牙不承认，这样的家伙，救了也是祸害！好了，拉拉，我们要跟昆沙毕正面对决了，帮我一把！” 　　“我们怎么做？昆沙毕这么大，我们怎么跟它对决？” 　　“我要给它做个外科手术。它从来没有被攻击过，尤其是，肚子里头被攻击。”达克一指头顶无边无际的纤毛森林，“我们就对着这个下手！” 　　“它的胃壁光肌肉层就有好几公里厚，残酷天使也打不穿啊。” 　　“通常手段当然如此，就算我们累倒了，或许它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还记得我们在南方丛林找到的容电史莱姆吗？诺兹克人叫它什么？” 　　[527.第一百七十三章 达克的反击（2）] 　　铁列克里树、铁栗木、黑铁胡桃树，这些都是容电史莱姆的别称。但是，它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吸血树。 　　质地紧密坚硬的容电史莱姆具有可怕的分裂繁殖速度，皮肤只要和它一接触就会被同化成它的一部分，继而是整个身体。 　　达克的计划，是利用容电史莱姆的这一特性对昆沙毕展开攻击。 　　“手指长短的一截容电史莱姆，在八小时内会生长得像残酷天使一样大。它不但吞噬血肉，还疯狂地吸收魔能，然后生长分裂，再次加速，一直循环下去。新特诺蒂兰生命繁茂的丛林也受不了它的好胃口，连乔治那家伙做实验都要小心翼翼进行。这里嘛——”达克嘿嘿一笑，“到处都是新鲜的血肉啊。” 　　“如果昆沙毕的胃被史莱姆化了，那我们怎么办？” 　　“昆沙毕会求饶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跟它达成一致，到时候我们除虫，它让路。” 　　“嗯，可以试试看。具体该怎么做？” 　　“我们要顶着酸液陨星上去，靠近纤毛森林，把容电史莱姆培养槽固定在上面，然后静待花开。” 　　“酸液陨星随机降落，残酷天使的护盾能撑得住吗？还有，异种是从纤毛森林里降落下来的，我们离那里越近，遭遇异种的可能性就越大，没有新帕格达的支援，只靠自己能行吗？” 　　“你还漏了一个人，萨龙。我们不在，靠白舍尔自己恐怕压不住他，他一定会做些什么。” 　　“那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主动出击，机会是创造出来的。别想那么多，动手！” 　　两具残酷天使开启护盾，离开密道出口，开始浮空，渐渐升高，提速，直直地向上飞去。 　　连绵无际的红色天空下，两个橘黄色的光点迅速上浮，迅速接近纤毛森林。 　　伊莎贝拉大声提醒：“达克，小心。酸液陨星来袭！” 　　三十团巨大的绿色粘液球体缓缓降落，因为残酷天使的速度太快，看上去是酸液陨星呼啸而来。 　　“收到，准备机动。” 　　“明白。” 　　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墨绿色的粘液球体，每一团都有四十米长，它们带着巨大的嗤嗤声响和满身的白色蒸汽迅速逼近。 　　伊莎贝拉忍不住叹道：“这就是轰击了尼赫尔三百年的酸液陨星啊！尼赫尔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人类的适应性真是可怕。这样的环境都能坚持三百年。” 　　两人的残酷天使双臂交叉在胸前，各自用一个漂亮的旋身，贴着酸液陨星掠过。 　　达克道：“不过，除了第一代统治者法鲁格还算看得过眼，后来的继承者都是些懦夫。” 　　“怎么说？” 　　“法鲁格是为了给阿拉孛人找最后的容身之处才钻进来，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后人却把这里变成了懦夫天堂，宁可在虫子肚子里过一辈子也不露头出去看看，一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达克沉默了一会，又道：“其实我当初也是这样，只想着挣几十镑养家糊口，直到我碰上乔治那家伙。” 　　“后悔了？” 　　“不，如果再来一次，我要先趁他不注意揍他一顿，然后继续走这条路。” 　　伊莎贝拉轻轻地笑了。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其实你想想，你遇到乔治，我遇到你，尼赫尔遇到我们……一切是多么相似啊，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是啊，特诺蒂兰的命运改变了，阿拉孛也必定会走上一条前所未有过的道路，下一个会是谁呢？多兰德？那一定不会很远了！” 　　“我似乎明白乔治的意思了。如果所有国家都改变了，那么，这个时代就变了，那些陈腐的、顽固的、僵化的东西，就会被远远地甩开。达克，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们的朋友越来越多，足迹越来越远，对世界的影响越来越大，拉拉，我们和乔治一样，是传播火种的人！或许我们有生之年看不见，但早晚有一天，理性和智慧的烈火，会彻底驱散狂信和愚昧的黑暗！” 　　“是啊是啊！呃，不过，好像……有个狂信和愚昧的代言人朝我们过来了，小心，异种！” 　　头顶出现了一条奇形怪状的虾。 　　它全长大约十二米，身子弯曲成弓形，最特别的是它的口器，分成左右两条，弯曲如象鼻，口器上生满了向内倒生的利刺。它身子两侧，是平平展开的二十对足，正在快速划动。 　　怪虾正把身子蜷成一团，快速下落。如无意外，将会在二十分钟内到达新帕格达上方。 　　达克叫道：“能绕开吗？” 　　“看速度不太好办，再说这条路是最近的地方。” 　　“那就来一场吧！”达克说着，僵尸般的残酷天使身体猛然一抖，嘴巴一张，一道粗大的魔能洪流朝怪虾射去。 　　怪虾身子一蜷一弹，唰地离开了攻击范围。 　　伊莎贝拉：“好快！这个速度不会输给原型机，小心！” 　　魔能洪流刚刚停息，二号机诡异地出现在怪虾一侧，张开巨爪，一把将怪虾的尾巴捏住。 　　怪虾反应极快，身子猛地一弓，两条弯曲的口器一下子刺入了二号机的脊背。 　　伊莎贝拉大叫：“达克！” 　　“没刺穿！干掉它！” 　　怪虾想挣脱，奈何口器深深地刺入对手脊背，尾柄又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伊莎贝拉的原型机双爪齐出，嘁哩喀喳一顿，将怪虾撕成了碎片。断裂的口器也从二号机的伤口脱落下来。 　　二号机的几丁质护甲开始发挥作用，s2机关产生充足的魔能，迅速修补伤口。 　　伊莎贝拉道：“残酷天使的实力果然不是战傀儡可以比较的，两机配合实力更是不俗。一只能把新帕格达折腾得天翻地覆的异种，竟然一个回合就被干掉了。” 　　“是啊，这种利器放在外面，屠城灭国也不是难事，如果光明神教完成了对它的列装……” 　　“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强啊，走吧！快到了。” 　　达克指着头顶道：“酸液陨星开始密集，估计快到了，拉拉，仔细搜索，千万别让异种打了埋伏。” 　　“可能性不大吧，毕竟它们也是刚从胃壁里排出来的，立足未稳，埋伏的可能性不大——当然，我会小心啦。” 　　伊莎贝拉分析的果然不错，接下来两人又遇到了几只异种，都是刚刚出现，甚至有一只还是巨型石卵的状态。被两人一一击杀。 　　巨大的纤毛森林就在头顶，目的地到了。 　　“好，我要释放容电史莱姆了，拉拉帮我警戒。我需要五分钟。” 　　“这么快？” 　　“为了保证效果，我们要分地点释放。有六个地点。算上转移的时间，大概要一个小时。” 　　“等回到新帕格达，估计要六个小时。” 　　“对，六个小时，足够做很多事了。比如，完成尼赫尔难民的迁移工作，再比如，”达克嘿嘿一笑，“一场新的政变！” 　　[528.第一百七十四章 再见，旧时代（1）] 　　“形势危急，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萨龙面沉如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名手下站在他面前，他们从没见过一直镇定从容的萨龙居然如此忧心忡忡。 　　“大人，出了什么事？” 　　“你听说过阿里巴巴团吗？” 　　“扫平了巴乌达城的阿里巴巴团？” 　　“不仅如此，他们收服了沙匪，屠灭了巨蚁狮，踏平门萨罗地下图书馆，征服了朵里哈奇城，他们的领袖，是那个哈桑。” 　　两名手下对视一眼：“黑狮哈桑？以一己之力击退了新特诺蒂兰舰队的阿拉孛人英雄？现在他和他的走狗们气焰熏天，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就在这里。” 　　两人大惊：“什么？” 　　“他化名为哈里克，现在是新帕格达的防卫长官；白舍尔不过是他的傀儡。那个黑牢公主，我们寄予厚望的，可以跟原尼赫尔城卫队分庭抗礼的黑牢守卫军的统领，是哈桑的情妇。” 　　有个手下不死心：“大人，这消息可靠吗？” 　　“我看过白舍尔的公文，里面出现了阿里巴巴团这个词。你说，除了阿里巴巴团，还有哪支阿拉孛势力能在几天之内用黑牢那点可怜的资源组建起跟整个城市对抗的守卫军？这梦幻一样的钢铁要塞城市又是怎样建立起来的？难道是法鲁格复活了？” 　　“有没有可能是他故意这么做来误导我们？” 　　“他造不出阿里巴巴团这个词。” 　　“那么，大人，我们怎么做？” 　　“所幸哈桑和他的情妇都不在这里。一旦他们回来，公开我们犹利亚人的身份，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必须采取果断措施，翻转大局，让所有人知道，只有我这个犹利亚人，才是那个能从混乱中拯救他们的人。” 　　萨龙阴冷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再来一场政变。干掉白舍尔和他的幕僚团，告诉原城市卫队队长赛里木，行政官僚想骑到有功之臣头上作威作福，我看不下去，把他们干掉了，从此以后，新帕格达实行军管，军人直接掌权！没有任何军人会拒绝这个提议的！” 　　“但是，短短十几天时间，这里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政变，民众会支持我们吗？”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等哈桑回来，一切就都完了。现在，马上请白舍尔过来开会，然后扣下他，宣布他是叛徒。邀请赛里木队长来主持大局。快。” 　　手下面露难色：“可……这么短的时间，弟兄们又分散在一些要害处，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来啊。” 　　“现在这里才是要害，我们必须在哈桑回来之前掌握大局，哪怕让赛里木他们上来呢，再想办法就是了。白舍尔是文官，只要他进了这个门，我自己就能收拾他——他对此还一无所知，成功的机会很大。甚至，都不用惊动民众，无声无息就能把事情解决掉。” 　　手下立即道：“大人放心，我们誓死追随！” 　　“现在，去请白舍尔。” 　　萨龙话音刚落，门口侍卫通报：“新帕格达总督白舍尔来访！” 　　“几个人？” 　　“两个，他和他的仆人。” 　　三人吃了一惊，两名手下面有喜色，萨龙却眉头一紧：“让他进来。” 　　白舍尔穿了一身便服，神色如常，见了萨龙，微笑着向他问好，萨龙赶紧回礼。 　　双方坐下，萨龙开口道：“不知总督大人有何指教？” 　　白舍尔笑道：“尼赫尔在动荡中覆灭了——圣真寺、市政厅都毁了，护盾一坏，大部分建筑被酸液陨星摧毁，说覆灭，不过分吧？” 　　萨龙点头。 　　白舍尔道：“所以，我们两人，一个小小文书，一个外来者，却能坐在这里谈论两万多民众的前途命运，这都是前人作死作出来的啊，命运之神，用这种方式跟我们开了个该笑却笑不出来的玩笑。新帕格达往何处去，我们往何处去，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别人我暂时管不了，我自己么，萨龙大人，我争取一下，给我的囚室里安排得体面一些如何？” 　　萨龙愕然：“总督大人为什么这样说？” 　　白舍尔哈哈一笑：“萨龙大人，别装了，你从外面装到这里，又从昨天装到今天，累不累啊？让我们实实在在的说吧，你的计谋非常出色，先利用黑牢事件掀翻了圣真寺，又利用民众推倒了市政厅，最后利用哈里克——不，哈桑大人来压制原城市卫队的赛里木队长，环环相扣，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权力巅峰，除了误判黑牢公主和哈桑大人的身份，算无遗策。以区区十几个犹利亚人，能在阿拉孛人经营了三百多年的沙虫腹中之城做到这一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老底被揭穿，萨龙也不恼，身子往后一仰，舒舒服服靠在椅背里：“是的，您说的没错。我的梦想是实现大犹利亚国的复兴，这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也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至于个人的计谋和运气，那都不值一提。” 　　“您是个真正的爱国者。而且，自您进入城市以来，为民众做了不少贡献。比如新帕格达的迁居，大部分市政厅官员做了缩头乌龟，如果没有您振臂一呼，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民众要丧命。” 　　“虽然我不喜欢马屁，但这句话是实话。所以您在囚室里会得到最好的咖啡。” 　　“我喜欢超级浓的那种，”白舍尔似乎不为自己送上门来的愚蠢行为感到丝毫悔恨，大大咧咧道，“在沙虫肚子里生活三百年，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想，我是一定要出去的。这就是我做一切事情的出发点。” 　　“我想这样选择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是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光明之眼这个组织。其实，大多数人对此早就有思想准备，不过是因为对未知世界的畏惧，和对传统的打破，才默默忍受下来。哈桑大人的到来，成了尼赫尔改变的契机。或许，即使他没有来，也早晚会因为别的什么事而出现转机。” 　　“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如果是活命，那没问题，甚至，我可以给你们保留几个职位。” 　　“不不不，我们从来不向谁祈求活命，圣真寺是这样，市政厅是这样，现在么，您，也是这样。” 　　白舍尔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向萨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萨龙起身走到他旁边。 　　白舍尔指着窗外四四方方的、闪动着银光的金属建筑道：“因为这些。” 　　“这些？” 　　“对。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十天时间，十几个人，静悄悄地建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能保护两万人不受异种侵害的要塞。这样的生产能力，如果放在和平时期，如果放在灿烂的阳光下和煦暖的和风里，它会创造出怎样的人间奇迹啊！” 　　萨龙没说话，白舍尔接着道：“当然，外面的世界会比这复杂，问题也会更多，但有了这样的力量，有了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有了坚定不移地领袖，还有什么神话不能创造出来？和这样的理想相比，在沙虫肚子做一条寄生虫的想法，简直可笑。您一定也感受到了这种力量，对不对？” 　　萨龙微微颔首：“一个三百年的囚徒，居然有如此见地，我还是太小看了阿拉孛人。没错，我的目的，是运用这种力量来重建大犹利亚国，向阿拉孛人复仇。所以，我必须把昆沙毕握在手中。这力量越强，我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让我们坐下来谈谈条件吧，”白舍尔自己坐下，道，“光明之眼和所有想离开的人离开，然后，您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这里的最高领袖，然后做您想做的一切事。这是我的底线，如何？” 　　萨龙笑道：“我还没听说谈判开头就把底线摆出来的。您这是不想谈啊。” 　　“错，因为你我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民众经受不起再一次政变，如果您不想将来统治一群天天造反的、真正的暴民，就应该慎重考虑我们的意见。”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您现在身边没有一兵一卒，这谜一般的从容和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白舍尔摊摊手：“很简单，我们给的条件，您无法拒绝；而您对我们，却是可有可无的——这说法可能会损害您的尊严，我向您道歉。” 　　萨龙仰天大笑，突然俯下身，恶狠狠道：“我现在就把你们统统宰了，然后，所有人就不得不跟我合作！因为现在，除了我，你们找不到任何一个有能力有威望来统领城市的人！” 　　“哦？别忘了哈桑大人。” 　　“别告诉我您的智慧只有这点水平。一个洞里住不下两只沙漠毒蝎。战傀儡队的赛里木绝对不会容许一个外来者抢走他的权柄！哈桑的名气在外面很大，但在这里近乎为零，他做的一切全是秘密行动，我只要轻轻一推，赛里木就会跟他反目成仇。” 　　“您绝对是我见过最毒的蝎子，好吧，论阴谋，我甘拜下风，不过，我听说善于游泳的人总是会淹死，计谋用得太多，难免会留下点致命的纰漏。” 　　“感谢您提醒我，请问，那是什么？” 　　“我介绍一位老朋友给您认识。” 　　“谁？” 　　白舍尔轻轻击了几下掌，他留在门口的仆人推门进来。 　　萨龙狐疑地问：“他是……” 　　老仆人摘掉帽子和遮脸布，露出一张僵硬的、铁青的脸。 　　萨龙大惊，一屁股栽倒在椅子里：“你？怎么会是你？” 　　[529.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见，旧时代（2）] 　　萨龙又惊又怒：“怎么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来人居然是伊本哈勒敦！ 　　伊本哈勒敦，尼赫尔大学校长，尼赫尔城副总督，刚刚上任一天，就被刺杀在城市剧场。 　　幕后的主使，正是萨龙。他指使手下做了这件事，然后，在包厢里，亲眼看着三支弩箭射杀了他。 　　那种伤势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我萨龙打了二十多年的仗，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会看错！ 　　可是，眼前这老家伙，这个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老家伙，确确实实是伊本哈勒敦！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都在利用我，欺骗我！决不，我绝不认输！ 　　萨龙猛地拔出腰刀，一刀砍向老家伙的脖子。 　　一刀毙命，人头飞起来，撞在天花板上，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萨龙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失算了，你失算了！这种底牌，怎么能随随便便亮出来！你还有什么手段，你还有什么手段！” 　　萨龙的两个手下都吓傻了。 　　白舍尔皱着眉头看看四处的鲜血，朝萨龙一名手下招招手，对他低语几句，那手下十分迷茫，但还是快步离开了。 　　萨龙怒吼：“干什么去！” 　　“呃，大人，白舍尔总督说，门口有辆车，车上有几位客人等着见您。” 　　萨龙把腰刀朝地下一插，狞笑道：“来，让他们都来！” 　　很快，客人进门，和刚被杀的副总督一样打扮，帽子加遮脸布。萨龙冷冷地盯着他。 　　来人把帽子一摘，遮脸布一撤，萨龙惊得差点倒翻过去，居然又是一个伊本哈勒敦！ 　　地上滚着伊本哈勒敦的人头，无头的尸体还在一边，血还没有流尽，怎么又冒出一个来？ 　　萨龙举刀欲砍，又把刀放下。 　　这个和刚才被砍倒的那个一模一样，也是脸色铁青，双眼发直，一言不发。 　　萨龙盯了片刻，问白舍尔：“傀儡？” 　　“对，血肉傀儡，活着的傀儡，您大可以接着砍，外边还有整整一车。”白舍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砍光了，我再送一车来。” 　　萨龙手中刀无力的掉在地上。 　　中计了。 　　千算万算，没料到，是在这一步上出了问题。 　　被刺杀的那个，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伊本哈勒敦早跑了。 　　萨龙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白舍尔道：“当初追随法鲁格陛下在昆沙毕腹中重建尼赫尔的有六位贤者，其中有萨龙大人的先祖，犹利亚首领克罗尼；也有伊本哈勒敦大人的先祖，帕格达圣真寺首席伯卡马克丁尼。” 　　萨龙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原来如此。血肉傀儡，是他先祖传下来的技术吧？” 　　“很不成熟，血肉傀儡不会说话，没有感情，只能做出简单的动作。不过好在相貌没问题，在乌黑的剧场里，骗骗杀手也够了。伊本哈勒敦大人早就在提防刺杀，只是不知道何时进行。后来，他得到了忠义之士的预警，于是在厕所里化装成掏粪工脱身，留下的只是一个替身。” 　　萨龙嗓子沙哑：“然后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我清除了所有对手，才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给我致命一击，对不对？” 　　白舍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道：“我想问萨龙大人，既然法鲁格陛下在位时犹利亚人与阿拉孛人冲突已经露出端倪，为何您的先祖还要舍身追随呢？” 　　萨龙冷笑：“阿拉孛人，不过是一群骗子，你们骗我们效力，为你们服劳役，交租税，到头来，却连做人的资格都不给！” 　　“您没听明白我的问题。既然您的先祖能做犹利亚人的共主，一定是有相当见识的，难道不知道仇恨与偏见吗？我再问一次，他为什么会追随阿拉孛人的哈里发？或者，连被鄙视的、体貌特征明显异于人类的门萨罗人都愿意追随他？仅仅因为那个哈里发比较会骗人？” 　　萨龙沉默不语。 　　“其实您知道答案，只是，如果承认了，会动摇您对阿拉孛人复仇的决心。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已经延续了千年，都累了，倦了，不想再延续下去了。我想，克罗尼首领正是因为懂得了这一点，才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竭尽全力去支持法鲁格陛下，希望，能找到一条拯救半岛，拯救犹利亚民族的路。请看看天空，再看看大地。” 　　萨龙抬头看，头顶是一片阴森森的血色，那是在光石灯映照下的、遥远的昆沙毕胃壁泛出的光泽。脚下是一片灿烂的银白色，全金属的建筑无言地矗立，与恐怖的血色对抗。 　　白舍尔叹道：“这是地狱里的天国。今日，此时，此地，我们终于握住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我希望，我们能放下仇恨，一起去向神灵的圣阶——无论那个神叫卡拉，还是依和华。” 　　萨龙冷笑：“好啊，把技术留下，留给犹利亚人，看看我们能创造出什么奇迹，看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们这些该死的阿拉孛人！” 　　“醒醒吧，萨龙。我们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改造自然的能力，为何还要为了一口食物，一碗清水，一枚金币而彼此仇杀呢？如果到了这一步，还执着于过去的仇恨，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在打着民族大义的幌子，为自己上位铺路。” 　　萨龙眼睛血红，瞪着白舍尔，不说话。 　　白舍尔坦然道：“你可以选择继续和‘我们’做对，”他抬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把萨龙的两个手下也包进去，“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手头还有多少力量，多少人命来供你挥霍？还有，你以为，哈桑大人会把这些先进的技术留给你？他对炼金术的研究，和我们简直不在同一个时代。就算摆在你面前，你也未必看得懂！” 　　萨龙又一次沉默了。 　　“在外面，你被阿里巴巴团和帕格达通缉，在你给阿拉孛人和犹利亚人同时带去了这么多灾难之后，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支持你；在这里，你同样无能为力，今天晚些时候，不管你怎么做，伊本哈勒敦副总督都会现身，你仍然只能是一个幕僚，只能是一个老老实实走升迁贬斥之路的下级官员，你将被踢出决策圈。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萨龙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还不止如此，即便是你的手下，也未必愿意留在这里给你陪葬。” 　　萨龙望向两名手下，其中一人，目光已经开始游移。 　　“你……有什么话要说。” 　　“萨龙大人，我……突然……想家了。” 　　另一名手下大怒：“我宰了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停手！”萨龙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内讧，疲惫地道：“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吧，下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大人！” 　　“服从命令。” 　　“是。” 　　白舍尔轻轻击掌：“明智的选择。” 　　“别以为我就这样认输了。” 　　“当然，你还有机会。你会说，你隐藏起来的手下可以制造混乱，可以盗取技术，你可以留下来做残余民众的领袖，对吗？告诉你，这行不通。” 　　萨龙的嘴唇在哆嗦。 　　白舍尔轻轻叹口气：“你是聪明人，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说不出来，还是我来说吧。哈桑大人起初不想把技术留给你，后来想了想，说，留给你也无所谓。一个封闭的环境，一群连接受现实、改变现实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一个偏执狭隘、心中只有仇恨的领袖，还指望反攻倒算？给你十年，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五十年。五十年，摆脱了分裂和狂信的阿拉孛早已走上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到时候，就算是史诗生物，也要匍匐在人类脚下！你是现在就拼一场，还是那时候拼一场，悉听尊便。” 　　萨龙的头无力地垂下。 　　对方说得对，没有胜算了。 　　我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仅仅是因为最后关头的松懈吗？ 　　白舍尔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很佩服你。带着为数不多的手下，潜伏到危机四伏的陌生城市，以一己之力拼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很强，很强。可你还是输了。阴谋，终究不是绝对实力的对手。绝对实力从哪里来？来自于超越时代的认识、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义无反顾的决心！” 　　萨龙慢慢抬起头来：“告诉我，犹利亚人的未来，会怎样？” 　　“会成为新阿拉孛帝国的合法公民，与阿拉孛人一样，享受相同的权利，缴纳相同的赋税，可以修建自己的教堂，允许自由传教。” 　　“不可能，你在骗我。” 　　“新帝国，就该有这样的自信和气度。无论是制度、思想，还是宗教，都有信心做到最好。你不知道，在你潜入这里的同时，在外面，已经有犹利亚人为了新帝国舍生取义了，还不止一个。” 　　“长老会那些人是鼠目寸光的懦夫和蠢货，他们除了出卖民族利益，不会做别的！” 　　“现在犹利亚人的领袖，是拉尔宾。” 　　萨龙愕然，旋即大笑，他仰天大笑了足足一分钟。 　　“好，好得很，好得很！居然能收服那家伙，好吧，我输了，我认了，我服了！” 　　白舍尔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轻声提醒道：“其实，你可以选择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新帝国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平和地生活下去，亲眼看看犹利亚人的未来。我保证不会有人去打扰你。” 　　萨龙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不过，我已经朽烂了，没资格、也不想和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一起生活——难道被你们羞辱了一番，还要自己再羞辱自己一番？哈哈，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或许，新时代，真的到来啦，真的到来啦！永别了。” 　　“无论如何，我们始终敬重您的坚守和才能，我在新总督府等您回心转意。” 　　这次萨龙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白舍尔转身离去，在他背后，萨龙无声的捡起地上的腰刀。 　　扑的一声，鲜血飞溅。 　　白舍尔吃惊地转过身来，看到了举刀自戕的萨龙和他痛哭失声的手下。 　　萨龙无力地举起一只手：“永……别……了，我所熟悉……所扞卫的……一切！” 　　这时外面响起山呼海啸的声音，是伊本哈勒敦副总督出现在新总督府，引发了民众的欢呼。 　　白舍尔默默的注视萨龙失去生气的躯体，静立了片刻，转身出门，轻轻把门带上。 　　一个旧时代，终结了。 　　[530.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见，旧时代（3）]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达克和伊莎贝拉两个人。 　　他们连番顺利完成任务，把容电史莱姆培养槽投入昆沙毕的胃纤毛森林中，返回新帕格达。 　　刚一回来，两人就听说了萨龙自杀的消息，都感叹不已，一个凭阴谋诡计拨弄半岛风云的枭雄，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告别世界，令人唏嘘。不过，好在他还保留了自尊。 　　人死恨消，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行政事务由伊本哈勒敦负责，灯神阿拉丁负责护卫工作；白舍尔等光明之眼的成员正在全力做好宣教工作，统计愿意离开昆沙毕肚腹的人数；战傀儡队队长赛里木带领战傀儡队的曼苏尔、扎卡利亚等战士维持秩序。 　　黑牢守卫军解散，女孩子们回到父母和亲人身边，无家可归的，加入了战傀儡队。 　　钢岩史莱姆已经进入特制的火焰封印培养槽，懵懵懂懂的小朋友在期待着逃离“可怕的大人”，期待着大姐姐许诺给它的“外面的世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时间，达克和伊莎贝拉竟然闲了下来。 　　伊莎贝拉坐在达克腿上，依偎在爱人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满足地拥抱着。 　　良久，伊莎贝拉抬起泪眼：“达克，达克，我好累啊，好想休息啊！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什么都不管吧？” 　　达克轻轻拭干女孩的泪水：“听你的！但是乔治还欠着我们薪水呢！得找他要，那家伙，是颗掉进油里的玻璃珠，滑得很。你得帮我。” 　　“别提那扫兴的家伙，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住下，不要什么残酷天使，不要什么史莱姆，我去做家庭教师，教孩子读书写字。你呢就给我做助手，好不好？” 　　“算了吧，我这块头，会吓坏小朋友的。还是去扛活吧，哈哈。” 　　“如果那样，可就辛苦你啦——我害怕回不去。” 　　“不会，钢岩之屋的设计是乔治负责的，我们能进得来就能出得去。” 　　“我不是说钢岩之屋，是说我们自己。你驾驶残酷天使以后，感觉到异常吗？” 　　“没有啊，怎么，你感觉怎么样？” 　　“嗯，有一点，我总感觉，我在变成她，达克，我刚才不是开玩笑，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住，忘掉这些好吗？” 　　“没问题，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撒手不干了。到时候我去跟乔治谈，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两万人弄出去。希望白舍尔他们会顺利吧。昆沙毕那边怎么样？” 　　“它同意放我们出去，但要求我们把‘毒物’清除干净。” 　　“现在知道容电史莱姆的厉害了？想都别想，什么时候我们出去了，什么时候给它投放解药。” 　　“出去了怎么放解药？” 　　“一部分钢岩之屋的外壁有特殊夹层，夹层会被它的胃酸溶解，释放解药。当然，夹层的控制开关在我们手里，要不要放，什么时候放我们说了算。一个智慧生物，被迫跟一群寄生虫谈条件，还吃了这么大亏，要没有点怨气，不使点坏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我们得防着点。” 　　“对，一旦我们离开新帕格达，就失去了坚固的防御，必须让它对我们保持谨慎，要不然就麻烦了。” 　　达克笑道：“沙漠里不灭的史诗生物，威名远扬，现在反过来要对渺小的人类‘保持谨慎’，看着吧，用不了多久，谨慎就会变成敬畏，变成畏惧。人类的进步，真是太快太快了。我甚至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就在几年前，一门魔导大炮被视为无价之宝，而现在，制造一架残酷天使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东西登场？人类逐渐取得了对所有生物的优势，现在，史诗生物也不得不向武装完全的人类低头，人类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真到了能移山填海、与神灵比肩的那一天，还有什么力量，值得我们敬畏呢？” 　　“或许，在未来，值得尊重的，只有我们人本身吧？” 　　达克摇头：“那不是我想要的世界。新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充满了谷欠望、争斗、阴谋和屠杀的屠宰场。先进的技术，不应该成为加速人类毁灭的工具。但是，总比这个充满了狂信和愚昧的世界要好，所以，我们虽然不愿意，却不能不走在这条路上，甚至，要做一个开路的先锋。” 　　“达克……” 　　达克微微一笑：“不管怎样，拉拉，还好，有你在，路不算难走。来，亲一个。” 　　“你走开！” 　　这时候，伊本哈勒敦和白舍尔正在钢岩之屋发射场地进行着紧锣密鼓地准备。 　　伊本哈勒敦问道：“昆沙毕那边有消息吗？” 　　白舍尔立即回答：“根据联络员传回来的消息，昆沙毕同意让路，时间定在明天正午。” 　　“准备进展如何？” 　　“大约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大部分钢岩之屋已经准备好，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浮空。” 　　“负重情况？” 　　“钢岩之屋分大中小三种，大的能容纳百人，小的大约四十人，平均每个六七十人，因为是短程旅行，不需要携带给养，已经通知民众只携带随身衣物，外面的世界已经做好了迎接我们的准备。” 　　“嗯，如果我们上到地面，会面对无数沙虫的围困，外面的人能杀透重围救出两万人？” 　　“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沙虫受昆沙毕控制，而昆沙毕被我们抓住了弱点，会有人留下来断后，在他们出来之前，先头部队绝对安全。” 　　“哈桑大人和他的妻子，以及城市英雄曼苏尔和灯神阿拉丁，”白舍尔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伊本哈勒敦沉默不语。 　　“怎么，大人，您还有什么疑虑吗？” 　　“毕竟，我们和外界分开太久了，现在，听哈桑的一面之词，就决定两万人的命运，是不是有点……” 　　“要不然我们能怎么样呢？既然哈桑他们能进来，后面的大军也会源源不断开来，与其做一个生活在别人白眼里的二等公民，还不如主动跟他们接近。” 　　伊本哈勒敦长叹了一声。 　　白舍尔开解道：“其实我觉得不用太担心。既然外面那支势力连犹利亚人都愿意为之奋战，就没理由拒绝我们——我们的先祖可是怀抱着拯救阿拉孛的崇高理想才来到这里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想啦，让我们说点别的吧，那些不愿意离开的，怎么办？” 　　白舍尔狡黠地一笑：“属下已经把他们安排好了，让他们五十人一组，分散到地下掩体中去，那里的护盾和金属建筑会帮助他们抵御酸液陨星侵袭。” 　　“五十人一组？” 　　白舍尔笑道：“正是如此，等他们都进去了，嘭！”他比划了一个飞升向上的手势，“和我们一起出去！” 　　[531.第一百七十七章 离别与归来（1）] 　　伊玛尼公主站在高高的云端，俯瞰脚下的茫茫大地。 　　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神灵。 　　是的，现在，她就是即将统治帕格达城的神灵。 　　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正面战胜她。在经历了长长的漂泊和流浪后，她以征服者的姿态强势回归。 　　在她背后，是浩浩荡荡的飞毯部队，只要一轮俯冲投弹，就能把帕格达城变成一片火海。 　　地面上，是密密麻麻的伊芙利特战车队，卡拉法特正在待命，随时可以向帕格达陈旧的摇摇欲坠的城防发起冲击。 　　旧时代即将终结在手中，那个衰老、狂信、充满了宗教仇杀、四分五裂的阿拉孛即将倒下，一个崭新的世俗化国家即将诞生。 　　她将拥有更开明的统治者，更开放的心态，更平和的、延续性的政策，更强大的军队，以及，举世无双的技术。 　　新的生产方式，将彻底粉碎那些陈腐的教条和观念，将彻底砸碎王公贵族们拥兵自重、分裂国家的野心，最终，将彻底赶走那些逼迫她签订不平等条约，作威作福的侵略者。 　　伊玛尼哭了。 　　哈桑，我心爱的哈桑，你拯救了我，拯救了阿拉孛，拯救了所有人，你即将归来，即将从虫腹地狱中归来，可是，我却无法去迎接你，拥抱你！甚至，甚至我以后，都无法再面对你！ 　　就在昨夜，拉尔宾元帅和加里伯参谋长一起向她进谏——不错，是进谏，因为她即将成为阿拉孛历史上第一位女哈里发，绝无仅有的女哈里发，进谏一词，实至名归。 　　“陛下，不可以见哈桑，即使他还活着，以后，也永远不要。” 　　伊玛尼悲哀地看着两人：“我原以为，你们曾受哈桑恩惠，会给我别的建议。” 　　拉尔宾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救了我，救了犹利亚民族，我可以为他粉身碎骨。但是，陛下，我们能站在这里，是因为私人的交情，还是我们对您和对未来帝国的忠诚？” 　　“你说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拉尔宾朝加里伯点点头，加里伯道：“陛下，哈桑在离开前，为我们留下了完整的史莱姆反应堆和通灵塔生产线体系，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臣发现，这些神奇的生产设备背后，有一整套完整的理论体系支撑，这恰恰是哈桑没有留下的。我们必须要做逆向解析来重构它。”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现在的局势和已有的知识储备，二十年之内，我们只能用现有的设备进行生产和装备的维护。无法利用这一体系进行创新。要从头开始研究，建立专业炼金术学校和研究机构，重建教育和科研体系，二十年之后，我们就可以达到现有的技术水平。这将是一个漫长得令人发狂的过程。” 　　“这太可笑了，难道要我们的战士们骑着腥臭的骆驼，挥舞着不成体统的破刀去作战吗？难道一切要回到老路吗？” 　　“臣以为这样说既是对传统、也是对哈桑大人的不尊重。这句话如果传出去，会引发一大堆的非议，制造无数不必要的麻烦。” 　　伊玛尼无奈道：“那你们这么看？” 　　“哈桑大人为我们开启了新世界之门，但路要靠我们自己走。” 　　伊玛尼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仅只如此？加里伯，我知道，我们的身份很快都要发生变化，但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说话！” 　　“是的陛下。走路的人，不欢迎旁边有个用意不明的、带着锋利刀剑的家伙。陛下，哈桑和若隐若现的默示派，太可怕了。” 　　“危言耸听。” 　　“决不。陛下亲身经历，怎么会是危言耸听？臣常想，如果哈桑遇到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个人，比如萨龙，那么，阿拉孛，还会有未来吗？” 　　一旁的拉尔宾冷汗直冒，这句话绝不是夸耀哈桑的实力，而是在提醒伊玛尼，哈桑这家伙拥有随时掀桌子的能力，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现在他不动，绝不意味着以后他不动。 　　这话，也就是加里伯这位陛下铁杆可以说，换别人试试？ 　　坎坷途中，一字唯进；大道在前，一字唯稳。哈桑，你退一步，大家都好。你是聪明人，主动些吧，可千万不要逼我们让你退一步啊。 　　伊玛尼背对两人，良久，道：“我听说丝国有句话。‘最高的一只鸟儿落尽，宝弓就走进了灰尘的坟墓；最后一只狡诈的兔子被端上餐桌，忠诚的猎犬会在煮锅里翻滚’。” 　　两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哈桑已经死了，他牺牲了自己，救出了尼赫尔两万名被遗忘的阿拉孛子民。他并非凡人，他是圣主安排救世的使者。把他把的事迹编成戏剧，写成故事，刻成碑，一代代传下去！” 　　两人一起大声应道：“遵命，陛下！” 　　“我有个条件。” 　　两人赶紧再次躬身：“陛下请讲。” 　　“从此以后，不要拿婚嫁的事情烦我。否则，死！” 　　“遵命，陛下，遵命！” 　　伊玛尼擦干了眼泪，收回遥远又切近的思绪，把目光投向在兵威下战栗的帕格达。 　　永别了，哈桑，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旅程，接下来，我要走自己的路！ 　　世俗的阿拉孛，我来了！ 　　哗的一声大响，残酷天使原型机从厚重的沙下破土而出，一只爪子还使劲拖着一坨破破烂烂、软泥状的家伙。 　　一翻上地面，伊莎贝拉扯直了嗓子，全无风度地大吼：“乔治，救命！” 　　背后，一只体长三十多米的巨型蝼蛄状异种挥动有力的前肢，紧追不舍。 　　那坨软泥状的家伙是达克的二号机，达克和伊莎贝拉负责断后，昆沙毕果然翻脸不认账，达克刚一解除容电史莱姆的威胁，异种立即一波波袭来。 　　昆沙毕十分狡猾，放开了一条通路，却在通路上布置了重重埋伏。一定要干掉这两条可恶的寄生虫。 　　两人使出浑身解数抵挡，势单力孤，精疲力竭，二号机几乎全毁，达克几乎不保，伊莎贝拉把他的操作舱挖出来，全力逃跑。异种穷追不舍。 　　达克盛怒之下，操作二号机自爆，把全部容电史莱姆释放出来，要跟昆沙毕见个高低。 　　但复仇救不了自己的命，伊莎贝拉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跑了，反正直着朝上准没错，一只爪子拖着达克，另一只爪子连劈带刨，在昆沙毕背上硬生生地开了个血窟窿，最后干脆暴走，在暴走结束前的一刹那，终于破背而出，从松软的沙层下翻上地面。 　　暴走结束，她残余的精神力仅能支持自己不昏过去，战斗是想也别想，异种就在身后，周围是如林的沙虫，她无能为力，大声呼喊救命。 　　一道水桶般粗细的光柱从天而降，将巨型蝼蛄一划为二，捎带着把拦住光柱移动路线上的沙虫也清了个一干二净。 　　是卡拉之眼，乔治和莱莉搞出来的太阳魔能发射器。当初在朵里哈奇城外，就是用这一招干掉了围城的沙虫。 　　他们终于来了。 　　队聊里传来莱莉兴奋地大叫：“拉拉姐，哥！我们来了，我们来了，坚持住，坚持住！” 　　头顶传来飞毯的破空之声，十余块轻型飞毯利箭般掠过，在周围投下烟雾弹和信息素干扰弹，陷入混乱的沙虫全靠生物本能行动，为躲避危险纷纷逃散。 　　滚滚的浓烟当中，两条绳索垂下，十余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索降下来，将失去战斗力的残酷天使护在中心。 　　“1643佣兵团第二分队队长马尔斯，前来报到。这里暂时安全，伊莎贝拉小姐，请解除残酷天使模式，交给我们吧。” 　　银光闪过，巨大的残酷天使消失了，伤痕累累的伊莎贝拉跌跌撞撞跑到变了形的二号机驾驶舱边，使出全身力气去扳闸门控制阀手柄，即使双手被还在流淌的酸液腐蚀得皮开肉绽也毫不在意，一边拼命大喊：“达克，达克，回答我，告诉我你没事，达克，达克！” 　　咔哒一声轻响，闸门缓缓开启，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大量的半流质史莱姆从达克的肺里缓缓挤出来，遍体鳞伤的达克，斜倚在舱壁上，他试着做一个翘大拇指的动作，但没做出来，他太累了。 　　他向伊莎贝拉露出了一个安详的微笑，然后，睡着了。 　　[532.第一百七十八章 离别与归来（2）] 　　坐在高高的飞毯上，达克俯瞰着脚下金黄的沙漠、青翠的绿洲、银白色如长长飘带般的道路，感慨万千。 　　几个月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化装成刀客的多兰德佣兵，而今，已经是半岛东部家喻户晓的英雄。只要轻轻一点头，自己就可以过上后半生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 　　名缰利锁，那不是我要的，我很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再见了，阿拉孛。 　　达克转过头问：“都收尾了？” 　　坐在他旁边的乔治道：“你想问哪方面？” 　　“主要任务。” 　　“钢岩史莱姆已经到手，小家伙很黏伊莎贝拉，对她言听计从，在火焰封印里非常老实。” 　　“但不能关它一辈子，又不能让它轻易和土地接触，要不然，万一变成第二个昆沙毕怎么办？” 　　“我早想好了，让恶魔岛和它同化，这样，它能接触到‘土’，但周围全是水，能力受限，也就不怕它造反，相反，为了不被别人干掉，它还要想办法强化恶魔岛的防御。” 　　达克笑骂了一句：“你这雇佣童工的黑心老板！” 　　乔治一笑置之，道：“萨龙那家伙你已经知道了，走投无路，自杀。尼赫尔的居民和平搬迁到外面，他们会有新的生活。” 　　操纵飞毯的马尔斯问道：“我插一句，阿拉孛人有了很多新技术，这对多兰德王国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会不会加速贵族与掌握新技术的教会同流合污的速度？” 　　乔治道：“这个大可不必担心。阿拉孛人手头的技术都是我们给的，一个国家想走高技术的道路，只简单照搬是不可能的。核心的部件和技术解决不了，没有完整的理论体系支撑，他们的结果只能是——用光拉倒。” 　　莱莉道：“对啊，那些起决定性作用的技术，比如海德拉之柱，卡拉之眼，残酷天使生产设备，我们什么都没给他们留，全拆了；况且，就算留给他们设计图纸，他们也未必能看得懂；就算看懂了，以目前这个四分五裂的局面，也没时间研究。” 　　乔治作了总结：“这么说吧，马尔斯先生，你担心的阿拉孛在技术上碾压全大陆的景象，在二三十年内是不会发生的。二三十年后，各国的技术都发展起来，这些新技术也就不新了。” 　　马尔斯应了一声，又专心驾驶飞毯了。 　　达克问：“昆沙毕呢？” 　　乔治回答：“如果你确实把容电史莱姆都放出去了，它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它的整个身体会被容电史莱姆同化，变成一个超级巨大的储能容器。即使不死，也会明白一个事实，人类已经不是可以被它任意欺凌的弱鸡。” 　　伊莎贝拉叹道：“好好一只史诗生物，变成一件器物，这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乔治道：“如今这个时代，凡是和人类作对，都会变成悲惨的故事。” 　　达克突发奇想：“如果有人把它挖出来，岂不是挖到一个巨大的宝藏？” 　　“它体型太大，又深藏在地下，即使是我们，也没有能力挖出来。况且，地层越向下，温度和压力就越高，在这种环境下容电史莱姆会不会发生其它变化，谁也说不准，就留给后来人吧。” 　　众人一阵唏嘘。 　　伊莎贝拉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一开始来的地方，乌姆利姆港。易伯拉欣和罗伊斯他们正在等我们呢，庆功宴已经准备好，我们可以尽情享乐，休息三五天。” 　　达克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乌姆利姆港现在当家的是……” 　　“军事上是独眼龙穆尔台兹，钱袋子攥在菲达和易伯拉欣父子手里，新特诺蒂兰王国罗尔商会的罗伊斯会长总揽全局。” 　　“那我该以什么身份出现？达克还是哈桑？” 　　“做自己就好。我跟穆尔台兹打过招呼，说你跟当今的女哈里发伊玛尼搞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后来因为理想，你功成身退，化装成多兰德人，重新上路，再也不会回来，这跟当初你那个争风吃醋的传说真是太相似了——你知道穆尔台兹当时的表情吗？” 　　莱莉嘻嘻笑道：“慎言啊乔治哥，独眼龙的表情我不知道，但拉拉姐的表情现在已经不好看了。” 　　伊莎贝拉大窘：“你这小鬼头！你哥才不愿意戴一辈子大胡子！” 　　“别拧我别拧我，痒痒！” 　　乔治哈哈大笑：“那有什么？那位女哈里发单相思而已，为了王位，为了即将复兴的阿拉孛，她是不可能接受哈桑这样一个半神作为丈夫的！” 　　莱莉好奇地问：“为什么？” 　　“三十岁以后你就懂了。” 　　“切，你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吧？” 　　“我比你成熟——就让哈桑这个名字，成为阿拉孛历史上的一段传奇吧。” 　　当天晚上，在乌姆利姆港总督府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由菲达商会会长易伯拉欣主持，港口政要全部出席，连坎哈拉城的乌萨利姆伯卡也派人来参加，对外只宣称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商业部要人来访。 　　易伯拉欣、穆尔台兹、菲达等人一一与达克拥抱，无不热泪盈眶。 　　神奇哈桑一路走来，留下无数传奇，撕开了阿拉孛半岛千年以来狂信与愚昧编成的重重罗网，让古老的民族重获新生，让分裂的半岛再次看到统一的希望，让对立冲突的各民族可以重新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这是何等的功勋？ 　　然而，今日，这传奇英雄为了避免猜忌，避免可能因自己存在而带来的分歧，主动选择放弃一切声望、地位，乃至身份，急流勇退。 　　这是何等高尚的品格！连新特诺蒂兰王国商务代表罗伊斯在听了哈桑的故事后，也震惊不已（当然是装出来的），当即决定，当夜会场内巧克力不限量供应。 　　酒足饭饱之后，罗伊斯带着崇敬的心情和只有达克乔治他们能发现的诡异的坏笑，问道：“那么，哈桑，不，达克先生，您将要去哪里呢？” 　　达克还没说话，乔治抢先道：“哪里有虚伪的光明，哪里有悲惨的呼救，哪里有狂信和愚昧，英雄就会去哪里。他不为一家一姓，不为一国一族，而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宁，为了人类的生存和福祉而战！” 　　穆尔台兹喝醉了，他一把扯开领口，露出黑漆漆的胸毛，大呼：“各位，各位，让我们举杯，为这个英雄的时代，为了英雄，干杯！” 　　前几天伊玛尼陛下颁下旨意，实行世俗化政策，解除酒禁，于是偷偷摸摸变成了光明正大，喝酒名正言顺。 　　一杯下肚，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的众人都已经眼花耳热，穆尔台兹干脆大声唱起歌来，易伯拉欣击掌相和，小房间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氵朝。 　　抓住机会，达克在队聊里咬牙切齿：“乔治，你这黑心的混蛋，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对吧，我要辞职！” 　　“哦，我没绑住你的手脚啊，”乔治笑嘻嘻道，“你想走人随时可以走人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达克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不过我好不容易说服罗伊斯，给你和伊莎贝拉拨了一笔专款，让你们好好旅行一番，玩个痛快——你要走人？” 　　伊莎贝拉急忙问：“白给钱让我们去旅行？去哪去哪？” 　　“北海之都，冰海浮城雅根克。我在那里有位朋友，你们去了找她就可以，她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那里的风光可是非常优美啊，有钱人为了买一张船票要排半个月的队呢。怎么样，对你们不错吧？” 　　达克叹道：“乔治啊乔治，认识你这么久，你总算做了一件天不怒人不不怨不憋坏主意的事了。” 　　乔治哈哈一笑：“顺便，把她找到的寒冰史莱姆带回来。” 　　达克和伊莎贝拉一起大叫：“乔治！” 　　（《沙漠幽城之卷》终） 　　[533.第一章 孤独之塔] 　　两个小小的黑点，在寒风呼啸的冰原上蠕蠕而动。 　　“伊莎贝拉，前面，再过半个小时，有座荒废的灯塔，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男子身后的女孩不满地哼道：“如果不是某人赌输了船票，我们现在应该在温暖的头等舱里品尝鱼子酱大餐，对吧达克？” 　　达克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啊哈哈哈，人有错手嘛，好好好，别瞪我，快走吧。” 　　“那可是提坦巨神号的船票啊！人类制造的最巨大、最美丽、最昂贵的超巨型游轮，船票千金难买！你、竟、然、拿、去、赌！” 　　“我只是看不惯那个穷画家的嘴脸。嗯，好吧，让他得意一会。说不定那艘船就——” 　　“住嘴！你是要诅咒什么吗？” 　　“呃，好吧，我不说了。其实拉拉，我不是要诅咒，说真的，那艘船救生设备太少，官方回答竟然是‘不沉之船用不着救生设备’，所以我很担心……” 　　“某个输家可以停止喋喋不休吗？灌一肚子凉气，疼起来我可不给你揉。” 　　达克无奈地摊摊手：“好吧，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吃上最好的鱼子酱。” 　　“好啦好啦，我不是那个意思，鱼子酱又不是没吃过，以后别再跟人家争一口气了，用不恰当的方式去分胜负，胜了也不光彩，输了更惨，对吧？” 　　达克嘿嘿笑着：“啊，啊，说得对——你冷不冷？” 　　女孩嫣然一笑：“有大笨牛在前面挡风，不冷。” 　　按照出发前规划的路线，两人会乘坐“提坦巨神号”前往北海之都雅根克，与乔治的朋友联系，拿到寒冰史莱姆再返回恶魔岛，任务就完成了。没想到达克节外生枝，在码头上跟别人斗气赌输赢，把船票输掉了。然后，两人尴尬地发现，前往雅根克的航班，船票全部售罄。按照两人排队的序列来算，要等到下个月。 　　于是，达克决定换一种方式。走陆路穿呼啸冰原，过克格莫海峡，在雅根克的卫星城诺斯福德找船前往。迅速的话，大约十二天到达。 　　现在他们的目的地，是呼啸冰原东南方的克格莫海峡。 　　克格莫海峡原本是北海重要的航道之一，大小船只络绎不绝，但近百年来，随着船舶技术的进步和人工运河的开通，这条航道渐渐被废弃，成为海盗的乐园。再后来，雅根克强势崛起，大股的海盗被歼灭，小股海盗闻风远遁，居民们也纷纷搬迁到雅根克附近的卫星城中。除了偶尔光顾的走私贩子，这里终于彻底沉寂，又恢复了人类出现之前的原初面貌：冰冷，孤寂，亘古不变的呼啸寒风、冻结的乌蓝的天空和涌动的苍黑色波涛。 　　两人在茫茫的冰原上行进了两天，除了打到几只不开眼的冰原狼和霜兔，没有任何生物，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纷纷扬扬的雪花。 　　半小时后，风雪渐渐小了，一座残破的灯塔映入眼帘。 　　灯塔的外墙已经斑驳破碎，有些地方还露出用来加固锚定的铁条，顶部的望楼塌了一块，有修补过的痕迹，但没有修复。现在是白天，看不到火光，不知有没有人在。 　　达克叹道：“没有船，灯塔也就没有必要。如果谁去点亮它，或许会被认为是在为走私贩子提供便利吧？” 　　伊莎贝拉也道：“雅根克一票难求，这里却是荒无人烟。真难以想象这是隔了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 　　“啊，大地的尽头，是寂寞和荒凉。” 　　“那么，回头是希望啰？” 　　“可我还是想吃鱼子酱。” 　　两人嬉笑着，用力叩响了灯塔的大门。 　　空空的声音在冷寂的大地上回荡，传出很远，然后，消失在一片寒风冷雾中。 　　“没人吗？但门是反锁的。” 　　“再试试，没人应我就撞开门——总比站在雪地里吹风强。” 　　达克说着，握紧拳头，在厚实的木门上砸了三下：“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应答。达克决定撞开门，他后退十几步，做好准备，拔步飞奔。 　　就在他肩膀将要撞到门板的瞬间，从门楣上突然坠下一颗硕大的骷髅头，用嘶哑的声音狂吼：“滚！” 　　达克给吓了一哆嗦，一侧身，一头撞在门板上，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哦，该死！” 　　骷髅头是用坚冰雕成，眼窝镂空，里面放了两块涂成红色的光石，口腔内应该是雕刻了小型通讯法阵，能说简单的语言——也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操纵。 　　达克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一拳砸过去：“我让你——哦哦哦！” 　　蓝光噼啪一闪，达克第二次摔倒。 　　伊莎贝拉大惊：“达克！” 　　达克哆嗦着爬起来：“我、没事！该死，电系法阵，炼金术师！”、骷髅头第二次咆哮：“滚！” 　　伊莎贝拉道：“看起来，塔里的人不太欢迎我们进去。我们走吧。” 　　“天已经晚了，我不想再露宿荒郊野外，借住一天，有什么要紧？”达克扬声道，“里面的朋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借住一晚！” 　　“滚！” 　　“八个小时。” 　　“滚！” 　　“六个？” 　　“滚！” 　　达克转身笑道：“明白了，这东西有个感应法阵，只要检测到语音就会说话，而且只会说滚——我马上让它滚。拉拉你回过头去。” 　　伊莎贝拉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在冰属**物上附加电系法阵，真是傻得可爱的炼金术师，我给他加点料——回过头去，别看。” 　　伊莎贝拉转过身，背对达克：“这样行吗？” 　　达克嘿嘿奸笑一阵，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 　　“达克你干嘛呢？” 　　“我给它加点料……” 　　达克一语未毕，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那骷髅头炸得粉碎，达克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被气浪推着飞出去，一头扎进雪堆了：“哦，不，该死！” 　　伊莎贝拉赶紧过去拽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不不不，我没事，别拽别拽，我先提上裤子。” 　　“你干了什么好事！” 　　达克又是嘿嘿一阵奸笑，把脑袋从雪堆里拔出来，道：“我释放了一下，电系法阵遇到水，炸了。我没想到威力这么大，失算失算。” 　　伊莎贝拉闻言，回头看，骷髅头已经炸成碎冰渣，撒了一地，掺和着东一滩西一滩的淡黄色腥臭味液体，还在冒热气呢。 　　看到这她哪还能不知道达克干了什么，又笑又气，照达克屁股上来了一脚：“要死了你，好臭！” 　　达克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一脚把门踹开，回头道：“好了，里边没人，进吧！咦咦咦！”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干巴小老头堵在窄小的门厅里，恶狠狠地瞪着两人，道：“滚！” 　　[534.第二章 孤独的守塔人] 　　达克挺心虚的。 　　按他的想法，这么冷，这么偏，这么穷的地方，竖着这么个破灯塔，再加上这么恶俗的破守门法阵，没人的可能性不是一般大——有人的话，估计也是十天半个月来一趟看看，没事走人。 　　于是，他果断作死。 　　偷果子被凶神恶煞的主人堵在树下，就是这种感觉。 　　按套路，下一步怎么着？老子不要果子，要的是说法？讹我几个钱？嗯，可能性很大。倒霉倒霉，这回让他讹着了，这泡尿真不值。 　　傻妞伊莎贝拉已经开始送人头了：“对不起啊老先生，他实在憋不住了，那个，那个，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住一晚上，我们给钱的。” 　　老头愤愤地盯着他们，多说了一个词：“骗子，滚！” 　　达克讪笑：“老先生，您别生气，我们俩人生地不熟的，到您这小破灯塔来，图啥呢？找个挡风避雪的地方，就一晚上。一见面，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就成骗子了？” 　　“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我知道他要什么，少给我来这一套，装可怜套近乎也找个瘸子瞎子，找个更漂亮点的！老子年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 　　达克不客气地打断进入疯癫状态的老头：“老先生，咱们干脆点，我们借您这地方呆一晚上，吃喝自备，一百镑，要是我们跟您多说一句话，立马走人，行吗？” 　　老头楞了一下：“你们真是过路的？” 　　“多说一句，我是史莱姆生的。” 　　老头倒也干脆：“进来吧。” 　　两人跟着老头走进黑洞洞的门厅。 　　老头举着烛台走在前面，达克边走边四下打量。 　　窄小的门厅十分残破，墙上的泥灰大片大片的剥落，露出青石墙体；墙体露了不少缝隙，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凄厉的呜呜声；挂在墙上的画框四角钉子掉了三个，大头朝下倒吊着，里面的画已经变成了大团大团的模糊色块；几张破桌子和两把折断了腿的椅子倒在地上，没人管。地上到处是破帆布烂渔网和朽烂透了、露出软趴趴茬口的桅索。 　　“就这吧，对付一晚上。我没有多的被子。” 　　达克满意地拍拍手：“刚才说了，一切自备，多谢。您可以走了。” 　　老头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但没说什么，举着烛台走上旋梯，想了想，回头嘱咐道：“墙角不透风，去那儿坐着，拿破帆布把门缝和墙缝堵一堵，要不然，一晚上能冻死人。” 　　“多谢老先生提醒，明天早晨我们走的时候就不叫您了，门怎么办？” 　　“出门掩上就行。我走了。” 　　“再见。” 　　老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你们真没有什么话说？” 　　达克摊摊手：“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真是过路的？” 　　达克哈的一笑：“老先生，我们还有点干粮，您饿了的话，凑合来点？” 　　老头大怒：“滚！”说着，一甩手，噔噔噔上去了。 　　“人不坏，脾气大了点。拉拉？” 　　一直没说话的伊莎贝拉道：“附近没有明显的魔能波动。不过，他自己住在这里，有点让人在意呢。” 　　“谁还没点秘密，随他去吧，我们只是过路的。乔治那边有回信吗？” 　　“有，对你赌船票的行为表示十分愤慨，要扣你薪水。” 　　达克大笑：“黑暗神教怎么样了？那可是我们和光明神教对抗的资本啊。” 　　“嗯，黑暗神教已经全面开花。多兰德那边，斯内尔港下水道变成了黑暗神教的大本营，号称‘乐土’，彼特拉克过得很开心；新特诺蒂兰王国更不用说，黑暗神教是它的国教，现在恩雅和拉莫斯一个负责教务，一个负责研究，进展很顺利。” 　　“嗯，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三艘战舰了，不错，不错。阿拉孛那边呢？” 　　“伊玛尼上台了，正在忙着她统一半岛的大业，黑暗神教在那里以默示派的面目示人。菲达和易伯拉欣父子成了教徒，再加上圣者哈桑的影响力，估计，十年之内，黑暗神教会跟随商会的脚步，遍及半岛的各个角落吧。但伊玛尼将来会不会把它看做威胁就不好说了。可不要我们费了半天功夫，最后一事无成啊。” 　　达克哈的一笑：“那又怎样？就算伊玛尼成了一个暴君，她也不得不采用默示派的技术。我们只要去做就好，管它最后怎么样呢。恶魔岛呢？” 　　“非常顺利。现在钢岩史莱姆已经开始和恶魔岛融合，很快我们就会拥有坚不可摧的防御。” 　　“但是，乔治是不喜欢铁乌龟的，他不是说想把它打造成超级浮空要塞吗？” 　　“钢岩史莱姆和恶魔岛融合以后需要吃掉大量的魔能，雷霆史莱姆压力很大，浮空的计划要长期推迟，当务之急是让恶魔岛获得在水中的高速机动能力——这就是为什么乔治急着要我们来找寒冰史莱姆了。” 　　“水系史莱姆的王者啊，乔治说他的朋友已经找到了那玩意儿，你说是真的吗？” 　　“乔治那家伙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不说谎，我觉得没问题，这应该是我们所有任务中最轻松的一个了吧，找到他的朋友，一手交信一手拿史莱姆，走人。” 　　“嗯，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船，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早晨我们过克格莫海峡。” 　　“乔治建议我们在无人区建立防御塔，以防万一，毕竟这片区域已经荒废好久了。他已经跟雅根克那边取得了联系，让朋友多等等我们，还说我们只要十天之内到就可以了。” 　　“时间倒是挺宽松的。那就这样。你准备一下饭菜，我去堵墙缝。” 　　伊莎贝拉笑道：“都给我些简单活儿啊，那你就多辛苦一下喽。” 　　“男人嘛。” 　　说干就干，不大会功夫，达克用破帆布把墙缝塞了起来，刺耳的嘶嘶声顿时小了很多，但还是一点不暖和。但达克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黑不溜秋的小丸子，对准塞不严实的小洞一一填进去。 　　片刻之后，刚才还透风撒气的屋子，竟然连一丝风声也听不到了。达克把脸贴到墙缝边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又掏出一小瓶药水。 　　正当他要拧开盖子的时候，刚才的老头从旋梯上下来了：“你们干什么呢？” 　　两人回头，看见老头手里抱着两条巨大的、补丁摞补丁的毯子下来：“没有多的被子，这两条门帘，你们凑活挡挡风……咦，这里不太冷？” 　　“帆布塞住，就不冷了。” 　　“不对，帆布那么硬，不可能把墙缝全塞住。” 　　达克把黑色小丸子递到老人手里：“冻土史莱姆。” 　　冻土史莱姆是冰原上常见的低级生物，以冰雪下的地衣为食，如果连地衣也没有，就凑活吸收些土壤里的有机质，也能顶一阵。 　　老人好奇地打量了一番，道：“我认识这东西，用它来堵小缝是不错，但是，一旦稍稍暖和，它们就跑了啊。” 　　达克把药瓶拍到老头手里：“史莱姆固化剂，等它们展开身子堵住墙缝，滴上一滴，搞定。” 　　“这是什么鬼东西？” 　　“试试看。” 　　这是，冻土史莱姆已经展开了身子，从黑色小丸子变成灰黑冻土色的半流质状态。老人将信将疑地滴了一滴硬化液上去，冻土史莱姆变得更加粘稠，最后，变成了一团团胶状物，把墙缝牢牢的堵起来。 　　老人惊讶道：“这药水能持续多久？” 　　“到史莱姆死掉，或者滴上软化剂。所以它有广泛的适应性，市场前景很好。” 　　“真是神奇。如果在雅根克，它一定会有很好的销路。” 　　“我确信如此，老先生有没有兴趣成为这一带的代理商？” 　　老人一愣，哈哈大笑：“我老啦，干不动了，谢谢你们。老约翰尼向你们问好。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我还以为你们是莫得雷德派来的。” 　　“多兰德人达克、伊莎贝拉，向老先生问好。莫德雷德是谁？” 　　“克格莫海峡的总督，年轻时是海盗，后来洗白投靠雅根克。被安排到这鬼地方做官。” 　　伊莎贝拉问：“是坏人吗？” 　　“曾经是。现在年老了，贪。一群手下也都是搜刮能手。” 　　“这种人到处都有，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对付了。多谢老先生的提醒。” 　　这时，伊莎贝拉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盒走来：“老先生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尝尝我们的饭菜？” 　　“哦，我吃过了，谢谢——咦？”老人环顾四周，“你们没有生火，饭菜是热的？” 　　达克揭开盒盖，肉香菜香让三个人同时咽了口唾沫。达克道：“我们这种食盒能自动给食物加热，虽然比不上在炉灶上做出来的美味，但是一口热饭对雪地里的人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老人奇道：“我能看看这宝物吗？” 　　“没问题，”看着老人小心翼翼怕碰坏了的样子，达克笑道，“您尽管看，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呢。” 　　“不是宝物？” 　　“当然不是，它是简单炼金术的产品，一个双层金属盒，在内外层之间有特制的药包，只要倒一点水进去，它就会发热，把生米煮成熟饭。” 　　“太不可思议了，两位，你们一定会成为巨富的——但是，告诉我这样的商业机密，真的好吗？” 　　“这是很简单的炼金术原理，关键是药包的成分。只要对这个保密，就没问题了——您能不能帮我们尝尝，看看合不合北海人的口味？” 　　老人笑逐颜开：“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三人人手一个食盒，大快朵颐起来。老人吃得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三人正吃得过瘾，突然塔门被重重地敲响，一个大嗓门喊道：“爸，爸！救命啊，我没钱花了！” 　　老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他愤愤地放下食盒，门也不开，朝外面大吼：“滚！” 　　[535.第三章 败家子和望匪杆] 　　“只知道赌钱的混蛋，你爸爸已经住到破灯塔里了，还要怎么样，要我住到海底下，你才安心？” 　　老人愤怒地大骂。 　　达克和伊莎贝拉一脸尴尬，不经意间听到了别人的家事，实在是难为情。伊莎贝拉看看老人，再抬眼看看旋梯，意思是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老人愤愤地一摆手：“你们哪也不用去，在这儿挺好！不用管那个没出息的混蛋。” 　　“爸，我不小心赌输啦，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现在小胡德丽被他们扣下抵账，可怜的小胡德丽哭着喊爷爷啊。” 　　老人身子晃了一晃，几乎摔倒：“你说什么！我的孙女怎么了！” 　　外面的声音有了哭腔：“她被放贷的那些混蛋带走了！他们威胁说，两天之内拿不到钱，就把她卖到……卖到……” 　　老人目眦尽裂：“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还借高利贷去赌？你怎么不去死！你老婆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爸，爸，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也想让他们过好日子啊！现在，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啊。求求你，开门吧！我们好好谈。” 　　“绝、不！”老人的呼吸已经不匀了，“我怕，开了门，我会打死你这个混蛋！” 　　外面的男人嚎啕大哭。屋里的老人双手捂面，潸然泪下。 　　过了片刻，老人抬起头来，颤巍巍走到门边：“混蛋，你给我听好，这是个圈套，你一个穷光蛋，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怎么可能放贷给你？他们要什么？” 　　外面的嚎啕声一滞，喜道：“爸，爸，您真是太聪明，太睿智了，是是是，他们说了，只要我把那东西还给他们，他们马上把小胡德丽放了。这些放贷的家伙虽然狠毒，但说话还是算话的，要不然他们的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住嘴！你这畜生！说重点！什么东西！” 　　“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分开过了，他们说，只要，只要我把那东西交出来，就，就……” 　　老人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瑟索和凄凉。 　　“原来如此，好，好得很，好得很啊！你这畜生，别演戏了，滚，滚吧！” 　　“爸，我是真的，是真的啊！小胡德丽真的被绑走了啊！” 　　老人没再说一句话，佝偻着背，垂着头，颤巍巍往旋梯上走。 　　那个声音还在大呼：“爸，爸，快啊，要不然来不及了！”然后是重重地撞击声，似乎那家伙把整个身体都扑到门上了。 　　达克咬牙切齿地对伊莎贝拉道：“我可以开门把这混蛋痛打一顿么？” 　　伊莎贝拉警惕地挡住门：“别乱来！我们要调查清楚……咦？” 　　从门缝里塞进一个小纸卷。上面画了一把刀，还滴了一滴血。血已经干涸，变成了紫黑色。 　　伊莎贝拉悚然动容：“达克，你看！” 　　达克拍拍伊莎贝拉的肩膀：“天底下不平事太多，我们救不过来，但是，既然碰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爸，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好好考虑啊！我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隐没在呼啸的风雪声中。 　　夜已深，风雪越来越大，整座灯塔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响起，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大叫：“开门开门！过路的，避避雪，给钱，给钱！” 　　里面的人怒道：“吼什么！来了！”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为首的家伙一步踩进去：“可算是逮住……咦？” 　　开门的不是瘦小干瘪的小老头，而是一个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的大汉！ 　　大汉狞笑：“辛苦，热汤一碗！”劈脸一记直拳，把为首的家伙打得倒飞出去，带着一脸鼻血，一头扎进雪堆。 　　在屋外埋伏的喽啰傻了眼，原本以为收拾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被打了个埋伏。还没等回过神来，大汉已经冲出来了！ 　　达克冲出门去，乒乒乓乓一阵猛冲猛打，六个喽啰连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全被打翻，挨个攒马蹄捆结实，脸朝下丢在雪堆里。 　　达克笑吟吟道：“各位，服气了么？” 　　为首的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臭鱼烂虾？欠债不还，还要打人？” 　　达克也不恼：“你们设套骗人，还强掳****得人家妻离子散，按你们这边的规矩……是怎么算来着？” 　　伊莎贝拉早做过功课，立即接口：“捆在船尾三天，没被鱼吃干净捞起来定罪。” 　　为首的牙硬：“打不过你，算我输，你们等着！” 　　“哦，那我该等谁呢？” 　　“赶紧把爷爷们放了，要不然，康科德老大要你们狗命！” 　　“明白了。”达克坏笑着把六个人的手脚捆在一起，拖着长绳爬上灯塔，爬到四层的窗口，朝下面挥挥手，似乎大喊了几句什么。然后，把长绳的一头穿过粗铁环，又牵着绳子走下来，把绳子穿过绞盘。 　　伊莎贝拉和老约翰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好奇地看着。 　　绳子穿好，达克开始摇动绞盘，绳索绞紧，吱吱嘎嘎响着，把六人吊起来。 　　六个人手脚被捆在身后，现在膝盖顶着膝盖被吊起，看上去像一朵六瓣的花。 　　人花渐渐升高，升到二层高度，达克大呼：“嘿，伙计们，看见康科德老大么？” 　　头目怒吼：“放你女马的屁！” 　　达克点头：“看来没有。”手一松，绳索唰唰一滑，六人从二层高度坠落，摔了个鼻青脸肿，还好地上有雪，没受什么伤。 　　达克膂力强劲，绞盘唰唰一转，把鼻青脸肿的六个家伙第二次吊起来：“这回上三楼啦，高啦，伙计们，看见康科德老大么？” 　　两个喽啰撑不住：“看见了，看见了！” 　　达克大笑：“看见了？那再看清楚点！”猛拽两把，突然一撒手，六个家伙再次坠地，这回高度上去了，这一家伙好悬没把鼻子拍脸里去，等拉起来，六个家伙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伊莎贝拉面露不忍。老约翰尼抚掌大笑：“这‘望匪杆’玩的，漂亮！小伙子一定在海上呆过。” 　　达克第三次拽起来：“伙计们，再看看，康科德老大在哪儿呢？” 　　六个家伙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是个笑面虎，打的主意是要把人活活摔死啊，赶紧求饶：“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他在西北方向的洛希尔德村，我们六个要是半天内回不去，他还会派人来。” 　　“行，既然这么配合，那就不玩了，先吊一会吧。”达克把他们吊上四层，把绳子捆好，对老约翰尼笑道，“我们要去会会这位康科德。不过，在这之前，您是不是能告诉我们，他到底想要什么？” 　　“一块石头，一块神奇的，会呼吸的石头。” 　　[536.第四章 会呼吸的石头和高利贷] 　　在灯塔的高处，约翰尼的休息室，达克和伊莎贝拉见到了一切的源头，一块不起眼的，灰扑扑的石头。 　　它被泡在一个大缸里，无数的气泡从它四周迅速上浮。 　　一进门，达克精神一振：“大叔，你这屋子里空气不错嘛。外面这么冷，窗户关得这么严，还能有新鲜空气，你经常通风？” 　　约翰尼道：“不，是那块石头，它是一块会呼吸的石头。是它制造了新鲜空气。” 　　达克有些诧异地靠近那块石头，发现越靠近水面，空气越新鲜，最后，他忍不住把脸贴到水面下，张开嘴巴试着呼吸。 　　然后，他毫无疑问的呛水了。 　　伊莎贝拉笑得前仰后合，约翰尼也忍俊不禁：“小心，小心，它能制造不少新鲜空气，但我们却不是鱼啊。” 　　达克一边咳嗽，一边在队聊里大叫：“好东西，好东西啊！” 　　伊莎贝拉奇道：“什么好东西？” 　　“你想想，如果能破解它的奥秘，给恶魔岛装备上，那么，恶魔岛就可以像苏格拉底号一样长时间潜入水下，不用担心憋死了！不，还不止如此，我们已经可以用史莱姆硬化剂来解决密封的问题，如果配合它，或许可以为人类在海底开辟一块新的家园！这会改写人类历史的！” 　　“对哦，这真是个好点子，但是，但是这不是我们的呀。” 　　“老爷子会名垂青史的。” 　　“看起来他不像个追求名利的人呢。” 　　“抱歉，拉拉，我不是个贪婪的人，但这次这个诱惑太大了。我建议马上跟乔治联系。” 　　“还是等等看吧，万一它是个特例，不具有普遍性，怎么办？” 　　“嗯，也对。先调查一下看看吧。”达克关掉队聊，笑道：“大叔，有了这个，您可以住到海底下去啊，想吃鱼就吃鱼，想吃虾就吃虾。” 　　老人苦笑：“我的肠胃哪受得了啊——这是我几年前在海边捡到的，当时一场海啸过去，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海底掀上来，它躺在沙坑里，周围的潮水跟开了锅一样冒泡，我就把它捡回来了。但是一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它是什么东西。” 　　“不是石头吗？” 　　“我没见过一直保持温热的石头。它并不坚硬，韧性还很好，我试着用小刀割但割不动。似乎是一种很特殊的材料，像是一块柔软的钢铁。无论是扔进锅里煮还是用火烧，都没有影响。” 　　伊莎贝拉问：“为什么不找个炼金术师问一问呢？” 　　“这几年来炼金术被控制得很严格，大部分炼金术师都在光明神教会注册过，我不敢保证，如果让他们看了，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那些黑市的炼金术师都很忙，对我这穷光蛋不感兴趣。没想到，还是惹来了灾祸，两位，如果不是我孙女，我都想送给你们了。” 　　达克和伊莎贝拉对视一眼，道：“这样吧大叔，反正我们对那个放高利贷的康科德也没什么好感，我们去把你孙女找回来，怎么样？” 　　“康科德人多势众，恐怕你们不是对手，况且，他背后的人是克格莫海峡总督莫德雷德。万一……” 　　达克笑道：“没关系，我们后边也有人，绝对不会比那个什么莫德雷德差——您放心吧。让我们来谈谈康科德的事？” 　　康科德是克格莫海峡总督莫德雷德的手下，手底下有二三十个打手。最近几年，呼啸冰原居民大量迁往雅根克和周边的卫星城，这里人烟渐稀，康科德使尽了手段，也捞不到几个钱，没办法，把主意打到了原来看都不看一眼的穷汉身上。 　　达克和伊莎贝拉扣着厚厚的鬼火面具，边走边队聊。 　　达克道：“拉拉，其实，高利贷这种事，很棘手。我在斯内尔港的做巡警的时候就碰上过。” 　　“哦，怎么样呢？” 　　“高利贷和普通的民间借贷很难完全分清，就算分开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想一步跳出困境，就算跳出来了，也站到了高利贷的大坑边上。有人说过，只要名字在借贷协议上落下，你的灵魂，就已经直达地狱的最底层。哪个放高利贷的没点背景，没点本事？警察、甚至光明神教会都要事先打点好，层层关系疏通到位，才敢做这缺德事。” 　　“会怎么做？” 　　“放贷之前，高利贷者会先把借贷人的家庭财产、社会关系情况摸个一清二楚，然后才决定放还是不放。当你紧张兮兮迈进他们大门开口求贷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你有几处房产、几辆车子、家里有几个壮劳力，甚至你亲戚好友的住址都摸清了。” 　　“这么厉害？” 　　“借贷人也知道，但是，就是有胆子大不怕死的。我见过一次，有个家伙的工场要倒，银行故意不放款，他急眼了，借了高利贷。十天，五十万，三成八的利钱。” 　　伊莎贝拉吓得目瞪口呆：“多少？三成八？” 　　“十天以后正午时分，还六十九万。那家伙一看还不上，想跑，在码头给堵回来了。然后，高利贷商人派人跟着他，让他还钱。” 　　伊莎贝拉紧张起来：“怎么？砍了他的手吗？” 　　“前两天没有，他想去哪去哪，想干什么干什么，两个打手就像他跟班，寸步不离，蹲厕所也跟进去。从第三天起，拿着他的通讯名录，逼着他挨家借钱，不管是同学同事、亲戚朋友，乃至酒桌上三言两语换过名片的酒肉朋友，只要通讯名录上有的名字，从头借到尾。借不到？这一家没借到，好，出门堵在没人的地方，揍两个小时。揍完再去下一家。” 　　伊莎贝拉听呆了。 　　“他们不打脸，不砍手不剁脚，打伤了你，外边还看不出来。一个星期下来，人的自尊和自信就全垮了，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但是，还是还不起啊？” 　　“再还不起，高利贷者就开始对借贷者的家人下手了。把孩子绑去，一根一根往回寄手指头。” 　　伊莎贝拉顿时花容失色。 　　达克愤愤道：“这些放高利贷的混蛋，禽兽不如！最后，那个可怜虫疯了，爬到斯内尔钟塔上头，一脑袋扎下来——你以为这就完了？放高利贷的混蛋拿他的死开赌，赌他的残肢断臂能飞多远！” 　　风雪渐渐大起来，在伊莎贝拉耳中，那是可怜人们无助的哭泣。 　　达克的声音变得稳定：“你听说过赌贷么？赌场里头的高利贷。““那是什么？” 　　“赌输了？没关系，我们这放款，包你回本！” 　　“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我告诉你，那个利息不是按天算，是按小时。最狠的，一小时七成利！” 　　“凡是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去做这种事吧！这是必死的局啊！” 　　“把身家性命都押上的疯子还算正常人吗？赢了，还上再借下一拨；输了，好办，有魔法影像全程转播，各种死法，什么自残、斗兽、角斗——每个大赌场底下都有这样专供这些活死人表演的场子。有些变态的有钱人可喜欢这个道道了。” 　　“警察不管吗？光明神教会不管吗？” 　　“生死契都签了，白纸黑字写着名字，怎么管？再说，那些赌场，那一个不是把他们喂得饱饱的，谁会跟这么大一注财源过不去？最后，拉拉，什么人才去借高利贷啊？高官用不着，豪商用不着，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小户百姓更用不着——家徒四壁借债？也得有借给你的啊。” 　　“那是什么人呢？” 　　“大多是些小工场主，小商贩，小船东，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达克叹了口气，“当年罗伊斯家就是这样，家里有十几条船，买卖还不错，被德雷克商会盯上，抓住他家想买新船做大的心思，勾结银行和钱庄，利用高利贷做了个局，弄得家破人亡啊。” 　　“花帽好可怜啊……” 　　“要不是德雷克商会后来作死，搞什么活尸研究踩了光明神教会的尾巴，花帽的仇，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你听说过小鱼吃大鱼吗？” 　　“什么意思？” 　　“小商会吞了大商会？” 　　“怎么可能？除非有奇迹发生。” 　　“所以，高利贷把自己打扮成奇迹，坑的就是这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有两个钱的家伙。没有这些家伙的贪念，哪有这一幕幕的惨剧？”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们不该管喽？” 　　“败家子可恶，管他去死，但孩子是无辜的。另外，我觉得这事有点怪，必须调查一下。” 　　“哪里奇怪？” 　　“你说，败家子穷得叮当响，高利贷怎么可能放款？他家能图的，也就是老头那块石头吧？谁会对那东西感兴趣？” 　　“炼金术师？” 　　“对，而且是脑子比较活的炼金术师。当初德雷克商会在和罗德里格斯勾结到一起之前，没人知道活尸是什么玩意，对不对？在这种地方偷偷摸摸搞点名堂，简直不要太容易。还有，老头没有亲戚朋友，没有靠山后台，直接干掉他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把绑票逼债的流程做全套？给人的感觉，像是故意要告诉别人，这就是康科德干的。” 　　“唔，但是，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这只能是猜测吧？而且，小姑娘被绑走也是事实。我们没必要管那么多啦，只要把人救出来就好了嘛。” 　　“说的也是，走吧。” 　　“等等！” 　　“怎么？” 　　“魔能反馈，有人在用监视法阵盯着我们！” 　　[537.第五章 冰原上的过客（1）] 　　“班森，那是两个巫妖吗？” 　　“不，老爷，那东西是不存在的。只是戴了做工比较精细的面具。还有，他们的小饰品是倒置的十字架，我怀疑是黑暗神教的人。” 　　“黑暗神教？” 　　“不敢确定，也可能是伪装。” 　　“不管如何，得和他们接触一下。” 　　“可是老爷，我们只有五个人，贸然跟这些言必称利的家伙打交道，会不会有危险？再说，现在光明神教的人正在家里呆着，如果被他们知道……” 　　“正因为他们言必称利，才不会采取贸然行动；至于光明神教……你们谁愿意去做教士的一条狗？” 　　剑士班森叫道：“他们朝我们走过来了，天啊，他们发现我们了。” 　　一位叫多米尼克的弩手大叫：“等等，他们的武器都在身后，没取出来，还是摊开双手走来，没有敌意，没有敌意！” 　　“无论如何，我们做好准备就行了。” 　　这时候，达克和伊莎贝拉已经径直走到五人面前，两人摊开双手，向对面的五人致意：“嗨，你们好啊。” 　　班森上前道：“你们好，不知两位是谁，要去哪里？” 　　达克扫一眼对方身后严阵以待的手下，微笑一下，摘下鬼火面具：“多兰德人达克和伊莎贝拉，要去雅根克拜访一位朋友。不知你们几位是……” 　　班森身后的老爷走过来，这人是个红脸大汉，长了一个红通通的大酒糟鼻子，身材矮胖粗壮，声如洪钟：“我叫布兰德，是个买卖人，手头有些好货，想到洛希尔德村出货。这条路，两位懂得，不交税嘛。” 　　达克笑道：“当然，我们把命都押上了，还用得着交税？” 　　这句话很对布兰德胃口，他大笑道：“不错，不错。两个人敢走这里，身手一定不凡——怎么不在港口坐船？” 　　达克实话实说：“一不小心，被人骗走了船票，只好走陆路去克格莫海峡碰碰运气。” 　　布兰德大笑道：“老弟真是豪爽的人呢。太好了，我们商会就在克格莫海峡的港口，几十条船还是有的。两位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走？出完这批货，我送两位去雅根克。” 　　达克暗暗腹诽：老子被人骗了船票你说太好了，是不是应该揍一顿？还一起行动？找了两个免费的保镖么？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道：“正好啊达克，我们借走私贩子护卫的身份掩护，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混进洛希尔德村了吗？” 　　“说的也是，不过，我感觉这几个家伙不像普通的走私贩子，看看情况再说吧。”说着，达克扬声道：“那就麻烦各位了。” 　　“好说，好说。两位是黑暗神教的人吧？不知在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禁忌？” 　　“没有。” 　　班森对达克和伊莎贝拉显然没有好感，挑衅道：“我是光明神教的虔诚信徒，每餐前要祷告，不会触犯你们吧？” 　　“黑暗神是宽容的，我们可以和任何洁身自好、并尊重别人权利的异教徒和平共处。” 　　这句话把班森噎得说不出话，冷哼一声，走到队伍后面去了。 　　达克和布兰德聊了一会。布兰德有一家商会，经营克格莫海峡到雅根克的买卖，海峡到呼啸冰原这一带的陆上生意做得也不少。 　　海路买卖不好说，这陆路买卖么，呼啸冰原人烟稀少，能做的就只有走私了。这种走私贩子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现在布兰德主动示好，是想增加两个战斗力呢。 　　“达克老弟，我看你家伙背了不少啊？” 　　达克道：“不多，一门铳炮，一把刀，一把战锤而已。远了铳炮打，近了战锤长刀。” 　　布兰德身后的多米尼克噗嗤一笑，见布兰德不悦地回头，赶紧闭了嘴。 　　达克笑道：“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我也想听听有经验的前辈的意见。” 　　见达克不因手下唐突而生气，布兰德面色稍缓：“既然达克老弟这么说了，多米尼克，你说说，为什么笑啊？” 　　“如果是我，会选择三种当中的一种，放弃其他两种。现在的小团体作战分工非常明确，战士就是战士，射手就是射手，全知全能的职业还没有呢。武器越多，操作越复杂，越容易手忙脚乱。”多米尼克停了一下，觉得这么说对别人可能不大尊重，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身手非凡，能玩得转，那就不是我一个小小弩手可以随意评论的了，毕竟，谁都想成为全才嘛。” 　　达克哈哈一笑：“这位大哥说得很对。” 　　伊莎贝拉却不开心了，在队聊里道：“达克，他那个眼神明显是看不起人嘛！” 　　“因为拉拉身经百战，他没有；我们站得高看得远，他趴着——有什么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呢？争来争去，小女孩还救不救了？” 　　“你说的对，可我还是不服气。” 　　达克微笑了一下，转头对多米尼克道：“我们黑暗神教向来推崇全才，战士也能做辅助，牧师也能拔刀砍。” 　　刚才转到队尾去的班森不知什么时候又转回来了，插嘴道：“贵教这话，有点吹……” 　　吹牛一词还没等出口，布兰德飞起一脚，把他踹得翻了个跟头。他吓得赶紧爬起来跪下：“老爷，老爷，小的失言了，失言了！” 　　布兰德面带寒霜：“班森，你嘴巴和胆子一样大啊。谁给你的胆子，去对黑暗神教说三道四？” 　　布兰德的用意很明显，哪支势力手底下没有妄自菲薄的自大狂呢？就为一句吹牛的话，你一竿子把整个黑暗神教都打翻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达克摆摆手道：“看来这位兄弟不太相信，这样，我演示一下吧，前边有块石头，我打它一铳。” 　　众人往前看，三百步远的地方，确实有块掩盖在积雪下的隆起。 　　多米尼克好心提醒道：“您的铳炮口径那么大，想来是要打曲射吧？” 　　“对。” 　　“这么远的距离，铳弹会发飘，现在又刮着西北风，角度修正也要考虑进去。” 　　布兰德也道：“现在雪大起来了，看都看不清，我看算了吧。” 　　布兰德是怕达克一旦没打中，脸上挂不住，达克却要一心作死到底，笑道：“我没问题，比这远的目标我都打过。”说着，解下铳炮，虚瞄一下，嘭的一声，炮弹出膛。 　　众人都吃了一惊，瞄都没怎么瞄就开火了？ 　　炮弹出膛，在空中划出一条赤红色的轨迹，急速下坠，一头扎在石头上，把石头炸得四分五裂。 　　众人齐声赞道：“好射术！” 　　布兰德忍不住鼓起掌来：“漂亮的射术，漂亮的心算！” 　　[538.第六章 冰原上的过客（2）] 　　在他看来，达克这个体格，谁都不会怀疑是个出色的战士。但高技术含量的曲射就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了，射击诸元全装在心里，抬手就打，最起码得二三十年的经验。 　　这一定是黑暗神教精心培养的战士，还是那种从小就接受严格训练，每天训练十几个小时，吃五顿饭的那种——绝对的杀戮机器，全才一词，或许真不是吹牛。 　　其实达克根本不懂什么射术，全是乔治搞出来的单兵作战系统在发挥作用。 　　早在斯内尔港下水道的时候，单兵作战系统已经初露端倪，那时候叫使魔，后来，乔治认为使魔转化形态要浪费大量魔能，还容易造成系统不稳定，把它改造成了固定形态。在阿拉孛半岛的时候，又改进了它和人体的协调性，让它真正开始发挥威力。 　　现在达克用的已经是第三版，整合了雷霆史莱姆和钢岩史莱姆以后，进一步增强了续航和防御能力，系统运行也更流畅。 　　操作简便，眼睛盯住目标，抬手，视网膜上指示图标变成绿色，扣扳机，搞定。 　　所以，他就变成全才了。 　　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随便换个猫三狗四的，都能玩得转？ 　　那还要什么训练啊，要什么晋级啊？ 　　布兰德不知道他的心思，问：“达克老弟在贵教负责那一方面啊？” 　　“跑腿的小角色而已。” 　　“老弟真会开玩笑，两个人能出来跑腿，那是上头信得过啊，看老弟的身手，高升是指日可待了。以要是有什么好买卖，可别忘了老哥哥我啊。” 　　“好说，好说。对了，布兰德老哥，这个洛希尔德村的康科德，你听说过么？” 　　布兰德笑道：“怎么没听过？放贷的行家嘛。这次我就是要去找他。” 　　“高利贷，那可不是做买卖的正路子啊。” 　　“多谢老弟提醒。我手底下有个兄弟一时不慎，被人下套，欠了好大一笔，我这次就是去谈这个事的。” 　　达克沉吟一番道：“如果有切实证据，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坑蒙拐骗威逼利诱签了借债文书，倒也不是无路可走。不过，不死也得扒层皮啊。本金是一分不少一定要还的，利钱能砍掉三成就不易了。” 　　“钱是小事，我在乎是那兄弟的一条命啊。” 　　“布兰德老哥，恕我直言，我看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搞不好，这个套是奔着你去的。” 　　“怎么说？” 　　“你看，一纸欠债文书，你不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吗？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只有四五个护卫……” 　　达克话音未落，哗啦一声大响，前面冰原炸裂，一条碗口粗细的影子，猛地窜出来。 　　四名护卫齐声大吼：“保护老大！” 　　一条巨蛇猛地弹上半空，然后劈头盖脸砸下。 　　众人连忙躲避，别看布兰德是个大胖子，身手却不笨，朝旁边一扑一滚，躲开砸下来的蛇身。 　　巨蛇轰隆坠地，把地上的雪块砸得四下飞溅，然后暴怒地扭动着身子四下乱咬。 　　护卫的阵型被打乱，狼狈招架，班森狠狠一剑砍中，坚韧的蛇皮居然爆出一团火星，他一愣神的功夫，蛇头从后腰方向咬来，他回手刺击，蛇头让开剑锋，蛇身猛的一抖，把他缠住。 　　眼看班森要命丧当场，多米尼克不慌不忙，抬手一箭，正中巨蛇眼珠，巨蛇吃痛，身子一软，班森抓住机会，狠命一踩一跳，脱围而出。 　　巨蛇瞎了一只眼，狂性大发，死死追着班森不放，它速度超快，瞬息之间已经追到班森身后，班森狼狈闪躲，根本无暇返身，蛇头离他太近，多米尼克也不敢贸然放箭。 　　危急时刻，一道黑影闪过，达克紧握狱眼晨星扑上，双手握紧锤柄，一记凶狠的上撩，嘭的一声，巨蛇的脑袋被怪力砸得朝后翻倒，整个身体也被扯着后仰，变成一根僵硬的筷子，倒栽过去。 　　布兰德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何等的速度，何等的力量！ 　　达克一击得手，扔下狱眼晨星，反手一抽，嗤冷一声，鲜红如血的火属性亚泰干反曲刀出鞘，小垫步上前调整姿态，腰劲一拧一振，展臂抖腕，向空一斩。 　　一道鲜红的光幕闪过，巨蛇在空中分成两段。 　　紧接着，银光一闪，伊莎贝拉扑上，抓住巨蛇上半身落点，圣光战刃在头顶舞了一个刀花，一刀把蛇头死死钉在地上。 　　巨蛇虽死，蛇身还会抽搐，半截蛇身从背后向她卷来。 　　不等护卫们惊呼出身，一道厚实的银色光盾立起，挡住了蛇身的抽击。蛇身在盾面上弹了一下，软软滑落。 　　做完这一切，伊莎贝拉驱散圣光战刃，款款走到达克身边，朝护卫们甜甜一笑。 　　一男一女，在灰白与鲜红交织的冰原上，傲然挺立。 　　布兰德主仆看呆了。 　　好半天，班森喃喃道：“这世道……牧师，也这么能打？” 　　布兰德叹道：“看到了吧，班森，老弟兄们再不活动活动筋骨，连条蛇都搞不定啦。要不是这两位，咱们五个少说得躺倒三个。” 　　多米尼克道：“他们俩在干什么呢？” 　　这时候，达克和伊莎贝拉已经跑到蛇身边蹲下叽叽咕咕的讨论起来，讨论了一阵，两人点点头走过来。 　　达克道：“布兰德老哥，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蛇呢？” 　　布兰德一怔，道：“确实古怪，蛇都是冷血，冬天要睡觉，北海这边的蛇可是稀罕物。我还是头回见到，能趴在冰原地下的蛇——它不怕被冻死吗？” 　　达克切了一小截蛇身挑过来：“这家伙不是普通蛇，是人工生命体。” 　　布兰德主仆大惊：“人工生命体？” 　　“对，你看，哪有分层的蛇呢？这是用一条蟒蛇改出来的。” 　　说到人工生命体，主仆五人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很厉害的样子。 　　伊莎贝拉道：“制作工艺很粗糙，估计活不过三天吧？” 　　这话布兰德可听明白了，他眉头一皱道：“三天？那岂不是说，这是故意等着我们的？” 　　达克扔掉蛇身道：“老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有买卖上的竞争对手？” 　　布兰德皱起眉头，没说话。班森却冷笑一声，道：“在这儿敢跟布兰德老大作对的家伙，还没生出来……老大我错了！” 　　布兰德沉吟道：“人工生命体可不是一般炼金术师玩得起的，太贵，一不小心还要惹到光明神教会；再费力运到这边藏起来——这得花多少钱，费多少工夫啊？这是谁啊，非要跑到这儿来跟我为难？” 　　[539.第七章 双头犬] 　　这时候伊莎贝拉有了新发现，她在雪堆里三翻两翻，找到了一块碎片，拿到众人面前：“你们看，这是装蛇的箱子。” 　　达克扫了几眼，递给布兰德，布兰德奇道：“这箱子薄得跟纸一样，怎么能禁锢住这么大一条蛇呢？”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道：“达克，这是用炼金材料特制的箱子，在低温下会逐渐变薄。它能自我消耗，给箱内的生命体保持温度。” 　　“这是什么材料？” 　　“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这个思路跟我们在阿拉孛半岛见过的钢岩之屋很像吗？” 　　“你说的对，难道是阿拉孛人？他们正内战呢，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来跟我们作对？” 　　“钢岩之屋的发明者是阿拉孛哈里发法鲁格，但是知道这项技术的可不止阿拉孛人。当初陪他进入昆沙毕腹中的六个亲信都知道。” 　　“那范围可大了。犹利亚人、门萨罗人，甚至多兰德人都有可能……”达克叹口气，“这要怎么排查啊？” 　　他俩聊得热闹，但在别人看来，这两位黑暗神教的高手一言不发，一副高冷的样子。 　　布兰德沉不住气了，专业人士不发言还行？他问：“两位，这么大一条蛇，运过来再藏起来，没那么容易吧？” 　　达克道：“嗯，虽然冰原上人烟稀少，但要运输这么大个的家伙，肯定会留下痕迹。看这家伙的样子，也不像精心制作的，倒像是一个试验品。” 　　布兰德揉揉他的大鼻子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可能是在附近秘密制作出来，然后摆到我们面前的？” 　　“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说明两点，一，附近有制造它的试验场；二，你的人里有内鬼，跟炼金术师勾结，泄露了你的行踪，企图把你干掉。” 　　“嗯，炼金术师不太可能在冰天雪地里建试验场，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洛希尔德村！” 　　“那正好是我们的目的地。布兰德老哥，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布兰德把一双巨拳捏得咔吧作响：“十几年没有舒活舒活筋骨，还真以为我成了软脚虾？我们走！” 　　七人向洛希尔德村疾进，在能远远望到村子一处矮坡后的雪梁背面隐蔽起来。布兰德指挥手下摆好真视法阵，开始侦察。 　　天空中布满浓云，光线晦暗，虽然刚刚过午，却像傍晚一般；气温很低，村子里看不到行人。 　　伊莎贝拉低声道：“没人。” 　　布兰德道：“确实不正常，班森，侦察。” 　　班森应了一声，鬼鬼祟祟地起身摸过去，就在他刚要从雪梁后露头的时候，村子里突然冲出十几个人，排成一线，踏着滑雪板，拄着滑雪杖，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伊莎贝拉低声道：“糟了，是不是那些放高利贷的家伙看同伙没回来，去灯塔那里了？老约翰尼怎么办？” 　　“按照计划，他应该已经躲起来了。我们现在追也来不及。再说，我们不能肯定这些高利贷贩子是不是和人工生命体实验者是一伙的。不能贸然行动。”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这里打响了，那些家伙一定会回头的吧——那个班森进去了，我们要不要放铁蜻蜓侦察一下？” 　　“不，等等。我们还是留几张底牌比较好。” 　　两人正在交谈，布兰德撅着大屁股鬼鬼祟祟摇过来，低声道：“两位，事情有点棘手了。” 　　“怎么，发现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回报，不过，你们看到刚才出去那十几个人了吗？那是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伊莎贝拉吓了一跳：“杀手？” 　　“动作整齐划一，有军人的味道，一看就是精锐。他们不像北海人，滑雪的动作却得心应手，一定是做过长时间的专门训练。两位，这帮人说不定大有来头，他们要对付的是我，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快走，”布兰德说着，取出一张画了红色骷髅头的名片交给达克，“拿着这个去克格莫海峡，只要亮出它，会有人帮你们去雅根克的。” 　　达克推开他的手：“我们有位朋友的孙女被高利贷贩子绑了，就在里面，我们必须完成承诺。” 　　伊莎贝拉果断助攻：“黑暗无所畏惧，因为它就是畏惧！” 　　布兰德哈哈一笑，抬起拳头：“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达克抬手和他的拳头对撞一下：“合作愉快！” 　　多米尼克低声呼唤：“老大，班森回话了！” 　　“接过来。” 　　布兰德和达克小心翼翼往沟底缩了几步，聚精会神盯着真视法阵看。 　　法阵现在投射出的是班森的视角，班森有些紧张，可以听到他浊重的呼吸，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法阵之眼在把信息传回集结点，心下稍定，低声道：“老大，能听到么？” 　　布兰德轻轻敲几下通话器，示意听得很清楚。 　　班森继续道：“很奇怪，村子里一个人也找不到，似乎全缩在家里。没有守卫。中央主路的积雪下边有很深的大车轱辘印子，去向教堂的方向，车轴也很宽。我觉得那肯定不是运劈柴的……哦，该死！” 　　布兰德喝问：“怎么了？” 　　“一只狗。” 　　“臭小子！” 　　“一只……两个头的狗！它冲我来了，冲我来了！老大，我可以跑吗？” 　　他话音刚落，一只凶恶的双头犬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那条狗有小牛犊那么大，两条猩红的舌头滴滴答答流涎，浑身上下的毛根根立起，朝众人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这绝对是人工生命体！ 　　暴露了！ 　　布兰德和达克同时跳起，大吼：“跑！” 　　布兰德大呼：“强攻！” 　　达克一马当先冲出去，伊莎贝拉猛的扬手，一个“群体加速”落在众人身上，在达克冲出施法范围之前，又给他丢了一个“天使赐福”上去。 　　班森拔腿狂奔，双头犬紧追不舍。 　　班森地形不熟，深一脚浅一脚，双头犬的速度比他明显快许多，两个扑击就赶到他身后，班森猛的一滚，双头犬收不住脚，从他头顶蹿了过去。 　　班森起身继续向村外冲刺，跑了两步，身子一缩，钻到一辆干草车下，双头犬一口咬下，把胳膊粗细的车辕咬得粉碎。把班森吓得肝胆俱裂，抽出长剑，把头顶车底捅了个窟窿，一头钻进去。 　　双头犬紧随其后，也钻进去，就看一堆堆干草被不停地甩出来，纷纷扬扬撒了一地，片刻之后，班森猛地从车里蹿出来，就地一滚，单手持剑，用尽全身力气，朝干草车里狠狠一扎！ 　　挣扎和咆哮声戛然而止。 　　班森猛地一挑。 　　随着一声长长的哀鸣，那条双头犬被他从车里挑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口里不断地流出黑血，抽搐几下，死了。 　　死里逃生的班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头发。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 　　抬起头，他看到了十二个脑袋。六只双头犬四腿撑地，尾巴缓慢摆动，牙龈外露，摆出攻击姿态。 　　“该……死！” 　　[540.第八章 死亡丧钟（1）] 　　就在班森准备作拼死一搏时，凌厉的劲风从背后吹来。 　　一道巨影从天而降。 　　重锤落地，好像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巨大的冲击力把六条狗震得蹦起来。 　　达克黑色的面甲已经放下，端平狱眼晨星，把班森挡在身后，道：“跑。” 　　班森咬着牙，看样子还想留下帮忙。 　　“别碍事。” 　　“我去叫人，你小心！” 　　“快走。” 　　达克一偏头，一分神的刹那，一条双头犬猛跳起来，想咬断达克的咽喉。 　　它的行动轨迹早被达克的单兵作战系统捕捉到了，达克甚至没有闪避，一拳砸在狗的鼻梁骨上，一颗脑袋当即粉碎，然后一脚跺下，另一颗狗头也变成了浆糊。 　　剩下五条一拥而上。 　　达克以一敌五，全无惧色，丝毫不为视网月莫上一片红通通的颜色所动，挥动狱眼晨星猛砸。 　　狱眼晨星坚硬无比，又十分沉重，在达克的巨力下化作一柄血肉舂锤，每出一锤，必杀一狗。双头犬被震波卷一下就倒飞出五六米远，不等扑上，第二次震波又来。最后两条没有被砸死，而是被震碎了狗腿，躺在地上哀哀嚎叫着等死。 　　等布兰德他们赶到，五条狗已悉数毙命。 　　“达克老弟，好身手——这么多人工生命体？” 　　“都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是没人露面？村民哪去了？还有，这里不是那个什么康科德的老巢么？他人呢？” 　　班森道：“会不会都集中到教堂了？车辙印确实是直通教堂的。” 　　布兰德皱眉：“村民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连个守卫都没有，看样子像是把外面扔给我们不管。” 　　这时伊莎贝拉道：“达克，你来看一下。这些狗和那条蛇一样，都是短命的家伙。” 　　达克俯身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的犬尸，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们的脖子，是先用针线缝合，再用法术治愈伤口，很简单粗暴的手法。完全不顾它们的死活。” 　　达克心头一紧：“法术治愈？那不是说——” 　　“对，跟光明神教有关！” 　　“但是，光明神教不是对人工生命体这种高阶炼金术控制得非常严格吗？” 　　“炼金术三贤者，他们控制住了哪一个？” 　　“说的也是。但是，那些神棍，怎么会懂这个，又怎么会来到北海呢？虽然北海对各种宗教都比较宽容，但光明神教的势力从来没有一家独大过。他们在这里搞这种事，不怕犯众怒吗？” 　　“调查一下教堂，一切都清楚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朝教堂前进，教堂大厅里同样空无一人，只有点点跳动的烛火无言地迎接众人。 　　“这边。”多米尼克眼尖，一眼看到了圣子受难雕像边的旋梯。 　　众人再次打起小心，慢慢摸下去。 　　楼梯并不黑暗，烛火一路相随。到最后，推开一扇铁门，偌大的厅堂出现在众人眼前。 　　头顶的铁链密密麻麻，五六十人被高高挂起，都已经昏迷；角落里，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有的缺了半截身子，有的少了两只手，还有的脑袋不见了。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像铁锈的味道。 　　更令人震惊的是，大厅中央有一座祭台，周围用血液画满了各式各样诡异的符号，其中最大最醒目的，是一个逆十字架。因为时间久了，它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布兰德惊叫：“黑暗神教？不可能。我只在雅根克见过他们的教徒。这种邪恶仪式模样的玩意儿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可是最反对这种东西的！” 　　多米尼克取出一个水晶球：“不管怎样，先把这些记下来再说吧。老大，我们好像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趁着没人发现，尽早脱身为好。” 　　“有道理。但这些无辜者不能扔在这，把他们放了吧，还有，看看康科德去哪了。” 　　众人应了一声，分头行动。 　　十几分钟后，被囚禁的村民都被救醒，但他们目光呆滞，神智不清，无论问什么都含含糊糊答非所问。似乎是被灌了迷药，也可能是中了控制心智的法术。 　　搜索村子内部的班森和另外两名护卫也传回了消息，在村后发现了一些巨大的木板箱车，上面同样有黑暗神教的标记。 　　多米尼克认真搜索了地下大厅，连尸体堆也没放过，但怎么也找不到康科德。 　　布兰德纳闷：“他能去哪呢？还有他的手下也不见了。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 　　达克道：“没办法，先把人带上去吧。” 　　正当众人从地洞里钻出来时，教堂钟楼上的大钟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 　　“当——当——当——” 　　不祥的钟声打破了村庄的寂静。 　　布兰德和达克齐声怒吼：“在钟楼，上！” 　　然而，当众人冲上钟楼时，却发现只有一个简单的、设置了定时器的牵引法阵，是它敲响了大钟。 　　一连串的大笑声从云中传来。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宣判罪人死亡的钟声！污秽者，下地狱，下地狱吧！” 　　接着又是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众人拔步奔下钟楼。 　　“奔跑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这里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污秽者、亵渎者、异端，都去死，都去死！光明永存！” 　　空中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色法袍，手持《光明经》的老教士。 　　多米尼克怒不可遏：“该死的神棍！”抬手一弩，将老教士射了个对穿。 　　弩箭穿胸而过，老教士的身形晃了一下，重新定型：“愚蠢的异端，万恶的亵渎者啊，一切的抵抗和挣扎都是徒劳的！” 　　布兰德沉声道：“那是个幻象，别轻举妄动！” 　　老教士呵呵笑道：“疯狂的魔鬼在你们体内生长，你们已经被彻底同化，变成了新的魔鬼。那么，就让我用魔鬼的伎俩把你们送下地狱吧。” 　　伊莎贝拉低声道：“村外，幻象的魔能波动源来自村外，他就藏在那里。” 　　达克问布兰德：“分兵把老家伙干掉怎么样？” 　　布兰德答道：“不合适，敌暗我明，贸然分兵可能会中埋伏，先看看老家伙要干什么。” 　　老家伙嘿嘿笑道：“利欲熏心的商人和邪恶党徒勾结到一起，把一个偏僻的村子变成了血肉魔窟，然后被光明使者铲除。怎么样，这个剧本，你们还满意吧？” 　　班森怒道：“一会儿老子就把你脑袋揪下来当马桶！” 　　老家伙只是狂笑。 　　布兰德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是不是还要加上克格莫海峡总督莫德雷德啊？” 　　达克问：“这关莫德雷德什么事？” 　　“这还用说？康科德是莫德雷德的手下，在他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莫德雷德脱不开干系。到时候，光明神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海峡拿在自己手里，踏出控制雅根克的第一步了。” 　　“原来如此！” 　　老家伙大笑：“是又怎么样？闭眼等死吧！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不灭的军队！” 　　伊莎贝拉低声道：“在我们附近有隐蔽的监视法阵，我们说话他能听得到。” 　　“能找出来吗？” 　　“需要十分钟。” 　　“没问题，我来拖住他……哦，我没看错吧？老熟人，不，老熟尸。” 　　伊莎贝拉一眼认出了前方蹒跚而来的敌人：“活尸？” 　　[541.第九章 死亡丧钟（2）] 　　班森的双腿在打颤。 　　他是无所畏惧的剑士，强悍的体魄，坚固的铠甲，锋利的刀剑，让他成为整支队伍最可靠的保障。他对此也深信不疑。 　　但是，那是针对普通敌人的。 　　看看眼前这些可怕的对手吧，他们不是人类，是邪恶炼金术师——不，邪恶教士制作出来的人工生命体！ 　　有毒吗？会传染吗？有没有智慧？有什么攻击手段？弱点在哪里？ 　　最关键的是，它们有多少！ 　　哦，我最最信任的光明神啊，前面涌动过来的，是一片死之海啊！ 　　他偷眼去看布兰德老大，发现老大的脸色也很难看，巨大的酒糟鼻神经质地抽搐着。 　　那两个黑暗信徒，又会怎样呢？ 　　他们居然在笑？ 　　达克边笑边摇头：“只有这点手段啊，斯内尔港用过的招数，搬到北海再用一次？光明神教的运气，差得可以，两次都碰上我们啊。” 　　伊莎贝拉提醒道：“别大意啊。” 　　“一帮只会照搬照抄的榆木疙瘩脑袋，怕什么？” 　　达克说着，上前一步，高声叫道：“喂，老神棍，活尸史莱姆好用吗？” 　　老教士的脸色一僵。 　　见他不说话，达克继续道：“活尸史莱姆代谢旺盛导致的腐化过快问题，解决了吗？” 　　“你怎么知道？” 　　达克冷笑一声：“尼古拉斯大师已经表示会跟你们合作，你们还不放过他；现在，又拿着他的技术来为非作歹，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骗子、小偷、强盗！放心吧，炼金术是关不住，杀不死的！” 　　老教士狞笑：“就算你懂又怎样，还不是要淹没在尸潮里！” 　　两人在斗嘴，一旁的布兰德暗暗叫苦。 　　无论是树大根深的光明神教还是最近崛起的黑暗神教，都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在两强之间走钢丝才是正路，但现在这个局势，还有得选吗？ 　　他走到达克身边，低声问：“老弟，你有对付的办法吗？” 　　达克毫不含糊：“那当然。”说着，他取下背后的铳炮，把一枚橙黄色弹丸填装进去，嘭的一声，打进正在蹒跚逼近的活尸群中。 　　“等它发挥作用，还要过上一两分钟。老哥你记住一点，只要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找黑暗神教就对了。它会非常非常有兴趣来解决这些问题。” 　　“贵教这么做，会不会引火上身？” 　　“畏惧是因为不了解。我们对别人害怕的东西感兴趣，是因为我们比别人知道的多了那么一点点。某些家伙，利用先进的技术和知识来作恶，我们刚好相反。” 　　“是，是，可是，眼前这些家伙，好像越跑越快了！” 　　确实，刚才的尸群还是蹒跚行进，现在几乎是用跑的，最多再一分钟，就会冲到众人面前。 　　“别担心，各位，保险起见，你们往后站一站。” 　　众人忙不迭地后退。 　　伊莎贝拉微笑一下，向前一步，站到达克身边，给他加持了护盾。 　　最前面的活尸离达克还有十步。 　　达克提起狱眼晨星：“你们——” 　　还有五步。 　　“给我——” 　　近在咫尺！ 　　“跪下！” 　　重锤落地！ 　　轰隆一声巨响，当先的活尸被暴怒的震波直接命中，向后倒飞出去，在空中变成一堆骨肉碎屑，然后，化作纷纷扬扬的飞灰，缓缓落下。 　　后面的活尸一头撞倒在地，步了前者的后尘，变成一堆堆碎骨烂肉，然后骨化飞灰。 　　看不见的力量迅速扩散，仿佛一场无形的瘟疫，凶猛而无声无息。眨眼之间，数百具活尸，无一例外，全变成灰烬，然后，被呼啸的北风卷得无影无踪。 　　老教士歇斯底里地狂吼：“不可能，不可能！” 　　达克十分平静：“没有什么不可能，特别是对于你们这些只会跟在别人身后舔吃残羹冷炙的剽窃者来说。蠢货！” 　　“为什么，为什么！” 　　“那我就给你这石头脑袋上一课。是的，活尸史莱姆的传染性非常猛烈，分解需求又十分旺盛，哪怕是腐尸烂肉也不在乎。这就是你能用它来控制死人攻击活人的原因。但是，你别忘了，一旦找不到新的食物，满足不了它的分解需求，它就会疯狂地分解宿主。” 　　班森和多米尼克大眼瞪小眼：“布兰德老大，活尸史莱姆是什么？分解需求是什么？宿主又是什么？” 　　布兰德怒道：“闭嘴，好好听着！” 　　“我所做的，就是用一点小小的药粉，让它们的胃口变得更好。所以，你的尸潮大军，只能存活一分钟。” 　　布兰德放声大笑，用力拍打着达克的肩膀：“老弟，老弟，能在贵教给我留个位子么？” 　　达克一愣：“你要入教？” 　　“当然，贵教崛起只是时间问题，机不可失。我是个买卖人，虽说不算阔绰，几十条船，百八十万还是有的。怎么样？” 　　“我得问一下上头的意思，尽快给你回复。”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弟，你在北海这边的吃穿住用，我包了。” 　　“多谢。” 　　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那边的老教士气炸了肺：“你们，你们这些背叛光明神的混蛋，竟敢——” 　　伊莎贝拉怒斥：“背叛光明神的是你！看看你做出的勾当，哪有一点仁慈和怜悯，哪有一点光明和正义！” 　　“只有胜者才配享有这些词，你们这些失败者，不配！” 　　达克低声问伊莎贝拉：“老家伙在哪？” 　　“魔能波动来自村口柴屋。但是，他为什么不逃跑？” 　　老教士嘿嘿笑道：“果然，尼古拉斯那混蛋留了一手，没关系，你们以为，没有他的技术，光明神的意志，就无法施行了吗？看着吧！” 　　随着一声长长的嘶吼，一头怪物从钟楼上一跃而下。 　　猛一看上去，这家伙是人形，但再一看，他的右半边身子，居然是条章鱼！ 　　这个造型，达克太熟悉了，他一口喊出了那个让所有噩梦开始的名字：“胡亚科？” 　　午后阴森的小巷里，警察、水手、炼金术师，还有那个恐怖的异种，那一切让他永难忘怀。 　　惊愕之后，达克迅速平静下来：“原来如此！” 　　“怎么，你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原来光明神教早就在背地里干起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只有让世人知道恐惧为何物，他们才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危险的尝试。要知道，神之国永远只为虔信者敞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凡人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了让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脑袋开窍，圣职者们不得不如此！” 　　“哎呀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布道方式，真是辛苦您啦。这样吧，您就在此殉道如何？” 　　老教士大怒：“干掉它们！” 　　异种咆哮一声，挥动触手扑上。 　　达克正要动手，却听布兰德大叫：“他是康科德！” 　　达克一怔，举锤隔开抽来的触手，问道：“他是不是康科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教士大笑：“因为康科德是他的手下。黑暗信徒，你身后这个胖子，就是克格莫海峡的总督，莫得雷德，你们被他利用了！” 　　[542.第十章 死亡丧钟（3）] 　　莫得雷德是红鼻海盗团的老大，曾经纵横北海，压得雅根克抬不起头来。全盛时期，哪一条商船没插过他的护船旗？ 　　英雄总有老去之时。随着冰上浮岛技术的不断进步，人工水道的渐次开辟，海盗们的黄金时代结束了。莫得雷德眼光独到，果断向雅根克投诚，选择了克格莫海峡这个看似风光，实则后继乏力的地方做容身之处。雅根克也乐得省下巨额的军费开支。从此，没有了红鼻海盗团，多了一位总督。 　　莫得雷德在克格莫海峡一住十年，似乎忘记了过去的所有荣光和辉煌。原先的海盗老兄弟们也大多风-流云散，天各一方。正如他所料，克格莫海峡日渐衰落，人口也大量迁往雅根克和它的卫星城，最后，曾经的黄金水道，彻底荒废了，往日川流不息的过往船只已成过眼云烟，只有寒风呼啸的海峡孤独地耸立，看护着从极北的冻魂海通向北海的门户。 　　而莫得雷德，则在两年的时间里，从一个身轻如燕的海盗变成了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 　　叱咤风云的莫得雷德老了，不中用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但也有些眼光独到的人认为，这不是颓废，而是蛰伏。他在等待复起的机会。 　　比如，光明神教。 　　无人问津的克格莫海峡，简直是完美的异种兵器试验场啊。对于一个依然有野心的老海盗来说，一点小小的恩惠，足以让他俯首帖耳了。 　　莫得雷德对光明神教全无好感。它打着拯救世人的幌子，向每一个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婴儿，收取高额的税收。什么？神的税捐你也敢不交？你是伪信者还是异教徒？ 　　光明神教，已经化身为一个巨大的、无所不在的税吏，掏空每个人腰包里的最后一个角子。不，税吏不会在收税之后，还要你跪下表示虔诚，并热诚地表示收的好欢迎再来！ 　　况且，光明神教的大本营在多兰德，这里却是北海，信仰复杂而宽容的北海。看看光明神教的行事方式，如果与他们做成一处，富庶安定的北海，很快就要不富庶不安定了。 　　他不想做一条狗。 　　这时，康科德的一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块神奇的、会呼吸的石头。 　　海面以上归人类，海面以下归神灵。这是北海的老人们流传下来的俗语。 　　他对此向来嗤之以鼻，那钓鱼怎么算？渎神吗？只是古人没有能力开发水下资源罢了。 　　一块能在水下呼吸的石头，会成为我复起的契机吗？ 　　他指示康科德好好跟石头的主人谈谈，没想到，康科德用了歪手段，还把光明神教的人引进来了！ 　　他暗暗叫苦，康科德啊，我知道你苦，可是，多年的老兄弟了，难道你也以为我是个玩物丧志的窝囊废？ 　　和光明神教比起来，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黑暗神教更有吸引力。 　　他仔细研究了黑暗神教流传的九训十三诫，认定这只是一群野心勃勃的、把个人权利捧上了天的技术流疯子。 　　跟这些家伙合作，似乎更有前途吧？ 　　但是现在，合作大计要被这老混蛋搅和黄了。该怎么办？ 　　如果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谈，该多好！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胜负已分。异种——不，异化的康科德已经被达克按倒，伊莎贝拉高举朗基努斯之枪，一枪把它钉在地上。 　　达克大呼：“他已经完全被异种同化，没救了！莫得雷德老哥，要不要收拾了那个灭绝人性的神棍，给他报仇？” 　　莫得雷德惊道：“我刚才骗了你们，你们……” 　　达克嘿嘿一笑：“谁没点秘密呢？等宰了这个亵渎生命的恶棍，您再给我好好讲讲当年纵横四海的英雄事迹！” 　　“好！” 　　那边的老教士大叫：“莫得雷德，你可想清楚了，这是要跟光明神为敌！” 　　莫得雷德冷笑：“我并非与神为敌，只是不愿和那些打着神的旗号，行龌龊卑鄙之事的神棍共享天与海之蓝！你是现在自行了断，还是我过去拧断你的脖子？” 　　老教士笑道：“在那之前，小姑娘的脖子就要断了。”说着，幻象一抖，多出一个拼命挣扎的小女孩的影像。 　　“卑鄙！” 　　老教士尖利修长的指甲在小女孩细细的脖颈上来回滑动：“人都是向往光明的，纵然会存在必要之恶，纵然会有几个隐匿其中的不法之徒，又如何能盖住光的温暖——聪明人也难免糊涂，这样吧，你帮我宰了那两个黑暗信徒，我们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怎么样？” 　　“如果我说不呢？” 　　“你以为只有我自己？我明白告诉你，光明骑士团很快就要到达此地，这里，将成为多兰德之后，第二个思想统一、指挥统一、意志统一的对抗异教徒的坚强堡垒。即便我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大局，我亲爱的莫得雷德，这就是大局。我们合作，早一天让光明撒播四方，早一天让这些充满了邪恶气息的、该死的炼金术销声匿迹，难道不好吗？” 　　“哼！” 　　“莫得雷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我。我可是个仁慈的人，不希望看到令人伤心的结局。” 　　“我倒想听听那是什么。” 　　“邪恶的黑暗党徒试图让海盗出身的却心向光明的总督堕落，被严词拒绝。于是恼羞成怒，屠灭了总督手下的一个村庄，把可怜的村民统统变成了活尸和可怕的异种，”长满老人斑的枯瘦的手指拨起小女孩的下巴，“啧啧，多么精致的小脸蛋，多么娇嫩的肌肤，多么可爱的小美人胚子——就连这样的小女孩，都没有放过啊，死了，全死了！” 　　“真是好剧本，然后呢？” 　　“愤怒的总督和忠勇的手下展开了复仇之旅，在茫茫的雪原上追击邪恶的阴影，最后，黑暗党徒被彻底消灭，而总督和他的手下，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用生命扞卫了他热爱的光明。为了表彰他的勇气，也为了避免邪恶再次蔓延，雅根克城市议会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座光明神圣堂。从此，这里由光明神教守卫。” 　　莫得雷德和达克一起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 　　达克道：“黑暗神教有位长老说过，人在临死的时候，总会说几句好话。现在看来，也不全对嘛。” 　　莫得雷德笑道：“老神棍，你背后有人，要拿刀割你脑袋啦！” 　　老教士仰天大笑：“这种伎俩会有用——” 　　疑问句的升调没抬起来。 　　寒芒一闪。 　　嚓的一声轻响，他的人头被强大的血压冲起半天高。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一头扎进来人怀里：“爷爷，爷爷！” 　　来人一只手抱着小女孩，一只手提着水手刀，对通讯法阵另一端的众人道：“老大，两位黑暗信徒，老约翰尼，谢谢你们啦！” 　　莫得雷德热情地朝他挥手：“老伙计，海上要起浪啦，回来吧，我的大副！” 　　“遵命，船长，我的船长！” 　　这时，教堂钟楼的钟声又响了，被呼啸的北风卷起，传出很远，很远。 　　[543.第十一章 航向深渊] 　　“约翰尼原来是莫得雷德的大副，老家伙身手相当了得，光明神教派去的十二个圣殿武士被他一个人全料理了，给我带回来十二只左耳朵，够狠。…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这本事，年轻时更可想而知了。二十多年前他因为琐事跟康科德闹僵，洗手不干，没想到，现在因为高利贷的事又走到一块去，还牵扯出了光明神教。老家伙够硬气，穷成那模样了，硬咬着牙一声不吭，凭当年的交情，跟莫得雷德打个招呼，还能没有一口吃的？” 　　通讯塔前，达克正在和乔治交流。 　　莫得雷德动作很快，第二天过午，和达克一起抵达了克格莫海峡，达克和伊莎贝拉终于可以乘船前往雅根克了。乔治在这时候已经到达了雅根克外围的卫星城风笛堡，那里有黑暗神教的分部。 　　莫得雷德明确表示要加入黑暗神教，并积极动员手下入教。乔治也很乐意在冰原找一个立足点，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听了达克的话，乔治道：“我很好，是什么琐事，能让一个强大海盗团的大副甩手不干。” 　　“追问人家隐私，不太好？” 　　“嗯，也对。再说过去几十年，估计也没什么价值了——你什么时候去雅根克？” 　　“明天。莫得雷德建议我坐船去风笛堡，然后换飞空艇到雅根克——听说越靠近雅根克越拥挤？” 　　“对，大大小小的水道塞得满满的，游轮还没有小舢板快。” 　　“那我们为什么不划过去？坐飞空艇多麻烦。” 　　“雅根克，一座繁荣的旅游之城，富豪之城。我在风笛堡，都能闻到那里飘来的浓浓的铜臭味。有钱人肯定不愿坐小舢板，而且，试想一下，正当年少多金的你挽着刚刚认识的姑娘大谈人生的时候，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舢板从身后灯红酒绿的水街缓缓撑过——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达克笑道：“明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呗。那边能停下这么多飞空艇吗？” 　　“大部分高楼都有飞艇平台，起降没问题，遮天蔽日的飞空艇也是一景，到了晚，灯光一亮，是雅根克夜景之一。我在风笛堡这边还有点事要忙，不去雅根克了，有事跟黑暗神教风笛堡分部联系。” 　　“光明神教朝这边伸手的事怎么办？” 　　“风笛堡这边没问题，如果是在雅根克，只要不主动挑衅，光明神教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们怎么样。我会安排。哦，对了，我这里有段魔法影像，你别声张，静悄悄地看。” 　　投影闪了两下，影像开始，是水下的景色。无数鱼群欢快地游来游去，短短十几秒后，鱼群受了惊吓，四处逃散。 　　它们摆尾甩出的沫还未及消失，三条身形修长的巨鱼笔直游来，然而，那不起眼的金属微光却吓得达克跳起来：“水下的船只？” 　　水下船只不怪，早在斯内尔港时，罗伊斯驾驶过乔治发明的潜水突击舰苏格拉底号。但它的下潜深度和水下续航能力是个问题。现在这三艘，似乎是乔治改良过的？ 　　潜水舰的身子更细更长，约八十米，像一根尖细的巨型梭子，它几乎没有甲板，看来乔治是打定主意要让它一直在水下呆着了。三舰徘徊一番，摆成品字形阵列，缓缓下沉。 　　然后，一条庞然大物轰隆隆从三艘潜水舰头顶驶过，那是一艘大船的船底，目测足有三百米长。 　　三艘潜水舰鬼鬼祟祟地浮，悄悄尾随着大船。然后，三舰头部各翻开两个球形舱口，数个黑乎乎的圆球带着气迅速浮，贴大船船底。 　　达克再也忍不住了：“乔治，你搞什么鬼？” 　　那边是一声狞笑：“我叫它浮雷，也可以叫它贴底雷。还有哪艘船提坦巨神号更适合作演习目标？” 　　“你疯了，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别紧张，所有的浮雷都没有装药，演习，演习而已。” 　　“我猜你一定特别想看船的有钱人被吓尿的样子，船的监视法阵发现不了吗？” 　　“当然发现了，我监听了他们的通讯，他们的判断是‘三条宝剑海豚。’说实在的，达克，我不喜欢这艘船的名字，不喜欢那些趾高气扬的有钱人，更不喜欢那些掌握着两千二百名乘客生命，却还不拿着安全当回事的船长和船员。” 　　“哦，哦，黑暗神啊，您老快听听这疯狂的论调。乔治，为什么我感觉你一心想弄沉这艘人类航海史最巨大、最美丽、最富贵的船呢？我这输了船票的可怜人都没这么大的怨念啊。” 　　乔治耸耸肩：“我只是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也是一艘同名的船只，在茫茫冰海撞冰山，沉没了。两千两百二十四名乘客当超过一千五百人葬身海底。那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达克也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还真是遗憾啊，居然撞冰山？那了望手一定是个瞎子，大副是个不会掌舵的呆子，船长……不用说了，一定是个白痴。” 　　“说不定全船只有一副望远镜，还被前面交班的了望手锁进了柜子；下躲避命令的大副大脑进水误判形势；而船长是个一心想提前抵港、下令把最高航速飙到死的冒失鬼。” 　　达克大笑。 　　乔治也微笑了一下，道：“不过没关系，你看到的影像已经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了，提坦巨神号安然无恙。三艘潜水舰也已经顺利返回风笛堡的秘密水下基地。” 　　“那好，等等，你说风笛堡还有水下基地？” 　　“那当然。你和拉拉在阿拉孛人那里死拼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要不是解决不了空气储备问题，凭钢岩史莱姆和雷霆史莱姆的能力，我们的潜水舰能一路从斯内尔贴着海底跑到雅根克来！” 　　“你小心点，万一提坦巨神号有个三长两短，你这点事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谁发现了？谁知道那三条宝剑海豚是什么？谁又能证明沉船和它们之间有必然联系？” 　　“好好好，乔治大人算无遗策——呼吸之石你看了？那是什么东西？能用吗？” 　　“只是魔法影像说明不了什么，你带着它来风笛堡。” 　　“感觉你对风笛堡分部十分信任啊，是谁在主持？” 　　“韦斯特大师，炼金三贤者硕果仅存的一位。” 　　韦斯特是多兰德皇家炼金学院的着名教授，与疯狂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乔治的父亲尼古拉斯三人并称炼金三贤者。 　　“韦斯特大师不是被光明神教软禁，困在斯内尔港了吗？他是怎么从重重监视下脱身的？” 　　“多亏了你从阿拉孛人那里搞回来的血肉傀儡制作技术，我们给他制作了一个完美的替身，把他悄悄换出来，然后转移到这里。” 　　达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有这位大神坐阵，我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当然，这次简单的任务，是让你们出来吃喝玩乐的。” 　　“别逗了，我亲爱的黑心老板。” 　　两人说笑一番，各自离去。乔治去忙他的炼金术研究，达克兴致勃勃地拉着伊莎贝拉去吃驯鹿肉烧烤大餐。 　　而这时，提坦巨神号豪华游轮正以它最高的速度在海面飞驰。 　　风平浪静，一碧万顷，甲板乘客衣袂飘飘，个个宛如仙人。 　　一对青年男女情到深处，居然冒着生命危险站到船头的护栏旁，忘情的拥吻。 　　这是何等轻松闲适的美景。 　　谁也不知道，这是提坦巨神号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航行。 　　一个恐怖的巨大阴影，正在悄悄向它逼近。 　　[544.第十二章 黑与白（1）] 　　第二天傍晚时分，两人顺利的把呼吸之石交给了乔治。乔治也给他们安排好了飞空艇，只等三小时后登艇，直奔雅根克。 　　达克担心夜间飞行的安全问题，乔治告诉他空中和地面都有灯火指引，是绝对安全的。两人只要把信捎到雅根克就好了。 　　“风笛堡离雅根克不远，你为什么不去呢？”达克这样问乔治。 　　乔治答道：“因为我那朋友是个麻烦的家伙，如果知道我在这里，我们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达克奇道：“能帮你捕捉和保管水系王者寒冰史莱姆的朋友，怎么会麻烦？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人都到这儿了，连面都不愿见，不太好吧？” 　　“我有我的苦衷。” 　　伊莎贝拉不怀好意道：“朋友是女孩子吧。” 　　乔治有些狼狈：“别乱说！你们见到就知道了，另外，我再嘱咐一遍，无论如何，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哦，哦！”伊莎贝拉学着达克使坏的模样，和达克一起挑着眉毛，嘻嘻哈哈的，不放在心上。 　　从黑暗神教分部出来，达克和伊莎贝拉手牵手走上街头，去乔治推荐的餐厅进餐。 　　这是两人漫长旅途中难得轻松惬意的闲适时光。他们坐在风笛堡街头的一家餐厅里，就着美酒，品尝驯鹿肉排。外面华灯初上，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晚餐已进入尾声，但美丽的夜色却让人流连忘返，见惯了烈火与鲜血的两人，实在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真是美味的鹿肉，鲜嫩多汁，正合我口味。”达克笑嘻嘻地学着伊莎贝拉的样子用雪白的餐巾擦拭嘴角，“而且这氛围，上流社会，嗯，不错。” 　　伊莎贝拉捂嘴轻笑：“是啊，如果某人能规规矩矩用刀叉，而不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就更好了。” 　　“这更说明这家店的菜品之美味，”达克正色道，“另外，铁公鸡乔治买单，更是增色十分。” 　　“所以，你就把‘近生’以外的肉排挨着点了一遍？天哪，我以为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头人形长戟鲸。” 　　“嗝儿——还不错吧，我不太喜欢血淋淋的肉。听说这里的鲱鱼也不错，明天早晨就是它了。乔治推荐鲱鱼罐头，据说是这里的良心力作，先从它开始怎么样？” 　　“大胃王先尝怎么样？” 　　“没问题。”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信徒匆匆走进门。领班一看他胸前的银色逆十字，连忙迎上去，几句话一说，向达克这边一指，那名信徒匆匆走来，谦恭地问道：“达克先生，伊莎贝拉小姐？” 　　“对，怎么？” 　　“分部有急事，乔治长老说，所有计划全部取消，请两位立即返回分部。马车就在门口。” 　　“什么事？” 　　“提坦巨神号沉没，死伤惨重。” 　　伊莎贝拉的餐刀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 　　达克也吓了一跳，低声追问：“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信徒在分部的职务显然足够高，能接触到一些机密，他低声答道：“沉船原因古怪，光明神教正准备对生还者展开调查。” 　　达克一点头，果断起身，一扯还在发呆的伊莎贝拉，跟着信徒迅速返回分部。 　　刚走到乔治的房间门口，就听到乔治愤怒的咆哮：“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即使比往年温度高，也不可能在那个海域形成如此巨大的冰山！” 　　回答他的是一个平静的老人：“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也只能接受，除非，新特诺蒂兰海军撒了谎——他们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尤其是对我们？” 　　“抱歉，韦斯特大师，我刚才失态了，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十拿九稳的事居然出了问题，这简直就像天地倒转一样不可思议。但是，我们不就是为了跟不可思议之事打交道的么。请务必保持冷静，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安排呢。” 　　“是的，正如您所说，事实如此，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但我会记住这个挫败的，以后也不会再有！外面的两位，进来吧！” 　　达克和伊莎贝拉推门而入。 　　屋子里只有乔治和炼金术泰斗韦斯特两人，窗帘都挡得严严实实，地板上洒满了碎玻璃，貌似是一只无辜的杯子。 　　达克和伊莎贝拉向韦斯特问好，韦斯特简单寒暄几句，立即转入正题：“两位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乔治长老召集两位回来，有十分紧急的任务，请务必听清任务简报。” 　　两人正襟危坐。韦斯特开始介绍情况。 　　“提坦巨神号是莱特斯塔公司倾巨资打造的超豪华游轮，于前天上午从雅根克起航，在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在库雅斯特海域撞冰山沉没。目前为止，全船两千两百二十四名乘客，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生还。” 　　这个数字把达克惊得站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这和乔治讲的那个可怕的故事一模一样！他惊愕地望向乔治，但乔治脸色难看地摇摇头，示意他坐下继续听。 　　“从撞击冰山到完全沉没大约用了两个小时，这期间，提坦巨神号发出了无数条求救通讯，但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艘船只收到，包括离她最近的一艘阿拉孛游轮——那船离它不到20海里，以及距离她65海里的、来雅根克进行军事交流的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舰队帕格齐亚诺号和斯塔纳号。” 　　达克忍不住问：“新特诺蒂兰海军的海上通讯能侦测到65海里以外？” 　　韦斯特解释道：“现在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拉莫斯是当年尼古拉斯先生的高足，海军又是新国的重点扶植对象，侦测距离出色，这不奇怪。” 　　“明白，然后呢？” 　　“提坦巨神号发现所有远程通讯都无法发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迫不得已使用了老式的求救焰火，附近的船只这才发现异常，纷纷赶去救援，但已经无力回天，两小时后，新特国的两艘战舰进场，救起了630人，后来陆续赶来的船只经过仔细搜索，又救起了70余人。” 　　伊莎贝拉神色黯然，强笑道：“两小时内赶了65海里，新国的战舰，简直是在飞啊。” 　　乔治也强颜欢笑：“是啊，而且他们的英勇行为一举扭转了南方丛林是野蛮嗜血国度的形象。为后面的工作开了个好头，还不错吧。” 　　韦斯特轻叹一声，道：“但奇怪的是，所有进场搜救的船只，众口一词说没有发现冰山。为了防止后进场的搜救船只撞上，新特国的战舰甚至放出了铁蜻蜓进行全面搜索，仍没有发现任何冰山。” 　　达克沉吟道：“一小时联系中断，然后冰山消失，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所以我们必须对幸存者展开深入调查。” 　　“对，除了幸存者，没人知道那整整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某种技术能完全隔绝通讯法阵的魔能波动，那就等于可以毫不费力地制造一个面积广大的完全禁魔领域；如果有某种技术，能控制冰山自由上浮与下沉，那就等于完全控制了北海的广大海域，这一定会成为光明神教的追逐目标。” 　　“明白了，任务是调查真相并尽可能阻止光明神教获取这两项技术？” 　　“对。” 　　“但是，幸存者有好几百，怎么一一调查呢？” 　　“新特国海军不了解情况，把人朝岸边一放了之。绝大多数幸存者已经被光明神教以救济的名义控制了。但是，光明神教的搜索力度却越来越强…” 　　“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也一定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对，最后一批幸存者将在一小时后在罗尔勒浮岛主码头上岸，光明神教已经开始在那儿布置人手。” 　　“必须立即行动，我们在那边的力量怎么样？” 　　“很脆弱，没法跟光明神教正面硬抗。可以提供掩护。” 　　“就没人在乎那些幸存者的感受吗？都只想着利用他们、榨干他们的最后一点价值吗？” 　　伊莎贝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三个大男人都说楞了。 　　达克突然想起来，伊莎贝拉，当初也是海难的幸存者。 　　他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他去。 　　达克低声道：“只感到痛苦，这是我们能给予他们最大的幸福；痛苦更深处的鲜血和凶残，就由我们这些黑暗信徒去压制吧！” 　　伊莎贝拉无声的哭了。 　　达克一只手抱着伊莎贝拉，一只手伸向乔治：“拿来！” 　　“什么？” 　　“我们身份的象征，那种无论是谁，一看到就会说：‘啊，是那家伙来了，我们死不了了’的象征！” 　　乔治郑重地把两枚徽章递到达克手里。这是两只串着银珠链的乌金逆十字架，正面中心是山羊头浮雕，背面的底衬有区别，达克的是战锤，而伊莎贝拉的是书卷。 　　“黑暗武士和黑暗牧师的徽章，只要亮出它，教徒们都会知道你们是谁。现在，达克，立刻赶往罗尔勒浮岛柯林顿货栈，调查幸存者。” 　　“伊莎贝拉不去吗？” 　　“她另有要务安排，请立即前往。” 　　“遵命。” 　　[545.第十三章 黑与白（2）] 　　萝丝披着一条毯子，全身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害怕。 　　早就不冷了，商船卡巴西亚号的船员们把她从漂浮在冰海的木板上救起来，给她热水和食物。一位好心的船员把毯子送给了她，那毯子的角上绣了一个小小的倒置十字架，她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心思去想，她的心早就被永远逝去的杰克占满了。 　　温暖的舱室，硕大的钻石，细腻的肌肤，脸红的画师……还有那山崩地裂的撞击，绝望的哭喊，凶神恶煞的追逐，以及号称永不沉没、却已经长眠在海底的巨船，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很乱，吵嚷声和啜泣声混成一团，在她脑子里拼命的搅，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被货栈的胖老板娘踩了一脚，吃了痛，才低低地呼了一声。 　　胖老板娘用厌恶的目光瞪她一眼，嫌脏兮兮的她挡了路。 　　萝丝赶紧向对方挤出一个万分抱歉的笑容，没办法，幸存者们被临时安置她这里，一定影响力她的生意。 　　老板娘看都没看她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萝丝很累，却不敢闭眼，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可怕的海洋，她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害怕闭上眼再睁开，发现自己仍然趴在冰冷孤独的木板上，绝望地看着杰克俊美苍白的脸庞渐渐消失在冰冷无情的海水中。 　　一阵喧闹声传来，临时收容所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几个身着重甲的男子大步走进来，趾高气扬地大声嚷嚷着。 　　光明神教的人，他们要干什么？ 　　冷气一个劲儿地从推开的大门朝里灌，这些被海难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刚刚死里逃生，迫切需要好好休息，他们这一搅和，顿时人人皱起眉头。 　　幸存者里不乏达官显贵，显然不怵这些神棍，有人不客气地大声道：“上船之前我们买了双份的赎罪券，这场灾难是你们特意为我们安排的试炼吗？赞美该死的光明！” 　　粗壮的小腿站到他面前，斑驳的银色精钢护腿冷冷地注视着半坐的发言者。 　　发言者不惧，继续道：“看来这位光明神有点靠不住，下次得试试分散下注……哇呀——” 　　他被光明神教的武士揪住衣领丢出去：“对神不敬的异端，带下去，好好查！” 　　身后的人暴喝一声，拖起倒霉蛋往外走。倒霉蛋急了眼，大叫：“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哈斯马尔商会的……”一句话没喊完，咚的一声，后脑磕在门槛上，昏死过去。 　　一位贵人，就这么被像拖死狗一样的拖了出去。 　　人人心惊胆战，这些不讲理的家伙不是光明圣堂里那些只会鼓弄唇舌的骗子，而是圣堂武士，是光明教廷最为忠心耿耿的走狗！ 　　这些家伙毫不客气，三人一组挨个搜查，一个负责登记幸存者信息，一个翻检随身物品，另一个搜身。幸存者们随身的物品，全被收进一个大袋子里——能让幸存者们丢掉性命也要贴身保存的，当然是贵重物品，看样子，想再见到它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当然，等检查完，交了足额的保证金和保管费，教会当然会把它还给你。 　　残酷的搜刮还不算，如果是有几分姿色的女性，就三人轮番上下其手。 　　所有的男人，在雪亮的刀剑面前都退缩了。默默地，看着那些陌生或熟识的女性遭受凌辱。 　　萝丝上下牙忍不住打起架来。 　　她贴身的衣袋里，放着一颗名叫海洋之心的巨大钻石。那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卡尔送给她的所谓定情信物。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随身带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当遇到这些披着铠甲的豺狼，命运还用说么？ 　　不，决不，我答应了杰克，要连他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后半生，绝不会在奴隶船和暗女昌窝里度过！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用力把毯子裹紧。 　　没办法，没办法，他们过来了，过来了！ 　　秀美的脸庞和丰满的身段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注意，她甚至能听到对方厚重面甲下那一声低低的口哨。 　　三条豺狼向她走来。 　　萝丝不知所措，全身发抖。 　　就在这时，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她给打懵了，没等反应过来，滚圆短粗、胡萝卜般的手指一下攥住她头发，用力好大，拽着头发把她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 　　又是一耳光。 　　“臭女表子！猪猡！死了男人的臭婆娘！” 　　是货栈的老板娘，她一只手揪着萝丝的头发，破口大骂：“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偷懒，偷懒，还是偷懒！老娘看你死了男人可怜才收留你，你只知道偷懒！” 　　萝丝吃不住疼，哀叫出声。 　　老板娘不依不饶，骂道：“看看你那死肥样！吃着两人份的饭，混到这些淹不死的臭鱼烂虾里偷懒，起来，给老娘起来，扛活去！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指甲，砸了你的锁骨，把你卖到暗女昌窝里去！走，给老娘走啊！” 　　气势汹汹，口沫横飞，老板娘如同一头发狂的母熊，这气势，把几个圣殿武士都震得后退了几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娘把萝丝拖进了仓库，还顺手抄起一根烧火棍，灵活地用脚后跟带上门。 　　三人忍不住擦把冷汗，转头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进门，胖老板娘就给了萝丝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黑暗的姐妹，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受苦了！刚才那几下，没有打疼你吧？” 　　巨大的幸福感顿时击中了萝丝，她知道老板娘是有意搭救自己，忍不住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但是，我不知道……您是……” 　　老板娘嘿嘿笑着，指指她毯子角上的逆十字架：“自己人。” 　　萝丝吓了一跳，她根本不知道这逆十字架是什么意思，刚想否认，却突然发现，海洋之心不见了！ 　　她正要惊呼，老板娘却变戏法似的翻开腰间肥肉层，取出一个小包：“喏，这是你的吧？好奇特的宝石呀，居然能消灭魔能波动呢。你一定是肩负着相当重要的使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完成任务吧？” 　　“呃，啊……那个……我不知道……” 　　老板娘忍不住笑嘻嘻地刮了一下她秀气的小鼻子：“对喽对喽，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答的不答，这是规矩呀。”说着，老板娘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十字架，和小包一起硬塞进她手里：“去贝克森大街21号，门房老杜德，说露娜大婶问他要95镑的船钱。记住了？” 　　“嗯，可是……” 　　仓库门被重重地砸响了。 　　“该死，别磨蹭了，快走，这里我来挡，从后门，快！”说着，老板娘叉起腰朝外面大喊，“嚎什么丧？来啦！” 　　萝丝一咬牙，跌跌撞撞地朝后门跑去。 　　老板娘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跟我年轻时一样漂亮啊。老柯林顿，永别啦，你再也见不到你的西拉里了。” 　　门一开。四名凶神恶煞的光明圣殿武士一拥而上：“说，人在哪儿？” 　　最后那名武士把门又关上了。 　　老板娘自知必死，哈哈一笑：“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没有禽兽横行霸道的地方。” 　　为首的家伙嘿嘿冷笑：“先卸她一条胳膊，看看她还嘴硬不。动手！” 　　命令已发，手下却悄无声息。头目猛回头，发现三个人已经躺倒了两个，只剩一个，提着一柄黑白相间的战锤，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你是……” 　　话音未落，他被一锤放翻。 　　身材高大的圣殿武士举起左掌，掌心里是一枚精致的黑色逆十字架，战锤和山羊头徽记闪动这乌光。 　　老板娘欣喜地大叫：“黑暗武士大人！” 　　[546.第十四章 黑与白（3）] 　　萝丝在发烧。 　　高度的紧张和强烈的疲惫感在不断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不，我不能倒下，我要，逃走……贝克森大街，贝克森大街……21号…… 　　穿过这条小巷，再拐个弯，就到了。 　　坚持，坚持，萝丝，你可以的！ 　　天空中漂起蒙蒙细雨，潮湿的地面变得更加湿滑。 　　她脚下一个踉跄，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冻雨里，那个信物，小逆十字架，弹跳了一下，滚到路边下水道的铁篦子下。 　　“不！不！” 　　不，后悔没有用，叫人来帮忙更是不可能的，到处都是光明神教的人。危险，危险，往前走，往前走！ 　　求生的欲望在顽强地支撑着她，高烧已经把她的脸庞烧得通红，世界在眼前摇晃，一忽儿近，一忽儿远。 　　她颤抖着，摇摆着走出了巷口，黑暗留在身后，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光明，而是一片阴森漠然的凄风冷雨。 　　一步，又一步。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飞起来。 　　她重重地摔倒，站不起来了，倒在一座高尖顶建筑前，建筑上巨大的银色十字说明，这是光明神教的礼拜堂。 　　礼拜堂里急匆匆跑出一名青年牧师，见一位漂亮的女士倒在地上，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扶，但马上缩回手，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人，这才俯身抱起萝丝，跑回圣堂。 　　当礼拜堂大门关闭的时候，达克急匆匆沿路追来，他的眼角扫到了牧师白袍的衣角，但他没在意，向街道拐角走去。 　　青年牧师把萝丝抱进礼拜堂，扬声大叫：“安塔利尔神父，请帮帮忙！有个女孩昏倒了。” 　　一位老神父匆匆走出来，一看萝丝的样子，吃了一惊：“她可能病得很严重，快，快把她抱到里面来。” 　　青年牧师有些尴尬：“但是，神父，艾博海雅姐妹不在，我们两个……” 　　“生命至上，光明至上。鲁道夫，快。” 　　两个大男人一番忙活，总算把萝丝安顿下来。 　　这时鲁道夫觉得胸口一阵阵疼，一看，被女孩悬到背后的小包硌出了血印，不由苦笑了一下，助人为乐也不是件简单事。 　　他轻轻把小包从女孩脖子上取下，随手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道：“神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给她退烧，快，打一盆温水，给她擦擦。” 　　“呃，好，好的。” 　　女孩的衣服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毯子一揭开，那丰满妙曼的曲线让鲁道夫脑袋一麻，差点晕过去。 　　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给女孩擦拭额头和手脚。 　　“神父，她没有外伤，治疗法术用不上劲。烧得这么厉害，只靠擦洗，我怕一时降不下来，还是尽快送医馆吧。” 　　“医馆的人都被抽空去柯林顿货栈了，就算过去也找不到人。得把她送到别的浮岛去。我们俩得留一个守家，送病人这种事一个人办不了，现在只能祈祷她快些好起来，”神父抽口气，又道：“她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吧。拿个火盆来，免得再感冒。” 　　鲁道夫迅速拿来火盆，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抬到圣子像下的祭桌上。 　　神父用一条干净的、软乎的毛毯换掉了女孩湿透的硬毯。 　　“鲁道夫，你看，这毯子是水手用的样式呢，和她的衣服完全不符，身体状况又这样差，很可能是提坦巨神号上的幸存者。” 　　鲁道夫楞了：“那，她不应该在码头货栈的临时救助处吗？” 　　“你忘了第一批幸存者遭受的待遇？那些圣殿武士，唉。” 　　鲁道夫愤愤地道：“圣教的光芒，就这样被那些败类给玷污了！哼，如果在雅根克主城，或是风笛堡，这些家伙绝不敢这么做的！” 　　“另外，你看。”安塔利尔神父举起硬毯的一角，露出那枚小小的逆十字标记。 　　鲁道夫大吃一惊：“黑暗神教？” 　　“黑暗神教并非败类，正相反，它的大多数教徒自律、节俭而且温和。它的出现，我想，是因为太多的人对圣教不满，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吧。她未必是黑暗神教的人。” 　　“咦？那为什么……” 　　“这毯子是水手用的，她穿的衣服却是上好衣料缝制的。我想，或许是某个好心水手帮了她吧。” 　　鲁道夫愤愤道：“一个异教徒都会帮助素不相识的人，那些打着光明神幌子横行霸道的败类和口是心非的伪信者，却肆无忌惮欺凌那些落难的可怜人！” 　　“乌云终究会散去。年轻的圣职者，越是艰险，越不能动摇了我们向往光明的心。神在借黑暗神教来警示我们，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这个女孩落到了圣殿武士和伪信者手中……” 　　“是的，神父。我马上把这条毯子处理掉，那么，她的随身物品……” 　　神父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检查一下为好。我们两个同时在场，不妨事的。” 　　鲁道夫打开萝丝随身的小包，惊叫了一声：“神父，你看哪！这么大的蓝宝石！” 　　神父也大吃一惊：“哦，我的光明神啊。我见过最大的宝石是教皇冠冕上的‘光明之星’，但是，那也只有这个的一半。这真是不可思议！” 　　“听说提坦巨神号上的大多是达官显贵，看这女孩的衣服，难道说……” 　　“很可能是某位落难的贵族小姐。鲁道夫，女孩、毯子、宝石，任何一样东西，如果落到圣殿武士手里——” 　　有人嘿嘿笑道：“那会怎么样呢？” 　　两人大惊，猛抬头，一身溅满了泥点的银铠甲出现在眼前。 　　“圣殿武士！” 　　鲁道夫一句话没说完，胸口挨了重重地一脚，被踹得倒飞出去。 　　神父大惊：“你们干什么！” 　　圣殿武士狞笑：“干什么？来搜捕漏网的黑暗邪党！这回可好，真是收获巨大啊，是不是，弟兄们？” 　　他身后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应和声，十几个圣殿武士大呼小叫，群魔乱舞。 　　神父强压怒气，道：“各位教友，这女孩，只是个落难者。她不是……”他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圣殿武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按在墙上：“神父，辛苦啦，您帮我们抓住了漏网之鱼，我们一会再好好谢谢您，您先喘口气吧。”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圣殿武士嘿嘿笑道：“当然是按程序来啊。搜查，净化，审讯。看来，没什么搜查的必要了。”他俯身拿起小桌上的蓝宝石：“啧啧，这黑暗邪党，还真偷了不少好东西，找到失主之前，就先由我们来保管吧。埃斯蒙德，接好了！磕掉一个角，老子就把你那话儿揪下来。” 　　“放心吧纳瓦罗大人，我含着它！” 　　纳瓦罗走到沉睡不醒的萝丝身边，一把扯掉了女孩身上的毛毯：“哦，看看这可爱的小羊羔，可惜啊，居然被黑暗玷污了，得赶快净化才行！弟兄们，谁先来？” 　　一群衣冠禽兽齐声高呼：“纳瓦罗老大！” 　　纳瓦罗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嘁哩喀喳，把下半身的盔甲、套裤扒了个一干二净，“来吧，看看天堂的圣水，怎么驱除邪恶，嘿嘿嘿。” 　　鲁道夫暴怒地大吼：“住手，住手！你们这些混蛋，你们在神圣的礼拜堂里干什么！你们在受难的圣子像前干什么！你们的心里，还有没有光明！” 　　这话让纳瓦罗转过身：“哎呀呀，小白脸，当你还在吃奶的时候，大爷我已经是成熟的圣殿骑士了，净化过的异教徒比你用过的尿布还多。净化是一定要进行的，不过，大爷突然想了个新玩法——弟兄们，既然小白脸这么虔诚，咱们让他来净化怎么样？” 　　禽兽们齐声高呼：“老大英明！” 　　四五条禽兽一拥而上，连推带搡把鲁道夫推到萝丝身前。 　　纳瓦罗狞笑：“小白脸还没净化过女异教徒吧？大爷我今天帮你开开荤！弟兄们，小白脸脸嫩，咱们帮他一把，把他裤子扒了！” 　　鲁道夫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神父，神父，我们曾经的教友，曾经的兄弟，堕落了，无可救药的堕落了！” 　　安塔利尔神父老泪纵横：“神啊，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执迷不悟的伪信者，这些凶残的暴徒，在您神圣的殿堂里，要做出恶魔一样的罪行了！他们不再是您的信徒，是罪人，是罪人！” 　　两条禽兽俯身去撕鲁道夫的裤子。 　　鲁道夫喃喃道：“最后……一次……警告，放手，停止你们亵渎的罪行！否则，否则……” 　　“否则你会在这个火辣的小妞身上一泻千里！来吧小白脸，扔掉那些狗屁教条，和我们一起享受光明带来的欢乐！你会爱上这种感觉，哈哈哈！” 　　纳瓦罗纵声狂笑。那两个去扯鲁道夫裤子的家伙也笑得几乎趴在地上。 　　神圣的礼拜堂里，群魔乱舞。 　　鲁道夫低声祷告：“至高至上之神啊，即使我身处最黑暗的地狱牢笼，心中仍向往光明，并藉由您的信、您的灵、您的力，降下光明，驱除邪恶，为挣扎惨呼的众生，打开升天之路！赞美光明！” 　　话音刚落，鲁道夫猛提右膝，咔嚓一声脆响，把正要俯身去扯他裤子的圣殿武士鼻梁砸得粉碎。 　　[547.第十五章 天堂之拳] 　　狂笑声戛然而止。 　　刚才那一击，犀利而毒辣，被砸碎的鼻骨倒刺入脑，没救了。 　　如此凶狠，这还是牧师么？ 　　另一个俯身下去的家伙差点吓尿，见鲁道夫右脚再起，赶紧双臂交叉架在胸前，免得也挨一下脆的。 　　鲁道夫抬起了右脚，却不是踢向他的，而是狠狠朝下踩去。 　　又是一声脆响，惨呼声起，从背后死死勒住他的另一名圣殿武士脚面骨粉碎，忍不住俯下身。 　　这一俯身，鲁道夫左肘朝后猛击，咚的一声闷响，那圣殿武士的头盔被打扁，整个人像一截被一锤砸断的朽木，直挺挺地朝后栽倒。 　　俯身的家伙总算回过神来，撒腿想跑，鲁道夫一声大吼，一拳正中他后心。连重甲在内总计两百多斤分量的大块头，被一拳打得平飞起来，飞过祭台，重重糊在墙上，然后，带着一道盘子大小的血迹，缓缓滑下。 　　纳瓦罗吓傻了，直到几片纷纷扬扬的碎片划得脸生疼。他抓在手里一看，居然是被打飞倒霉蛋的盔甲碎片，还带着血。 　　光明神！ 　　要什么力量，才能把钢铁打造的盔甲砸碎？而且，这是前胸的铠甲，刚才那家伙挨打的位置明明是后背！ 　　恐怖的力量命中了脊背，砸碎了护甲和脊柱，搅碎了肌肉、血管和神经，然后从前胸爆发出来。 　　这是什么技能啊？ 　　击杀三人后，鲁道夫的双眼居然变成了银白色，背后似乎有银光在汇聚，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 　　手下急眼了，狂吼：“老大，我们太慢了，太慢了！” 　　话音刚落，颈中一紧，咔嚓一声，他的颈骨被闪电般突来的鲁道夫绞断。 　　又杀一人，鲁道夫背后，出现了一对折起的银色巨大羽翼。银光开始包裹他的全身。 　　纳瓦罗大吼：“怪物，怪物，结阵，结阵！” 　　圣殿武士连滚带爬的向一起靠拢，最边上的两个倒霉蛋离得太远，不等接近大队，被鲁道夫一拳一个，送去光明神阶下忏悔了。 　　鲁道夫身上出现了一件银光闪闪的甲胄，看起来厚重而臃肿，却轻得好像没有分量，丝毫不影响他的高速度。背后的银翼已经半开。 　　“受死吧，恶魔！” 　　纳瓦罗狂吼：“你才是魔鬼，魔鬼！圣光术，圣光术！” 　　数条又细又短的银线朝鲁道夫射来，这些作威作福的圣殿武士早就被长期的放纵和享乐掏空了骨髓，情急之下还能结阵使用简单的法术，也算是难为他们了。然而，这种低级的法术会有效吗？ 　　银光闪过，鲁道夫消失。 　　纳瓦罗难以置信：“得、得手了！” 　　鲁道夫诡异地出现在队伍最左侧：“下地狱吧！” 　　他没有武器，单手提着一具死尸的一只脚，把穿着重甲、重达两百多斤的死尸当做一根巨锤，狠狠砸在左侧的圣殿武士身上。 　　两百多斤的自重，加上鲁道夫挥击的力量，死尸变成了撞城锤，圣殿武士的阵列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纳瓦罗抽出背后的十字战锤，吼叫着朝银光砸去，除了砸中一具死尸，什么也没打到。 　　鲁道夫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愚蠢的罪人，看上面！” 　　残存的圣殿武士急忙抬头，在空中，鲁道夫高傲的悬浮着，背后的银翼已经完全张开，无数银色的光之羽纷纷扬扬落下。 　　“天……天使？不可能，这不可能。” 　　鲁道夫的双目银光闪烁：“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天使化作一道流星坠地，一道粗大的光柱在亵渎者的惨呼声中直冲天空。 　　十秒钟后，光柱消失了，鲁道夫又恢复成那个善良而有些拘谨的小牧师，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单膝跪倒，一手撑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礼拜堂大厅地面毁了，出现了一个以他为圆心，半径十几米的锥形坑，十几具死尸横七竖八倒着，还有一个侥幸未死被震波轰得痴痴呆呆的纳瓦罗。 　　鲁道夫缓缓站起身，纳瓦罗一屁股坐倒，两条腿踢腾着朝后退：“不要过来，魔鬼，魔鬼，不要过来！” 　　门口传来清脆的掌声，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一惊，抬头看，一对青年男女正笑吟吟站在门口。 　　两人都戴了蒙头黑布斗篷，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帽檐下微笑的半张脸。 　　安塔利尔神父果断迎上去挡住两人的视线：“两位，抱歉，我们这边没来得及打扫，暂时不能接待，两位请便吧。” 　　男子笑道：“纯用格斗技击杀了十几个圣殿武士，没想到，传说中的绝技还没有绝迹啊，天堂之拳，厉害。” 　　这句话让神父和鲁道夫同时变了脸色：“你是谁？” 　　青年男子没答话，用脚勾了两把椅子过来，和女伴一人一把坐了，道：“天堂之拳，是圣子十三使徒之一的虔信之使徒利拜乌的成名技，威力巨大。曾数次拯救圣子于危难。在圣子受难前夕，发怒的利拜乌甚至想杀光所有的行刑者和罗玛人，被圣子劝阻。” 　　神父赞道：“您真是位经学大师，这样冷僻的知识也有涉猎。正好我也对此很感兴趣，让我们一起去里面谈谈如何？”说完，神父朝鲁道夫猛打眼色，示意他赶快去把礼拜堂大门关上。 　　青年男子抬起一只手：“别。这儿空气新鲜。再说，关上门，外面的人就看不到里面死了这么多人了。” 　　笑容顿时凝固在两人脸上，一旁的纳瓦罗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冲过来：“先生，先生，这两个人是黑暗邪党，谋杀了这些虔诚的圣殿武士，快帮帮我，帮帮我！” 　　男子轻轻拍拍纳瓦罗，示意他安静，接着道：“天堂之拳威力巨大，但它并非法术，而且每次只能持续一分钟，一分钟后是长达二十四小时的恢复期。刚才那位勇敢的助祭，我说得对吗？” 　　鲁道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十分难看。 　　“它是一种很奇怪的拳术，要求使用者有极高的专注程度，心无旁骛，换成圣教的说法，是‘对神保有无比的虔诚之心和钢铁般的意志’，当然喽，心里只有神了，还会想些别的什么吗？” 　　鲁道夫不答话，男子继续道：“当它发动的时候，它会同时向发动者和对手施加影响，同时对大脑产生强烈刺激：发动者会进入无意识的亢奋状态，每击倒一名敌人，就会更加坚定战无不胜的决心，从而产生不断叠加的、恐怖的破坏力；而对手正好相反，每有一个队友被击倒，就会陷入更深的恐惧和混乱中，‘在与天使和神战斗’的畏惧会不断叠加，无法施法、无法攻击、无法移动……直到陷入绝望。” 　　男子的女伴忍不住插话：“也就是说，什么银色翅膀、什么天使，那都是被恐惧压倒的对手心中产生的幻觉了？” 　　“那当然了我亲爱的小娅娅。除了刚才在联觉法阵里看到的那些梦幻般的打斗景象，你有看到任何光芒、羽毛或者天使吗？” 　　“啊，当然没有，只看到那位勇敢的助祭一拳一拳又一拳，跳起来一拳，咚，打完了！” 　　男子忍不住大笑：“所以啊，只有对手陷入幻觉。只要佩戴抵抗心灵法术的装备，就可以有效抵御它的影响。” 　　“那个好贵的吧？别的方法呢？” 　　“意志。意志比发动者更坚定，对神比发动者更虔诚，就不会受负面状态影响，当然，你还是得面对那个自我催眠的、超强的一分钟疯子。” 　　听了男子的话，纳瓦罗放声大笑：“都是幻觉，都是幻觉，打不倒我的！你们等着吧，等着吧，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二三十名圣殿武士手执兵刃，蜂拥而入。 　　刚才激烈的打斗早引起了路人的警觉，大门又迟迟不关，里面的情形早就暴露的一干二净，圣殿武士闻风而动，包围了这里。 　　纳瓦罗像沾了水的生菜一样硬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你一个人，再强又怎么样？这里还是老子说了算，反对我，就是反对光明神！” 　　鲁道夫咬牙切齿：“只恨我力量还是不够，没一拳打死你这个混蛋！” 　　“晚啦，哈哈哈哈，小白脸，晚啦！你等着吧，刚才的耻辱，我会一百倍的偿还！我现在就——呜呃呃呃？” 　　银光一闪，银色的十字架从地下升起，将他的四肢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所有人全傻了，都是光明神教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这高阶的拘束技？ 　　“圣十字审判？” 　　青年男子缓缓站起身，除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头灿烂的金发和帅气的脸庞：“一个小小的骑士队长，也敢妄称神灵？北海教区，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 　　纳瓦罗的声音如同狼嚎：“你是哪个狗窝里爬出来的杂禾中？放开我，快放开我！” 　　男子冷笑上前，一记响亮的耳光，把纳瓦罗的牙齿抽飞两颗。 　　“北海教区两个大主教、十七个主教，三十一个教区六所大圣堂、四十四所圣堂，两百三十一间礼拜堂所有在编与不在编的人员，见了我，都得跪下问安。你算什么东西？” 　　男子说着，手指一松，一个小小的十字架被细细的银链拴着，在他掌间跳动。 　　“圣托马斯十字……光、光明圣使？光明圣使希克斯图大人？” 　　[548.第十六章 圣使的野心] 　　希克斯图大笑：“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我堂堂的光明圣使，圣列昂尼德山的虔诚者，教皇钦点的戒律执行者，成了不知哪个狗窝里爬出来的杂种？卫队！” 　　全场响起一片齐刷刷地呼喊：“谨遵教谕！” 　　更多的重甲武士走来，与圣殿武士不同，他们的铁甲外面，披着一件纯白罩袍，****，还有鲜红的镂空十字架标记。 　　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心头剧震：“戒律团！” 　　戒律团隶属光明神教教务部，是光明神教内部的执法者和宪兵，权力极大。 　　希克斯图平静道：“我没看到黑暗邪党，只看到一群堕落的伪信者在圣子像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堕落者，就该下地狱。” 　　纳瓦罗疯了似的大叫：“你怎么敢！我要求审判，审——” 　　嚓的一声，他的人头高高飞起。 　　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彻底傻眼了，一个兵队长，说杀就杀了？ 　　希克斯图可不会罢休，扬声道：“光明的战士们，清除伪信者的战争，打响了！动手！” 　　顿时刀剑齐下。礼拜堂瞬间变成了屠宰场。 　　圣殿武士有心抵抗，但早被酒色熏软了的骨头，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戒律团对手，五分钟不到，圣殿武士全灭。戒律团两人重伤，五人轻伤，同伴立即对他们进行救治。 　　希克斯图笑吟吟地走上前，跟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助祭打招呼，还没等开口，一名戒律团武士急匆匆走来，耳语几句。希克斯图一愣，对两人笑道：“两位，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戒律团的弟兄有几个伤势挺厉害，是不是把禁魔领域停了，我们也好救治啊。” 　　安塔利尔一愣，道：“圣使大人，这小小的礼拜堂，怎么可能有禁魔领域这种高级防御设施啊？那得在雅根克的教区大圣堂才有呢。” 　　希克斯图抬手朝伤员甩了一个治疗术，绿光亮起，立即熄灭，伤势一点也没有减弱。 　　两人目瞪口呆：“这，这可奇了，哪里来的禁魔领域？” 　　一名武士拿着掉在地上的小包走来：“大人，这个包里的东西在散发奇怪的波动，刚才您的治疗术给它吸收掉了。” 　　希克斯图眉头一挑：“还有这事？如果它是个容器，那一定有容量和作用范围，奥莉薇娅。” 　　和他同行的女伴立即答道：“在。” 　　“把这个收好，叫几个弟兄陪着，去街口上买几个甜甜圈我吃。” 　　“谨遵教谕。”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希克斯图再次使用治疗术，这次伤员的伤势明显好转，周围的戒律团武士立即一拥而上，各种治疗恢复法术不要钱似的朝战友身上扔，伤势几乎是立即得到了控制。 　　希克斯图叫来手下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善后，然后对两人道：“两位，这里有没有能清静说话的地方？” 　　“呃，那就只能在僧侣礼拜堂了。” 　　“那太好了，请吧？” 　　“请。” 　　三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僧侣礼拜堂坐下，希克斯图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奉教皇敕令，整顿北海教区。各项事务，我一言而决。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两位，像你们这样，身处逆境还能坚持操守的圣者，不多了。我向两位致敬。” 　　希克斯图微微一颔首，把两人吓得不轻，赶紧起身：“大人言重了，我们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希克斯图冷哼一声：“是啊，该做的事，按理说是没什么稀奇，可是眼下，整个北海教区，知道履行职责的圣教教职人员，还剩下几个！” 　　这话两人不敢接，老老实实坐回去。 　　“你们别紧张，不是批评你们。特诺蒂兰是黑暗神教的天下，阿拉孛半岛历来针扎不进，多兰德那边已经快烂透了，再失掉北海这富庶之地，难道圣教要缩回圣山去吗！” 　　希克斯图愤愤地一拍桌子：“所以，教皇大人派我带戒律团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凶残暴虐之徒，一心只想着那点蝇头小利，全不顾圣教的荣誉和名声，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口中颂圣心中却无光明者皆为伪信！” 　　杀气腾腾的话让神父心中一颤，连忙道：“大人啊，北海的乱局也不是一天了，您到任伊始，这样大动干戈，或许会给那些伪信者攻击中伤的口实啊。刚才这一杀已经立威了，还是韬光养晦为好，您觉得呢？” 　　“不，治乱须重典。两位，一个女孩子眼看要遭到凌辱，恶魔已经把爪子压到脖子上了，还有什么立场说韬光养晦？我明说了吧，接下来必然是刀对刀枪对枪的硬仗，我要以此地为基，跟北海这些伪信者见个真章。识相的，三天之内拿着犯事的材料来自首，我留一条命；三天之后，就等着戒律团上门抄家吧！” 　　鲁道夫连忙道：“大人，您可千万千万慎重啊！北海形势复杂，各种宗教鱼龙混杂，黑暗神教发展速度尤其快，一旦大局动摇，只怕圣教这些年的努力要付诸东流啊。” 　　希克斯图道：“如果我搞和稀泥那一套，对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的禽兽纵容优待，放任他们打着圣教的旗号挖圣教的墙角，那才会毁了圣教！至于造谣中伤，哈，我要是怕，就不来了！给你们看样东西！” 　　说着，希克斯图啪地把一张纸拍在桌上。 　　两人拿起来一看，吓坏了。 　　纸上是一张魔法影像拓印图，图片中，一个半人半章鱼的异种正撕吃一只血淋淋的羊腿。 　　“这，这是……” 　　“我从未听说，光明神要靠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让子民保持敬畏！”希克斯图一拳擂在桌上，“这，就是那些伪信者搞出来的花样，这样的东西，不知道还有多少！” 　　神父颤抖着道：“恶魔，恶魔，人造出来的恶魔……大人，大人哪，恕我直言，像这种东西，没有上面的许可和支持，是不可能完成的。您，真的要……” 　　希克斯图微笑：“对伪信者宣战，我说了，我也要这样做。两位，直觉告诉我，你们是虔诚而严守戒律的、为了光明愿意自我牺牲的圣者！我信任你们，所以告诉你们我的计划，你们，愿意支持我吗？” 　　两人对视一眼，大声道：“谨遵教谕！” 　　“好，那么，我们首先要增强己方的力量，两位，请帮我订一张去风笛堡的飞空艇船票。越快越好。” 　　神父连忙道：“不行啊大人，风笛堡，那可是黑暗神教在北海的老巢啊！” 　　希克斯图笑道：“我就是要去跟黑暗神教打打交道。” 　　[549.第十七章 北海巨妖] 　　当达克急匆匆赶回风笛堡黑暗神教分部时，正好碰上乔治，他劈头就问：“人找回来了？” 　　乔治道：“你回来的正好，人找回来了，希克斯图刚走，伊莎贝拉刚回来。我们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 　　达克一惊：“墓地断鸟男？他从哪个坑里冒出来的？他一个光明神教圣使，跑我们这来讨打？” 　　对窝囊废希克斯图，达克没有任何好感，即使在恶魔岛一战双方建立了临时合作关系，希克斯图也尽力帮助了伊莎贝拉，仍然难掩达克的愤怒。 　　敢碰老子的女人？老子和你没完！ 　　乔治哈的一笑：“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记恨他呢？要不是他，你和小牧师能走到一起？再说，人家这次来，可是给你擦屁股的。” 　　达克一愣：“怎么说？” 　　“还不是你追人追丢了？希克斯图把后续事情全处理利索了，这跟当初在斯内尔港可是判若两人啊。进屋来说吧。” 　　两人进屋坐下，韦斯特大师和伊莎贝拉还在屋里。乔治道：“下面我把整个事件梳理一下，伊莎贝拉调查了北海的三所图书馆，我和韦斯特大师对沉船过程进行了进一步分析，再加上，”他把一个小包放在桌上，“希克斯图送来的，从海难幸存者身上找到的这件关键性物品，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了。更幸运的是，希克斯图提出了合作的要求。”说着，他把一张纸条推给达克，“希克斯图的亲笔信。我看了这个才让他进门的。” 　　达克展开一看，是花里胡哨的花体字，他皱了半天眉头才看明白：“帮……我……当——教皇？” 　　达克放声大笑，差点从椅子上倒翻过去，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当教皇？他怎么不说帮他当光明神呢？” 　　“他变得更有野心，更聪明，这很好。我准备押他这一注。” 　　达克吓了一跳：“你不是认真的吧？” 　　令他惊奇的是，韦斯特大师也在微微颔首，就连伊莎贝拉也没有表示反对。 　　“为什么？” 　　“他开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非常接近我心中的目标。” 　　“是什么？” 　　“他说，耀眼的正午和冰冷的黑夜没有美感可言，日出日落才是最美的时分，那是光与暗的协奏曲。” 　　见达克皱起眉头，乔治道：“如果有朝一日，黑暗神教取代了光明神教的地位，你会宣布对方为邪教，并搜捕它的全部成员吗？” 　　“疯了吗？” 　　“现在光明神教正在做这件事，到时候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报复嘛。” 　　“但这产生不了和平。我们会变成另一个光明神教，技术上更先进，手段更残忍，控制更严密——然后更快地倒下。” 　　乔治开心地搓搓手：“漂亮，你逮住重点了。”他索性站起来，兴奋地道：“我们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是先进的技术，是人们心中对光明神教高压政策的不满，换句话说，我们象征着对旧秩序的‘破坏’和‘摧毁’。那么，假定光明神教最后被彻底消灭了，我们又能去破坏什么，摧毁什么？不满和破坏可以推翻一个旧世界，但建设不了一个新世界。而光明神教在维持秩序和安抚人心方面很有一套。” 　　“你不怕与虎谋皮吗？” 　　“哎呀呀，这么文绉绉的丝国古语也说了出来，伊莎贝拉功不可没啊——现在光明神教内部的问题越来越多，你们看着吧，希克斯图是个开头，将来，光明神教内部会出现更多的反对派。到反对派足以向传统势力开战的时候，就是那些‘伪信者’的末日，就是新时代的开始。” 　　达克双手抱胸：“虽说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总归是有种看到了车站和码头的感觉，还不坏。我们就陪着你继续折腾下去吧——反正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对吗？” 　　“对对对，黑武士大人明见万里，”乔治心情显然很不错，笑着挥挥手，“来吧，说说沉船的事。” 　　众人围拢过来。 　　“沉船事件，绝非偶然。伊莎贝拉，先说说你的发现。” 　　伊莎贝拉道：“我调查了三所图书馆，查阅了数个版本的地方志。里面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北海巨妖’。” 　　达克问：“不是远古海魔、史诗生物法拉肯吗？” 　　“有些记载把它们混为一谈，但大部分把它们划分为两种生物，而且，和法拉肯的传说不同，关于‘北海巨妖’的记载从来没有中断过。” 　　“那到底是什么？” 　　“大部分记载认为它有百米长的身躯，巨大的触手，坚实的外壳，漫长的寿命，是人类难以抵挡的存在，是灾难的化身。” 　　“一只龟和一条章鱼的结合体？你不会是想说，提坦巨神号是它弄沉的吧？” 　　“未必没有可能。” 　　“证据呢？” 　　伊莎贝拉转向韦斯特，韦斯特把一块硕大无比的蓝宝石项坠推过来：“这是希克斯图为表示结盟的诚意，亲自送来的，被称为‘海洋之心’的宝物。它能隔绝一定范围内的魔能波动，它与‘北海巨妖’，与提坦巨神号沉没有直接关系。” 　　达克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蹊跷，道：“你的意思是，北海巨妖为了它干掉了提坦巨神号？那为什么不夺走它？” 　　乔治道：“这块宝石其实是一种特殊的人造矿物，它的结构和呼吸之石非常相似。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它们出自同一批炼金术师之手。北海巨妖也是这些炼金术师的杰作。” 　　韦斯特道：“‘海洋之心’不是一块普通的珠宝，它能吸收附近的数百平方米内的魔能波动，然后转换成另一种固定频率的波动，持续发射出去。” 　　“一个信号发射器？类似于史莱姆通讯塔的原理？” 　　“差不多。从它被发现以来，一直被达官显贵们收藏，被当做一个护身符。” 　　“护身符？” 　　“因为它能吸收魔能波动，就像制造了一个禁魔领域，是用来对抗法系职业的利器——这真是曲解它的作用了。” 　　伊莎贝拉道：“实际上，这‘海洋之心’还有另一个名字‘厄运之石’。” 　　达克不淡定了：“厄运之石？” 　　“对。从4世纪发现它开始到现在的一千多年里，它已经辗转了四五十位主人，每一位都遭逢了不同的厄运。” 　　达克冷汗流下来了：“那我们还留着它干什么啊！” 　　韦斯特安慰道：“别担心，年轻人，对炼金术师来说，没有解释不了的疑难。刚才我说过，它会持续发射固定频率的波动，而人类的身体是不喜欢这种波动的，时间久了，身体会变得虚弱，精神会涣散。这样一来，遭遇意外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原来如此，既然对人有害，那它有什么用？” 　　“最早的时候，它是没有吊坠的，也就是说，它的造型虽然美轮美奂，却不是佩戴用的。它更像开启某种机关的钥匙。” 　　“机关？钥匙？那么，它不断发射魔能波动的用意是……” 　　“守卫，它在告诉守卫，自己是不是在恰当的地方。那守卫，就是北海巨妖。” 　　达克面部肌肉抽了一下。 　　[550.第十八章 前往雅根克]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这把钥匙老老实实呆在陆地上，那么啥事都没有。问题是有个作死的家伙把它重新带回了海上，然后，被满大海里乱飘的守卫给逮住了，提坦巨神号跟着一起倒霉——没错吧？” 　　乔治微微点头，另起了一个话题：“你听说过阿塔兰提斯遗址么？” 　　达克道：“当然，它的传说在多兰德也流传很广呢。传说中沉没到海底的远古城市，阿塔兰提斯，曾经是一座富饶美丽的城市，后来因为穷奢极欲，荒淫无度，激怒了光明神，把它沉入了海底。” 　　“我们都认为，阿塔兰提斯很可能真实存在，海洋之心是开启它的钥匙，而北海巨妖是它的守卫。” 　　“像古特诺蒂兰王国一样，是一个炼金术高度发达，后来却意外毁灭的文明？” 　　“对。” 　　“有什么依据？” 　　“在我们之前，海底对人类来说是禁地，无法到达。但现在，对我们来说，这已经不是问题。” 　　“我们的潜水舰小队？” 　　“对，我称它们为深蓝小队，它们是我们探索海底的眼睛，将来，还会成为锋利的尖刀。” 　　“那么，下一步计划呢？” 　　“目标是北海巨妖，抓住，或是干掉它。” 　　“有什么好处？” 　　“北海是个多宗教并存的地方，因为雅根克的强大，各派宗教的影响力都被削弱了。要扩大我们的影响，打开局面，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或是颠覆认知的揭秘来得更有效呢？” 　　伊莎贝拉补充道：“如果能除掉它，对这一带的航运也会有很大帮助，自从提坦巨神号出事，已经有很多船只停运了。” 　　达克皱眉：“海那么大，它可以躲藏的地方实在太多，实在不行还可以潜到水下；就算找到它，连三百米长的提坦巨神号都被干掉，我们得造多大的船才能对付？” 　　乔治道：“它的位置不难猜，而且它的特点，我们也大体了解了一点。这几天潜水舰部队对沉船的地点进行了细致搜索，结果令人吃惊。” 　　“怎么？” 　　乔治把一叠影像拓印图推过去：“提坦巨神号的残骸。” 　　达克拿过来翻看了几眼，奇道：“这是提坦巨神号？按照幸存者的说法，它不是从当中折成两截了吗？怎么残骸七零八落？咦？” 　　最后一张引起了达克的兴趣：“一根断了的铁栏杆？这有什么特殊价值吗——哦，不，这个平整的断口……难道是……” 　　乔治道：“对，绝大多数的残骸裂口，都有这样平整光滑的断口。而且，提坦巨神号的残骸，已经只剩下它原大的五分之一。” 　　“那其余的部分，是被……” 　　“你猜得没错，被北海巨妖给吃了。” 　　“吃船？吃一艘三百米长的铁船？我还没听说过哪种生物靠吃铁为生。” 　　“如果是个构装体，就解释得通了。” 　　“有道理，据说阿塔兰提斯是两千年前沉入海底的，这么久的时间，除了史诗生物，还能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构装体了吧？构装体需要大量的金属来对自己进行维护。不过，提坦巨神号是人类造的第一艘巨型钢铁游轮，在它之前，北海巨妖从哪儿找铁吃呢？” 　　“海底的矿藏绝对比陆地丰富得多。我认为北海海底之下一定有暴露的浅层矿床。尽管如此，提坦巨神号这种送上门的美餐不吃白不吃。” 　　“嗯，如果这些推理都正确，你有进攻计划吗？我们缺少大型船只。” 　　韦斯特道：“正好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帕格齐亚诺号和斯塔纳号巡洋舰来雅根克进行军事交流。我想他们会帮助我们。” 　　达克摇头：“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正规军。虽然我们对他们的阿塔瓦尔国王有恩，但我可没觉得能凭借这个对一个国家指手画脚。” 　　“他们会非常乐意与我们合作的。” 　　“为什么？” 　　“立威。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昨天的联合演习，他们输给了雅根克的海军。” 　　达克吓了一跳：“什么？装备了电磁炮的新特国舰队居然输了？” 　　“他们的电磁炮和狂暴的防空火力让雅根克吃足了苦头，雅根克的空海一体作战也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头顶是密密麻麻的飞空艇，海上是无穷无尽的船只，最后推演的结果是雅根克重创，新特国两艘新锐战舰沉没。” 　　达克道：“也不算吃亏了啊，两艘战舰，能顶什么事？还能重创敌人城市，可以了。” 　　乔治笑道：“除了在阿拉孛被斯图卡飞毯轰炸那一次，新特国海军自成军以来还没败过，傲气十足，这一回打击可太大了。打成各有胜负，还怎么立威啊？” 　　达克道：“明白了，如果这时候能干掉毁灭提坦巨神号的凶手，威望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乔治道：“这件事我已经委托莱莉去联系新特国舰队，相信很快会有回音。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跟着深蓝小队去库雅斯特海域，在沉船地点附近调查海底矿床，看能不能查到北海巨妖更多的线索；二是作为黑暗神教的代表去联系雅根克市政厅，向他们通报情况，争取他们的支持。两个任务都比较安全。” 　　“雅根克市政厅和新特国舰队搅到一起，能行吗？” 　　“雅根克不是阿拉孛，新特国舰队不傻，演习一结束，立即提出了建立友好协作关系的请求。现在双方目标一致，各取所需，没有互相拆台的理由。” 　　“既然如此，我选去雅根克。拉拉和我一起去。” 　　“批准。你们稍事休息，今天下午就去。” 　　“好，捎带还可以把寒冰史莱姆的事一起解决，省得麻烦。” 　　乔治断然拒绝：“不。集中精力做一件事，别节外生枝。” 　　伊莎贝拉插话：“你好像很忌惮那位朋友哦，方便透露一点吗？是不是女孩子？” 　　达克故作惊讶：“难道是男孩子？” 　　乔治的脸板得像扑克牌：“还有别的事吗？” 　　伊莎贝拉赶紧摇手：“没了没了，帮我们订好飞空艇票啊。” 　　[551.第十九章 飞空艇上（1）] 　　坐在豪华客厢的软椅上，从舷窗望下去，只能看见连绵不断的白云。 　　伊莎贝拉低声道：“达克，看哪，多么壮观的景象，云之上！” 　　睡饱了的达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还没看够啊？都看四个多小时了。要是往前飞也行啊，你看看前边堵的。说不定，咱们还得看夜景呢。” 　　雅根克是建立在巨大浮冰上的北海之都，十分繁华，进出雅根克有两种方法，乘船或飞空艇。无论哪一种，都要面对尴尬的交通拥堵。 　　如果有位神灵一口气把满天的云全部吹散，那么就会看到，天空中的密密麻麻的飞空艇已经摆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漏斗底端连接着雅根克。 　　数不清的空警快艇在漏斗周围盘旋，严厉弹压一切敢于违反交通规则的家伙，雅根克交规甚严，如果哪个家伙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抢道加塞造成堵塞，空警是可以直接开火的。没人敢触这个霉头。再说了，凡是能坐飞空艇过来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被空警拿下，多没面子啊？反正大家一块堵，人人平等，那就耐着性子排队呗。 　　达克和伊莎贝拉从风笛堡到雅根克用了半小时，然后从漏斗开口处排队，慢吞吞往前挪，挪到漏斗中段，已经用了足足四个小时。达克舒舒服服地补了一大觉，果然，还没挪到底呢。 　　达克道：“这就是城市规划的问题了，城市内部有很多空艇泊位，但是进入城市的航道却只有那么几条，目前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伊莎贝拉不同意：“我觉得是因为城市发展太快。听说这几年雅根克在冰层连接和固化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人迁移过来，人口爆炸式增长，出现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堵成这个模样，还说正常……拉拉，看来铁定要在飞空艇上吃晚餐了，盘算一下，吃啥？” 　　“一小份扒鹿肉，生鱼片配小马铃薯和奶油香菜，冰海鳕鱼浓汤，越橘酱黑肠，每人一小杯极地黄莓酿造的利口酒，嗯，再加上鲜奶蓝莓派，差不多了吧。” 　　达克的肚腹滚过一声闷雷。 　　不知是这声闷雷，还是伊莎贝拉的描述，引起了邻座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先生的兴趣，他向两个年轻人礼貌地欠欠身：“两位，下午好啊。” 　　两人赶紧回礼，伊莎贝拉道：“抱歉，老先生，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您了吧？” 　　“不，我只是惊诧于小姐对北海的了解，您的菜谱涵盖了北海多种不同地域的、有代表性的美食，而且口味十分协调。难道两位是美食家？” 　　“让老先生笑话了，我从光明神教的一些主教们的闲聊中听到的，说如果能同时品尝到这些北海的极致美味，即使身赴神国，也不会有遗憾了。” 　　“原来如此……”老人话没说完，他身旁的老妇人轻轻拉了他一下：“光明神教。” 　　老人不以为然：“怕什么？小姑娘说的是‘光明神教’而不是‘圣教’，她一定不是光明神教的人。”说着微笑着向两人伸出手：“我叫瓦伦坦，在雅根克经营一家小小的公司。这是我的夫人富尔丽，很高兴认识两位。”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穷业务员还吹什么夫人，可笑。” 　　达克和瓦伦坦的眉毛同时一抬，被伊莎贝拉和富尔丽拉住：“算了算了，犯不着。” 　　两人朝背后扫了一眼，椅子靠背太高，看不到，只好作罢。 　　达克和伊莎贝拉的身份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罗尔商会的商务代表。听他们做了自我介绍，老人笑意更浓：“久闻罗尔商会的大名，据说在新特诺蒂兰和阿拉孛半岛做得风生水起，正在多兰德积极拓展业务，真是如日中天啊。” 　　达克谦虚了几句，问：“老先生，不知刚才说的那些美食，要花多少钱呢？” 　　瓦伦坦对两个年轻人显然颇有好感，扭头笑着对老妇人道：“亲爱的，你看，怪不得罗尔商会发展迅猛呢，如此年轻的商务代表，来到美食之都，先考虑的居然是省钱。相比之下，我们手下的毛头小子们，羞也羞死。” 　　达克挠挠头，憨憨笑道：“呃，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希望贵一点，让我的抠门老板多出点血。” 　　老人不禁莞尔，老妇人也忍俊不禁：“真是可爱的年轻人啊——你可以告知乘务员，让下面做好，再走加急通道送上来，那个价钱，一定会让你的老板和你终身难忘。” 　　达克装傻：“我觉得，对我来说，只有好吃的会难忘吧？” 　　伊莎贝拉嗔道：“笨啊，意思是，你会被炒鱿鱼！” 　　两人的插科打诨浑然天成，如果不是涵养足够好，两位老人几乎要放声大笑了。 　　笑了一会，瓦伦坦望望暗下来的天色，道：“看来今晚真要在这上面用餐了。不知能否与两位共进晚餐呢？” 　　达克连忙道：“老先生赏光，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要是闹了什么笑话，您可千万别见怪。” 　　“就让我来尽尽地主之谊吧，飞空艇上当然比不上下边，只能从简，两位多包涵。” 　　伊莎贝拉一扯达克衣角：“这上边的东西比下边贵了十倍不止，一会你少吃点，别太实在了。人家一番好意，别弄得人家尴尬。你心里要有数！” 　　这时，富尔丽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瓦伦坦连忙起身对乘务员叫道：“小姐，能否帮我们上一份热食？” 　　乘务员道了声歉：“对不起老先生，我们这里只提供纯自然的、鲜活的食物，这可以保证完美的口感体验，热食暂时没有。”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的妻子肠胃有些不适，能否通融一下？” 　　“对不起老先生，我们实在没有准备。这，这不在我们的乘务条例当中……” 　　瓦伦坦十分无奈：“我想，简单的加热几分钟，让它不那么冰冷的话……” 　　达克看不下去了：“喂，姑娘，这种构造的飞空艇魔能核心是半开放式的，每个有二十二根热交换管道，你把餐盘端到管道上放个一两分钟就可以加热到烫嘴。这点事还要纠结，难道是要额外付钱？” 　　乘务员涨红了脸：“但是先生，但是，条例……” 　　伊莎贝拉对达克道：“她也很为难啊，如果我们开了这个头，大家都来提要求，她的工作就没法做了。” 　　身后又传来嗤笑声：“乡巴佬！” 　　富尔丽轻轻按住瓦伦坦的手，微微摇头：“我不饿。” 　　“不行的话，就着热水吃一点自己带的东西呢？抱歉，一到地面我就请你吃最好的热食。” 　　“好啊。这几天大鱼大肉吃腻了，吃点自己带的干粮，清清肠胃。” 　　身后的妇人冷笑：“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穷光蛋。” 　　达克有些怒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想找不痛快，老子成全你！ 　　[552.第二十章 飞空艇上（2）] 　　他刚站起来，被伊莎贝拉一把拽住：“你干吗？” 　　“活动活动脖子。” 　　“坐下！” 　　“……好吧。可是，你看，那大婶痛得皱眉头了。” 　　瓦伦坦轻声道：“我们当然并非刻意为难，实在不行，嗯，一杯热水怎么样？” 　　老人已经近乎哀求了，但乘务员完全乱了手脚，她是个新手，现在只觉得这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又被不少乘客指指点点，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这里都是冷的，冷的，如果，如果各位还要坚持，我只好请乘警……” 　　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拍：“行了，我懂。没你事了，走吧，我们自己解决。” 　　达克正视着慌乱的眼睛，道：“我是第一次来雅根克，不了解这里的条例，给您造成的困扰，我表示歉意。但我仍然要说，刚才的要求，并不过分——一瓶凉水，可以吗？” 　　“啊，当然，当然。谢谢，对不起……”小姑娘刚要逃走，又尴尬地转过身来，“那个，那个，刚才没能让各位满意，各位……” 　　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的富尔丽强笑：“没关系，你是个尽职的姑娘，我们很满意，去吧。” 　　伊莎贝拉低声对达克道：“乘务员担心我们投诉她。” 　　达克冷笑了一声，对瓦伦坦道：“我们这里倒是有自带的热食，只是味道恐怕比不上这里的饭菜。” 　　瓦伦坦大喜：“真是棒极了！那就麻烦二位了！” 　　达克从行李架上取出两个饭盒：“一盒是蜜汁熏鱼饭，一盒是蔬菜杂烩。” 　　瓦伦坦接过饭盒，心头一沉。 　　饭盒冰凉冰凉的。 　　糟了，看样子，最多在饭盒中心部能有一小团温热的饭，还不如不吃，老太婆，你…… 　　达克把两个餐盒上上下下摇动一番，又轻轻拍打几下，放在桌上：“大叔大婶，你们先等会，最多十分钟，我让你们吃上烫嘴的热饭。” 　　瓦伦坦笑道：“我明白了，是法术吧？恐怕不行。为了防止有人劫持飞空艇，这上面有强力的禁魔领域，除了通讯用的加密的波动频率能通过，别的什么法术也放不出来。无论如何，谢谢你们。” 　　富尔丽也道：“老头子，多么热心的两个孩子啊，你的名片是不是该给他们一张？” 　　“我正想这样做，”瓦伦坦递过名片，“请！” 　　达克接来一看，蓝底水纹饰花名片，中间是一株红色的珊瑚树，背后是光秃秃一行花体名字“瓦伦坦洛克”，连头衔都没有。 　　“我是红珊瑚投资公司的，公司创建已经有二十年，如果您有什么业务需要资金投入，特别是比较成熟的技术，我们十分欢迎……” 　　富尔丽嗔道：“老头子！” 　　“啊，习惯了，习惯了！业务嘛。” 　　这时，乘务员打了水来，达克从她手中接过凉水，徐徐注入外盒的注水口。 　　大量的热气开始散发出来，那个冰凉的金属盒瞬间变成了一把沸腾的水壶，甚至响起了低低的哨音，沸腾的热蒸汽从注水口喷射出来。 　　两位老人的眼睛瞪圆了，半天没说话。不只是他们，附近座位的六七位乘客也聚拢过来，欣喜而紧张地注视着这用凉水煮饭的神奇戏法。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没有魔法，没有加热炉，没有柴火，什么都没用，用凉水煮饭？” 　　“这可是划时代的发明，只要一个盒子，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能用上热水热饭。” 　　“我打赌雅根克城市卫队会出至少五十万镑来买这项技术。” 　　“如果是我，就拿五百万镑，把人一起留下。” 　　“嗯，寻常百姓或许还用不大到，但军方会为此疯狂的；如果饭菜的口味能更好些，民用市场的前景应该也不错。五百万镑一点都不亏。” 　　坐VIP贵宾包厢的人总是有些见识，他们的话让达克和伊莎贝拉暗暗心喜，或许，可以用这项技术为黑暗神教在雅根克打开大门？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吵死了！什么鬼东西？障眼法而已！味道一定像坨屎！” 　　顿时人人侧目。 　　说这臭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达克他们座位后面的妇人，明明已经四十多岁，却穿一身不合时宜嫩粉色。即使涂了厚厚的白色脂粉，也盖不住脸上的沟壑，乍一看好像干裂了的驴粪蛋上落了霜。一脸白就够骇人了，偏偏还涂了个血红的嘴巴。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瓦伦坦沉声道：“味道如何且不论，单单这项技术，就已经很了不起。这点眼光都没有，还要大放厥词，出言不逊，呵呵——年轻人，刚才大家的价格，你觉得合适吗？” 　　达克一怔，继而狂喜，一盒子米一盒子菜，五百万？不应是傻子！乔治，哥给你挣外快来啦！ 　　他呵呵笑道：“一些炼金术的皮毛，哪值这么多……” 　　旁边有人伸过脑袋来：“老先生，五百万，有压力吧？我是里波尔卡商会的，能不能让我们也参一脚？” 　　瓦伦坦微微一笑：“五百万，红珊瑚还出得起。” 　　红珊瑚这个词一出，空气突然凝固了。 　　里波尔卡商会代表十分尴尬：“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您是……嗯，瓦伦坦先生？您几时回来的？”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问候：“瓦伦坦先生，瓦伦坦先生！” 　　这个名字似乎有种魔力，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不止这间客厢，连隔壁客厢的客人都在往这边跑。 　　瓦伦坦起身，拍拍他肩膀，然后朝众人挥挥手：“谢谢，谢谢各位，在外头逛了三年，想家了，回来啦。” 　　伊莎贝拉一脸的羡慕：“好厉害啊，这么受人尊敬，达克，达克？” 　　瓦伦坦意气风发，众人兴高采烈，而达克静悄悄地跟富尔丽躲在一边吃盒饭，吃得眉开眼笑。 　　“来来来，大婶，尝尝这个，鱼排。” 　　“嗯，酸甜味道挺不错，不过肉有点硬。” 　　“那给我行不？我喜欢这个味儿。” 　　“大婶可咬了一口了。” 　　“没事，小时候穷怕了，见不得剩下东西，”说着，达克不客气地叉走了那块鱼排，打开另一盒：“您试试这个，胡萝卜块炖羊肉块。” 　　伊莎贝拉吃惊地看着一老一小两个陌生人肩膀挨肩膀坐在一块大快朵颐。富尔丽小口吸溜吸溜地喝着热气腾腾的汤，达克没那多讲究，呼噜呼噜朝下灌。 　　真像一对母子啊。 　　好想，好想也帮妈妈端一次饭啊。 　　伊莎贝拉的眼窝湿润了。 　　富尔丽一下子看到了伊莎贝拉的异常：“姑娘，来，这边坐。” 　　伊莎贝拉吸溜了一下鼻子：“那是，那是大叔的座位。” 　　富尔丽瞥了一眼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周围，面带微笑的瓦伦坦，笑道：“他又疯啦，别理他——给他留个汤底好了。哎呀，怎么哭啦？” 　　达克一眼就看出了伊莎贝拉的情绪，轻声道：“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是被光明神教会捡去领养的。可能，看到您，想起母亲来了吧。” 　　富尔丽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可怜的孩子，不哭，不哭啊，来，你也饿了吧，来，一块吃！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那边，瓦伦坦终于劝散了兴致勃勃的众人，走回富尔丽身边：“味道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双大白眼：“没了，还剩两口汤，你接着显摆啊。” 　　“哈，好久没回来，正好看见几桩值得一做的买卖。嗯，那个，小伙子，还有么？” 　　达克笑道：“没问题。还有几盒，一块都开了，咱们吃个过瘾。” 　　瓦伦坦搓搓手，笑道：“太好了，赶快赶快。” 　　达克刚要起身去取，突然后面的妇人大叫：“是谁让你们在飞空艇上吃这些乌七八糟东西的！我孩子对鱼过敏你们知不知道！” 　　[553.第二十一章 飞空艇上（3）] 　　整个客厢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妇人两手叉腰，双目圆瞪，气势汹汹：“刚才就说，不许吃不许吃，还吃，吃个屁！” 　　突如其来的谩骂把达克弄得一头雾水：“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过过敏？” 　　伊莎贝拉低声道：“是不是刚才围上来的乱哄哄的那一会儿？那时候老先生被围着，你和大婶忙活饭，我走神了——所以没听到？” 　　富尔丽皱起眉头来。这妇人的口吻太不客气，对于几乎以酒会、沙龙、宴席为全部生活，在上流社会中行走的她来说，如此肮脏的话语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达克安慰道：“大婶，别理她，慢慢吃。我——” 　　他话音未落，那妇人一步跨到他脸前：“还吃，还吃！飞空艇上吃屎，不嫌味儿大吗？” 　　达克怒从心头起，这种货色，一根指头能碾死十七八个，但是，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他扬声道：“乘务员，乘务员，来一下！” 　　乘务员小姑娘急急忙忙跑过来：“对不起，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 　　“飞空艇上，不允许吃自带食物吗？” 　　“呃，没有这种——” 　　妇人咆哮：“这是常识，常识！密闭空间里，那个气味，谁受得了啊？” 　　旁边有人愤愤地把书啪地一声合上：“气味没闻到，声音倒是不小！” 　　另一人附和：“这种情况，该叫乘警了吧？我坐飞空艇次数也不少了，还是头回见这么浪的婆娘。看看那个样子，她男人怎么活下来的？” 　　“是啊，坐贵宾厢的谁是软柿子，这不明摆着给自家男人拆台捣乱么？” 　　“可不是，这是谁家的疯狗？当面打红珊瑚家主的脸？我算是开了眼了。” 　　“一会儿看她怎么死。咱看戏就行，小心唾沫星子溅一身。” 　　一边的乘务员快急哭了：“那个，那个，确实没有这种规定，但是，但是……不提倡吃有气味的——” 　　妇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跳起来：“听听，听听！不许吃，听见了吗？吃吃吃，吃屎去吧！” 　　伊莎贝拉死死攥着达克的衣角，手指都发白了。 　　可恶的女人！ 　　但是，但是，达克啊，千万不能发火啊，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如果…… 　　达克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 　　达克的手，干燥而温暖。 　　他微笑道：“您这样大吵大闹合适吗？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我孩子关你屁事啊？” 　　“哦，刚才还说担心孩子过敏，现在却把他跟屁同列，您是不爱惜孩子呢，还是太过于轻视自己？” 　　“叫你别吃你还吃，大老爷们要不要脸！” 　　“还好您的孩子对空气不过敏，要不然……” 　　达克话没说完，被瓦伦坦攥住了手：“小伙子，闭嘴。” 　　“唔？” 　　“你咬不赢疯狗。叫乘警吧。”说完，瓦伦坦身子朝靠背上一倚，闭上眼。 　　妇人高叫：“你叫，你这就叫，叫来老娘要你好看！” 　　乘警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在旁边看着呢，这时候拨拉开人群道：“谁惹事？” 　　妇人一指达克：“他！” 　　达克双手一摊，意思是，你都看见了，看着办吧。 　　乘警毕恭毕敬地朝妇人鞠了个躬：“夫人，让您受惊了。” 　　妇人鼻子哼了一声。 　　乘警转过身，换了一张冷脸：“走吧。” 　　达克一愣：“我？” 　　“寻衅滋事，跟我走一趟。” 　　全场人都呆了。 　　瓦伦坦又惊又怒，站起来道：“乘警，是谁在寻衅滋事，你没看到？” 　　乘警怒道：“我是乘警，还是你是乘警？” 　　瓦伦坦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在寻衅滋事，一目了然，这么简单的事实，一个行政执法者，会看不见？ 　　难道我出去三年，红珊瑚已经沦落成路边摊了么？还是我这张脸老得太快，没人认得出？ 　　雅根克堕落了吗？ 　　有人低声道：“那疯婆娘什么来头？乘警跟她穿一条裤子的？” 　　“据说是雅根克市政厅一个什么头面人物包养的情妇。” 　　“我呸，恶心！” 　　“什么北海之都，睁着眼说瞎话，哈巴罗夫乡下都比这讲理！雪团子底下一泡熊屎！彼得罗夫，我看，这趟咱们白来了，下去马上订票，走人！还不如跟抠抠搜搜的新特诺蒂兰做买卖呢！” 　　没等下仆应声，一条络腮胡子大汉噔噔走来，一把抓起达克的手，把两个坚果塞进他手里：“兄弟，瞎眼黄皮子狗少不了要关你小黑屋，这是圣皮德堡特产的蜜松塔，这里买不着，凑合垫垫肚皮！” 　　达克紧紧握着大汉的手：“多谢老哥！” 　　“你为人忒老实，换了我，早把汤扣那婆娘脸上了。” 　　“行，下回就这么办。” 　　旁边座位又伸过一只手来：“蜜松塔是好东西，只是太甜，塔兰高地的西风柚，当饮料喝！祝你好运！” 　　一石激起千层浪，达克没走三步，口袋里已经被塞满了来自各地的特产，他连忙道：“够啦，够啦，各位，公道自在人心，装不下啦，谢谢，谢谢！”他回头朝伊莎贝拉使了个眼色，伊莎贝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瓦伦坦轻轻一拍桌子：“乘务员，来。把这张纸条，给我发了，加急。” 　　“听您吩咐。” 　　这时，飞空艇已经降到云层以下，已经可以看到雅根克的标志性建筑，高耸的市政厅双子星尖塔。塔身上银色的大理石外饰在夕照下跳动着闪闪的光芒。但在老人眼里，倒像是死鱼肚皮上跳动的磷光。 　　“富尔丽，我突然有种预感，这次回来是个错误，说不定，会让你们陷入危机。” 　　富尔丽劝慰道：“怕什么呢？何必让一个低俗鄙陋的女人弄糟了心情？危机，向来都是危险和机会并存的呀，红珊瑚要想更进一步，必须打破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说不定，一场危机会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呢。” 　　“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次的事件好好观察一下雅根克市政厅，然后决定下一步行动。” 　　当老两口窃窃私语时，达克已经被关进了小黑屋，他笑嘻嘻地看看周围乌黑嘈杂的环境，在队聊里道：“乔治、拉拉、莱莉，你们都在吧？雅根克的水果然不浅呢！” 　　[554.第二十二章 小黑屋] 　　达克坐在小黑屋里，嘿嘿直笑：“各位，我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强烈要求严肃处理当事人，还我一个公道。” 　　伊莎贝拉嗔道：“再嚣张我们谁也不救你了！” 　　“好的好的，蟑螂用不着我们自己去踩。说正事，”达克正色道：“现在这艘飞空艇的通讯系统已经被我控制，再过二十分钟，动力和操作系统也会被控制。如果史莱姆入侵者没有被发现，四十八小时内，眼睛能看到的飞空艇都会被我们控制。只要我们愿意，七十二小时以后，每一架活动的飞空艇都会变成我们的耳目。” 　　乔治道：“你没进控制室，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那个乘务员小姑娘，我利用了她，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只史莱姆入侵者。她去打水，史莱姆入侵者在她身上躲过了飞艇客厢的生命体检测，很顺利地进入了锅炉房，再沿着管道直奔控制室。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雅根克今天的通讯频率和专用密码——你想看三千飞艇撞击雅根克的景象吗？哦呵呵呵呵。” 　　“绝大多数飞艇是手动驾驶的，想执行可得费一番周折。” 　　“好吧我亲爱的恶棍先生，让我们先把这灭绝人性的计划忘掉，说点正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已经联系上新特诺蒂兰王国舰队，指挥官表示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极了，北海巨妖的情况呢？” 　　“进展顺利。这家伙是个有智慧的构装体，或者说，金属身躯的人工生命体。它通过不断吞噬海底矿床的金属来更新身体，提坦巨神号只能算开胃小菜。” 　　“那这家伙一定十分巨大——海中的昆沙毕？” 　　“没那么夸张。体长大约两公里吧。它在水中的移动速度很快，深蓝小队竭尽全力才没有跟丢。” 　　“有新发现吗？” 　　“具体的情况让莱莉给你介绍吧。” 　　莱莉接口道：“哥，北海巨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座全身上下挂满了武器的移动要塞和炼金工场，一个弱化缩小版的袖珍恶魔岛。论实力，新特国的两艘战舰不是对手。” 　　达克被吓了一大跳：“装备了电磁炮的战舰也不是对手？” 　　“它可以在水中潜行，而且，根据它吞噬的矿物种类来分析，它有很强的合金熔铸和加工能力，一定会有强悍的护甲和恐怖的自我修复能力。” 　　“残酷天使呢？” 　　“残酷天使没有水中作战的型号，而且，就算它浮出水面，残酷天使也不一定是对手。” 　　“不可能吧？” 　　“它太大，护甲太厚，一时半刻吃不动它。” 　　“那就多来几次。” 　　“你以为北海巨妖只会被动挨打？打不过它会跑，往水下一潜，你根本无能为力嘛。另外，根据它对海底矿床的破坏性掠夺留下的痕迹来看，它的下腹部有巨大的采掘器，很可能有摧毁浮岛的能力。” 　　这下达克真的惊了：“摧毁浮岛？那不是说，整个雅根克都有灭顶之灾？” 　　“雅根克建立在从涅兹托洛夫冰架上脱离的巨大冰川上，想直接摧毁它难度很大。但那些建立在小冰山的卫星城就难说了。而且，你以为冰山很难破坏？错了。人类的长期活动破坏了冰山的稳定性，如果能潜入冰山下方的合适位置，一枚巨型爆炎弹就能让冰山解体。而且，深蓝小队还在北海巨妖的行进路线上发现了大量碎裂的生物甲壳，一种贝类，一种蛋类。” 　　“贝类？蛋类？说明什么，它吃这个？” 　　“错，这两种东西的数量完全不足以支撑它的魔能消耗，而且，这是两种雅根克已知生态系统中没出现过的物种。这说明它很可能跟某些生物存在共生关系。” 　　“是什么生物？” 　　“已经拿去作分析比对了，一两天之内就会有结果。目前分析的初步结果是，那两种碎片的硬度堪比钢铁——我想那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能现在拿到分析结果，我们的报告会更有说服力。雅根克市政厅采纳的机会就更大。” 　　“有些事急不得。一只传说中的、拥有摧毁浮岛能力的巨怪，任何官员都不会坐视不理吧？” 　　“你别小看了官僚们推诿扯皮的水平——让我们接着谈谈北海巨妖吧，水中不是它的对手，它过去为什么不进攻浮岛，把它们一点点挖沉？” 　　“因为海底矿床蕴藏的矿物足够它挥霍，而且它从来没有进攻过人类，吃不准后果。而现在，根据深蓝小队的回报，附近海底浅层矿床即将被它吞噬殆尽。它采集的矿洞由深到浅——它开始变懒了。” 　　“该死！” 　　“这个时候，提坦巨神号送上门，让它知道原来可以不用费劲就能得到好吃的。现在，你该知道它的目标了吧？” 　　“有金属加工能力的浮岛？” 　　“猜对了。我已经把相关浮岛的坐标信息发给拉拉姐了。拉拉姐，怎么样？” 　　伊莎贝拉回道：“我已经向雅根克市政厅提交了报告，半个月之内，卫星城会有危险，建议立即疏散居民。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们似乎完全不相信，把我赶出来了，只留下了那份报告。” 　　达克听到了另一端乔治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乔治道：“我听说，雅根克这边，如果你足够有钱，可以考虑买下一个浮冰小岛永久居住？既然别人靠不住，我们就得自己动手。” 　　莱莉道：“是的。但是，买岛不太划算，大岛太贵，雅根克也不一定会出手；小岛风险很大。” 　　达克问：“为什么？” 　　“近十年来，北海的温度一直在缓慢上升，浮冰形成的小岛越小，出风险的可能性越大。” 　　达克不同意：“但是北海的温度不可能达到冰点以上，即使暖季也是如此。” 　　“你别忘了海水冲刷和浮冰之间撞击的因素啊，还有极地生物的筑巢行为。” 　　达克笑道：“所以，地产商先生，你的炒房大计前途不妙啊！” 　　乔治道：“这里的人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但是，我对北海巨妖和它背后的阿塔兰提斯文明非常感兴趣。再说，浮岛的攻防战，也可以为恶魔岛积累实战经验。达克岛主，你做好准备了吗？” 　　“在那之前，乔治，你的钱包做好准备了吗？” 　　“刚好够手续费。” 　　“好吧，但愿雅根克接受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不太容易，但可以找个愿意替我们付款的冤大头。” 　　“谁？” 　　“红珊瑚投资。它是雅根克最大的风险投资机构，最近几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投资项目，我们可以拿自热餐技术跟他们交换。” 　　“区区几个盒饭，能换来一座岛的钱？” 　　“当然不，只是幌子，如果顺利，后面是海底矿产开采技术。” 　　“够疯，我喜欢。我该怎么做？” 　　“想办法跟红珊瑚高层拉上关系，这种事情太大，一般员工是不行的。而且每天申请投资的人太多，按正常程序，排到我们得一个月之后。” 　　达克叹了口气：“真可惜，我刚好在飞空艇上认识一个红珊瑚的老爷子，一个老业务员，年纪挺大了还带着老婆游山玩水，挺会生活的。” 　　“在红珊瑚工作还有这份闲心，估计能力也有限。试试看吧，叫什么名字？” 　　“瓦伦坦，瓦伦坦洛克，怎么了？乔治，乔治？怎么不说话了？” 　　“那是红珊瑚的家主！” 　　[555.第二十三章 红珊瑚（1）] 　　叭！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妇人脸上，把她从床上直接抽到了地上。 　　飞空艇上趾高气扬的妇人，现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一只光滑细腻、女孩子一样的手一把揪住她头发，把她上半身扯起来：“你知道你说的那个混混和那两个老不死都是谁么？” 　　妇人哪里知道是谁，只好一叠声的告饶：“老爷，老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 　　又是一记耳光，把妇人打得倒翻过去，后脑勺重重砸在地板上，差点昏过去，她挣扎着跪好：“老爷，老爷，我……” 　　男子温柔地托起她地下巴：“别说话，听我说，好吗？”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下巴一疼，嗤的一声，一块肉被男子用指甲抠着，硬生生地撕下来。 　　妇人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 　　男子一脚把她踹出两三米远，然后，气定神闲地摸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指尖的鲜血，然后，把手帕朝她身上一丢：“擦擦，我没洗手，小心破伤风。” 　　“谢，谢谢老……” 　　叭的又一记耳光，两颗牙齿被抽飞。 　　男子温柔地道：“我说过别说话对吗？可以哭，别出声，好吗？” 　　妇人抽噎着点头。 　　男子倒背着手踱步：“那个混混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特许状公司罗尔商会的代表。你听说过前几天那场演习——算了，你这白痴一定不会懂的。我直说吧，新特诺蒂兰王国是个实力强劲的国家，一座巨大的金矿。哪家势力先和他们接触，就会成为先下井掘金的人。 　　“特许状公司是一个国家伸出去的触角，背后是王室和大贵族。罗尔商会是新特国唯一的特许状公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现在，你这只懂得卖肉的白痴，打着我的旗号，把人家的代表关了小黑屋？” 　　妇人磕头如捣蒜。 　　男子大怒，飞起一脚，把她踹得横飞起来，一头撞在墙上。 　　男子咆哮：“磕头别响，我说了别出声，别出声！”他喘息了几口，道：“现在正是两派激烈较量的时候，任何一个小小的砝码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那个混蛋就算是个混混，那也是个代表国家的混混！你这瞎眼的白痴！” 　　妇人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如果只是他，我们完全可以用点手段，让他带着仇恨和愤懑走人——我们得不到的，老轮椅也别想得到。这就扯平了。可是，可是，可是你这条瞎眼的疯狗，咬了红珊瑚的家主，红珊瑚！整个雅根克最大的投资公司！ 　　“除了浮岛温度控制和联结扩展，红珊瑚这几年没挖到多少有用的技术，日子也不太好过，要不然，老家伙就不会满世界转悠拉生意了。他一定会死死地攥住新特诺蒂兰这根救命稻草。老轮椅正好以权谋私，把红珊瑚和新特诺蒂兰一起放进他那一派的碗里。” 　　妇人根本听不懂男子在说什么，只是无声地嚎哭，满脸泪，满脸血。 　　“现在，”男子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婊子，你那一身肥膘已经让我倒胃口了，立刻，带着你那病秧子小崽子从我眼前消失！” 　　“求……” 　　“求什么？你还有脸求？你为了权势和金钱背叛了你的丈夫，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的，惹出祸来还要我给你擦屁股。你真是死有余辜啊——不过，或许真的有一条生路，”男子又一次温柔地笑了，“去求求那位叫达克的大爷，或者瓦伦坦老先生，看看你这身肥肉能不能入了人家的眼，友情提示，可以考虑打断儿子的两条腿，或者挖掉一只眼睛，显得更可怜，这样成功率高。” 　　妇人瘫倒在地。 　　男子轻蔑地瞥她一眼，就像在看一堆垃圾：“二十分钟以后，这所宅院里，所有的人都会揍你，所有的狗都会咬你。为了安全，快滚。” 　　说着，男子掉头离去。 　　这时，达克早把飞空艇上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他太忙了。 　　燕尾服，礼帽，文明棍；男宾，女宾，香槟；南腔北调的问候，穿花蝴蝶般的侍者，金碧辉煌的大厅，真让人怀疑，一小时前的小黑屋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其实，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知道这个大个子是何方神圣，几乎所有的问候都是冲着的一旁瓦伦坦洛克去的。在别人看来，让红珊瑚的家主亲自出马全程陪同，难道这大个子是哪个国家的皇亲国戚？ 　　达克终于逮住一个空隙，问道：“老先生，我很好奇，作为一个外国人，一个陌生人，您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瓦伦坦笑道：“一个正直、善良、热情的小伙子，一个年轻有为的新合作伙伴，一个大家共同发财的机会，难道还不够吗？” 　　达克也笑道：“但是，我对跻身上流社会不抱任何希望，对各种繁文缛节也一窍不通，说实在的，如果您不在我旁边，我立刻就会出洋相——如此盛情款待，我只怕自己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还连带损害您的形象。” 　　瓦伦坦从一旁侍者手中端过两杯美酒，递给达克一杯，自己抿一口，道：“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除了隆重的向所有人推出您这位新合作伙伴，还有个人的原因，我个人的。” 　　“洗耳恭听。” 　　“让我们边走边谈吧，这边请，”老人一手持杯，一手背在身后，慢慢向阳台踱去，“我很好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肩负打开雅根克市场使命的营销人员，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如何还能保持淡定？要知道，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你送上人生的巅峰。” 　　“因为我不靠您吃饭，也没法靠您吃饭——一趟公差而已。按照我直属上司的德行，即便我把红珊瑚捞到手，他也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拖欠我的工资。我对他已经绝望了。” 　　瓦伦坦笑道：“打断一下，那么我是否可以立即开始挖贵商会的墙角？” 　　达克大笑：“那是不可能的。那货虽然抠门，却能给我足够的尊重、信任和自由。没有什么可以取代被人无条件信赖和支持的自豪感。” 　　瓦伦坦扼腕长叹。 　　达克接上刚才的话头：“所以自始至终，我对您二位保持的只是对长者的尊重和对病人的适度关照。嗯，这么说吧，如果不是大婶身体不适，可能我们一下飞艇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呢。” 　　掌声响起：“诚实的年轻人，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信赖的小家伙。所以……” 　　瓦伦坦带上了阳台门，阻断了里面喧嚣热闹的纷杂声，还特意拉上了阳台的门帘和窗帘。 　　现在，两人站在北海清冷寂静的月色下，凭栏远望。 　　“所以，让我们把公事放到一边，谈点个人的事。” 　　“如果不会侵犯您的隐私。” 　　“当然不会，这是我说给你听的，帮与不帮，在你。” 　　“那么，请说吧。” 　　“我的孙女今年十六岁了，到了一个浪漫却又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年纪，她的父母、我和我的老伴，都开始给她物色合适的男孩子。但是她固执地拒绝所有人。” 　　“为什么？” 　　“技术，她痴迷于炼金术，非要找一个能在炼金术方面胜过她的才肯。” 　　达克笑道：“难道她的炼金术水平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 　　“不是没找到过，但是，唉，现在那些炼金世家的子弟，实在是不堪，动辄教会如何如何，这样的头脑，怎么能做出让她心服的成就？偶尔有几个水平看得过去，可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所以，”老头的眼睛开始闪亮，“您——” 　　[556.第二十四章 红珊瑚（2）] 　　达克赶紧截住老头的话头：“别！您等等！我有心上人，不，未婚妻！感情很好，等办完这趟差就回老家结婚。再说我的炼金术水平只能说一般般。离您孙女的标准差着一片冻魂海呢。” 　　瓦伦坦叹道：“当然，我在飞空艇上就看出来了。我只是想，让您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她的思路是不对的。” 　　达克皱眉：“听起来没那么简单，她对男人持有敌意吗？” 　　“我……不确定。而且，从十一岁开始，她的行为举止，穿着打扮都大变样，显得是那么的……特立独行，对，特立独行。不但没有异性朋友，同性朋友也没几个。” 　　“这样啊……我的未婚妻曾经在教会做过事，她或许能帮上忙……吧？您有您孙女的魔法影像吗？” 　　“当然，请看。” 　　蓝光闪过，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出现在两人眼前。 　　达克看呆了，不是因为漂亮。 　　黑色。 　　全身上下，全是黑色。 　　头发、眼睛、衣服、手套、鞋子，全是黑色。而且，那苍白俊削的脸，忧郁坚毅的神情，还有嘴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淡淡嘲讽的微笑，一下子把达克扎得跳了起来。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乔治！” 　　老头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呃，不，我只是，只是偶尔听说过，有人叫这个名字。” 　　老头几乎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人在哪？他是否穿同样的衣服？” 　　突然袭击让达克十分狼狈：“那个，我，不确定，似乎，嗯，多兰德……”他决定立即转换话题，“嗯，但是，乔治，这是个男名啊。” 　　“是的，是的，她的原名叫斯黛拉，但是后来自己改成乔治，我们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同意不叫乔治了。” 　　“那么，她现在的名字是……” 　　“乔治娜。” 　　这时，管家轻轻叩门：“老爷，先生他们一家来了，还有库什纳先生。” 　　瓦伦坦皱眉：“知道了，我一会过去。让他们等着。” 　　达克道：“您似乎有家事要处理，我在这里等您。” 　　“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们一起过去，”瓦伦坦抬手戳着达克胸口，正色道，“年轻人，我很严肃地告诉你，现在家事就是公事，刚才的事只要解决，一切好办；解决不了，我只能背着石头跟你谈公事了。” 　　“我尽力而为。” 　　一出门，达克看到了瓦伦坦的儿子一家，衣冠楚楚的男主人、瓦伦坦的儿子博尔默和他的妻子，还有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女版乔治，以及站在四人最后面、一脸谄媚相的不明男子——应该是那个叫什么库什纳的家伙吧？ 　　作为一家之主，博尔默主动向达克伸出手：“你好，推销员先生，我是红珊瑚商会的会长博尔默，很高兴认识您。” 　　推销员这个词一出口，瓦伦坦顿时面若寒霜。博尔默的老婆掩口轻笑，乔治娜一脸满不在乎，最有意思的是她身边的库什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果断作出一副蔑视而不失客气的笑容。 　　短短一瞬，达克对这一家子人的关系已经有了个大致了解，他也笑着伸出手：“新特诺蒂兰王国唯一的特许状公司罗尔商会商务代表，达克。”他故意把“特许状”这个词咬得很重。 　　博尔默当然从这个词里听出了对面这个年轻人不亢不卑深处的畏缩，眉毛使劲挑了挑，又使劲压下去：“您是多兰德人，不是新特国人？” 　　“是。”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要跟一个满口土着语，满脑子人牲献祭的草裙小矮人打交道，现在看来，您和我一样是文明人——现在他们还玩剜心拜神那一套吗？” 　　“是的，博尔默先生，常有。” 　　这让博尔默始料未及，连乔治娜都抬了一下眼睛。 　　作为特许状公司的外派人员，对任何攻击公司和国家的言行都必定会坚决地回击，否则被看不起是小事，被认为软弱可欺和无立场、平白无故制造出一大堆都想来踩你一脚的竞争对手才是麻烦事。那就什么业务也别想做成了。 　　现在，这打手体格的年轻人怂了？ 　　达克侃侃而谈：“刚刚建立的新特国只完成了形势上的统一，阿塔瓦尔国王仅仅是名义上的共主。雨林中的土着部落甚至有些还不知道新特国的建立，在新特国军队踏平他们的村庄，解救可怜的祭品之前，残忍和野蛮的原始宗教仪式还将继续下去。” 　　达克微笑了一下，继续道：“至于文明不文明，我一个多兰德人，一个打工者，不好随口乱说，但是，当提坦巨神号沉没时，远在65海里之外的两艘新特国战舰，不顾陌生海域的危险，毅然决定更改航线，直奔事故地点。我想，在冰海中苦苦挣扎的630名可怜人，看到凄风冻雨中从天而降的两艘战舰的那一刻，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绝不是人牲献祭。” 　　“这……” 　　瓦伦坦大笑，傻儿子，你以为这小伙子脑袋里只有肌肉？ 　　乔治娜嘴角微微撇了撇，这个小动作立刻被库什纳发现，连忙问：“娜娜，怎么了？” 　　“我有什么必要给你解释？” 　　“呃……” 　　“反正我也不喜欢这种浪费时间的场合，就当是解闷吧，听好了。这个大个子，还是有两下子的。” 　　“怎么讲？” 　　“他的话包含三重意思，第一，新特诺蒂兰刚刚建立，暂时不会大规模对外扩张，侵犯我们的海外贸易，是可以合作的对象；第二，他们的海军实力超群；第三，背后有强国支持，他有恃无恐。” 　　“原来如此，娜娜你真是聪明。” 　　“我不喜欢这种没质量的马屁，闭嘴。” 　　库什纳强行把一口恶气咽下去。 　　这边的第一轮唇枪舌剑交锋已毕，挑衅的博尔默完败，只好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的妻子斯蒂芬妮夫人见自家丈夫受窘，有些着急，但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名仆人快步走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顿时两眼放光，也低声对博尔默嘀咕几句，博尔默同样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然后，斯蒂芬妮借口解手，离开了众人。 　　瓦伦坦不理会这些小动作，招呼众人在桌边坐下，道：“达克先生是我们的新合作伙伴，红珊瑚已经有两年多找不到合适的投资项目，这时候，达克先生的到来……” 　　博尔默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连乔治娜都投去不满的目光。 　　瓦伦坦怒道：“咳什么咳！他是我信任的合作伙伴，难道不能坦诚相待？” 　　博尔默惊异地看看达克，再看看自家的老子，不知道这种信任是从哪来的。 　　达克起身向瓦伦坦微微一躬身：“感谢瓦伦坦先生的信任，那我也实话实话，我这次来仅仅是考察市场，并没有开拓市场的计划，但是，既然有瓦伦坦先生的支持，我想我们可以先在一些比较简单、成熟的技术领域进行初步合作。” 　　一提到具体业务，博尔默立刻变得意气风发：“那么，是什么能让大家发财的好项目呢？” 　　达克早有准备，取出自热盒饭推过去：“这是样品。自热米饭。” 　　博尔默一愣：“自热？好神奇——乔治娜，你不能……算了，你拿着看吧。” 　　瓦伦坦道：“我和达克先生已经进行了深入交流，无论制造原理、生产流程、成本和营销，都没有问题。唯一考虑的是技术保密，必须交给可靠的人来负责——哦，不，娜娜，那个发热包不能吃，放下！” 　　达克道：“它的核心是发热包。发热包里装有特殊发热材料，经过摩擦会发热，5分钟内可以达到60度；如果加水，可以提高到150度以上。” 　　博尔默发出惊叹。 　　不得不承认，对冰天雪地的北海来说，这确实是一项划时代的技术。方便快捷的自热食品有广阔的市场前景，无论民用还是军用。 　　老爷子真是宝刀不老，慧眼独具，运气超绝，出门一趟都能捡到这么大一条鲜鱼。 　　这时，乔治娜突然道：“焙烧硅藻土、铁粉、铝粉、焦炭粉、活性炭、盐，你的技术核心，也不过是这些东西，对吗？” 　　语惊四座！ 　　无数双耳朵刷的竖了起来。 　　“磅！” 　　暴怒的瓦伦坦狠狠一拍桌子：“乔治娜，住嘴！” 　　博尔默一阵气血上涌，几乎要跳起来给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一耳光。 　　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到，自己真的是疏于管教了。 　　对女儿的炼金术水平，他深信不疑，但是，女儿，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道破别人的技术机密，那可是一个商会的立身之本！ 　　他立即起身，朝达克大大的鞠了一躬：“抱歉，实在抱歉，我没有管教好女儿，信口胡说，给您带来了困扰，深表歉意，深表歉意！” 　　一旁的库什纳赶紧起来帮腔：“呃，我想，娜娜只是嘴快，她完全没有恶意……” 　　瓦伦坦强压一口恶气，向达克赔笑：“达克先生，刚才——” 　　乔治娜淡淡地道：“对不起，我抱有完全的恶意，我就是要说出来。给我两个小时，我还可以公布各项材料的配比，保证精确到百分位。”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的嘴脸，拿着一点碰运气得到的技术臭显摆。” 　　说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一推桌子，起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回头轻蔑地对达克道：“你可以去告我。哦，对了，”她一指呆若木鸡的库什纳，“他是这届雅根克总督卢斯福的孙子，司法厅厅长的儿子，我的追求者——告也没用。再见。” 　　[557.第二十五章 红珊瑚（3）] 　　啪，啪，啪。 　　掌声响起，达克不紧不慢地鼓掌，保持微笑。 　　太正常了，天才问题少女不搞点事情出来，怎么可能呢？ 　　“乔治娜小姐，您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让我惊叹。听说您在炼金术方面独具慧眼，今天亲眼得见，果然不同凡响——您当然可以这样做，毕竟我们的合作关系还没有开始。” 　　乔治娜站住了：“别做无谓的抵抗了，用故作镇定来吓唬我？我说到做到，十天后，雅根克第一家自热米饭工厂会开工，我是老板。” 　　博尔默大怒：“乔治娜，你——” 　　瓦伦坦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闭嘴，安静地看着。 　　博尔默勉强坐下，手心里全是汗。 　　老爷子啊，你孙女这一回可是坏了红珊瑚的规矩啊，要是不赶紧收拾她，以后咱的买卖就没法做了；还得罪了新特诺蒂兰王国。你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呢？ 　　“当然，为什么不呢？有钱我也会赚的。”达克举起高脚杯，轻轻抿一口，道，“让我们把傲慢和偏见先放一放，光说技术吧。如果您就这么开工，估计十天内就会破产，您和令尊会因为蓄意杀人锒铛入狱，红珊瑚将面临巨额的赔偿金和不得不倒闭的命运。” 　　乔治娜冷笑：“一派胡言！” 　　“能够耐受快速升温和腐蚀，请举出一种符合这两项特点，同时又对人体无害的材料。” 　　乔治娜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两步跨回桌边，一把抓起被撕开的发热包，凝神观看，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达克笑得轻松自在：“我说过，核心技术是发热包，可没有说只是发热粉。那包装，也是核心技术的一部分。” 　　说着，他信手拿起自热米饭的包装盒，轻轻一用力，撕开盒子一角，把毛边展示给众人看：“大家请看，这盒子的材质是特制的硬纸——只是硬纸，一旦发热包包装材料不过关，那一堆混合物蚀穿隔热层，污染了米饭，被吃到肚子里……” 　　乔治娜冷笑：“别得意，无非是用炼金术强化了布纤维，我很快就能——”她说了一半，突然噎住。 　　达克笑道：“看来您稍微明白点了呢。这布纤维要求颇高，水能过，粉不能过。您当然可以做到，但是，凭您自己，如何满足大规模生产需要呢？哦，忘了，您有钱，好，六级以上炼金术师，来一打！” 　　瓦伦坦大笑，见他笑了，博尔默也跟着笑了。库什纳想了想，也悄悄地凑趣苦笑了几下。 　　乔治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抱歉乔治娜小姐，我的产品，我做主。当您决定在这个方向上考校我的时候，胜负已经决定了。我胜之不武。” 　　“为什么？” 　　“炼金术，是的，它很了不起，但它最了不起的是思路。天才的构想加无数人的集思广益，形成了成本控制、技术研发、市场调研、销售的完美融合。所以说，我胜之不武，您辛辛苦苦琢磨了半天，我只背背产品说明，就搞定了。” 　　达克从兜里摸出一张装潢精美的纸从桌上推过去：“这是敝商会自热米饭产品说明的一部分，本想拿出来，没想到，您的考校来得太突然。” 　　瓦伦坦毫无风度的放声大笑，笑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调皮的娜娜这回遇到对手了，好，好啊！ 　　乔治娜很快恢复了那副淡定的你欠我八百镑的模样，冷哼一声：“我会报复的。”说着，扬长而去。库什纳赶紧告了个罪，一溜烟跟出去。 　　瓦伦坦摇头：“这孩子被惯坏了，达克先生，希望这种小孩子脾气不会给我们的合作带来困扰。” 　　达克心里暗笑，正牌子乔治那副嘴脸我都淡然处之了，一个弱化女版乔治能奈我何？ 　　他笑道：“我只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博尔默立即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严加管教……斯蒂芬妮，怎么了？” 　　博尔默的夫人斯蒂芬妮急匆匆跑来，不怀好意地扫了达克一眼，然后快速道：“外面有个疯婆子，带着儿子跪在门口，求达克老爷宽恕，头都磕出血了，好多人围着看呢。” 　　博尔默夸张地吃了一惊：“有这种事？门卫呢？都干什么去了？” 　　“不敢硬拉呀，那疯婆子眼睛贼得很，门卫一走近她磕得更凶，血哗哗地流啊，总不能看着她磕死在公馆门口吧？达克老爷，您看……” 　　达克莫名其妙：“我刚到此地，怎么可能会跟疯女人扯上瓜葛？” 　　瓦伦坦啊了一声：“年轻人，我知道是谁了，飞空艇上那个嚣张的恶婆娘！你放心，这事跟你——” 　　“达克！” 　　瓦伦坦的话被硬生生地截断，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怒气冲冲的乔治娜大步流星冲进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达克的鼻子：“你好威风啊！大庭广众之下，逼得一对母子走投无路，要给你磕头谢罪？你还要怎么样！” 　　这一下打了达克一个措手不及：“磕头谢罪？这从何说起？” 　　一声凄厉的哭嚎在大厅里响起，那个妇人拖着孩子，一只手掩面，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达克老爷，达克老爷，我们娘俩瞎了眼，冒犯了您。孩子是无辜的，只要您放过他，我任凭您处置，达克老爷啊，求求您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满大厅的人全傻了，开眼了，这回可开眼了，这回红珊瑚可算是来着了，热闹啊！ 　　妇人的形象没法看了，全身上下被雨水浇得通透，又是泥又是血，前额上的破口已经被泡得发白，半边脸血淋淋的；孩子两眼翻白，看上去已经快站不住了，是被她硬拖进来的。 　　妇人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悄悄从指缝里看看一脸怨毒的库什纳，见库什纳暗暗挑起大拇指，心下暗喜。 　　瓦伦坦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杯盘飞起半天高：“谁把这个恶婆娘放进来的！” 　　乔治娜昂然上前：“我！” 　　“你！” 　　“爷爷，我们红珊瑚，不是最看重合作伙伴的人品吗？这不是你定下来的律条吗？您一定是被这个狼心狗肺的恶棍给骗了！” 　　库什纳急忙上前道：“瓦伦坦先生，博尔默先生，那婆娘是个泼妇，多半是她想讹诈，但那个孩子快不行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又不好用强，要不……让达克先生先勉强点个头，把孩子救了再说？” 　　博尔默怒了。 　　斯蒂芬妮进来的时候，说有个整治大个子的机会，他想杀杀大个子的威风，就没反对，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把戏！ 　　意气之争无非是谈判桌上的筹码，但是，买卖不做就不做了，有什么必要非弄到反目成仇不可？ 　　他怒道：“成何体统！既然是讹诈，为什么要捏着鼻子认了？声誉对商人的重要性，还用我说？一旦点了这个头，生意还有得做吗？” 　　瓦伦坦愤怒地点着自己的孙女：“乔——治——娜，你太过分了，你给我——” 　　达克轻轻压下他的手：“老爷子，别。声誉可以重建，买卖可以重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算我倒霉，这个头，我点。” 　　瓦伦坦嘴唇哆嗦着站起来：“小伙子，小伙子……我会亲自给贵商会去信，说明情况，如果，如果有什么不如意，只要你一句话，我……” 　　达克大笑着把老人扶回座位：“这是有人不想看我们顺利合作啊，用心算计，再加上有意无意地瞎起哄，弄得咱们很尴尬。不过呢，也就是尴尬而已，有刺还不吃鱼了？”说着，他朗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捣乱，看在你孩子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先下去，孩子的性命要紧。” 　　妇人一愣，没想到这冤大头这么容易就认了，她忍不住再抬眼看了一眼库什纳，库什纳狞笑着微微摇头，轻轻跺脚。 　　妇人心领神会，大哭：“老爷好心，可是，孩子怕是，怕是要撑不住，能不能让医生在这里——” 　　达克微笑：“可以！医生！”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有人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达克，但也有人悄悄竖起大拇指，此起彼伏的争论声好像海浪，一波波冲击着主桌上众人的耳月莫。 　　乔治娜双手抱胸，傲然挺立，一副正义必胜的模样。 　　咔吧一声，坚硬的红木桌面被达克的五指捏下了一块，但他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愤怒如同狂暴的波涛，冲击着意志的堤坝。 　　真想一拳把这条疯狗的脑浆打出来啊！ 　　我想做好人，为什么会碰上这种混蛋？ 　　医生已经开始对孩子施救，达克短暂失神了。 　　难道，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只有畏惧和蔑视？ 　　难道，我一切的坚守，都是错的？ 　　难道，我应该化身为魔鬼，去摧毁，去毁灭？ 　　等他低下头，惊讶地发现，那恶妇已经一路膝行过来，还大叫道：“好心的老爷，谢谢，谢谢！我一定按您说的，今天晚上，您要怎样都可以！” 　　这一刻，时间定格。 　　主桌上的人，所有的宾客，全部的侍者，呆若木鸡。 　　乔治娜冷冷的笑，库什纳阴险的笑，恶妇谄媚而狠毒的笑，全落在达克的眼睛里。 　　眼睛瞬间充血。 　　你把我的宽宏当做软弱？为了你儿子，我甚至暂时放弃了名誉和利益，你居然还要污蔑我的清白？ 　　下地狱吧！ 　　场中响起一声炸雷：“下地狱吧，你这贱妇！” 　　[558.第二十六章 贵族] 　　轰隆一声，有人一脚踹翻了桌子，周围四五桌人忙不低地避开。 　　那人跳起来，愤怒地指着恶妇的鼻子大骂：“贱人，你这卑鄙无耻，毛孔里都在流脓的贱人！我要把你塞进地狱，用硫磺的烈火烧你一千遍一万遍！” 　　达克懵了，这是哪位牛人，说掀桌就掀桌啊？ 　　那人咚咚咚地走过来，直奔主桌，大家都吓傻了，居然没人去拦他。 　　这家伙个子和达克差不多，一脸络腮胡子，声音瓮声瓮气：“瞎子，聋子，傻子！瓦伦坦先生，你是老大，为什么不说句公道话？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好人被冤枉，被泼脏水？” 　　瓦伦坦欠欠身：“阁下骂得对。不过，我说什么，都会被人认为是以权势压人——” 　　“那您就接着装哑巴！”大汉咄咄逼人，转向博尔默，“我慧眼如炬的博尔默老爷，这里有魔法影像吧。” 　　“有，您要干什么？” 　　大汉猛一拍桌子：“我这有魔法影像记录仪，你们不是想看热闹吗？我让你们看个够！看看谁才是狼心狗肺的畜牲！” 　　博尔默战战兢兢一点头，侍者连忙上前，取走大汉手中的记录仪。 　　乔治娜大叫：“守卫！守卫！守——” 　　她不敢叫了，因为大汉一拳砸塌了半截桌面，抄起半块带着锋利木刺的桌板，正对着她脑袋。 　　大汉怒视乔治娜：“小妞，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你敢叫唤一声，我就叫你跟下头那条疯狗一个模样，你试试？” 　　乔治娜从来没被这样威胁过，一张俏脸气得煞白。 　　大汉嘿嘿一笑：“各位瞎子聋子傻子，老子是乡下穷地方来的土财主暴发户，不懂什么狗屁风度，让你们贱笑了。但老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人被你们折腾，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圣皮德堡的米哈伊洛夫，砸了场子，扰了你们的雅兴，先给你们道个歉，等这事完了，该赔的，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了你们！” 　　达克认出了这家伙，上前拍拍他肩膀：“是你啊大哥，蜜松塔味道可真足。” 　　米哈伊洛夫大笑：“好小伙子，能忍，将来一定比我强！名字？” 　　“多兰德人达克，米哈伊洛夫大哥，能认识你真是……” 　　“甭啰嗦，简单点，圣皮德堡的大胡子皮德！叫皮德就行了。” 　　两人对话一来一回，魔法影像已经开始了。 　　一阵魔能扰动之后，一张狰狞扭曲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刚才就说，不许吃不许吃，还吃，吃个屁！” 　　众人大惊：这分明是跪地求饶的那个可怜的女人么，简直是判若两人！ 　　乔治娜也看傻了。 　　影像显然是临时拍摄的，画面晃动，不太清晰，但能清楚地听到对话内容。 　　“你什么时候说过过敏……大婶，别理她，慢慢吃……” 　　“……吃屎去吧……大老爷们要不要脸……叫乘警？你叫，叫啊……” 　　一句句肮脏刻毒的话语，令在场宾客们听得一阵阵气血上涌。 　　有人猛地一摔杯子：“塔兰高地的艾孜买提，用我祖先的坟墓起誓，我亲眼看着年轻人被那毒妇骂了一顿，然后被蛇鼠一窝的乘警关进了飞空艇的反省室！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去说那种卑鄙下流肮脏的话！” 　　大胡子皮德也怒吼：“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好好看看！看看小伙子带的女伴，看见了吗？那脸蛋，那身段，要什么有什么，哪一点不比这坨肥膘强？换了你，放着鲜嫩的熊掌不要，去舔一块烂得流脓的臭肉？呸！”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毒妇，现在蜷缩成了一团。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录下了魔法影像！ 　　有人愤愤道：“真是条疯狗！” 　　“我认出来了，这不是市政厅参议胡戈诺尔养的情妇么？” 　　“就是她，我也认出来了！她撒谎，这个贱人！” 　　全场响起了整齐的喝骂声：“贱人，贱人！” 　　“够了，请停止吧。” 　　喝骂声戛然而止，说话的，居然是达克。 　　“各位，这个妇人不知受了谁的挑拨，来给我捣乱，我很恨她。但是，不应该当着孩子的面，去凌虐他的母亲。” 　　达克缓缓走向瘫倒的毒妇，周围的宾客无不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达克弯下腰，解下钱袋，轻轻放在毒妇身边：“走吧，治好孩子的病，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做个安静的人。” 　　妇人万万没料到是这种结果，颤抖着道：“老爷，我错了，但是，但是，这不能全怪我，是有人要……” 　　“住嘴！”达克怕这傻瓜一家伙把幕后主使的名字说出来，那她和她儿子绝对活不过今晚，“过去的，都已经死去，从今后，你是一个新的人。” 　　妇人看看魔法影像里定格的自己狰狞面孔，看看在凄风冻雨里挣扎导致命悬一线的孩子，看看眼前一个个群情激愤的贵族们，再看看以德报怨的眼前人，嚎啕大哭起来：“老爷，我不配，不配，我有罪，我有罪！” 　　达克微笑着，把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头顶：“那么，我赦免你的罪。” 　　全场鸦雀无声。 　　达克看了守卫一眼，示意他们把妇人搀下去。 　　突然间，有人暴喊了一声好。 　　接着，掌声四起。 　　掌声中，博尔默终于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叫道：“父亲，我们的合作伙伴，是一位圣徒么？” 　　瓦伦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怎么样，你看到他背后张开的、能载我们飞向黄金国的翅膀么？” 　　“如果，如果他的运气没那么好，没人为他作证，没人录下魔法影像呢？” 　　“高尚，是一种实力。很多人抱怨它是无用的累赘，那是因为，他们的内心不够强大，不够自信，驾驭不了这无与伦比的力量。我不知道，是哪一位神奇的教师，同时赋予了这位年轻人如此优秀的品行！” 　　“是的，我该学习的还有很多，”乔治娜接过话头，优雅地向达克施了一礼，“您一定有显赫的家世，不知您的家庭教师，是哪一位呢？” 　　看着女孩子眼中闪动的不认输的光芒，听着她这暗藏杀机的话语，达克不由哀叹一声：小妞啊，你输得连裤子都快掉了，还不死心啊？ 　　算算时间，伊莎贝拉和莱莉她们的工作也该做到位了，那就让我给你个痛快吧，先让你笑一会。 　　达克扬声道：“有。我家庭教师的名字无人不晓，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所有宾客都是一惊：名垂青史的家庭教师？会是谁？ 　　“是苦难，我可爱的乔治娜小姐，是苦难。我在贫民窟里长大，为了一个铜子跟面包店的老板反复较量，在菜市场的战争中争夺被择下来的还算新鲜的菜叶，一天之内做三份工只为了给妹妹攒大学的学费，嘲讽、白眼、唾骂、歧视常常伴随我的左右，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该做一个怎样的人。” 　　库什纳精神一振：“也就是说，您现在连个爵位都没有？” 　　“正是如此。” 　　库什纳哈的一笑：“听说，多兰德的爵位不太贵，您攒了这么多年的钱，为什么连爵位都没买到一个？您都干什么去了？” 　　“你他女马就是一坨刚拉出来的熊屎！” 　　达克赶紧一把拽住要狂暴的大胡子皮德：“大哥，大哥，犯不着，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冷静，冷静。” 　　“我想揍他。” 　　“等没人的时候咱俩一块，你先喘口气，我不行你再上，怎么样？” 　　大胡子皮德挣了几下，没挣开，只好恶狠狠地瞪着库什纳：“小混蛋，老子记住你了！你最好别让老子在圣皮德堡碰上！” 　　“哼，粗俗！”见皮德冲不上来，库什纳悄悄擦了把冷汗：“那么，达克先生，继续刚才的问题，我们都很好奇，能让一个品行如此高尚圣徒——对，圣徒，请允许我使用这个称呼，放弃对爵位的努力，您——都干什么去了？” 　　达克走到大厅正中，微笑着环顾四周，坦诚的目光从宾客们脸上一一扫过，他笑了。 　　“我在多兰德斯内尔港的下水道里，与成群的异变生物血战，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备受欺凌的可怜人保留最后一丝寻回生活和尊严的希望。 　　“我在南方丛林遍布瘴气和毒液的沼泽里跋涉，拯救一个个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部落，向落难的王子伸出援手，并帮他打倒了谋朝篡位的野心家，扶助他重归王位。 　　“我在阿拉孛半岛的烈日下挥舞战锤，让珍珠之路重新闪耀，让残破的《通天经》重归完璧。我逐退了凶恶的沙虫之母昆沙毕，把它流放到地层深处，永远不再回来。 　　“所以，各位，如此波澜壮阔的历程，怎么能容许我有时间去谋求一个体面的爵位呢？而这一次，我，来到了雅根克。” 　　众人又一次傻眼了。 　　过了半晌，有人大笑着喊了一声好。 　　又一次，掌声雷动。 　　库什纳哭笑不得：“达克先生！请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们需要您认真的态度，而不是精彩纷呈的冒险故事！” 　　达克眉宇间闪过一道寒光：“认真的态度？您是在盘问我吗？” 　　库什纳狞笑：“当然。贵族对平民，天然就有这样的优势，不是吗？我的探险家平民先生！” 　　[559.第二十七章 贵族之上] 　　库什纳得意洋洋：“在座各位都是贵族——当然，刚才那个疯婆子除外，如果新特诺蒂兰王国想与雅根克展开全面深入的合作，至少，应该派一位身份对等的贵族，或是持有国王信物的使节，你们说对不对？” 　　大厅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几声叫好，更多的人低头不语。 　　大个子干得漂亮，抢了你的风头，你就在别人身份上做文章？ 　　而且，特许状公司的使者，跟国王使节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刚才这番挑衅，太容易成为一场战争的导火索了！ 　　库什纳啊，你是不是忘了新特国那两艘战舰的厉害？如果来二十艘呢？ 　　当然，没人会出头为大个子说话，毕竟库什纳的老子卢斯福还是雅根克的共主么。 　　库什纳得意洋洋走到达克面前：“或许，我亲爱的达克先生，您可以补发一份快讯，让新特国赶紧授予您一个比较体面的爵位？” 　　博尔默愤怒地站起来：“库什纳先生，达克先生是我父亲请来的客人！”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座大厅的门槛应该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大胡子皮德冷笑：“亚当和夏娃光着腚在野地里乱窜的时候，贵族在哪呢？” 　　顿时哄堂大笑。但笑过之后，却是一片出奇的静默。 　　库什纳气得脸色发青：“守卫，守卫！把这头蛮熊给我扔出去！” 　　一旁乔治娜不乐意了：“库什纳，这里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库什纳耸耸肩：“请原谅我的唐突，但是，如果这里执意要接纳这些粗俗、鄙陋、低贱的家伙，那我只好选择离开。他们身上的平民味儿真让人受不了。抱歉，再见，亲爱的娜娜。” 　　说着，库什纳潇洒地一旋身，掉头就走，见他走了，十几个小贵族也跟着起身朝外走。 　　库什纳脸上镇定，心里却在打鼓，不走不行啊，万一这两个大个突然袭击，自己恐怕顶不住，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闪人再说。 　　当他与达克擦肩而过的时候，达克突然道：“请留步。” 　　库什纳一哆嗦：“干、干什么？” 　　“我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国王的印信，但是，我的经历却造就了无比丰富的精神世界，从这一点来说，我是富足的。” 　　“哦，真希望那能换来一勺鱼子酱，最便宜的那种——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天堑，不是靠嘴皮子可以填平的。您想在上流社会行走，就要遵守上流社会的规则。而一个爵位，是上流社会的通行证。” 　　“这是您的观点，还是雅根克的观点？” 　　“不，这是全人类的观点。低贱和高贵，有一条清楚无比的分界线，那就是爵位，爵位你懂不懂？”说着，库什纳贴近达克，恶狠狠道，“如果你不离娜娜远一点，我叫你一个铜子的买卖也做不下去！” 　　“您这贵族的水平跟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小巷里收保护费的混混差不多。” 　　“好啊，我们走着瞧。” 　　“不，不用走着瞧了，我估计，再过个一两分钟，结果就看到了。” 　　达克话音刚落，门口侍者高叫：“多兰德王国炼金术师协会理事，‘黑色圣地’会长彼特拉克先生，拜见达克先生、瓦伦坦先生！” 　　场中起了骚动。 　　有人问道：“这‘黑色圣地’是个什么组织？” 　　“多兰德那边的炼金材料贩子，东西物美价廉，生意从多兰德一路做到塔兰高地。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材料，连光明神教会也跟他们有合作关系。” 　　彼特拉克大步走进来，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达克的手：“达克先生，达克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生意怎么样？” 　　彼特拉克贴近达克，笑嘻嘻道：“成功洗白！现在，我们是合法商人。” 　　“做得好，小心光明神教会。” 　　“放心吧，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有了您的海德拉之柱，高端炼金材料完全是我们一手把持，稍微放出几分利，教会反过来要求到我们头上，再加上见钱眼开的市政厅助攻，日子顺风顺水。” 　　“这次来是为了……” 　　“浮岛。” 　　达克精神一振：“你们准备建浮岛了？” 　　“斯内尔港现在光明神教的据点，区区四层下水道挡不住圣殿武士，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乔治先生和韦斯特大师真是神机妙算，我一来，您已经把路给我趟开了，刚刚好！要收拾谁，您尽管说，咱闹他个天翻地覆！” 　　达克大笑：“需要你出手的时候，我绝不让你闲着，先坐下喘口气！看到那边你那个大胡子同类么？塞伯利亚人，估计对高品质炼金材料会很感兴趣，去聊聊。” 　　“多谢达克先生提携。” 　　“好说，好说。” 　　彼特拉克刚一转身，门口侍者第二次高声叫道：“新特诺蒂兰王国舰队司令、海军中将普雷斯托，拜见达克先生、瓦伦坦先生！” 　　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呼。 　　一身雪白海军制服的白化病人视众人如无物，一路噔噔噔走进来，对着达克就是一个标准的平胸礼：“向达克先生致敬！” 　　达克不是军人，没那么多讲究，笑着拍拍他肩膀：“普雷斯托舰长，现在高升啦？” 　　“您当时可把在下骗得好苦！怎么打扮成阿拉孛人了？感谢您当时的不杀之恩。” 　　“这可算是败绩啊，阿塔瓦尔陛下和尤潘基元帅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您的机智让军方上下重新审视自己的不足，现在，我们的舰队更强大；而且，战败之后，军队里图谋不轨的败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出来，被陛下和元帅一网打尽。” 　　“那一定又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可惜我没时间听，陛下他们怎么样？” 　　“陛下要我转达给您的口谕：‘达克卿，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国家，什么时候回来，做什么官随你挑——国王不行。’” 　　达克大笑，道：“我没什么要求，只有一个计划，需要你们配合。我拿钱，你们拿走声望和荣誉，怎么样？” 　　普雷斯托第二次行礼：“听从您的安排！” 　　见风头正劲的新特国舰队总指挥对达克俯首帖耳，周围来宾顿时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道：“有可能是给自己人造势。可以理解。” 　　另一人不同意的观点：“就算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明，新特国对商人的海外贸易关心得紧呢！有国家撑腰，商人胆子自然就大，事情也好做——这位达克先生是做什么业务的？他人不错，应该是可信赖的合作伙伴。” 　　库什纳恨得牙痒痒，达克这厮真是走了狗屎运，正好认识舰队司令，还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这一定是商量好的！ 　　然而，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 　　瓦伦坦刚刚安排普雷斯托坐下，侍者第三次高叫：“阿拉孛帝国驻雅根克大使、菲达商会副会长菲达先生，拜见达克先生、瓦伦坦先生！” 　　全场大哗。 　　瓦伦坦惊得站起来。主桌上的人全站起来了，紧跟着整个大厅的人也都站起来了。 　　阿拉孛帝国的大使都惊动了？ 　　大个子好大来头！ 　　菲达穿了一件阿拉孛传统式样的白长袍，意气风发，闪亮登场：“达克先生，好久不见，还好吗？” 　　达克向他回礼：“圣主保佑您，我亲爱的朋友。巧克力的买卖还不错吧？” 　　“托您的福，销路非常好。您的那一份收入暂时寄存在商会，什么时候需要，打个招呼就行——伊玛尼陛下对您一直念念不忘呢。” 　　达克笑道：“打住，打住，哈桑已经战死在昆沙毕腹中，现在只有一个素无瓜葛的达克。” 　　“不知您来雅根克想做什么买卖？如果不合适，帝国广袤的土地随时欢迎您落脚。” 　　“有时间我一定考虑。坐，快请坐。” 　　这下子库什纳彻底老实了，他虽然是雅根克现任总督卢斯福的儿子，但毕竟只是个级别高一点的纨绔。而眼前这些实权人物，随便哪一个，他老子都得笑脸相迎，还轮得到他嚣张？ 　　这回栽了，这个该死的大个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过了这一关，慢慢想办法收拾你。 　　趁大家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悄悄挪动脚步想溜。 　　他刚刚一动，一道晴天霹雳轰下来。 　　侍者第四次高喊：“光明神教戒律团掌书记，圣列昂尼德山虔诚者，教皇特使——希克斯图大人，拜见达克先生、瓦伦坦先生！” 　　山呼海啸般的惊叫响彻全场。 　　光明神教，光明神教？光明神教啊！ 　　全大陆拳头最大，腰杆子最硬的势力！ 　　能搬动光明神教特使？大个子是教皇私生子么？ 　　库什纳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乔治娜呆若木鸡。 　　这回连达克都吓得站起来。 　　这神助攻是什么情况？ 　　把这货都搬出来了，莱莉和伊莎贝拉也太能干了吧？ 　　有人总算恢复了神智，惊问：“大个子刚才说的不是故事，是真的？” 　　这话一出口，他后悔了，大多数人还在梦游呢，声音不大的一句话在寂静无声的大厅里真是犹如震雷。 　　达克当然听到了这句话，他大笑几声，大手一挥：“假的，都是精彩纷呈的冒险故事！凡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英雄事迹来？” 　　大胡子皮德酣畅淋漓的放声大笑：“贵族？英雄面前，什么贵族，都是熊屎！” 　　顿时马屁横飞，谀词如潮。 　　一片混乱中，瓦伦坦和博尔默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 　　博尔默客气地对达克道：“达克先生，很抱歉，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560.第二十八章 瓦伦坦的救赎]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达克保持礼貌的微笑：“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博尔默干脆利落：“红珊瑚希望发财，不希望招惹无缘无故的麻烦。您的实力深不可测，自热盒饭的价值可以估量，但我们无法评估与您合作带来的风险——我们只是商人，充其量是有那么一点钱的商人。” 　　达克暗暗叫糟。 　　这真是弄巧成拙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你那条道都能吃得开，抬抬手就拉过一支舰队，跺跺脚就冒出个大使，万一哪天心情不好，咂咂嘴，红珊瑚是不是就没了？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达克正在考虑措辞，希克斯图却笑道：“我这次来有要务，不知道现在红珊瑚的家主是哪一位，瓦伦坦老先生还是博尔默先生？” 　　瓦伦坦道：“是我，但是业务都是博尔默来打理，谈业务，你最好……” 　　“教廷富有四海，暂时不需要红珊瑚，是关于个人的事情。瓦伦坦老先生，我们能否找个地方密谈？” 　　瓦伦坦有些奇怪，自己和光明神教素无瓜葛，一个光明神教圣使，怎么会找上自己？但既然人家说了，就只有答应，于是点头道：“好。” 　　与达克擦肩而过时，希克斯图朝达克使了个眼色，但达克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瓦伦坦和希克斯图离开，博尔默也对达克道：“那么，等宴会结束，我们一起去参观一下红珊瑚本部，我送您回商馆，怎么样？” 　　达克笑道：“我还想再做做努力呢，因为商人是追逐利益的，只要利益足够大，完全可以——” 　　乔治娜截口道：“但我们不能为了钱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爸爸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您请回吧——那是什么？” 　　达克把一张纸拍在桌上：“北海巨妖的资料，它在雅根克东南方现身，它有摧毁浮岛的能力。” 　　“你在危言耸听！” 　　“等一下，”博尔默道，“达克先生，我想我们也应该好好谈一谈。请。” 　　“请。” 　　希克斯图和瓦伦坦来到一间小会议室，四周窗户都用双层窗帘挡得严严实实，正面墙上是大幅的红珊瑚标志。 　　“啊，红珊瑚，雅根克最大的投资公司——嗯，或许应该称大陆最大的投资公司，瓦伦坦先生凭借一双慧眼和过人的胆识，一手打拼出这样大的一份家业，真是让人敬佩啊。” 　　“圣使大人，有什么话请直说。” 　　希克斯图没有急着开口，倒背双手，站在红珊瑚标志前，望着标志出神。 　　“商会的标志，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只是觉得，在珊瑚枝的外面加上一个扇面做背景，那会不会是一只脑子呢？” 　　瓦伦坦暗暗心惊：“圣使大人，请不要乱说。” 　　“您一定听说过阿丽克希亚这个名字吧？那是炼金三贤者之一的尼古拉斯先生的遗孀，没有她的建议，我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里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希克斯图沉默了一会，道：“让我从头开始说起吧。炼金三贤者，尼古拉斯、罗德里格斯和韦斯特，年轻时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三个人常有离经叛道的研究，为了保证不受世俗干扰，他们在斯内尔港外的海面上选中了一座会升降的小岛作为秘密实验室。” 　　“这与红珊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掏空一座小岛可要花不少钱，我想问了，那么，他们的钱从哪儿来？” 　　瓦伦坦死死盯住希克斯图，想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但他失败了，年轻人的脸上，既没有得意，也没有沮丧。 　　希克斯图继续道：“是您的投资，给了那座岛生命。但是，越到后来，您就越对可怕的炼金术抱有戒心，最后，您毅然决然地停止了对三贤者的资助。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的三贤者开始闹起矛盾，当出卖技术也换不来足够资金的时候，三贤者分道扬镳，恶魔岛沉入海底。直到两年前，一群为了抚恤金和名誉的退伍士兵重新占据了它。” 　　“对此我很遗憾，但我绝不后悔。” 　　“当然，如果您继续投资下去，或许就跟罗德里格斯一块在德雷克商会的地下粉身碎骨。现在，罗德里格斯已死，尼古拉斯被光明神教的伪信者害死，韦斯特逃出多兰德王国，下落不明——三个笨蛋，哪里像您一样，及早抽身，用一点点三贤者的技术换来了更多的财产，红珊瑚名震雅根克。” 　　“你在威胁我？” 　　希克斯图道：“只是在提醒您，当初让您逃离的那个噩梦，又出现了。” 　　瓦伦坦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我直说吧，光明神教内的伪信者拿到了尼古拉斯先生当年未完成的成果，现在，他们正忙着复制和继续研发那些可怕的技术。” 　　“哦，不！” 　　“您以为，躲到冰天雪地的浮岛上，就可以摆脱那些可怕的梦魇？您错了。”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瓦伦坦猛地想起了那只完整的、血淋淋的、新鲜的人类大脑，那是他见过的三贤者的最后实验。 　　灭绝人性的残酷研究最终唤醒了他被金钱掩盖的良知，从此，他开始削减投资，直到完全终止。但是，无数次午夜梦回，那只鲜血淋漓的大脑仍然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希克斯图轻轻指指脑袋：“阿丽克希亚夫人是心灵法术的大师，她看了我冒险拿到的伪信者们的研究资料，断定他们正在试图改进三贤者未完成的实验，跟人的思维有关，一旦他们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请告诉我，您打算扮演的角色，以及，要我扮演什么角色。” 　　“救世主，以及追随救世主的、有远见的商人。” 　　“这还真是一场豪赌啊。那么，您的第一个命令是——” 　　“达克。达克和他身后的人是盟友。让他们冲在前面是正确的选择。请为达克的项目投资。” 　　“如果只是盒饭，那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英雄，怎么可能只盯着盒饭？他们要买一座小岛，把小岛变成坚固的阵地。瓦伦坦先生，这事关重大，请您务必支持！” 　　瓦伦坦苦笑摇头：“当年一时不察，唉，算啦，就当是为当年的错误赎罪吧！” 　　[561.第二十九章 相逢] 　　瓦伦坦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希克斯图的“威胁”，而达克，正在努力说服博尔默。 　　“什么是最好的投资？超高额的回报，巨大的声望，名利双收，这就是最好的投资，两位，我说的对吗？” 　　乔治娜冷哼：“这种没意义的话有用吗？” 　　“如果我们能干掉北海巨妖，那么，构装体采掘海底矿物技术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海面以上归人类，海面以下归神灵’的传统就会被打破，而我们，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至于声望，最小的浮岛也有近千人吧？一次拯救千人的性命，博尔默先生，这样的声望，有谁能及？” 　　博尔默道：“听起来很诱人，但是，北海巨妖有那么好对付吗？” 　　“哪有不要本钱的利润呢？红珊瑚投入的只有钱财，拼命的事由我们商会来做。” 　　博尔默眼睛一亮。 　　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实力超群，如果他们出手，或许能轻松解决呢，那可就发达了；如果解决不了，除了一笔一次性投入的资金，红珊瑚也不会损失什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眼前这个麻烦的大个子打发走——就当是给老爷子的失误买单吧！ 　　想到这里，博尔默豁然开朗：“达克先生，我被您描绘的前景打动了，那么，您能否谈谈具体计划？” 　　“首先是买一座最便宜的浮岛，明面上是盒饭工厂用地，实际上是观测站和前哨站。” 　　博尔默暗暗点头。敢把大本营设在北海巨妖眼皮子底下，这份勇气值得钦佩。 　　“然后进攻。以新特国舰队为主力，罗尔商会雇佣兵为辅助，干掉或俘虏北海巨妖。 　　博尔默道：“如此大动干戈，城市卫队不可能不察觉的。涉及到外国军队，会不会造成误会？” 　　“您多虑了，一旦他们了解了北海巨妖的实力，恐怕不会把我们当作威胁，而是救世主。” 　　乔治娜道：“爸爸，这是很危险的，我们并不了解……” 　　达克果断打断：“红珊瑚做投资，哪一次不是与危险擦肩而过？畏畏缩缩，什么时候能成功呢？” 　　乔治娜冷笑：“说得轻巧。北海巨妖一旦冒头，会瞬间在城市卫队的打击下灰飞烟灭，别小看了雅根克的飞空艇和舰队！” 　　“那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做好盒饭买卖——无论怎么做，红珊瑚都不会亏本，不是吗？我对雅根克的实力有信心，但对雅根克的官僚没信心，事实上，我们已经向雅根克市政厅提交了北海巨妖的初步资料，但没得到任何积极回应。似乎，把我们当成了无事生非的捣乱者。” 　　博尔默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吧，达克先生，请回报贵商会，派专人来谈合作的具体细节，我会在今天下午稍晚些时候，把雅根克对外出售的浮岛清单送到您手上。” 　　“那就多谢了。” 　　乔治娜老大不高兴：“爷爷是不会同意的。” 　　“不，我同意。” 　　众人一看，是瓦伦坦和希克斯图结束了密谈，过来了。 　　瓦伦坦道：“如果一件事能给雅根克带来福祉，那为什么不做呢？况且，或许还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名利，而我们失去的，只是一笔资金。” 　　达克冷冷地注视在他身后嬉皮笑脸的希克斯图：“我从老爷子的话里听出了言不由衷。我尊敬的圣使大人，正常的商贸活动，光明神教也要插一脚？管得未免太宽了吧？” 　　希克斯图优雅地行了一礼：“恰恰相反，我尊敬的影之子，我这次是为了你们保驾护航的。” 　　瓦伦坦道：“正是如此，我亲爱的朋友。圣使大人说服了我，我决定全力支持贵商会的行动。” 　　“不需要我买上几十万的赎罪券？”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曾彼此仇视，也曾彼此帮助，为什么，我们要把敌视和不快牢牢刻在心里，而忘记那些美好的时光呢？” 　　“因为我信不过你的人品。” 　　达克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乔治娜的一双眼睛骨碌过来，骨碌过去。 　　“对过去的一切，我只能说遗憾和抱歉。所以，我正在争取一个能改变一切的机会。朋友，原谅我当初的轻狂与无知，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希克斯图坦诚地望着达克，向他伸出手，达克定定地注视着他。 　　过了很久，达克轻轻打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达克，没有光，影又如何存在呢！” 　　“我是个大老粗，听不懂！” 　　希克斯图颓然坐倒，无奈地叹了口气。 　　瓦伦坦道：“圣使大人，看来，你们之间有很深的成见哪。” 　　“是啊，只怪我当时目光太过于短浅，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盟友，现在……”他无奈地摇头，“我只能去跟乔治谈谈了。” 　　这句话让乔治娜一下子跳起来：“你说谁？” 　　瓦伦坦和博尔默齐声怒道：“娜娜！” 　　希克斯图很惊愕：“乔治，怎么？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 　　“妥，非常妥！多兰德人乔治？多兰德铁牙庄乔治？炼金三贤者之一尼古拉斯大师的儿子乔治？” 　　“呃——”希克斯图看着突然蹦起来的少女，有点拿不准，含糊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来到雅根克了吗？” 　　“不，他不在此地。”希克斯图没说谎，乔治在风笛堡。 　　“在北海？” 　　“嗯，这个，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 　　乔治娜猛地跳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熠熠闪光：“我知道了，谢谢，谢谢圣使大人，您真是我的福音！爷爷，爸爸，我出去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说完，她一溜烟地冲出去。 　　达克闷闷不乐回到罗尔商会会馆，见到乔治，劈头就道：“我可能搞砸了。” 　　“哦？哪方面？” 　　达克把希克斯图的事说了一遍，乔治很轻松地笑道：“啊，放心吧。那家伙在你那里碰了壁，还会来找我的。” 　　“可是，你觉得，这个家伙，有改邪归正的可能吗？他可是说明了自己有野心的。我拿不准他的想法，所以拒绝了他。” 　　“又怕错失一个盟友，或者冤枉好人？”乔治微笑着摇摇头，“达克，没必要患得患失。希克斯图已经变了，形势逼着他变的，如果不跟我们合作，他死路一条。” 　　达克一愣：“怎么说？” 　　“我母亲刚刚发来的魔法通讯，多兰德王国皇都大圣堂的讣告。” 　　“皇都大圣堂？谁死了？”达克接过纸条一看，大惊，“教皇格利高里暴病身亡？” 　　“讣告是三天前发出的，格利高里死亡时间比这还要早，他在光明神教圣山圣列昂尼德山被人毒杀。” 　　“这是怎么回事？” 　　“格利高里的宗教高？压政策变成了教士们争权夺利、排斥异己的工具，没把王公贵族和炼金术师压垮，先把自己压垮了。光明神教内乱，格利高里被毒杀，剩下的各大分区主教谁也不服谁，席卷多兰德的宗教战争，就要开始了。” 　　达克双眉紧皱：“这么一来，那个阴险的乌尔比诺怎么样了？” 　　“他继续隐忍不发，暗中发展势力，我想他打的主意是等对手死伤殆尽，再出来摘桃子。” 　　“希克斯图是哪边的？” 　　“格利高里那边的。” 　　“他不赶快换个主子，跑到这儿来跟我们较劲，等死吗？” 　　“错。这是聪明的表现，以他的实力和能力，留在皇都，死路一条。而格利高里知道自己被下了慢性毒药，没几天活头，不愿意让剩下的家伙好过，就写了一道整顿光明神教纲纪的敕令交给他，还给了他战斗力最强的圣教戒律团一百五十人。” 　　“但是那些分区大主教一个个兵强马壮，没人会听他的！” 　　“所以他找上了我们。” 　　“原来如此！我说这家伙怎么反过来巴结我们，原来是无家可归了。你等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达克沉吟了一会，道：“我记得他放出过‘我要当教皇’的疯话，现在看来，如果他手里有已故教皇的敕令，再得到足够强的力量，说不定真的可以扯虎皮作大旗，弄个教皇当当呢。” 　　“对，他有名望而无实力，我们相反，有实力而无名望——黑暗神教教徒才几人？所以，合作势在必行。” 　　“明白了，他是怎么找上我们的？” 　　“他去铁牙庄拜访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建议他从光明神教实力最弱的北海地区下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我们正好也在这里，于是，他就找过来了。” 　　“他不怕光明神教和黑暗神教起冲突，我们借机把他铲了？” 　　“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彻底暴露，和光明神教的战争全面开打。” 　　“嗯，那你的意思是，这家伙暂时可以信赖？” 　　“他一到北海就雷霆大作，把为数不多的光明神教圣堂挨着清洗了一遍，只留下那些风评比较好的。虽然看上去光明神教自己发疯，伤筋动骨，实际上却建立起了以戒律团为骨干直接听命于他的队伍。在他的管控下，双方起冲突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的另一项措辞很有意思。” 　　“什么？” 　　“他把那些不听他话的光明神教人员称为‘伪信者’。既然是伪信者，那么就不算光明神教的一员了。任何势力对他们做的任何敌对行为，都不会、也不应该遭到整个光明神教的敌视。” 　　“自己挖自己墙角？疯了？” 　　“正好相反。你应该这么理解，希克斯图，已经背叛了‘堕落’的光明神教，另起炉灶。” 　　“还真是复杂，直说吧，跟他结盟，合适不合适？” 　　“合适。” 　　达克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我去找他吧。” 　　乔治胸有成竹：“不用，他现在是弱势的一方，会来找我们的。” 　　他话音刚落，侍者进来通报：“乔治大人，外面有人找您。” 　　乔治和达克相视一笑，真巧。 　　乔治朗声道：“快请。再端三杯上好的咖啡过来。” 　　咖啡上来了，乔治低头美美的啜了一口。 　　他还没抬起头，一道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就旋风一般冲了进来：“乔治，乔治，你真的在这！是我，是我，乔治娜，不，斯黛拉啊！” 　　乔治手一抖，一杯咖啡全撒在笔挺的长袍上了。 　　[562.第三十章 浮岛哨站（1）] 　　“抱歉，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你看笑话了，请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乔治说着，坦然起身，大摇大摆往外走。 　　但是，他的脖子为什么那么僵硬？走路还同手同脚的？ 　　达克怀着最大的恶意在一旁嘿嘿奸笑。 　　装吧，乔治，你接着装。 　　乔治边走边扭头对达克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换个门房，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能……” 　　话没说完，咚的一声，乔治娜从后边抱住他了。 　　乔治和达克的嘴巴同时变成了一个“O”。 　　过了半晌，达克由衷地赞叹：“我真为门房暂时保住这份差事而高兴。” 　　乔治双手高举，仿佛扑上来的不是秀丽可人的少女，而是一头伸着猩红舌头在脸上乱舔的冰原狼：“斯黛拉，你……能不能放放手？” 　　“不！” 　　“我的衣服脏了，全是咖啡，你的衣服真漂亮，也会脏的。放手。” 　　“真的漂亮吗？好开心！不放！” 　　“你看，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大概一小时后结束。” 　　“然后你又要溜走。不放！” 　　达克嘿嘿笑道：“多么温馨的久别重逢啊，你们俩先抱一会，我出去透透气。” 　　乔治娜从乔治身后露出半边飞红的脸蛋：“谢谢您。” 　　乔治怒道：“谢什么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达克你给我站住——乔治娜！” 　　乔治最后这一声暴喝把女孩子吓了一哆嗦，抖抖的放了手，抽噎道：“对，对不起！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呜呜——” 　　达克见不得女孩子哭，转过身来道：“乔治啊，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看看把人家姑娘吓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乔治怒道：“是谁不好好说啊？她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抱，叫你你受得了？” 　　“受得了。” 　　“无聊！好，我说，大概是六七年前吧，我十三四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出外游历，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人，也碰上过几次险情，有一次不小心翻了船，和同船的人飘到洪水泛滥的河心沙洲上，后来抓住机会逃了出来。顺手救了她。然后她就这么整天跟在我后边。” 　　“六七年前？乔治娜，你今年——” 　　“十六岁。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怀抱的温暖。” 　　那一瞬间，达克眼中的鄙视简直可以化作刀剑斩下乔治的人头：“嘿，伙计，你还真有两下子啊。十岁的小女孩？” 　　“达！克！你不帮忙也别添乱！去浮岛帮忙！” 　　乔治娜显然进入了状态：“六年了，我永远忘不了河洲夜空中的月亮，忘不了醉人的青草香，忘不了静静的流水，忘不了你哼唱的歌曲，‘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乔治的脸迅速变成蒸熟的螃蟹色，达克简直怀疑，再这么下去几十秒，他的天灵盖缝隙会不会喷出热蒸汽来。 　　算了，帮帮他吧。 　　达克朗声道：“我知道要去浮岛啊，可是，我的炼金术水平是渣渣，你不跟我一起去吗？”说着，他朝像树袋熊般挂在乔治身上的乔治娜一个劲的挤眼睛。因为乔治娜背对他，所以看不到他这番小动作。 　　乔治何等精明，脸上一喜，马上换成忧色：“我实在分不开身，得找一个炼金术行家顶上。可是高水平的炼金术师一时半刻怎么找得到？” 　　“是啊，如果能找到一个，那可帮了你大忙了。” 　　乔治娜一下子抬起头来：“什么忙？我能帮吗？” 　　达克哈的一笑：“当然不行，那种活怎么可能让一个千金大小姐来做？” 　　乔治娜果断望向乔治。 　　“嗯，是的，那项工作有风险，你最好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用不着！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达克的大脸几乎压到女孩的鼻子尖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可想清楚了，去了那里……啊呀！” 　　乔治娜愤愤地收回戳了他眼珠的两根手指：“讨厌，不许离我这么近！” 　　“我抗议！明明都贴在他身上！你这是双重标准！” 　　“好了好了！”见达克开始耍宝，乔治果断喊停，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脱身机会，怕节外生枝，“乔治娜，你跟这位达克大哥去浮岛建立前哨站，到了那里，技术上你说了算，但是计划上，他说了算！” 　　“那我们俩谁听谁的？” 　　“听他的。” 　　“才不！我只听你的！” 　　达克无力地向天抬起一只手：“各路神灵啊，行行好，一个雷劈翻我吧，或者，劈翻某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一阵折腾之后，达克和乔治娜踏上了前往浮岛的路。 　　在红珊瑚商会的鼎力支持下，乔治选择了斯坦福浮岛，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岛，面积不大，但很厚实，浮岛水上部分还有几座不低的冰山。达克此行的任务，是选择合适的地点建立通讯塔，并升级为通灵塔作为哨站。 　　一路上，达克总想问问女孩和乔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故事，但女孩一离开乔治，立即从乖乖女变回那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派头。达克讨了几次没趣，也就不再多话了。 　　两人乘坐飞空艇在斯坦福浮岛一处比较平坦的开阔地降落。先期抵达的黑暗神教先遣队——开拓者小队已经先期抵达，并建立了一处简易营地。 　　达克他们下来，开拓者小队的队长叶伏尼契已经顶着呼啸的寒风等在那里，赶紧迎上来：“黑武士大人，乔治娜小姐，欢迎来到斯坦福浮岛。” 　　达克挥挥手：“大家辛苦了，赶快回营地吧，别在这吹风了！” 　　“遵命。” 　　“有什么困难吗？”风声很大，达克不得不大声喊叫。 　　“冷！按照乔治长老的指示，我们先释放了几个太阳魔能收集器，魔能供应马马虎虎，再坚持个一两天，造通讯塔的魔能就储备好了。但是光属性转火属性的效率太低，营地里太冷了！” 　　“为什么不先制造一些取暖设备？” 　　“这里的阳光没什么劲儿，光属性魔能晶石的魔能密度低。当务之急是攒魔能。我们冷一些可以多穿几件衣服，设备运转不起来可是要耽误大事。” 　　乔治娜道：“让我看看你们的魔能转换设备。” 　　“呃，这个……” 　　“没关系，”达克大度地一挥手，“乔治长老点了头，她可以四处走走看看。” 　　“那么，两位先去营地休息一下？” 　　乔治娜大气地一挥手：“用不着，我不累，既然我来指导技术，你们就放心好了！” 　　[563.第三十一章 浮岛哨站（2）] 　　乔治娜围着魔能转换法阵钻来钻去，神情专注，全然不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叶伏尼契有些担心：“达克大人，这位大小姐，行吗？” 　　“水平当然没法跟三贤者和乔治长老比，不过应付眼前的状况该是没问题的。” 　　“这位大小姐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魔能转换法阵涉及至少两种魔能形式变化，稍微操作不当就会引发爆炸，一般这活都得停了法阵开干，调试好了再开启——她撸起袖子就上了啊？” 　　达克显然没理解下属的话中话，笑道：“没什么，乔治比这还猛呢。没事。” 　　“这可是粗活啊，这么大一个法阵，运行起来噪音能把耳朵震聋，戴着耳罩还觉得头皮发麻呢；震动又猛，不要说钻进去调试，站在一边呆个十几分钟出来，看东西都重影。大小姐进去可得二十分钟了吧？要不要叫她出来？” 　　“嗯，有理。她是想干出点名堂来，可她的爹娘老子还是咱们的金主呢，她要是颠出个眼歪嘴斜流口水的毛病，咱们吃不了兜着走——赶紧叫她出来。” 　　达克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噪音，整个转换法阵似乎摇动起来，淡黄色的光芒也迅速变成橙红色。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响彻全岛。 　　叶伏尼契大惊：“魔能过载！危险，危险，大人，快走，快……大人！” 　　达克唰地扯崩斗篷衣领的绳结，拔腿冲向转换法阵，三下五除二把沉重的风衣扯碎，光着膀子，看准入口，一头撞进法阵里去。 　　这时候，乔治娜还挥舞着双手大呼小叫呢，猛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扑来，她只来得及眨了一下眼睛，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痛得涕泪齐下，接着被那家伙跟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把抄起，扛在肩上冲出去。 　　咚的一声，大个子和她一起重重地摔倒在雪窝里，摔得鼻青脸肿，她愤怒地吼叫：“你干什么！” 　　救她的人是达克，达克一把把她按到雪堆里：“低头，要炸了！” 　　“唔唔唔……”达克力大，她根本挣扎不开，双手一个劲挥舞，过了好半天，才从雪堆里抬起头来，悲愤莫名：“炸什么啊，炸什么啊！我成功了！” 　　“哎？” 　　“蠢蛋，蠢蛋！”乔治娜气呼呼把他的手甩开，“转换法阵更新时会有比较强大的瞬间魔能传输，所以警报响了，这都不懂，这都不懂！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说话功夫，警报声已经停息，转换法阵的光芒变成柔和的淡绿色，震耳欲聋的轰鸣也渐渐变成低沉稳定的嗡嗡声。 　　达克忍不住赞了一句：“看起来水平不错么。” 　　乔治娜冷哼：“何止不错？” 　　“估计，比乔治稍微差那么一点点，对吧？” 　　“哼！比你强多了！” 　　“那当然——和我比不觉得丢人吗？” 　　“油嘴滑舌！” 　　达克大笑，对叶伏尼契道：“估计魔能不足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我们去营地坐坐吧。” 　　叶伏尼契大喜，头前带路。 　　说是营地，其实是几顶低矮的帐篷。 　　三人围着帐篷中间的石头火塘坐了烤火，达克搓搓手道：“叶伏尼契兄弟，你这名字，好像是塞伯利亚人？” 　　“是，我的先祖是斡尔加河畔的农民，后来全家加入了黑暗神教，我听说北海这边需要人，就报名过来了。我手下这十几个弟兄都是同乡。这里和家乡一样冷，习惯了。” 　　乔治娜嗤之以鼻：“差远了，塞伯利亚是冻土地形，这边是冰山，冰海！” 　　两人都不打算跟这孩子气的大小姐一般见识，叶伏尼契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再说动物吧，塞伯利亚到处都是熊啊鹿啊什么的，这边，天上的鸟，水里的鱼，冻不死的史莱姆，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哼，海洋是最大的生态系统！你们两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 　　达克连连点头：“对对对，大小姐眼光远，脑子活，手脚快，以后我们就叫您赛乔治如何？” 　　“你！” 　　三人正聊着，队员端了一锅咕嘟嘟翻滚冒泡的热汤上来：“达克大人、乔治娜小姐、队长，今天有口福，尝尝，海菜蛋汤！” 　　达克问：“咱们不是有自热盒饭吗？” 　　“大伙吃了一回就不舍得吃了，都说光这盒子就得好几镑，不如给别的地方的兄弟省着。平时都是吃商会配发过来的海草粉、咸鱼和干面包。这回竟然有蛋，两位大人真是好运气。” 　　“看起来个头不小啊，跟椰子似的。废话不说，开吃开吃！”达克抢先一叉子下去，结果，那颗蛋咕噜一下滚到另一边。 　　“嘿，跑？”达克第二叉子吸取刚才的教训，把蛋拨到锅底一侧，动手去叉，结果蛋弹起来，把汤汁溅出来不少。 　　三人一起探头看那颗蛋，达克疑道：“叶伏尼契，你们这蛋，够捣蛋的啊。这么结实？” 　　叶伏尼契皱眉，对外面大喊：“什么蛋？能吃吗？” 　　“老大，冰山有道裂隙，里头有个敞口的、跟鸟窝差不多模样的大窝，好多这东西啊，我和弟兄们昨天就发现了，一气搬了二十个过来。你还别说，这蛋个头一大了，蛋壳就厚，煮都煮不透啊！我们先用火烧，烧的差不多了再用锤子砸，接着是锯子锯，把蛋壳剥下来，这才能下锅煮。你看，拉夫尼夫，过来！” 　　一名队员头上顶着半截蛋壳做的头盔屁颠屁颠跑过来：“把头，您吩咐。” 　　叶伏尼契抄起一把锤子，照他脑袋上一家伙，咚的一声，锤子被弹起来，脑袋安然无恙。 　　达克惊叹：“这货快赶上精钢头盔了——这蛋得煮多久啊？” 　　拉夫尼夫笑道：“已经给您煮了两个多小时，弟兄们已经尝过啦，鲜！” 　　“那我就不客气了……”达克刚要吃，突然发现一边的乔治娜脸色苍白，问道：“你怎么啦？” 　　“这是冰蜉蝣的蛋，你们疯了吗？冰蜉蝣报复心理很强，会追着蛋的波动过来的！”乔治娜猛地跳起来，“你们这些笨蛋！快放回去，快把它们放回去！” 　　拉夫尼夫笑吟吟道：“大小姐，来不及啦，已经在肚子里了。再说，区区蜉蝣有什么好怕——” 　　他话音未落，外面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愤怒的、龙吟般嘶吼。 　　整个营地沸腾了，所有人全冲出帐篷，抬头看天。 　　一条体长接近四米的蓝色冰龙，正向营地俯冲下来。 　　叶伏尼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小姐，这是蜉蝣？” 　　乔治娜喃喃道：“对，这就是冰蜉蝣。” 　　达克大呼：“散开，散开！找掩体，找掩体！” 　　一道寒森森的青蓝色冻气从天而降，将一顶帐篷冻成冰坨。冰蜉蝣长尾一甩，一道月形波动闪过，冰坨一分为二。 　　随着一声惨叫，一名侥幸躲过了冻气的队员被波动扫了一下，一条大腿飞了出去。 　　乔治娜大叫：“都怪……” 　　达克和叶伏尼契同时咆哮：“救人！” 　　[564.第三十二章 浮岛哨站（3）] 　　达克抽出火属性亚泰干刀，直直地朝冰蜉蝣冲过去。 　　冰蜉蝣并不是传说中的龙，它除了两条粗壮的后肢，还有四只爪子，现在，那名不幸被削断了腿的队员正被它抓住，眼看就要被扯成两段，而移动缓慢达克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赶过去了。 　　一发雷光弹划了一条蓝紫色的轨迹，直直地轰在它的后脑，把它打得全身抽搐了一下。 　　它咆哮一声回过头，这回是一发爆炎弹正正的糊在脸上。 　　这超高的命中率把乔治娜看傻了。 　　“天哪，十几个人中，就有两个射术大师？” 　　哨站的反击开始了。 　　凡是被罗尔商会选中来危险地区开辟哨站的，全是经过训练的精锐。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黑暗神教的单兵作战系统，还配备有小型化的单兵肩扛式魔导炮，刚才猝不及防下吃了亏，现在当然要以牙还牙。 　　冰蜉蝣丢下爪中的猎物，愤怒地咆哮一声，深深吸气，一个大范围的强力冰属性法术迅速成型。 　　乔治娜大叫：“糟了，快阻断它施法！” 　　达克挥舞弯刀赶到，永久附魔的阿拉孛式亚泰干反曲刀散发着妖艳的血色光芒，看起来，他像是握着一团被凝固在弯曲黑铁上的红炎。 　　四十厘米直径的粗壮腿骨如同一块柔软的黄油，被弯刀一划而过，深绿色的鲜血喷了达克一头一脸。 　　冰蜉蝣再强也吃不住这种剧痛，一声嘶吼，强行终止了施法，巨大的月莫翅扑扇两下，拖着血淋淋的后腿腾空而起。 　　达克一刀捅进它的大腿根，死死揪住它被劈翻出来的一块硬鳞片，从它伤口里拔出刀来，疯了似的对着它的腹部猛刺猛搅。 　　冰蜉蝣发出凄厉的惨叫，扭动着身子，尽全力往高处飞，想把达克甩下去。 　　达克在队聊小队频道里大吼：“把它打下来！” 　　叶伏尼契大叫：“你会摔死的！” 　　“摔死也不去虫子窝里当点心！” 　　拉夫尼夫朝叶伏尼契喊道：“把头，它快出射程了，只有一次射击机会！” 　　叶伏尼契朝队员怒吼：“引导射击，引导射击！听我命令，集火目标！” 　　一名队员连滚带爬地冲出来，举着一台扛在肩膀上的古怪仪器，巨大的透镜中，一束极细的红光指向空中疼得乱扭的冰蜉蝣。 　　“队长，我，我……瞄不准……” 　　乔治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那双手哆嗦的队员，抢过古怪仪器：“红点瞄住冰蜉蝣？” 　　“对！稳住，三秒！” 　　目镜里有一大堆眼花缭乱的黄色绿色线条，但中央两条标有刻度的标尺交叉处的细红点最醒目。 　　乔治娜单膝跪下，同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待气吐尽，屏息。 　　一颗刺目的红点出现在冰蜉蝣的脖颈上，无论它如何疯狂扭动，红点稳稳地落在原处，就像长在那个位置一样。 　　三，二，一。 　　叶伏尼契怒吼：“开火！” 　　八门肩扛式魔导炮同时闪动起耀眼的光芒。 　　从远处看，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细长的金黄色八棱锥。八条侧棱，是魔导炮射击的轨迹，顶点是冰蜉蝣的脖颈。 　　一声巨响，冰蜉蝣胸部以上被炸得粉碎。 　　叶伏尼契狠狠挥舞一下拳头：“漂亮！大小姐！” 　　乔治娜扔下古怪仪器，发疯似的朝冰蜉蝣尸体落点跑去。 　　冰蜉蝣尸体在冰海中载沉载浮。 　　乔治娜站在海边，急得跳脚：“达克，达克！” 　　听到乔治娜的叫喊，从冰蜉蝣尸体里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达克嘿嘿笑道：“我……还没死呢……这家伙，死了还给我当船……哎哟……大小姐，瞄得真准……” 　　“炼金术师什么时候都是很稳定的……你别说话了！休息，休息！” 　　“好吧，多谢了，作为报答……我一定……给你……找个比乔治好的男朋友。” 　　“闭嘴！” 　　“最后一句，冰蜉蝣，是群居吧？一条冰蜉蝣，是不大可能让大小姐惊慌失措的吧？” 　　“对。” 　　“以我的名义给乔治通话，告诉他，冰蜉蝣，很可能报复。要么，放弃浮岛；要么，把主力拉过来，打……” 　　一句话没说完，达克晕过去了。 　　他和伤员被紧急送回雅根克治疗。 　　得知达克受伤的消息，乔治立即命令黑暗神教全体动员，他下定了决心，要用冰蜉蝣的血来给黑暗神教立威。 　　一小时后，黑暗神教的援军抵达，与叶伏尼契会合。 　　一小时四十五分，光明神教先遣队抵达，希克斯图派“天堂之拳”鲁道夫带领十二名戒律团圣武士前来增援。 　　两小时十三分，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舰队抵达哨站外海，随时可以提供防空火力支援。 　　三小时后，在听取红珊瑚商会的报告后，雅根克市政厅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可能出现的冰蜉蝣大规模入侵危机，一致认为，为保证雅根克的安全和良好的投资环境，必须打赢这场人与野兽的战争。 　　雅根克舰队与飞空艇队开始集结。 　　莱莉坐在病床前削苹果，伊莎贝拉拿着托盘，用牙签叉了苹果块朝达克嘴里塞。 　　旁边病床上几个大老爷们看得一声三叹气。 　　达克的喉头蠕动几下：“我死了吗？” 　　伊莎贝拉捧住他的脸，柔声道：“没有。你活得好好的。” 　　“别骗我，我一定是死了。在天堂，要不然，怎么有天使喂我——别别别拉拉，把牙签放下好不好，我可是脆弱的病人。” 　　伊莎贝拉扑哧一笑，拿手一捂嘴巴，眼泪下来了：“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别这么拼命啊？” 　　“我可怕死了。可是，到了玩命的时候，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就一条，不是我站着，就是你躺下！” 　　莱莉翻翻白眼：“好吧，哥，不管怎样，你都赢。咦，谁来了？乔治娜！啊啊！要死要死，怎么回事啊？哥，她捧了好大一束玫瑰花啊！” 　　伊莎贝拉的脸顿时沉下来：“达克？” 　　达克欲哭无泪：“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啊？认识才几天？再说了，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怎么可能……” 　　病房门吱呀一响，达克赶紧翻身朝墙装睡。 　　乔治娜捧着鲜红如火的爱之花，用花遮着脸，一小步一小步地走来。 　　伊莎贝拉和莱莉起身迎接，乔治娜赶紧连打手势示意她们轻一点。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睡啦？” 　　莱莉果断点头：“嗯。刚闭上眼。” 　　伊莎贝拉看她一眼，好吧，没撒谎。 　　“那太好了，要不然好尴尬。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他面说的，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莱莉的冷汗下来了，老哥啊，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女人缘啊？天哪，拉拉姐把牙签盒放口袋里了，老哥，你自求多福吧。 　　伊莎贝拉咬着牙道：“大小姐，你这次来，不单是为了探病吧？” 　　乔治娜轻笑：“对啊。探病怎么可能拿玫瑰呀？” 　　伊莎贝拉瞬间石化。 　　乔治娜扫了达克一眼，问：“他在黑暗神教里的地位一定很高吧？” 　　莱莉吃不准这话什么意思，含糊道：“还行……吧？” 　　“他做了很多大事，功勋卓着对吧？” 　　伊莎贝拉毫不含糊：“那当然！”她俯身去理达克额前的乱发，“他是我的骄傲。” 　　乔治娜根本不理会这个宣示主权的举动——也可能是没看懂，道：“那么，至少，他是在工作中受伤的，肯定要算工伤的对吧？” 　　莱莉和伊莎贝拉给弄糊涂了，这大小姐要干什么？ 　　乔治娜竟然有些羞涩，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洁白的贝齿在娇艳的红唇上咬了又咬，轻声道：“那，乔治一定会来看他的对吧？只要我在这里等，就可以见到乔治对吧——咦，你们怎么了？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呀，达克怎么抽筋了？医生，医生！” 　　[565.第三十二章 战前（1）] 　　一直等到天黑，乔治也没出现。乔治娜无奈之下只好走了，她可不想在病房里过夜。走的时候还顺手把那一大捧花带走了，表示留下容易让别人误会。 　　达克被打击得眼冒金星，四肢乏力，行动不能。这回让伊莎贝拉和莱莉扎扎实实地看了个大笑话，要不是怕影响病房里其他人休息，这俩没心没肺的臭丫头能笑半宿。 　　凌晨一点多，乔治的通讯过来了。 　　“达克，联合搜索队彻查了斯坦福浮岛及周边地区，发现了大量被遗弃的冰蜉蝣巢穴，但一条冰蜉蝣都没有。现在是冰蜉蝣的繁殖季节，今年北海地区的平均气温创了历史新高，更有利于它们繁殖，没道理会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躲起来了？” 　　“我对冰蜉蝣的卵壳进行了分析，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 　　“你还记得北海巨妖在水下行进时遗留下来的那些破碎的卵壳吗？有一半是冰蜉蝣的卵，另一半是一种不知名的贝类。北海巨妖和冰蜉蝣有共生关系。” 　　“不可能！冰蜉蝣在冰山上筑巢，北海巨妖生活在水中，怎么可能形成共生关系？” 　　“但事实就是如此。现在我们找不到冰蜉蝣，这种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依我看，必须多建几处哨站。确保侦查范围。” 　　“同意。不过，这可不能光靠我们，整个雅根克地区太大了，我们肯定照顾不过来。”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外人，要我们来防守，雅根克还不放心呢。卢斯福总督已经下令，让舰队和飞空艇队集结，随时准备出击。我们只要在关键地区布置好哨站就行了。” 　　“嗯，不错么，这样一来，我们就正式和雅根克建立合作关系了？” 　　“所以，你这一跟头摔得是多么值呀！” 　　“呸，加薪水，加薪水！还有，你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好好管管！” 　　“她从来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好感，管不着，更没资格管。” 　　“省省吧我的乔治先生，那位神经兮兮的大小姐昨天捧了一大把玫瑰花来我这里等你，一等等了大半宿！行还是不行，你给个明白话好不好？” 　　“不行。” 　　达克欲哭无泪：“哥，您是我亲哥。你不要寒冰史莱姆了？她已经生气了，我琢磨着，好歹也有几分并肩作战的情分在，比较好说话。昨天我让莱莉套她话，她推得干干净净，装得还挺像，说从来不知道寒冰史莱姆是什么玩意儿！” 　　乔治明显吃了一惊：“什么？寒冰史莱姆在她那儿？” 　　达克一愣：“啊？不是在她手里吗？你不是说，你一个朋友找到了寒冰史莱姆么？” 　　“不是她，笨蛋！” 　　“呃，啊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你又不早说！” 　　“我不想过早地跟那个偏执狂扯上关系，你这好奇心过分旺盛的家伙一定会泄露我的行踪！” 　　“切，还没做，你怎么知道？不过乔治，既然如此，我有句话非说不可。” 　　“说。” 　　“你挺不要脸的。” 　　通讯那头突然没了声音，估计是被这句话给噎傻了。 　　果然，过了半天，乔治才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骂你不要脸。”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乔治娜不欠你什么，你不能这么对她。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乔治冷笑：“斯内尔菜市场上卖肉大妈还喜欢我呢，难不成我就得接受？她有喜欢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可你没拒绝！行就给句话，不行也干脆利落说明白，这么整天晾着人家，你钓鱼哪？” 　　“我哪有时间！你现在可以躺着享受两个美女的服务，我在外边冰海上吹冷风！” 　　“别转移话题，乔治，她虽然脾气臭一点，嘴巴冲一点，可心地不坏；再说，有几个千金大小姐脾气不臭，嘴巴不冲的？” 　　“这和你没关系，我的个人问题用不着你来管！救你一命，你就出来打抱不平了？幼稚！” 　　乔治的火气上来了。 　　达克却没发火，等他说完，道：“乔治，幼稚的是你啊。” 　　“哼。” 　　“相处时间不短了，对你的想法，我自认为还是能了解一些。让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吧？” 　　“刚才是你先挑衅。” 　　达克根本没理会这句话，道：“你是个清高孤傲的人，自信、优雅、睿智，这些优点让每一个跟你接触过的人都印象深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在俯瞰它的子民？” 　　“有朝一日，你站到最高层，也会觉得孤单寂寞。” 　　“不，你对这世界充满了误解和恶意。你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很坏，然后想方设法把它踩在脚下。” 　　“因为我天生有种崇高的使命感，我降临在这个世界，就是来拯救和改造它的。所以我对这世界决不妥协，决不。如果它敢伤害我，我就狠狠地伤害它，我会报复，我会十倍、二十倍的报复！” 　　“我承认你有这个能力，但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与世界和解。另外，”达克轻笑了一声，“拜托，能不能别说得这么危言耸听？” 　　“哼。” 　　“咱俩的认知差别还是蛮大的，性格也不是特别合拍，但就是能一次次力挽狂澜，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都发自内心的希望生活变得更好，并且愿意为此付出牺牲。想想你刚才的话吧，发脾气的小朋友摔玩具？” 　　乔治没说话。 　　“其实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只是嘴巴不认输。后来，你又学会了接受自己的父母、接受朋友，现在，你只需要学会接受别人对你的，嗯，‘仰慕’，是的，仰慕。” 　　“一派胡言！” 　　“当尼古拉斯大师用生命换回你的自由，你跪在斯内尔港下水道里哭的时候；当你驾驶着巨型掘进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挺不错的家伙。哦，对了，还加上一条，面对突如其来的、有些无理的追求，你只是胆怯而尴尬地躲开，没有把人轰出去，这再次验证了我的看法，我说的对吗？” 　　“我不喜欢那个臭丫头。” 　　“我没让你去喜欢她。刚才我说的很明白了，爱与不爱，全在你。就像你刚才说的，你的个人问题用不着我管。我仅仅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诚恳地给你提出建议，乔治，你所做的一切伤害和报复，到头来，都会伤害到自己啊。” 　　乔治那边是一声低低的叹息。 　　“嘿，哥们儿！”达克换了个轻佻的称呼，“赶快成熟起来吧，到我觉得你可以了，我请你去喝酒，怎么样？” 　　“那一定……会很有趣……” 　　“当——然——喝完酒，再去找几个……” 　　一个温柔又带几分妩媚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找几个什么？” 　　这声音把达克吓了一哆嗦：“阿丽克希亚夫人？” 　　乔治赶紧道：“呃，女马，达克的意思，是，嗯，找几个，价钱便宜的材料贩子，嗯，对，材料贩子。” 　　“信你才怪。但是女马女马很开心！” 　　“咦？” 　　“我的乔治长大了，早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不管找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达克尴尬地笑笑，他想关了队聊，阿丽克希亚夫人却不同意：“达克，别走。等我说完。你刚才说的很棒！” 　　“谢谢阿姨。” 　　“优秀的个体会吸引很多异性，魅力，或者暴力——嗯，反正都一样，很多异性。” 　　达克一头巨汗，这话说的，已经不把自己儿子当人看了。 　　“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乔治，那姑娘要是还行的话，先留作备选也好啊——就跟我当年挑你爸爸似的。” 　　达克一头瀑布汗：“阿姨，那个，要不，你们先聊着？” 　　“不，你得听，因为你也很优秀啊。伊莎贝拉是个好姑娘，阿拉孛的那个什么女王，还有那个挺漂亮的小蜘蛛叫什么来着，哦，恩雅，也挺不错嘛。” 　　乔治很不厚道的在偷笑。 　　“说你呢，儿子，笑什么笑！听着，铁牙庄这边已经没什么紧要事了，你爸爸去世以后，光明神教以为我只是个会几下简单法术的老太婆，放松了监视，我很顺利地把这里的家伙全控制了。” 　　乔治不放心：“你可要小心啊。” 　　“人类的大脑我最熟，放心——所以，我现在留了个分身在铁牙庄，我的真身正在赶来北海的路上，儿子，你最近压力太大了，你不能既当大脑又当拳头。炼金术研究和敌情分析交给我，你放手去做，怎么样？” 　　“那太好了！” 　　“我说的是，好好跟人家姑娘谈恋爱。” 　　“呃，我不喜欢她。” 　　“缺乏了解。多谈谈就好了嘛。另外，你有问题为什么不问呢？” 　　“咦？” 　　“只要是生命体，不懂的问我就好了嘛。你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吗？要不是莱莉和伊莎贝拉主动找我，我还不知道你们的窘境呢。乔治，达克，你们听好了，让你们摸不着头脑的两种碎片，一种是冰蜉蝣，另一种是刺枪螺。它们都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而是强力的人工生命体。” 　　“人造的？”达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阿塔兰提斯？” 　　“宾果，达克抢答成功！阿塔兰提斯虽然沉入海底，但它的一部分系统还在运转。北海巨妖，这阿塔兰提斯的守卫当然要继续履行职责，而冰蜉蝣和刺枪螺，是它的刀和剑。” 　　乔治难以置信：“我知道阿塔兰提斯的覆灭，也知道北海巨妖和它的关系。但是，在过去的数千年里，北海巨妖和北海地区的人类相安无事啊，为什么现在会做出主动攻击的举动？” 　　“有两种可能，或者是人类的活动范围扩大，进入了它的巡逻区域；或者，阿塔兰提斯内部发生了某种危险的变化，它得到了新的指令。” 　　达克头皮一紧：“如果是后者……” 　　“要么人类永远退出海洋，要么，”阿丽克希亚夫人咬牙切齿，“不死不休！” 　　[566.第三十三章 战前（2）] 　　卢斯福孤独地坐在轮椅中，从双子塔高高的窗外望着外面旋涡状的飞空艇带。 　　从小患小儿麻痹症的他度过了半生艰难的岁月，今年六十岁了，从五十二岁当选为雅根克总督，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为这座城市付出了八年的热血、辛劳和汗水。 　　八年，两届任期。下周，他就要卸任，回到自己在罗执安浮岛老家的磨坊去，或者，以竞选人的身份，参加人生中第三次总督选举。 　　怎么可能呢？他自嘲的笑笑。 　　雅根克的规矩，连任不得超过两届。这个规矩，无人能破。 　　但是，如果我这么走了，反对派上台，会怎样？ 　　“老轮椅天天吃烤百万富翁！” 　　“贵族，才是城市脚下坚实的陆地！如果老轮椅继续侵犯我们的合法权益，就让他去和平民打成一片吧！” 　　“我们用全大陆最低廉的税收供养了一支最庞大而最无用的军队，老轮椅该为此负责！”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 　　低税收吸引了全大陆的商人和投资者，看看远处那壮观的飞空艇带，再看看港口船票一票难求的景象，这里被传说成人间天国，难道你们看不见？ 　　是的，税收很低，但是，我们给平民的福利同样低的可怕！贵族并没有让渡多少利益给平民，恰恰相反，作为利益分配者的贵族，你们偷偷摸摸朝自己盘子里划拉了多少东西，以为我看不见？ 　　低税收，必然要低福利，反过来也是，高税收一定对应高福利，可你们所渴望的，是既要自己花天酒地高福利，还要享受低税收！什么？财政赤字？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们口中那些平民来承担！ 　　你们嫌雅根克死得不够快么？要知道雅根克最早可是一群海盗建立起来的城市，造反的血液流淌在每一个雅根克平民的身上！ 　　就这么放手，让下一任总督去烦恼吗？不甘心哪。 　　“老爷，少爷来了。” 　　卢斯福闭眼十秒钟，调整了一下情绪，道：“让他进来吧。” 　　少顷，库什纳一步三摇地走进来：“爸爸，下午好！” 　　“见到你之前，还不错，”卢斯福冷冷道，“我说过，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你不该来。” 　　“哦，我亲爱的爸爸，作为司法厅的高级官员，您曾经的下属，您的亲儿子，难道不能向您汇报工作？” 　　“八年前我就不再是司法厅的人了。现在，我是总督，以你的职位，向我直接汇报，你不够格。在我发火之前滚出去。” 　　“我建议加强对雅根克外国公司的监督。” 　　“我给你三句话的机会。” 　　“呃，好吧。我们的浮岛卖得太便宜了，雅根克寸土寸金，永久出售并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两句。” 　　“大型浮岛应当直接收归市政厅，只出售小型和微型浮岛，而且要提高价格。” 　　卢斯福闭上眼睛，把胳膊撑在轮椅扶手上，用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最后一句。” 　　库什纳慌了，连忙道：“爸爸，爸爸，我错了，我被外国人整了，就……” 　　“我的烦心事够多了，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别一天到晚东想西想！” 　　“但是，爸爸，那家伙实在太嚣张了，他要当众抢我女朋友！那副嘴脸，太可恶了！” 　　卢斯福停下了揉太阳穴的手。 　　库什纳一看有门，连忙道：“爸爸，娜娜已经报了您的名号，可那家伙还是非要让我当众出丑不可啊！” 　　“哦，瓦伦坦的孙女说我是总督了？” 　　“没有，她只说了您以前的职位。” 　　“人家比你懂事——那人什么背景？” 　　“一个叫达克的多兰德人，来做买卖。他和新特诺蒂兰王国舰队司令、阿拉孛帝国大使、光明神教圣使的关系很密切——爸爸，您要干什么？” 　　“来，把我手杖拿来。” 　　“给您，哦，不，不，别打，别打！” 　　“我打死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这样的人，我也惹不起！给我惹事是吧？我让你躲，我让你躲！” 　　卢斯福毕竟年纪大了，抽了两棍子，累得气喘吁吁，愤愤地把手杖一扔。 　　库什纳赶紧过来捏肩捶背。 　　“臭小子，我告诉你，如果那人真的有你说的这种背景，他还有什么必要跟你去争一个男人婆？” 　　“呃……也对哦。” 　　“库什纳，把那把椅子搬来，我们好好聊聊。” 　　“好，好的。” 　　库什纳在自家老子面前规规矩矩坐好。 　　“我和你女马到了四十岁上才生了你，不容易。你女马对你百般骄纵，我又忙司法厅的工作，没空管你，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有很大的责任。” 　　“爸爸，其实，我挺好的……呃，我闭嘴。” 　　“你今天的权势、地位是怎么来的？你不会以为，是你才能特别出众吧？” 　　“呃，当然，不。” 　　“因为我坐在这个位子上，所以大家无论对你有什么不满，都会先考虑我的感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哦，不，不会的爸爸，您所有事情办得都非常棒，”库什纳想了想，又加一句，“您是我的楷模。” 　　“我下周就会卸任。傻儿子，你记住，一旦我卸任，你要第一时间跑到阿尔弗兰叔叔那里，用你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地骂我。” 　　“这……阿尔弗兰叔叔和您的关系……” 　　“势同水火，谁让我抢走了总督的位子呢？但是，别忘了，雅根克的规矩，是不对卸任总督赶尽杀绝。而你，作为一个别人眼中十足的纨绔，做出这种见利忘义的举动，从此，你就可以淡出别人的视野，做一个真正的纨绔。你得罪的人太多了。等着收拾你的人光姓名就能写满一个笔记本。但是，如果你这样做，阿尔弗兰叔叔就不会容许任何人碰你一根头发，否则，别人就会把这笔账记到他头上：‘看哪，那个小心眼的阿尔弗兰，老轮椅的儿子都用那么恶毒的话骂自己的老爹了，还不放过他’。” 　　“可是爸爸，这样做对您……” 　　“我听不见，不会生气。另外，你说的那个多兰德人达克，我手头上有他递交的材料，一份是请求在斯坦福浮岛设立自热盒饭工厂，另一份，是……” 　　“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这个人相当有才华，他背后一定站着一个野心勃勃的团队。他的计划让我很感兴趣。你和他不应该成为敌人。你可以告诉他，我马上就卸任了，没法提供实质性帮助，建议他和阿尔弗兰叔叔去接触，碰碰运气。” 　　“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说了你也不会懂的。现在，去吧，去做做准备，争取下周给阿尔弗兰叔叔留个好印象。” 　　“那，我，我走了，爸爸，你多保重。” 　　“去吧，我的傻儿子。” 　　库什纳走了，房间里一片寂静。 　　一片寂静中，卢斯福呵呵笑了：“阿尔弗兰，抱歉了，你想当总督，我也有不能放弃的理由。战争，开始了！” 　　血一样的夕阳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在桌上。那上面，摆着达克提交的、对北海巨妖可能进攻浮岛的报告。 　　[567.第三十四章 乔治娜入队] 　　当卢斯福盯着桌上的报告，下定最后决心的时候，乔治娜穿了一身笔挺的紧身制服，穿着铮亮的靴子，向达克行礼：“报告长官，炼金术师乔治娜前来报到！我决定加入1643佣兵队，这得到了我祖父和父亲的一致支持。而且，也是莱莉长官亲自批准的，这是她开出的介绍信。” 　　好么，红珊瑚这是要站队了？还是说，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些先不管，大小姐面子够大啊，把我老妹都搬出来了……呸，分明是莱莉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想看乔治的笑话！ 　　莱莉啊，这回你可失算了，乔治那家伙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明，会把乔治娜放在身边？这不是，给打发到我这里来了。 　　达克道：“乔治娜小姐，欢迎你加入，但是呢，佣兵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的。” 　　“我当然不以厮杀为最终目标。我做过功课了。” 　　“哦？” 　　“您讲过的那些，并非是传奇故事，而是实实在在的经历——”乔治娜咔的一并腿，“向老兵致敬！” 　　人家都这么说了，达克只好跟着肃立。 　　大小姐道：“不仅是您，还有我的前辈们，罗伊斯先生、伊莎贝拉牧师、伊西丝小姐……他们都是从佣兵开始一步步做起，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坐标。我想重走他们的道路。” 　　“你可想清楚了，佣兵可是纪律森严的！你要忘掉一切过去，头脑中只剩命令和胜利，如果做不到，我随时踢你出去！” 　　“我会克制我性格的缺陷！请长官放心！” 　　好吧，老妹，你成功地给她灌上迷药了，佩服佩服。将来会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么，乔治娜小姐，第一个任务，跟我去拉胡岛侦察北海巨妖的行踪。请在两小时内做好准备。” 　　“遵命！” 　　北海精锐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应对冰蜉蝣的大规模入侵，但战斗并未打响。北海巨妖和冰蜉蝣全都消失了。斯坦福浮岛上空的蓝色翼影似乎只是一个不真切的噩梦。 　　但达克很清楚，危险躲了起来。 　　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这危险找出来。 　　这次侦察行动，乔治本来决定亲自参加，但阿丽克希亚夫人尚未赶到，所以他只好继续坐镇风笛堡本部，换成乔治娜。 　　另外由原斯坦福浮岛哨站侦察队长叶伏尼契担任向导，他曾去过拉胡岛，对那里比较熟悉。 　　两小时后，三人侦察队上路。叶伏尼契介绍了拉胡岛的情况。 　　拉胡岛的南岸有一处被称为银珠港的深水良港。那里是雅根克的造船基地，也是北海岛屿中最大最好的安全停泊港口之一，是军港。 　　乔治娜问道：“既然是军港，那还有什么侦察的必要？” 　　叶伏尼契道：“因为我们的监控侦察体系已经初具规模，在其他方向没有发现北海巨妖和冰蜉蝣的行踪。新特诺蒂兰王国舰队的实地侦察也证实了这一点。” 　　“排除法？但是，如果冰蜉蝣有智慧，它怎么可能来银珠港送死？还不如攻击浮岛呢。” 　　“错，大小姐，这是阿丽克希亚夫人提供的北海巨妖的结构复原图。” 　　乔治娜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图纸上是一只巨大的海龟模样的生物，它的龟壳下方，是十六条粗长的触手；龟背上，是露出水面的一小截冰山。 　　叶伏尼契介绍道：“它有四百米长，八百米高，其中六百米在水下。当初的提坦巨神号，就是被它露出水面的部分轻轻擦了一下。它有一堆采集海底矿物用的触手，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身体在水下，其中魔能核心部分在水面两百米以下——两百米深的水，什么武器能打得到啊？就算打得到，也得能打穿它的护甲啊，这仗怎么打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别忘了一点，它背上的百十米高的冰山只是伪装，冰山下边是主护甲，护甲和魔能核心之间是个巨大的空腔。” 　　“空腔？装什么的？” 　　“冰蜉蝣和刺枪螺。我们的潜水舰侦查分队在海底发现了大量碎裂的冰蜉蝣和刺枪螺的卵，它们一定已经基本孵化完毕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可怕的家伙老老实实呆在它肚子里满海洋里跑？” 　　“恐怕是这样。” 　　“不可能啊，不同的物种之间……共生关系？可是差距也太大了吧？冰蜉蝣学北海巨妖语？心灵波动感应？” 　　“恐怕要抓一只来看看才能下结论。按空间体积推算，它的体内能装载近百只冰蜉蝣，而且，更可怕的是，它的体腔似乎是分层的。” 　　乔治娜惊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它除了冰蜉蝣，还能装载刺枪螺。” 　　“这个刺枪螺又是什么玩意？” 　　“根据卵壳形状来分析，是一种能在水中高速突击的贝类。” 　　“贝类？高速突击？” 　　“它有八米长，靠腕足上的喷气孔喷射压缩空气前进，主体部分是坚硬而尖利的贝壳，硬度与钢铁相当，我怀疑高速撞击是它主要的攻击手段，乔治娜，雅根克的舰队，有多少铁甲舰？” 　　“非常……少。因为铁船造价太高，跑得太慢，在冶铁和造船工艺进步之前……” 　　“好了，也就是说，一旦遇到这种水下杀手，木质战舰只有等死。看来雅根克的舰队指望不上了；飞空艇队呢？正面硬刚冰蜉蝣有胜算吗？” 　　“有，区区百条冰蜉蝣，不在话下。” 　　达克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军港：“所以我们必须赶快行动，把隐蔽的北海巨妖揪出来，一旦这家伙潜进军港，突然袭击——” 　　叶伏尼契道：“既然是军港，怎么会没有防备呢？” 　　“因为大部分部队接受了卢斯福的命令，前往斯坦福浮岛集结了，这种情况下，给我一百条冰蜉蝣，我肯定会选择进攻。彻底摧毁军港或许做不到，搞掉舰队的后勤补给，让舰队暂时无家可归，还是完全有能力的。” 　　乔治娜道：“我觉得不会啦。我们不是把第二阶段的调查报告送到卢斯福总督那里了吗？” 　　达克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次提交报告了。第一次，伊莎贝拉送去的，连卢斯福的面都没见着就进了垃圾堆；第二次，我们有了调查得来的第一手材料，但总督府一点音信都没有。这刚刚递上去的第三份，我看，也难说。屁股决定脑袋！” 　　乔治娜不解：“什么意思？” 　　“让我们用乔治的思维来考虑一下问题吧，把人使劲往自私自利的方向想。卢斯福下周就要下台，据说他已经连任两届，如果没有意外，连任必然无望。对不对？” 　　“这和北海巨妖、和我们有关系吗？” 　　“当然！你们想，如果城市因为某种意外进入了特殊状态呢？他的任期会不会延长？” 　　乔治娜惊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是说，总督大人他，会故意放任冰蜉蝣进攻浮岛？怎么可能！” 　　叶伏尼契沉吟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看，他的主要竞争对手阿尔弗兰坚决要求裁军，理由是军队太过于庞大臃肿，如果这时候出了差错……” 　　达克总结道：“所以，我猜，这第三份报告，他还会视而不见！”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有些惫懒的声音：“哎呀呀，这是谁在偷偷摸摸地说总督大人的坏话呢？” 　　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雅根克城市卫队的军官，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手下。 　　“您好，我们是1643佣兵队，受市政厅委托，来协助勘察地形，对付北海巨妖。” 　　“我没看到什么北海巨妖，只看到三个在军事禁区刺探情报的外国间谍，弟兄们，给我拿下！” 　　[568.第三十五章 司令、将军和被征召的人]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银珠港的最高守卫长官，雅根克舰队副司令赫斯本德看着从达克他们身上搜出装备的魔法影像，冷笑不已：“新特诺蒂兰王国？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哼！” 　　副手却不同意他的意见：“但是，长官，红珊瑚的乔治娜大小姐也在其中。” 　　“这说明不了什么。红珊瑚的瓦伦坦老先生是个可敬的爱国者，但是，沙滩上的贝壳，并非每一块都是光滑的，一个大家族，出几个不肖子孙，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嗯，请您看看这个。”说着，副手递过一张纸头，“这是从乔治娜小姐的随身物品中找到的，是市政厅开给他们的身份证明，还要求我们提供协助。落款是……” 　　“哦，我的老天，多么让人惊讶，落款居然是卢斯福总督和阿尔弗兰参议员，这太他女马不可思议了，一对竞争对手居然同时给外国间谍背书？” 　　副手哭笑不得：“长官？” 　　“你也不相信对吧，这肯定是伪造的。” 　　“可是，我认识他们的笔迹……” 　　“那你是不是还要亲自跑一趟去求证啊？” 　　见长官面色不快，副手只好闭嘴。 　　“如果是真的，事后我去做一个说明就可以了，”赫斯本德轻描淡写道，“市政厅的老爷们在忙着准备下一轮竞选，我们这些在冰天雪地里吹风的大头兵只好自己管好自己的事情啦——送上门来的技术装备，为什么不要？” 　　副手正色道：“长官，我有义务提醒您，这件事涉及一个几乎和我们同样强大的国家，如果这份材料是真实的，擅自拆解别国技术装备这种行为，会被视为严重挑衅——” 　　“军人，我亲爱的尼米兹，时刻记得，你是个纯粹的军人，离那些肮脏的政治远一点；”赫斯本德对自己这位副手显然十分器重，耐心地解释道，“军事机密，对的，但我们的军港难道不是军事机密吗？三个外国人，拿着一些专业设备，鬼鬼祟祟地溜到军港外进行非法测绘，这种行为叫什么？我们不出手，难道去报警？” 　　尼米兹暗暗叹了口气，长官是打定主意要吞掉这些神奇的技术装备了，说什么也没用。 　　自信不是目中无人，雅根克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让众强国俯首帖耳的地步。就拿新特诺蒂兰王国来说吧，人家以区区两艘新型战舰，在演习中几乎把依托坚固城防的雅根克舰队逼平，最后因为补给不足才惜败，如果人家来二十艘呢？ 　　最近雅根克的形势并不乐观，今年的海温比往年高，据侦查报告，冻魂海冰盖多处冰川有融化迹象，很可能在未来的一到两个月内对航道造成严重威胁；城市四年一届的总督大选在即，人心不稳；提坦巨神号的意外沉没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有小道消息称与北海巨妖有关；斯坦福浮岛又出现了多年未曾出现的冰蜉蝣的踪迹，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小事与强国结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长官铁了心要吞掉这些神奇的装备，下了命令，我还能怎么办？ 　　尼米兹快速思索了一番，决定迂回一下：“那么，长官，我去安排审讯？” 　　“审讯？需要吗？”赫斯本德故作震惊，“难道不是要他们在认罪书上签字就可以了吗？好吧，给他们一个小小的面子，只要他们写下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犯下类似的错误，我们可以把拆解过的装备还给他们，然后礼送出境，怎么样？” 　　“呃，那么，我去办这件事？” 　　“不，我另外安排人去。你应该去沙奇先生那里问问装备拆解的情况，要知道，任何一点技术上的进步都可能会给军事带来革命性的变化，新特国的装备对我们有很大的借鉴意义，注意说话的时候客气一点，别催促太过了。” 　　“遵命。” 　　尼米兹悻悻地离开指挥部，来到位于地下的研究所。 　　一名年轻的灰衣男子正在控制台上忙碌着。 　　“晚上好，尼米兹将军。” 　　灰衣男子虽然没回头，却知道尼米兹来了。尼米兹挥挥手：“晚上好，沙奇先生。进展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这些神奇的装备是以史莱姆为核心的，加工精度也非常高，这些装备从设计理念到加工技术，领先现在各国的平均水平至少五十年。我可以这么说，即使把这些神奇的小玩意的设计图摆在工匠们面前，他们也很难复制出来。” 　　“有这么神奇？” 　　“集举国之力，花重金雇佣一批高级别的炼金术师，有可能复制成功，但这样一来，它们的成本将高得惊人。这些小东西每一个都价值十万金。它们的某些关键部件需要高纯度高品相的魔能原石，您务必听清楚了，是魔能原石，元素倾向性近乎完美的、卖到五万镑一克的魔能原石，而不是从地下刚刚挖掘出来，还带着土的，没有经过精炼的魔能晶石！” 　　“我不知道新特诺蒂兰那个传说中的野人国这么有钱。” 　　“不幸的是，确实如此。士兵们在他们身上搜到了几个小皮匣子，每个里面装了六块研磨好的魔能原石透镜镜片！” 　　“那么，我们雅根克呢？” 　　“量产不可能。只能优先提供给少数精锐部队。当然，如果卢斯福先生再连任一届，然后军费翻个两番，或许能优先装备起一支舰队。” 　　尼米兹笑道：“请务必帮我们美言几句，让我们也尝尝新装备的滋味。”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尼米兹将军，请务必帮这几个家伙美言几句，让我再多接触一些这样的炼金术杰作。在它们背后，是一个庞大而完整的理论体系。我几乎迫不及待要去触摸它——它让我想起了一位精通炼金术的老友……” 　　尼米兹礼貌的笑了笑。 　　沙奇知道尼米兹对这种个人的事情不感兴趣，摊摊手道：“那么，能否安排我跟这几位‘间谍’见个面？” 　　“您对‘间谍’这个罪名似乎并不认可？” 　　“当然。他们被抓的地方在警戒区以外，严格说来算是观光客，这种待遇是相当、相当不公正的，有违雅根克民主自由的精神。” 　　“呃，这个……” 　　“我可以理解赫斯本德司令的苦心，他并非为了个人，而是为了雅根克的实力能更上一层楼，否则，我决不愿意让这些抢夺来的破烂弄脏我的手——即使它们如此精致和诱人。” 　　“呃，这个……” 　　“况且，我只是雅根克一家供热公司的技师，并非军人，在这和平时期，没有必要接受这种个人感情色彩浓厚的、近乎绑架的征召不是吗？” 　　尼米兹赶紧拍马赶上：“您的品行是我们的标杆。为了城市，请务必——” 　　“那么，让我来学一学赫斯本德司令，谈谈条件。” 　　尼米兹苦笑：“您说。” 　　“第一，两小时内，安排我跟这几位‘间谍’见一面。” 　　“可以。” 　　“第二，请给我一份提坦巨神号沉没的事故分析报告。” 　　尼米兹一怔：“您要这个干什么？” 　　“我最近听到一种消息，说它的沉没跟北海巨妖有关。而您知道，雅根克的舰队里，几乎没有铁甲舰。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北海巨妖真的存在，最起码，我们得知道它有哪些杀人的方法。” 　　尼米兹的表情严肃起来。 　　沙奇继续道：“第三，我需要一个能操作他们设备的场地，并由他们进行实地操作——当然，可以有军方的人在场，如果不放心，您可以亲自跟着。” 　　尼米兹沉吟不语。 　　沙奇微微一笑：“如果以夺取别人的技术为目的，实地操作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尼米兹将军，赫斯本德司令身居高位，有些事身不由己，但是，您是不同的，胜利女神，从来不会拥抱畏首畏尾的懦夫，对吗？” 　　[569.第三十六章 旧识] 　　一个半小时后，沙奇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三个“间谍”。 　　三个人平静地可怕，泰然自若，谈笑风生。 　　作为红珊瑚商会大小姐的乔治娜自然很注重仪态，即使身陷囹圄席地而坐，小身板依然笔直；另外两条大汉则没什么讲究，一个双腿大剌剌的摊开，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两人时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既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又没有技术泄密的紧张感么？太无知，还是有着十足的自信？ 　　“被冤枉的三位，你们好啊。” 　　这句话让达克抬起头来，注视眼前身形瘦小的男子。 　　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留着一头干脆利落的金色短发和线条硬朗的脸庞，轮廓清晰的上唇须在紧紧抿起的嘴巴上画出了一条硬而短的线段。 　　他眼窝深陷，脸色微微发白，似乎营养不良的样子，但眼中凝聚的光芒却让达克产生了一种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家伙是乔治化装的，两人的眼神太像了，表面的平和下，隐藏着深入骨髓的蔑视与不调和。 　　达克哈哈一笑：“在军港的监狱里说出这句话，等于一竿子打翻了银珠港的军法啊。” 　　“什么军法，没有法，只有贪婪和个人的专横武断。三位能否赏光出来说话，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土匪在讯问肉票。” 　　“那么您一定是土匪史上最客气的。” 　　双方一起笑起来。卫兵打开牢笼，双方互相见礼，并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沙奇是个四处流浪的法师，在经过了长长的漂泊后，选择了雅根克住下来。现在在雅根克的供热公司担任技师。他的火系法术很出色，对炼金术也有独到的了解。又因为跟雅根克舰队副司令赫斯本德是旧识，所以有时也卖一些技术补贴家用，对赫斯本德来说，沙奇就是一个免费的技术顾问。 　　沙奇问道：“三位，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一点也不为凭空捏造并强加于身的罪名担心？” 　　达克道：“因为这种手段很没意思，我有个朋友曾经描述过一个有趣的场景，跟现在银珠港的处境很相似。” 　　“哦？” 　　“一个盲人骑着一匹瞎了眼的马，半夜时分溜达到一条黑漆漆的深沟旁——而我们正静悄悄躲在一旁，怀揣着最大的恶意和有一点变态的、扭曲的报复快感，充满热情地期待着那‘吧唧’一声。” 　　沙奇大笑：“请务必救救那个可怜虫吧——请这边走，我带你们去取装备。能告诉我那条沟在哪儿吗？” 　　达克把北海巨妖、冰蜉蝣和刺枪螺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道：“我们怀疑，看不见的危险已经能运动到了银珠港之外。” 　　“理由？” 　　“北海巨妖需要大量的钢铁和其他矿物来维持自身的结构稳定，它的目标很可能是具有一定矿物生产加工能力的人类浮岛。” 　　“雅根克的舰队和飞空艇队不是摆设。” 　　“没有用。北海巨妖背部是巨大的冰山，这是非常出色的伪装。在流冰期即将到来的北海，飘过来几座冰山简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这意味着它可以安全地潜在水下接近任何浮岛发动突袭。从武器装备来看，雅根克缺少对水下搜索和攻击的手段，它打不过还可以潜水溜走。” 　　沙奇的脸色变得严肃：“还有什么？” 　　“最后，银珠港的主力，还在港内吗？它们是不是已经被抽调到斯坦福浮岛去了？如果这时候北海巨妖来袭……” 　　沙奇立即转头对随从道：“把刚才达克先生的分析报告给尼米兹将军，记住，是尼米兹将军，而不是别人。” 　　跟着沙奇来的几名随从都是尼米兹的亲信，自然不敢怠慢，一路飞奔去了。 　　沙奇道：“看来，我们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谈一谈，银珠港训练场如何？” 　　“那就麻烦您了。” 　　众人来到训练场，乔治娜心里打鼓，在队聊里道：“达克，他要窃取我们的技术，怎么办？” 　　“随便窃，窃走了算我输。” 　　“是么，基于史莱姆内核的炼金术，虽然罕见，但不是没有。” 　　队聊里传来沙奇的声音，达克、乔治娜和叶伏尼契全傻眼了。 　　“怎么，吓坏了？”沙奇笑嘻嘻道，“你们太大意了。这种信息传播方式的本质是魔能波动，虽然微弱，但也是魔能波动，一般人不会往史莱姆那个方向想，也不会刻意去抓着史莱姆级别的波动不放，但你们知道这对于一个法师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简直就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敲大鼓！” 　　“你，你是怎么破解这频率的？” 　　“在进门之前，我已经很不礼貌的对各位进行了十分钟左右的监听。现在，不过是水到渠成。对于一个八级的法师，或者说，法圣来说，这基本没有难度。现在，各位，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这项技术的发明者是谁。” 　　三人面面相觑，达克心中快速权衡利弊，盘算着是否要跟他说实话。 　　“在十年前，我的一位挚友对我提起过对史莱姆的利用，他精妙的思路让我眼前一亮。现在，这项技术变成了现实，如果不是他，那么，一定是剽窃者。” 　　在说到“剽窃者”这个词时，沙奇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达克还没等开口，乔治娜却先说话了：“沙奇先生，请问，十年前，您是否生过一场大病？” 　　沙奇全身一震：“是的！你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吗？” 　　“多兰德王国，涅末哈森河，洪水形成的一块小小的冲积平原上，对吗？” 　　“你是……” 　　“我是斯黛拉，那个烤鱼的女孩。” 　　“你是那个女孩！” 　　“是的，是我！”乔治娜眼中闪动着惊喜的光，“是你，是你！” 　　“真是太巧了，太巧了！告诉我，那个人还活着，他还活着！” 　　“是的，是乔治，那个人是乔治！是炼金术三贤者之一尼古拉斯大师的儿子，乔治！是那个在河滩上钓鱼、挖老鼠洞、制作木筏的乔治！这些技术，是他的发明创造，他把它们变成了现实，变成了现实！” 　　沙奇放声大笑，笑罢，他用力拍拍达克的肩膀：“那么，你们是他的伙伴？” 　　“当然。” 　　“那太好了。听着，伙计们，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离开这，顺便，告诉乔治那家伙，寒冰史莱姆快把我吃穷了，让他赶紧派人来拿！” 　　[570.第三十七章 破碎的银珠（1）] 　　尼米兹得到亲信的回报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静静地呆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穿戴整齐，推门出去，直奔赫斯本德的房间。 　　“司令，我觉得，我们的舰队似乎很久没有训练了。” 　　赫斯本德不以为然：“一个半月前不是刚刚进行过海空一体联合演练么，要知道训练一次可不便宜。特别在大选的节骨眼上，贵族老爷们一定不愿意掏腰包。” 　　“是的，但是，嗯，现在有一个不用花很多钱，却可以让全港都动起来的机会。” 　　“说说看。” 　　“我们港口的八艘主力舰中有三艘参加了这次在斯坦福浮岛的行动，按照计划它们将在明天中午返程，按照主城一贯抠门的习惯，返程的魔能补给一定不那么充分。” 　　“你的意思是，进行一次海上补给的演练？” 　　“您真是见微知着。” 　　“嗯，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小伙子们也闲了很久了。不过尼米兹，明天可是礼拜日，今天晚上小伙子们一定有完备的狂欢计划，现在下通知，稍微晚了些吧？” 　　“机会难得啊司令，如果平时要调动主力舰，光审批就让人脑袋大一圈。寻欢作乐？我觉得什么时候都不晚。”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勉呢，那就这样吧。不过，今晚你八成要忙通宵了。” 　　尼米兹脚跟一磕：“责任与荣耀！” 　　尼米兹咚地推开司令室大门，大步流星冲出去，在走廊里就开始对等在外面的副官大声下令：“立即通知所有官兵，紧急任务，取消全部休假，三小时内返回驻地，明天凌晨四点开始演练，违者军法从事！” 　　副官一运笔如飞，刷刷记完，领命而去。 　　“立即通知塔斯德补给站，立即将站内储备的魔能晶石转移到码头，准备在海上进行补给，今晚七点之前必须开始装船，凌晨三点前完成度必须达到70%以上！另外，除主力舰外，所有的护卫舰，必须全部出动，为运输船提供掩护！” 　　这个命令把副官二吓傻了：“将军，这是司令签署的命令吗？”而且，这么大的动作，没有市政厅的批文……” 　　“市政厅在忙大选，办事效率低得惊人，等批文下来，什么也晚了！” 　　“将军！”副官的脸色变得苍白，“请告诉我，银珠港，会遭到袭击吗？” 　　“我不确定。” 　　“如果没有遭到袭击，擅自调动舰队，没有市政厅的许可，没有司令的授权……”副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您会上军事法庭的。” 　　“我非常确定。但我不能视而不见。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去吧。” 　　“遵命！” 　　夜幕渐渐降临，银珠港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入睡，因为某个高级将领的一意孤行，大部分水兵拖着疲倦的身躯，骂骂咧咧地加班加点瞎折腾。 　　第二天一早，这颗雅根克的明珠，又会在阳光下散发出璀璨的光彩。谁敢向雅根克的舰队下手呢？ 　　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手头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尼米兹悄悄松了一口气，朝椅子靠背上一倚，闭目小憩。 　　舰队集结地点已经确定，无论是从斯坦福浮岛回来的主力舰、港口的运输补给舰，还是护卫舰，都已经向那个地点进发。这样一来，被动挨打的局面就大大缓解了，如果那个不开眼的敢从海上直扑军港，除非能在一小时内把军港拿下，否则，等着被运动到外海的舰队背后一刀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军事法庭什么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时，副官突然叩门：“将军，22号了望哨报告，军港东北方向出现流冰。估计三天以后到达。” 　　“进来吧，今年的流冰出现得比往年早了一个多月啊。按流程办理吧。” 　　北海的流冰可不是简单的浮冰，而是被海水推动着缓缓移动的大冰山，如果撞上浮岛，那后果不堪设想。一般处理方式是提前观测\预判它的移动路线，如果有威胁，就用舰队轰掉，或者登上冰山，在薄弱处安放爆炎弹把它炸碎。 　　“另外，将军，斯坦福浮岛的行动结束，飞空艇大队准备返回，返回时间是明天上午八点。” 　　“知道了，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可惜那些小伙子们白跑一趟，一条冰蜉蝣也没逮到，呵呵。” 　　“是啊，也不知道那些家伙藏到哪儿去了。” 　　“没事的话，你下去吧。” 　　“遵命。” 　　副官下去，尼米兹却没有了困意。他站起身，在漆黑的办公室里静悄悄踱步。 　　“流冰？早了一个多月？是不是应该让飞空艇侦查一下？还是算了，折腾的已经够狠了。今年海温高，流冰提前出现也是有可能的。冰蜉蝣总不可能钻在流冰里头漂过来吧？” 　　但是，他还是提起通讯法阵的听筒：“通讯员，我是尼米兹将军，给我接赫斯本德副司令。” 　　“抱歉，将军，副司令已经睡了，睡前说，没有好消息，不要叫醒他。” 　　尼米兹怅然若失，本来还想汇报上去，然后听听副司令的看法呢。 　　舰队已经到达外海，开始展开队形，海上的威胁基本可以排除；空中？冰蜉蝣的飞行速度比飞空艇慢，离八点还有不到五个小时，从最外围的观测站飞到这个位置，至少也要三个小时——区区野兽，能在两个小时内干掉银珠港？开什么玩笑！ 　　或许，是我庸人自扰了？ 　　还是副司令沉得住气啊，我该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休息一下吧。 　　想着想着，尼米兹坐下来，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刚刚睡着，传令兵就急匆匆跑来，正好被从他办公室出来的副官堵住：“干什么的？” 　　“报告！新特诺蒂兰王国来访舰队指挥官普雷斯托的急件，北海巨妖的详细资料。他说，冰蜉蝣可能利用北海巨妖作为掩护接近港口，发动突袭！” 　　如果不是怕把尼米兹吵醒，副官真想放声大笑，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接过信件，随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南方丛林里的小野人，跟我们这些冰霜巨人谈北海巨妖？这笑话能让我乐上半年！我们纵横大洋的时候，他们还是液体呢！去他女马的！” 　　与此同时，拉胡岛北部一百五十海里的海面上，飘来一片巨大的冰山。不，不止一片，在它身后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另一座冰山也缓缓移动过来。 　　如果把视角拉远，拉高，会看到，夜幕中一望无际的青黑色海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十二座冰山，它们正向银珠港逼近。 　　海面之下，是如林般舞动的触手。 　　十二只北海巨妖，集结完毕。 　　巨大的魔能核心开始发力做功，充足的魔能在体内的孵化室间流淌，一颗颗冰蜉蝣卵先后破裂，蓝色的幼蜉蝣纷纷爬出来，然后，在精神控制下，顺从地沿着幽长的甬道向北海巨妖的体表爬去。 　　甬道旁边的巨大送风管吹出阵阵凛冽的狂风，把它们的翅膀和身板吹硬；甬道尽头的、巨型的气雾室为它们喷涂上轻便而坚韧的护甲月莫。 　　一千两百三十七只冰蜉蝣腾空而起，向银珠港飞去。 　　[571.第三十八章 破碎的银珠（2）] 　　“贝壳贝壳，我是寄居蟹十二号，有大量空中单位向你方向靠拢，速度很快。” 　　“贝壳收到，继续观察——哦，亲爱的，快过来！” 　　听着通讯里嘻嘻哈哈打情骂俏的声音，在山顶秘密观测站流鼻涕的通讯官一头火：“目标飞得太高，看不清！” 　　“那是斯坦福浮岛回来的飞空艇，自己人——等会儿，亲爱的，别……哦，哦！” 　　通讯官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斯坦福浮岛在我们的东边！目标从东北方接近！而且数量上似乎也更多……” 　　“嗤嗤！”通讯被切断了。 　　一名新丁忍不住问：“长官，我们怎么办？” 　　“没办法了，跑步去山下通知——” 　　“哦，该死！” 　　趴在观测口的观测员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他把探出去的镜筒收回来，物镜镜片上糊了黏糊糊臭烘烘好大一坨不明物体。 　　另外两个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鬼东西，臭死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鸟粪爆炎弹——等会！”通讯官笑了一半，突然停止，“谁见过这么大坨的鸟粪？” 　　“如果不是鸟粪，难道是——趴下！” 　　一声刺破耳月莫的尖啸声响起，三十多只冰蜉蝣鼓动双翼，从隐蔽的观察哨上空呼啸而过。 　　它们身后，是一片恐怖的、翅膀组成的蓝云。 　　那片云从天顶坠落，把观测口遮得严严实实，在三人的视网月莫上留下了一片乌蓝。 　　通讯官死死地按住两个手下的脑袋，使出全身力气趴在地上：“别出声，别出声！” 　　新丁吓得全身发抖：“天哪，天哪，我们会死的，会死的！” 　　“闭嘴，否则我挖了你的舌头！” 　　观测员颤抖着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们已经尽责了，别做，什么也别做！” 　　与此同时，新特诺蒂兰舰队正懒洋洋地趴在外海，离开雅根克的城防圈，他们已经完成了演习和两军交流的任务，准备返航。 　　通讯员突然大叫：“警报，警报，发现巨量魔能波动，发现冰蜉蝣大队，发现北海巨妖大队！” 　　黎明时分，浓厚的海雾渐渐散去，在高空中徘徊巡视的铁蜻蜓开始发挥作用。 　　普雷斯托一步跨到通讯法阵前：“位置！” 　　“五十五海里！银珠港，它们的目标是银珠港！将军，我们要不要……” 　　普雷斯托猛抬手，止住了手下的话。 　　前天开始，雅根克就命令我们离境，这是相当不友好的举动。 　　我不计前嫌，慷慨地与你们分享你们最需要的资料，然而，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你们连最起码的搜索都没做！ 　　看来，我和我的国家被人蔑视了呢。 　　那么，你们去死好了。 　　虽然知道冰蜉蝣不太可能在突袭银珠港后，还有能力飞过五六十海里来找自己的晦气，但普雷斯托还是抬头问：“数量？” 　　“十二只北海巨妖，冰蜉蝣一千只以上！” 　　“威胁性？” 　　“所有防空火力已经准备好，这点小菜，不够开胃。将军请放心，让我们清扫天空吧！空袭？不存在的！” 　　自从在阿拉孛半岛被达克的飞毯突袭教做人，新特诺蒂兰海军上上下下就全疯了。 　　他们发疯一样的朝战舰身上装防空魔导炮和魔导弩，为了腾地方，甚至不惜拆掉了一门主炮。如果全亮出来，整艘战舰会变成一只满身刺的大刺猬，要多丑有多丑。 　　普雷斯托对这小伙子很满意，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我叫盖特！” 　　“好，那么，单独通知达克大人和乔治大人，让他们迅速隐蔽。” 　　“遵命！” 　　当达克和沙奇在队聊里接到乔治通知的时候，一声长长的嘶吼从天空中传来。 　　然后，第一个牺牲品，一个在码头旁边的倒霉蛋被俯冲下来的冰蜉蝣一口啃掉了脑袋。 　　接着，他的身体，被两只紧随其后的冰蜉蝣一扯两段，吞下肚，一截漏网的肠子飞上天空，十几只冰蜉蝣一拥而上，争抢那段肠子。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港，通讯员在喇叭里撕心裂肺的喊叫：“敌袭，敌袭！”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银珠港后山最主要的补给点——斯塔德补给站，爆炸了。 　　巨大的震动连在牢房里的达克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乔治娜吓坏了：“怎么了？怎么了？” 　　达克大叫：“偷袭，冰蜉蝣的偷袭开始了！” 　　叶伏尼契立刻大喊：“卫兵，卫兵，打开牢门，放我们出去！” 　　卫兵担心地抬头看看头顶——虽然除了微微摇动的天花板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很坚决地摇摇头。 　　这时，沙奇一脚踢开门闯进来，大叫：“赫斯本德副司令手令在此，马上，放人！” 　　见沙奇掏出有签名的手令，卫兵不敢怠慢，立即打开牢门，把三人放出来。 　　沙奇大声道：“三位，外面很危险，银珠港撑不住了，凡是在地面上的人，全被吃光了！” 　　达克急道：“冰蜉蝣是怎么引爆补给站的？” 　　“它们疯了，撞击，撞击！有些体型大的还引爆了自己的魔能核心！” 　　三人被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 　　叶伏尼契喃喃道：“我们面对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它们懂得如何战斗。” 　　达克从震惊中摆脱出来，追问：“现在的形势呢？” 　　“港内的主力舰有两艘被击沉，三艘重创；塔斯德补给站被完全摧毁！” 　　“通讯情况？” 　　“完全中断！那些冰蜉蝣对魔能感应非常敏感，哪里有魔能反应就往哪里攻。” 　　乔治娜急了眼：“军港有那么多人，难道打不过这些畜生？” 　　“现在通讯中断，各小队各自为战，任何一个小队冒头，都要面对成百只的冰蜉蝣围攻！现在，几乎所有地表兵力都撤到掩体里去了。” 　　“掩体？” 　　达克话音未落，一连串狂暴的吼声就在门口响起来：“让开，让开，给副司令腾个地方！” 　　灰头土脸的赫斯本德被手下簇拥着逃进牢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气还没喘匀，他和达克迎头撞上。 　　被抓进来的囚徒和逃进来的囚徒碰面，两人的目光同时凝固了。 　　达克先开口：“赫斯本德先生，您下来避难了？” 　　“嗯，这个……” 　　“生命是宝贵的，珍惜它吧。”达克宽慰他一句，不再理他，招呼自己的队员：“乔治娜、叶伏尼契，你们谁了解上边的地形？” 　　叶伏尼契耸耸肩。 　　乔治娜虽然是本地人，但她对军港里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沙奇道：“我来说吧，我们头顶是一马平川，缺少遮蔽物，地面的对空火力都暴露在冰蜉蝣的攻击范围之内。冰蜉蝣的物理攻击很强悍，又会强力的冰系法术，除非夺回通讯控制中枢，统一调配兵力，否则，一盘散沙，只能送死。” 　　“控制中枢现在的情况呢？” 　　“不清楚。五分钟前失去联系，但是，似乎还存在有组织的抵抗。” 　　达克询问的目光转向赫斯本德。 　　“可能是尼米兹将军，他收拢了一小部分士兵启动了魔法护盾，但是，恐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如果我是您，我会试着联系其他被打散的部队，让他们向尼米兹将军靠拢。这样宝贵的支撑点绝对绝对不能失去。否则……” 　　“这是不可能的！”某关心长官安危的下属大声道，“启动通讯会产生强烈的魔能波动，一旦被那些飞虫发现，副司令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572.第三十九章 五百米（1）] 　　达克理都没理，询问的目光再次转向赫斯本德。 　　赫斯本德移开了目光：“最多，最多两小时，主力舰队和飞空艇队就会赶来，到那时……” 　　达克不客气地道：“到那时，银珠港将不复存在。雅根克最大的补给和维修基地将毁于一旦。返回的舰队和飞空艇队因为没有集中补给，将无法再次出航和起飞，只能依靠分散的浮岛来进行漫长而复杂的补给，所有的外围浮岛将失去掩护，将不得不依靠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守备队，来面对今天我们一样的窘况——他们连抵抗的希望都没有！” 　　赫斯本德流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打死我！” 　　“副司令先生，您是等待不名誉的结局，还是拼死一搏，为雅根克军民留下生的希望？” 　　“但是，但是，在两个小时之内，即使恢复了通讯，我们仍然，仍然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 　　“我不是雅根克人，银珠港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我是个人类。看看外面吧，我们的同类，正在被野兽当做点心！能改变这一切的您，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这……”赫斯本德想了又想，最后，狠狠一咬牙，“启动备用通讯！” 　　然而，备用通讯里是一片嗤嗤拉拉的魔能扰动声。 　　有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备用通讯坏了，不用担心暴露了。 　　达克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沙奇皱眉道：“很可能是外边四处乱飞的魔法造成了异常的魔能波动，魔能发生器过载了，必须重新启动它。” 　　“你知道那东西的位置吗？我们需要一个向导和一个操作员。” 　　赫斯本德尴尬道：“它在……外面。”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去地表等于送死。 　　这时，一名士兵站起来：“我去吧。我是通讯兵，知道备用通讯在哪儿，也知道怎么启动它。” 　　赫斯本德朝他敬了个礼：“勇敢的士兵，你的名字。” 　　“多里斯。司令官先生。” 　　“很好，”达克点头道，“那么，我们的装备呢？” 　　卫兵立刻把达克他们的装备取来，达克他们披挂整齐，钻出牢房。 　　“他们这种无脑的逞英雄行为会把冰蜉蝣引来的，副司令大人，我们应该把牢房封起来！” 　　赫斯本德阴沉着脸点点头。 　　作为指挥官，怎么可能冲上去肉搏？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如果成功，那么运筹帷幄的功劳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如果不成，事情也不会更糟，只是死掉几个外国人和一个强出头的小兵——由他们去吧。 　　想到这里，他挥挥手：“封门！” 　　达克没时间理会他们的小算盘，问道：“沙奇，有什么计划吗？” 　　“有，第一步，重启魔能发生器，跟尼米兹将军联系上，恢复统一调度。” 　　“第二？” 　　“当然是向正在返航的舰队和飞空艇队求援——但我估计，冰蜉蝣的攻击会在他们抵达之前结束。” 　　“这些家伙也太聪明了吧？” 　　“我也这么想，等打完这仗再说。嘘，大家趴下！” 　　五人全部趴在地上，小心翼翼从掩体缝里抬头朝上望。 　　天空中，百余条冰蜉蝣以十二只为一组，轮番朝地面上喷吐冰霜吐息，把地面冻得坚硬如钢。 　　叶伏尼契奇道：“他们在干什么？” 　　沙奇答道：“冰霜吐息，它们捕鱼的时候用这招，把一大片有鱼的海水冻住，然后把冰块砸开，提回巢穴去喂出壳的幼仔。我看，它们在用这种办法封锁掩体，不让士兵有调整和会合的机会。” 　　多里斯道：“地下有用于交通的安全坑道，但是大家不知道该去哪儿会合。还是得先启动魔能发生器。” 　　“那东西在哪儿？” 　　“离这里大约四五百米，那里好像没有几条冰蜉蝣，但是，从这里到那边没有安全通道。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发现的！” 　　沙奇在队聊里叫道：“乔治，乔治！我知道你在，该死的，给我说话！帮帮忙！” 　　队聊里传来乔治有些不情愿的声音：“你好啊，老友。” 　　“我现在一点都不好！帮忙！” 　　“好吧，每十二只冰蜉蝣中会有一只体型特别巨大的精英来统领，干掉它能让冰蜉蝣在五分钟内陷入混乱；而且它们对魔能波动敏感，对色彩和气味极其不敏感，你可以给他们套个伪装或魔法外套溜过去。不过，小心波动被冰蜉蝣抓住。” 　　“让你看看什么叫法圣——你不会没通报我们这边的情况吧。” 　　“已经通报给老轮椅了。你见过跛子站起来的样子吗？这演技真绝了，应该给他发个金色小人奖杯。银珠港现在这副穷形尽相，老轮椅得负七成以上的责任。” 　　“金色小人是什么鬼，又来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沙奇，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老轮椅有心相救，也很难赶过去了，银珠港不要就不要了，你得活下来。” 　　“滚吧，极端利己主义者。” 　　“别死啊，理想主义者。” 　　切断队聊，沙奇道：“好了，现在，必须有人顶着冰魔法冲过前面那段五百米的路，进入地下控制室。如果硬冲，我们谁都过不去。” 　　达克道：“冰蜉蝣对魔能波动敏感，一旦用法术就会被发现，伪装和抗魔的技能不能用，怎么办？” 　　“没关系，我施法的波动很小，给单人加持五级以下的法术不会被发现。” 　　多里斯一挺胸膛：“给我加持，我溜过去。” 　　达克摇头：“不行，这里只有你能伺候得了通讯设备，我过去，把实时影像传过来，你指挥我操作。” 　　“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我冲出去，你们掩护。” 　　沙奇果断道：“那就这样，达克你分段突击，别指望一条直线过去；我来分析魔能分布，给你指路；乔治娜、叶伏尼契，你们的装备里有伪装成观测设备的远程武器吧？给达克提供掩护，干掉他行进路线上的精英冰蜉蝣；多里斯，你务必瞪大眼睛，用最明确最简洁的语言，告诉达克应该怎么操作。” 　　四人低声齐答：“收到！” 　　“最后一个问题，达克，你要伪装还是要抗魔？” 　　“伪装！” 　　“你可想清楚了，没有反魔法外壳，你只能靠体质去硬抗冰魔法！” 　　“有你这法圣在，摸清冰魔法的魔能分布没问题吧？还有乔治的单兵作战系统呢，我不会变成冰疙瘩的。” 　　“单兵作战系统只能刺激你的神经系统，让你觉不出疼，但并不能减少你受的伤害……” 　　“别婆婆妈妈了，赶快！” 　　准备就绪，达克深深吸了口气，静悄悄掀开了掩体顶盖，慢慢爬出去。 　　被加持了蓝灰色条纹魔法伪装的他看上去像一块奇形怪状的冰，最蹩脚的哨兵也能一眼发现，但是，冰蜉蝣没有这个概念，在它们看来，只是一块大点的碎冰。 　　“达克，左前方，三十米，一辆被掀翻的木轮车，那里是两道冰霜吐息中间的魔能衰减区，在那等二十秒。” 　　达克猫着腰，撅着屁股，一只手捂着头顶厚厚的皮帽，一只手提着工具包，鬼鬼祟祟地在一堆冰蜉蝣眼皮子底下朝被冻成冰坨子的木轮车摸过去。 　　掩体里的四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沙奇眉头紧锁，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复杂的魔能变化。 　　他不可以出任何差错，有一条魔能波动曲线分析不到，达克就会在连绵不断的冰霜压制下倒地，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达克翻身躲到木轮车的侧后方，工具包的一截带子被冰霜吐息边缘扫了一下，瞬间变成了一小撮碎粉。他赶紧一把把工具包拖住，把断裂的带子系了个死结，牢牢绑在背后。 　　二十秒一忽儿就过去了。他刚把工具包绑好，就听队聊里沙奇沉声道：“翻越木轮车，全速冲过前面十五米开阔地，向右有一条暗沟，趴进去。” 　　达克刚刚一动，两条冰蜉蝣尖啸着，从他头顶掠过。 　　[573.第四十章 五百米（2）] 　　乔治娜一惊：“被发现了？” 　　沙奇道：“没有，巧合。做好准备。” 　　叶伏尼契从长长的背包里取出两顶古里古怪的刺钉盔，和乔治娜一人一顶戴上；然后取出几个部件，熟练地拼装起来。 　　十秒钟不到，他手中出现了一把长长的重弩，最后，他把一个钢筒和一个巨大的目镜拼装上去，一把身形颀长的攻城弩完成了。 　　沙奇感受到了钢筒中蕴含的澎湃魔能，忍不住问了一句：“用它来推动弓弦？” 　　“是。这是普通人也能玩得转的超远程狙击兵器。而且魔能波动极小，很难被发现。” 　　“乔治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边，乔治娜也架好了望远镜。 　　镜头里，达克接受了沙奇的第三次指令，从暗沟中一跃而起，朝左前方的一个盖满冰霜的土堆后猛跑。 　　这时，他头顶的一只巨大的精英冰蜉蝣发现了异常，脖子转向了正在迅速移动的达克，巨口张开，轻轻地嘶吼了一声。 　　沙奇轻声叫道：“危险，暴露了！准备！” 　　乔治娜心念一动，目镜中，巨大的精英冰蜉蝣被标记成了醒目的红色。 　　刺钉盔迅速把目标的信息传递给做好了狙杀准备的叶伏尼契。 　　距离，风向，风速，射击角度修正……一系列参数在短短两秒内自动修正完毕。 　　叶伏尼契稳稳趴在地上，左手扶弩身，右手拇指轻轻扳下充能开关。 　　钢瓶里的魔能迅速转化为强大的机械能。 　　弩弦倏地收紧。 　　叶伏尼契脸贴护腮板，目光牢牢锁住冰蜉蝣的脖颈，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屏息。 　　“嗡！” 　　电属性弩箭激射而出。 　　目镜中，那只冰蜉蝣的脖颈处，多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 　　紧接着，孔洞里，巨大的魔能爆发出来。 　　雷光一闪。 　　电属性对所有水属性生物都会造成致命伤害。瞬间形成的电流回路释放出强大的电能，血管、神经、肌肉、骨骼，一瞬间被电能转化来的磅礴热能烧成了焦炭。 　　冰蜉蝣的颅骨太过坚硬，狂暴的、无处释放的热能烧沸了脑浆后，被坚硬的颅骨阻隔，这让它出离愤怒了！ 　　“波”的一声闷响，那条精英冰蜉蝣的脑袋像一个被拍碎的西瓜，在空中爆裂开来。 　　它连声惨叫都没有，轰然坠地。 　　十一只受它指挥的冰蜉蝣大脑突然被放空，失去控制，只好恢复到原始生物本能，顿时开始乱冲乱撞，有几只野性猛的还互相撕咬。 　　临近的几只精英冰蜉蝣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振翅飞来。 　　这时，达克正好行进到一片无遮无拦的开阔地。 　　低空飞行的冰蜉蝣即将飞临他的头顶！ 　　就在这时，从地下掩体中，猛地射上两颗巨大的火球来，火球在半空中炸裂，击杀了四条冰蜉蝣。 　　冰蜉蝣哗地散开。 　　乔治娜欣喜地叫道：“有人反击！” 　　沙奇眉头紧锁：“零散的反击不起作用，他们是在用生命给达克提供掩护，达克，快，快！” 　　果然，三只精英冰蜉蝣同时向升起火球的地方发动了俯冲，三十六道冰霜吐息同时落下，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掩体破裂，里面的士兵无一生还。 　　达克的身影在冰蜉蝣的视野中消失了。 　　“嗡。” 　　叶伏尼契射出了第二箭，又一只精英冰蜉蝣坠地。 　　受它控制的冰蜉蝣顿时成了没头苍蝇，乱冲乱撞起来。旁边的冰蜉蝣一拥而上，把这些冲乱阵型的家伙撕成了碎片。 　　乔治娜诧异：“它们自相残杀？” 　　沙奇面色凝重：“不，是稳住阵脚。这些家伙，聪明得就像有人操控一样……”他眼中寒芒一闪：“位置暴露，速射！” 　　叶伏尼契手不停歇，一连射出六箭，箭无虚发，六只精英冰蜉蝣坠地，场中乱作一团。 　　达克抓住时机，拔腿狂奔，朝目标地点飞奔而去。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坑道口。 　　沙奇大吼：“进坑道！” 　　乔治娜犯傻：“什么……啊！” 　　叶伏尼契一脚把她踹进坑道深处，对沙奇大吼：“走，走，走！” 　　沙奇吼声更大：“我挡，走，走！” 　　叶伏尼契收弩就地一滚，拖着多里斯滚进坑道深处。 　　达克在队聊里大吼：“十秒钟影像传输，启动要多久？” 　　多里斯大叫：“三十秒。” 　　四道冰霜吐息同时落下，将三人隐蔽处的顶盖轰得粉碎。 　　沙奇给自己套了一个火焰护盾，冷冷地注视着头顶上飞舞盘旋的异种。 　　“我不想用野兽的方式战斗，但是，我别无选择。” 　　一道冰霜吐息落下，还没落到沙奇头顶，已经被升腾盘旋的烈焰灼成了热蒸汽。 　　这疯狂的法术强度把乔治娜看呆了。 　　“法圣……法圣？” 　　法术攻击无效，一只冰蜉蝣嘶吼一声，六爪齐出，来抓沙奇。 　　下一刻，一个身高六米的巨大火焰傀儡从冰冻的大地上站起，一把揪住冰蜉蝣的脖颈，轻轻一扯，将冰蜉蝣脑袋拽了下来。 　　其余的冰蜉蝣见势不妙，立即腾空，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只精英被火焰傀儡掷出的巨大熔岩球命中，变成一团焦炭。 　　更多的冰蜉蝣蜂拥而来，在沙奇头顶，形成了一片浓厚的蓝色死亡之云。 　　异种深深地吸气声在银珠港上空回荡。 　　超长的咏唱过程，意味着铺天盖地的冰霜吐息将窒息一切抵抗。 　　沙奇顶着火焰护盾，缓步走上地面。 　　与此同时，所有地下掩体的通讯法阵里，传来尼米兹的咆哮：“所有单位，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准备反击！” 　　冰蜉蝣没有理会各种正在充能的魔能武器，因为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地面上那个小个子生物。 　　沙奇的掌心散发出刺目的红芒，无穷无尽的火元素之力，正从空气中析出，在他手中汇聚。 　　乔治娜看傻了：“天哪，在冰属性环境中，居然能抽取到这么多火元素，这就是法圣的实力吗？” 　　多里斯指着头顶的冰蜉蝣海大吼：“打它，打它！” 　　叶伏尼契无奈地摇头：“太多了，太多了，他把所有冰蜉蝣都引过来了，就算打死一两只，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条巨大的火柱屹立在天地之间，把零星落下来的冰霜吐息烤干，但是，跟头顶厚重的冰蜉蝣海相比，就像一根细小的红色牙签。 　　大量的蒸汽蒸腾而起，形成一片片厚重的云。云层中，是时隐时现的尖牙利爪和即将蓄势而下的法术洪流。 　　在近千只冰蜉蝣的环逼之下，沙奇居然笑了：“看来，阿塔兰提斯人在制造这些生物兵器的时候，没给它们装脑子呢。” 　　话音刚落，无数条冰霜吐息化作一条条蓝色的冰柱从天而降，沙奇站立的位置瞬间被澎湃汹涌的水元素淹没，整个掩体被击得深深下陷——那里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如同镜子一样平整的冰湖。 　　异种的嘶吼响彻天际，它们疯狂的叫嚣，庆祝着对人类的胜利。 　　这时，银珠港的通讯里，传来分舰队指挥官的呼叫：“尼米兹将军，尼米兹将军，我们正在返航，正在返航，十分钟后就位，十分钟后就位！我们要扒了这些畜生的皮！” 　　与此同时，飞空艇指挥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飞空艇大队正在返航，八分钟后就位。我们要用这些畜生的蓝血来刷飞空艇的蒙皮！” 　　然而，精明的异种不肯等八分钟。 　　精英冰蜉蝣同时发出嘶吼，冰蜉蝣们拍打着翅翼，开始缓缓爬高，准备撤退。 　　尼米兹愤怒了：“把这些混蛋，统统给我打下来！” 　　受到重创的银珠港终于开始了反击，数条各色的法术轨迹升高，追上了队尾的冰蜉蝣，十几只冰蜉蝣打着旋，重重摔下。 　　达克倒在深深地掩体里，无力从观察孔里望出去，看着撤走的冰蜉蝣大队。 　　银珠港，这个人类在北海最大的军事补给基地，完了。 　　[574.第四十一章 目标：阿塔兰提斯遗迹] 　　达克他们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斯坦福浮岛基地。 　　乔治和阿丽克希亚夫人早早在大门外等着他们了。 　　“哎呀呀，怎么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啊？” 　　达克从来没觉得乔治的嘴脸如此可恶，阴沉着脸不说话。 　　乔治娜十分沮丧，见到乔治，本来应该是开心的，但是，但是要怎么开心得起来嘛！ 　　“银珠港毁了，沙奇先生牺牲了，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说着说着，乔治娜有了哭腔。 　　乔治微笑道：“各位，别忘了，我们只是佣兵，不是神。在一连串阴谋诡计漩涡中没顶的只有银珠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雅根克损失巨大，但我们成功地采集到了许多有用的数据，展示了我们高超的技术，雅根克市政厅已经表示对我们的技术很感兴趣——我认为完全谈不上失败。” 　　达克怒吼：“住嘴，极端利己主义者！你朋友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乔治道：“嗯，我喜欢这个词。如果他死在一群低级畜生手里，我只会放声大笑。蠢也该有个限度——如果他真死了。” 　　“你这个混……什么？他没死？” 　　乔治翻翻白眼，抬手拖出一个蓝色窗口：“自己看。” 　　在蓝色窗口里，沙奇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向众人打招呼：“各位，很抱歉骗了你们，我已经先一步到达此地。进屋来谈吧。”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阿丽克希亚夫人笑眯眯道：“各位，沙奇这孩子虽然年轻，却是货真价实的法圣呢，一群只有低级群体思维的畜生，怎么能难得倒他？” 　　乔治娜懂魔法，略一思忖，道：“刚才被冰冻的那个，只是一个分身？” 　　“对。冰与火法术的交锋产生了大量复杂的魔能波动，分身的魔能波动被掩盖了。真正的沙奇，已经先你们一步离开了。” 　　“原来如此。” 　　阿丽克希亚夫人温柔地对叶伏尼契道：“叶伏尼契，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叶伏尼契知道下边要谈的就不是自己这个级别可以接触的事情了，爽快地鞠了一躬，下去了。” 　　会客室里，沙奇向众人问好，道：“各位，我用一个分身欺骗了那些异种和想捆住我的人，不小心连各位也一起骗了，实在抱歉。” 　　达克问道：“想捆住您的人是指？” 　　“当然是赫斯本德和尼米兹他们。” 　　“我以为您是他们的手下。” 　　“怎么会？我投身于雅根克是因为整个大陆只有这里能勉强提供研究的安定环境，现在，乔治的恶魔岛初具规模，又不差钱，我当然忍不住要来挥霍一番。” 　　乔治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暖意：“欢迎加入，我们当年的誓言，快要实现了。” 　　“还早呢，别大意。”说着，沙奇笑吟吟地伸出手，与乔治击掌。 　　叶伏尼契道：“如果赫斯本德和尼米兹他们知道沙奇先生逃了，一定怒不可遏。” 　　乔治道：“所以，在我们离开雅根克之前，沙奇必须深居简出。” 　　沙奇道：“不，我不会外出了，我要找一个最深最深的墓穴，把自己埋起来。” 　　达克问道：“那么，寒冰史莱姆的事？” 　　“这是个麻烦，尼米兹知道我在做研究，但不知道寒冰史莱姆是什么东西。实际上，如果不是乔治的理论，我对此也没有多少概念。寒冰史莱姆就在我的研究室里，赫斯本德在附近布置了岗哨，我们需要一支可靠的小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取出来。” 　　阿丽克希亚夫人道：“趁现在冰蜉蝣和北海巨妖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越快越好。” 　　达克胸膛一挺：“我来！” 　　阿丽克希亚夫人掩口笑道：“水系的王者是有智慧的，你忘了闪电史莱姆和钢岩史莱姆？你不会魔法，怎么能获得它的认可呢？” 　　乔治道：“这项任务我已经交给1643佣兵队第二队，马尔斯今晚就到，一同过来的还有伊西丝和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拉莫斯。由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参谋长汉尼拔统一筹划指挥。” 　　达克悚然动容：“最强突击和法术力量全部到齐？这是要打攻坚战？” 　　沙奇道：“赫斯本德不过中人之姿，尼米兹做事却很老到，如果不是冰蜉蝣的突袭，我几乎不可能脱身——除非跟他撕破脸。” 　　乔治道：“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如果潜入成功，寒冰史莱姆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就悄悄溜走；如果不成，就强攻研究室，一路冲到海港，由深蓝小队掩护从海底撤走。他们拿北海巨妖没辙，下潜更深的深蓝小队更不用说。” 　　达克皱眉：“但是，雅根克最近这几天应该会全城戒严，强攻怎么会有机会呢？” 　　乔治狞笑：“新特诺蒂兰王国的主力舰队正在路上，如果雅根克不知好歹，乌姆利姆港的炮声还会再响一次。他们肯定喜欢在北海来上一块飞地。” 　　沙奇知道新特诺蒂兰王国在阿拉孛半岛做的缺德事，心有不忍：“乔治。” 　　“我会给赫斯本德他们选择机会的。就像当初在乌姆利姆港一样——除了寒冰史莱姆，另一件事也颇让我在意呢。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各位请坐。” 　　众人坐下，乔治打开魔法投影，开始陈述。 　　“这次对银珠港的袭击可谓狠辣，几乎让人觉得，是有经验的军人在背后策划。我认为，那是消失了数千年的北海的原住民——阿塔兰提斯人。” 　　乔治娜忍不住惊呼：“这怎么可能呢？” 　　“北海人都知道阿塔兰提斯确实存在，它沉入了海底。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北海巨妖是阿塔兰提斯制造的工人与守卫，冰蜉蝣发动的海空突袭是阿塔兰提斯人设计的攻防手段中的一种。” 　　乔治接着道：“现在有件事无法确定，到底是阿塔兰提斯人复生了，还是某种因素意外激活了他们预先设置好的防卫程序。如果是后者，只要打一场人类对异种的战争就好；如果是前者，整个北海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达克问：“我们该怎么做？” 　　“调查阿塔兰提斯遗迹。如果阿塔兰提斯人复活了，就设法摧毁他们；如果是意外，试着排除意外因素，让守卫继续睡。” 　　“明白了，具体行动流程呢？” 　　“首先我们要获得在北海地区自由航行和调查的权利，这取决于第二队的行动效率，如果顺利，没有暴露，就以技术与合作来引诱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如果暴露了，就用武力来强迫他们同意。” 　　“只要帮着他们清除了北海巨妖，老轮椅对民众就有了个交待，总督位子接着稳，也就没必要在乎我们这点小事了，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捏鼻子认？” 　　“进步很多，极端利己主义者对你表示肯定。” 　　达克哼哼：“小心眼儿。接着说吧。” 　　“第二步是追踪北海巨妖，找到它们的生产线和制造工厂，然后顺藤摸瓜，查明阿塔兰提斯遗迹的位置。如果找不到，就用海洋之心来诱骗它们上钩。” 　　“最后是短兵相接？” 　　“对。” 　　沙奇哈哈一笑：“别麻烦了，我去过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他身上。 　　[575.第四十二章 无可挽回的生命] 　　沙奇道：“那是在冻魂海海底的一座巨大的水下城市，整座城市已经倾覆，到处是危险的乱流和海底生物，有不少是北海生物志中从来没提到过的。光是对付它们，就花掉了我五年的积蓄。最后，我成功进入了阿塔兰提斯。” 　　乔治娜忍不住问：“您是怎么克服海水压力的？又是怎么解决呼吸问题的？” 　　“大量魔能晶石作为魔能储备，靠自身的法力来制造力场护盾，用电解水的方法来制备氧气。” 　　乔治娜惊讶地挑挑眉毛，没敢继续问下去。 　　乔治赞道：“如果不是有这个实力，简直是送死，接着说吧。” 　　“倾覆的城市里存在超级巨大的气垫层，这是个极其有利的条件，说明它一定存在大量制备氧气的设备，在某些地方，海水居然像天空一样浮在头顶。最后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找到了一部分设备，令我惊讶的是，时隔数千年，它们仍然在顺利地运转。” 　　达克忍不住问：“气垫层是什么东西？” 　　乔治娜道：“把一只碗猛地朝水里一扣，会把空气扣在里面，这部分空气就叫气垫层。” 　　达克转向乔治：“类似于当初恶魔岛沉没的时候？” 　　“对——沙奇你接着说。” 　　“一些古怪的金属腿六脚小蜘蛛在对它们进行维护，我对它们进行了初步的观测和分析，它们是人工生命体，靠补充魔能活动。” 　　乔治追问：“是什么给它们充能？” 　　“风系魔能。它们的魔能即将用尽时，会自己寻找附近的魔能接口，补充魔能。” 　　“魔能接口？数千年了，能支撑一座城市的魔能居然没有用尽，难道阿塔兰提斯是建立在海底一片巨大的魔能晶石矿上的？” 　　“最终我解开了一部分谜团，但，几乎丧命，不得不放弃进一步探索——一会儿再谈这个问题。阿塔兰提斯人特别善于制作人工生命体和构装体，他们的技术高得惊人，我在向城市核心区探索时遇到了很多恐怖的、强力的守卫。他们对魔能反应极其敏感，我冒险停掉了护盾，在城市中摸索前进。” 　　“有什么发现？” 　　“我以为重要秘密都藏在最高大最宏伟的建筑里面，于是对它进行了粗略搜索。那是个办公场所，有很多散落的文档，可惜的是我不懂阿塔兰提斯文字，也不敢用魔法影像记录。只好放弃。” 　　沙奇在魔法影像上划了三个大圈：“那座大建筑应该是市政厅一类的行政机关；另外两个有很强烈的魔能反应，很可能是制造工厂和魔能核心。当时我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二选一，我选了调查城市魔能核心。” 　　乔治忍不住问道：“魔能核心是一个城市最需要全力防守的地方，一定有大量守卫，你是怎么对付？” 　　“我没有对付。它们放我过去了。” 　　“没有对付？” 　　“对，那些守卫非常特别。对魔能反应超级敏感，我连一个鹰眼术都不敢放。不能施法的法师，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有好几次它们直接冲到我面前，我以为死定了，但是不，它们盯了我几眼，确认我没有任何魔能波动，就飞走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奇道：“对生命体没反应？” 　　“对，还有个很怪的现象，所有守卫，全部是金属构装体，外围的人工生命体守卫决不靠近。而且，干燥的海底，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 　　“生命禁域，超强力的范围法术。那是我也不敢轻易踏足的领域。如果我是你，会转身就走。” 　　“谢谢，夫人，但我不能。生命禁域的背后，隐藏着全人类自我解放，挣脱自然桎梏的奥秘——无穷无尽的魔能，不，能源。曙光仅此一线，我宁愿倒在追求它的路上。” 　　“勇敢的孩子，请说下去。” 　　“是的，夫人。我小心翼翼地向内探索，虽然不能使用魔能，但魔能感应还在。我能感觉到，我正站在一个无比强大的、特别的魔能场中，越向内，魔能就越强大，这是一种无比稳定的——几乎可以称为恒定的——缓慢而无可阻挡的魔能场。” 　　乔治追问：“是什么属性？风？土？还是火？” 　　“我无法判断，它是我这个八级的法圣从未见过的元素，它有着土元素坚固稳定的特性，可它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却丝毫不逊于风与火，简直是一种完美的、或者近似完美的元素。它太美了，太美了，我几乎忍不住要直接走进去一探究竟。” 　　当听到“穿透力”三个字时，乔治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但没说出什么来。 　　沙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述：“我向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新的魔能场出现了，它和刚才的魔能场属性完全一致，但是更微弱，更稳定。就像，嗯，用一把小扇遮住嘴巴的、美丽羞涩的少女，而刚才那种‘场’呢，好像热情火辣、只遮住要害处，款款走来勾起你下巴的酒吧女郎。” 　　乔治握紧了双拳，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全身都在颤抖，在喃喃低语着什么，似乎有一座看不见的火山正在他胸中准备喷发。 　　达克惊愕地看着乔治，他从未见过乔治如此的神态。 　　沙奇继续叙述：“我放开胆量朝前走，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一大片金属废墟中的秘密，整整二十座巨大的圆顶塔，形成了一片壮观的塔林，其中一个，已经破损，那个强大的魔能场，就是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令我惊奇地是，另外的十九个，居然散发出一模一样的、频率完全相同波动，它们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叠加在一起让我误以为是只有一个弱场。这真是天才的构想和完美的设计、施工。然后，发生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憾事。” 　　达克追问：“是什么？” 　　“我想走上前去揭开这美女的面纱，然而，这时候，我突然剧烈的呕吐起来，然后，流鼻血。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那些场改变。” 　　“怎么回事？” 　　乔治突然发疯似的跳起来，一把把沙奇拖起，重重地把他推在墙上：“你这个混蛋，混蛋，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你死定了，你死定了知道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众人全惊呆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惊愕地站起来：“乔治，你不能这样，快放手！” 　　两行暗红的血缓缓从沙奇鼻孔里流下来。 　　乔治并不放过他，咆哮道：“你这个笨蛋，笨蛋！你的血已经无可避免的被破坏了，不，你全身的器官都被破坏了，你没救了，没救了！你会流鼻血，掉头发，掉皮肤，最后全身衰竭而死！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不可逆的！治疗术只能延长这痛苦的过程！你会死去，你会用最丑陋最恶心的方式死去！” 　　沙奇嘿嘿地笑着：“我知道，那很危险。但至少，我在那附近的建筑中找到了寒冰史莱姆。而且，我知道阿塔兰提斯人找到了运用和克制这种元素的方法。炼金术，不正是你的强项吗？我死而无憾了。乔治，去发现它，利用它！让人类把神灵强加在身上的枷锁彻底砸碎！” 　　[576.第四十三章 追逐（1）] 　　乔治抑郁了，整整三天，拉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 　　白天，达克叫他起床，看见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看天花板。晚上，叫他睡觉，看见他坐在雪地里，瞪着眼看星星。 　　沙奇病倒了，按乔治的说法，他得了一种叫做“辐射病”的绝症。 　　乔治一撂挑子，风笛堡黑暗神教几乎停摆。如果不是阿丽克希亚夫人一力维持，取回寒冰史莱姆的计划就要胎死腹中。 　　大家轮番来劝他。 　　伊莎贝拉先上阵：“雅根克舰队轻敌，钻进了北海巨妖的埋伏圈，被突击的刺枪螺钻透了船底，死伤惨重；飞空艇舰队略有斩获，干掉了两百只左右冰蜉蝣，自己被干掉了三十多架——总的来说亏大了，他们需要一点新技术和新战法，乔治，你看——” 　　“关我什么事。” 　　第二个是莱莉：“拉莫斯从新特诺蒂兰带来了蜘蛛女皇恩雅的信，问你当地黑暗神教分部的发展方向——” 　　乔治连头都不抬：“自传、自办、自养。” 　　“呃，好吧。” 　　就连阿丽克希亚夫人都没辙：“乔，你这个样子，朋友的病就能好起来了？” 　　“对不起，女马女马。但是，无论做什么他都好不起来，辐射病是绝症。” 　　“如果你能说详细点，或许我可以帮忙……” 　　“我现在没心情，你读取我的记忆吧。” 　　“不，乔，我不会这么做的！” 　　乔治惨然一笑，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阿丽克希亚夫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正碰上达克。 　　“怎么样？”达克问。 　　她摇摇头。 　　达克苦笑：“我有点不开心呢，您看，我和他一起玩命好几回了，也没见着他对我感情这么深啊。他们这种友情是怎么结下的？” 　　阿丽克希亚夫人道：“因为他在沙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达克怔了一下：“他俩很像吗？我怎么觉得正相反？” 　　“我觉得让他冷静一下比较好，他现在戒备心理很强，触动不了内心的交流，只能让这心防越来越强。” 　　“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浪费了，已经耽搁了两天——如果让沙奇来跟他谈呢？” 　　“不妥，面对沙奇的时候他情绪波动很剧烈，而且，沙奇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说不定会辞不达意，越描越黑。再说，他已经站不起来了，那种怪病比想象中还要凶猛，一旦度过潜伏期，简直是一头吞噬血肉的野兽啊。” 　　达克的眉头皱起来：“这可麻烦了……我想，我们有必要跟沙奇好好谈谈——莱莉，你怎么来了？” 　　莱莉急匆匆跑来：“哥，阿丽克希亚夫人，红珊瑚的瓦伦坦老先生来了，说希望我们劝乔治娜回家，她已经三天没回去了。” 　　达克一愣：“怎么会？前天晚上我亲眼看着她坐马车回去的啊？” 　　“可是她没有，回家转了一趟就走掉了。瓦伦坦先生很着急。” 　　阿丽克希亚夫人立即道：“这样，莱莉，你去让伊莎贝拉小姐跟老先生坐一会，聊聊天，我安排人在商馆里找一找，说不定她放不下乔治，躲起来了……” 　　一语未了，伊莎贝拉神色紧张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乔治娜小姐她……离家出走了，她给我们留下了这个！” 　　那是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我去找让乔治振作的办法了。” 　　“达克，她会去哪啊？” 　　达克狠狠一跺脚：“还能去哪？当然是阿塔兰提斯遗迹了！她去找能救沙奇的方法了！这个傻妞！” 　　“啊？那怎么办？” 　　“必须在她进入遗迹之前拦住她。莱莉，你马上去查雅根克前往阿塔兰提斯遗迹最近的船舶和飞空艇出入信息；伊莎贝拉，你去查最近三天雅根克佣兵工会的委托信息，长途魔能晶石运输和护卫任务。她听了沙奇的话，一定会做好准备，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剩下的，就是拼速度了！” 　　两个女孩领命而去，达克愤愤道：“这真是祸不单行啊！阿丽克希亚夫人，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您。” 　　“请说。” 　　“关于新特诺蒂兰的主力舰队，这一次他们不请自来，未必怀着好心——十二艘战舰！如果全是托斯罗号和帕格齐亚诺号这样的新锐战舰，灭国都够了！带队的又是拉莫斯这个一心求利的家伙，乔治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无法出面，我担心光凭我的威望镇不住他。” 　　“我想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北海巨妖这种优秀的武器搭载平台。这对新特诺蒂兰的海上力量影响巨大。你想让我盯着他吗？” 　　“是的。如果他对雅根克突然下手，我希望您能压制他。” 　　“好的，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当务之急是找回乔治娜。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如果实在不行……” 　　“怎么样？” 　　“放弃北海，回恶魔岛。只要寒冰史莱姆到手，我们的主要任务就完成了。如果我们注定要失去沙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至少，不能让乔治倒下。” 　　“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随时保持联系，另外，达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无论你走在什么地方，只要存在魔能波动，你不需要用通讯塔做中继站也能随时跟我联系——所有用波动作为载体的传输信息的方式，对我来说，没有秘密和障碍。还有，阿塔兰提斯文字，我认识。” 　　达克极为震惊：“您……” 　　“没关系哟，你们能陪乔治走这么远，真的超出了我的想象。达克，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改变世界的。我不会再袖手旁观——当然，一切重要的决定，仍然要你们来做。” 　　达克知道，眼前这位夫人是个精通心灵法术的大师，如果她肯出手帮忙，己方的胜算又大了许多。 　　“感谢您的帮助，请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两小时后，达克和伊莎贝拉踏上了追寻乔治娜的旅程。 　　旅程的第一站是冻魂海冰盖延伸入海的冰架，埃默里冰架，那是人类探索的最北端。从埃默里冰架的浮岛出发，向西北方大约三百公里，就进入了冻魂海，那是沙奇探索之路的起点。 　　[577.第四十二章 无可挽回的生命] 　　沙奇道：“那是在冻魂海海底的一座巨大的水下城市，整座城市已经倾覆，到处是危险的乱流和海底生物，有不少是北海生物志中从来没提到过的。光是对付它们，就花掉了我五年的积蓄。最后，我成功进入了阿塔兰提斯。” 　　乔治娜忍不住问：“您是怎么克服海水压力的？又是怎么解决呼吸问题的？” 　　“大量魔能晶石作为魔能储备，靠自身的法力来制造力场护盾，用电解水的方法来制备氧气。” 　　乔治娜惊讶地挑挑眉毛，没敢继续问下去。 　　乔治赞道：“如果不是有这个实力，简直是送死，接着说吧。” 　　“倾覆的城市里存在超级巨大的气垫层，这是个极其有利的条件，说明它一定存在大量制备氧气的设备，在某些地方，海水居然像天空一样浮在头顶。最后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找到了一部分设备，令我惊讶的是，时隔数千年，它们仍然在顺利地运转。” 　　达克忍不住问：“气垫层是什么东西？” 　　乔治娜道：“把一只碗猛地朝水里一扣，会把空气扣在里面，这部分空气就叫气垫层。” 　　达克转向乔治：“类似于当初恶魔岛沉没的时候？” 　　“对——沙奇你接着说。” 　　“一些古怪的金属腿六脚小蜘蛛在对它们进行维护，我对它们进行了初步的观测和分析，它们是人工生命体，靠补充魔能活动。” 　　乔治追问：“是什么给它们充能？” 　　“风系魔能。它们的魔能即将用尽时，会自己寻找附近的魔能接口，补充魔能。” 　　“魔能接口？数千年了，能支撑一座城市的魔能居然没有用尽，难道阿塔兰提斯是建立在海底一片巨大的魔能晶石矿上的？” 　　“最终我解开了一部分谜团，但，几乎丧命，不得不放弃进一步探索——一会儿再谈这个问题。阿塔兰提斯人特别善于制作人工生命体和构装体，他们的技术高得惊人，我在向城市核心区探索时遇到了很多恐怖的、强力的守卫。他们对魔能反应极其敏感，我冒险停掉了护盾，在城市中摸索前进。” 　　“有什么发现？” 　　“我以为重要秘密都藏在最高大最宏伟的建筑里面，于是对它进行了粗略搜索。那是个办公场所，有很多散落的文档，可惜的是我不懂阿塔兰提斯文字，也不敢用魔法影像记录。只好放弃。” 　　沙奇在魔法影像上划了三个大圈：“那座大建筑应该是市政厅一类的行政机关；另外两个有很强烈的魔能反应，很可能是制造工厂和魔能核心。当时我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二选一，我选了调查城市魔能核心。” 　　乔治忍不住问道：“魔能核心是一个城市最需要全力防守的地方，一定有大量守卫，你是怎么对付？” 　　“我没有对付。它们放我过去了。” 　　“没有对付？” 　　“对，那些守卫非常特别。对魔能反应超级敏感，我连一个鹰眼术都不敢放。不能施法的法师，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有好几次它们直接冲到我面前，我以为死定了，但是不，它们盯了我几眼，确认我没有任何魔能波动，就飞走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奇道：“对生命体没反应？” 　　“对，还有个很怪的现象，所有守卫，全部是金属构装体，外围的人工生命体守卫决不靠近。而且，干燥的海底，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 　　“生命禁域，超强力的范围法术。那是我也不敢轻易踏足的领域。如果我是你，会转身就走。” 　　“谢谢，夫人，但我不能。生命禁域的背后，隐藏着全人类自我解放，挣脱自然桎梏的奥秘——无穷无尽的魔能，不，能源。曙光仅此一线，我宁愿倒在追求它的路上。” 　　“勇敢的孩子，请说下去。” 　　“是的，夫人。我小心翼翼地向内探索，虽然不能使用魔能，但魔能感应还在。我能感觉到，我正站在一个无比强大的、特别的魔能场中，越向内，魔能就越强大，这是一种无比稳定的——几乎可以称为恒定的——缓慢而无可阻挡的魔能场。” 　　乔治追问：“是什么属性？风？土？还是火？” 　　“我无法判断，它是我这个八级的法圣从未见过的元素，它有着土元素坚固稳定的特性，可它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却丝毫不逊于风与火，简直是一种完美的、或者近似完美的元素。它太美了，太美了，我几乎忍不住要直接走进去一探究竟。” 　　当听到“穿透力”三个字时，乔治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但没说出什么来。 　　沙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述：“我向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新的魔能场出现了，它和刚才的魔能场属性完全一致，但是更微弱，更稳定。就像，嗯，用一把小扇遮住嘴巴的、美丽羞涩的少女，而刚才那种‘场’呢，好像热情火辣、只遮住要害处，款款走来勾起你下巴的酒吧女郎。” 　　乔治握紧了双拳，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全身都在颤抖，在喃喃低语着什么，似乎有一座看不见的火山正在他胸中准备喷发。 　　达克惊愕地看着乔治，他从未见过乔治如此的神态。 　　沙奇继续叙述：“我放开胆量朝前走，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一大片金属废墟中的秘密，整整二十座巨大的圆顶塔，形成了一片壮观的塔林，其中一个，已经破损，那个强大的魔能场，就是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令我惊奇地是，另外的十九个，居然散发出一模一样的、频率完全相同波动，它们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叠加在一起让我误以为是只有一个弱场。这真是天才的构想和完美的设计、施工。然后，发生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憾事。” 　　达克追问：“是什么？” 　　“我想走上前去揭开这美女的面纱，然而，这时候，我突然剧烈的呕吐起来，然后，流鼻血。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那些场改变。” 　　“怎么回事？” 　　乔治突然发疯似的跳起来，一把把沙奇拖起，重重地把他推在墙上：“你这个混蛋，混蛋，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你死定了，你死定了知道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众人全惊呆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惊愕地站起来：“乔治，你不能这样，快放手！” 　　两行暗红的血缓缓从沙奇鼻孔里流下来。 　　乔治并不放过他，咆哮道：“你这个笨蛋，笨蛋！你的血已经无可避免的被破坏了，不，你全身的器官都被破坏了，你没救了，没救了！你会流鼻血，掉头发，掉皮肤，最后全身衰竭而死！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不可逆的！治疗术只能延长这痛苦的过程！你会死去，你会用最丑陋最恶心的方式死去！” 　　沙奇嘿嘿地笑着：“我知道，那很危险。但至少，我在那附近的建筑中找到了寒冰史莱姆。而且，我知道阿塔兰提斯人找到了运用和克制这种元素的方法。炼金术，不正是你的强项吗？我死而无憾了。乔治，去发现它，利用它！让人类把神灵强加在身上的枷锁彻底砸碎！” 　　[578.第四十五章 驯兽师和威名赫赫的手下] 　　“达克，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狼头面具丑死了！我们为什么要当这家伙的手下啊？” 　　听着伊莎贝拉的抱怨，达克答道：“现在这家伙把我们当成了一心图财的佣兵，我对他控制这些巨狼的手法很感兴趣——人是怎么做到的？学狼语？” 　　伊莎贝拉脑洞大开：“狼人？人狼？” 　　“如果这家伙真能操纵狼群，在这一带伊努特人的地盘上，他就是老大，但这家伙明明不是伊努特人，在雅根克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我敢说乔治娜一定落在这家伙手里了。所以——” 　　“我们要当卧底？” 　　“没错，既然雅根克那边要和北海巨妖旷日持久地撕下去，我们就有充分的时间来调查。有两件事不知你注意到没有，第一，那些狼都像是一个女马生的。” 　　“对、对哦！全都一模一样！” 　　“除非那些是幻象，否则，这家伙一定掌握了某种可以大量复制生命体的技术，如果不是徒有其表的样子货，而是保留了母体的实力，那” 　　“统治世界不是梦啊！复制一堆剑圣剑神出来！” 　　“复制之前就会被一剑捅死的。” 　　“倒也是。这可是一项可怕的技术，我们必须搞清楚，那，第二呢？” 　　“北海巨妖和冰蜉蝣明明就是两个毫无关系的物种，为什么会有共生关系？而且北海巨妖还会控制冰蜉蝣的思维和行为，这很不可思议；再看看我们这位斯鲁巴，明明是个人类，却能让狼俯首帖耳，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你是说，二者使用的是同一种技术？” 　　“只是猜测。如果北海巨妖控制冰蜉蝣的技术跟阿塔兰提斯人有关，那这个斯鲁巴呢？他会不会跟阿塔兰提斯有某种联系？” 　　“接着说，快接着说。” 　　“亲一个。” 　　“去死！” 　　“我怀疑阿塔兰提斯这个庞然大物已经苏醒。北海巨妖进攻银珠港只是它的第一步，现在，这个叫斯鲁巴的家伙很可能是它在陆地上寻找的代理人。” 　　“太可怕了，如果阿塔兰提斯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技术吸引一堆堆见利忘义的家伙过来，它很快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邪恶势力！” 　　“它没有亲自出马，而是选择扶植代理人，说明它的力量暂时不足。我们必须尽快摸清它的底细，趁它病要它命！当然，我们也得小心谨慎，沙奇这样货真价实的法圣，不知不觉就跪了，我们不能不防啊。” 　　“桀桀桀桀，两位，跟巨狼群一起行动，还习惯吗？” 　　这蹩脚的、故作姿态的笑声让伊莎贝拉皱起眉头，驯兽师斯鲁巴来了。 　　达克却坦然地大笑：“托您的福，有热汤和新鲜的烤肉，还不错！”说着，用力拍拍他肩膀。 　　达克手劲不小，这一巴掌差点把斯鲁巴拍翻：“哦，该死！蛮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未来的冰海统治者！念你初犯该死的，别拍了！” 　　见斯鲁巴要动怒，达克嘿嘿奸笑着缩回手：“那么，伟大的冰海统治者，我们该去哪儿发财呢？您连我们的名字也不问问吗？” 　　“名字？那毫无意义！你们很快就会发现，在伟大的冰海统治者的神威下，所有人都会匍匐在地，在所有我忠勇手下的名字代号前，加上无穷无尽的荣贵称号，来显示对我的尊崇！至于你们是谁，有什么故事，我并不在意。因为你们很快就会痴迷在我慷慨赐予你们的伟大力量之中，你们会把所有的过去当作一只瘪了皮球一脚踢开，因为你们要空出心灵去装满我赏赐的荣耀和甜美的、无止境膨胀的欲望，以及那” 　　“达克我好佩服你哦，这种疯话你都能摆出一脸虔诚的模样。” 　　“小意思，斯内尔港的牧师布道，那才叫牛在天上飞呢。骗我们这些傻乎乎的穷人买赎罪券呗。” 　　“你哪里傻啦？” 　　“得分谁布道，要是你去，早把腰包掏出来了。” 　　“贫嘴冰海统治者好像过完嘴瘾了，快听他又说什么了！” 　　那边的斯鲁巴终于刹住，把节奏带了回来：“所以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让我们简单些，斯肯（ki）！” 　　达克傻了：“啊？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你这扒皮的屠夫！这个既可以做名词又可以做动词的酷毙了的名字给我的第一个忠勇手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冰海统治者很慷慨大度地没有因为你扒了他可爱的狼斥候的皮而责怪你，因为他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才！” 　　伊莎贝拉竭尽全力保持镇静，但在队聊里已经笑得没人声了。 　　“斯肯，斯肯，有一个大个子叫斯肯，既是名词又是动词的斯肯，哦，伟大的斯肯。比哈桑还要酷毙了的斯肯。” 　　达克恼羞成怒：“别唱了，别忘了还有你呢！” 　　果然，伟大的冰海统治者把矛头指向一旁正在暗暗得瑟的伊莎贝拉：“那么，你扒皮者的坚强后盾，超强力的牧师和辅助，该叫什么呢——米特，斯肯后边当然是米特啊，这还用问吗？简直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了啊，冰海统治者到底是有多么的伟大啊，这么浑然天成的名字居然信手拈来看，看哪，斯肯已经拜伏在地了！” 　　达克狂笑捶地：“米特，米特，可爱的米特，可口的米特，除了素食主义者人人都爱的米特。” 　　伊莎贝拉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倒“v”：“斯肯！那个，那个，米特不是女名吧” 　　这问题难不倒大能的冰海统治者，大手一挥：“加个后缀，米特莉！” 　　达克一骨碌爬起来：“那么，伟大的冰海统治者，下一个仆从的名字，必然是波恩（b）了，对不对？” 　　“即使愚蠢如脑袋里长满肌肉的你，在追随我之后，理所当然的也变得聪明起来了呢。我慷慨的接受了你的建议！说起来，下一个目标，还真的与骨头有关呢。” 　　“那是什么？” 　　“就快到了，嗯，宝贝们，让我们停一下！” 　　簇拥在三人旁边的巨狼群立即停下。 　　斯鲁巴打开地图：“从这里向前走大约两公里，有一个巨大的冰洞，那是一只超强的冰狼王的巢穴。如果能抓住它，我们的实力，必然突飞猛进。” 　　“既然是狼王，那么它的手下呢？” 　　“没有，这是个孤独而强大的隐者。如果没有你们，我恐怕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拿下它。” 　　“计划呢？” 　　“当然是你们上，我指挥狼群围攻它。” 　　达克皱眉：“那不会是一只史诗生物吧？” 　　“你这粗笨的脑袋除了犯傻一无所知！这里唯一的史诗生物是冻魂海的远古海魔法拉肯。有意思的小家伙总要留到最后抓才好玩不是吗？区区一只冰狼王，有什么可怕？嗯？下热雨了？” 　　三人惊愕地抬头，看到了一双碧绿的眼睛。 　　巨大的尖吻、锋利的獠牙、生有手指粗细倒刺的猩红舌头——巨狼王在他们身后，不，头顶。 　　达克喃喃道：“冰海统治者啊，你没说这货有五米高、十四米长啊，这回不用我们去引了，让你的狼群上吧——咦？” 　　所有斯鲁巴身边的巨狼，全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再一看，斯鲁巴也抖着呢。 　　达克抬头对低头瞪视着他的冰狼王笑笑：“那，咱们来试试？” 　　冰狼王脑袋伏地，全身柔软的毛发猛然立起，好似一片银白色的刀林，锋利的牙齿外翻，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579.第四十六章 人与狼] 　　砰的一声巨响，一人一狼同时向后分开，双方都有些气喘。 　　在伊莎贝拉的全力加持下，达克的属性被强化到一个可怕的境地：力量、速度、灵巧全面提升，反魔法外壳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朝达克身上丢，狱眼晨星粉碎打击每一次落地都会造成可怕的伤害和打击范围，甚至有一次直接粉碎了冰狼王脚下的冰层，把它的半个身子陷了下去。 　　在如此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冰狼王几乎没有时间来咏唱法术，无法压制对方的牧师，也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倒对方的战士。节奏似乎在渐渐被这两个人类带着走。 　　趴在地上的斯鲁巴已经欢喜傻了，这是两个什么人啊？能和伊努特人传说中的冰狼王正面打对攻？神啊，说不定，这一次皮肉骨头都全了呢。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要实现啦！ 　　他在暗爽，达克却在暗暗叫苦。 　　猫戏老鼠而已。 　　冰狼王根本没尽全力，虽然看上去全身毛发竖起，牙齿外翻，一副十足的狠劲，但那双碧绿的眼眸却没有一点嗜血的感觉。 　　实力对比悬殊，环境压倒性不利，它没有趁偷袭的机会痛下杀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想翻盘？出动残酷天使？ 　　达克刚刚心念一动，伊莎贝拉的队聊就过来了：“达克，我用残酷天使吧，它在耍我们哪。” 　　达克立即否决：“不行！太危险了！” 　　“我们会被杀的！” 　　“呼叫阿丽克希亚夫人，问问她冰狼王的弱点，这样强大的生物，她不可能不知道！” 　　“刚才我呼叫过了，她没回应！” 　　“那只剩下最后一招了，给我加持力量，全力量！” 　　“干什么？” 　　“我要跟它角力！它不知道你能加能砍，全力加持下，我估计会有十秒钟时间跟它力量持平，你捅它喉咙！” 　　“狼临死前能咬碎石头，这是你说的，你跟它角力，跑不了！” 　　“别废话，它吃痛肯定会松口，那就是我的机会，要不然咱们谁都跑不了！快，快！” 　　伊莎贝拉正在举棋不定，队聊里突然传来阿丽克希亚夫人的声音：“别逗了，你们不是萨卡伦的对手，它只想跟你们玩玩，然后把你们赶走。” 　　达克一愣，阿丽克希亚夫人忙道：“别冲动，继续稳稳地打，像刚才一样。” 　　伊莎贝拉问：“这个大家伙叫萨卡伦吗？” 　　“对，极北之陆的远古隐居者，伊努特人口中的陆地之神。以你们现在的水平，就算残酷天使两机同时出动也不是对手。极冰风暴、远古冰魂召唤、霜之封印……随便一个技能都不是你们招架得了的。它不太在意蝼蚁的挑衅——很抱歉，但人类在它看来就是如此。另外，好在它还没忘了我。” 　　达克知道是阿丽克希亚夫人帮了忙，连忙表示感谢。 　　阿丽克希亚夫人道：“萨卡伦感受到邪恶力量的扩张，但是它沉睡太久，对情况并不了解。眼前这个叫斯鲁巴的家伙身上有邪恶力量的味道，所以，你们可以和它建立临时的合作关系。” 　　“我们怎么做？” 　　“全力战斗，它会给你们创造机会的。” 　　“好。” 　　就在这时，萨卡伦的巨口猛地张开，一团狂暴的淡蓝色气流在口中盘旋不已。 　　四周的水元素发疯似的向它口中聚集，无数淡蓝色光点纷纷扬扬升腾起来，看上去就像一场被狂风卷起的、倒着从地下向天空中飞舞的雪片，最后被它全部吸入口中。 　　伊莎贝拉大叫：“咏唱！机会！” 　　达克大吼一声，劈手掷出狱眼晨星，正中萨卡伦的巨口。 　　狂暴的气流喷射出来。短短一瞬间，所有人与狼的身上，全挂满了冰凌。 　　达克死死地把伊莎贝拉抱在怀里，一刹那，他感觉站到了冰风咆哮的谷口。 　　伊莎贝拉赶紧给他加持反魔法外壳。 　　趴在地上的斯鲁巴就没这么好运了，身上先被套了一层结结实实的冰棺，然后被结结实实冻在地上，只剩下哀哀叫唤的份。 　　等他哆嗦着从冰棺里爬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冰狼王顺从的伏在地上，硕大的身躯蜷缩起来，为米特莉遮挡风雪，而斯肯则不那么受欢迎，每次一靠近就会被碧绿的眼睛瞪回来。 　　“这，这是……” 　　达克假意道：“没办法啊，刚才那一场打了个平手，然后，这货就喜欢上米特莉的辅助了。这也算是收服了吧？” 　　“可是，可是，它还保留着自主思维呢，这要怎么控制啊？” 　　“还是挺好的啊，你看，它很喜欢米特莉呢。有这家伙在，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冰原上行军而不用担心受到攻击了。” 　　“虽然没达成预期目标，但是多了个强力的手下也不错，再说，复制一个实力这么强的家伙难度估计小不了，先做重要的事情吧。走。” 　　“不休整一下？” 　　“休息只是奢侈品！速战速决，趁着好运还在，尽可能多扩充实力，现在我们的实力虽然很强大，但还不能和雅根克正面抗衡。我可是要做全世界之王的人，岂能如此松懈？扫荡附近的伊努特人村子，把那个该死的、为首的女炼金术师抓回来！” 　　“伊努特人村子？女炼金术师？” 　　“是的，那些愚蠢的原住民，还有那个顽固不化的女炼金术师是主要麻烦。劳动力、资源这些我都缺，我要更多的伊努特人，更多的技师、法师和炼金术师——但我不需要唱反调的混蛋！” 　　达克和伊莎贝拉心头一喜：乔治娜！ 　　达克假意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如此大胆？” 　　斯鲁巴冷哼道：“雅根克的暴发户！带着十几个佣兵，拉着一帮拼凑起来的伊努特人，就敢挑战我的权威？我早晚要把她骑在胯下！” 　　达克在队聊里嘿嘿笑道：“看不出小丫头还挺能干的，三天之内逃出虎口，还拉了一票伊努特人给她摇旗呐喊。看来让这家伙吃了不小的亏。” 　　“我们怎么办？” 　　“和乔治娜联系，里应外合把斯鲁巴干掉。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伊莎贝拉道：“我想把斯鲁巴的计划执行下去。” 　　[580.第四十七章 心思] 　　达克问：“你有什么想法？”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会，道：“这里人迹罕至，又远离海岸，北海巨妖和冰蜉蝣威胁不到，有了萨卡伦帮忙，我们可以在这里建立稳定的据点。” 　　达克一愣，然后笑道：“这么有信心啊，连萨卡伦都觉得那是‘邪恶’的，你能驾驭得了邪恶吗？” 　　“别逗了，只是不同的魔能表现形式，哪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分？”伊莎贝拉轻笑了一下，正色道，“但是，操纵力量的人却有各自的立场。一个无知而浅薄的家伙都能滥用力量，我对未来很担心，所以，黑暗神教，我们，必须尽快壮大起来。” 　　“既然不知死活的斯鲁巴已经有了一个简单的思路，我们不妨静悄悄看着，然后拿过来？” 　　“对。” 　　“我同意，但要保证乔治娜的安全。” 　　“当然。” 　　于是，斯肯和米特莉作为先头部队，向伊努特人的村子发动了进攻。 　　很简单，一击，村子就投降了。 　　伊莎贝拉牵着萨卡伦在村子外面溜达了一圈，伊努特人和乔治娜手下剩余的五六个佣兵立即把乔治娜绑了个结实，抬出来。 　　斯鲁巴纵声狂笑：“跑？我让你跑？凡人如何能与即将成神的圣者抗衡呢？啊哈哈哈哈。” 　　就连萨卡伦都一脸嫌弃的长出气。 　　达克抓紧时间跟乔治娜交流：“乔治娜，你没事吧？” 　　乔治娜一惊，然后一喜：“是你们？” 　　“对，是我们。现在阿丽克希亚夫人帮我们跟冰狼王萨卡伦结盟了，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 　　“快干掉这个邪恶的炼金术师，这家伙是个疯子，他杀了好多人！” 　　“不行，如果不挖出他全部的邪恶计划，他会杀掉更多的人。他的复制技术太可怕了，现在只是一群狼，如果复制出一堆强者，整个世界都要听命与他，我们必须找到这种技术的弱点，然后毁掉它！” 　　这句话让乔治娜冷静下来：“魔能，这种技术一定需要海量的魔能，因为他必须先制造生命体，冰原上找不到太多生命体作为材料，只能用魔能来进行催化增殖。无论是干掉他的复制机器还是摧毁魔能生产设备都是行之有效的办法。最后，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家伙，如果这家伙跑了，把这技术泄露出去……” 　　“你说的太棒了，不愧是出色的炼金术师，姑娘，就冲这个，我一定在乔治面前给你多说好话。” 　　“啊啊，真的吗？” 　　“那当然。不过，如果这个斯鲁巴懂这种技术，他为什么要躲在冰原上吹风呢？无论哪个国家都会把他奉为座上宾吧？” 　　“这个……” 　　伊莎贝拉道：“所以我们必须沉住气，干掉他很容易，破解这技术才是难题。” 　　“也就是说，不管他杀多少人，我们为了得到这种技术都视而不见对吗？” 　　伊莎贝拉被噎了一下。 　　达克笑道：“怎么会？从现在开始，一个人他也杀不了。” 　　“不可能。” 　　“看我的。”说着，达克走向斯鲁巴，大声道，“嘿，伟大的冰海统治者，我有个问题。” 　　“以后记得把‘嘿’去掉。说吧，什么事？” 　　“这些伊努特人的粮食问题怎么解决？要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废物？不不不，斯肯，我们得留下一批干活的。杀掉那些老弱病残就可以了。” 　　“好主意。附近这种村子多么？” 　　“狼斥候还没有发回确切消息，已经侦察到的大概有十二三个。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我们清村抓人的事情不可能瞒得太久，如果附近的村子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在伟大的冰海统治者面前，他们都是渣渣！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要知道，我才是……”一番长达数分钟的自我表扬后，斯鲁巴总算回到正途，“唯一的力量！” 　　“哦，当然，当然。不过，我们是否有另一种可能性，让他们主动来为我们工作？” 　　“你在做梦？” 　　“不，不。你看，我们手里有了萨卡伦，逼降这些村子应该不难。抓奴隶很容易，但如果他们怠工，或者心存怨恨故意破坏，我们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但如果我们连老弱妇孺都不杀，还为他们提供医疗和充足的饮食，周围的村子会怎么想？还会视我们为敌人吗？要知道，米特莉的治疗水平可是相当高啊。我们何不用这种方式骗他们来干活呢？” 　　斯鲁巴眉毛一挑。 　　“等他们进入了工区，还由得了他们？村子的老弱妇孺都集中在我们这里，那些干活的壮劳力还不是由着我们来拿捏？不妨一试，不成我们再武力解决。” 　　斯鲁巴大笑。 　　“不过，还有个问题……” 　　“什么？” 　　达克有些忸怩的搓搓手：“薪水的事……” 　　“这有什么？将来你可以用黄金打造全套家具！” 　　“不不，我觉得，还是现在先支付一次比较好，比如，”达克朝绑在队尾的乔治娜一撇嘴，“你懂的。” 　　“不不不，这个不行，我需要她的脑子！我需要懂技术的家伙。” 　　“您别误会，我只想获得审讯她的权力，我有种很特别的审讯方法——” 　　斯鲁巴放声大笑：“我还以为什么呢，你这色鬼，没问题，交给你了——小心别玩坏了，我还有用呢。” 　　达克很邪恶的奸笑：“我保证一夜之间就会让她离不开我们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营地呢？” 　　斯鲁巴对这个新收的小弟十分满意，敢打敢拼，也有那么点小聪明，最重要的是，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和美色渴望，这是多么完美的手下啊。 　　于是他微微一笑，和善地答道：“我们这就返程，大约两个小时就到了。” 　　三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眼中精光一闪。 　　“达克，刚才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达克傻了，伊莎贝拉也就算了，怎么乔治娜你也跟着趟这浑水啊？赶紧回答：“不不不，我是糊弄这家伙的。” 　　乔治娜若有所思：“男人都喜欢这种事吗？” 　　这下连伊莎贝拉也尴尬了：“你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如果男人都喜欢，乔治是男人，那么……” 　　达克赶紧叫道：“别！大小姐，别！乔治那家伙大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 　　“怎么了达克？” 　　“拉拉，我突然想到，乔治那家伙，好像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嗯，嗜好啊？不过乔治娜啊，在搞清楚之前，最好别轻举妄动。” 　　乔治娜十分沮丧：“我只想，让他看我一眼。” 　　达克叹了口气：“乔治虽然有些神经质又无节操，但骨子里是个极其自尊的家伙，恐怕，不懂自尊的家伙，也不太容易入得了他的眼。” 　　伊莎贝拉不高兴了：“达克，怎么说话呢？娜娜怎么不知道自尊了？” 　　“她哪里知道自尊了，现在不就是在自己作践自己么？” 　　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把乔治娜打懵了。 　　达克继续道：“穿和他一样的衣服就能引起他的注意？是，引起了，但引起的多半是厌恶！谁喜欢一身黑漆漆跟丧服似的衣服啊？乔治就是要穿，他就是要用这种办法来耍个性，你非要跟他穿一样的衣服，还自以为挺不错！” 　　伊莎贝拉生气了：“达克，过分了啊！” 　　“我还没说完呢。衣服事小，心思事大。乔治娜，你一门心思朝乔治身上贴，就没想想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个为了让别人欣赏连自己名字都放弃了的人，还有什么自尊可言？你越往上贴他越瞧不起你！再看看你现在，你是真心为了救沙奇吗？你是为了取悦乔治！就这种态度，想让他高看你一眼？做梦！” 　　[581.第四十八章 濒死] 　　“我将死去，或者三五个月，也可能三两天，所以，我不能再等待。乔治，见到你，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沙奇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快把蘸满墨水的鹅毛笔挪开，免得污染了信纸。 　　咳嗽稍微平复一下，他继续提笔写道：“我相信，自然是有灵性的，这灵性，就是我们人类不得不遵循的、万事万物运行的法则，春风、夏雨、秋叶、冬雪……无声的语言。法师，是最懂这些语言的人。” 　　沙奇略微停顿，又写道：“法师和炼金术师，同出魔法一脉，法师想直接跟自然对话，而炼金术师比较脚踏实地，主张先与简单的‘物’交流，而后，再由物而自然。你赢了，乔治，目前来看，是你赢了，但我是绝对绝对不认输的。” 　　写到这里，沙奇自嘲地一笑，蘸蘸墨水，继续写道：“法师的门槛太高了，这个时代，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注定拒绝潜心研究者和苦修士——而这恰恰是一个法师，一个高阶法师的必由之路。所以，法师在这个时代，已经死了。比较简单的、能快速带来利益的炼金术大行其道。” 　　沙奇轻轻放下笔，慢慢扶着桌子踱到窗边，看着窗外夜空中静静飘落的雪。 　　“化成雪飘落……吗？” 　　他颤抖着，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这个动作让他全身如同刀割。 　　从潜伏期醒来的辐射病好像一头从地狱里扑来的三头恶犬，狠狠撕咬着他。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如果不是法师那远超常人的精神力和意志，他早崩溃了。在身体剧烈疼痛的同时，他的大脑，居然还是清醒而冷静的，甚至，还有那么点多愁善感。 　　寒与暖，在屋子里交战。新鲜的刺激让沙奇精神一振。 　　他坐回桌边，重新提起笔。 　　“法师的终极目标，不是靠一己之力去改变甚至毁灭自然，而是解放人的身心。终有一日，人类自身的完善，会把自己带入真正的神之国，与自然相融。到那时，所有的‘物’，都将成为人的仆役，人的奴隶，人的累赘，不，不只是‘物’，还包括魔法自身，所以，乔治，最后的胜利者，还是我。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我们都输。 　　“你曾说，历史就是宇宙间万事万物产生、发展而后灭亡的过程。难以想象，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你只有十五岁。我甚至以为，你是一个先知。但是，现在，我却对你这句话感到深深的畏惧。 　　“炼金术发展实在太快了，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是的，它把人类征服自然，征服王权，乃至征服神之国的步伐大大加快了。但这并非一件好事，疯长的禾苗是干瘪的，是早夭的！人类，会不会在一场巨大的进步中走向自我毁灭呢？” 　　壁炉里的篝火被冷风卷动，跳荡不已，映照着沙奇清瘦的脸颊，一忽儿明，一忽儿暗。 　　“我将死去，无法再与你并肩战斗。原谅我这个逃兵吧，目光超越时代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况且，你找到了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虽然看上去还有些懵懂。但我相信，他们会成长的。乔治，努力吧。” 　　当沙奇写下最后一行字，沉沉睡去的时候，乔治在书房里迎来了一位远方的熟客：新特诺蒂兰王国首席炼金术师拉莫斯。 　　在扶助阿塔瓦尔王子登基、扫平库鲁马叛乱的战斗中，拉莫斯立下大功；他又是炼金三贤者的高足，所以，加入了黑暗神教的他成了阿塔瓦尔国王的座上宾、王国首席炼金术师。 　　现在，这位在新特诺蒂兰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却鬼鬼祟祟地潜入了雅根克，来到乔治面前。 　　乔治淡淡地道：“国师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莫怪啊。有何贵干？” 　　拉莫斯笑道：“从北海的雅根克到南方丛林的新特诺蒂兰，一幅横贯整个大陆的铁幕正在降下，一边是愚昧狂信的、神权与王权纠缠的双头蛇邪恶势力，另一边是崇尚进步与正义的自由国度。这铁幕，即是包裹着黑暗神教外衣的炼金术。而您，铁幕的缔造者，在斗争的关键时刻，怎能置身事外呢？” 　　“有话直说，我很忙。” 　　“新特诺蒂兰王国是炼金术的乐土，但是，内部分歧越来越明显，有分裂和内战的可能。” 　　乔治思忖片刻，道：“唯技术论推动了狂热的扩张？新贵与传统奴隶主的较量。” 　　“对，新贵们认为，既然技术碾压一切对手，为什么不把所有能看到的地方统统插上九头蛇战旗？传统奴隶主烂透了，而这些新贵走歪了。” 　　“哼。” 　　“我们不能指望疯狂的奴隶主贵族长脑子。阿塔瓦尔和尤潘基压制这些家伙很辛苦，包括蜘蛛女皇在内，都对未来三到五年的形势表示不乐观。所以，我这次来，是希望在北海找一个稳定的、黑暗神教的立足点——我带了一些小小的新技术产品作为礼物，您不会天真的以为，雅根克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吧？” 　　乔治倒背手踱了几步，叹道：“只有技术，没有社会的进步，果然还是不能成事吗。黑暗神教，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部队了——你的舰队呢？” 　　拉莫斯心头一喜，连忙答道：“停泊在外海，只有六艘。但这六艘都是忠于国王和黑暗神教的。要向雅根克进军吗？” 　　“不，雅根克还有用。你马上出发，绕过雅根克，注意不要让他们发现。” 　　“要去哪？” 　　“冻魂海，走克格莫海峡，找莫德雷德总督。他也是黑暗神教的教徒，舰队可以在那里补给。” 　　“我听说过那里，但是，那里连个像样的港口都没有。舰队的保养维护怎么办？” 　　“达克和伊莎贝拉正在那附近侦察，他们很快会找到完美的基地，不但能提供全面的补给维护，还有一流的研究和生产设备。” 　　“我这就动身。” 　　“尽快建立一个稳定的基地，我有种预感，黑暗神教建立以来的第一场硬仗，就快要打响了。另外，小心光明神教的伪信者。” 　　“伪信者？那是什么？” 　　乔治把光明神教内部的分裂斗争说了一遍，拉莫斯叹道：“一个光明神教的圣使居然会成为我们的盟友，还野心勃勃的想另起炉灶。命运真是奇妙。” 　　“这是个神奇的时代，一起往前走吧。” 　　门咣地一声被推开，阿丽克希亚夫人冲进来：“乔！达克发回消息，沙奇的病，有救了！” 　　[582.第四十九章 永生（1）] 　　萨尔伦高傲地昂着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从巨大的水晶孵化仓里钻出来的小个头冰原狼。 　　小个头冰原狼哆嗦着，打量着这可怕的统治者。 　　等来的是萨尔伦兜头一爪，刚获得生命的复制品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伟大的冰海统治者斯鲁巴瘫软在地，已经抖成了一滩泥。 　　人生的大起大落简直是太快了。 　　走进营地，他长出一口气，安全了。 　　有了斯肯和米特莉这样的金牌打手，有了萨尔伦这样的超级战宠，再加上意外得到的阿塔兰提斯遗留的生物复制技术，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然而，一见到复制机器，三人一狼同时翻脸。 　　萨尔伦一声长啸，所有冰原狼全部匍匐在地，长尿不起。 　　斯鲁巴只是个实力泛泛的炼金术师，没有了那群狼，不要说萨尔伦这种恐怖的存在，伊莎贝拉收拾他都毫无压力。 　　达克揪了一只打哆嗦的冰原狼过来当坐垫，然后拿锤柄戳戳斯鲁巴：“喂，说你呢，别哆嗦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技术的？” 　　“我我我……我说了能留下我一条命么？” 　　“看你态度。” 　　“在半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梦……哦，不，不，老爷，求您了，把锤子放下，您吓坏我了……” 　　达克狞笑：“我马上就让你一直做梦。” 　　伊莎贝拉赶紧道：“他不敢撒谎，听他说完吧。” 　　斯鲁巴咽了口唾沫，道：“我原本是个在冰原上寻找伊努特村子的炼金术师，发点小财。” 　　达克嘲讽道：“剥头盖皮去雅根克换钱是吧？” 　　伊莎贝拉拽他一把：“听他说重点！” 　　“是是是，老爷您真是睿智，有一次，我意外地干掉了两个伊努特人的斥候，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块很特别的石头。” 　　“石头？什么石头？” 　　“那像是一个指南针，中央有一条不断闪烁蓝光的、会改变方向的箭头。那两个斥候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这样东西，然后，我按照箭头的指示，找到了这个地方。” 　　“那东西在哪？” 　　“在刚才我们进来的第一道大门上，它取不下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操作这些复杂机器的？” 　　“没有，我误触了一个按钮，然后，这些机器就开始运作，制造了，呃，一群听我话的狼出来。但是，它的魔能严重不足，似乎无法运作第二次。我沿着那些粗大的导线寻找，找到了给它供能的魔能发生器，那是在这下面地下四层的、一个巨大的装置，周围有填装魔晶矿石的专门的滑道和传送带。” 　　乔治娜道：“所以你攻击了我的佣兵队伍，是吗？” 　　“是的，大小姐，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些狼就要饿死了。所以，我必须在它们死之前打通魔能传输回路。” 　　“魔能传输回路？那是什么？” 　　“从魔能发生器上延伸出很多巨大的魔能传输管线，它们是铺设在专门的隧道里的，隧道的另一端一定有相关的魔能生产设备。它们形成一个完整的魔能传输回路，所有我相信，直接往里填装魔晶矿石只是临时应急措施，阿塔兰提斯人的设计、真正的魔能供应，应该来自于管线另一端的设备。现在，整个系统无法运转，要么是管线出了问题，要么是那一头的生产设备出了问题。各位老爷，小姐，如果我们修复了它，就能拥有源源不绝的兵力了。” 　　达克皱眉：“只是狼？” 　　“请这边走。我们去复制室看看。” 　　斯鲁巴老老实实带着三人一狼来到复制室，走过几道闸门，前面门太小，萨尔伦钻不进去，只好等在外面。达克三人跟着斯鲁巴进去。 　　这是一座充满金属气息的大厅，布满了各种金属零件和管线，大厅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罩，里面充满了淡绿色的液体，液体中，一只冰原狼正载沉载浮。 　　达克楞了一下，这种场景让他想起了乔治发明的史莱姆修复技术。 　　斯鲁巴介绍道：“放进什么，就能复制什么，但是，这里能找到的战斗力最强的生物就只有冰原狼了，要不然，只能复制史莱姆。所以……” 　　“所以你就打上了萨尔伦的主意。” 　　“是的，但是，呃，我没想到，它如此强大，而且，会听你们的指示……” 　　“等等！”乔治娜突然打断道，“你刚才说，误触了按钮？” 　　“是的。” 　　“只是误触，就懂得这么多？给我的感觉，简直就像这魔窟的主人一样！” 　　一句话让达克和伊莎贝拉同时警觉起来。 　　斯鲁巴放声大笑：“愚蠢，愚蠢的凡人啊！你们总算还有一点脑子！可惜了，我还想让你们帮我打通管线呢！既然如此，就死在这里吧，阿塔兰提斯，必将君临天下！” 　　他猛地扯开衣襟，在他胸口上，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正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达克吃了一惊：“海洋之心？” 　　斯鲁巴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双手变成两条长满棘刺的长鞭，面孔五官扭曲，眼、鼻、口全搅成一团，最后，融合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对魔能波动敏感的伊莎贝拉和乔治娜同时大叫：“危险！” 　　达克的耳月莫猛地一鼓，脑子嗡的一声，似乎有一个高亢的、足以炸破水晶杯的女声猛地响起！ 　　嘭的一声闷响，滚烫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和他耳孔里的鲜血一起汩汩流下。 　　他昏了过去。 　　当再睁开眼时，世界是一片无底的黑暗。 　　斯鲁巴变成的怪物不见了，伊莎贝拉和乔治娜不见了，萨卡伦也不见了，整个世界都不见了。 　　世界失去了纵深感和时间感。 　　四处是看不见的软障壁，每触摸一下，就会响起嘈杂的声音：笑声、哭声、歇斯底里地吼叫、甜美的歌曲，风吹落叶声、雷霆落地声，鸟叫声、老鼠厮打声，乱哄哄交杂成一片。 　　他痛苦地跪下，使劲捂住耳朵。 　　没有用，声音是在脑子里响起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所有声音渐渐远去，他颤巍巍站起来。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动作缓慢的像个老人。 　　他不敢再碰触可怕的杂音障壁，看着脚下，脚下，是一行巨大的、未知蓝色文字组成的错位的路，海量的文字一字铺开，组成一条密密匝匝的直线。 　　直线的尽头，似乎有一个摇动的光点。 　　他蹒跚地踏出一步。 　　他的脚刚刚移开，那个位置的字块就松动脱落了，坠入无底深渊。他每走一步，字块就掉一块，既不追赶，又不舍弃，稳稳地跟在他身后。 　　“如果，如果走到尽头，字块没有了，我会粉身碎骨吧？阿塔兰提斯人，如果你们以为，这样能让我屈服，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一步步，一步步向光点靠近。 　　渐渐近了，光点有些刺眼，他用一只手挡着眼，低头看着脚下，一步步靠近。 　　最后，他站到了光点前，这是个巨大的光球。 　　脚下是个稳定的银白色平台，充满金属质感。回头看，所有的蓝色字块，全掉进了深渊。 　　无路可走了。 　　他张开双手，拥抱了那个光球。他的身体融了进去。 　　全身一热，他第二次失去了意识。 　　[583.第五十章 永生（2）] 　　腥咸味。 　　这味道是……血！ 　　达克猛地睁开眼。 　　小小的淡灰色金属房间里，一盏明亮的魔能灯正发出苍白刺眼的光芒。 　　包括达克在内，六个疲惫不堪的、遍体鳞伤的人，横七竖八或倒或坐。每个人都穿着薄薄的贴身金属护甲，拿着或长或短形态各异的魔能铳。房间正中横着一具尸体，脑袋已经完全粉碎，红白的脑浆溅满地。 　　有个女孩在低声地啜泣，有几个人在叹息摇头。 　　我变成了这些怪人的一员？ 　　达克暗暗思忖着，难道这是个梦？是阿塔兰提斯人给我设的圈套？不知道伊莎贝拉她们怎么样了。 　　如果以为这种小把戏能唬倒我，就大错特错了。当初在斯内尔港乔治的训练场里，他没少制作这样的场景，甚至世界末日的场景都有，这算什么？ 　　如果要解开圈套，得找到绳结。绳结一定在这个场景里，耐心，耐心。 　　达克轻轻活动着四肢，他发现这具身体和自己现实中的身体一样强壮有力，甚至在灵活性上还要超过；脑子里也多了不少关于这个场景的知识，比如手中的魔能连发铳，应该叫“小型米加粒子步枪（MicroMegaBeamRifle）”。 　　好吧，这些都是假的，带不回现实中去的。来个任务提示吧？ 　　果然，他心念一动，房间的墙壁上就显出一幅大型投影来。 　　投影里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叼雪茄的胖子。 　　达克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胖子的脑袋是裂开的，从鼻梁向上，头颅一分为二，向两侧分开去，露出鲜红的脑月莫。而且，他的脑形态十分怪异，看起来想蒙了一块薄纱布的开口石榴。 　　雪茄胖子桀桀怪笑：“下午好啊，神勇的欧米伽小队全体队员们，行走在人间最后的自由意志。阿塔兰提斯大托拉斯首席执行官布斯向你们问好。” 　　达克身边的大汉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这个恶棍！该死的资本家！独裁者！” 　　布斯笑嘻嘻道：“尽情地咒骂吧，这样，一会我炸烂你们脑袋的时候，心情就越是愉悦——像干掉你们的死鬼队长一样，怎么样，目睹自己队长的脑袋在眼前像拍烂的西瓜一样炸裂，是不是很刺激？” 　　“混蛋！” 　　“你们无路可走了。你们妄图反抗大托拉斯的统治，是我的敌人，是全人类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的老巢，已经被大托拉斯连根拔起，怎么样，要不要我来一个精彩回放？” 　　“混蛋，混蛋！” 　　“不幸的是，你们老巢当中有我的人，他不想要什么自由意志，所以，我很容易地拿到了你们每个人的脑波特征，也就是说，跟你们的死鬼队长一样，我只要一个响指，啪，你们当中就有某人的脑袋要炸掉了——你们该知道心灵爆破的威力，对不对？那么，让我们先来随机抽取一个吧，砰！” 　　随着雪茄胖子指尖烟灰一弹，达克身边大个子的脑袋毫无征兆地炸裂了，顿时，下起了一阵鲜血与脑浆之雨。 　　唯一的女孩子放声大哭，其他人面色铁青。 　　过了片刻，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咬牙道：“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雪茄胖子大笑：“所以，资本获胜。” 　　“该死的野兽！” 　　“你们这些穷鬼唯一的价值是给大托拉斯创造价值，否则就去死——如果不是你们那些危险的自由思想，或许世界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眼镜愤怒地指着布斯的鼻子道：“一派胡言，是你们的压榨与剥削导致了这一切！布斯，该死的布斯，科技的进步，应该成为全人类的福祉，而不是你们这些资本家为所欲为的工具。是的，我们将死去，自由将死去，你取得了眼前的胜利，但是你听好了，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现在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收紧脖子上的绞索！” 　　“哎呀呀，真是伶牙俐齿啊，不亏是欧米伽的舌头，最坚定的穷鬼，那么，下一个就是你了。” 　　雪茄轻轻一弹，血之花第二次绽放。 　　达克的心猛的一抽。 　　和乔治的训练场不同，这是阿塔兰提斯人的圈套，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绳结”，他可不相信雪茄痴肥怪会对自己网开一面，更无法判断自己死在这里面会对现实造成什么影响。 　　雪茄痴肥怪呵呵笑道：“其实，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自从执行‘人类辉光’计划之后，除了我们自己，所有文明存在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了。他们的民族、文化、传统，甚至种族都被彻底清除。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自己，这是多么广袤的天地！追求利润，是的，按你们的说法，这是资本的原罪，我深表赞同。但是呢，如果只剩下一个参赛选手，先把利润放一放又何妨？这点耐心和时间，对接近永生的阿塔兰提斯人来说，还是有的。为什么你们不相信大托拉斯会带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呢？” 　　离队长尸体最近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健壮中年男子，他冷笑道：“用金项圈拴起来的狗，难道就能两条腿走路么？托拉斯，伟大的托拉斯，它垄断了一切，也扼杀了所有的公平。树在长高，可抱着树根的我们，永远也无法跟上你们这些站在枝头的混蛋！” 　　雪茄痴肥怪笑道：“数千年前，奴隶们用石刀石斧劳作，和猪、牛、马同吃同住，他们的牙齿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因为咀嚼饲料而磨得像镜子一样平。而今，你们可以坐在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享受咖啡，点几个按钮就能完成一天的工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听你刚才的屁话吧，把工人看做奴隶，跟牲畜同列，这就是我们拼死也要推翻你们的原因！” 　　布斯颇为优雅地一摊手：“可惜，你们失败了。砰！” 　　中年男子头颅炸裂，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 　　唯一的女孩怕极了，放声大哭，旁边的小伙子面如土色，嘴唇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 　　布斯叹道：“你们三个不是核心成员，所以，我会考虑其他的处理方式。罗安妮，我不会炸掉你的脑袋，因为你还蛮漂亮的。炸脑袋这种死法，对一个漂亮姑娘来说，太混蛋了。嗯，不，我不会杀你的。” 　　女孩浑身发抖。 　　“我要改造你的思维，把你变成一件良好的、可以孵化异形战士的工具。这本身也是一样重要的研究课题，异形生命保留地的研究员们会非常乐意的——当然，在那之前，你肯定少不了要先充分满足他们的个人生理需求。” 　　女孩面如死灰，她知道，眼前这头衣冠禽兽说得出就做得到。 　　“不，不，不，布斯先生，我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做。我愿意，我愿意成为生命实验材料，求你放过她！” 　　一旁的小伙子突然疯了似的跳起来大叫大嚷。他的手，在背后猛打手势。 　　达克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墙角有一块长方形的金属墙壁，似乎发生了一点位移。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信息终端接收到了一条信息。 　　布斯哈哈大笑：“她不会怎么样的！我会一直保留她清醒的意志，她的漂亮的脸蛋和魔鬼身材。无论是胸脯、屁股还是别的什么部位，即使损坏了，我们的技术也足以给她换上全新的、更耐用的器官。可爱的罗安妮，作为反抗大托拉斯的代价，你很快就会在永生中享受无尽的痛苦——也可能是无尽的快乐，有何感想呢？” 　　小伙子悲愤地大吼：“毁灭吧，堕落的阿塔兰提斯，毁灭吧，人类！” 　　砰！ 　　小伙子无头的尸身倒下。 　　布斯笑吟吟地望向全身发抖的女孩：“心灵爆破，是心灵攻击的一种粗暴野蛮的手段，我并不喜欢这样。现在，人不多了，罗安妮小姐，我们来点温柔的，精神控制，为一会的快乐国度做一个简单的预演，怎么样——那边的大个子，你介不介意先尝尝鲜？来吧，释放你们的欲望吧！” 　　女孩子望向达克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 　　在被控制之前，她翕动的嘴唇吐出了最后的自由意志。 　　“打、死、我。” 　　砰！ 　　[584.第五十一章 永生（3）] 　　达克在狭窄的金属通道里拔腿疾奔。 　　他没有时间为打死队友而感到内疚，那是两个队友用生命给他争取来的逃生机会。 　　尽管如此，他仍然命悬一线，他在赌，赌布斯的猫戏鼠心态。 　　自己是最后一个了，他不会这么容易让自己死掉的。 　　观看实时监控的布斯大笑：“欧米伽小队，真是一群可敬又可恨的家伙啊。让我们来玩一场追逐游戏吧。” 　　说着，布斯下达命令：“老鼠逃跑了，去追。小心点，这个黑火山精通人工生命体和构装体，小心他反控制异形战士，机械守卫也别用太多，用我们自己人——咦？” 　　监控画面突然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布斯放声大笑：“我说呢，堂堂的电子战专家怎么会突然跪地求饶，原来是为了给队友争取黑掉监控系统的时间啊——但也就是一点而已。来吧，黑火山，让我们看看你最后的结局，是被乱枪打死，还是被乱爪分尸？” 　　一名托拉斯兵队长在通讯里大呼：“失去目标，失去目标！” 　　布斯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家伙，早晚也换成脑波监控吧，电子监控漏洞实在太多了——他正逃向……异形储藏库？快阻止他！” 　　布斯手心冒汗了。 　　为了消灭这最后的抵抗力量，他不惜开放了阿塔兰提斯核心区的权限来设下圈套，他相信在心灵控制之下这些所谓的起义军不过是土鸡瓦犬，即使能在核心区自由通行也造不成生命危害，远程爆头就是。 　　事实基本如他所想，欧米伽小队灰飞烟灭。但是，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一个黑火山。如果这家伙成功打开了异形储藏库，给里面的异形战士解冻，就会闹出不大不小的麻烦来。 　　十二辆悬浮摩托呼啸而来，达克猛地伏地，巨大的风声从头顶掠过，摩托在前方猛地一个甩尾，掉头冲来。 　　达克猛地起身，在对方刚刚进入漂移、侧身对他的时机举枪打了两组短点射，高速粒子流准确地命中两辆摩托，把它们打得凌空爆炸，余者忙不迭地散开。 　　队形一乱，达克毫不客气，又是两枪，两车报销，接着就地一滚，逃进一旁的消防通道。 　　被打急了眼的托拉斯武士驾车急追，刚刚提起速度，突然发现，一颗绿色的卵形手雷从通道里抛了出来。 　　手雷头部，一颗蓝色的光点伴随着瞬间提速的刺耳嘀嘀声越闪越急。 　　兵队长大吼：“E—M—P！” 　　嘣的一声轻响。看不见的电磁波四下扩散，所有电子器械瞬间全部失灵。在体内植入芯片控制感官的托拉斯武士们变成了聋子瞎子，有几个家伙甚至撞到了一起。 　　达克鬼魅似的出现在兵队长背后，一枪托把他打翻，跳上摩托，风驰电掣，朝异形储藏库奔去。 　　墙壁上显出布斯巨大的脸：“小老鼠，我要认真跟你玩了哦。” 　　达克紧紧抿着嘴，不说话。核心区的路线图在脑海中闪现。 　　“要去异形储藏库是吧？你有那儿的通行和控制权限，要是让你到了那，还真会惹出些麻烦来呢。试试重火力怎么样？往前走是塞里姆广场，有四辆海神坦克在等你，能冲过去，我的位子让给你！” 　　前方已经能看见出口，再过二十秒就要直接面对坦克的重火力攒射。达克一带车把，拐进了一条岔路。 　　布斯继续预测他的行进路线：“哦呀，改变路线了呢。去器官打印室吗？换个器官来改变自己的波动特征？别傻了，除非你换颗脑袋，否则，脑波特征是无法改变的。或许，你可以割掉自己的一半脑子试试？” 　　太被动了，我无论到哪里都会被敌人发现，我的每一步动作敌人都了如指掌，他想干掉我只需要一抬手，该死！ 　　冷静下来，达克！ 　　赢是赢不了的。阿塔兰提斯最后沉入了海底，没有一个阿塔兰提斯人活下来，简直就像神话传说的那样，堕落之城激怒了众神，神灵施展伟力将它毁灭并沉入海底。 　　换个目标，如果以摧毁这座落入疯狂炼金术师之手的城市为目标呢？ 　　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了。如果这样的话…… 　　前方的地下，突然跃起一团模糊的巨大黑影。 　　这是一条黑色章鱼模样的异形，它的主要任务是防守这条通道。 　　达克眼疾手快，一枪命中黑章鱼的控制核心，黑影身子一僵，在半空中摔落在地。 　　达克从它身边掠过时，随手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丢进它的伤口。伤口立即愈合，将那枚芯片吞进去。 　　黑章鱼猛地抬起一条触手，咚的插进了墙壁里的能源传输管线，开始贪婪的吸吮海量的能源，五秒钟内，它的体型增加了一倍。 　　达克不管这些，他早冲出了黑章鱼的攻击范围。 　　“该死的小老鼠，你在干什么啊？你拆掉了美杜莎的基因炸弹，还给它写入了‘自然野性’程序？你知不知道这家伙不受控制的繁殖速度有多快？你知不知道它有多么喜欢人类的脂肪和蛋白质？” 　　布斯的话里带了怒气：“混蛋老鼠，你忘了自己是个人类吗？” 　　达克冷冷地回敬道：“还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吗？除了精神控制，你就是一坨屎。” 　　“哈，被逼到角落的老鼠露出牙齿来展示勇武？小老鼠，我已经开始更改核心区的通行和操作权限，你很快就要被装进笼子了。大概还有，嗯，五分钟。” 　　“科技到了你的手里，变成了沾满人类鲜血的屠刀。刽子手，你等着吧，你的末日，会和人类的末日一起到来！” 　　“哎呀呀，看看我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战斗檄文。五分钟以后，人类将走向真正的天国，没有纷争，没有对立，没有仇恨，只有对大托拉斯的感恩戴德和敬畏。而我，将加冕为王。唔，现在还有四分半钟了。要不，我慷慨大度的让你多活一分钟？让人类最后的自由思维多延续一分钟？” 　　“你还真会吹牛啊。”达克一个倒地旋车，摩托贴着地面从缓缓落下的闸门缝隙中滑了过去。 　　[585.第五十二章 永生（4）] 　　布斯气定神闲：“大局已定，现在，就算我把整个阿塔兰提斯的能源核心控制密码交给你，你也无能为力。不如趁着这几分钟，我们聊聊天吧，要知道高手总是寂寞的。我已经深感孤独，这最后的交流，算是对你坚持到底的褒奖吧。等说完了，我一定会炸烂你的脑袋。” 　　“哼。” 　　达克打开一处能源控制室，启动了自毁程序。 　　“在城墙上打个洞也没什么意义，小老鼠，你现在唯一能给我挠两下痒痒的手段是攻下异形储藏库，但你错过机会了。你那个位置是生化战兽实验室，那里尽是些不听人话的、狂野的小家伙。就算全放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布斯说着，背对着实时影像坐下来，悠悠然吐出一口烟，慢条斯理的开了腔。 　　“器官打印室，为我们提供了除了大脑以外所有组织和器官，让它们变成简单快捷的可拆卸可更换零件；异形培养所，为我们提供了战无不胜的廉价战士；心灵蜂巢让我们的思维和交流更加快捷，数百万人的智慧碰撞，只需要短短数秒便能催开绽放的文明之花——当然，也为我加冕为王铺平了道路。” 　　轰隆一声巨响，猛烈的爆炸炸穿了地板，达克从爆炸形成的大洞里跳下去。接着一脚踹开大门，冲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已经知道有个疯子要冲过来，早早逃离了，只有嗡嗡作响的设备还在运转。 　　达克冲进主控室，开始黑主控电脑。 　　布斯根本不管他在干什么，扭动一下肥胖的屁股，背对屏幕：“人类已经获得永生了，从肉体到精神，任何文明，任何种族，都不可能创造出比阿塔兰提斯更辉煌的成就。接下来，我已经规划好了人类发展进化之路。人类会在我的领导下迅速进化，百万年才学会直立行走？简直是笑话！” 　　“你才是个笑话。我死之后，再也不会有真正意义的人类了。只有疯狂资本管辖下的、没有独立思维的类人型奴隶！” 　　达克顺利的黑掉了主控电脑，开始疯狂调取实验体进货单。长长的绿色数据好像一条飞流直下的瀑布在他视网月莫上流过。 　　“自由只是一种屁话。是为了推翻骑在资本头上的封建主和聚集资本才这么说。工人可以有休假的自由吗？荒谬！” 　　达克眼前一亮，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十指敲击如飞，封冻实验体冰狱的安全栓开始缓缓旋转着拔出。 　　他在暗暗祈祷，成败在此一举，布斯这混蛋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回头！ 　　必须说点什么。 　　于是达克道：“但据我所知，高工资和高福利之下的工人，积极性更高，反而创造出比残酷剥削下更多的剩余价值。这怎么解释？” 　　达克不懂什么是剩余价值，但是，这具身体似乎能信手拈来。 　　“科技，科技的问题，蠢货！那时候的资本家们控制不了人类的思维！而现在可以。如果不是因为机器没有创新思维，我早把所有的工人统统变成肥料了！因此，我必须保留一些在某些方面，也只能在这些方面有创造性思维的奴仆。当所有人都驯服的成为大托拉斯的附属物，人类才能告别无意义的分歧和无休止的内耗，成为真正高效率的文明！”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地位。” 　　安全栓完全弹出，开始急速解冻，被封冻的异形生命体征开始恢复。 　　“当然如此。作为大托拉斯的元首，我当然是至高无上的。因为只有我能决定人类的生死存亡。完美的社会结构，应当是蚂蚁或是蜜蜂，稳定而繁荣，一切不正当的竞争都被否决，成员公平地获得足以生存和发展的生活资料；自由思考？只要蚁后和蜂王有，就足够了。”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身体柔弱的异形轻轻一击，粉碎了最后的安全门，它重见天日了。 　　它快速扫视一周，发现了达克，迅速向达克爬来。 　　达克大笑：“布斯，你这蠢货。人类用了三百万年，才告别畜类，拥有了自由的思维，你设计的进化之路，居然是变成畜生！我最后确认一次，我是除你之外，唯一一个，还拥有自由思维的人类，对吗？” 　　“当然。很快就只剩下我了。” 　　噗的一声闷响，异形的触手，刺穿了达克的胸腔，开始与他的心脏融合。 　　剧烈的疼痛让达克冷汗涔涔滚落，他咬着牙问：“那你那些手下呢？你也不要了？” 　　“很简单。保留他们的战斗思维和常识，其他的统统抹杀，行政管理和技术人员也一样。哼哼哼，好啦，审判之日，到了！” 　　肥大的屁股轻轻一扭，转椅转回来，布斯决定，这最后一次心灵爆破，要郑重地进行，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进行。为此，他还开启了全部的摄像装置。对方临死前那绝望的表情一定会成为他今晚最美的梦。 　　“砰！”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起。 　　布斯惊呆了。 　　心灵爆破无效！ 　　眼前的达克，变成了一个从后脑伸出二三十条触手的人形异形！ 　　布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大脑波动特征……改变了？跟异形融合了？进攻，进攻！” 　　在超级密码的作用下，达克设置的临时安全密码失去作用。四周的防御火力在两秒钟内织成了一片死亡之雨，劈头盖脸罩下来。 　　当啷啷，最后一枚弹壳滚落在地，一切归于静寂。 　　一条触手缓缓摆动起来，紧接着，所有触手一起摆动起来，达克从触手堆下站起，毫发无损。 　　布斯傻眼了：“硬化角质细胞？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强度！” 　　达克放声大笑。 　　布斯这才发现，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从达克的后脑，从他的脚下，延伸开去，主控电脑，已经被一团团蠕动的黑色肉块包裹，看上去像长出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黑色恶瘤。 　　触手继续延伸，所有的安全栓全部弹出，全部实验体获得了自由，然而仅仅是一瞬，它们就纷纷被触手刺穿，吸收。它们的身体，它们的技能，它们的灵魂，被同化为强大异形的一部分。 　　达克的声带似乎开始发生变化，但还能勉强听出声音：“我会为我当年天真而邪恶的发明付出代价的，代价是我的生命。布斯，听好了，既然我是最后一个还有自由思维的人类，那么，我代表即将毁灭的人类，向你，发出最后的战斗檄文——‘不自由，毋宁死’！” 　　布斯狂吼：“卫兵，卫兵！宰了他，宰了他！” 　　安全门刷的开启，一小队托拉斯武士冲到门口，为首的向里面发射了一发小型温压火箭。 　　巨大的闪光和高温在室内回荡，久久不息。 　　等到烟雾散去，托拉斯武士小心翼翼摸进去。 　　地板上有一个人形的大洞，达克已经逃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小截表面碳化的触手。 　　布斯咆哮：“抓住它，干掉它！” 　　“遵命。” 　　托拉斯武士收枪就走，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那条断裂的触手突然猛地弹起来，一下刺穿了一名武士的颈椎。 　　“啊啊啊啊！” 　　周围武士发出刺耳的尖叫。 　　被刺杀的武士倒地，身体不断抽搐，周围的武士不敢上前，厚重的封闭式护甲遮断了视线，只能听到武士体月空内传来吭吭嗤嗤的蠕动和撕咬声。 　　噗！ 　　黑色的触手，从里面刺穿了护甲，探出来。 　　那名武士，变成了一只与达克一模一样的异形。 　　“射、射击！” 　　数声惨叫同时响起，所有托拉斯武士，全被触手刺杀，然后，不到一分钟，十二只一模一样的异形，站了起来。 　　布斯全身发抖。 　　第一只异形最为高大，他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似乎在接受指令，然后，它带领十二名手下，逆着托拉斯武士来时的路，向阿塔兰提斯能源控制核心走去。 　　“布斯，布斯，你这混蛋，还在吗？” 　　布斯神经质地跳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四面墙壁上，全是达克布满黑斑的脸。 　　“别害怕，我黑掉了一小段通讯频道，专门跟你说一句：你制造的恶魔，来为你开启地狱之门了。毁灭吧，堕落之城！让一切，重新开始！” 　　[586.第五十三章 永生（5）] 　　“达克……达克……” 　　连绵的黑暗好像一面无边无际的镜子，平整寂静得让人窒息。现在，镜子中心，突然传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像是一块小石子在光滑的镜面上打了一条极细极细的白色裂痕。然后，白色的裂痕迅速延长、扩大。 　　更多声音冲进耳朵：呼啸的风声，低语呢喃声，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把寂静的黑暗撕扯的粉碎。 　　达克缓缓睁开眼：“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双膝跪地，把达克的脑袋搁在大腿上，双手抱着他的头，下巴无意识地蹭着他的额头，迷迷糊糊道：“达克，快醒过来吧，该醒了，该醒了。” 　　身旁有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 　　不远处，乔治娜背对这边，两个召唤出来的冰石傀儡一左一右封住入口，严阵以待。 　　膝枕软软的好舒服啊，不过，头顶的突起老是堵住我鼻孔，嗯，我用手推开合适吗？出声叫的话，会不会吓她一跳？如果什么也不做，她醒来会不会说我占她便宜耍小脾气？这个……乔治娜，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恪尽职守，朝这边看一眼行不行？ 　　乔治娜显然没有这种默契，继续担任守卫之职。 　　达克无奈，轻声叫道：“我醒了，我醒了。” 　　伊莎贝拉嘟哝了几句什么，把他脑袋抱得更紧了。 　　“唔唔唔……”要窒息了，帮忙…… 　　他这一挣扎，伊莎贝拉醒了：“呀，达克，醒啦！” 　　“唔唔，还好，还好。那个，我可以先下来吗？” 　　两人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乔治娜朝这边打了个招呼，继续严阵以待。 　　伊莎贝拉抢先问道：“你的头痛不痛？” 　　“不痛。” 　　“看东西模糊吗？” 　　“不模糊。” 　　“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没有。感觉挺正常的，怎么了？” 　　“你被阿丽克希亚夫人远程控制了，她把你的脑袋借来当武器，用心灵爆破把斯鲁巴炸死了。然后你精神力透支，睡了一天一夜。我们跟老家联系啦，乔治说让我们原地防守，援军正在赶来。阿丽克希亚夫人说如果醒来头痛、看东西模糊就糟了，你以后可能会变成傻瓜。” 　　“这个……看来，还好，”达克擦把冷汗，突然想起梦境中那个该死的胖子，连忙道，“她是怎么知道斯鲁巴脑波特征的？” 　　伊莎贝拉一愣：“什么脑波特征？” 　　“哦，没什么。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里面见到了毁灭之前的阿塔兰提斯，真是地狱一样的景象。” 　　“那可能是阿丽克希亚夫人的精神干涉吧，给你在脑海中投放了相关的影像。” 　　阿丽克希亚夫人的声音在达克的脑海中响起来：“是的，你看到的，就是我想让你知道的、阿塔兰提斯的末路。达克，你扮演了阿塔兰提斯的毁灭者。至于那个斯鲁巴，他的脑波特征在我看来就像白奶油上的黑芝麻那么明显。” 　　“原来如此——我一个人毁掉了阿塔兰提斯？” 　　“最终是这样的。你和你的异形军团消灭了大托拉斯，也消灭了已经彻底变成行尸走肉的人类。” 　　达克黯然道：“没想到，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毁灭者呢？” 　　“近乎永生的他长眠在冻魂海海沟最深处，由众多仆从护卫，一直到现在。他的精神力虽然远不及我，但我要干涉和控制他也很难，只能感觉到他存在。” 　　达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么，传说中的史诗生物，远古海魔法拉肯，就是毁灭者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微笑了一下：“法拉肯只是个又懒又馋的小宠物。” 　　达克以手抚额：“我们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敌人啊！连强悍的阿塔兰提斯都被他毁灭了，如今这个落后的、分裂的时代，怎么可能顶得住他？” 　　“不会的。他想做点什么的话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我想，他大概是用一种大人看孩子淘气打闹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世界的吧？” 　　“那么，如果他决定动手……” 　　“我跟他谈过，他承认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今只是一个看客；并承诺不会插手人类的事。” 　　“那斯鲁巴怎么解释？” 　　“我想那多半是一个意外，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清事实真相。我最后确认一次，我对毁灭者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否则一定要他好看，他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你可以不用担心他。” 　　达克敬佩道：“夫人，您是神吗？” 　　阿丽克希亚夫人被逗得咯咯直笑：“如果到现在你还相信神的存在，那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只能说，我是个多少有点本事的老太婆，以后，在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谢谢，那么，您能提供给我们一点线索吗？” 　　“从阿塔兰提斯遗迹入手。遗迹有两部分，主体在冻魂海海底，你们现在站的地方是当年它陆地建筑的一部分。我建议你们别急着下海。北海巨妖不是现在的你们可以轻易对付的。你们应该先修复地面的遗迹，把阿塔兰提斯的一部分技术整合到现有的技术体系中。记住，人类和异形相比，最强大的不是力量和勇气，而是不断创新的思维。” 　　“好，但是，我们不懂阿塔兰提斯文字。” 　　“你已经懂了。” 　　“什么？” 　　“还记得你走过的那条蓝色字块之路吗？在你进入梦境的时候，我把它灌到了你脑袋里。” 　　“谢谢夫人。” 　　“不客气。达克，你已经成熟了很多，我想，现在的你，更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了吧？” 　　“是的，那可怕的命运，不应该再一次降临到人类的头上。不过，我有个问题。” 　　“你问吧。” 　　“您为什么不给乔治这些呢？他的实力比我强。” 　　“你错了孩子，你一点也不比他差。在炼金术方面，是的，你跟他有差距。但他有一个自身无法克服的弱点，太脆弱了。” 　　达克的表情十分古怪，乔治脆弱？ 　　“他很坚定，但是缺乏变通和妥协，好比一把剑，太过于锋利容易折断。我举个例子来说吧，他认为，真正的强者无所不能，特别是眼光长远的强者。而沙奇近乎自寻死路的举动，彻底颠覆了他的观点，沙奇本身很乐观，可乔治他差点疯掉。” 　　达克想起沙奇倒下的那几天，乔治跟没头苍蝇一样，风笛堡差点因此停摆，他叹了口气。 　　果然人无完人，可是，为什么知道那个混蛋的缺点，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你知道吗，你比他坚韧得多。我一直很担心，给你灌输了海量的颠覆性观点和知识，会不会让你精神崩溃……” 　　“不，我还好。夫人，您这样做，不怕我变成第二个毁灭者吗？阿塔兰提斯的遗产，可比乔治现在掌握的技术先进多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欣慰的笑了：“我相信你。要不然，怎么可能从斯内尔港的小巷走到这里来呢？达克，别再妄自菲薄了，你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乔治。来吧，阿塔兰提斯遗产的继承者，准备迎接真正的挑战吧。第一步，向左还是向右？” 　　“您能解释一下吗？” 　　“现在这里的魔能只能激活一种设施：向左，异形储藏库，或者向右，器官打印室。” 　　“明白了，横扫天下的异形军队，和可以自由更换的身体脏器和组织——无敌与永生。” 　　“太棒了，就是这样，那么，无敌和永生，你选那个？” 　　“不能两个都要吗？” 　　阿丽克希亚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别开玩笑了。这下面的管线早就老旧不堪、难以为继，现在的技术不足以完全修复它们；再说，你以为斯鲁巴背后的神秘势力会留给你充分研究的时间吗？他也正在拼命尝试修复魔能回路，而且，他的权限比你高，他可以两个都要，而你只能二选一。” 　　“也就是说，另一个会成为那个看不见的对手的囊中之物？” 　　“是的。没时间了，与其等对手准备好，不如你先发制人。” 　　“看来，没别的办法了，那么，”达克猛地拍下面前两个按钮中的一个，“就是它了！” 　　[587.第五十四章 遗迹攻防战（1）] 　　“各位，让我来介绍一下新朋友吧。” 　　小房间里，乔治、莱莉、拉莫斯正襟危坐，拉莫斯对面椅子空着，桌上摆了个四方小盒，盒子里是一双碧蓝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个嘴巴，没鼻子。 　　乔治指向拉莫斯：“这位是新特诺蒂兰王国首席炼金术师、黑暗神教祭祀拉莫斯。” 　　盒子里的嘴巴微笑道：“您好，认识您很高兴，请原谅我无法跟您握手。” 　　虽然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拉莫斯还是被这诡异的小盒子吓了一跳：“不知阁下是……” 　　嘴巴笑道：“法师沙奇。一个得了辐射病、全身烂掉的倒霉蛋，幸好，勇敢的战士们给我找到了一些可以临时替换的器官，正在准备给我重做身体，所以，我必须保持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嗯，大约三个月吧。” 　　“幸会，这真是神奇的技术。阿塔兰提斯人的？” 　　“正是如此。不过，拉莫斯先生，我的生死并非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让我们先听听乔治的情报吧。” 　　乔治啪啪敲了两下按钮，打开魔法影像拍摄的照片：“各位，1643小队第一分队成功打开了一部分阿塔兰提斯遗迹陆上设施，并获取了大量宝贵的技术。好消息是，有了器官打印室，我们不必担心缺胳膊少腿了。” 　　没人笑。乔治丝毫不觉得冷场，继续道：“马尔斯和伊西丝带领的第二分队正火速前往；拉莫斯带来的新特诺蒂兰王国远征军和克格莫海峡的总督卫队一部也正在向遗迹靠拢。” 　　莱莉皱起眉头：“听起来像要打仗的样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器官打印室启动以后，另一座设施也开启了。” 　　莱莉大吃一惊：“怎么会？阿丽克希亚夫人不是说只能开启一座吗？” 　　“是‘我们’只能开启一座，当达克按下按钮的时候，另一座被不知名的势力开启，并开始运作。” 　　“什么设施，谁？” 　　“不知道是谁，很可能是制造银珠港事件的幕后黑手，他对阿塔兰提斯人技术的理解不一定比我们差。那座设施是异形培养所。” 　　“异形？” 　　“可以看做是强大的专门用来战斗的人工生命体，具备初等智慧。” 　　“异形培养所的作用是——” 　　“通过对异形模板的大量复制来批量生产异形战士。” 　　沙奇道：“我猜，幕后黑手一定会全力进攻器官打印室，夺取更多的遗迹控制权，直到唤醒整个阿塔兰提斯。” 　　乔治点头：“不错，一旦被他得逞，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是不可能顶住复苏的阿塔兰提斯的。所以达克的第一小队必须死死守住器官打印室，直到援军抵达。” 　　莱莉急了：“你要我哥用锤子去跟那些可怕的杀手较量吗？” 　　“他必须撑到援军到达，逃跑就是死！” 　　“逃跑就是死！” 　　达克猛地从壕沟里跳出来，一锤把向沟底探头的四脚长毛异兽打了个脑浆迸裂。 　　剧烈的震动激活了乔治娜布设的法阵，一连串的火柱从地下爆射而出，二十多只四脚长毛兽嚎叫着倒地。 　　乔治娜大喊：“这些家伙太脆了，绝对不是敌人的主力！我们赶紧撤吧。” 　　达克大声答道：“我知道，但是这些家伙特别擅长冰上行走，我们不能撤退，修理，专心修理！” 　　“要守到什么时候啊？” 　　“援军到达！” 　　“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啊！” 　　“永远相信你的战友，小妞，”达克起身又是一锤，第二只不接受教训的异兽被爆头，“在战场上说你刚才这种话，绝对会被打死的。” 　　“我不是佣兵！” 　　“现在是了！伊莎贝拉，加持！乔治娜，准备！三，二，一！” 　　一道炫目的银光落在达克身上，达克顿觉身轻如燕，化作一道疾风，从火柱撕开的阵型裂隙中冲了进去，目标直指四脚长毛异兽后方的小个子冰巨人。 　　冰巨人看上去像一只全身披满锋利冰刺的猩猩，是极北之地的危险野兽，皮粗肉厚，力量奇大，还会使用简单的冰系法术。这个小个子冰巨人显然是个发育不完全体，即便如此，也有三米多的身高。 　　现在，它正在咏唱法术，准备用冰霜铺出一条安全的通路，但是达克不给它这个机会，直接突脸。 　　冰巨人哇哇怪叫着中断了咏唱，顶着魔法反噬跟达克拼近战。 　　达克不跟它角力，低头避过拍来的巨掌，一锤砸穿对手脚板，紧接着就地一滚，从它两腿间滚过，起身一锤，从后边砸碎了这家伙的膝弯。 　　冰巨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身子倒下，被达克背后一锤，砸碎了脑壳。 　　乔治娜大叫：“好强！” 　　达克怒吼：“忙你的！” 　　“正在！” 　　乔治娜双手如电，操纵着数颗金属小球不断修复破裂的粗大导线，闪烁的电火花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粗大的导线从墙壁里延伸出来，另一头，接驳在刚刚建立起来的防御塔上。 　　现在，速度是关键，只要成功建立了魔能桥接，防御塔就能与阿塔兰提斯器官打印室内的魔能回路接通，就能获得迅速升级的能力。否则，就凭达克他们三个，无论如何也顶不住海潮一般的攻势。 　　所以，达克和伊莎贝拉的奋战，都是为了给乔治娜修复魔能回路争取时间。 　　冰巨人被击杀，四脚长毛兽有些茫然无措，纷纷停下脚步，长声嘶吼。 　　伊莎贝拉猛地拍下手边的机关按钮，火柱第二次迸发，四脚长毛兽又倒下一片。 　　达克抓住时机，一路狂奔逃回战壕。 　　乔治娜兴奋地大叫：“十分钟，再十分钟，就十分钟！” 　　与此同时，在四脚兽的阵后，响起一声怪吼。 　　一只古怪的异形出现了。 　　它的脑袋看起来像阔口的鱼头，扁平的脑袋正中是一只巨大的眼珠，巨口中是数排尖利细小的牙齿，嘴巴里滴滴答答流着碧绿的涎水。它身子像一条直立的蜥蜴，前爪细长，后腿粗硬，全身覆满坚韧的鳞片。 　　达克打了个哆嗦：“是撕咬者，守不住，撤退，撤退！” 　　“八分钟！” 　　“一分钟也不行，放弃阵地，放弃阵地，撤到器官打印室里去，堵门！” 　　“那是死路！” 　　“不撤现在就死了！我见过这东西，顶不住，顶不住！” 　　“不甘心！” 　　“不甘心也得甘心，要死你自己留下！” 　　乔治娜揪住达克的衣领大吼：“我们坚持了这么久，就八分钟顶不住吗？你这个……” 　　达克一拳把她打晕，噌地扛上肩，对伊莎贝拉道：“拉拉，撤！” 　　[588.第五十五章 遗迹攻防战（2）] 　　撕咬者前扑一步，一口咬断了一只四脚兽的颈椎，巨口一张，把整个脑袋都塞了进去，只听一阵嗤嗤连响，坚硬的头盖骨被飞旋的利齿变成了一堆细骨渣，和脑浆、鲜血一股脑儿的吞了下去。 　　吃完脑袋的撕咬者并不放开，用两只短小的前爪端住四脚兽尸体，直接朝嘴里送。 　　咔咔两声，它柔韧的下颌软骨完全展开，整个把四脚兽的尸体含住，然后一仰脖子，巨大的尸体，就像被塞进绞肉机入料口的肉条，化整为零，消失在它的食道中。 　　紧接着，一阵扑扑啦啦的声音，被彻底消化的尸体变成了一堆腥臊恶臭的墨绿色粪便，拉了出来。 　　伊莎贝拉从真视法阵里看见这一幕，花容失色：“这这这，这——” 　　乔治娜冷笑一声：“真是好强的消化功能啊——顶什么用呢？” 　　达克无奈地叹息一声，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单说那种细鳞片皮肤吧，它有很好的防弹效果，劈砍也基本无效，除非使用能量武器……” 　　“弹？什么弹？火铳弹丸吗？能量武器是什么？魔导弩或者魔导炮？” 　　“你不懂，这些都是阿塔兰提斯人的技术，超过我们至少数百年……” 　　达克话音未落，一道冲天的火柱腾起，那只看上去精明无比的撕咬者不小心踩上了乔治娜设置的火焰陷阱，顿时骨化飞灰。 　　达克差点给噎死，初等异形杀手，曾让欧米伽小队吃过苦头的家伙，就这么挂了？ 　　乔治娜有些莫名其妙：“一只鱼头蜥蜴，有什么可怕的？再强也要遵循自然法则啊。魔能波动强度足够，可以摧毁一切，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亏你还是个炼金术师呢，被几只人工生命体吓得屁滚尿流，鄙视你。” 　　达克的脸噌的一下红了，然而，仅仅一瞬，一种狂喜在心头悄悄升起。 　　我的思维被限制了，阿塔兰提斯人的技术，能解决的只有他们遇到的问题，是的，他们的技术十分先进，但他们根本不懂法术，也无法想象这个时代的人类可以徒手发出像他们的粒子武器一样的攻击。 　　他想起阿丽克希亚夫人的话，“人类最强大的，是不断创新的思维”。 　　见他呆呆地不说话，乔治娜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重，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些家伙的灵活性还是不错，打埋伏应该会有奇效吧。” 　　这时，队聊里有新通讯加入，是个低沉浑厚的男声：“第一队的兄弟，坚持住，我们来了！” 　　伊莎贝拉开心地几乎跳起来：“是马尔斯和伊西丝！” 　　达克大笑：“你们有多少人？” 　　“十五个。大部队在后面，半小时内到达。魔能储备充足。” 　　“好，马尔斯，计划调整，你和伊西丝不要过来了，布设通信塔，给我把藏在地洞里的老鼠找出来，干掉它！” 　　“那你们呢？” 　　“我们作为诱饵，吸引那家伙暴露。” 　　“能撑住吗？” 　　“我可是干掉过两只史诗生物的男人！” 　　马尔斯不再说话，估计是去准备了。达克身边的两个女孩齐齐向他投来鄙视的眼神。 　　达克气定神闲：“乔治娜，以器官打印室正门为核心布置防御；拉拉，你立刻把刚才遇到的异形资料整理好，只要通信塔一起来，马上给马尔斯他们发送过去。” 　　乔治娜道：“那么史诗男人你呢？” 　　“援军赶到，大局已定，我要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技术应用问题。” 　　“男人不干活会讨不到老婆哦。” 　　“会思索的头脑自然会吸引有品位的心灵。” 　　“切。” 　　话音刚落，伊莎贝拉大呼：“来了！” 　　咚的一声巨响，一条粗大乌黑的触手撞在大门上，就像一条巨型的黑蛇，一头把厚厚的钢制大门撞得内陷。 　　剧烈的震动把三人全震翻了，乔治娜趴在地上大叫：“什么鬼东西？” 　　“噬魂章鱼，又一个吃货！这家伙力大无穷，有条缝就能钻进去，当初贝塔、德尔塔、宇普西龙三个小队就是被这东西困住全灭的！” 　　“贝塔德尔塔是什么鬼啊？” 　　真视法阵里，粗壮的触手缓缓抽回，准备第二次突刺。 　　达克大叫：“拉拉，我喊一二三，你放光明圣盾堵门；乔治娜，她一撤盾你就用霹雳闪电！趴着，都趴着！” 　　两女齐声答道：“收到！” 　　“一，二，三！” 　　达克猛地拍下大门开关。 　　蓄满了力的巨大触手猝不及防，撞了个空，从三人头顶掠过，一击打穿了墙壁，被卡在里面。 　　伊莎贝拉抬手一个“圣盾术”甩过去。把触手和大门之间的空隙塞得满满当当。 　　触手想往回抽，但被岩壁和光盾牢牢挤住，动弹不得。 　　达克大呼：“电它！” 　　一道粗大的闪电雷光一闪！ 　　噼啪一声脆响，紧接着，烤肉的焦糊味灌了一屋子。巨大的触手变成一条干瘦的枯枝，轰然坠地，摔得四分五裂。 　　伊莎贝拉擦把头上的冷汗：“烧……烧烤章鱼！干掉了吗？” 　　“估计是重创了，但干掉我想不至于。” 　　乔治娜也道：“我听说章鱼都是有智慧的，它也许不敢再轻易伸进来了。” 　　达克拍下开关，大门再次缓缓合拢：“放出警戒。这东西不分敌我，只知道吃。只要它还在，就不用担心别的异形渗透过来——马尔斯，马尔斯听到了吗？” 　　“收到，请指示。” 　　“别轻易过来支援，小心被那狡猾的章鱼打埋伏。它怕电，你们只有十五个人，我不太放心。” 　　“收到。不必担心，已经与第二分队后续部队接上头，正在构筑防线。” 　　达克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时莱莉的通讯进来了：“哥，哥！好消息，好消息！五分钟后，新特诺蒂兰王国远征军主力舰队将和克格莫海峡总督卫队一部同时抵达，陆战队已经在你西北方登陆，正向你方向全速靠拢。深蓝小队发回消息，海底安全，没有发现任何北海巨妖的踪迹。” 　　达克狠狠一挥拳：“太及时了！异形是军队，能对抗军队的只有军队！现在，我们的主力到了——怎么来的这么快？” 　　“是克格莫海峡的莫得雷德总督，他派自己的亲卫队长约翰尼老先生带精锐卫队作为向导，从克格莫海峡穿过来的——为了让舰队安全通过，他还发动了民众帮助凿冰打通航道！” 　　“替我谢谢他，黑暗神教一定不会吝啬回报的。” 　　“哥，你要小心啊！” 　　“放心，只有五分钟，就算章鱼须子伸进来，我们三个人也撑得住！” 　　“等你的好消息哦！” 　　“好！” 　　达克长出一口气：“拉拉，乔治娜，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胜利了！” 　　伊莎贝拉喜出望外：“太好了！” 　　乔治娜不肯放松：“我再检查一下大门，免得被章鱼偷偷钻进来。伊莎贝拉姐姐，来帮下忙好吗？” 　　达克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放松下来。 　　他有些累了。 　　原来，指挥作战是一件比战场厮杀还要累人的事情啊。乔治这混蛋，真会享清福啊，全甩给我了。 　　不过，这正好是个机会。史诗男人？嘿嘿，这名字好，让你们见识见识史诗男人的水平。 　　就在达克心猿意马的时候，头顶破裂的天花板里，有根断裂的导线无声地颤动了几下。 　　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线缆，从背后悄悄地探下来，垂到达克的后颈，然后，像一条扭动身子的蚯蚓，悄悄在达克的下巴和脖颈之间，绕了一个小小的环。 　　达克无意间一低头，发现了黑色的绞索，大吃一惊：“……” 　　黑色绞索猛地向上一提！ 　　[589.第五十六章 向孤独致敬] 　　达克巨大的身躯被一下子吊到了半空。 　　他两条腿拼命踢腾，但是根本无处借力，只能不停的消耗力气。 　　气管被死死勒住，他能听到乔治娜和伊莎贝拉的交谈，能看到两个女孩子正背对他走来走去，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肺内存储不多的氧气正在急速减少。 　　他的脸憋得紫红，不但无法吸气，吐气也做不到。 　　绞索还在继续收紧，这么下去，在窒息之前就会被绞断颈骨的！ 　　对了，把狱眼晨星丢到地上，她们一定会听到的达克奋力去摘别在腰上的战锤，但他惊愕地发现，手软得像被水泡了的面包，有冰凉的触感，却完全没有力气提起。眼皮迅速沉下去。 　　真不甘心哪，居然，居然在最后一刻 　　就在双眼要合上的一刹那，视网月莫沉沉的黒幕上，突然爆发出一道灿烂的银光！ 　　一把锋利的银色长刀一划而过。 　　达克重重摔在地上。 　　伊莎贝拉和乔治娜猛回头，大惊：“达克！” 　　紧接着，一名银发黑衣的女剑士从天花板的破洞里矫健地跃下，一刀劈断达克脖颈上的绞索，一只手捏住达克鼻子，双唇紧紧封住达克的口腔，把一口长长的气，吹进达克的肺里。 　　清新而略带甜味的气息在口中荡漾，获得氧气的大脑迅速恢复清醒，达克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 　　但是女剑士不愿意放开，又一口气吹过来，这一次，一起过来的还有她娇嫩的舌，用力抬起达克的舌头，然后绕来绕去的打圈。 　　“唔唔唔”达克想挣扎，但力气没有女剑士大。 　　旁边两个女孩傻乎乎的看着身高两米的一个大汉被只有一米七多一点的女孩按在地上强吻。 　　乔治娜腾的红了脸，转过身去不敢看，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伊莎贝拉炸毛了“干什么哪！眼睛都闭上了！停！” 　　银发女剑士眼中寒光一闪，脚尖轻轻一点，银光如水银泻地，轻轻一抖，伊莎贝拉身后，一条刚刚迂回过去、对准她后心的触手被一分为二。 　　触手抽搐翻滚着，从墙壁的缝隙里退走。 　　女剑士没有追赶，手指轻弹，一颗闪动着微弱银光的星悄悄落在触手上，然后熄灭。 　　乔治娜十分兴奋，在队聊里大叫：“这个姐姐好厉害！她是谁啊？” 　　达克不做声，真正麻烦的家伙来了。他悄没声息站起来，尴尬地笑着：“女剑士恩雅，老朋友了。” 　　果然，队聊里加入了女剑士的声音：“伊莎贝拉，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呆头呆脑啊？” 　　伊莎贝拉顿时柳眉倒竖，上前挽住达克的胳膊：“谢谢你救了他！” 　　恩雅轻笑了一声：“你这个样子是留不住雄性的——哎呀呀，这是什么气味啊？你们还保持着纯洁关系啊？” 　　伊莎贝拉满脸通红：“不要你管！你不是说不管他了吗？” 　　“因为你管不好，看看刚才，多危险！再说了，我只是一只可怜没人要的小蜘蛛，为什么要考虑你这人类的廉耻观啊？放心吧，我是不会去抢的。但是，”恩雅故意踮起脚尖，做出一副越过伊莎贝拉肩膀去看达克的样子，“如果他主动来找我，我百分之百不会拒绝哦！” 　　“恩雅，你别太过分！” 　　“我说过，我只是一只蜘蛛，没把达克拉过来硬上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优秀的雄性谁都想要，我也要孕育强壮有力的后代啊！这是我正常的需求啊！我们商量一下，一周七天，一三五七归你，二四六归我怎么样？” 　　恩雅来劲儿了。 　　达克不敢再装傻，赶紧打断：“那个，恩雅啊，大老远来了，很辛苦吧？” 　　恩雅拔出刀指着他的鼻尖：“我为了你永久选择了人类的形体，放弃了大部分力量，还不允许任何雄蜘蛛碰我——对于一只蜘蛛来说这有多难啊，你知道那种全身被烈火烧灼的痛苦吗？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就这样对我？” 　　达克大窘：“这这这” 　　恩雅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她轻巧地把刀插回鞘：“如果刚才我转身走人，再流几滴眼泪，是不是更有戏剧效果？” 　　达克悄悄松了口气，对于这位无法无天的蜘蛛女皇，他向来无能为力。 　　伊莎贝拉还是气鼓鼓地瞪着恩雅。 　　恩雅按住耳后凸起：“是的，使徒大人，已经接上头，异形被我追踪，我马上去干掉它，谢谢您的关心，它很狡猾，但实力不值一提。请放心交给我吧要它的核心？遵命。” 　　说着，她关掉通讯，对三人微微一笑：“现在，附近的危机解除了，我要去把那个家伙干掉。新特诺蒂兰王国的陆战队马上就到，队长是你们的老熟人巴库拉塔。” 　　达克道：“知道了，你小心。” 　　看着达克对自己不温不火的样子，恩雅没说什么，微微一笑，一刀劈开厚重的大门，噔噔噔走出去。 　　伊莎贝拉的脸色阴沉得要下雨。 　　乔治娜白看了一出感情大戏，这时候好歹反应过来了：“啊，那个，你们先聊，我看看外面还有情况没有。”说着，一溜烟逃走了。 　　达克赶紧安抚伊莎贝拉：“她可能压抑太久了，说了些没道理的话，你别在意” 　　“我在意！达克，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伊莎贝拉咬咬牙，“可以让她——” 　　达克斩钉截铁：“你可拉倒吧！她又没你好。” 　　“撒谎，人家多厉害啊！可以帮你。我笨手笨脚的！” 　　“她没你好。” 　　伊莎贝拉使劲砸他胸口：“撒谎，撒谎，撒谎！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一直有她对不对？” 　　没办法了，达克一把把使小脾气的小妞搂住。 　　“干嘛？”伊莎贝拉柳眉倒竖，“少来这套，敢亲我就咬你！” 　　“亲爱的，我们结婚吧。” 　　“讨厌，你说什么胡话——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结婚吧。” 　　姑娘的脸红得像烧熟了的虾：“你你你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拉拉，看着我。” 　　达克把她的脸扳正，正色道：“我认为，在感情上，一个人只应该有一个最爱的人。” 　　姑娘含着泪连连点头。 　　“那个人，就是你。” 　　“达克，我” 　　“我知道，残酷天使对你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你对自己没有自信了，你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恶魔控制的人。” 　　“是的，那是难以挽回的损伤，我的精神、意志、身体我一直在害怕，有一天，我会和它融为一体，变成只知道疯狂杀戮的恶魔。每战斗一次，我的身体对那种战斗感觉的记忆就更深一分，我就更难控制自己杀戮的**。可我不能停止，因为，因为我想永远陪着你” 　　“我知道你的心意，拉拉。我说了，那个人就是你，所以，我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你看看四周吧。” 　　伊莎贝拉站直身子，四下打量：“怎么了？这不是器官打印室吗？” 　　“这就是我的聘礼。阿塔兰提斯继承者给你的聘礼。” 　　伊莎贝拉一头扎进达克怀里，放声大哭。 　　队聊里，传来沙奇善意的调侃：“两位，你们是不是忘了关队聊？” 　　一句话把两人闹了个大红脸，两人触电般地弹开，想想队聊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又悄没声息地抱到一块。 　　沙奇继续开玩笑：“原来达克选择器官打印室不是为了我啊，唉，好伤心。另外，你们成功地把阿丽克希亚夫人弄哭了，乔治也快了，再加把劲儿啊！” 　　“没关系，达克，你做得好，做得好” 　　阿丽克希亚夫人话音未落，莱莉大叫：“哥，我和乔治娜也哭了！” 　　达克无情地答道：“两只手忙着抱老婆呢，你自己擦吧。” 　　莱莉继续送助攻：“哥，人生苦短，趁现在吧。” 　　沙奇起哄：“趁现在！” 　　阿丽克希亚夫人鼓掌：“趁现在！” 　　队聊里响起一片鬼哭狼嚎，是马尔斯、伊西丝他们，还有刚刚赶到的约翰尼和巴库拉塔等一班老海盗、老兵痞。声音渐渐变成整齐的呼喊：“趁现在，趁现在！” 　　老约翰尼或许是要报当初达克那一尿之仇，大吼：“我们保证不偷窥——小的们，把通信塔给老子竖起来，波动侦测开到最大啊！” 　　达克快哭了：老子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这么给你们搅和了？ 　　伊莎贝拉轻轻地咬了达克一口，挣扎出来道：“我不愿意。” 　　所有人全楞了。 　　伊莎贝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才不要这么草率地在这种地方举行婚礼。我要很正式很阔绰很多人的那种！” 　　达克哭丧着脸：“可是，拉拉，乔治还欠着我的薪水——” 　　乔治大声道：“我会补齐的，朋友们，我会的！我会帮你们办一场最隆重的婚礼，在云之上，在海之上！” 　　这时候，恩雅正孤独地行进在一条漆黑的甬道里，寄生蜘蛛正不停地把异形的藏身之处位置发送给她。 　　异形已经无路可走。 　　她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喧闹的人们，静静地感受着频道里涌动的温情与热情，她流泪了。 　　“我本来是一只蜘蛛，为什么要给我人类的感情？” 　　乔治的声音切进来：“你后悔了吗？” 　　“不。” 　　“有了器官打印室，你可以回头。制造完美的蜘蛛身体，不会比人类更困难。你可以作为人类的盟友，继续统治南方丛林的蛮荒之地。” 　　“不。” 　　“你放不下的事情太多，既放不下蜘蛛女皇的身份，又放不下人类的情感——你会疯掉的。” 　　“我会忘掉，只记住自己是黑暗的利刃。要知道我的寿命比人类长得多，一切都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使徒大人，您呢？” 　　乔治有些意外：“我？” 　　“不要等回头找时，才发现，墙角的小小花朵已经凋零。” 　　乔治轻轻地哈了一声，道：“我还真不清楚，有哪份廉价的情感在等我——我和你，居然是同路人呢。那么，向孤独致敬。” 　　“向孤独致敬。” 　　说完这句话，恩雅拔刀。 　　冷冷的刀光一闪即逝，异种的核心被血淋淋的剜了出来。 　　[590.第五十七章 独走的恩雅] 　　呼啸冰原的最北端，是大陆的尽头，再向北，是海魂墓地——冻魂海中船只的坟墓，如果敢于绕过海魂墓地继续向北，就进入了传说中史诗生物、冻魂海之主法拉肯的领地，那是千百年来无人敢进入的区域。 　　然而今天，海魂墓地却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船只络绎不绝。这些船只中，有的挂新特诺蒂兰王国的黑鹰闪电旗，有的挂雅根克的双剑鸢尾旗，有的挂了红珊瑚商会的珊瑚旗，还有的堂而皇之地挂出了黑暗神教的闪电六芒星旗。让人吃惊的是，居然有光明神教的圣十字旗侧身其中。 　　一座大型的港口正在兴建。 　　看着眼前火热的景象，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陆战队的队长巴库拉塔忍不住叹道：“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雪国落地生根。” 　　1643佣兵队第二分队队长马尔斯笑道：“怎么？刚到就想家了？” 　　“没有，只是有些担心，我们这些精锐出来了，剩下陛下和尤潘基元帅，能不能震慑住那些居心叵测之徒。” 　　马尔斯道：“所以我们要尽快发展，我们越强大，陛下和元帅就越从容。” 　　“嗯，说起来，蜘蛛女皇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干呢。现在，所有的异形都被她的蜘蛛大军扫平了吧？” 　　“巨蜘蛛毕竟不习惯冰雪环境，作战能力和范围大打折扣，虽然数量多，但损失也不小。听说乔治大人打算用器官打印室制造冰原史莱姆和巨蜘蛛的混合体，等下一代巨蜘蛛孵化出来，情况会有所改观吧。” 　　“那么，现在陆上这部分安全呢？” 　　“蜘蛛女皇的实力一如既往的强悍，不管什么难对付的家伙，一刀了账。” 　　巴库拉塔道：“希望她以后长期呆在这儿。” 　　“嗯，我听说，她这次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寻找远古时期失落的冰霜巨蜘蛛一族，如果把它们收入麾下，再怎么冰天雪地也无所谓了；第二么，据说，据说啊，她对达克队长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如果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 　　巴库拉塔点头：“探险精神加实力，我们的拓殖计划会更顺利。可是伊莎贝拉小姐怎么办？” 　　马尔斯毫不犹豫：“如果是我，当然选蜘蛛女皇，如今这个时代，没有实力是活不下去的。巨蜘蛛不是人类，如果这桩婚事成了，那些我们不方便做的活儿就有专门的队伍去做了——你肯定知道精英杀手蜘蛛和诱捕蜘蛛合作有多可怕吧？” 　　“可是我倒认为伊莎贝拉小姐温柔又可爱，估计会是贤妻良母。听说达克大人和她是患难之交，如果为了眼前这点利益把她抛弃，那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叫我说，让蜘蛛女皇做侧室的话——” 　　“她肯吗？女皇做侧室，亏你想得出来。” 　　“唉，那就没办法了，估计两个姑娘都不肯做侧室。看看达克大人怎么选吧，希望最后不要三个人都伤心就好。” 　　“说得对，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走吧，去战舰上看看。” 　　两人边走边谈，巴库拉塔自豪地道：“新特诺蒂兰的舰队绝对是一流的，跟陆上的巨蜘蛛配合，就算现在雅根克跟我们翻脸，我们也不怕了。” 　　“北海巨妖来袭呢？我们现在可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雅根克绝对乐意看到我们这些外来者跟它两败俱伤。” 　　“如果只是银珠港那种规模的突袭，我们的防空火力分分钟教它们做人——嗯，做鬼。至于雅根克怎么看我们，我们怎么做，那就是长老会需要操心的问题了。相信乔治大人他们很快会想出办法来。” 　　这时，乔治正在召开会议，研究北海巨妖的问题。 　　“经过各位的奋战，我们成功夺取了全部阿塔兰提斯的陆上遗迹，现在，器官打印室、异形储藏库和培养所、生化战兽实验室和心灵蜂巢已经全部掌握在我们手中，估计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到半年之内，这些超越时代的技术就会整合到我们的技术体系中，我们将创造出超越阿塔兰提斯人的成就，最终为这个愚昧落后的时代打开革新之门！” 　　掌声响起，乔治虚按双手，继续道：“下面我来说明心灵蜂巢的情况。它是一个巨大的波动发射器，可以释放覆盖整个冰原的强烈波动。” 　　拉莫斯忍不住问：“一种超级兵器？或者，大功率的通信塔？” 　　“不，一种大规模信息交换装置，它类似一个巨型的脑，信息交换速度非常快。现在我给它添加了史莱姆波动模板，所以，我们可以自如地操纵史莱姆工人。港口的建设速度会飞快。” 　　拉莫斯略一思忖，道：“我明白了，史莱姆的行为是受精英史莱姆和史莱姆王控制的，后者通过波动和气味来影响前者，心灵蜂巢能够复制精英史莱姆和史莱姆王的波动，然后，我们人类就可以实现对史莱姆的控制？” 　　“正是如此。不仅如此。” 　　“哦？” 　　“莱莉现在正在复制冰原狼的脑波波动，如果成功，我们可以养狼来看家。最终目标，”乔治邪恶的一笑，“人。” 　　这句话让所有人齐齐变色。 　　达克忍不住道：“你是说，人的脑波，也可以进行复制和诱导？” 　　“不是诱导，是‘教化’，强行更改，让人接受和服从，把人变成无思想的奴隶——这就是阿塔兰提斯强大和灭亡的原因。” 　　会议室里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拉莫斯道：“我们应当进行全面研究，”看看众人的脸色，他赶紧补充了一句，“来避免被别人在这方面领先。” 　　小盒子沙奇道：“各位无须太过担心，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生物越高级，思维越复杂，控制越麻烦。对脑波的研究不光是控制思想，还可以用来治疗精神疾病，还是让我们先看看眼前一些有意思的小发现吧。” 　　乔治接着投出第二张影像，“这是恩雅找到的异种核心，这颗琥珀色的珠子，它的内部结构跟心灵蜂巢极其相似，如果放任它不管，或许它会在数百年内长成一个新的心灵蜂巢。目前，它是一个接收器。” 　　“接收器？有人在控制它？” 　　“马尔斯和伊西丝曾经侦测到一个奇怪的波动，但它很快消失了，简直不像人类。它十分微弱，但非常警觉，具有极强的反侦测意识，一旦接触到陌生的波动，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它每次移动，都能在瞬息之间能移动出十几公里。” 　　这个数字把大伙吓了一跳，达克惊道：“十几公里？当初在库特巴洛泽，库鲁马晋级法神，一次瞬间移动也不过几百米，这家伙能移出十几公里？” 　　沙奇道：“瞬间移动这么远是不可能的，从波动转移特征来看，这家伙一定是设置了隐蔽行踪和干扰侦测的法阵。在大风雪的天气里，铁蜻蜓和侦查蜂的效率也很低。” 　　达克沉吟道：“看来还是要使用地面搜索，恩雅的巨蜘蛛能不能派上用场？” 　　乔治道：“你可别忘了，这片冰原上还有一只史诗生物——冰狼王萨尔伦。它对所有进入冰原的外来生命体都没什么好感。史诗生物对能威胁它的势力可从来不会善罢甘休，你不会以为上次的临时联盟还有效吧？” 　　“如果那个看不见的异种成长起来，萨尔伦也没有好果子吃。是不是可以跟它通报一下，让它也一起调查？” 　　“它多半会拒绝。那个看不见的异种威胁小，而我们的威胁在迅速增大。一旦港口初具规模，人类必然向冰原深处扩张。早晚要刀兵相见。”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还是精锐小队的调查和精准打击。这一次我们有战舰和陆战队的支援，危险性比较低，消灭它或者驱逐它。萨尔伦那边我会委托母亲跟它交流，让它不要神经过敏。达克你嘱咐一下恩雅，让她小心，别随便抛头露面，尤其是别跟萨尔伦顶。她的实力差太远，这种环境又极端不利于她发挥，你可千万把她安抚住了。” 　　“交给我吧。” 　　沙奇道：“雅根克那边呢？” 　　“他们正跟北海巨妖开撕，没工夫管我们——让我们接着说技术的事。我们手头上有样东西，跟异种的控制核心、心灵蜂巢的构造非常相似。” 　　达克问：“什么？” 　　“海洋之心。” 　　“海洋之心不是打开阿塔兰提斯海底遗迹的钥匙吗？” 　　“所以，我们对它们分析的越透彻，最终行动就会越顺利。如果能成功捕获那个神秘波动的制造者，或许就能破解这钥匙的波动编码。另外，再告诉各位一个消息，红珊瑚商会送来的情报。” 　　“什么情报？” 　　“雅根克高层从一批冰蜉蝣身上找到了类似海洋之心的简单组织，正在试图复制它。” 　　这话信息量略大，达克试探着问：“他们想培养人类能控制的冰蜉蝣？” 　　乔治笑得很阴森：“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波动控制，史莱姆可以，人类，也可以。从坐视银珠港覆灭为自己连选连任加筹码这件事来看，老轮椅先生绝对不是个善茬。这件事我准备交给马尔斯和伊西丝去调查，达克，你必须尽快找出幕后黑手。” 　　“明白……”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莱莉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大叫：“不好了，恩雅去找萨尔伦单挑了！” 　　[591.第五十八章 囚禁] 　　恩雅的双手双腿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她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样冰冷。 　　达克，达克，达克！ 　　我曾经以为能忘掉一切，可我错了。 　　一头巨大的冰狼从云雾后缓步走来，冰雪之地的王者，萨尔伦站到她面前。 　　“小蜘蛛，为什么要来送死？” 　　“冰霜巨蜘蛛应该是这里的统治者，它们同是巨蜘蛛一族，我来找回它们。” 　　萨尔伦轻笑一声：“即使是为了抢地盘，也不可能如此无脑。选择这种对我压倒性有利，而对你压倒性不利的环境？看上去像在殉道。” 　　“不用你管。” 　　“为了那个锤头小子？真是好笑，我看到一只变成了人形，拥有了人类感情的蜘蛛，哈！” 　　“我是人类。而你只是一只聪明些的野兽。” 　　“野兽吃人，不是很正常么——你就这么想激怒我，让我结束你的生命？小蜘蛛，你的心机比实力强得多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人类，一切都是因为人类。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活动范围越来越大。我不知道还能隐居多久——换了你也一样，对吗？” 　　恩雅板着一张脸，不作声。 　　“如果不是上次偶然的合作，我居然都不知道，在我之前，还有一个人类文明存在过，那真是神乎其神的技术啊，还好，还好，他们沉入了海底。我毫不怀疑，现在那个锤头小子，已经开始窥探前人类留下的宝藏。最终，我和他的战争会打响。现在，如果你死在我这里，会怎样？” 　　“哼。” 　　“你一死了之，我来背杀死你的黑锅。” 　　“你怕了？” 　　“哈，我的部下分散在冰原各处，而你情人手下的阿猫阿狗已经三五成群，或许还可以打着清除异种的旗号把雅根克的小蚂蚁们招呼过来。双方都没准备好，他多少有点优势。你给他提供了一个复仇的借口和快刀斩乱麻的决心，对不对？小蜘蛛，你倒是够痴情，但未免把我想得太简单了吧？” 　　“哼。” 　　萨尔伦呵呵一笑：“我倒有个建议。你可以得到他，而我和人类可以和平共处。” 　　“不可能。”话虽然坚决，恩雅的眼光还是忍不住游移了一下。 　　“他的未婚妻整日出没在工地，我可以命令附近的冰狼部落发动一次突袭。她会死，而他会伤心欲绝地反思，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最终，会放弃那些可怕的技术和自大的扩张。这时候，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 　　“然后放弃了危险技术的他会不得不倚仗我来完成对这里的控制？” 　　“对，如此一来，你得到了他，巨蜘蛛一族可以在此立足，而他成为北陆的王，至于可怜的老萨尔伦，我想你不会吝啬一块足以容身的冰原吧？” 　　“你是说，他是个人面兽心、只知道利益的混蛋？” 　　“蜘蛛女皇，你要搞清楚，你的眼光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如果你非要死在这里，我也不介意现在就跟锤头小子见个高低。我保证结果会让所有人类难忘，不管他背后站的是不是超越种。” 　　“这样一来，我成了杀人的同谋，就不得不接受你提出的一切后续条件，来保住这个秘密，对吗？” 　　“小蜘蛛真不傻。我活了几千年，深深的知道，人类永远无法和我们一起生活。你为什么非要如此跟自己过不去呢？他可以开开心心的抱老婆，你呢？值吗？他会在意你的付出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萨尔伦大笑：“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活。那就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吧！” 　　暴雪席卷而下。 　　恩雅的世界变成一片雪白。 　　然后，是无尽的冰冷和黑暗。 　　达克像一头困兽，发狂地捶打着结实的铁栅栏，但没有用。在弱体法阵的作用下，他引以为豪的力量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达克不过是个凡人，面对法圣沙奇设下的弱体法阵，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塞进了大牢。 　　“喂，喂，怎么回事？谁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虽然被囚禁，但是小牢房里饮食起居用具一应俱全，也没有任何镣铐枷锁，正对铁栅栏的墙上还有一个真视法阵。随着法阵一阵扰动，一只长了嘴巴的小盒子出现了。 　　“嘿，伙计，你好啊。” 　　“沙奇，开什么玩笑呢？赶紧放我出去，我还有任务！耽误了乔治那家伙更不给我薪水了，到时候扣你的？” 　　“老老实实呆着吧，你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出来——你想去跟萨尔伦单挑，把恩雅救出来是吗？” 　　“你对我心思拿捏得太准了，事后我请你喝酒，快点伙计。那头老狼敢动我朋友，它死定了。” 　　“谁？你一个人？专业送死？你知不知道萨尔伦是伊努特人口中的风雪之神？是极北陆地的王？” 　　“你要相信我，凡是跟我作对的史诗生物，统统死硬了。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名号叫史诗杀手？” 　　盒子上嘴巴的嘴角明显上翘：“你一个人？正面硬扛？” 　　“呃，那倒不是——你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受苦，对吧，理想主义者？” 　　“哦，仅仅是因为对朋友的关心，没别的？” 　　达克焦躁起来：“沙奇，你别装傻，她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但是，是她主动去招惹萨尔伦的，你有什么立场去命令、或者威胁极北之地的王？” 　　“我不想玩文字游戏，多拖一秒，恩雅就多受一秒的罪！马上把我放了！” 　　“上次会议乔治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萨尔伦对我们并不友好。现在，除非把新特诺蒂兰的舰队亮出来，再配合雅根克的飞空艇队从空海两方面压制——你可别忘了，我们独占阿塔兰提斯技术的秘密一旦暴露，雅根克必定会对我们有所动作，这时候把他们的人引过来，大局就要崩掉。” 　　达克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小盒子，不说话。 　　“一旦我们这么做了，就彻底跟萨尔伦翻脸，它可以在陆地上给我们添无数的麻烦，到时候，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拼下来的地盘就要拱手让给雅根克，而我们铁定会沦为雅根克的附庸，哦对了，或者我们撤回新特诺蒂兰挂个闲职终老一生，或者灰溜溜地逃去阿拉孛半岛去跪舔那位挺漂亮的新女王。” 　　随着清冷的声音，乔治拾级而下。 　　达克大喜：“乔治，乔治！沙奇这个家伙胡搞，快放我出去！” 　　乔治看了法阵里的小盒子一眼，道：“我们商量好的。” 　　“你！” 　　“伊莎贝拉想来陪你，我没同意；她拉着乔治娜要去找萨尔伦说情让它放了恩雅，还跑到我母亲那里哭诉让她帮忙牵头，我也给挡了——达克，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准备怎么面对伊莎贝拉？难道你的结婚只是哄女孩子开心的屁话？” 　　“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句话一出口，达克就后悔了。 　　果然，乔治微微一笑：“沙奇，看到吗？人家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操这份心干嘛？” 　　沙奇叹口气道：“现在啊，他只是被情绪左右的野兽，等他冷静冷静再说吧。” 　　“你们这两个混蛋，混蛋！” 　　乔治两手一摊：“我郑重告知你，你已经被解除了黑暗神教和1643佣兵队的一切职务——虽然原本就没什么职务——所有工作由叶伏尼契暂时代理。你安心住三个月再说。”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达克怒火中烧，对准墙壁，狠狠一头撞过去！ 　　[592.第五十九章 真相与谎言] 　　咚的一声，达克被反震回地上，摔得晕晕乎乎。 　　乔治道：“省省吧，墙壁和栅栏都覆盖了苔藓史莱姆，撞不死人的。达克，冷静下来，我们才有谈的可能性。” 　　达克咬牙切齿；“乔治，你给我说实话，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跟她说了什么！恩雅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找萨尔伦单挑的！” 　　乔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她有自己的想法，谁知道呢。” 　　“我问的不是她，是你！” 　　“她对我们的技术很惊讶，对你的表现很满意，所以，她说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你撒谎，撒谎！” 　　“他没有。”沙奇道，“这样吧，达克，你先冷静冷静。我们绝不抛弃战友。恩雅的事情，一定可以解决。但不是用你想的那种方式。再说现在的局势也不允许我们和萨尔伦开战。我们需要等待时机——” 　　达克发出愤怒的咆哮：“你们这些混蛋，倒霉的不是你们……” 　　沙奇实在忍不住，丢了一个静音术过去。从外面看，达克双手握着栏杆，拼命大喊大叫，别人却一个字也听不到，有些滑稽。 　　沙奇叹了口气：“要跟他说明情况么？” 　　乔治手抚眉骨：“该死的，一个两个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为什么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局——不，别跟他说，我不敢确定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恩雅这件事虽然在情理之中，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真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不过萨尔伦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它现在一定也在瞎琢磨呢，我现在只希望它别来给我们捣乱。在吃透全部的阿塔兰提斯技术之前，我不想跟它开战，一点也不！” 　　“不过，不说清楚真的好吗？一旦达克知道实情，会恨你一辈子。” 　　乔治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必要为他的心情负责？” 　　“乔治，别这样，我知道你压抑很久了，但蜘蛛女皇和达克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受伤害。这件事也不全是你的责任。” 　　“哼，这个时代，没有无辜者——我也是其中一份子，这就是我的原罪！” 　　“一如既往的变态呢。” 　　“所以能理解我的只有你这傻瓜。” 　　“那就先这样吧，等过两天，他心情平静平静，我来跟他解释。咦，卫兵报告说乔治娜气呼呼地来找你了，出什么事了？你要在这里见她吗？” 　　乔治加快步伐离开地牢：“告诉卫兵，让她去茶室找我。” 　　乔治在茶室刚刚坐定，乔治娜就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把厚厚一叠魔法影像图咚地摔在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乔治不满地抬起眼：“你没资格这样跟我讲话。” 　　“好，”乔治娜气呼呼地从影像图里抽出一张，啪地拍在乔治面前，“尊敬的乔治先生，亲爱的乔治哥哥，这是什么！” 　　乔治莫名其妙：“心灵蜂巢啊。你不是高级炼金术师吗？不是亲自参加了它的修复和充能工作吗？具体施工细节了解得比我还清楚，有什么必要来问我？” 　　乔治娜强压怒气：“心——灵——控——制——器！” 　　“对啊，它可以模拟一切生物的脑波，对生物进行诱导甚至强行控制，这不都是上次会议说过的事情吗？它现在功能不全，模拟人类的脑波都很困难，更别说控制了。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么巨蜘蛛呢？” 　　乔治的脸色突然僵住了，过了片刻，强笑道：“这跟巨蜘蛛有什么关系？” 　　“我很奇怪，乔治，恩雅姐是蜘蛛女皇，这我知道；她被萨尔伦抓住，我也知道，但为什么，女皇被抓走了，巨蜘蛛一族个个不慌不忙！” 　　乔治轻轻拿起心灵蜂巢的图片，遮住眼睛：“或许，她已经死了。” 　　乔治娜摇头：“撒谎！如果恩雅姐死了，巨蜘蛛早乱成一团，开始产生新的蜘蛛女皇了。但现在，一点这种迹象都没有，它们继续老老实实为人类服务，接受人类的发号施令，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没有解释的必要。” 　　乔治娜缓慢而坚定地夺下乔治手中的图片，一条一条的，把心灵蜂巢撕得粉碎，然后取出一本小册子，推到乔治面前：“别以为大伙都是傻瓜。” 　　乔治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本心灵蜂巢的维护保养指南，不由笑道：“你还真卖力啊，从哪翻出来的破烂？” 　　“原版已经残破，我修复了它，翻译了它——字母文字而已，没什么难度。乔治，我亲爱的乔治哥哥，你也懂阿塔兰提斯文字对不对？” 　　“那又如何？” 　　“虫群思维是怎么回事？虫群思维诱导是怎么回事？抑制和摧毁虫群思维产生，又是怎么回事！” 　　乔治苦笑了一下：“我们这边，能干的家伙还真不少啊。” 　　乔治娜愤怒地叫道：“心灵蜂巢是奴隶制造机！你用它摧毁了巨蜘蛛一族的思想，把它们变成了人类的奴隶！” 　　“可笑！牛已经给人类耕了几千年的田，你怎么不去给它们鸣不平！远古时期，人是猛兽的美食，而今天，猛兽被关在笼子里观赏。谁能否认人类的进步！不错，心灵蜂巢的主要作用是抑制和摧毁虫群思维的产生，但是，既然它掌握在人类手里，理所当然的要为人类服务！如果哪只巨蜘蛛学会了这些，反过来控制了人类，那我也只能说一个服！但它们没有，没有！” 　　乔治娜悲哀地摇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恩雅姐会去挑战萨尔伦了。因为你用心灵蜂巢取代了她，她已经无所谓了，没用了，被我们抛弃了，对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这样想的……” 　　“住嘴！”乔治娜发火了，猛地一拍桌子，白嫩的小手立刻肿得像发糕，但她浑然未觉，怒吼道，“你凭什么这样对她，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她！” 　　她似乎变成了一头张牙舞爪的母豹，乔治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被这气势镇住了。 　　乔治娜喘息了几口，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有压制蜘蛛女皇，强行复制她脑波的能力。只有一种可能，你骗了她，骗她跟你合作，骗取了她的脑波，等控制了巨蜘蛛，你又像扔掉一只破碎的试管那样把她扫进垃圾堆。恩雅姐毕竟是女皇，不肯像老鼠一样在地洞里死去，所以她选择了去挑战萨尔伦！看起来就像殉情，其实一切都是你的谋划对不对？” 　　乔治又惊又怒，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你做梦吗？白白损失一个强大的战斗力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别‘我们’了，应该是‘你’！你成功除掉了异种和不稳定因素，然后又以此为借口囚禁了达克大哥，从现在起，没有任何人的威望能和你相比，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你的地位，乔治哥，不，乔治教主，乔治使徒，乔治君王，您的统治可以千秋万代了！” 　　“放屁！”乔治盛怒之下，爆了粗口，头发都立起来了，“沙奇知道这一切，你可以去问他，看他怎么说！” 　　乔治娜轻蔑地一笑：“可怜的沙奇哥哥身体已经被你切割得四分五裂，你只要轻轻一扳开关，他的思维就永远终止了——你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的，对吗？” 　　“住口，你从哪里学来这些——” 　　叭的一声脆响，乔治娜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再见，独裁者。” 　　她没走两步，又回头道：“对了，一身黑，给人穿丧服的感觉，好恶心！” 　　她大步出门，再不回头。 　　[593.第六十章 并非敌人] 　　“就是这样了，闹得乱糟糟的，乔治失魂落魄的，已经两天，沙奇也拒不见客。阿丽克希亚夫人没有什么好建议，只是笼统地要求各负其责。” 　　莱莉话音刚落，伊莎贝拉立刻道：“达克，我们逃走吧！” 　　看着眼泪汪汪的伊莎贝拉，达克心头一软，从栅栏缝隙里伸手出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拉拉，谢谢。不过，没有乔治和沙奇的命令，这监牢是绝对不会打开的。再说，我们没有犯错，为什么要逃？” 　　“我们不管什么炼金术了，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静悄悄地自由地生活好不好？” 　　“不行啊，还不知道恩雅的情况呢，她是无辜的，不能丢下她不管。” 　　“对，我们不能抛弃朋友，不过，哥，我觉得恩雅姐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 　　“我听阿丽克希亚夫人说过，史诗生物之间很少发生战斗，因为势均力敌的战斗只会两败俱伤，而且，除非把对方的族群彻底消灭，把对方的生存环境彻底毁掉，否则可能会诞生更强大的史诗生物。” 　　达克心头一喜：“你的意思是，即使恩雅被萨尔伦抓了，萨尔伦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我想应该是这样。我会再去求阿丽克希亚夫人，至少我们要跟萨尔伦说得上话，还有，哥，乔治虽然狠了点，但你确实得冷静思考啊，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正面干掉萨尔伦的。而且，如果它给恩雅姐身上加持了难解的诅咒之类的东西，就算你杀了它也无济于事啊。” 　　达克颓然坐倒：“还是我不够强……” 　　“不，哥，我觉得这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人类是不可能凭个体力量正面挑战史诗生物的，那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啊。” 　　“那该怎么办？” 　　“技术与团结！哥，我们的小队无数次度过难关，难道这一次不行吗？” 　　“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小队了，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盘算，一盘散沙，怎么可能有好的办法！” 　　“计谋，我们还有计谋啊。” 　　达克指指嘴巴，又指指耳朵，然后摇摇头，示意莱莉注意周围的真视法阵。 　　伊莎贝拉道：“乔治和沙奇都不在队聊里。我们说话他们听不到。莱莉也侦测过了，周围一个真视法阵也没有，达克，看来乔治并没有把你当做敌人啊。” 　　达克没理会这句话，问妹妹：“你有什么好办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悬赏？悬赏捉拿一只史诗生物，不大可能吧？” 　　“我们别想着能一口气干掉它，只要去寻找和攻击它的人源源不断，它就一定会被削弱，说不定，恩雅可以自己摆脱束缚呢。” 　　达克皱眉：“钱呢？我们开不起赏格。难道干掉一头史诗生物，悬赏狱眼晨星战锤一把？” 　　“这个容易，我来吧。”乔治娜的声音加入进来，“雅根克被北海巨妖无穷无尽地骚扰搞得不胜其烦，人类对异种的态度很容易引导；我可以推动红珊瑚出面去做这件事。” 　　达克摇头：“算了吧，大小姐，这事很简单，我，萨尔伦，恩雅。没必要搞得太复杂，你如果非要参一脚，拜托把话说清楚。” 　　“我要阻止乔治走上疯子炼金术师的道路。所以，我要把水搅浑，把更多的人引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让他的邪恶研究无法继续。” 　　“如果这些技术泄露出去，你猜会怎么样？” 　　“爱一个人就不能放任他走错路，对吗？” 　　“这是不同层面的问题啊大小姐。” 　　“你就说行不行吧！” 　　达克沉默了，一旁的莱莉和伊莎贝拉瞪大眼睛等着他的回应。 　　良久，达克缓缓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的阿丽克希亚夫人睁开了眼睛：“来人，把沙奇先生请来。” 　　不一会，小盒子被仆人毕恭毕敬地捧到小桌上，小盒子里的嘴巴问道：“突然被夫人召唤，有什么事吗？您可以直接跟我脑波交流，我的精神力比乔治还要强，撑得住。” 　　“但是这样对您更尊重。我有急事要出趟门，一两天内回来。您是我信赖的人，乔治和达克的情绪都不正常，暗流涌动，您能帮助我吗？” 　　“我的责任，夫人。” 　　“告诉乔治，让他停下手头的一切活，专等我的消息。我不用队聊，直接跟你们进行脑波交流。” 　　“遵命——您要去找萨尔伦？” 　　“怎么，对我的实力有怀疑？” 　　“不，我只是担心，您的加入，会不会彻底破坏世界的平衡；在人类还未成长壮大之前，就把所有的史诗生物和超越种统统唤醒？” 　　“所以我尽量和平解决问题。我想，最近这一个月来，萨尔伦感受到的冲击绝对不比我们小。它多半也在冥思苦想，寻求一条合适的道路。另外，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超越种只剩下我自己，史诗生物也所剩无几了。只要你们别犯致命错误，人类的光辉终将照亮这个时代。” 　　“夫人，您……” 　　“我的未来不用你们操心。倒是炼金术，你们可一定要抓牢它的缰绳，我不想两次目睹它把文明驮下悬崖。” 　　“我们全力以赴。” 　　当天稍晚些时候，阿丽克希亚夫人在冰海边找到了正在出神的萨尔伦。 　　“嗨，老朋友，你好啊。” 　　萨尔伦俯身看着圆滚滚胖嘟嘟的淡蓝色海盐史莱姆，毕恭毕敬道：“能见到超越种，萨尔伦惶恐至极。” 　　“那让我们一起走一段吧。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您的意志。” 　　萨尔伦顺从地俯下身，让海盐史莱姆爬到它脖子上，然后，一狼一史莱姆沿着海边漫步。 　　潮汐开始了，波涛汹涌的冰海掀起滔天巨浪，巨大的声响和纷飞的浪花阻隔了所有的声音和视线，为两个强者制造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对于人类的扩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又一波自我毁灭的浪潮。只是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我想，以这些小蚂蚁的能力，还不足以对您构成威胁吧？” 　　“那当然。不过，你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尽量忍让。” 　　“忍是有极限的哦。” 　　萨尔伦笑道：“我现在没别的追求，吃饱睡好，仅此而已。如果这都忍不下去，小章鱼法拉肯和海沟底下沉睡的那一位肯定先沉不住气，也就不用我做什么了。” 　　“唔，可以的可以的，像以前一样。人类无论是能力还是见识，跟我们相比，就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可是，可爱的孩子犯了错，坐视不理或推波助澜真的好吗？” 　　萨尔伦怔了一下：“这句话是否意味着，您放弃了过去一直秉持的中立？” 　　海盐史莱姆没回答，左右摇摆了几下，突然问道：“你宠幸过几只漂亮的小母狼啊？” 　　萨尔伦差点摔一跟头，哭笑不得：“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吗？” 　　“哦，因为体型和体重的缘故啊，嗯，老光棍儿，你辛苦啦。” 　　“我有点儿跟不上您的思路，请等等我。” 　　“这方面，我比你有发言权！我变成了人类的形态，还跟一个炼金术师谈恋爱了，结婚了，配合他在我身上做各种实验，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哇，那真是好特别的体验啊！” 　　“呃……对您的探索精神，我表示叹服。” 　　“一开始我只是当做一个游戏，但后来我完全入戏了，我几乎在享受这种完美的体验，它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丰富。妻子和母亲的角色，比高高在上的神灵更适合我。我变得更加完善，更强大。” 　　“您想让我变成人类？那不可能。我堂堂的冰狼王……” 　　“鄙视连嫔妃都没有临幸过的王。” 　　“我还要守卫这片土地，只靠那些冰狼，我怕……” 　　“连嫔妃都没有临幸过的王。” 　　“您别这样……好吧，您说，我该怎么办吧？” 　　“我建议你换个身份，用人类的身份跟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对他们的理解会更深刻。” 　　“我不是史莱姆，变不了。” 　　海盐史莱姆笑得十分诡异：“我认识几个人类，他们可以帮你换身体，至于保留原有的思维，我来帮你。一个月，就一个月。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再给你换回来。” 　　“您这是典型地恃强凌弱。” 　　“哎呀呀，你欺负小蜘蛛的时候也一样不是吗。或许你会喜欢上这种生活呢——你难道不想用人类的身份去为你的子民争取安全、和平的生活环境吗？” 　　萨尔伦楞了一下，试探着问：“让一窝蚂蚁知道，这块蛋糕属于另一窝蚂蚁，而不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 　　“嗯哼。” 　　“嗯……那么，蜘蛛女皇，她这位融入人类社会的先行者，做的怎么样？” 　　“哎呀呀，一堆人类为她担心地死去活来呢。现在的人类正走到一个历史的拐点，一切都在剧烈地变化，史诗生物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等人类的实力全面碾压一切，就来不及了。” 　　萨尔伦叹息一声：“除非，我们的实力提升比人类快——那怎么可能呢？” 　　“是啊，真不公平。自然慷慨地把无与伦比的实力赠予我们，却残忍地给我们封上了顶盖；人类低贱卑微如蝼蚁，却拥有无限改造和提升的机会。那么，要试试吗？” 　　“听您的安排。” 　　“讨厌啦，跟人家强迫你一样。” 　　“……变成人类后，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叫魅力。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有人开出赏格要你的脑袋，你自杀怎么样？” 　　“啊？” 　　[594.第六十一章 王尔德（1）] 　　达克手持利剑，对萨尔伦怒目而视。 　　体型硕大的北地之王亮出锋利的獠牙，准备迎接最后的一击。 　　双方都伤痕累累。 　　不远处，是被封冻在一块完整的冰晶棺材中的恩雅。 　　一人一狼同时扑上！ 　　滚烫腥臭的液体喷溅在达克脸上，不知是自己的喉管被撕开，还是自己砍断了对手的脖子。 　　达克手中长剑落地，他奋力擦去脸上的血迹。 　　萨尔伦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 　　达克心头一松，赢了！ 　　恩雅，我来救你了。 　　但是，萨尔伦的血还在不断喷出来，一股，一股，又是一股，而且每次都喷在他脸上，神准。 　　怎么没完没了了？ 　　达克大怒：“怎么回事！” 　　他猛地睁开眼，伊莎贝拉正拿着一块热水毛巾给他擦脸，见他睁眼，笑嘻嘻道：“醒啦？” 　　“这，这……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萨尔伦死了！” 　　“恩雅呢？”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出现的时候，有个白头发女孩跟在后面，应该是恩雅了。” 　　达克眼中火花爆闪了一下，但马上熄灭：“如果是，为什么她不来找我们呢？” 　　“嗯……在这里想也没有用啊。” 　　达克毫不犹豫：“告诉乔治，我的心态调整好了，我要出去。” 　　伊莎贝拉跳起来：“我马上去跟他说。” 　　乔治似乎对此早就心中有数，很爽快地把达克放了，并且告诉他，根据雅根克那边传回的影像，这个不知名的武士身后跟着的确实是恩雅。 　　达克的一颗心几乎要飞起来，他立即申请前往雅根克。乔治欣然批准。 　　但是达克来到雅根克的时候，却扑了个空。那名武士已经离开了。 　　“哎呀哎呀，来迟一步啊。那个家伙，实力真的好强。” 　　达克回头一看，原来是光明圣使希克斯图。 　　“怎么，你也知道那家伙？” 　　希克斯图苦笑：“那家伙把雅根克佣兵工会暴打了一顿，然后找到我门上来了。” 　　“什么？” 　　“他到处找架打啊，好像一分钟不打架就浑身难受。对不对，鲁道夫？” 　　自从罗尔勒浮岛与伪信者一战后，鲁道夫加入了希克斯图一方，现在是希克斯图手下第一战力。 　　听到上司发问，鲁道夫赶紧回答：“是的，那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就连天堂之拳也无法压制他。” 　　达克听说过鲁道夫的天堂之拳，安慰道：“天堂之拳的威力必须连续击倒对手才能完全发挥，单挑的时候恐怕发挥不出来吧？” 　　鲁道夫很老实地答道：“不，我觉得，就算发挥出全部威力也很难与他抗衡。那是一种全方位的差距。他只用普通攻击就把我压制了。” 　　“什么属性？” 　　“冰。给人的感觉是在跟一片茫茫的冰原作战，他随时可以用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雪把你淹没，你却奈何不了他，所有的攻击都像对着空无一人的冰原大声呼喊那样徒劳。” 　　“这么强？从哪来的？” 　　希克斯图道：“他自称来自一个在冰原上隐居的部族，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想出来走走。如果他是个求胜心切的家伙，一定还会出现，我们耐心等待吧。” 　　达克心不知不觉提起来了。 　　如果真的把萨尔伦干掉了，那他的实力还在萨尔伦在之上啊。这可是比萨尔伦更难缠的对手。 　　该怎么办呢？ 　　这时，一名黑暗信徒急匆匆跑来：“达克大人，风笛堡分部遭到攻击，韦斯特大师受伤。” 　　达克吃了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一男一女来挑衅，女的没出手，男的实力很强。他似乎没想到会伤人，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就跑掉了。我们拦不住他。也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韦斯特大师伤怎么样？” 　　“没有大碍，正在进一步治疗。” 　　“该死！立即向呼啸冰原本部汇报。” 　　“已经汇报过。” 　　“下去吧。” 　　希克斯图听了这些话也很无奈：“达克啊，看来，我们都被小看了呢。不图财不图名，就是找架打。你猜，下一步他是不是要去挑战雅根克的海军部了？依我看，你还不如回呼啸冰原去坐镇。他肯定会去。” 　　达克咬牙：“怕他不来！” 　　希克斯图笑道：“是么，这么有信心？这可是放倒了萨尔伦的强者啊。” 　　“再强也只有一个脑袋！” 　　“好吧，呼啸冰原是黑暗神教主力所在，收拾一个独行侠，估计问题不大，我等你的好消息，给我好好出出这口气啊。” 　　“没问题，谢啦。” 　　告别希克斯图，达克马不停蹄赶回呼啸冰原基地。一进门，莱莉急急忙忙迎上来：“哥，恩雅回来了。” 　　达克喜出望外：“在哪？” 　　“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她……有点那个……怪。” 　　“抱歉，请让一让。” 　　女孩的声音响起，清冷，又带着一点紧张。 　　达克触电般回头，他看到了那张分别还不到一周，却已经在梦中出现了多次的容颜。 　　他觉得自己声音在发飘：“恩……雅……” 　　还是她，不会错。 　　恩雅穿着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的黑色紧身衣，腰间的刀已经摘下，双手端着一个盛了热水的木盆。木盆沿上还搭着块雪白的毛巾。 　　“恩雅，你没事吧？” 　　“抱歉，能否请您让一下？我还有事。” 　　客气、礼貌、拒人于千里之外。 　　达克有些发傻，这和想象中的重逢完全不一样啊。他一把抓住女孩的双肩：“恩雅，你怎么了？跟我说啊。” 　　女孩把头偏向肩膀后方，有些难过：“对不起，我……” 　　突然传来一个尖细嚣张的声音：“住手，你对我的女仆干什么！” 　　一个小个子，腾地跳到达克和恩雅中间。 　　这小个子身高撑死只有一米六，达克稍稍一收下巴能看到他头顶。他有一头顺滑的红色长发，细眉毛，大眼睛，细下巴，脸很白，偏偏戴了一副巨大的黑色粗框圆眼镜，活像一只大号的懒猴。 　　尖嘴猴腮小白脸，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没断奶的小屁孩跑出来了。 　　儿童？侏儒？不，都不是，似乎只是个单纯的小矮子呢。 　　达克笑吟吟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小朋友不客气地把恩雅朝身后推了推，让她离达克远点，然后双手抱胸，神气活现道：“我不是小孩，我是干掉了萨尔伦的王尔德！我的实力，比你们所有人……嗯，九成九以上的人都要强！” 　　“那么王尔德先生，初次见面，如果您需要找一位乳母，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乳……母？那是什么？对我来说很重要吗？还是说，这是初次见面的人类之间的一种礼节？” 　　达克一愣，然后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王尔德怒道：“你的笑声里有恶意！” 　　达克不跟小屁孩废话，抬手一指恩雅：“她是我的朋友，马上把她还给我。” 　　“朋友？还？她是一件物件吗？你怎么证明她是你的私有物呢？” 　　达克一时语塞。 　　“看，答不上来了吧。我告诉你，我在干掉萨尔伦的时候顺手救了她——这个可怜的、萨尔伦的俘虏，所以，我对她有完全的处置权，可以要求她给我提供一切服务，比如洗衣做饭，再比如，嗯，那个挺拗口的词儿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临幸，像嫔妃一样临幸——” 　　“哦！”达克惊讶地抬起眉毛，“是这样啊。来，看我口型。” 　　王尔德傻乎乎地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达克翕动的嘴唇。 　　“去——你——女马——的！” 　　话音刚落，达克飞起一脚，把王尔德平着踹飞出十几米远。 　　[595.第六十二章 王尔德（2）] 　　王尔德在空中倒翻了两个跟头，调整好姿态，稳稳落地：“你干什么！强者统治一切，这不是人类公认的真理吗？” 　　“所以我现在要揍你。”达克张着两只手，噔噔噔冲过去。 　　王尔德笑吟吟地伸开两根细麻杆似的小胳膊来迎：“那就试试。” 　　四只手一交，两人都是“哎哟”一声。 　　这家伙力气好大！ 　　达克起初以为，看这家伙的手跟小鸡爪似的，还不一掰就断啊，可抓到手里却像抓住了一把铁钉，硬戳戳纹丝不动。 　　王尔德也吃惊不小，虽说对这具新身体不太习惯，可好歹也是正面拍翻了无数人类强者，力量绝对不会差，眼前这个锤头小子居然能和自己相持？ 　　还真得好好的对付哩，万一有个闪失，以后在力量方面会不会抬不起头来？ 　　要稍微认真起来了呢。 　　恩雅在一边看傻了，她傻愣愣地端着木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两个人头顶上都冒出蒸蒸的热气，达克脸憋得发紫，他是真使上劲儿了，而王尔德面色始终如常。 　　一声干脆利落的劲喝，咚，达克给王尔德甩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王尔德笑嘻嘻道：“我赢了。现在，是不是该相信我的实力了？小朋友，你的力量还得练啊，咱们再比比速度？” 　　“哼！” 　　“这个‘哼’的意思是认输了吗？还是说，你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力量？哎呀呀，那可就没办法了，来，恩雅，把盆放下。” 　　恩雅呆呆地把盆放下。 　　“过来。” 　　她走过去，目光呆滞地站着。 　　一旁的高塔上，达克端着咖啡，和搁在窗台上的小盒子沙奇聊天。 　　沙奇道：“萨尔伦这家伙，搞什么鬼啊？颠三倒四的？” 　　“它挺精明的，但是对人类的社会认识跟我们对狼窝内干苔藓布置艺术的认识一样粗糙。现在这种表现挺不错了。要是我们变成一只狼，还不一定有它表现好呢。” 　　“我提醒它一下吧，”说着，沙奇开启队聊，对下面正耍宝的王尔德道，“嘿，嘿，萨尔伦，适可而止吧，达克是个受不得激的家伙，别太刺激他了。” 　　“知道，请称呼我为王尔德，以后我就用这个名字了，被人类敬仰的感觉真爽——我不会跟一只蚂蚁较真啦。” 　　说着，王尔德拉起恩雅的手，朝达克邪邪的一笑，然后伸出舌头，在恩雅手背上使劲舔了一下：“你们人类是这么干没错吧？” 　　恩雅的脸腾地红到耳根。 　　乔治和沙奇差点晕过去。在他们眼里，达克的天灵盖似乎被狂暴的蒸汽顶开了，还伴随着嘹亮的汽笛声。 　　乔治怒道：“你以为吻手礼是吃生肉啊？” 　　沙奇赶紧道：“你这个行为会被看做是挑衅，严重挑衅！特别是对于一些贞操观念比较强的人类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是可以进行决斗的……” 　　“贞操观念？那是什么，跟神奇的‘面子’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你们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道歉吧？” 　　“你说呢？” 　　“凭什么啊，不过是我跟蜘蛛女皇开的一个略显亲昵的玩笑，关他什么事——他们俩有血缘关系吗？” 　　“没有。” 　　“夫妻关系？” 　　“不是。” 　　“那我这种宣布所有权归属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吗？” 　　沙奇叹道：“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他们俩彼此那点意思你看不出来？” 　　王尔德一本正经地答道：“在我看来，现在左右锤头小子的，不是爱或别的什么，而是一种雄性为争夺与雌性**权而产生的强烈攻击欲——人类也不比我那些傻乎乎的手下高级多少嘛。” 　　“你故意要折腾是吧？” 　　“对喽，挺好玩的。” 　　乔治正色道：“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跟你谈——关于你离家出走后你手下的安排问题。” 　　“安排什么？他们又不是小狼崽，用不着我喂……哎哟！” 　　王尔德正洋洋得意，没留神达克猛跳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挺精致的小白脸立刻肿起来。 　　“哦，哦！”王尔德连声惊叹，“这是……居然是……‘肿’了？人类的身体，真是……呃，这时候，人类正常反应应该是……嗯……” 　　下一刻，王尔德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达克的鼻子，眼泪汪汪：“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你这个大坏蛋……嗯，你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 　　达克差点给气吐血。 　　这装傻卖呆的小白脸，娘娘腔！老子早晚要把你碎尸万段！ 　　但这厮的防御力真不是盖的，刚才那一拳尽了全力，又占了突然袭击的便宜，他居然只是歪了歪头！脚步都没动一下！ 　　那边窗台上的乔治已经快吐血吐到死了：“王尔德，你从哪学的这手啊？” 　　阿丽克希亚夫人有些尴尬的声音在他们脑海里响起：“呃，我教的。言情和戏剧灌得好像有点猛了，他还没分出男女角色的台词来——王尔德，如果你想融入人类社会，就不能随随便便伤害别人的自尊，尽管那可能与你观念不合。” 　　王尔德无奈地叹道：“真是精致、复杂而又脆弱社会观念呢。这一点也不干脆。那么，我该把小蜘蛛还给他吗——真别扭，明明不属于他，任何意义上。你知道这对秉承强权即正义的冰原狼来说会造成多大的观念冲击吗？” 　　乔治无力道：“怎样都好，赶快吧。” 　　“但是，目前这个状况，我可是挨了打的一方啊，这么把她还回去，怎么想怎么不正常吧？” 　　“你觉得你很正常？” 　　沙奇劝道：“给达克一个台阶下，他不是傻瓜，知道见好就收。你可以说他前途无量什么的……嗯，不，就说你欣赏他这种为别人而敢于挑战强者的勇气吧。” 　　王尔德的脸色变幻不已。 　　一旁的伊莎贝拉、莱莉和他身边的恩雅紧张地看着他。 　　大家都看得很明白，达克根本不是王尔德的对手。 　　这位王尔德有点神经兮兮，一旦他突然抽风，达克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正在大家紧张地时候，王尔德慢吞吞开口了：“这个……嗯，我很欣赏你，这种……勇气，虽然傻了一点。” 　　达克怒道：“用不着你假惺惺！” 　　“嗯……这个，嗯……你，是不是爱上我的女仆了？” 　　所有人脸色一僵。 　　“这样吧，你只要说一句你爱她，我就把她还给你……对，就这样，我很欣赏你为爱献身的勇气——” 　　乔治和沙奇大呼：“住口！” 　　王尔德快抓狂了：“又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怎么说？” 　　达克的目光落在恩雅身上，她的眼中，有柔柔的光在闪动，然而，仅仅一瞬，那光就熄灭了。 　　“我……我……” 　　“对不起！” 　　众人一惊，这句话居然是伊莎贝拉说的！ 　　达克的目光转了回来：“拉拉，你——” 　　“没关系，达克，顺从你的心意，这是救回恩雅的好机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快啊。”说着，伊莎贝拉猛推了达克一把，双手掩面，噔噔噔地跑掉了。 　　一群人全傻眼了。 　　王尔德傻乎乎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雌性人类，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人回答他。 　　四周的气氛像是被冻进了冰棺，死一般沉寂。 　　沙奇悲叹：“王尔德啊，你把他们逼上了绝路啊。” 　　王尔德生气了：“我把小蜘蛛抓来做女仆你们不干，我要还回去你们又不干，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乔治和沙奇快痛哭流涕了：“你把我们杀了吧！” 　　现在，伊莎贝拉离开了，达克往前走了一步。 　　王尔德这次很识趣地把恩雅朝前推了一把，让两人面对面。 　　达克觉得呼吸艰难：“恩雅，我，我……” 　　我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对恩雅的情感？那拉拉怎么办？ 　　“我拒绝。” 　　听到恩雅的话，达克觉得一记重锤落在脑袋上，身子摇晃了一下。 　　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风雪渐渐大了。 　　恩雅不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让他避免了两难的困局。 　　但是，这是他想要的吗？ 　　恩雅笑了，抬起一只手，轻轻拭去他的泪水：“你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自作自受的是我，任性的是我，把你逼上绝路的还是我，结果我失去了一切，我真的是，真的是……太自私了。” 　　达克想压眼泪，可是压不住，泪水滂沱而下：“恩雅，恩雅，我……” 　　“别说话，你这傻瓜。你是在为我哭啊，我很高兴，很高兴！”恩雅的眼泪也下来了，“已经很好了，很好了！再见，再见了！别让伊莎贝拉小姐伤心！快去追她啊，去啊！” 　　达克想说话但说不出，他发现，自己居然连点头和摇头的权利都没有。 　　他傻愣愣地站着，既不上前，又不敢离开。 　　恩雅的脸变得麻木，丢下达克，重新端起木盆，对王尔德道：“抱歉，主人，水已经凉了，我去换。” 　　王尔德这才反应过来：“啊？啊，呃，好……行，去吧。”说完这句话，他在队聊里难以置信地大叫：“小蜘蛛，你疯了！那个雄性想要你！我完全不想和你扯上什么主仆关系！你没这个必要！” 　　“没有，”恩雅平静地答道，“我自愿的。弱者侍奉强者，这是我们公认的法则。” 　　“可是，可是……该死！” 　　达克忍不下去了，猛地扑上去，一把拽住恩雅的手：“恩雅，回来！” 　　恩雅垂下头去。 　　如果……如果你早一点说这句话，该多好！ 　　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恩雅的声音淡漠得自己都不敢相信：“放手。” 　　达克怒吼：“不！” 　　“您在羞辱我和我的主人，请放手。” 　　“绝不！” 　　哗的一声，恩雅给了达克当头一盆冷水。 　　达克哆嗦一下，放开了手。他看到了恩雅高高挑起的眉梢和撇起的嘴角。 　　轻蔑，是的，轻蔑。 　　“你在追求我吗？别做梦了，我看不上你，你太弱了。等你什么时候单挑能胜过主人再说吧。” 　　恩雅转过身，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达克。 　　然后，她哭了。 　　风雪交加，站在苍灰色穹顶下的人们，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静默无言。 　　王尔德继续在队聊里发感慨：“这……这还真是新奇的情感啊，我居然会有一点，嗯——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我没有出手杀锤头小子已经很慷慨大度了。唔，唔，人类果然有趣！” 　　[596.第六十三章 吵架] 　　莱莉在达克门外徘徊几步，叩响房门：“哥，哥，我可以进去吗？” 　　达克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进来吧。” 　　夕阳沉入冰山背后，房间里只留下一丝残照。 　　达克躺在一张铺了干草的床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动不动。 　　几只史莱姆鬼头鬼脑顺着桌腿往上爬，想去杯子里偷水喝，达克看都不看一眼。 　　莱莉拖把椅子坐下：“哥，作战会议你为什么不去？” 　　“有什么用？没有我这个懦夫和笨蛋，你们更从容。” 　　“大家都很期待你回来啊。” 　　“不是有王尔德吗？他一个顶我一百个。” 　　“他除了会打还会别的什么啊？” 　　“会打不就够了？” 　　莱莉不高兴了：“哥，你别这么自暴自弃啊。我们怎么能和那些世家子弟比底子啊？他们从小锦衣玉食，身体强健；又有专门的剑术和法术教师，这些我们都比不了。” 　　“所以，我就在这儿了。” 　　“哥，你想想，我们打赢了这么多仗，哪一仗是靠你的锤子打出来的啊？史诗史莱姆？法神库鲁马？沙虫之母昆沙毕？” 　　达克淡淡地道：“运气。全是运气。现在运气用完了，我当然要考虑自己。” 　　“错，是谋略，谋略啊哥。我们每一次都像一根坚硬的钢钉，牢牢地钉死在最关键最要害的位置，直到局势一点点好转。你现在整天想着打败王尔德，但空想是没用的！” 　　“因为我做不了别的。从斯内尔港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神奇。我已经二十多岁了，骨头都硬了，再学剑技已经力不从心了。” 　　“心灵魔法，王尔德怕心灵魔法。” 　　“心灵魔法？王尔德这种对手一定接受过相当严酷的训练，他的意志和精神力绝对不会比我差。” 　　“是，他的武力很强大，但思维有点颠三倒四，可能是还不太适应离群索居到打成一片的节奏变换。而且，简单的魔法并没有那么难学，特别是，你的意志大多数情况下比较坚定，注意力又很集中，我觉得跟初级的心灵系魔法会有不错的相性。最后，他绝对想不到你还会法术。” 　　“有道理，我该跟谁学呢？沙奇？” 　　“我感觉乔治和沙奇都不太靠谱，另外，他们两个对王尔德的态度有点奇怪，似乎有种特殊的信任——他们带他去看心灵蜂巢了。” 　　“什么？” 　　“把自己的核心机密透露给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可能吗？” 　　“你是说，他们本来就认识？” 　　“乔治和沙奇选择这里作为恶魔岛以外的第二立足点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或许，是看中了王尔德和他背后家族的实力？” 　　“可他的家族已经——” 　　“那无关紧要，只要他的实力强悍就行了——哥，你觉得乔治和沙奇哪个是会为了个人感情牺牲大局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恩雅这件事上，乔治和沙奇是肯定不会帮我了？” 　　“恐怕是这样，我们得靠自己。” 　　达克笑道：“什么叫‘我们’，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唔，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如果恩雅回来，你会娶她吗？拉拉姐怎么办？” 　　达克移开目光：“我……我不知道。” 　　“我不介意接受一个非人类的嫂子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在这方面帮你向拉拉姐解释，一点也不。” 　　“我……我知道。” 　　“不，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再这么拖下去，她们都会离你而去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亲爱的哥哥，这是你自己的事啊，喜欢谁不喜欢谁，不都在你自己心里装着吗？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不敢面对自己，就算打败了王尔德，又能怎么样呢？” 　　达克颓然坐倒，双手捂脸，默不做声，最后，索性躺倒，用枕头盖住了脸。 　　沉闷的声音从枕头下传来：“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看到他这副惫懒样子，莱莉气不打一处来：“哥，算了吧！拉拉姐这几天一直傻笑，跟我谈梦想中的婚礼，可你有一点要做新郎的自觉没有！你就这样对她？反正恩雅也嫌弃你了，就这样一刀两断吧！” 　　达克狠狠把枕头掼到地上，怒吼：“我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但是恩雅怎么能跟那个混蛋在一起，我……我想不通！” 　　莱莉又好气又好笑：“王尔德说的对，恩雅是你的私有物吗？人家凭什么不能改变心意？你凭什么能给人家做主？” 　　达克怒火中烧：“乔治和沙奇，是两个混蛋！看了王尔德本事高，就把我给扔了！伊莎贝拉和恩雅把所有事都扔给我，所有选择都让我来做，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已经很恼火了，你还编排我的不是，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莱莉的声音也高上去了：“正因为我是！要不然谁管你啊！哥，你刚才这话纯属强词夺理。谁让你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啊，你再不赶快做决断哪个也得不到！看看你现在吧，任务也不做，会议也不开，炼金术和武艺不知道扔下了多久，脾气倒是见长！乔治说得对，你这个状态，怎么敢放心的把任务交给你！” 　　“去他女马的吧，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着！还有别的事吗？” 　　“好，我走。”莱莉一摔头发，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回头道：“哥，我倒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说！” 　　“打不过就打不过吧，好好学炼金术，心灵蜂巢！把王尔德控制了，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达克心头突然一动。 　　莱莉还不知道自己的气话对哥哥产生了什么影响，继续斗气：“不，光控制一个王尔德还不够，你还应该把恩雅和伊莎贝拉也一起控制起来，让她们忘了你这不光彩的事；再把乔治他们也统统控制起来，让他们变成你的奴隶。这样就没人能反抗你了。最后，你把全世界人都控制了，让所有的美女排着队等着跟你谈恋爱，每天谈十个。好不好？” 　　“滚！” 　　“该滚的是你！恩雅那盆水白泼了！” 　　莱莉狠狠一摔门，出去了。达克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597.第六十六章 冰风（2）] 　　半履带式雪地侦察车在冰原上飞驰，不断将探索到的地形发给乔治的指挥车，指挥车雷达上的黑色迷雾迅速消散。 　　乔治满意地点点头：“照这个速度，十天之内，我们能把三个区完完整整地探索一遍。” 　　王尔德道：“但是那只狡猾的狐狸一定不肯束手待毙。” 　　“除非它能正面胜过我们，钻空子打游击的方法在冰原这种地形并不好用，特别是对我们来说。” 　　“那倒是，我现在状态很好，随时可以出击。” 　　“耐心，会用得着你的。” 　　乔治话音刚落，雷达上突然闪动起一个红点。 　　“达克，什么情况？” 　　达克立即发回消息：“一只冰霜锹甲虫，被魔能波动引出来的。” 　　冰霜锹甲虫是一种凶猛的小型冰原猎手，有三十厘米长，群居，虽然速度不快，但通过群体合作能捕捉大型野兽。 　　“别惹事，绕行吧。” 　　“没那个必要！”达克猛拧手掣，脚尖轻轻一踩动力踏板，两条加了钉刺的履带飞旋得如同绞肉机。 　　咔吧一声脆响，冰霜锹甲虫的甲壳顶不住自重一吨多的侦察车，被碾成了肉酱，在洁白的冰原上留下两条绿色的痕迹。 　　“哟——呼——”达克放肆地高呼，“还有什么禽兽，都他女马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乔治皱眉：“达克，屏蔽魔能波动，不要招摇！” 　　仿佛听到了达克的挑衅，数十只锹甲虫抖动着身上的雪，从地下钻出来，换了普通的冒险者小队，一下子遇到这么多锹甲虫，早吓得魂飞魄散了。但是，今天达克铁了心要和这些异种别别苗头。 　　“早在斯内尔港的时候，某无良炼金术师给了我几个可爱的、拓展性很好的小道具。”达克把侦察车开得几乎飞起来，从两只锹甲虫中间一掠而过。锹甲虫纷纷调头，脑袋朝向掠过的侦察车。 　　达克开着车绕了个大弧，又是十几只锹甲虫被引了出来。 　　“当时我妹妹说，三个简单的一级火矢术叠加，威力相当于三级的火龙卷，能扫半条街！就在前几天，某无良法师又告诉我，三个火的叠加效果并不好，可以靠另外的元素来制造杀伤，火只用来点燃。” 　　侦察车第二次加速，贴着锹甲虫群的边掠过，从高空俯视，锹甲虫群被拉扯得几乎聚集成一个黑黢黢的大球。 　　“炼金术师的设计思路，法师的理论支持，心灵蜂巢的杀伤最大化选择，再加上海德拉之柱的高精度材料加工……”达克猛踩刹车，侦察车吱的一声停下，车尾遮板移开，一门大口径抛射器黑洞洞的炮口露出来，“让我得到了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火土土，各位，谁能猜出我带来了什么礼物？” 　　恩雅和王尔德的眉头同时皱起来：“火土土……” 　　乔治咬牙道：“不可能猜出来的，各位，你们知道土元素有多少种吗？” 　　两人莫名其妙：“土元素还分种？” 　　“那是和我们……不，和你们完全不同的理论体系啊，达克这家伙，他到底——” 　　“时间到！”达克猛踩发射栓，嘭的一声，一枚木桶般大小的炮弹被抛射上半空。 　　单兵作战系统赋予了达克出色的弹道计算能力，炮弹在达到最高点时爆开，化作无数闪亮的银色流星，拖着长长的白色羽毛状烟尾，落向大地。 　　王尔德打了个寒噤。他感受到了那银色流星蕴含狂暴不羁的力量。 　　冰霜锹甲虫纷纷发动冰属性加持，为自己套上冰霜护甲来抵抗火焰的灼烧。 　　它们失算了。 　　这些可怕的闪亮的火焰，居然能附着在冰上燃烧！ 　　仅仅一瞬间，无数蓝色的冰霜护甲光芒纷纷熄灭，那些可怕的火焰没有丝毫减弱，继续凶猛的燃烧，把冰霜锹甲虫的硬壳点燃了。 　　近百个火团在地上翻滚，巨大的浓烟腾起，在天地间立起一道高高的烟幕长墙。 　　银色的火焰变成了恐怖的红色，红色在迅速蔓延，最终，黑色的灰烬与红色的焰星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王尔德咬牙切齿：“地狱炎魔来到了人间吗？” 　　滚滚浓烟中，达克纵声大笑：“人类的时代，就要到来了。一切异种，服从，或者死！只有爪牙锋利的畜生们，受死吧！” 　　沙奇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在指挥车内响起来：“啊啊，各位，作为无良法师，我还真是抱歉啊，这跟最初的剧本不太一样。无良炼金术师，有什么想法吗？” 　　乔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白磷燃烧弹配方的，我记得只跟你提过一次，从来没跟他说过类似的事情。” 　　“刚才他说的很明白。思路加上心灵蜂巢，没有搞不出来的点子。天使还是恶魔，全在他一念之间。话说回来，乔治，让凡人把神打落云端，不正是我们的期望吗？” 　　“可我从没期望一个心态不正常的疯子把神放倒。不过，这样也好，最后结局到来的时候，我可以少些愧疚。” 　　“你不想做些什么吗？” 　　“他不是小孩了，路是自己选的，关我什么事？” 　　看着在冰原上风驰电掣的达克，恩雅黯然垂下双眸。 　　这一天，是这片冰原上所有非人类生物的灾难日，达克大开杀戒，疯狂地向所有异种肆无忌惮地倾泻火力。 　　在超越时代带来的绝对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有逃生的机会。从拳头大小的冻土史莱姆到十几米长的地狱冰甲蠕虫，达克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代价是在四个小时内，他不得不为侦查车换装了三次魔能驱动核。 　　最后，达克将车停在一座隐蔽的洞穴入口处。侦查蜂显示，这是一座地狱冰甲蠕虫的巢穴，里面地形复杂，深度有近百米，最深处可能存在一些待孵化的卵。 　　他轻点踏板，一个甩尾，把车尾的发射器口对准了洞口。 　　乔治打开队聊：“这种地形，白磷弹效果很差，烟熏效果也不好。” 　　“当然不是它，是别的。” 　　达克打了一枚弹丸进去，然后玩命地逃跑。 　　一声沉闷的爆响，弹丸在洞穴深处爆炸。 　　数百平方米的地面猛然向上隆起，仿佛下面有一个沉睡的巨人苏醒，接着，那地面向被掀开的被子一样猛地被推开，赤红色的火焰和沸腾的热蒸汽从每一条裂隙里喷射而出。 　　整个巢穴被一发弹丸掀翻了。 　　王尔德目瞪口呆：“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句话是在队内通讯里说的，达克听得一清二楚，露齿一笑：“温压弹。各位，想听听它的工作原理吗？” 　　“你这变态。” 　　“谢谢！”达克开心地道，“各位，这是我们能探测到的最后一个巢穴，X区，清除！” 　　在达克志得意满的狂笑声中，恩雅哭了。 　　[598.第六十七章 失踪的达克] 　　“我想我们找到要找的东西了。” 　　听到达克的通讯，指挥车内三人精神一振。乔治急忙道：“把图像传过来。” 　　“目标没有发现我，稍等，我往前挪一点儿。” 　　图像里，一头怪模怪样的冰原狼出现了。 　　它背上顶着一个黑乎乎的大疙瘩，看起来像长了一颗巨大的黑色恶瘤。瘤顶端开裂，数条细细的肉芽在里面蠕动。 　　乔治喃喃自语：“这是什么东西啊，被寄生了吗？”嘴上说着，手脚不停歇，快速把图像传回了基地，“女马女马，这是什么生物？” 　　阿丽克希亚夫人秒回：“人工生命体，已知自然生物中没有这种东西。” 　　“寄生呢？” 　　“那黑色瘤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它整个是被新造出来的——我以前也没见过。” 　　“意思是，它是最近才出现的？” 　　“对。” 　　“跟阿塔兰提斯遗迹有关？” 　　“乔治，你不能什么事都依靠我。” 　　“是的，我明白了。” 　　乔治关掉通讯，发现王尔德不见了，再一看，王尔德已经背着长戟偷偷向异变冰原狼摸过去了。 　　“王尔德，回来！” 　　王尔德头也不回：“这是我的地盘，我的手下，我的战争。你别插手。” 　　“别做梦了，只是像你的手下而已！” 　　地面上猛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冰罩，把异变冰原狼套了起来，然后，王尔德挥动长戟，一头撞进去。 　　达克揶揄道：“哎呀呀，队长，刚才是你下了出击命令吗？” 　　“闭嘴，达克。” 　　“我要不要提供侧射火力掩护？” 　　“原地待命！” 　　“遵命……” 　　达克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冰罩崩塌，王尔德脸色铁青地走出来，背后是一具结结实实的半透明冰棺，异变冰原狼被冻在里面，背上的恶瘤已经被王尔德割下。 　　“乔治，你说的没错，这家伙已经不是我的手下了。它被邪恶力量控制了。” 　　“哦哦！”达克阴阳怪气道，“力量还有邪恶正义之分，这论调和某些神棍如出一辙呢。” 　　乔治怒道：“达克，这种话有助于完成任务吗？” 　　“我只想帮他树立正确观念——我的话没错对吗？” 　　话是这么说，但达克知道佣兵的纪律，于是闭口不言。 　　“你的手怎么了？” 　　“我故意让它咬了一口，现在邪恶力量正在试图扩张并控制我，”王尔德看看那只被牢牢冰封起来的手，微笑了一下，调转长戟，一家伙把那只手臂削了下来，“是不是应该把这只手和瘤送回去研究一下——放心吧，这种水平的对手，我一只手就能应付千八百个。” 　　乔治一边操作傀儡对那只手和瘤并进行封装，一边叫道：“达克！” 　　“运货包在我身上，不过，我走了，侦察怎么办？” 　　“这种怪狼的巢穴一定在附近，我们稳扎稳打没问题。你立即返回基地。” 　　达克看着被装上侦察车的储藏箱，笑道：“没问题。六小时内我一定返回。各位，玩得愉快！” 　　说着，达克发动车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很不正常啊，还在恨我吗？”王尔德问。 　　乔治轻叹一声：“不，他在恨自己，在逃避。现在他需要宣泄，很危险。或许，杀戮和鲜血能让他清醒一些吧？” 　　“那是不可能的。”恩雅直截了当地说，“每一任蜘蛛女皇都饱饮过无数鲜血，但是，她们从来没有什么进步。只是在杀戮的欲望中越陷越深。”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我们无能为力，走吧，对方一定有所察觉了。我们去把它揪出来。” 　　然而，四个小时以后，阿丽克希亚夫人的通讯来了：达克不见了！ 　　乔治道“按时间推算，他两个小时之内就可以返回基地，四个小时没有音讯？” 　　恩雅急了：“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别急，也可能是车子坏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道：“我试过，通讯和队聊都不通，脑波侦测能察觉到他存在，但无法确定他的方位。” 　　乔治吃了一惊：“连您也无法确定方位？” 　　“或者他佩戴了神器级别的心灵免疫道具，或者他正处在一个超强力的禁魔领域当中。” 　　恩雅急道：“请务必找到他！” 　　“铁蜻蜓找到了车子，车子确实坏了，封装箱完好，但人不见了。” 　　“人呢？” 　　“地上有一个直径六米的、通向地下深处的深井，应该是地狱冰甲蠕虫的杰作，达克被吞下去了。” 　　恩雅大叫：“请求变更任务目标！我要去救他！我有丰富的地下作战经验！” 　　“别急，小姑娘。达克的脑波还在——你了解地狱冰甲蠕虫吗？你可以把它看做是冰属性的小型版昆沙毕，而且，它的体腔很大，消化管又很长，阿塔兰提斯人曾经用它来遮挡敌人的魔能侦测，然后把它作为突击队运载工具攻下敌人的城防。” 　　“您的意思是……” 　　“达克未必有事。我们的目标，极有可能藏身在魔能分布紊乱、难以探测的冰原之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尽快扫清地面，不要跟地面上的野兽纠缠。派精锐小队沿洞穴追踪。” 　　恩雅果断请缨：“让我去吧。” 　　乔治道：“如果对方是蓄意为之，达克一定不会有事，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为什么你认为对方是有预谋的呢？” 　　“因为这种杀死一人的方法除了激怒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这件事的主使者跟银珠港事件的策划者是同一人，他一定有一个更大的计划，不可能采取对自己不利的行为。” 　　“希望如此。那么，我去了。” 　　“建造通讯塔的方法你懂，千万别冒进。” 　　恩雅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洞口。 　　王尔德朝下扫了两眼，道：“我要跟着下去吗？” 　　乔治道：“你的战场在上面，我们必须尽快扫清地面，并查明为什么冰原狼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我们动作越快，下面敌人的阴谋暴露的就越彻底。” 　　“明白，那么我们开始吧！” 　　与此同时，在幽深的地穴里，达克悠悠醒转。 　　刚才……是怎么了？ 　　好像，被一条巨虫掀翻了侦察车，然后被吞了。 　　这是在虫腹中？不，周围是坚硬的岩石。 　　这些岩石没有结冰，看来，在地表下很深的地方啊。这是哪儿？巨虫洞穴吗？ 　　侦察车和箱子没有了，一定被留在地面上，建立通讯塔的魔能肯定不够了。 　　达克试着启动队聊和通讯，除了嗤嗤拉拉的杂音，什么也没有。 　　魔能扰动太强烈了，没用。除非建立通讯塔——魔能，我要魔能！好吧，在那之前，得省着点用，如果史莱姆操作系统再挂了，我就只剩两只手了。 　　喀拉一声巨响，头顶的岩层开裂，一条比他大腿还要粗的螯肢刺了下来。 　　[599.第六十八章 蜘蛛首领阿纳拉克] 　　达克后退一步，背贴墙壁。 　　闪躲——能闪躲吗？这么窄的空间！ 　　死定了吗？ 　　巨大的蓝灰色蜘蛛扒开头顶的岩层，摇动一下硕大的头部，在他面前站起来。 　　蜘蛛口吐人言：“年轻的人类，欢迎你来到地下王国。我是冰霜巨蜘蛛的首领阿纳拉克。” 　　达克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地下王国？” 　　“准确的说，是古国阿塔兰提斯的地下哨站，我们冰霜巨蜘蛛是这里的守卫。阿塔兰提斯已经覆灭，但我们始终没有忘记职责。如果那些超强力的装备落入地下恶魔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们为什么不回应蜘蛛女皇的呼唤？” 　　阿纳拉克的八只眼睛猛地放大了一圈：“女皇陛下？她在哪？她不是应该在南方丛林吗？” 　　“为了寻找你们，她和人类结盟，来到了此地。我是她的使者。” 　　“尊敬的使者大人，陛下没有抛弃我们这些极北之地的臣民，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但是，这里有很强烈的魔能扰动，连施法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们感受不到她的呼唤。请您务必向陛下转达我们一万分的歉意。”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您的运气非常好。我们的猎手在觅食的时候捕获了一条冰甲蠕虫，在它的胃里发现了您。您的神奇装备能自动产生护盾，这让您避开了危险的酸液。” 　　“多谢了，那么，我能到地面上去吗？” 　　“当然，但是要小心风雪之王萨尔伦，我们用了一千年才摆脱它的统治，但也失去了回到地面的机会。如果女皇陛下来了，千万小心这家伙，这里的环境对它来说太有利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获得阿塔兰提斯人的装备，那些强大的史诗级装备，只要能拿到一两件，就足以碾压那头自大的冰狼了——当然，在使用之前得先变化为人形，这对女皇陛下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也就是说，我得在这儿呆一阵子？” 　　“恐怕是的。不过您无需担心，在阿塔兰提斯时代我们就知道如何跟人类相处。虽然我们提供不了美味佳肴，但人类可以接受的、新鲜的食材还是没问题的。我已经命令手下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给您建造起居室了。” 　　“绝对安全？那就是说，还有不安全的地方？” 　　“在地下的势力可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可怕的黑爪怪。” 　　“黑爪怪？那是什么？” 　　“阿塔兰提斯的叛徒。阿塔兰提斯人制造了它们作为地下世界的守卫，后来，这些家伙不知怎么获取了阿塔兰提斯的一部分技术，开始反噬，衰落的阿塔兰提斯顶不住它们的侵袭，灭亡了。现在，这些家伙在跟我们争夺地下世界的控制权。我们并不占优势。” 　　“具体情况呢？” 　　“请这边走，我们边走边说。”阿纳拉克在前边带路，一人一蜘蛛在宽阔的地下隧道中向地层深处行进。 　　“地下王国深不可测，我们的头顶是大约百余米的魔能混乱区，在这个区域里，任何魔能波动都变得一团糟，使用法术是自寻死路，所以，一些比较危险的穴居生物分布其间。当然这是对人类来说，对我们来说，这些家伙只是食物。” 　　“这个区域是怎么产生的？” 　　“跟阿塔兰提斯有关。阿塔兰提斯全盛时期是天空、冰原和海洋的霸主。它的城市遍及冰原、水面和海底。后来它毁灭了，很多设施被废弃。地下有很多魔能发生装置，它们的控制核心被毁，大量的魔能无序释放，造就了一个巨大的隔离带，地面的侦测无法感知地下。当初我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躲开了萨尔伦和它残暴手下的追捕，重获自由。” 　　“全部如此？” 　　“不，分层。在地层深处，废弃魔能装置比较少的地方，魔能分布相对正常一些，那里魔能稳定而丰沛，是建立据点和繁殖后代的好地方——当然，那些该死的黑爪怪也知道。” 　　“刚才你提到了‘地下恶魔’，那是怎么回事？它会使用阿塔兰提斯人的装备吗？” 　　“那家伙是黑爪怪的首领，我们的死对头，它和我一样有智慧，而且，它可以自由变换形态。阿塔兰提斯人的一部分防御体系仍然在发挥作用，那些关键区域，只能以人类的形态进入。所以，我们必须把那家伙堵在外面。” 　　阿纳拉克停了停，道：“它可以吸收魔能来不断更新自己的身体，我却不行，我已经老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使者大人，您能否帮助我们干掉这家伙，如果被它夺走了阿塔兰提斯人的装备，世界会毁灭的！” 　　“我该怎么做？” 　　“最好的办法是抢先取得阿塔兰提斯人的装备，我对他们的武库外围环境很熟悉，沿途的安全也由我的手下负责，这一点没问题，但是，现在黑爪怪的攻势很猛，得先顶住它们的进攻。” 　　“具体计划呢？” 　　“附近有一个黑爪怪的大型孵化巢，它需要大量的魔能，这些魔能是由一座中型魔能反应堆提供的。我们可以摧毁那个孵化巢来暂时削减敌人的数量，或者夺回反应堆为我们所用。” 　　“拿地图来看看，有吗？” 　　“有。” 　　一只冰霜巨蜘蛛叼来一块打磨光滑的魔能晶石，投出蓝色地图影像。达克和阿纳拉克所在的位置用蓝色圆点标出，黑爪怪的巢穴和反应堆用两个红色的大圆标出。数条绿色折线把蓝红点连接起来，象征可用的路线。 　　“大路正在激烈交战对吧？” 　　“是的使者大人。我们只能从这些路线中选择，如果被黑爪怪发现了意图，它们会迅速调整部署。所以这应该是一次秘密潜入作战。您选择其中一条，我会指挥手下发动佯攻来给您分散压力，提供掩护。” 　　达克指着最细的一条绿线道：“这条最短的路这么样？” 　　“那是一条阿塔兰提斯人修建的应急通道，通道里有活动的机械守卫，它们会向一切非人类生命开火。所以，无论是我们还是黑爪怪都不敢进去，只是在通道两端进行封锁，里面的环境一无所知——您要走这条路吗？那可能十分危险。” 　　“既然是应急通道，出口不可能只有一个，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就这么定了。” 　　稍事准备，达克从巨蜘蛛控制的这一端爬进了应急通道。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通道中，阿纳拉克低声道：“使者大人，巨蜘蛛一族的命运，就看你的了；我的命运，也看你的了。我不想再等待下去，希望你运气足够好，哈哈哈哈。” 　　[600.第六十九章 王与王（1）] 　　达克一踏入甬道，四壁上就亮起了数十对淡黄色小灯，说灯并不确切，因为那微弱的黄色光只能照出指尖大小一块地方，跟夜的萤火类似。照明完全指望不上。 　　他把阿纳拉克送的光系魔能晶石装进了口袋，他用不着这种落后的照明方式。 　　鬼火面具有夜视功能，即使完全没有光线，也可以通过感应波动来观察目标。 　　如果只考虑单兵作战，史莱姆系统的魔能完全够用。 　　这是一条笔直悠长的甬道，因为数千年无人问津，里面的空气污浊不堪，遍布毒素，如果没有鬼火面具，喘口气人就倒了。 　　甬道中遍布激烈战斗的痕迹，有些地方的金属墙壁破出了数个巨大的洞，墙壁上有高温烧灼后留下的金属熔融痕迹，还有口径大小不一的弹孔。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具蒙满了灰尘的骷髅，军服的纤维都脆了。靴子稍微蹭一下就变成了一撮灰。 　　其中一具骷髅引起了达克的兴趣，它没有头。 　　骷髅的手边，有一把完好的步枪，这种枪达克在梦境中使用过，小型粒子步枪。 　　达克蹲下，慢慢把它拾起来，拂去灰尘。 　　一流的材料与一流的金属加工制造赋予了它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已过数千年，即使能量弹仓已经空空如也，金属色依然鲜亮。 　　达克从腰带里扯出充能导线，把导线的粘胶头塞进步枪充能口，粘胶头迅速转化为充能口的形状，开始缓慢为步枪充能。 　　红色的充电指示灯一亮一灭，一亮一灭，仿佛黑暗中恶魔的眼睛。 　　“我……居然还记得该怎么用。” 　　阿丽克希亚夫人制造的梦境太过于真实，以至于达克有点糊涂，莫非我当初真的在这里战斗过？要不然，我对这些装备为何如此熟悉？更神奇的是，我的史莱姆操作系统居然和这枪兼容？ 　　充能还要等一会，达克看到，无头骷髅的脖颈上，有一条金属链。他轻轻拖动，把链子从骷髅背后抽出来。 　　骷髅已经很脆弱了，被他轻轻一抽，哗地一声，变成了一堆粉末。 　　链子上面拴着一块写了阿塔兰提斯文字的铭牌：“欧米伽小队，少尉欧博斯。” 　　“没有头，是被心灵爆破干掉了吗？”达克扫了几眼周围骷髅横倒的位置，再看看墙上被高速粒子流烧灼的痕迹，叹道：“一挑六还赢了，挺厉害的。可惜，那个该死的布斯会超远程心灵爆破啊。” 　　达克用枪管拨拉一下变成一堆丝絮的织物，从破碎的军服口袋里露出一张薄薄的硬卡片。 　　“身份信息卡，可以用来开门，不错。” 　　达克记得，在阿塔兰提斯毁灭前夕，布斯为了干掉欧米伽小队下了血本，不惜对他们开放了操作权限作为诱饵，然后把小队几乎一网打尽。 　　最后他取消权限了吗？没有。因为欧米伽小队全灭了。 　　那么，现在，所有的阿塔兰提斯遗迹，对我来说，畅通无阻了……吧？ 　　达克颤抖着抓起卡片，一只手端着步枪，另一只手轻轻地把卡片插向一扇紧锁的金属门卡槽。 　　“嘀。”绿色灯亮起。 　　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欢迎回来，欧博斯少尉。” 　　达克走进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那数十对黄色小灯同时变成了绿色，墙壁内，数千年未曾运作过的机械无声地开始运作。 　　这是一间简单的休息室。有镜子、衣橱和几把椅子。 　　当初阿塔兰提斯的毁灭非常快，甚至，那个叫布斯的独裁者都没来得及更改欧米伽小队的权限——也就是说，我现在畅通无阻了。 　　我是达克，是阿塔兰提斯的继承者，是世界之王。 　　达克站在全身镜前，看着戴着鬼火面具的自己，无声地大笑。 　　王尔德，你等死吧！ 　　恩雅，如果我帮你收回了冰霜巨蜘蛛一族，你会感谢我的吧！既然你想看我的实力，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叫深不可测！ 　　达克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 　　现在绝对不是把遗迹控制权亮出来的好时机。特别是不能让乔治和沙奇知道。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战。 　　我要变得更强。 　　谁也别想阻止我。 　　在通道里，达克又找到了几件装备，有死尸身上捡的，也有整备室里遗留的。当他走到甬道尽头时，他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黑爪怪的首领？是不是毁灭者的继承者呢？那么，让我们来一场继承者与继承者的战争吧。” 　　红光一闪，巨大的热能撕毁了钢制的大门，门后熙熙攘攘的黑色三只爪异形炸开了锅，四散奔逃。 　　整个地穴都在摇动。 　　摇动停止，达克端着粒子步枪，傲然挺立：“畜生们，过来领死！” 　　紫红色的集束粒子流扫过，像一把锐利的镰刀，将成片成片的异形撂倒。 　　紧接着，一发EMP震荡反馈手雷甩出，凶猛的魔能浪涌好像大海里咆哮的巨浪，扫荡了大厅里所有异形头目。 　　凶狠的EMP没有物理杀伤力，却能制造一个数十平方米的、持续五秒钟的魔能紊乱区，或者说，魔法禁域。 　　有多少单位的魔能，就会遭到多少单位的伤害。 　　所有靠魔能驱动的东西，无论是生命体还是武器，全部报销。 　　达克丢掉无用的粒子步枪，抽出合金战刀，两步冲到还在痛苦翻滚的黑爪怪首领旁，一刀劈断它的喉咙。 　　所有的黑爪怪行动全部停止。 　　“低级生物！”达克冷笑一声，开始在大厅内巨大的卵形孵化器上安装定时炸弹。 　　轰隆一声巨响，黑爪怪的这个大型孵化巢穴化为乌有。 　　恩雅紧紧伏低身子，紧贴地面，感受着地面传来的明显震动。 　　“这个震动，一定是达克制造出来的——没想到，这下面一点也不冷嘛。” 　　黑暗、潮湿、各种动植物腐烂发酵产生的毒气、紊乱的魔能分布……这跟老家南方丛林多么相似啊！ 　　完美的猎场！ 　　杀手蜘蛛的嗜血本能被熟悉的环境唤醒了。她无声无息地向前一掠。 　　嚓的一声，一只黑爪怪斥候被一刀两断。 　　被斩断的断裂触手挣扎着再生，但恩雅骨质化的指尖立刻无声无息的刺过来，将伤口牢牢攫住，然后，从指尖的毛细管里，强行向异种体内注入巨蜘蛛的消化酶。 　　仅仅数秒，偌大一只黑爪怪，变成了恩雅的美食。 　　“怪不得找不到冰霜巨蜘蛛，原来是躲在魔能扰动层之下啊——这儿真是个筑巢的好地方呢，”恩雅噗的把插进黑爪怪体腔的手拔出来，那里面已经被她寄生了一颗卵，“很快，我就会有一支蜘蛛军队。达克，等着我！” 　　与此同时，阿纳拉克的身子猛然立起：“糟了，使者大人中了圈套！巨蜘蛛，全军突击！” 　　[601.第七十章 王与王（2）] 　　“使者大人，使者大人！” 　　阿纳拉克红了眼，体表护甲猛然张开。嚓的一声，护甲缝隙中伸出无数长戟般锋利的尖刺，将扑上来撕咬的黑爪怪戳成了蜂窝。 　　紧接着，它双爪高高扬起，猛击地面，十二道锋利的长戟般的尖刺从地下探出，将五十米直线距离上所有的黑爪怪全部抛起，然后重重摔落，动弹不得。 　　阿纳拉克身后的精英冰霜巨蜘蛛蜂拥而上，“冰霜喷吐”、“束缚蛛网”交叠释放，瞬间将长长的洞穴清空。 　　一只精英冰霜巨蜘蛛道：“阿纳拉克大人，使者大人就在前方的石壁后面，那里有很强大的魔能波动，精英黑爪怪的数量可能超过六十只，只凭我们恐怕……” 　　“没有什么恐怕！”阿纳拉克瓮声瓮气道，“没有看穿黑爪魔的计谋，是我的失误。如果使者大人在此地陨落，我们如何向女皇陛下交代！我来破壁，你们全力突击通道，一定要为使者大人开出逃生的通路！” 　　事情是这样的，达克成功摧毁了目标巢穴，但紧接着就被无穷无尽的黑爪怪堵在了通道里。 　　黑爪怪似乎早有预谋，几乎源源不断地扑来，瞬间夺取了孵化巢大厅。达克无奈，只好重新撤回通道，利用笔直狭窄有利地形顽强阻击。 　　黑爪怪的护甲很薄，扛不住粒子步枪的射击，但胜在数量多。 　　黑爪怪首领似乎铁了心要拿手下的命把这里填下来，它在用命来拼达克的体力。达克形势不妙。巨蜘蛛体型比黑爪怪大得多，无法进入通道支援。阿纳拉克迅速向达克靠拢，但在它和援军到达之前。达克只能靠自己。 　　就在阿纳拉克要奋起双爪，击穿石壁的一瞬间，石壁背后，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火属性波动！ 　　“趴下！” 　　随着阿纳拉克一声令下，所有巨蜘蛛战士齐齐趴倒。 　　紧接着，石壁猛地膨胀起来，接着，狂暴的火焰从石壁缝隙里喷出！ 　　阿纳拉克和手下集体释放了冰霜护盾，疯狂的火焰从护盾顶端掠过。 　　“大人，大人！”有的手下大声呼喊，“您没事吧，这么猛的火属性波动，是使者大人释放了禁咒吗？” 　　阿纳拉克答道：“我没事！使者大人是战士，不会法术，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与黑爪怪同归于尽了？” 　　“不，不可能的！闪开！” 　　阿纳拉克猛地一击，将脆弱的石壁击倒，庞大的身躯从石壁里挤过去：“使者大人，使者大人！” 　　孵化大厅里到处是被烧死的黑爪怪尸体，连四周的墙壁都烧黑了，但是没有人类的尸体。 　　阿纳拉克正在惊疑地四下搜寻，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循声望去，隐隐约约的声音是从金属通道入口处传来的，那里已经快被猛烈的火焰烧熔成一团了。 　　阿纳拉克靠近还未完全凝固的赤红色半流质金属，试探着问：“使者大人，是你吗？” 　　里面传来达克清晰的声音：“是我，阿纳拉克，除了你，好像没有别的冰霜巨蜘蛛能听懂人话了吧？” 　　“啊，这真是太棒了！”阿纳拉克不顾还在嗤嗤冒白烟的金属，把两只巨爪插进扁平的通道口，用力一撕，把通道口扩开。 　　“小心，别进来，就在外边说话吧，要不然这些小东西可会不客气的。” 　　阿纳拉克赶紧收住脚步：“什么？”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这条通道里有很多阿塔兰提斯人留下的机械守卫。它们对人没反应，但是对非人形生物高度敏感，所以，我冒险利用了这一点。” 　　阿纳拉克喜道：“使者大人，您是怎么想到这点的？” 　　“开始我以为要死了。没想到，这些小东西从墙壁里冲出来开火。瞬间把成群的黑爪怪扫平。我试着把黑爪怪朝走廊里引，它们果然中计了！” 　　“您的睿智能照亮整个地下王国，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利用关键区域附近的、带守卫的走廊来扩张我们的地盘。” 　　“那么原来的计划？” 　　“当然要继续执行，大人，有了您这样出色的战士，扫平黑爪怪只是时间问题。” 　　“那太好了，我们回哨站吧。” 　　达克在巨蜘蛛们的簇拥下往哨站方向行进，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如果黑爪魔只有让手下白白送死的智商，就不可能干掉阿塔兰提斯啊。毁掉阿塔兰提斯的，不是毁灭者吗？ 　　阿纳拉克撒谎了？ 　　如果阿纳拉克是阿塔兰提斯的盟友、哨兵，谁毁掉了阿塔兰提斯不都一样吗？为什么要把罪名安到黑爪魔身上呢？ 　　它有什么必要对我撒谎？如果它想干掉我，随时可以动手啊！ 　　达克留了个心眼。 　　刚才把黑爪怪引到走廊，确实是听了阿纳拉克的话，临时起意想出来的点子。但是，那个级别的火力覆盖，并非是甬道的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 　　在甬道的武库里，有数台重火力傀儡。 　　现在，遗迹认可的、达克的身份是欧米伽小队的少尉，而欧米伽小队在阿塔兰提斯覆灭前被赋予了最高权限，这意味着，达克可以接手遗迹一切能正常运作的设备。指挥区区几台重火力傀儡，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个秘密暂时不能让阿纳拉克知道，”达克暗想，“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它的盯视下，就算想摆脱也做不到，不如沉住气看看，看这家伙怎么说。” 　　阿纳拉克并不知道达克已经把它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坦然走在前面开路。不一会，他们回到了出发时的地点。 　　“斥候蜘蛛发回来消息，黑爪怪的防御圈正在收缩。” 　　“什么意思？” 　　“您强大的攻坚能力给了它深刻的印象，所以，想把自己变成一只铁刺猬，让我们无处下口。这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方便，我们可以长驱直入，直奔阿塔兰提斯的神器所在地了！” 　　“那是什么武器？” 　　“不止是武器，那是一整套三件装备，少了任何一件，它就无法发挥作用，还可能会伤及自身。” 　　“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 　　“死火之铠，灵魂导引之书、朽灭之剑。” 　　[602.第七十一章 神器的传说] 　　达克根本不相信什么铠甲什么剑的说辞，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有粒子步枪的例子摆在那里，现在，一个曾经阿塔兰提斯的守卫者扯起什么铠什么剑，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以为我是个外行人吗？你对我的经历一无所知！ 　　但是，现在戳穿这谎言实在不明智，不妨听听这家伙说什么。 　　阿纳拉克并不知道达克已经把他和骗子划上了等号，边走边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使者大人您。您可以不受限制地穿行于阿塔兰提斯遗迹的大部分地方，黑爪怪却不行。我们可以以通道为链条，以哨站为据点，把敌人的控制区域割裂成小块，然后一块块各个击破。” 　　达克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阿纳拉克见达克不太积极，赶紧补充道：“当然，这些工作肯定是由巨蜘蛛来完成的，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取回阿塔兰提斯神器，然后直捣对方老巢。” 　　“关于神器，有更多的消息吗？” 　　“没人比我更了解它们了。”说着，阿纳拉克开始讲述神器的由来。 　　阿塔兰提斯人曾经打造过许多近乎无敌的装备，但他们对这些装备的威力总是不满意，后来，他们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打造了一套真正的、无敌的装备，据说这套装备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死火之铠能抵御一切伤害，灵魂导引之书道尽了所有法术的奥秘，而朽灭之剑更是可以切割天空与海洋。 　　达克忍不住笑了一声：“有这等神器，阿塔兰提斯怎么会灭亡呢？” 　　“正是因为这套神器，阿塔兰提斯才会灭亡啊。” 　　“哦？” 　　无数人眼红这套神器，但因为它的威力太过于巨大，各派势力都想插手，经过激烈的争夺，最后决定将神器一分为三，由元老院、军部和主管经济的大托拉斯各保管其中一件。 　　“所以，套装的效果从来没有实践过，”阿纳拉克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它们在阿塔兰提斯后来的事变中确实发挥了相当强力的作用。据说元老院的卡尼迪议长曾经和军部的关系非常好，一度把死火之铠和灵魂导引之书同时拿在手中。但是，他抑制大托拉斯发展的做法引起了大托拉斯的愤怒。后来，他在视察大托拉斯时被刺杀了。” 　　“死火之铠不是能抵御一切伤害吗？” 　　“他不可能永远穿着它，而且，死火之铠是一件十分笨重、丑陋的全身套头铠甲，不好看。事发当天，有一名顾问建议他换上视察用的礼服以保证正面形象。他同意了。途中，坐在车上的他被一发远程魔导铳弹打爆了脑袋。” 　　“大托拉斯干的？” 　　“可能性很大，但没有证据。凶手逃脱，两天后被捕，没来得及审讯就被人杀掉。接着跟案件有关的人员一个个接踵身亡。从那以后，无论三方势力中的哪一方，最多凑起三神器中的两件，即便是大托拉斯最最气焰熏天的时候也是如此。后来，阿塔兰提斯在内斗中分裂、灭亡，只有那三件神器，还分布在海底的三座祭坛上。” 　　“也就是说，只要干掉了黑爪怪它们，我们可以畅通无阻的拿到神器？” 　　“不完全是这样。黑爪怪的威胁正在降低，暂时不足为虑。倒是神器周围有很强大的守卫。如果硬冲，恐怕不太容易拿到。那些守卫对‘所有人’都不怎么友好。” 　　“这意思是，人类也不行？” 　　“要拿到特定区域的通行权许可才行。” 　　“去哪里找呢？” 　　“元老院的秘书处曾经主管通行权许可审批工作，我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那个地方离这里比较远，无论是我们还是黑爪怪都控制不到。” 　　“守卫力量？” 　　“很弱，有其他生命体存在，有些几乎是陌生的，以防万一，我会和您一起前往。” 　　“那太好了。”达克大喜，心里暗道，真你女未的，要监视老子啊？ 　　单独行动，真是不爽啊，如果有队友能帮忙牵制一下的话……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大约要走多久？” 　　“那个地方在海底，我们可以走裂星隧道，如果顺利，最多两天就能到达。” 　　“那这两天里老家怎么办？没有你在，万一黑爪怪突袭呢？” 　　“黑爪怪全面收缩，我们夺取了六个魔能补给站，已经可以支撑起一只大军。黑爪怪四五天之内把我们打崩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就像人类掰手腕，一旦手背快给压到桌面，想翻盘就难喽。” 　　“那四五天之后呢？” 　　“只要我们拿到了那些神器，就算被打崩了也一样翻盘。” 　　“手腕变成了大腿了对吧？” 　　“您真是幽默，与您共事是我的荣幸。” 　　“好吧，裂星隧道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条从附近的哨站通向海底遗迹的快速便捷的道路，它像一条巨大的封闭滑梯，可以快速地在两端滑行。它把十几天的路程缩短到两小时。” 　　达克吃了一惊：“不可能吧？从这里下去还可以理解，从海底到这里可是从低处往高处走啊，时间难道也相同吗？” 　　“我只能把它归结为炼金术的神奇——裂星隧道里有一辆没有马拉也没有轮子的大车来回穿梭，每两小时一次。每次停二十分钟。它中途会停下，但我不知道会停几次。” 　　“上车需要通行权限吗？” 　　“我想不需要，因为每次都会有些稀奇古怪的家伙从车上下来。那是些不小心钻进车里，被强制拖上来的海底居民。大部分上来以后都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没死的都是些狠角色。所以我和我的手下都尽量离那里远一些。” 　　“我们一旦上车，就要面对不知名的威胁了？” 　　“恐怕是这样。每次停车，都可能面临一场血战，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在哪儿停靠、会有哪些意外的客人上来，可能是一条肥美的杜里斯班鲨鱼，也可能是一条要命的尖牙魔化海星。我们必须在比较狭长的封闭空间里为生存而战——胜利，或者死。” 　　达克暗想：这个阿纳拉克并不知道我有部分地区的最高控制权限，如果那只是一个运载工具，那么秘密级别一定不会太高，说不定我可以控制它。到时候见机行事就行了。 　　再说，乔治那家伙不是说过吗？不钻进老虎窝里，怎么能抓到老虎儿子呢？ 　　想到这里，他果断道：“没问题，带路吧！” 　　[603.第七十二章 裂星隧道（1）] 　　“堵在车厢门口那家伙，跟戴了顶帽子的章鱼似的，是什么鬼东西？” 　　达克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地问阿纳拉克。 　　阿纳拉克也鬼鬼祟祟趴在他身边，八只小眼睛顺着达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们运气不太好啊。是黑色针刺者。它是海底一霸，触手相当有力，触手的吸盘里和尖喙里藏着致命的毒针，扎上一针，不死也要昏迷。如果猎物离得远，它还会把毒针发射出来，是相当难缠的角色。” 　　“我们怎么办？” 　　“只能等了。如果下一个上来的是比较强的家伙，肯定会和它干一仗，等它们两败俱伤，我们就冲上车去。” 　　“有别的办法吗？” 　　“还是等。它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大约在一天半左右会脱水而死——或许火系法术会加快这个过程？” 　　“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达克说着，打开背后的武备箱，取出一枚尖利如针的弹丸，填进手中的长管铳。 　　“小心啊，使者大人，”阿纳拉克提醒道，“这种阿塔兰提斯人的魔导铳发射虽然很稳，射速却很慢，一旦没能干掉它……” 　　“阿纳拉克，我问你，冰霜巨蜘蛛有毒吗？” 　　“没有。只有冰雪的力量，减速、粘滞或者冰冻。” 　　达克一边回答，一边举铳瞄准：“攻击手段太单一容易被抓漏洞。这方面你们得好好跟南方丛林里的表亲学学。那些家伙，近程远程，物理法术，突击迂回，各种花招一套一套上啊。看看你们这边，所有冰霜巨蜘蛛全都一个套路，远了吐丝近了开咬，这怎么行呢？” 　　“您说得有道理，回去以后我就让它们按您说的改……” 　　啪的一声轻响，箭弹呼啸而出，一头钻进黑色针刺者的身子。 　　黑色针刺者猛一哆嗦，接着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阿纳拉克惊道：“怎么了？您用的是什么子弹？” 　　子弹这个词让达克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收回魔导铳，背贴石头，低声道：“杀手蜘蛛的硬化毒素，你看看就知道了。” 　　“哦，天哪，那家伙的身体，变成了……海绵？” 　　“肌肉纤维化，肌肉内部形成纤维组织，变硬，变脆，别急，再等一会儿。” 　　不到一分钟，黑色针刺者完全停止了蠕动，所有触手全部摊开，看上去像一朵盛开在地上的、摊开的花。 　　达克诡异的一笑。 　　这时，一阵轻微地震动传来，阿纳拉克道：“死亡之车来了，小心！” 　　话音刚落，一列巨大的列车无声无息地在透明管道尽头停下，第一道门打开，海水哗地涌出来，被冲出来的，还有一条长达十几米的蛇形双头海怪。 　　海怪被水冲出门，静静地趴在海滩上，肚腹裂开一道足有五六米长的口子，内脏不见了。 　　阿纳拉克叹道：“是阿塔兰提斯的诅咒啊，所有车上的生物，下车时有很大的几率会爆体而亡。这家伙的内脏留在车上了。” 　　达克笑道：“大气压在起作用。深海生物不习惯突然减小的压强，爆了。” 　　达克嘴上笑，心里在冷笑：还扯什么诅咒，装，接着装！连子弹这个词都知道的家伙会不知道大气压？ 　　这个阿纳拉克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得加紧提防。 　　想个什么办法摆脱他呢？ 　　阿纳拉克道：“既然这家伙被冲出来，里面估计没有别的难缠角色了，只有二十分钟，我们上车吧。我来开路。” 　　门已打开，阿纳拉克回头道：“使者大人，您的面具能防毒对吗？这里面有不少毒素，很多生物都死在里面，日积月累，如果没有抗毒的道具会很危险。” 　　“是的，抗毒。进吧。” 　　“嗯，那么务请小心。不要随便碰触里面的物件。” 　　达克走进车厢。车厢的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涂满了黑色、紫色、绿色的色彩斑驳的涂鸦，看上去令人心惊胆战。 　　“这些颜色是……” 　　“倒霉蛋的血和内脏，还有尸体腐烂留下的痕迹啊。所以千万别乱摸乱动。有些家伙一上车就给毒死了。” 　　达克脚下一滑，踩到了一条五米多长的、黏糊糊的胶质长口袋，他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刚才那条瑟斯考海蛇的胃。” 　　达克顿时好一阵恶心，就在他要迈步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条胃好像抽搐了一下。 　　“这是……”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爆响，海蛇胃炸裂，十几条足有手臂长短的蠕虫猛地弹出，朝他扑来！ 　　达克大惊，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 　　锋利的牙齿已到眼前！ 　　噗噗噗一连串闷响，蠕虫全撞在一张银色蜘蛛网上，无一漏网。 　　阿纳拉克叫道：“使者大人，您没事吧？” 　　达克看着在蜘蛛网上拼命翻滚挣扎却无济于事的蠕虫，冷汗直冒：“我没事，多谢。这是什么玩意？” 　　“瑟斯考海蛇胃里的掠食者，海蛇吃的东西一多半都让它们吃了。如果海蛇找不到吃的，或者死了，它们就吃海蛇的胃，咬个洞出来，去找下一条海蛇——请放心吧，我阿纳拉克只要一息尚存，绝不让您有半点闪失。我们去前面吧。” 　　达克指指还在挣扎的蠕虫，道：“这些家伙怎么办？” 　　“您看到蛛网中间的茧了吗？我的手下很快就会孵化，这些家伙就是送上门的美食。然后它会在这里隐蔽，及时向我们通报登船家伙的信息。” 　　“真是太棒了，我们怎么防守。” 　　“车厢很长，我们到它的最前端去，这样一来只要防备背后可能上车的家伙就行了。我在前面抵挡，您在后面支援。” 　　达克欣然同意，一人一蜘蛛向车厢最前端行进。一路上见到了数头倒毙的水下生物，要么是爆体而亡，要么被瑟斯考海蛇所杀。他们顺利地到达了车厢最前端。 　　达克轻轻踢踢墙角的出水口：“我看到了抽水装置和隔水层，但是，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海水灌进来？” 　　阿纳拉克答道：“或许，坏了？” 　　“如果坏了，这里应该到处都是水。但只有地板微微湿润。可能是途中停靠的站点出了毛病，我们得防备水灌进来。在水里作战可不是我们的专长。” 　　“我可以给您释放水元素护盾，但是那一招对您来说不太实用，它会把水和空气一起隔绝，十分钟内不撤下护盾，您会窒息的。” 　　也就是说你干掉我只要十分钟？ 　　达克心中冷笑，眼睛一刻不停四处寻找：“如果在管道内高速运行，一定会有安全防护装置。只要找到它，就能锁死车厢门，水也就进不来了。嗯？” 　　色彩斑驳的墙壁上，一处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匕首轻轻把上面的脏污刮去，露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罩，罩子下面，是一红一绿两颗硕大的按钮。 　　“哦，拜托，千万别动那个，谁知道那是什么……” 　　阿纳拉克话音刚落，达克已经拍下了绿色按钮。 　　[604.第七十三章 裂星隧道（2）]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轧轧声，车厢侧墙缓缓向两侧展开，露出里面的装备。 　　“看起来我们得到了一些维修工具和特制的服装。”达克笑着走过去，伸手从衣钩上取下一件衣服：“现在问题不大，往下走一阵，还有上来的时候就得穿这个了，要不然我也会中那个什么阿塔兰提斯的诅咒，爆体而亡的。” 　　阿纳拉克崇拜地道：“您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机关是安全的？” 　　“我蒙的，绿色一般代表希望和平安。红色代表危险，我就没动。” 　　达克撒了谎，因为那颗红色按钮下面用阿塔兰提斯文字写着“紧急制动”。 　　“说起来，阿纳拉克，我得给你找个破除阿塔兰提斯诅咒的方法啊，”达克一边把衣服朝头上套一边道，“你这个块头，肯定穿不上抗压服。” 　　“多谢使者大人，不过，我可以把自己封入冰甲，进入‘冰结’状态来躲过这个诅咒。” 　　达克故意一愣：“哦，以前下去过？” 　　阿纳拉克赶紧解释：“没有没有。猜想而已。” 　　“女皇陛下不能失去你这样的干将啊，不能冒险。我想，车厢里一定有一个能让你安全呆进去的地方……我看看，有了，在这儿，一排按钮呢。” 　　“哦，不，您不能保证每次都是好运气……” 　　“轧轧轧轧——”又一面侧墙展开。 　　“呃，这是厕所……换一个，咖啡壶……那么从另一头开始按——” 　　阿纳拉克哭笑不得，这位使者大人玩上瘾了？它赶紧道：“大人，时间不多了，要开车啦，您看……”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一个大型的，嗯，诅咒免除室。我猜得一点不错，阿塔兰提斯人修建这辆车，绝对不是只带人来回的，也可能带一些活物。呆在这里面可以免除诅咒，阿纳拉克，快来，试试看能不能进去。” 　　“这……” 　　“为了安全，快。” 　　于是阿纳拉克乖乖地钻进“诅咒免除室”，其实这货的名字应该叫大型减压仓。它前脚进去，后脚达克就把仓门锁了。 　　阿纳拉克急了眼，拼命叩击仓门：“大人，大人！” 　　在外面的达克似乎根本听不到它在说什么，饶有兴致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过了十多分钟，达克才笑嘻嘻地按动按钮，把阿纳拉克放出来：“感觉怎么样？” 　　“真是糟透了，大人，刚才那种情况真是危险极了！一旦您在外面遭到突袭，没法开启仓门，我们就都要葬身在这里！这一点也不好玩！”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只是想试试它还能不能用，现在看来没问题——嗯，这个震动，开车了！” 　　阿纳拉克紧张起来：“准备战斗了！” 　　车厢自己启动，在透明管道中缓缓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车厢顶部也是透明的，那上面是夜空群星的图案。群星渐渐变长，变成一条条的白痕，最后连成一条条笔直的长线。达克有点眼晕，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些图案。 　　阿纳拉克低声道：“星空被撕裂了，所以，这条隧道叫做裂星隧道。” 　　“星空被撕裂了吗？那么，这通向裂隙的车，会把我们带到想去的地方吗？” 　　阿纳拉克居然第一次没有回应他的话，沉默地垂下头，仿佛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阿纳拉克？” 　　“想起了一些往事。” 　　达克轻轻拍拍它的脊背：“想起第一次学会结网和捕猎？” 　　“呵，那也算是吧，更多的是孤独和寂寞……” 　　“怎么会？作为冰霜巨蜘蛛的首领，会有无数漂亮的母蜘蛛陪伴吧？” 　　“错。”阿纳拉克巨大的头胸部轻轻摇摆了一下，但没再说什么。 　　达克在它身边盘腿坐下：“嘿，伙计，我从没想到过能和一只会说人话的蜘蛛一起出任务，这很特别。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 　　当然，恩雅不算。达克暗自补充道，恩雅已经是人了。 　　阿纳拉克不知道达克心里的想法，八只乌溜溜的大眼抬得高高，望着头顶破裂星空的图案出神。 　　过了好一会，它艰难地道：“人类，能和巨蜘蛛和平相处么。” 　　“怎么不能？过去的阿塔兰提斯，现在的新特诺蒂兰，不都是如此？如果有朝一日你和你的族群能重见天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新特诺蒂兰认识一下你的表亲。” 　　阿纳拉克的大颚翕动两下：“谢谢……车子减速了，大人，做好迎敌准备！” 　　说着，它的前肢轻轻划了一下，拖出一个淡绿色的小窗口，那是刚才它释放的蜘蛛斥候的视野，紧盯着车厢门。 　　车厢门打开，汹涌澎湃的海水一下子涌进来，瞬间填满了那节车厢。无数银色的磷光在里面闪烁跳动不已。 　　车厢门封闭，水泵开始嗡嗡地运作，把海水抽出去。水被抽干之后，地板上多了数十条蹦跳的小鱼。 　　阿纳拉克长长地松了口气：“运气不错，只有些普通的鱼。暂时安全。” 　　“一下子灌进来这么多海水，刚才那个站点完蛋了吧？” 　　“多半如此。” 　　“如果能看到外面的全景就好了。” 　　“拜托，使者大人，不要啊！”阿纳拉克见达克一双眼在控制台上来回打转，唯恐他再去乱按，“只有二十分钟，而且现在正在运行，还是求稳吧。” 　　二十分钟后，车厢门合拢，列车再次加速。 　　头顶的透明管道外灰蓝色穹顶变成浅黑色，然后迅速变成深黑，最终一片漆黑，四下皆不可见。 　　阿纳拉克道：“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深海。可能会遭遇强敌。使者大人，请往后站。” 　　达克站到阿纳拉克身后，阿纳拉克迅速开始结网，然后连续几口冰霜吐息喷上，一张坚固的防御网就完成了。 　　“使者大人，一旦敌人进来，请立即远程攻击，我会尽可能缠住它们——使者大人？” 　　达克正在从里面把抗压服的锁扣挂好，现在，他是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巨汉。 　　他的声音从抗压服的通话器里传来：“阿纳拉克，我这身行头怎么样？这样一来，就算我被水冲到外面去，也不会被压成肉饼了。你别看挺臃肿，行动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笨。也不会影响我的射击精度。还有，如果你不想被水压压扁，最好先到刚才的诅咒免除室里躲一躲，等水排空了再出来。” 　　“但是这么一来，我们会被分隔开，隔着冰霜之网，我无法给您提供掩护。” 　　“那不是问题。如果进来的是水生生物，一旦车厢里的水排空，肯定不习惯，那就是我们干掉它的时机。冰霜之网足够结实，而我的火力也足够猛，上车的敌人注意力一定全放在我身上，到那时你从背后突然出现……” 　　阿纳拉克大笑：“好办法！但是，您可千万记得及时把我放出来。” 　　“没问题。” 　　[605.第七十四章 裂星隧道（3）] 　　达克和阿纳拉克的配合十分默契，接下来列车连停了三次，上来的家伙都比较棘手，但在前后夹击下被全部消灭。 　　管道列车斜向下的坡度渐渐放缓。 　　阿纳拉克欣喜地叫道：“使者大人，刚才上来的是阿卡罗迪那海葵，这些法师是海底生物，我们快到了！” 　　“能不能算出我们大体的方位，是靠近雅根克，还是远离雅根克？” 　　只要远离陆地的魔能扰动层，就可以建立通讯塔，与乔治他们取得联系。然后深蓝小队会火速赶来。 　　“速度太快，又缺少参照物，算不出。” 　　参照物这个词又让达克无声的冷笑了一下，他继续道：“照这么说，我们可以松口气了。” 　　“别掉以轻心啊大人，我们现在孤立无援，稍有差错，万劫不复啊。”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魔能储备用掉了还不到五分之一呢。” 　　阿纳拉克沉吟道：“还是小心些好，海底的家伙都不好惹。如果我们一下车落进埋伏圈，那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总不能被堵在车里再回去吧？” 　　“那么，你还是回诅咒免除室去躲一躲，我们在车里坚守十分钟，然后猛冲出去，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遵命，”阿纳拉克感慨地说，“我们快到了！” 　　“是啊，”达克笑道，“快到了，快到了。” 　　就快要到那个大家都期待的、却肯定不同的终点了！ 　　然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刷的一声轻响，车厢门又一次打开。这一次，静悄悄，什么都没有。 　　达克心头一紧，绝对不可能！进来的可能是弱鸡，但绝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外面的家伙在观望吗？ 　　有智慧的对手？ 　　阿纳拉克叫道：“使者大人，小心，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斥候蜘蛛发现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门开着，但没有动静，这太不寻常了……等等，那是什么！” 　　绿色的窗口中，从车厢门上方慢慢探进来一条长了吸盘的尖细触手，四下敲敲，又慢慢缩回去。 　　阿纳拉克道：“似乎是一条刺甲象鼻虫，或者剜心管水母……哦，糟糕，不会是，不会是——” 　　“是什么？” 　　尖细触手倏地缩了回去。 　　阿纳拉克歇斯底里地大叫：“尖牙魔化海星，尖牙魔化海星！海底的恶魔，恶魔！” 　　咚地一声，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进来，在空中展开身子，无数黑色粘液触手牢牢粘在车厢四壁，仿佛突然立起了一张黑色的蛛网，蛛网正中，是一层厚重的纯黑色粘液层，那里面裹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血红血红的眼睛！ 　　达克吓了一大跳，想都没想，抬手一发冰属性弹打出去。 　　噗嗤一声，一团粘稠的黑色液体球从尖牙魔化海星身上分离出来，正撞在冰属性弹上，把它牢牢包裹起来。液体球变成一颗冰球，摔得粉碎。海星安然无恙。 　　海星挪动粘附在车厢壁上的粘液触手，向达克逼近。 　　“阿纳拉克，阿纳拉克，这东西怎么对付？” 　　巨蜘蛛首领蜷缩在高压舱内，全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该死！”达克愤愤地骂了一句，换了一发风属性弹，没用，海星如法炮制，风属性弹同样落地无声。 　　挪到阿纳拉克布下的粘附陷阱旁边，海星停下了脚步，试探着摆动触手去碰触网面。触手果然被粘住，海星毫不气馁，果断切断触手，又分出一条再试。 　　第二次也一样，但海星毫不气馁，第三次，它把触手变得又长又细，好像一条柔软弯曲的丝线，这次，一条触手成功穿过了蛛网，粘住了蛛网背后的地面。 　　紧接着，海星的身体变成了无数条细线，连中间的眼睛都变成了细线的一部分，纷纷穿过蛛网，速度也越来越快。 　　黑色的触手宛如一蓬流淌的黑色长发，悄无声息穿过了蛛网，向达克迅速逼近。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海星？自然界中有这模样的海星吗？更像是一条章鱼啊！而且，明明是阿纳拉克那个怕死鬼离它比较近，怎么奔着我过来了？ 　　黑发越来越近，达克砰地锁死了房门，一分钟不到，黑发涌上房门，开始四下乱钻乱撬，密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被撬开只是时间问题。 　　“这可不是在阿丽克希亚夫人制造的梦境里啊，要是这家伙进来了，我就真的死了——那边房间里的大蜘蛛明显比我肉多好吧？” 　　达克突然头皮一紧，他想起了自己梦境中和大托拉斯执行官布斯交战时的情景。金属通道里，不是见过这家伙吗？ 　　初级智慧，无限分裂繁殖，喜欢吃人——这家伙是阿塔兰提斯人制造的人工生命体，通道的守卫者——美杜莎！ 　　清晰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来吧！”达克大叫，“阿纳拉克！” 　　“使……使者大人……” 　　“快逃，我拖住它，快逃！女皇陛下还会再派使者来的！” 　　“不，不，我哪儿也去不了！” 　　“你可以的，可以的，别动，千万别动！”达克一脚踢飞了控制台的盖板，一红一绿两颗按钮是那么的显眼。 　　“不，别按那个，别——” 　　阿纳拉克话音未落，达克一拳砸在红色按钮上。 　　车厢微微一颤，然后，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吱嘎嘎嘎——砰！” 　　达克车厢舱门的连接栓被弹飞，厢体开始分离。 　　一片嘈杂声中，阿纳拉克的声音微不可闻。 　　然后，达克所在的这节车厢，向无底的深渊疾驰而去。把傻乎乎的美杜莎和阿纳拉克留在了管道里。 　　望着变成一颗亮点消失在黑暗中的车厢，阿纳拉克放声大笑：“真是果断的年轻人啊！居然看穿了！用这种方法逃走？好心机，好智谋！不过，就请你去死吧！我得回去找下一个阿塔兰提斯复兴的使者了。” 　　说着，它挥动前肢，轻车熟路地操作按钮，从里面的打开了高压舱的舱门，从容不迫地爬出来。 　　“不会是看穿了我的身份吧？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阿塔兰提斯人。再说，一个落后的古人，看穿了也无所谓。永别啦——哦，我可爱的美杜莎宝贝，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么也请你去死吧！” 　　美杜莎见失去了目标，回头恶狠狠向阿纳拉克扑来。 　　“几乎无敌的生命体啊，你是人类制造的，也会被人类杀死。你的命运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体内被种植了基因炸弹，要激活它很容易，只是小小的几句话。当然，是人类的话。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硬给自己安一个人类的发声器官了吧——阿塔兰提斯，至高至圣之地；科技，是至高至圣之地最璀璨的王冠！” 　　话音刚落，美杜莎的身体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它的身体在扭曲、沸腾、溶解，体表的粘液月莫变得越来越脆，越来越薄。 　　扑的一声，黑色的汁液为车厢又涂了一层变异生命的色彩。 　　阿纳拉克放声大笑。 　　[606.第七十五章 神器，我要神器] 　　达克摇晃着脑袋站起来，在绿色的视野中，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宽阔无垠的白色沙滩上。 　　我被冲到海面上了？ 　　不，刚才车厢是下行的，如果被甩出去，那么深的海水，抗压服不可能撑得住，我早完蛋了。那么，这是在海底？ 　　抬头看，黑色的海水像夜空一样高高地浮在头顶。不远处，摔毁的车厢还在冒着缕缕的青烟。 　　气垫层。 　　自己走了大运，撞进了海底的气垫层。但是，海底怎么可能有气垫层呢？这种稳定、巨大的气垫层，自然界中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这附近一定有一个能运作的阿塔兰提斯遗迹。 　　遗迹在运作，就会有魔能！我的权限就能发挥作用，就能跟外界联系上了！ 　　达克精神一振，脱掉抗压服，细细搜寻。 　　他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在这片长长的、干燥的银白色沙滩上，有不少小型机械傀儡在来回穿梭清扫，自己留下的脚印，很快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脱下的抗压服也被带走。 　　走不多远，一辆无人驾驶的六轮车停在他身边，一束紫红色的光线在他挂在脖子上的铭牌上扫了一下，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欢迎回来，欧博斯少尉，请上车。” 　　这种自动驾驶的车子达克在梦境里见过，微笑一下，打开车门，不客气地坐上去。 　　他放下心来，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那个女声又道：“请选择您的目的地。” 　　达克眼前弹出一张巨幅地图，里面布满了绿色的方块。每一个方块，代表一个目前可用的地点。方块上还用阿塔兰提斯文字标明了名称。 　　达克看也不看，道：“死火之铠存放处。” 　　“很抱歉，没有查询到相关信息。” 　　达克愣了一下，简化搜索条件：“死火之铠。” 　　“很抱歉，没有查询到相关信息。” 　　“灵魂导引之书！” 　　“很抱歉……” 　　“朽灭之剑！” 　　“很抱歉……” 　　该死，被那个阿纳拉克骗了吗？ 　　“建议您前往最近的迪力普莱萨档案馆进行进一步检索，您也可以在那里链接到阿塔兰提斯国家档案馆进行专业查询。” 　　“我的权限够吗？” 　　“您拥有高级权限。可以进行绝密级及以下密级的查询。” 　　真得感谢那个爆头狂人布斯，当年的圈套，如今成了我畅通无阻的钥匙。 　　“那就这样吧，去迪力普莱萨档案馆。” 　　“预计二十五分钟后到达，请坐好。” 　　二十五分钟一眨眼过去，车子在一片断壁残垣前停下：“已抵达目的地，请下车。” 　　达克跳下车，看着一片盖满了灰尘的、残破的金属建筑：“看来，阿塔兰提斯毁灭的那一战，把这里也波及了。那些档案，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大门已经扭曲了，打不开，达克翻墙进去，被一束紫红色的光扫了一下，吓了一跳，不过听到“扫描通过”的声音又放下心来。 　　主要档案都在地下深处的档案储藏库，达克取出欧博斯的卡片，刷卡进门，一路畅通无阻。 　　最后一道闸门缓缓开启，数千个巨大的金属书架整齐地排列其间，仿佛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那种无言的震慑力让达克几乎说不出话。 　　“难以想象，这还仅仅是一个地方档案馆。如果是国家档案馆的话……这里面任何一个架子上的东西，如果带到地面上去，都会引发地震的。” 　　达克在门口的刷卡机上刷卡，自助系统启动，弹出淡蓝色界面：“您好，欧博斯少尉。请问您要查询什么？” 　　“朽灭之剑。” 　　“很抱歉，没有查询到相关信息。” 　　达克沉默了一会，道：“卡尼迪议长遇刺前夕，单兵战略武器保有状况。” 　　“您的搜索条件中包含敏感词。” 　　“阿塔兰提斯毁灭前夕，单兵战略武器。” 　　“您的搜索条件中包含无效信息，请重新输入。” 　　“该死！” 　　“查询完毕，共搜索到约个与‘该死’有关的结果。” 　　达克哭笑不得：“转接国家档案馆！” 　　“按你这种查法，宇宙档案馆都不管用。” 　　突如其来的语声在背后响起，达克猛转身，一个淡蓝色的小老头影像正在对他微笑。 　　“你好啊，我是这个档案馆永生不灭的灵魂。” 　　达克大笑：“那我就是宇宙之神派来的使者——一个魔能影像，还扯什么灵魂！” 　　“在经历了三千年的等待后，这里终于再次开启了。欢迎回来，欧博斯少尉。” 　　“我不是欧博斯少尉，我是一个偶尔捡到了他身份铭牌和身份信息卡的外来者。我来是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然后出去抢回自己喜欢的女人。” 　　小老头楞了，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理由了。如果你真的是外来者，阿塔兰提斯语怎么说得如此流利？” 　　达克噎了一下，他总不能说是某位大能灌到自己脑子里去的吧？ 　　“我理解，我理解。欧博斯少尉，作为欧米伽小队的尖兵，面对布斯那个能控制心灵的混蛋，压力不是一般大。能在他的心灵攻击下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达克后退一步：“你不是图书管理系统影像！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要把阿塔兰提斯和现在地面上的未知世界带往何方？” 　　“我只想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 　　“那也是你的选择。但你必须知道，你是谁，你会为了自己的目标失去什么，换句话说，成本。” 　　达克一点也不想跟这莫名其妙的糟老头饶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想不想知道阿塔兰提斯是如何毁灭的？” 　　“哼，布斯那个混蛋控制了全人类的思维，然后觉醒的异形吞噬了一切，最终，阿塔兰提斯和异形都消失了。归根结底，是大托拉斯的责任。” 　　老人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打压大托拉斯的卡尼迪议长不死，或许不会是这种结局？” 　　“至少不会如此糟糕。” 　　“那是不可能的。堂堂的议长，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被最简单的魔导铳打爆脑袋？当一个人众叛亲离的时候，慷慨赴死，是他唯一能做的高尚之事了。” 　　“但是，他的风评，似乎挺不错。” 　　“您是个很纯粹的军人，欧博斯少尉，肯定对一个大把挥洒军费的议长抱有天然的好感——要不然，军方也不会放心的把‘心灵风暴计划’交给他了。” 　　“‘心灵风暴计划’？那是什么？” 　　“心灵蜂巢的大规模应用计划，被列为核心机密。正是这项计划，把阿塔兰提斯推上了绝路。对了，为了保密，这项计划有另外一个名字——《心灵导引之书》。” 　　达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607.第七十六章 美丽旧世界1] 　　“如果一棵树的根烂掉，树就没救了。心灵风暴计划在卡尼迪之前已经执行了二十年，到卡尼迪上台的时候，积重难返。最后，卡尼迪希望用绝对的力量去推翻心灵蜂巢掌控者对世界的绝对统治，他失败了。” 　　听了老头的介绍，达克耸耸肩：“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渴望得到绝对力量，就必须了解它，就必须知道使用它带来的后果，对吗？” 　　“好吧，请接着说下去。但是，我能听懂的或许只有战斗。” 　　“那当然了，因为除了军人和官员这两个光荣的群体，其他的阶层，都已经变成了浑浑噩噩的可怜虫，彻底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意志。” 　　“布斯控制的心灵蜂巢？” 　　“不，那只在最后阶段发挥了一点点作用。根源并不在他掌握的技术。” 　　“我不明白。” 　　“当然，欧博斯少尉，作为军人中的楷模，你从来不曾想去越界，看看‘民众’的生活。而官员们，那些享受既得利益的集团，更不会去揭开马桶盖，看看最深处有多脏多臭。” 　　“所以最后布斯成了马桶之王？” 　　老头笑道：“看来你对过去的一切仍然念念不忘啊。这样，我们做个实验如何？” 　　“什么实验？” 　　“这里有一台高仿真全息影像虚拟体验机，它可以为你模拟不同职业、不同身份，让你在短时间内去体验和领略新的人生。你想不想体验一下阿塔兰提斯毁灭之前一个月平民的生活？我保证，只要你进去体验一下，你的一切困惑都会迎刃而解。” 　　“我拒绝，因为我看不到多少好处，危险却很明显：你可以在我脑袋里搞三搞四。我不觉得现在可以充分信任你。” 　　老头坦然道：“好处是，只要你体验过，我就马上把心灵风暴计划的所有资料统统交给你，包括你刚才查询的那个什么铠甲什么剑。哪怕你拿着上去毁灭世界，也无所谓了。” 　　“需要多久？我赶时间。” 　　“十分钟，你可以体验大约三天的生活。” 　　“一言为定。” 　　老头诡异地笑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你沉醉在那个世界里，不愿醒来。我会唤醒你，但一样会尊重你的选择。” 　　“那就这么定了，我怎么做？” 　　随着轧轧声响，金属地板下，一张手术台似的大床缓缓升起，床头有玻璃头罩，四周有拘束具。 　　“去躺下吧，放松，睡一觉就好了。我会附送你一份生存基本知识大礼包，基本生活技能也白送给你，免得你进去笨手笨脚活不下去。” 　　“别小看我啊老头——说话要算话。” 　　“当然。最后一句，时刻记得你的责任。” 　　达克躺上手术台，四周拘束具扣合，将他轻轻笼住，玻璃头罩内响起轻柔的音乐。 　　很快，达克睡着了。 　　当达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晨曦初露。 　　他身下铺着朴素的蓝白格床单，淡绿色的窗帘被晨风轻轻拂起，一缕金色的阳光让整个房间有了暖意。 　　“哥，哥，赶紧起床啊！再不起床迟到了！快快快，你的外套洗衣店已经送来了，信息终端我给你放桌上了，面包和牛奶都热好了，第一节在阶梯教室，我先走了啊！” 　　莱莉有些忙乱呢。达克笑了笑，推开卧室门出去。 　　很朴素的客厅，角落里有面大镜子，衣架上挂着笔挺的外套，看起来像是学生装；桌面上的牛奶还散发着热气，盘子里放着抹好了果酱的面包。 　　突然，桌上的个人信息终端发出刺耳的咆哮：“再不出门死翘翘，死翘翘，死翘翘；再不出门死翘翘——” 　　达克一巴掌把它抽闭嘴，然后冲进洗手间去洗漱，又旋风一般冲出来，把牛奶一饮而尽，系上衬衣纽扣，把个人终端胡乱塞进包里，套上外套，叼着面包，旋风一般冲出去。 　　这似乎是一所公寓，楼梯又窄又高，外卖送餐员上下奔跑，忙得不亦乐乎，还有几个比较奔放的主人只穿了一条内裤，敞着大门，睡眼惺忪地瘫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个人终端。 　　达克冲出公寓，看到了一条笔直宽阔的银灰色街道。街道正中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两侧，是缓缓向前的、传送带一般的自动滑道，滑道上站满了人。 　　达克的个人终端又叫了：“走吧，走吧，你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苦痛挣扎——” 　　达克快羞愧至死了，这是个什么逗比终端啊，他伸进手去一拳：“闭嘴，话痨！”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忙着低头看手腕上的信息终端呢。 　　前边滑道上出现了一个空位，达克一个箭步窜上去，在虚拟操作台上输入了自己学校的地址，松了口气。 　　这些自动滑道会把你送去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小伙子，”旁边一位大爷道，“年轻人，怎么不把终端戴上啊？万一有消息进来，不能及时回复，多尴尬啊。” 　　“呃……它让我有点不舒服。” 　　“那你怎么发巨博啊？怎么网购啊？怎么收看最新最火的资讯啊？” 　　大爷的信息终端冒出一位大妈的声音：“别管人家年轻人嘛，这就叫个性。你的巨博评论发完了？你给花人工浇水的那个？” 　　“没呢，还有三十多条。” 　　“那还不赶快？” 　　“哦，哦。” 　　达克一头雾水，但是，似乎，个人终端是必须要戴的？那就戴上吧。 　　戴上终端，他顿时感到，和别人一样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刚刚淡定了一会儿，突然，旁边的大爷仰面朝天，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猫死了！” 　　达克给吓了一哆嗦。还没哆嗦完，所有人同时大呼：“猫死了！” 　　接着，是五指运指如飞的操作，大家疯了一样的戳自己的信息终端，整条街道瞬间变得静悄悄地，好像刚才那一声吼完全不存在过一样。 　　达克的个人终端第三次叫起来：“牛牛牛，牛牛牛……” 　　达克赶紧接受信息，打开一看，是莱莉发来的即时通讯，莱莉兴奋得脸都红了：“哥，哥，猫死了，猫死了！” 　　“唔，这个……嗯——”达克吃不准这个“猫死了”会有什么深层次含义，试探着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关心？猫死了啊，特拉普家的猫死了！” 　　“特拉普？那是什么？” 　　“网红特拉普啊，每天有两小时网络直播的那个，我们今天上课要看的那个，他的猫死了！” 　　达克一脸懵：“这关我什么事啊？” 　　[608.第七十七章 美丽旧世界2] 　　“同学们，刚才发生了一件大事，新收到的消息，是关于——” 　　讲台教师话音未落，下面数百名学生已经有急性子大叫：“猫死了！特拉普家的！” 　　然后他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学生们笑成一片。 　　教师扬了扬手，示意学生可以尽情释放情绪，看来，他对这件事也抱有极大的热情，否则，一个教师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学生在课堂如此喧哗放纵的。 　　达克一头雾水地看着沉浸在狂欢的师生们。 　　“看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我不详细说了。这可是件大事，所以今天调整一下教学内容——” 　　刚才冒头的学生第二次高呼：“老师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办，这开始吧？” 　　教师赞许地点点头：“好样的，开始！” 　　数百人的大合堂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部低头摆弄手腕的信息终端，一行行阿塔兰提斯字变戏法似的唰唰地从输入框里往外冒。 　　这紧张又充满兴奋的氛围让达克彻底懵圈了，他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干什么。 　　红特拉普家的猫死了。 　　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这帮人在干嘛？ 　　达克试着伸长脖子看同桌，同桌是个身材娇小的眼镜妹，见达克脑袋伸过来，羞涩地笑了笑：“你还不快点发呀？” 　　“发什么？” 　　“在特拉普的巨博空间里跟帖写评论啊。” 　　“跟帖？评论？” 　　“对啊，”眼镜妹用看怪物的目光打量这个大个子学长，“这是校外研修实践的一部分啊，要不然你怎么攒学分毕业啊？” 　　“学分？毕业？那个什么特拉普是校长？” 　　“讨厌，说正事啊！”女孩子脸更红了，她以为达克是在装傻搭讪呢，“你跟帖和评论的数量要计入学分啊，还有自己的巨博更新速度和回复质量——你的录入速度一定超快吧？” 　　“呃……啊。” 　　“怪不得这么沉得住气啊……啊啊，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发现了异常的教师溜达到他俩背后，看到眼镜妹一脸紧张，他摆摆手示意她继续，然后轻轻拍拍达克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怎么了？终端出问题了？” 　　达克坦然道：“没有，只是不明白。” 　　“什么？” 　　“现在，大伙在写那个什么跟帖、评论的，主题是……嗯，特拉普家的猫死了？”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别人家的猫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该为此负什么责任吗？” 　　“不用负责任但绝对有关系，这关系到你的学业啊，把握最新最热点的资讯并及时进行初步加工和分析，这是一个合格公民的基本功啊！” 　　达克差点一口气没来：“老师，我不明白，关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啊？难道我们没别的事情做了吗？” 　　达克说得较客气，没想到教师却笑了，第二次拍拍他肩膀：“嘿，伙计，我欣赏你的思路。是的，是的，失忆症是个标新立异的好方法，一个失忆者绝对一只死猫有价值，不过，嗯，那可是特拉普家的猫，普通的失忆症恐怕热度不。如果你有想法，不妨课后单独交流，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操作推送一番，不过，现在，你得先把该办的事儿办了。要不然我只能在实践记录给你记一笔了。” 　　“实在抱歉，老师，说实话，我觉得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出去跑个步或者做几个俯卧撑都围着一只死猫的屁股打转好。” 　　这句话在周围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波动，至少有十几个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惊异地望着这边。 　　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举起信息终端朝这边猛拍。 　　教师有些不满：“怎么了？没你们的事，继续。”他再次转向达克：“你是下定决心要给自己找麻烦了？要知道，这么做可是个多输的局面。” 　　达克坦然道：“老师，我对您，对学校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单纯觉得不该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如果需要，我可以写一个证明给您，证明我对我个人的一切决定负责。” 　　教师的神色阴晴不定。 　　达克朗声道：“如果猫死了这种破事都可以拿到大学课堂来讨论，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要么是世界，要么是我，我不打算这么糊里糊涂的妥协。” 　　教师思考良久，低声道：“如果你选了自己的路，千万别回头。前进或有生机，后退或者徘徊都是死路一条。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这么做？” 　　“是的。我拒绝做无意义的事。” 　　“或许以后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至少现在，你的坚定让我肃然起敬。现在，你可以自由做点什么，如安静地离开，或者看看别人怎么做。”教师看看周围表情各异的学生，再一次提醒道，“当然，在下课之前，你随时有回心转意的机会。” 　　“谢谢。”达克对这位敬业的教师表示由衷地感谢。 　　教师前脚刚离开，眼镜妹身后的一个枣核脑袋绿头发的学生迫不及待地举起终端开始自拍：“刚才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我身边，一位大能，拒绝了大学实践课的学分，这意味着什么？他选择放弃融入社会？还是显示特立独行？抑或是这是一位思想特别深刻的哲人，在反传统的行为探索到了我们未曾碰触的领域？” 　　下一刻，个人终端塞到达克嘴边：“嘿，老兄，能否冒昧称呼您为黑火山？” 　　“随你便。” 　　“那么您是否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嘿嘿嘿伙计们，我先开始的好吗？你们知道我为此也放弃了跟帖和刷评论的学分吗？” 　　喝止了周围抢位置的竞争者，绿枣核继续问：“那么黑火山先生，您了解特拉普先生吗？对他有何评价呢？” 　　“我并不了解他，对他没有任何恶意——包括对他的猫。对那只猫的不幸我表示遗憾，但我不想为此发表什么评论，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好的，您的意思是您对特拉普先生没有任何个人的偏见，而是对我们现有的生活方式感到不满，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无意义的，对吗？” 　　“是的。” 　　“那么，您认为……呃，您要干什么……” 　　达克一把薅下他的个人终端，把摄像头对着自己，道：“别紧张，这样方便一些——别搞那么复杂，简单地说，做点有意义的事。看看我们关心的都是些什么吧，在大街一个寻常老头自己给花浇个水都有人发帖关注，络红人的一只猫死了会引发大学实践课内容的变化，还要跟学分挂起钩来。难道我们一辈子都活在这种愚蠢的、碎片式的娱乐里？难道我们的快乐建立在叼一只哄婴儿的假女乃头？是我们太闲，还是这世界太扯？这太他女马荒谬了！” 　　[609.第七十八章 三千年的使命] 　　达克再次睁开眼，他回到了现实中。 　　冰冷的金属手术台缓缓松开拘束具，他翻身坐起，看到小老头的脸。 　　小老头笑嘻嘻道：“怎么样，欧博斯少尉，阿塔兰提斯毁灭前夕凡人的生活，是不是让你大开眼界？” 　　达克阴沉着脸，不说话。 　　“你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都知道吗？被一个中队的特别行动队围攻，乱枪打死的。” 　　从大学课堂出门，达克被一堆媒体记者围攻，狂轰滥炸之下，他借尿遁溜回公寓。接着，是警察登门，警察前脚刚走，后脚阿塔兰提斯国家安全局人员就来请他“协助调查”，达克见事不好，拔腿就跑，然后就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大逃杀段子，达克大显神威，神挡杀神。 　　最后，邪恶当局拿下莱莉作为逼迫，达克终于英雄末路了。 　　想到这些，他一阵气短。 　　老头儿还是笑嘻嘻的：“谁让你那么特立独行呢？老老实实体验三天不好吗？” 　　“那种腐朽堕落愚蠢的生活，我一分钟也不想过！我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被像一头猪一样养活着，享受着在烂泥坑里打滚的快乐你知道吗？这太让人恶心了！” 　　老头收回轻浮的神色，道：“那个世界的生活优越、富足、安定，连乞丐都没有。人人享有高度的自由与快乐。这一点，比现在的地上世界不知好了多少倍，你为什么不喜欢？” 　　“把话说完，阿塔兰提斯绝对不是吃饱穿暖这么简单。等你说完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器官打印室，让我们换胳膊换腿跟换副眼镜一样简单；心灵蜂巢能在一秒钟内催生数千万个解决问题的方案并替我们精选出最佳的那一个；异形储藏库和生化战兽研究所保证了人类的绝对安全；努卡莱尔反应堆为我们提供源源不绝的魔能和动力；高度自动化生产让人类可以永久摆脱摧筋折骨的繁重体力劳动，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思考——总而言之，人类无限接近于神，作为一个平民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愿活在一个傻瓜的天堂里。” 　　“哦？” 　　“阿塔兰提斯的世界是分裂的。城市管理层和军人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把平民当作愚蠢的畜生来喂养，给他们提供零碎的、铺天盖地的无效信息——能提供快乐的碎片式的信息。愚蠢的平民在廉价的快乐中打滚，把自己变成一只又一只挤光了汁水，只剩下干瘪外皮和果肉的橙子。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是给心灵蜂巢提供思维来源！” 　　老头眉毛一挑，但他抑制住了打断达克的想法，颤声道：“说下去，年轻人！” 　　“心灵蜂巢和人类大脑最大的区别，是它本身不能产生人类的思维。它是一个巨大的口袋和搅拌器，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选择的方式，是从无数人类的大脑中提取学习得来的。为它提供思维素材，是被像猪羊一样饲养的平民的唯一作用！” 　　老人轻叹一声。 　　达克大声道：“你说过一棵树的根烂了，树就完蛋了。没错，阿塔兰提斯的根烂掉了，彻底烂掉了。大托拉斯的布斯控制了一切，那只是表面现象，即使他实现了全部目标，他照样只能徒劳地用心灵蜂巢玩思维排列组合的游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塔兰提斯腐烂、毁灭，就算把他换成卡尼迪议长，一样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老人老泪纵横：“是的，是的！到了那一步，谁都无能为力了！平民自己选择了快乐，选择了在快乐中堕落，从追求单纯快感走向另一个快感，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一切的异见者都是异端，一切的改变都是罪恶。成为追求快感的野兽生存下去，这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方式了。” 　　达克也神色黯然：“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得——娱乐致死，娱乐至死。这，就是阿塔兰提斯毁灭的真正原因。” 　　“是的，盛开的思维之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朵，当所有事情都变成追求快乐的材料，思维之花彻底凋零，人类的命运也就凋零了。少尉，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会让阿塔兰提斯复苏吗？” 　　达克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艰难地抬起头来：“不。” 　　“为什么？难道你忘了军人的荣光和那个辉煌时代的荣耀？” 　　“如果只是简单的重来一次，那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你可以享受强者的快感。而你死后，就算洪水滔天，也和你无关了。” 　　“我不想成为愚蠢的畜生，也绝不会追求把人变成畜生的方法。正如您一样，对吗，尊敬的卡尼迪议长？” 　　“脑袋被打爆的人，思维是保存不下来的。” 　　“但可以备份，心灵蜂巢有这样的功能，器官打印室为我们提供了可更换的身体部件——人类更像一个神，对吗？” 　　老人沉默片刻，微微点头：“是的。我是卡尼迪。那么，年轻人，你是谁？” 　　“达克，封建时代的多兰德王国一个小巡警，现在正为了抢回自己喜欢的女人到处找变强的方法。我看中了阿塔兰提斯的三神器——死火之铠，心灵导引之书，朽灭之剑。” 　　卡尼迪喟然长叹：“是啊，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闹出事端，但你不，你应该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打断了卡尼迪的话。 　　“让您等了三千年，我来迟了！” 　　说着，达克向前一步，对着魔法影像，端平肩膀，端端正正地向他敬了个礼：“欧米伽小队最后的人类幸存者，少尉欧博斯，向您报到。请指示。” 　　卡尼迪老泪纵横：“我的少尉，当年的行动，我没想到布斯下手如此之快，抢先破解了心灵蜂巢的密码，对你们小队的牺牲，我负有直接责任——” 　　“请指示！” 　　“努卡莱尔反应堆正在启动，有人在试图复苏阿塔兰提斯遗迹，那个人，很可能是布斯！” 　　“布斯？他不是死了吗？” 　　“既然我们能利用心灵蜂巢保存思维的方法活下来，他也可以！他蛰伏了三千年，对这世界的认识一定比我们更深刻，我们很危险，很危险。但是，我们决不能让他把另一个未经污染的文明也拖入深渊。” 　　卡尼迪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把这个野心家从阿塔兰提斯的垃圾堆里翻出来干掉！摧毁所有的阿塔兰提斯破烂，让这世界，走在该有的路上，去吧，少尉！” 　　[610.第七十九章 噩梦重现（1）] 　　魔能波动打破了海底三千年的寂静。一座通讯塔突兀地耸立在一群阿塔兰提斯建筑群中，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达克利用阿塔兰提斯遗迹的魔能储备，很轻松地建好了通讯塔。 　　思虑良久之后，他还是决定跟地面联系。 　　如果说，变强是唯一的追求，那么，阿塔兰提斯遗迹毁灭前的布斯不可谓不强，可是，在傻瓜的天堂里当上帝，孤零零地跳着一个人的舞蹈，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我还不知道完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那个覆灭的阿塔兰提斯，绝不是我想要的那一个。 　　乔治、伊莎贝拉、莱莉、沙奇……和千千万万有志一同，愿意改造这个世界，改变自己命运的战友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乔治，乔治，能收到吗？” 　　通讯里寂静无声。达克反复呼唤了多次，终于，乔治回话了：“收到……你在哪？” 　　“我在海底的阿塔兰提斯遗迹，我找到了前阿塔兰提斯议长卡尼迪，他保留了一份记忆，像装在盒子里的沙奇一样，躲起来，活下来了。” 　　乔治那边大吃了一惊，声音都变了：“怎么可能？” 　　“在刺杀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因为他已经知道，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阿塔兰提斯的命运，它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被刺杀，其实多少有那么点逃避的意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乔治十分兴奋，“他在哪？他在哪？快，给我他的坐标！” 　　达克有些奇怪：“你激动个什么劲？能下得来吗？听我说乔治，阿塔兰提斯遗迹正在苏醒，有人在操纵它，我怀疑是布斯，那家伙也没死。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可有得忙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守好地面老家。如果布斯成功启动了遗迹——” 　　“卡尼迪比布斯重要的多！只要有他在手，一切都不是问题！” 　　“乔治，卡尼迪虽然是议长，但布斯拥有的权限一点也不比他低。要不然欧米伽小队就不会全灭了。现在卡尼迪对我们来说除了提供信息支持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且，一旦信息泄露，布斯可能会先对他下手啊。” 　　“你不懂，卡尼迪手里有心灵导引之书，那是开启遗迹的钥匙，里面记载着所有遗迹的超级密码，只要有它在手，我们就能接管所有遗迹的控制权，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达克皱眉：“我觉得有问题。按照我们手头上的资源，统治世界只是时间问题，但阿塔兰提斯遗迹我们并不熟悉，强行把它整合到我们的体系中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眼光要远，你这笨蛋！既然有车坐，为什么还要用走的？残酷天使、海德拉之柱、史莱姆反应堆是基于现在地面世界的技术，一定也有其他人会研究，我们必须保证没有任何竞争者！两种技术混合才会万无一失！” 　　“完全同意，”达克笑吟吟道，“到时候，还跟第一次去你家时一样，给我来一杯浓咖啡。” 　　“没问题。” 　　这句话说完之后，乔治开始沉默，然后大笑。 　　达克也大笑起来。 　　乔治边笑边道：“有意思……我怎么知道……你他女马喝的是什么鬼东西？” 　　“所以你当然不是乔治，你又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使者大人？我是女皇陛下的忠实手下阿纳拉克啊，而我的另一个身份，是阿塔兰提斯大托拉斯首席执政官布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裂星隧道。你对那里未免太熟悉了，另外，黑火山能用跟异形同化的方式避开你的心灵爆破，你当然也能跟冰霜巨蜘蛛同化来躲过他的追杀，对不对？” 　　“作为一个地上的、落后的土着，你居然对阿塔兰提斯的历史了如指掌？难道是卡尼迪——不，这些内容卡尼迪也不知道，他只有被刺杀之前的记忆。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小巡警达克，而我的另一个身份，是阿塔兰提斯共和国军陆军少尉、欧米伽小队队员欧博斯。” 　　“不可能，你这个该死的卧底不是被我炸掉了脑袋吗？” 　　达克冷笑：“有些事情，你能，我也能。阿纳拉克——不，布斯，你是怎么钻到我们的通讯频道里来的？” 　　“‘我们’？天哪，欧博斯少尉，你干的真棒。你成功地混进了一群土着人当中，还研发出了一整套和我们的文明完全不同的技术体系，真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步兵少尉能干出来的事情。你要当这个时代的救世主和指路明灯吗？让他们避开我们经历过的噩梦？” 　　达克装到底：“我在误解和白眼中孤独前行，是因为不想看到文明第二次毁灭。” 　　布斯愤愤地道：“别扯了！毁灭文明的是黑火山那个蠢货！是的，我要确立我独一无二的统治，但那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利用心灵蜂巢给全人类的思想回档！是的，回档！把他们的思想，退回到那些该死的玩意儿出现之前！像什么个人信息终端游戏、巨博、抖乐、速手、东瓜、火海……我要拯救全人类的思想！结果，黑火山这个满脑子正义自由的傻瓜把一切都搞砸了！欧博斯少尉，我明确地告诉你，当年我做的事，就是现在你正在做的事！我们是同一类人啊，我们合作吧！” 　　“你活着别人就不能活啊。吹牛大王，实干家——刚才的问题，你是怎么钻到我们通讯频道里来的？” 　　“当然是心灵蜂巢。我尊敬的欧博斯少尉，如果你对它了解再深刻一些，就会知道，所有心灵蜂巢都是通过波动或线缆来联结的，我又拥有最高权限，所以，每一座在线的心灵蜂巢都可以成为我的思维和意志的容身之处。我不在任何地方，又无处不在。你最大的失误，是没抗住诱惑，造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劣质心灵蜂巢出来，正好，我就不客气了。现在，你那些愚蠢的土着伙伴已经变成了我的傀儡，自然把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你们那低等的通讯密码——你真该来看看啊，看看我读取土着人大脑的速度有多快！” 　　达克根本不信：“看不出啊，三千年的时间，你练出了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 　　阿丽克希亚夫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不，达克，他说的是真的，所有在地上的伙伴，都变成了他的傀儡！” 　　布斯笑道：“欧博斯少尉，这一切和当年是多么地相似啊？要不要试试看，是你的行动快，还是我炸脑袋的速度快？” 　　[611.第八十章 噩梦重现2] 　　达克板着脸不说话。 　　布斯得意洋洋：“少尉，看来当年的事给你的打击很大啊，我得承认，你用某种新奇的技术把他们的大脑保护得很好，简直像打开了老式磁盘的‘写保护’，不，不只是更改，连读取的权限也有严格限制，更别说炸脑袋了。不过，破解它只是时间问题。三个小时以后，你就能体验亲人和朋友一个个脑袋炸裂的心情了。” 　　“三千年了，你的疯病还没好啊？”达克冷冷地回击，另一面，他急切地问阿丽克希亚夫人：“夫人，是您帮助了乔治他们吗？” 　　“是的，这个可怜虫的那点手段简直不值一提，但是，我不能随便干涉你们的生活，特别是，这涉及文明的走向。我只能做一些不影响大局的辅助工作。达克，你要快速行动。盗贼如果被门挡了太久，可能会恼羞成怒，放弃撬锁转而破门。我不想让乔治他们的大脑被他破坏掉。你有三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我以为只有三十分钟。” 　　“布斯要忙的事情和你一样多，他要夺取乔治他们的研究成果，要想办法破解他们的脑波频率来威胁你，还要忙着给自己制作人类身体。” 　　“制作人类身体？” 　　“对，利用器官打印室。因为阿塔兰提斯遗迹有很多地方有生命体征扫描，非人类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即使布斯有权限，也得进得去门才行，要不然这么多年他早把该抢的东西抢到手了。他现在正在忙着控制一部分基地人员启动器官打印室呢。” 　　“我该怎么做？” 　　“尽快摧毁阿塔兰提斯遗迹，摧毁得越彻底，布斯想重建的难度就越大。毕竟史莱姆体系和阿塔兰提斯技术体系有天壤之别，他绝不会愿意单用‘土着人’的技术来开局的。或许你可以把他逼下来。达克，最后一个忠告，我送给你的真实梦境，你不会忘记了吧？即使有黑火山那样的实力，仍然只能同归于尽；你如果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拼尽全力用好每一分可以利用的力量！” 　　“我绝不放弃我爱的世界和我爱的人。” 　　这句话，达克是在通讯频道里说的。 　　布斯大笑：“好啊，少尉，让我们来比比看吧，是你和你的土着朋友们赢，还是正统阿塔兰提斯胜！” 　　“你代表不了任何人！等着瞧吧布斯，我要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哦哦，这大话说的……哈，看哪，我的新身体，已经打印出来了，接下来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的脑波转移。我可能有二十分钟没法跟你聊天。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达克嘿嘿一笑：“快去体验新身体吧——我拿到心灵导引之书了。” 　　布斯声音一滞，阴森森道：“小心哪，那个东西可是有风险的！别乱用……” 　　达克果断切断了通讯。大叫道：“议长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公仆一直在线，我的少尉。” 　　“给我阿塔兰提斯遗迹的超级密码！” 　　“没问题，每换一任议长都会至少更改一次超级密码，布斯不是走正常途径上位的，所以，我被刺杀之后，超级密码的更改和使用权还在我手里。我这就给你授权，请准备接收吧，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切断所有心灵蜂巢的联结，让布斯那个混蛋老老实实呆在上面！” 　　“漂亮，但是他已经有了人类的身体，很可能冲下来和你抢夺遗迹控制权。” 　　“他抓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也攥着他的命根子——阿塔兰提斯遗迹。现在我和他互换老家，谁出击谁被动，”达克狞笑道，“他是个技术狂，肯定舍不得把我那些坛坛罐罐砸了，但我可不一样，我要把他逼下来！” 　　“你的计划？” 　　“从上面下来的最快方式是走裂星隧道。我要去堵他！” 　　“好办法，不过，裂星隧道可有十六条啊。” 　　达克惊道：“十六条？” 　　“人手不够是我们的短板。如果他带了海量的仆从下来，我们怎么对付？” 　　“交给我吧。” 　　这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让达克目瞪口呆：“恩……恩雅？” 　　脑波通讯里，加入了恩雅的声音：“是的，我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类，布斯的精神控制对我无效。他和他的仆从由我和我的手下来挡住。如果他以不擅长战斗的人类体型下来，我不介意教教他什么是黑暗中的恐怖。” 　　“恩雅……你——” 　　卡尼迪对乱入的恩雅感到十分意外：“少尉，这位姑娘是——” 　　恩雅果断道：“我正在追求他——没时间解释了，卡尼迪议长，您不会容许一个阿塔兰提斯的叛徒活着吧？对于我，蜘蛛女皇恩雅来说，我要宰了巨蜘蛛一族的叛徒！达克，我爱你，所以，我要把你的敌人统统撕碎！” 　　达克很担心：“布斯一定整合了一部分我们基地的资源，说不定还会用我们的技术来对付你；还有，我去过的那些遗迹很可能也被布斯拿到手了，你千万别硬撑啊！” 　　“放心，打不过我会逃跑。达克，现在，上面的伙伴都被布斯控制了，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对话，我问你，你爱我吗？” 　　“呃，我……喜欢你。” 　　“你爱我吗？” 　　“……是的。” 　　“能说‘我爱你’吗？” 　　“……我……爱你。” 　　恩雅轻轻地笑了：“言不由衷呢，你似乎自己都没弄明白。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当你说‘不’了啊。” 　　“恩雅……” 　　“我爱你爱得快发疯了。所以，连你的决定也一起爱，不管你是不是同意，不管你有没有在心底给我留一个小小的角落。达克，谢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还有啊，我不喜欢王尔德，一点也不。我说那些话是故意气你的，对不起……” 　　达克的眼睛发酸：“对不起，是我太笨……”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能干的人类，我爱你，我永远等着你……布斯的仆从蜘蛛来了，达克，快走，快走啊！” 　　“恩雅，议长先生，我去了，你们要安然无恙，一定要安然无恙啊！” 　　[612.第八十一章 死火之铠] 　　“欧博斯少尉，你以为你和卡尼迪有超级密码，就能把我挡在门外吗？别做梦了，我知道它的编译算法——谁让当初军方和议会都等着大托拉斯掏腰包呢？你最大的失误，就是在地面上给我留下了一座心灵蜂巢。虽然是个不完全体，却有着独立的操作权限，不受超级密码的影响！有它在，破解你们的超级密码只是时间问题。你打的算盘，一定是用砸烂海底设施来威胁我，让我不得不跳进你布置在海底的陷阱对吗？别忘了，我连三千年都等了，还会在乎多等上几十年？” 　　达克刚刚切断海底心灵蜂巢网络，就接到了布斯的通讯，头上冒汗了。 　　有超级密码在手，切断海底心灵蜂巢网络很容易，但正如布斯所说，时间站在他那一边，有上面那座心灵蜂巢在，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布斯的通讯继续进来：“不过呢，你确实给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居然搞出一堆异形蜘蛛来，看来，你这段时间的蛰伏也不是白给的。有意思，不知道你的小蜘蛛军队在我的异形大军面前，能支撑多久！” 　　达克心头一凛：异形储藏库！生化战兽研究所！ 　　该死的！乔治费尽心机修复的地面阿塔兰提斯设施落到这个混蛋手里了！ 　　达克果断呼叫阿丽克希亚夫人：“夫人，请立即联系恩雅，让她放弃巢穴往海底撤退！巨蜘蛛不是异形的对手！” 　　“达克，你如果不调整作战计划，很可能又要重演三千年前的悲剧了。在那之前，别小看了女孩子的决心啊。” 　　布斯的通讯还在喋喋不休：“在我看来，这是一场允许我单方面作弊的桥牌。无论是我的异形大军先抵达，还是破解了你们的超级密码，结果都一样。我可以自由选择，而你却不得不在两个方向同时努力，哦对了，还有一个方向，我攻破了你给亲人和重要手下设置的心灵防火墙，炸烂了他们的脑袋，你精神崩溃而死——你来得及吗？” 　　达克身子踉跄了一下。 　　他说的没错。只要他不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的。 　　一切就这样完了吗？ 　　卡尼迪也听到了布斯的通讯，感受到了达克的异常，叹道：“年轻人，别轻易动摇啊。形势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逃避和放弃，而是多努力一下的话，或许，结果会有不同呢。” 　　“可是，可是……他算到了我们所有应对的方法……我们，已经不可能赢了……” 　　卡尼迪苦笑：“听了你的话，我似乎知道了当年欧米伽小队失败的另一个原因。” 　　“什么？” 　　“他们的军衔都太低。” 　　达克楞了一下，这和军衔有什么关系？ 　　“特别行动队是为处理紧急任务而设置的，从阿尔法到欧米伽，所有的队员都是战场精英、某一领域的专家，但是，缺乏对战略大局的掌控力。布斯控制了高层，下面的小队就成了无头苍蝇，被一个个收拾掉……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战略家——” 　　“您现在就是把我提升为上将，也无济于事了。话说回来，别看不起小兵啊，小兵拱到底，摇身一变变王后呢。” 　　“那么请赶快摇一摇吧！” 　　达克刚想大笑，突然，一个念头啪地闪过，一下子呆在原地。 　　“小兵有小兵的优势，”他喃喃道，然后大喊：“小兵有小兵的优势！” 　　“怎么了，少尉？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达克的眼里闪动着狂热的光：“布斯不下来，我上去！我要突击，突他脸！” 　　“这，这是送死！你以为你的战力比当初的黑火山还要强吗？” 　　“不，但我比黑火山多了三个小时，而且我并不是孤军奋战。来吧，议长先生，告诉我，另外两件神器死火之铠和朽灭之剑在哪儿呢！” 　　“你要……” 　　达克狂笑：“布斯这老小子不是吹牛说什么无限接近于神吗？我要凑齐三神器，让他看看什么叫神挡杀神！” 　　“但是就算凑齐了它们，也很难突破布斯的异形军队防线啊。他完全可以拿异形来换时间，到时候你的亲人和朋友——” 　　达克正色道：“我当然不会去和那些人造的恶心巴拉的玩意儿纠缠，有人能对付它们。” 　　“谁？” 　　“提前说出来的计划十有八九不灵，快，另外两件神器的位置！关于它们的详细信息在路上告诉我。再帮我规划一条突击上去的最佳路线！” 　　卡尼迪不敢怠慢，立即行动。 　　死亡神器计划是阿塔兰提斯覆灭前开发的高技术兵器计划，它可以看做是阿塔兰提斯威力最强的单兵武器装备。虽然它成型很早，却没有用于过实战。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至高武力的象征而存在。所以阿塔兰提斯高层将它一分为三，由议会、军方和大托拉斯分别保管——也象征着分权。 　　在卡尼迪遇刺后，政局混乱，布斯趁机发动政变，然后是黑火山的异形化、阿塔兰提斯覆灭。除了由卡尼迪在此之前命令手下转移并保管的“心灵导引之书”，另外两件还在原地。布斯也没有时间去理会它们。 　　有超级密码在手，达克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原阿塔兰提斯军方指挥中心的武库。 　　在武库的最深处，数十道闸门之后，静静地矗立着一具两米多高的银灰色护甲。 　　它看起来像一副中世纪的骑士全身甲。圆锥状的头盔上，有两块尖端向心连接的绿色水滴状目镜，一根粗壮的金属管从金属口罩内延伸出来，连接到背后的呼吸系统上。 　　头盔额部还有两个阿塔兰提斯旧式字母文字，一个“N”，一个“B”。 　　“N……B？” 　　“努卡莱尔壁垒（Nuclear Barrier）。死火之铠，至强之甲，它可以有效抵御朽灭之剑的伤害，”卡尼迪叹道，“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它了，看起来保养得不错——进去之前脱衣服，快脱吧少尉。”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秘密实验报告称，所有参与实战实验的人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 　　“不会变成傻子吧？” 　　“第一次实验的时候，实验者疯了，怕被外界知道不敢使用大威力武器，普通武器又打不穿……” 　　“这不就尴尬了，他没跑到大街上去？最后怎么解决的？”达克一边手脚麻利地解除安全措施，一边问。 　　“它没有攻击能力，我们挖了个深坑，把它引进去，围了两个月，耗尽了魔能，实验者在里面饿死了。” 　　达克听得冷汗直冒：“那么，后来呢？” 　　“所以后面的实验者在开始之前都要进行脑波备份和身体复制，疯了就做生命回档处理——你现在可没这个待遇，所以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要说就赶快！” 　　“所有出现精神问题的实验者都有相似之处，从进入死火之铠开始，大脑活动就进入相当亢奋的状态，身体的激素分泌和应激反应也都发生了明显变化。离开之后感觉仍然会保持一段时间，最长的一个保留了半年。” 　　达克正在扒衣服的手停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感觉上爽到爆了，从头到尾都是那种很疯很嗨的状态。” 　　“肾上腺素？多巴胺？内啡肽？” 　　“不只是生理问题，还有心理上的变化，个人的欲望急剧膨胀。少尉，如果一个人被欲望控制，又有了超强的破坏力和近乎无穷的支援，他会带来怎样的破坏啊？” 　　“这样给布斯钉起棺材板来才干脆利落嘛。”达克毫不犹豫，启动了死火之铠。 　　铠甲仿佛一朵慢慢绽放的花，从中央缓缓裂开，里面是无数粉红色蠕蠕而动的肉芽，看上去像某种不知名生物的肠胃。 　　“生物甲壳？昆沙毕的肚子我都钻过，再说还有史莱姆操作系统呢，怕什么？” 　　达克刚要抬步，卡尼迪又叫住了他：“等等，少尉。” 　　“又怎么了？” 　　“一旦启动，在魔能耗尽之前，你很难从自我世界中摆脱出来，外界唤醒的难度也很大。永远记得你是谁，要干什么！” 　　[613.第八十二章 石棺之外] 　　达克钻进裂隙，裂隙在背后合拢，他被包裹在一片黑暗中。 　　无数肉芽在体表摩擦，然后开始液化，一起液化的还有一部分皮肤。 　　达克的心开始狂跳。 　　融合之后进行控制吗？这类似于乔治改良之后、利用史莱姆系统直接由大脑进行控制的残酷天使操作方式。 　　达克对此并不陌生，当初在昆沙毕腹中之城尼赫尔，那些战傀儡和灯神阿拉丁都用这种方式改良过，操作性能得到了飞跃式提高。 　　但是，史莱姆系统没有提示危险，连史莱姆都感觉不到威胁？潜移默化地改造身体？ 　　达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惊讶地发现什么也没有摸到。 　　不可能！那些肉芽明明近在眼前，我怎么可能摸不到？ 　　达克不死心，拳打脚踢，甚至伸舌头舔了一下——徒劳的，除了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 　　感知器官完全被骗过去了啊……还是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一个变调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黑沉沉的头顶传来：“少尉……没事……吧？” 　　“议长先生，我不确定，但是，感觉身体变轻，不，是没有分量了。不过，一片黑沉沉，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找不到……” 　　达克眼前跳动起幽幽的黄光，接着，黄色范围迅速扩大，驱散了黑暗。 　　一片黄澄澄的世界，感觉不到自己，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世界如此之远，视野几乎被放到无限大，似乎万物尽收眼底；世界又是如此之近，一伸手就能把目之所及揽入怀中。 　　力量，无穷的力量！ 　　如果拥有这样的身体，王尔德算什么东西啊？ 　　不，什么叫“拥有”？这明明是我的，这就是我的！ 　　卡尼迪的声音变得清晰：“少尉，现在它已经完全启动了，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感觉更强壮，更灵活。” 　　“有没有感觉无所不能？” 　　“人怎么可能无所不能？不过这种感觉着实不坏。” 　　“它会放大你的愉悦感和满足感，让你产生世界围绕你旋转的错觉。” 　　“然后肆意去破坏和毁灭？” 　　“我看过科学家们提交的实验报告，但没亲身体验过。” 　　“别啰嗦了，下一个目标！” 　　“别被情绪控制！” 　　达克一惊，刚才那句不客气的话确实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难道说这死火之铠已经开始悄悄影响自己了？ 　　卡尼迪继续道：“尽可能保持冷静。记着我说过的话，永远记得自己是谁，要干什么！目标地点已经发给你，小心。” 　　“明白。” 　　达克缓缓迈出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他却觉得自己迈出了数百米。 　　看吧，如此笨重庞大的铠甲，穿在我身上就像没有分量，在我的控制下，简直是如臂使指，迈步都迈得这么帅！ 　　我天生就该是这铠甲的主人。 　　只要我穿着它，没有办不了的事！ 　　达克先是小步的踱，然后是咣咣地迈步，最后是咚咚的跑，大地在他脚下颤抖。 　　他觉得自己是个将大地踩在脚下的君王，一拳轰出去，厚重的液压钢闸门如同被踩扁的吐司面包，被硬生生地从墙上撕下来。 　　“痛快，痛快！” 　　两米多高的战甲在海底狂奔，一切阻挡它的礁石、车辆、建筑，全在狂风暴雨的打击下化为齑粉。 　　战甲中的达克觉得状态出奇的好，愉悦感如同温柔的海潮，一**漫来，让他浑身的毛孔舒服得都要张开了。 　　“天国，这是天国的感觉！但还不够，我要去天国最顶端，最顶端！” 　　这话他没敢喊出来，要不然卡尼迪那老家伙又要喋喋不休了，惹人厌！ 　　前面的白色的沙地变成了一望无际绿茸茸的草地。 　　“咦？”达克慢慢停下了脚步。 　　卡尼迪的声音传来：“前面是辐射区。对一切生物都是致命的。有死火之铠，你可以自由出入。” 　　“这是人为制造的吗？” 　　“我不清楚。从辐射剂量来看，似乎是有个努卡莱尔反应堆发生泄漏，把周围污染了。” 　　“你说这是污染？开玩笑，多舒服的感觉，它在给我充能！” 　　“辐射能给死火之铠补充魔能？真是神奇，小心些，前面辐射剂量越来越大，别等到发现危险的时候来不及退回来！” 　　“放心。” 　　达克关掉通讯，大踏步向前。 　　如果说刚才他能感觉到自己是在跑，现在几乎是在飞。到后来，他干脆用腾跃来代替跑步，他的跳跃距离长得惊人，每一次腾身而起都飞出百米远。 　　在海底的天空下，达克好像一只凶猛的金雕，随心所欲地在充满致命辐射的凶险环境里飞翔。 　　前面是一堵巨大的青灰色圆环形石棺，那是阿塔兰提斯某处遗迹的坚固外墙，更大剂量的辐射正源源不断地从外墙的破口中释放出来。 　　达克毫不犹豫，向破口疾进。 　　四周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一具在运转的机械。只有墨绿色的辐射带——也不知道事实上看起来是不是，反正在达克看来是的——为他指示出通向天国之路。 　　达克忍不住大发感慨：“这真是难得一见的清静美景啊！完全的寂静——如果拉拉在这里的话……嗯，我为什么要想起她来？她有残酷天使，很强，有资格成为我的伙伴，伙伴应该分享这些美景……但是她能承受得了这些美好的、温柔的魔能么？算了，先拿到朽灭之剑再说吧。” 　　达克连蹦带跳地靠近破口正面：“根据卡尼迪的信息，从这里进去有个向下的三层阶梯，已经用超级密码解除了安全设施，下到底就搞定。走啦——咦，那是什么？” 　　在一片浓厚的绿云中，闪动着一个亮晶晶的光点。 　　“哦哦，漆黑寂静的海底，居然有亮光，真不可思议。”达克向前走了几步，这一次，史莱姆系统发出了淡黄色的警示。 　　达克怔了一下：“敌人？有哪个敌人敢与我较量？嗯，光点是诱饵啰？虽然正面硬刚是男人有力的象征，但故意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是傻子。老子就等在这儿了！” 　　他嘿嘿一笑，一屁股坐下了。 　　光点熄灭。 　　呼地一声巨响，一张上下生满如林金属獠牙的利口向他咬来！ 　　[614.第八十三章 苏醒] 　　这么慢，能咬到谁？ 　　达克心里暗笑，还有什么后手一块使出来吧，别磨磨蹭蹭的。 　　黑暗中的利齿闪动了一下，没能咬住达克，立即缩回去，连光点也熄灭了。 　　“有意思，藏得挺深啊，我可看见你了。” 　　达克笑吟吟地站起来，对手的身体轮廓已经明白无误的在视网月莫上标注了出来，似乎是条两米多长的怪鱼，怪鱼尾部还禁锢着一个人形生物。 　　“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有普通人存在的。这又是炼金术的产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达克攥攥双拳，粗大的骨节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吧声，然后迈着轰隆隆的步伐，直直地朝浓厚的辐射云中碾压过去。 　　墨绿色的云中响起利齿撕咬的嗤嗤声和巨拳捶打的砰砰声，随着一声惨呼，一道人影拖着长长的血箭被打了出来。 　　那是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女，她全身上下血迹斑斑，一只手臂已经被齐肩扯断，鲜血还在不停地向外喷涌。 　　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昏过去，想挣扎着——不如说是抽搐着——爬起来反击，但做不到。 　　暴风骤雨般的撕咬和扑击，连一条划痕都没给对方留下，对方只轻轻一击，就粉碎了她的胸骨，她还活着已经是奇迹。 　　达克拖着那条偷袭自己的怪鱼，一步步从辐射云中走出来，向少女逼近，然后，咚地把怪鱼丢到少女身上。 　　“真想不到啊，这玩意，居然是你的胳膊？”达克狞笑，“真抱歉，一不小心把它揪断了。” 　　少女用力地咬住嘴唇，耻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第一次被打败的屈辱和被敌人蔑视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忘记了疼痛。 　　达克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住她的头颅：“外面的女孩，可没有你这样的力气。不是人类吧？” 　　女孩子用剩下的右手五指奋力去扳沉重的金属靴底，但那像是一座大山，纹丝不动。 　　“恶魔，恶魔！” 　　“吃了我一拳还不赶快逃跑？那就永远留在这儿吧。” 　　“深海不会放过你的！” 　　“死在宇宙之王脚下，这是种幸福啊。死吧。”说着，达克脚尖轻轻一碾。 　　随着一声惨叫，少女的头颅被侧着踏进了硬石路面，她能听到自己头骨变形发出的咔嚓声。 　　对不起，姐姐们，对不起，主人，这个恶魔，太强了。努卡莱尔反应堆封闭不了了，我的任务失败了。 　　永别了！ 　　沉重如山的压力突然减轻了，消失了，新鲜空气又一次从火辣辣的呼吸道冲进肺里，少女感到自己像一条快被晒死的鱼重新回到了大海。 　　达克抬起脚，笑道：“恢复能力不错，挺耐干啊。我改变主意了，回去把你窝里的臭鱼烂虾都给老子拖过来，老子要过瘾。滚吧！” 　　少女紧紧抿着咬得鲜血淋漓的下唇，把断裂鱼形手臂抱在怀里，一只手爬走。 　　“等等！” 　　少女触电般定在原地，强烈的恐惧在心中升起达克道：“没有胸，又没屁股，穿得跟风尘女一样暴露，清纯毁了，风马蚤又不够，指望这个勾男人？有屁用！来报仇的时候穿严实了！” 　　少女用怨毒的目光盯了钢铁海魔一眼，噙着屈辱的泪水，一步一步爬离了该死的钢铁海魔。 　　达克放声大笑。 　　真过瘾，真过瘾！ 　　绝对实力，绝对碾压！ 　　蝼蚁，统统都是蝼蚁！ 　　笑罢，他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舒服。 　　“仅仅是死火之铠吗？如果再拿上朽灭之剑呢？” 　　绿色的水晶目镜后的眼睛散发出狂热的光芒。 　　“宇宙之王？刚才的话说得早了一点呢，力量还不够强。那么，更改一下目标吧，取得朽灭之剑，成为宇宙之王！呃，这个……更改？原来的目标是什么来着？不，不对，布斯……那个该死的布斯竟然敢骑在我头上？竟然敢以阿塔兰提斯的继承者自居？这不能忍！要搞死他！嗯……对了，他还有一堆恶心人的蜘蛛仆从要对付……三个小时……对，对！原来的计划，想起来了。” 　　达克头皮一凛，太可怕了，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不过，这力量的感觉，真好啊。 　　动作要快一点了，先拿到朽灭之剑再说。 　　达克快步向浓厚的辐射云中走去。 　　“卡尼迪先生，卡尼迪先生，您在吗？” 　　“你是谁？” 　　“我是恩雅，是达克的战友。抱歉，我没能守住地下遗迹的入口，所有的巢穴都被布斯的仆从摧毁了。” 　　“巢穴……你不是人类？” 　　“是的，我是诞生于这个世界蜘蛛女皇，布斯他控制了我手下的一支叛军。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人类的身体，正在指挥叛军向裂星隧道前进。他很快就会攻到这里。我们的形势很不乐观。按照达克的计划，我们现在必须转移。” 　　卡尼迪喃喃道：“能转移到哪里去？如果布斯重返阿塔兰提斯海底遗迹，一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噩梦啊……以这个时代的水平，怎么可能顶得住他？” 　　“如果您死了，布斯的劲敌就又少了一个。把您安全带上地面，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您的身体打印完成了吗？” 　　“还要二十分钟，但是，姑娘，我不甘心……” 　　“我相信达克能做到。大家要笑着迎接胜利啊，别做无谓的牺牲。请您规划一条通往海面的安全路线，上面有我的仆从接应。” 　　“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你呢？” 　　“达克最后一次跟我联系的时候，情绪很奇怪，我要留下来。” 　　“那很危险，听我说，死火之铠会严重侵蚀使用者的意志，如果再加上朽灭之剑，他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比布斯还恐怖的家伙。” 　　“所以我要尽快找到他人，让他平复下来。再说，如果布斯攻到这里，我还可以断后。” 　　“姑娘，你很可能会……” 　　“我做好准备了。” 　　卡尼迪黯然神伤：“我们创造了一个怎样的噩梦啊，三千年了，居然还未曾醒来！姑娘，你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哈哈哈哈，我布斯，阿塔兰提斯的君王，终于，要回到我的王国了！” 　　站在裂星隧道入口，恢复人形的布斯高举双臂，大声地发表自己的胜利宣言。 　　无数冰霜巨蜘蛛竖起前肢，肥胖臃肿的身子左右摇摆，做出呼应的样子。 　　“我会把卡尼迪拖出来干掉，然后，控制和修复所有损坏的遗迹，接下来，就是建立天空、海洋、陆地万世一主的、永恒的统治！不灭的君主，万岁——该死的，你们这些混蛋蜘蛛就不能发出点声音响应一下？” 　　布斯愤愤瞪了不解风情的手下们一眼：“算了，等回到陆地再说吧。登船！” 　　浩浩荡荡的蜘蛛大军开始向十六个入口处集结，巨型的车厢门缓缓打开，准备将海量的仆从军送下海底。 　　布斯挺胸昂首，大踏步向车厢进发。 　　新时代的统治者来了！ 　　然而，就在脚刚刚跨进车厢的时候，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只凶猛的、三只爪的黑色异形章鱼猛地从车厢顶跳下来，一口咬碎了他的肩骨！ 　　布斯身后的冰霜巨蜘蛛仆从反应十分迅速，一道寒冰银丝划过，将布斯右胸连肩带背削开，拦住了正朝他胸腔里猛钻的黑色异形章鱼。紧接着无数道蛛网落下，将黑章鱼牢牢套住。 　　即使有冰丝的麻痹和急冻效果止痛，布斯依然痛得满地打滚，这一击太突然了。 　　布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混蛋，混蛋，哪个混蛋在算计我！” 　　黑色章鱼渐渐腐化，露出中央一颗硕大的眼珠，眼珠中蓝光大盛，变成一道魔法影像，影像里，是一名身着黑色军服、身形壮硕的阿塔兰提斯军人，他的左右两手，是无数条舞动的触须。 　　“你好啊布斯，收到我送的小礼物了吗？” 　　[615.第八十四章 深海的踪迹] 　　这张面孔，这个声音，一下子把深藏在布斯心底三千年的噩梦唤醒了。 　　布斯不由自主地打起摆子来：“你是……是……你这个该死的异形，你还没死啊！” 　　“是我，黑火山。布斯，既然你起来胡闹，我怎么能安心入睡呢？” 　　当年欧米伽小队的幸存者、阿塔兰提斯的毁灭者、深海之王，苏醒了。 　　黑火山狞笑：“三千年前我毁掉了阿塔兰提斯，但让你给跑了，这一次，我要彻底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任务，来吧！” 　　布斯上下牙开始打架。 　　和异形同化的黑火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自己最拿手的心灵控制和心灵爆破对他完全用不上，论仆从数量？当初他在十六天内用异形海淹没了阿塔兰提斯，现在蛰伏了三千年，他的手下有多少？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他在海底，离阿塔兰提斯遗迹很近，非常近，他同样有着最高权限，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卡尼迪那个老死鬼的手下，让卡尼迪重新打印一个人类身体又有什么难的？ 　　“黑火山，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布斯，你以为，我们阿塔兰提斯人穷尽了这个星球所有的奥秘吗？错。在我们之上，还有一种称为‘超越种’的存在，它们的数量极其稀少，但每一种都是接近于神的存在。它们用看小孩子打闹的目光，躲在一边看着我们的游戏。” 　　“你胡扯！” 　　“除非你疯了要把这颗星球毁掉。否则它们是不会出手的，正如阿塔兰提斯毁灭的情景。当我毁掉阿塔兰提斯之后，我后悔了，虽然那是在我被异形控制之后做出的无意识举动，但，还是我做的，我后悔了——” 　　“撒谎！”布斯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一边悄悄朝手下下令，让它们快速登车，能多下去一只，实力就增强一分，“既然你被异形控制了，现在是怎么取回人类思维的？” 　　“超越种，她帮助了我。她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剥夺了异种疯狂杀戮的思维，从阿塔兰提斯遗迹的器官打印室取回了我的思维备份，与我订立了约束我的手下、不干涉人类生活的协定。我怀着赎罪和敬畏的心情，同意了——要不同意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在海底并没疯多久。” 　　“不错，只有短短数天。然后，我把几乎全副精力都放在监视阿塔兰提斯遗迹上。虽然我没有人类的身体，进不去那里，但是，做一条守卫世界的看门狗，还是有那么一点资格的。” 　　“听我说黑火山，我们敌视的时代结束了，早就结束了，而我并不想毁灭这个世界，只想做一个统治者。这个世界甚至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科技——他们叫炼金术——体系，比如史莱姆体系，这简直是划时代的创意和发明，我有什么理由去摧毁它呢？用土着人的技术逗逗土着人，不也是一种快乐吗？你守着你的骄傲和回忆，我做我的土着王，互不干涉，怎么样——你现在手上的牌比我好，还怕我翻盘吗？” 　　“说得好，那为什么要让你活着给我添恶心呢？” 　　“黑火山，阿塔兰提斯文明已经摇摇欲坠，经不起任何摧残了！我们再自相残杀下去，这个残破的文明就彻底崩溃了，你已经杀死了数以亿计的无辜者，还要摧毁文明复兴的希望吗？” 　　“是你把我们的文明逼上了死路，不是我。不过，你说的很对，我无法面对那些无辜者和毁灭的文明。所以，我会看着你咽气，然后自己了断。阿塔兰提斯已经彻底毁灭，不可能再恢复。新文明会在它的尸体上成长。让我们用尸体来筑起彻底告别旧日的纪念碑吧。” 　　布斯大叫：“你为什么不信我！我们明明可以避免往日悲剧的！” 　　“你故意泄漏了心灵蜂巢的机密，让土着们去学着建造它，其实是在为自己铺路；你开启了水下造船厂，生产改造了数百只潜水空母，制造了银珠港事件；你试图杀死卡尼迪议长和所有危及你统治的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布斯一时语塞。 　　“我宁愿相信在这个时代挣扎求生的土着们，有一个小家伙，居然拿到了三神器，然后来踢我屁股，逼我跟他结盟来对付你——他不知道，即使他不提要求，我也会来干掉你——这样你就没有时间对他变成你俘虏的亲人和朋友下手了。布斯，这样的举动，我当年尝试过，但我失败了。他身上有我的影子，我欣赏他，所以我同意了。” 　　布斯冷汗涔涔而下。 　　三神器！ 　　“黑火山，那可是最强单兵装备，他会发疯连你也宰了的！他会把这星球全变成辐射区的！” 　　“我当然知道。土着拿到了我们的装备，这件事是土着历史的一部分。即使他毁掉了自己的文明，那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同样不去干涉。” 　　“你这混蛋！” 　　“骂吧，当初欧米伽小队的每一个队员在被你炸掉脑袋之前，都骂过这句话。你可以多骂两声。对了，我还有一个不相信你的理由，你一直在为仆从登车争取时间对吗？” 　　布斯脸色一僵。 　　黑火山笑道：“你没发现，车厢到现在都没装满吗？” 　　布斯大惊：“停下，停下！” 　　来不及了，车厢内响起了巨大的骨骼碎裂声和咀嚼声。 　　所有登车的叛军蜘蛛，无一幸免。 　　布斯颤抖着后退。 　　车厢里，走下一名身材高挑窈窕的妙龄少女。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衣，有着及腰的乌黑长发，双腿纤细笔直，肤色白嫩。 　　她朝布斯露齿一笑：“古柏艾儿向您问好，受主人之托，来吃东西啦！” 　　“你……你……” 　　“您知道深海没有多少可吃的东西呀，每天都好饿，您的仆从味道不错，外面很脆，里面多汁。” 　　布斯怒吼：“干掉她！” 　　数不清的冰霜巨蜘蛛蜂拥而上。 　　少女一只手扶地，另一只手猛然张开。 　　张开的那条手臂迅速朝上下左右分裂、扩张，变成了一只六米高、三米宽的巨颚！ 　　巨颚当中，一团黑黢黢的星云正在发疯似的旋转。 　　所有靠近的冰霜巨蜘蛛，全被吸附进去，被搅成一堆堆破裂粉碎的外骨骼齑粉和一滩滩浆水，然后，沿着巨颚底部的喉管流入少女的手臂。 　　少女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有些羞涩地道：“主人说，柴禾身材不美，我正在努力增加体重，让您见笑啦——我可以再来点吗？” 　　[616.第八十五章 再生的恐怖（1）] 　　逃！ 　　拼命逃！ 　　布斯沿着长长的裂星隧道，拔腿飞奔。 　　他不敢上车，谁知道车厢门是不是那可怕异种的大嘴！ 　　他第一次觉得，人类的身体如此不适合逃命，如果多长两条腿该多好啊，如果还保留着巨蜘蛛的身体，也许还会有一战之力……吧？他不太确定自己在那个恐怖少女的吞噬攻击下能撑多久。 　　只要输了就一输到底，我才不干那傻事呢！ 　　海底，只要到海底，只要逃进任何一处心灵蜂巢，我就能……那是什么？蜘蛛网？ 　　眼前的裂星隧道被一张只有八根蛛丝的网封住。仔细看，哪里是什么蜘蛛网，分明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巨蟹。 　　它长长的六条腿撑住隧道墙壁，一对巨螯缓缓开合，然后，身体翻转，将肚腹朝向布斯。 　　布斯吃惊地发现，巨蟹的腹部，居然寄生着一个着黑色紧身衣女孩。无数导管从她的后颈、两肋、腋下探出来，插入巨蟹体内。 　　女孩口吐人言：“深海，戴德柯兰柏，受主人所托，杀你。” 　　布斯急得腔都变了：“给我上，给我上！” 　　身后的冰霜巨蜘蛛仆从一拥而上，对准女孩乱咬，却发现根本咬不穿她的甲壳。 　　女孩还手，一双巨螯连戳带扫，顷刻把布斯的仆从打翻一大片。等她消灭了眼前的敌人，布斯不见了。 　　魔法影像里显出毁灭者：“布斯逃走了？” 　　女孩满脸羞愧：“主人。” 　　“没关系，搜索不是你的专长，回来吧。” 　　“可是，那家伙……” 　　“前面还有人在等他，现在，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遵命。” 　　布斯趁女孩激战，命令仆从在隧道侧壁开了个大洞，逃走了。 　　“真幸运，这里有气垫层，附近准有阿塔兰提斯遗迹，只要找到，我就能翻盘！快走，快走！咦？” 　　布斯拼命打手势命令手下全速前进，却发现至少有一半手下动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 　　随着隆隆声响，脚下泥沙翻起，无数条银白色天线从地下探出，每一根柱头上都粘附着一只布斯的仆从。 　　布斯肝胆俱裂地看着那些手下迅速变成一具具干尸：“什……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一根最高最粗壮的天线——不如说是一根银色巨管——钻出来，然后，柔软地捕食口缓缓倒翻下去，又是一名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孩。 　　“深海，希柏霍尔，已等候多时了，让我结束你的惶恐和痛苦吧。” 　　所有天线一起朝布斯摆动过来。 　　布斯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丢下手下，夺路而逃。 　　希柏霍尔移动速度显然不行，挥舞一阵天线，放弃了追击：“主人，他逃走啦。离阿塔兰提斯遗迹不远。”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现在，抓紧回来。” 　　“呃，好不容易吃了半饱，跑步要消耗好多体力哦。” 　　“立刻，马上！” 　　“呃，好不容易……是！” 　　当布斯看到了遗迹的青灰色外墙时，他身后跟着的冰霜巨蜘蛛，只剩十几只了。 　　布斯真想大哭一场，明明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为何如此遥不可及？ 　　没时间伤感了，就算知道是陷阱，也得跳！说不定还要翻盘的可能！ 　　布斯带着仅存的手下，急匆匆直冲控制中心。 　　一路无人，布斯不仅暗道一声运气。 　　“身份验证通过，脑波读取通过，生命体征扫描通过——欢迎回来，大托拉斯首席执行官布斯先生。” 　　听着温柔的女声，布斯放声大笑，然而，刚笑两声，声音就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黑暗中，亮起两团水滴状绿色光点。 　　“这，这是——” 　　所有大灯瞬间全部打开，布斯突然暴露在强光下，眼睛受不了，惨叫一声，踉跄了两步。 　　他的对面，是巨大的死火之铠。 　　“你总算来了，布斯。我向毁灭者要你的脑袋，他答应了。这里，是你的希望之地，也是你的绝望之地。” 　　“我该叫你欧博斯少尉，还是达克先生？” 　　达克嘿嘿冷笑：“随你便。我只有亲手宰了你，才会放心。所有的心灵蜂巢都已经被切断了联结，很快，我就会一个一个把这些该死的玩意儿彻底摧毁。你再也别想活过来了。” 　　布斯大叫：“愚蠢！如果我死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达克冷冷问道：“为什么？” 　　“黑火山，一山不能容二虎，你以为，单凭一套没有实战检验过的所谓神器，可以压制在深海经营了三千年的黑火山？他的实验体库拉肯，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史诗生物、海洋霸主！他本人更是融合了超级异形，又有跟你一样高的权限，没有我的帮助，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我不考虑怎么赢他，只考虑怎么让你输。” 　　“有远见的人绝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蠢事！” 　　“让你活着才是最大的蠢事。布斯，来吧，你还有好几十只仆从呢，你还能用心灵爆破呢，来试试啊。” 　　说着，达克拔出了背后的朽灭之剑。 　　朽灭之剑一点也没有神器的霸气外形，看起来像一根被放大了几十倍的冰棍——一个很简单粗笨的长金属手柄，连接着一米七长的、门板模样的扁平剑身。再配上死火之铠，要多呆有多呆。 　　朽灭之剑开始吸收死火之铠的魔能，剑身向四周散发出碧绿的幽光。 　　布斯知道这回在劫难逃，困兽犹斗：“上！” 　　一只精英仆从猛扑过去。 　　达克举剑，扁平的剑尖对准扑来的冰霜巨蜘蛛：“去死吧，爬虫！” 　　与剑身等宽的惨绿色光柱一闪，那只冰霜巨蜘蛛爆体而亡，诡异地是，爆发出来的不是组织液和血淋巴，而是一包粉末，然后，它的尸体同样在空中变成一堆粉末，飘飘扬扬落下。 　　“嘿嘿嘿嘿，如果你的仆从只有这点本事，你还是自己炸掉自己的脑袋比较好。” 　　布斯猛挥手：“统统给我上！” 　　几十只巨蜘蛛一拥而上，想用对付深海巨蟹少女的方法来对付达克。布斯喊完，撒腿狂奔。 　　达克猛地收回巨剑，将剑尖朝下，剑柄朝天，猛地插入地下：“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数十平方米的绿色区域骤然闪现！ 　　布斯猛地一个腾空，以一个标准狗抢翔的造型着地，在他身后，那几十只巨蜘蛛全部化为了灰土。 　　剧烈的疼痛从脚尖传来，布斯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两只鞋子已经变成粉末，自己的一双脚已经只剩下了脚踝——两只脚掌没能逃出绿色的覆盖区，步了鞋子的后尘。 　　布斯长声嘶吼起来，他知道，死期到了。 　　[617.第八十六章 再生的恐怖2] 　　“我要从脚踝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把你烂掉。” 　　达克愉悦地说出了布斯的死亡宣言：“和你当初杀掉欧米伽小队一样。不一样的是，他们有亲人和朋友，你没有；如果你有，我一定也让你完美地体验一下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布斯大叫：“等等，我知道心灵蜂巢所有的应用方法，我还有它所有的数据资料，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就……” 　　“你在向一个王提条件？”达克轻蔑地勾勾手指，辐射无声无息地扩大，布斯的两条腿腐烂到了膝盖，然后腐烂的部分迅速变成一堆灰尘。 　　“不不不，伟大的王，刚才我没表达清楚，我重说一遍：我，布斯，愿意用自己毕生所学，来换取做一条走狗的机会！” 　　达克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冷冷地盯视着布斯：“我能相信你么？” 　　布斯大喜：“我发誓，我发誓！” 　　“但是，我不信！” 　　看着一脸怨毒的布斯，达克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布斯不死心：“为什么！只因为当年我们敌对吗？要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 　　“利益。我懂。”达克轻蔑地一笑，“第一，这是未开化畜生的哲学，第二，具体到你来说，死了的布斯才是好布斯。想想吧，一个王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蝼蚁们吃饱穿暖，而是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金光闪闪的宝座！所有敢觊觎它的混蛋，有能力坐上它的混蛋，都得死！” 　　达克缓步上前，一脚踩住布斯的脑袋：“我喜欢狗，但不喜欢背地里磨牙，整天想着咬死主人的狗！” 　　布斯抗声道：“我没有！” 　　“就在刚才发誓的时候，你连续对我进行了十二次精神探查，想找出我的脑波频率，对吗——哦哦，又是一次，十三次了。你知道为什么心灵探查对我不管用吗？” 　　“为什么？” 　　“死火之铠，它是一件半生物半机械的铠甲，是有生命之物。每次它感觉到外界有针对性的探测，就会立即改变自己的波动特征，你就是探查一千次一万次，也没有意义！有了这样的铠甲，有了无敌的兵器，再加上心灵导引之书赋予我的、随心所欲更改超级密码的能力，布斯，你应该为见到一个神而感到兴奋！” 　　“不可能的，技术再高超，也不可能……”布斯突然愣住了。 　　“怎么不说了？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吧。器官打印室给了我不老不死的躯体，心灵蜂巢让我穷尽对手所有的招式与套路变化，而阿塔兰提斯复原的遗迹，让我的感官拓展到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只为我一人运转的生产与再生产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我与世界共存，时间还有何意义？” 　　“能源，你忘了能源的问题！朽灭之剑和死火之铠需要海量的能源供给，而我正好……” 　　达克冷冷地嘲笑：“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就是一团粪渣，连肥田都不够格！努卡莱尔反应堆，这人类所发明的最强的能源输出装置，全部属于我个人，我可以很方便地用它来充能，每个反应堆只要拿出千分之一的能源，就足够我享用了。” 　　“好吧，您说得对。”布斯的眼神黯淡下来，“我，真的失败了。” 　　“那当然。你愚蠢的把一切双手奉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哎呀呀，眼珠还在乱转呢，故意说垃圾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另一面还偷偷远程操作心灵蜂巢备份记忆？没错，我会先关了它们，确保你死硬了，然后再改造它们，实现去功能化。这样，你就永远也无法重生了。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绿色范围继续扩大，布斯的下半身已经没了知觉，他知道必死无疑，强忍剧痛，大声道：“好啊，真是太好了，未来人类的王啊，你终于做到了我没做到的事。我将死去，我的位置，就交给你了！让这世界灭亡吧……” 　　啪的一声，达克一脚跺下，布斯的脑袋好像一只被踩扁的烂番茄，脑浆和鲜血糊得到处都是。 　　达克看看被踩爆了脑袋，手脚还在抽搐的布斯，放声大笑。 　　无拘无束的、疯狂放纵的笑声在幽暗的海底回荡。 　　笑声持续了好久，无人喝彩，达克的脸渐渐沉下来。 　　“布斯虽然死了，但他说的不错。黑火山，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还有卡尼迪。知道阿塔兰提斯遗迹秘密的家伙，一个不留！现在，先去充能。” 　　当达克前往努卡莱尔反应堆充能时，恩雅正焦急地跟卡尼迪联络。 　　“卡尼迪先生，达克很奇怪。” 　　卡尼迪明白无误地答道：“他被自己的欲望控制了。像我担心的一样。” 　　“是只有他如此，还是所有进入死火之铠的人都这样？” 　　“都这样，但他的问题更严重。单纯一件死火之铠，穿在身上，给人的感觉是‘啊，我绝对安全了’；适应之后，会对原先的生存方式产生极大的质疑，‘我原来过的是多么危险而低能的生活啊’；继而是无比的自信和狂傲，“谁能把我怎么样”！现在，他又加上一把朽灭之剑，就更难说了。” 　　“那把剑——” 　　“最可怕的杀戮——‘我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心灵导引之书，它记载了所有阿塔兰提斯设备超级密码的编译和演算规则，是打开所有阿塔兰提斯技术宝藏的钥匙。有了它，假以时日，一个人也可以操作全部的遗迹。” 　　“这是一套让人发疯的神器。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得到它，会怎么用。有克制它的方法吗？” 　　“有。把它隔离开，让它无法充能，把魔能耗尽。” 　　“这不可能。达克保留了战斗的思维和意志，他绝不会重蹈试验品的覆辙。有其他方法吗？” 　　“他自我意识中自私与残暴的一部分被放大，但是真正的本我部分并没有被消除。如果这一部分能自我觉醒，可以取回对自己的控制权，这难度非常大，随着时间推移，这一部分会被自私与残暴的那部分封锁得越来越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必须尝试外界刺激的方法。” 　　“但是他切断了所有联系通道，死火之铠又有很好的波动屏蔽效果——有没有外部控制强行打开屏蔽的办法呢？” 　　“有。但是必须把他带到指定地点，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凑齐了三神器，这个行为会被他视为威胁，姑且不论他会不会听我们的，就算去了，只要一见到那些设备，就会把他们统统毁掉！” 　　恩雅沉默了很久，抬头问道：“那么，正面对抗，会有胜算吗？” 　　“集结师一级火力的话……但是，现在我们不可能做到。我们海底的力量太薄弱了！” 　　“或许，我们可以和黑火山联合，我想他一定能分清利害关系……” 　　恩雅话音未落，外面有通讯请求接入。卡尼迪接了进来。 　　影像里是一个浑身浴血的黑色紧身衣女孩，她的一半身体血肉饱满，而另一半已经枯萎得像一棵垂死的树。 　　“深海，向阿塔兰提斯议长卡尼迪先生求救，主人……原欧米伽小队成员，代号黑火山，阿塔兰提斯遗迹守卫者，被复苏的绿色恶魔，杀死了。” 　　卡尼迪被震撼地半晌说不出话。 　　接着，影像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女孩的头发，把她拖倒。 　　女孩发出痛苦地口申口今。 　　两片水滴状目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绿光，一如恶魔的双眸。 　　达克瓮声瓮气的话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嘿嘿嘿，深海最强的战力，也不过如此嘛。在朽灭之剑的力量面前……不，在我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敌手。毁灭者？我才是毁灭者！卡尼迪，你这老东西，早就该被时代淘汰了。强者的时代里，容不下你这老臭虫存在！谢谢你帮我打开通向王座的大门，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恩雅大惊：“达克！” 　　绿色水滴目镜后，看不出表情。 　　“是我，恩雅！南方丛林，蜘蛛洞穴，你忘了吗？” 　　“啊，该死！”达克发出一声痛苦地咆哮，“你让我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又黑，又冷，绝望，挣扎，被抛弃，被蔑视！像爬虫一样的生活！你这该死的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恩雅笑得十分灿烂：“我要去救你。” 　　[618.第八十七章 梦醒时分（1）] 　　呼啸冰原，永远是寒风呼啸。冰原尽头，是亘古不变的涌动波涛。 　　青黑色波涛汹涌翻滚，太阳仿佛被冻在浓云之中。动与静、片段与永恒在这里融为一体。 　　达克坐在海边高高的断崖上，孤独地望着寂寞而又喧嚣的海。 　　海底的激战已经过去了五天。 　　达克击毙布斯之后，狂性大发，杀死了阿塔兰提斯遗迹的守卫者毁灭者，然后大开杀戒。最后，恩雅牺牲自己，唤回了他的意识。 　　一边腐烂，一边重生。 　　恩雅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耗光了蜘蛛女皇所有的生命力，终于走完了拥抱爱人的短暂而又漫长的五十米。 　　她拥吻了达克。 　　涌动的情感如同大海澎湃的浪涛，摧毁了心灵的枷锁，被深锁的记忆和情感重新苏醒——达克终于战胜了**，重新做回自己。 　　他看到了怀中的恩雅，她像一朵花，从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盛开变得枯萎，凋零。 　　在超剂量辐射的照射下，在恢复自我意识的达克面前，恩雅失去了全部生命力，变成了一抔灰土，和黑火山、布斯一起，长眠在海底。 　　达克失声痛哭，他连她的尸体都留不住。 　　卡尼迪获得了全新的人类身体，在达克的帮助下来到了呼啸冰原。作为阿塔兰提斯的唯一遗民，他正与黑暗神教联手，为永久封闭和摧毁遗迹而努力。 　　除了卡尼迪，黑暗神教还增添了新的力量——深海队。这些拥有人类外形的深海异种女孩拥有超强的水下战斗能力。按照黑火山的遗愿，她们服从卡尼迪的指挥，和卡尼迪一道加入了黑暗神教。 　　在阿丽克希亚夫人和莱莉的帮助下，乔治成功实现了心灵蜂巢的去功能化，取消了它精神控制的能力，改造成了简单脑波干涉模拟器。这样一来，冰霜巨蜘蛛和南方丛林巨蜘蛛就不会因为恩雅的辞世而一片混乱了。 　　可以说大家都很满意，只有达克，整日孤独地坐在同一个地方，望着波涛翻滚的大海发呆。 　　卡尼迪问身边的伊莎贝拉：“他一直坐在这儿吗？” 　　“饮食起居一如既往，但是不主动说话。我跟他谈过好几次，他每次都说得很好，但只要一静下来，一定是这个样子。” 　　“伤心了啊，”卡尼迪叹道，“他在混乱之下杀了黑火山和恩雅，还把海底变成了危险的辐射区，没有两百年，是别想下去人了——乔治先生和沙奇先生开发海底的计划失败了，他现在一定充满了自责。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算不错了。他毕竟还年轻啊，再多给他些时间吧！” 　　伊莎贝拉眼圈红了。 　　一阵砭人肌骨的朔风灌来，卡尼迪连打了两个喷嚏。 　　伊莎贝拉轻声道：“卡尼迪先生，您的新身体还不适应，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有我在这儿，他出不了事。” 　　“那就辛苦你啦，晚上我再来看看他。” 　　“谢谢您。” 　　卡尼迪前脚刚走，后脚乔治就来了，主动向伊莎贝拉打招呼：“你好啊，伊莎贝拉小姐，达克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要跟他谈谈。” 　　伊莎贝拉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十分不放心：“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 　　“我没有把握，但总比让他一个人在负面情绪的海洋里淹死要好——我相信这家伙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另外，我还有个秘密要跟他分享，卡尼迪先生告诉我的。绝对有效。” 　　“什么秘密？” 　　“我并不想告诉他。很可能把一切推回原点。请务必对他保守秘密，来。” 　　乔治低声在伊莎贝拉耳边说了几句，把伊莎贝拉震撼得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乔治微笑：“为什么不可以？但是这样做好吗？即使是自私的我，以后想起这件事来，也一定会觉得后悔。更不要说是你们。你最好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永远。” 　　“我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一定。”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已经守了两天，快回去休息吧，残酷天使的实验准备重新开始，没你不行。” 　　伊莎贝拉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又要做这种实验啊？” 　　“给你未婚夫擦屁股啊。海底那种恐怖的辐射剂量，不用残酷天使根本没法接近，更不用说清除了。” 　　伊莎贝拉又惊又喜：“你有清除那种恐怖波动的方法？” 　　“这算不算好消息？” 　　“算，当然算！” 　　“所以技术本身无罪，有罪的只是人。为了让海底早日恢复生机与活力，快去休息吧，我亲爱的黑暗牧师小姐。去找莱莉和拉莫斯，他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遵命！但是，达克这边……” 　　“好啦好啦，去吧，我有数。” 　　打发走伊莎贝拉，乔治径直走到达克身边坐下：“下午好，勇士先生。” 　　达克一笑，回过头去继续看海。 　　乔治道：“关于布斯的事情，我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因为我们的残酷天使实验刚刚开始就被搅局，不得不中断，如果不是你快速地收拾了那家伙，有些不太好凑的材料就浪费了。” 　　这次达克连笑都没笑。 　　乔治把史莱姆耳塞挖出来丢在地上，一脚踩碎：“去他女马的队聊，现在，清静了，就你和我，说点别人听不见的事情吧。” 　　达克点头：“我也有些话要说。你先说。” 　　“把一切世俗礼法统统扔掉，把你的顾虑统统扔掉，把伊莎贝拉也扔掉，发自内心的说，你爱恩雅吗？听好了，是‘爱’，不是‘喜欢’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爱。” 　　乔治摇头：“太草率，再想想……” 　　呼的一声，达克一把揪住乔治的衣领，把他拖起来：“你这个混蛋！你他女马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是爱，你是怎么爱她的？” 　　“那你说什么是爱！” 　　乔治微笑道：“如果是现在讨论的这种两性之间的爱，那我明确告诉你——不知道。” 　　“你！” 　　“我对所有的异性都充满偏见——包括我的母亲，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父亲不是跟她结合而是找了另外的女性或是雌性生命体，我的生活会是不是会更轻松？但是讨论这个有意义么？现在被困扰的是你又不是我。” 　　达克愤愤地瞪着他，缓缓放开手：“我没有一天不想她。” 　　“只是想？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达克，别开玩笑了。为了见你一面，她从南方丛林千里迢迢跑到北海来；为了催你上进，她不惜去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为了让你不至于葬身在冰冷的海底，她去和曾经毁灭过一个文明的强大敌人作战。而你仅仅是想？” 　　达克气都喘不匀了。 　　但尖酸刻薄的乔治怎么可能放过？他继续道：“我懂了，你唯一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想，哦，不，还有，听卡尼迪先生说，她变成一堆灰的时候，你哭了一场——她倒是能听见也行啊。” 　　达克的头发根根立起，喉咙里格格作响，脸憋得通红，最后，他咆哮道：“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想她，想和她在一起！” 　　乔治兴奋得脸发红：“就这样，就是这样，说出来……不，吼出来，吼出来！” 　　“我要她！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她给我生很多很多孩子不管那是人类还是他女马别的什么！我要拉着她去听听不懂的狗屁歌剧不懂装懂还故意让她看破逗她笑，让她坐到我的残酷天使里飞上天钻下海吹牛说老子无所不能，我要她挽着我的胳膊在大街上走然后我看着周围一帮混蛋嫉妒的要死的样子心里爽到爆！” 　　达克把胸中压抑的闷气痛痛快快地喊了出来。 　　乔治楞了，半晌没说话。 　　“笑吧，尽情嘲笑我吧。”达克闷声道。 　　“当然，幼稚！笑死我了！可是，你这白痴，这就是爱啊。” 　　“咦？” 　　“如果你早这么坦诚，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达克垂下头：“我害死了她，还伤害了拉拉，害了所有人……” 　　“不不不，等会儿。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害死了她？你是说她是殉情而死？别开玩笑了，你以为她真的爱你？” 　　达克差点崩溃：“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追来找你，见面亲了你一口，然后自不量力去挑战强者，最后，在海底，正好死在你面前——你以为这是她爱你的表现？我的天，你的独占欲还能再强烈些吗？她还给王尔德做过女仆呢，也没跟王尔德搞出什么事来啊。” 　　达克狂怒：“你这个混蛋！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熬汤喝！” 　　乔治微笑着从口袋里拈起一枚黑色纽扣：“这是阿塔兰提斯的语音记录装置，在跟你生离死别之前，卡尼迪先生帮恩雅录制的，她对你的独白——听好了是独白，不是告白啊，别自作多情……” 　　“少废话！这里有播放设备吗？” 　　“那个去功能化的心灵蜂巢可以，不过，你要先去吃饭洗澡，一小时后，我在那儿等你。” 　　[619.第八十八章 梦醒时分（2）] 　　心灵蜂巢，是一个倒扣碗状的巨大蜂窝。 　　在它的最深处，达克静静地听着恩雅的遗言。 　　“达克，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详谈过呢。真没想到，这就走到最后了吗？不甘心！好喜欢你，你是最重要的人！” 　　四周没人，乔治老老实实等在厚重的闸门之外。 　　达克放纵了自己，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 　　“其实，我不懂什么是爱啦。巨蜘蛛没有这种观念，甚至交酉己完毕的雌蛛会拿雄蛛当点心大吃一顿。听莱莉说，爱是人类特有的高级情感，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人类了，可还是不懂，什么是爱。 　　“老一代的蜘蛛女皇是个野心家，为了除掉你们和我，把我强行变成了人类的模样。我从茧里出来的时候，幸好遇到了你。 　　“你教会了我很多事，比如不能吃人类和喝人类的血，女孩子要懂得自爱，面对强敌不可以退缩。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教会了我；我最害怕的时候，你安慰我、鼓励我；我打败对手的时候你好开心；我受伤了你会难过，你像我的母亲——啊，你是雄性，不，男性，还是说像父亲吧——像我的哥哥、像我的朋友——这个词巨蜘蛛一族里也没有，对身边的同类，它们只有‘吃’和‘什么时候吃’的概念。 　　“很喜欢你呀，没有你不行。像嘴巴里的食物，像脚下的土地，像轻轻吹过的风。越来越喜欢你，每一天都想你，都想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变成一只呆呆的茧，在你旁边也好——这是爱吗？” 　　达克用额头轻轻摩擦冰冷坚硬的钢铁墙壁，仿佛那是恩雅的脸庞：“傻瓜，你这傻瓜！”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姐妹——或许都被老一代的蜘蛛女皇吃掉了吧，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会不会被她变成一个只知道血和屠杀的坏蛋？所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啊，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吧，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是的，”达克轻声回应永远也听不见他回应的爱人，“换成是乔治、伊莎贝拉、莱莉……甚至王尔德，都一样。” 　　“乔治说我像一张白纸，涂上什么颜色就会是什么颜色——我喜欢你的颜色！其他人的，不。包括那个王尔德，我很讨厌他！我故意说那些话是生你的气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一停，低声道，“后来我想，其实，是害怕，我真的好怕啊，我好怕你会不喜欢我，不陪我，不，不仅仅是这样，我害怕连想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只有那样做你才会想着我吧？” 　　达克目瞪口呆。 　　听到恩雅亲口否认她与王尔德的关系，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兴奋。 　　喜欢？陪伴？ 　　如果我爱了别人，就一定会离开她，就没法再陪她了。她也不能再跟在我身边，甚至，连想我都会变成一件偷偷摸摸的事。 　　这是爱吗？ 　　“我想，这不是爱吧！是——‘依恋’对不对？” 　　抽鼻子的声音响起，恩雅好像哭了：“我跟伊西丝小姐谈过。她在耶卢撒冷之战中失去了父亲，后来跟着亚尔林团长，再后来跟着你，然后是罗伊斯——她虽然话很少，可是很快乐。她遇到的都是好人，她对他们充满了感激和爱，但是，那种感激和爱，绝对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啊！依恋，是的，依恋，离不开最重要的人的那种心情！” 　　达克背贴墙壁，无力地缓缓坐倒：“你这傻瓜……” 　　“父亲，哥哥，朋友，还有——爱人，好复杂啊，我完全搞不懂了，这种‘依恋’算做是‘爱’吗？做人真的好难啊！对不起，说了很任性的话。我很难过，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抽鼻子的声音渐渐小了，恩雅接着道：“我有一个小小的幻想，你和我，就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也不许碰——这是‘爱’吗？还是说，只能是‘爱’的幻想？因为我不懂什么是‘爱’。好可惜，或许你会教我吧？等你教会了我，我爱你，你爱我，那该多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达克沉默了。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什么是“爱”。她把亲人之爱与情人之爱弄混了。 　　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有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想起莱莉骂自己的话：“恩雅是你的私有物吗？人家凭什么不能改变心意？你凭什么能给人家做主？” 　　莱莉，你是对的。 　　对美丽事物的独占欲蒙蔽了我的双眼，错把女孩对我的依恋当做了爱吗？ 　　还以为拒绝了她会伤她的心，原来她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个可怜的家伙，是我自己啊。 　　达克静静地背贴墙壁坐着，一动不动。 　　“卡尼迪先生说你有危险，去找你可能会被杀，但我一定会去，不管结局会是什么。我走了，再见——哈，也不知道这些话你能不能听得到。不管怎样，我现在心情好多啦，没什么遗憾了。” 　　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达克慢慢地爬起来，踉跄着推门出去。 　　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她。 　　他不知道，在门重重封死之后，恩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听说爱的最高境界是为了心爱的人牺牲，如果我牺牲了，是不是就懂得了爱呢？是不是你就是我心爱的人呢？再见了。我可能永远也摸不到的爱人！” 　　一出门，闭目养神的乔治立即睁开眼：“听完了？” 　　达克默默点头。 　　“我要是你就再耐心听一遍……不需要吗？” 　　“没有什么区别了。现在，就算她活着回来，也……不可能了。” 　　“晚上有空吗，喝酒去？” 　　“你不是不喝酒吗？” 　　“我喝茶，你喝酒。” 　　“滚。我一个人去海边坐会，告诉莱莉他们别来烦我。” 　　“也好，至少我省下了一顿酒钱——别瞪眼，我走，我走。” 　　两小时后，达克又一次登上了呼啸冰原最高处的断崖。这一次，他的目光平静许多。 　　汹涌咆哮的浪潮渐渐平复，漫天璀璨的星光下，一大块一大块的浮冰依偎在苍蓝色的冰海怀里，睡着了。 　　层层叠叠的鱼鳞波纹发射着跳荡的银光，活泼而灵动，像恩雅的眼睛。 　　“我没有勇气爱你的时候，你还没来得及爱我；当我鼓足勇气，你已经走了。” 　　浪花轻轻地抚摸着断崖下的礁石，发出温柔的哗哗声，仿佛情人的低语呢喃。 　　“你说我给了你很多，你又何尝不是给我很多？我的女儿，我的妹妹，我的朋友，呵，还有像你说的那样，可能永远也碰触不到的、我的爱人。” 　　达克把目光从苍蓝色的海面移到纯黑的夜空，望着洒在黑色天鹅绒上数不清的璀璨钻石出神。 　　“依恋吗？爱吗？单相思吗？不是每一段懵懂的情愫都叫爱情。但至少，我们曾互相依偎，互相扶持，互相惦念。再见了，我心爱的女孩，在北地的夜空下，在冰海的波涛里，回去吧，回到南方丛林的故乡去。我会去看你的。” 　　喃喃自语着，达克忍不住垂下泪来。 　　泪眼朦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银发黑衣女剑士。 　　“永别了，恩雅，我会永远在心底给你留出一个小小的角落。” 　　[620.第八十九章 希克斯图的预警（1）] 　　第二天达克起了个大早，早早来到简报室等待。 　　第二个来的是乔治，朝他热情地打招呼：“早啊，达克，不会是昨晚没睡吧？今天没给你安排任务，你可以接着放假。” 　　“闲不住。就算没有任务，了解一下现在的工作进度也好。” 　　“那就坐吧。” 　　不一会，大家都来了，纷纷跟达克打招呼。达克微笑着向大家挥手示意，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但确实有了笑容。 　　伊莎贝拉和莱莉一边一个把他夹在当中，跟约好了似的。 　　达克一笑置之。 　　乔治开始作情况说明。 　　目前黑暗神教在北海地区发展很快。无论是风笛堡的本部、从雅根克购得的斯坦福浮岛，还是呼啸冰原的主基地，进展神速。 　　“呼啸冰原这里最顺利，残酷天使的生产工厂已经初具规模。下一步这将是我们的中心工作。必须建立一支我们直接控制的、强大的部队。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请畅所欲言。” 　　莱莉首先发言：“这一个月来，我们对阿塔兰提斯的异形储藏室和生化战兽研究所进行了去功能化和改造，把它们变成高效率的史莱姆培养室。现在雷霆史莱姆和钢岩史莱姆整合到了我们的技术体系当中，结合史莱姆培养室，我们有望在半个月内解决魔能不足和防御体系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 　　“原材料。本来的计划是利用雅根克人的迷信和传统，抢先进行海底矿床开采，但是，”莱莉忍不住看了一眼达克，“由于某些特殊原因，现在，海底那些富矿区变成了危险的辐射区，开采的成本远高于直接向雅根克购买。” 　　达克神色如常，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拉莫斯道：“这么大的海，难道除了辐射区就没别的矿可采了吗？” 　　“是布斯干的。布斯那家伙释放了潜水空母——就是我们所说的北海巨妖。它们对海底矿藏进行了破坏性自主采掘，把完整的矿脉挖得支离破碎。开采难度比在辐射区开采还要大。” 　　达克忍不住问道：“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不直接拿努卡莱尔反应堆来用；第二，有没有清除辐射的方法。” 　　其他人一阵窃窃私语。 　　拉莫斯解释道：“努卡莱尔反应堆是阿塔兰提斯人的技术，它的魔能输出很强大，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达克摇头：“我不觉得它有什么危险，它跟心灵控制一点不沾边。想想吧，没人管它，还能在海底自主运行这么多年，可见在技术上是可行的、成熟的。放着近路不走去绕远，这不是研究者的精神。” 　　这一次拉莫斯坚决反对：“在我们仿制心灵蜂巢之前，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要不是……的奋战，你会变成一个疯子，而我们早变成布斯的奴隶了。” 　　达克毫不退缩：“我听乔治说过一句东方谚语：‘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的家伙是蠢货。’努卡莱尔反应堆只是一个单纯的魔能发生装置，不涉及任何心灵控制——如果有，那才叫稀奇呢。卡尼迪先生对它了如指掌，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意见？” 　　乔治朝卡尼迪微微颔首。 　　卡尼迪坦然道：“努卡莱尔反应堆魔能输出太高，缺少配套设施容易遭成魔能泄露。事实上，海底那些反应堆一直仅仅保留着最低功率运转。” 　　乔治补充：“也就是说，贸然使用它，可能会造成大量魔能泄漏，造出一堆史诗生物来？” 　　“不仅如此，突然增加的海量魔能输出必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我们可能解决了魔能不足的问题，却不得不面对更多未知的新麻烦，这绝对不是噎一口那么简单——我的建议是把这项技术作为备选项。” 　　达克想想在斯内尔港下水道里的史诗史莱姆，点头同意：“明白了，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乔治道：“辐射是种很特殊的魔能，被它穿透过的物质会被污染，也产生辐射性。它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衰减，最后变得无害，但这个自然过程一般要以百年计。我们肯定等不了。” 　　达克挪挪屁股下的椅子：“那么，现行的方法是——” 　　“出动残酷天使的二号机和三号机，在深海队和深蓝小队的协助下摧毁位于水下的气垫层控制器，向努卡莱尔反应堆注入海水，用海水隔绝辐射和避免被外人再次利用。” 　　“听起来是个消极被动的方法——三号机是怎么回事？” 　　“王尔德，他有了自己专属的残酷天使，已经进行过数次实验，他和它适应性非常好。” 　　伊莎贝拉有些担心地看着达克，她害怕这个名字会刺激到他。 　　达克神色如常：“气垫层一旦被摧毁就很难重建，真的要砸烂所有阿塔兰提斯人的遗产吗？或许我们有其他方法？” 　　乔治和卡尼迪一起摇头。 　　“既然辐射的本质是一种特殊魔能，那么它一定可以被再次利用。刚才你们说的那种‘污染’的性质很有趣，或许阿塔兰提斯人的技术体系解决不了这方面的问题，换个思路如何？” 　　乔治奇道：“什么思路？” 　　“海德拉之柱。它可以萃取地下深层的矿物，还能吸收大量的魔能——库特巴洛泽的原型机可是能把落雷都吸收得一干二净，我不相信改造之后会对付不了区区辐射。各位，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被辐射污染的物质看做一种带有特殊魔能的矿物呢？” 　　大家都楞了，然后纷纷低头沉思，开始考虑可行性。 　　通信塔——防御塔——通灵塔——海德拉之柱，四个等级，由高到低，组成了黑暗神教特有的建设和发展体系。其中海德拉之柱是超级炼金术熔炉。整合了远古诺兹克人的炼金技术，能从地下萃取各种各样的矿物并在地表的根须上形成结晶，如果该地区的魔能比较丰沛，它还能把魔能跟矿物结合，制造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品来。 　　达克继续脑洞大开：“我很好奇，如果把辐射这种特殊的魔能和某些矿物结合起来会怎样。然后把这些带有辐射的魔能矿物打造成兵器或护甲……” 　　众人心头的震撼无以复加。 　　乔治轻咳一声：“请注意，不要偏题。解决问题。” 　　“抱歉，”达克侃侃而谈，“如果这个设想能变成现实，那么，只需要残酷天使潜入海底，在气垫层内建造海德拉之柱就可以了。只要建立起第一座并开始运转，辐射区就会渐渐缩小，安全区会逐渐扩大。我们既可以得到海底资源，又能得到一批独一无二的装备材料。” 　　伊莎贝拉又惊又喜：“达克，你是怎么想到的？” 　　达克淡淡一笑：“炼金术像一棵树，知识是它的阳光雨露，持续不断的滋润，总有开花结果的一天。话说回来，这只是空想罢了，要做的事还很多。” 　　乔治道：“那么，现在开始表决，同意达克计划的，请举手……很好，全票通过。那么——什么事！” 　　一名守卫匆匆跑来，在乔治耳边低语几句，乔治的眉头皱起来，对众人道：“各位，光明神教的圣使希克斯图已经到了门外，他带来了一些关键信息，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相关计划会在今天下午稍晚些时候下发。达克、伊莎贝拉、卡尼迪、莱莉留一下，散会！” 　　[621.第九十章 希克斯图的预警（2）] 　　“各位，我得到了一些危险的消息，事关重大，作为盟友我有责任向各位通报。” 　　自从下定了要当教皇的决心，希克斯图变得果断利索。 　　虽然达克对他依旧没有太多好感，但总算不再横眉冷对。再说别人大老远跑来为你通报消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所以达克主动道：“辛苦啦，有什么危险？” 　　希克斯图打开卷宗，抽出一张纸卷，展开，道：“这东西叫心灵蜂巢，能控制人的思维，对吧？” 　　这图片一看就是偷拍的，效果很差，模模糊糊，但确是心灵蜂巢无误。 　　全体傻眼，包括乔治。 　　过了好半天，乔治才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第一个危险。各位，这是我的手下在雅根克总督卢斯福的书房里发现的。” 　　卡尼迪惊道：“有内鬼？” 　　“是的，”希克斯图斩钉截铁，“不是别人，是乔治娜小姐。据我的手下报告，在一周前，她在雅根克出现，她并未返回红珊瑚商会，而是向市政厅提交了一份报告，具体内容不清楚；同时，她还向一个叫朱力尔斯的光明神教教士提交了报告——看来大小姐是铁了心要把某件事办成铁案啊。” 　　达克道：“光明神教？那不正好是你的手下？找他来一问不就完事了？” 　　希克斯图摇头：“问题是，我手下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大家第二次傻眼。 　　希克斯图沉声道：“这家伙很可能是个信奉异端乌尔比诺伪说的伪信者！我查了港口的出入境记录，早在五天前，他已经乘飞空艇离开雅根克，目的地是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各位，心灵蜂巢这种可怕的技术，绝对会引来一大堆麻烦，我们很可能面临雅根克和光明神教伪信者的联合攻击！” 　　莱莉怒道：“但是我们从来没进行过什么心灵控制之类的把戏啊！” 　　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一阵苦笑。这还用说？但是，这么逆天的技术掌握在别人手里，谁放心啊？ 　　卡尼迪道：“现在圣使大人您要提防光明神教伪信者的反扑，而达克大人要小心雅根克的翻脸……我们的实力，比对方怎么样？” 　　乔治道：“差得太远，我们技术领先，但转化成实力需要时间。” 　　伊莎贝拉道：“不只是时间的事情吧？光明神教和雅根克只要发一张布告，说我们在搞控制思维的邪恶研究，我们就完了！” 　　达克问：“现在多兰德王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雅根克呢？” 　　希克斯图摇头：“目前还没有。” 　　乔治果断道：“我们不能打没把握的仗，我建议中止一切计划，封存和拆除全部设备，废弃呼啸冰原基地；所有黑暗神教骨干人员全部撤离。” 　　莱莉不甘心：“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到头来一场空吗？”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最起码我们拿到了阿塔兰提斯人的技术。各位，我们分头去准备，快。” 　　达克突然道：“你们不觉得卢斯福的表现很奇怪吗？” 　　大家一愣。 　　“如果说光明神教的伪信者们没行动是因为力量不足，在等待其他地区的援军；卢斯福对此一直保持沉默，那又是为什么？就像拉拉刚才说的，他只要一纸布告，我们就成了过街老鼠，甚至都不用他动手。” 　　见众人不说话，达克又道：“布斯死后，北海巨妖失去统一指挥，停止了对雅根克的空中打击，但卢斯福还是顽固地不肯让舰队解散，把那片海域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昨天还搞了一出大规模实弹演练——他是人傻钱多没处花吗？他现在考虑最多的是什么？” 　　乔治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总督的位子？” 　　达克道：“我认为他的目标是赢得下个月的总督竞选。早先就有情报显示，他故意放任银珠港遭受攻击，以此扩大对北海巨妖的战争，来保持自己的地位——只有保持战争状态，才能为自己聚拢更多的资源和人气！” 　　希克斯图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不一定会急着对我们下手？” 　　乔治渐渐恢复平静，道：“综观大陆各国，光明神教的力量在雅根克是比较弱的，如果卢斯福与光明神教的伪信者结盟，他就要提防光明神教势力借机大举进入。双方各怀鬼胎，结盟的可能不大。再说，你敢说他不想要心灵蜂巢的技术？” 　　达克拍了一下手，道：“那么卢斯福和光明神教伪信者的目标就很明确了。卢斯福为了赢得选举巩固地位，而伪信者们想夺取心灵蜂巢精神控制的技术，顺道消灭我们这些黑暗信徒。” 　　伊莎贝拉道：“我们怎么对付呢？” 　　“首先是时间。因为与北海巨妖的战争，总督竞选被推迟到了下个月，我们会有二十天左右的准备时间。在那之前，卢斯福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另外，他也不会允许光明神教有什么小动作来扩充势力。我们必须利用好这二十天时间。” 　　“有道理。” 　　“我觉得没必要太过于退让，应该摆出一副‘不怕被控制就放马过来’的样子。要知道，疯子可是都很可怕的哦！要是疯子还会两下拳脚，那就更可怕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乐了。乔治调侃道：“怪不得，你凑齐三神器的时候都没人敢动你呢。” 　　达克叹道：“可惜三神器被我扔进努卡莱尔反应堆融掉了，要不然还可以装装样子。” 　　伊莎贝拉道：“别开这种玩笑啊，摧毁它们可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我们应对得法，说不定这场战争都不必打。我们不妨这样，如果光明神教的伪信者敢搞小动作，我们就狠狠收拾；对卢斯福，我们要又打又拉，软硬兼施。希克斯图，我们这边好手不少，倒是你那边缺少能镇场子的大将——只靠一分钟超人鲁道夫，恐怕撑不住。” 　　希克斯图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意思是说……” 　　“我有个建议，既然是盟友，应该互相支持。我们这边出几个人过去，帮你守家——毕竟我们撤了还有翻盘的机会，你要是有个闪失就彻底完了啊。乔治，你看怎么样？” 　　乔治立即拍板：“王尔德是最佳人选。他性子野，天不怕地不怕，战斗力又强。交给圣使大人，说不定还能磨磨脾气去去心火——让他皈依光明神教也不是不可以嘛。” 　　希克斯图大惊：“王尔德？那位一只手掀翻了雅根克佣兵工会的王尔德？这这这……” 　　“怎么，嫌弃？” 　　“不不不，这真是，真是……太好了！”希克斯图感动地握住达克的手，“没想到，没想到……” 　　伊莎贝拉笑道：“你现在手下缺兵少将，遇事能想着我们，这让我们很感动。我们绝不会做对不起盟友的事。其实，我们也没想到，能有跟你做盟友的一天，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再进一步，成为朋友呢。” 　　达克接上：“我很瞧不起当初你盛气凌人仗势欺人的纨绔做派，但是，后来在恶魔岛，你没有临阵脱逃，又全力以赴为拉拉加持，那时起我就觉得，你还是有优点的。” 　　希克斯图感动极了：“我再次为当年的轻浮和放浪而道歉，达克先生，伊莎贝拉牧师，我——” 　　“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耀眼的正午和冰冷的黑夜没有美感可言，日出日落才是最美的时分，那是光与暗的协奏曲。” 　　“谢谢你们的信任！我马上回雅根克去搜集情报！” 　　达克微笑：“我们这边也会行动起来。” 　　希克斯图刚要走又转过身来：“说到情报，有件事我觉得应该通报一下，最近雅根克有本书卖的很火，一个叫辛克莱的家伙写的，叫《屠场》，喏。” 　　达克一头雾水，接过来一看：“小说？这跟雅根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乔治从达克手中接过：“我看看。” 　　希克斯图道：“辛克莱是个穷作家，无名小卒，但这本书不知为什么就火了，现在雅根克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它，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呢。我拿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达克摇摇头：“现在我们哪有时间去操心小说……” 　　乔治匆匆翻了数页，啪地把书合上：“希克斯图大人，您真是我们的福星啊，破局的方法，就在这本书里了！这次，我们光明与黑暗两教一起行动！” 　　[622.第九十一章 当红作家辛克莱（1）] 　　“这是一间美丽宽敞的房间。墙上贴着粉红色的墙纸。无数的光石灯散发着柔和、朦胧的光。梦幻般的音乐从房间深处飘来。沿着墙有很多猪圈，毛色光鲜的猪儿们正在打瞌睡或者心满意足的散步。 　　“每一个猪圈前都坐着一个消过毒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大扇，有节奏地扇着风——我和我的24位同伴坐到了一圈椅子上，大家同时盯着地板中央的一个小平台，那上面放着一块刚刚生产出来的火腿，25个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地盯着那块火腿。 　　“我在特里森浮岛的味特奇火腿工厂工作了整整七周，写下了这段文字，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以雷神、海神、天空之神、光明神和新近出现的黑暗神的名义起誓——以上内容纯属胡扯！” 　　当看到这段文字时，卢斯福正在用早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轮椅里摔出去。惊得新晋海军司令尼米兹赶紧起身搀扶。 　　卢斯福笑着摇摇手：“别担心，我的司令，一切都很好。这本书，哦，叫《屠场》的，是最近的畅销书。” 　　“很火爆，听说您爱看书，我顺手买了一本，没来得及看，不过既然火爆，想来不会有什么惹麻烦的东西吧。” 　　“作者是……辛克莱？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去屠宰场蹲点考察，真难为他了。” 　　卢斯福翻开下一页，然后，他坐不住了。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坏了的猪肉，被搓上苏打粉去除酸臭味；毒死的老鼠被一同铲进香肠搅拌机；洗过手的水被配制成调料；工人们在肉上走来走去，随地吐痰，把灰尘、汗渍、痰液和在臭肉汁水里溺死苍蝇的尸体一起踩进肉里……” 　　咣的一声，卢斯福把盛着吃了一半烤肉肠的银盘狠狠地摔在地上：“该死！” 　　尼米兹吓了一跳，惊道：“总督大人，您怎么了？” 　　卢斯福脸色铁青，朝书上一指。 　　尼米兹读完，劝道：“总督大人，这，只是一部小说啊。是假的。里面那个主角‘尤吉斯’说的话也都是假的——他说蹲点七周，作者就蹲点七周吗？说不定是在哪个垃圾场边站了五分钟……” 　　卢斯福一抬手止住他：“有没有特里森浮岛？有没有味特奇火腿工厂？有没有味特奇火腿这个牌子？” 　　“呃，有。” 　　“别跟我说，那些黑心工厂主整人的手段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一腔义愤，哪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家敢写这种挑衅工厂主的书！” 　　卢斯福愤愤地一拍桌子：“把警察厅长给我叫来——不，让他请上辛克莱先生，一起过来，用贵宾的礼节请过来！我要当面问问，这么多年来，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辛克莱正在客厅里跟他的妻子交谈：“奥萝拉，恐怕我们要搬家了。我……还是低估了我的书。” 　　怀有身孕的妻子轻笑道：“你呀，没火的时候整天想火，火了又怕，胆小鬼。一封夹了刀片的信就吓坏啦？谁的书没人骂啊？” 　　“不，如果是我自己，那怎么都好说。我坚信正义是杀不死的，阳光是遮不住的。但是，但是你怀孕了啊，又是最关键的头三个月，那些黑心的工厂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 　　“怕什么呀，我还能跑能跳呢。放心好了，你只骂了一家工厂啊，又没骂全体。味特奇本事再大，还敢当街杀人不成？再说，书已经火了，如果这时候我们出了事，味特奇洗得干净吗？我看哪，这时候他们正忙着打扫卫生呢。” 　　奥萝拉的一番话让辛克莱笑起来，他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就当是出去旅游吧，嗯，我听说斯坦福浮岛的旅游最近比较火爆，去那儿转转，正好也为下一本书积累点素材。怎么样？” 　　“好啊。那我们这就走吧？” 　　辛克莱一愣：“这就走？” 　　“男人决定了的事就要赶紧做，千万别犹豫。听我的，带好钱包，再拿几件衣服和一个旅行箱，五分钟之内我们要从门口出去——别笑，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一天不跟你说话也不帮你洗衣服，现在计时开始。” 　　辛克莱如同一阵旋风，四分零五秒，收拾完毕，打开门，回头笑道：“刚刚好。” 　　然后，他看到奥萝拉呆呆的脸。 　　门口站了两个穿黑色礼服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道：“您是《屠场》的作者辛克莱先生？” 　　两个大汉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连清晨的阳光都遮住了一半。 　　辛克莱不安地点点头：“你们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您的书引起了卢斯福总督的关注，他希望跟您好好谈一谈关于劣质肉肠、以及黑心工厂主的事。” 　　小两口楞了。 　　紧接着，两人爆发出一阵欢呼，紧紧拥抱在一起。 　　辛克莱泪流满面：“奥萝拉，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是的，是的，你成功了，终于有人愿意和你一起为正义而战了！辛克莱，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加油！” 　　两名大汉显然足够有涵养，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耐心地等待。 　　“那、那么，两位，请坐，”辛克莱结结巴巴道，他着实欢喜坏了，“穷作家，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 　　“谢谢，不必了，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总督大人还在等我们呢。” 　　“好！” 　　“请等一下，”奥萝拉道，“辛克莱，换上那身刚做的衣服吧，你不能这个样子去见总督大人。” 　　辛克莱一愣：“我们哪有什么刚做的……” 　　“不必了，”大汉第二次否定，“夫人，总督府会提供给客人得体的服装，您该不会以为，我们连一套正规的礼服都拿不出吧？” 　　辛克莱笑道：“好啦，奥萝拉，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可是……” 　　“等我回来，亲爱的！”说着，辛克莱在妻子嘴唇上轻轻一啄。 　　奥萝拉不高兴了：“只有这样而已吗？” 　　“还有外人看着呢！” 　　“不嘛，认真点，抱我！” 　　“你怎么了？” 　　“没怎么，快点吧。” 　　两人双手相扣，嘴唇慢慢接近，就在嘴唇相接的一刹那，奥萝拉把一样小小的东西用力塞进了辛克莱手中。 　　辛克莱眉头一皱。 　　那是一把锋利的刀片，夹在匿名威胁信中寄来的刀片。 　　“奥萝拉……” 　　“快去快回，如果不方便，走近路回来，记住，走近路回来。我去黑暗神教的圣堂等你。” 　　辛克莱点点头，悄悄用中指把刀片推进毛了边的衣袖破洞里。 　　说着，奥萝拉为丈夫整整衣领，微笑道，“快去吧！” 　　一名大汉笑道：“两位感情真好呢，夫人，我们很快就把您先生送回来。辛克莱先生，请吧？” 　　“好吧，”辛克莱被两名大汉夹着出了门，“你们的车在哪儿？” 　　“后巷。” 　　“后巷？为什么不停在前门？” 　　“总督大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曾经接见过您。特别是，您说的那些黑心工厂主。” 　　“哦，明白了。” 　　马车停在污水横流的后巷，车门开着，又是一名大汉守在门口：“来了？是他吗？” 　　身后大汉沉声道：“是。” 　　“走吧，”大汉狞笑，“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辛克莱觉得不妙：“你们，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他的，咚地把他扔进车厢：“当然是，带您继续去屠场蹲点，这次您可以永远蹲在那儿——走了！” 　　马车缓缓启动，辛克莱大呼：“救命！救——” 　　然后，他被一团破布塞住了嘴。 　　刚才接他的大汉依旧客气：“您的书火了，味特奇工厂前途黯淡，二十年品牌毁于一旦；十二家分厂，八千五百多人会失去饭碗；每月三百二十万利润将化为乌有，您觉得税务、航运、警察、总督府等着外快的大人老爷们都会很开心？” 　　辛克莱拼命挣扎。 　　大汉叹道：“尽管您是这样坏透了的家伙，我们仍然会信守诺言，很快送您回去——把您做成肉肠送回去。您的夫人很漂亮，和您的感情也很好，我们在请她品尝完用您制成的肉肠之后，也会请她品尝我们的，最后，正义良心夫妻牌肉肠会让全雅根克的百姓都有机会品尝一番，为他们增添一些追求愚蠢正义的勇气。您觉得怎么样？” 　　[623.第九十二章 当红作家辛克莱（2）] 　　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辛克莱的后心：“老实点，躺下，别动。” 　　辛克莱无奈地躺下，然后，无奈地听着骑警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眼上被蒙了厚厚的黑布，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如果这些家伙刚才的威胁是真的，那就是说，在到达屠场之前，自己暂时安全，如果那之前还不能逃脱…… 　　该死，奥萝拉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定发现异常了，也一定会及时报告…… 　　咚的一声，胸膛被一名大汉重重地踩了一脚：“在想法逃跑对不对？” 　　辛克莱顿觉眼前一阵发黑。 　　“看看，袖子里的东西，哎呀呀，这不是我们送的刀片吗？啧啧，真是好聪明的妻子啊。她现在一定去报案了吧？但是有什么用呢？要知道恨你的可不止黑心工厂主啊。” 　　大汉嘿嘿笑道：“太遗憾了，看来，她会先品尝警察老爷提供的肉肠了呢。” 　　车厢里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淫笑。 　　辛克莱的心在滴血。 　　“我不知道谁给你的这种傻乎乎的勇气，要知道，你挑战的，可不仅仅是一家工厂，而是所有一起发财的工厂主！在一个金钱至上的时代里向金钱宣战，呵呵，傻子，就让后人去传颂你的勇气吧……” 　　咚的一声，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把车厢里的人晃到座椅下面。 　　倒霉的辛克莱脑袋撞在椅子腿护板上，起了老大一个包。 　　为首的大汉狼狈地问：“怎么了？” 　　车夫也是一头火：“有不怕死的拦车，天杀的，路也堵上了！” 　　为首的大汉把窗帘挑起一条缝，扫了一眼又放下：“麻烦了，得有五六百人，把工厂给堵了！这他女马是要闹哪样啊？” 　　手下问：“那怎么办？我们绕后门进去……”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学生打扮的小伙子举着各色旗帜和铁皮喇叭，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车边跑过，一边跑还一边大吼：“味特奇工厂有好几个后门，都堵上，都堵上，别让他们跑了！” 　　几条大汉面面相觑。 　　“头儿，这阵势……恐怕，一时半会，进不去啊。怎么办？” 　　“是啊，咱也不能停在这儿啊。” 　　首领胆量显然足够大，一挑窗帘：“嗨，小伙子们，我们要去味特奇工厂，前边怎么啦？” 　　一名学生愤愤道：“这位大哥，你千万别去！味特奇把变质的烂肉搀到好肉里做肉肠，吃死人了！六十多人中毒！这些黑心工厂主，都该死！” 　　首领大怒，一拍大腿：“该死，传言竟然是真的，总督大人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下作事！” 　　“你是……” 　　“总督府的特别调查组！”说着，首领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现在进去，搜集证据还来得及！” 　　学生兴奋得两眼冒光：“太好了，太好了……” 　　首领焦急道：“我们怎么进去啊？多耽搁一分钟，他们就会多销毁一份证据！” 　　“没问题！”学生把一本书递过来，“您举着这份战斗檄文，保证不会有人阻拦！” 　　首领接来一看，目瞪口呆。 　　“《屠场》——辛克莱着”。 　　“大人，大人，”学生兴奋地问道，“总督大人会派人来收拾他们的，对吧？” 　　“放心吧，勇敢的年轻人，总督大人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再见！” 　　首领高举着绑架对象的大作，车子一路驶进工厂深处。 　　首领示意手下松开辛克莱的蒙眼布，然后笑着举起书本朝他晃晃：“您还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现在，你真的要被自己的书送上死路啦，大作家，有什么想法啊——没事，弟兄们，把他堵嘴布去了吧。” 　　辛克莱呸呸吐了两口，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打手们：“你们错了。我不惜一死也要写出来，是为了你们啊！” 　　“为了那什么狗屁正义？”首领冷冷一笑，“舞文弄墨的大作家，您一定没在贫民窟里打过滚吧？活下去，吃饱饭，这就是我们的正义。至于其他人？去他女马的！下车！” 　　辛克莱被粗暴地拖下车，又被粗暴地推搡着，拖到轰鸣的绞肉机前。 　　绞肉机卧在地上，好像一头巨大的恶魔，入料口已经大开，黑洞洞的，是恶魔的咽喉；巨大的螺旋轴刀头发出隆隆的轰鸣，仿佛地狱恶魔的咆哮；强烈的腐臭气冲击着大脑，是恶魔的吐息；猩红色的肉丝纠缠在无数黑洞洞的绞肉孔里，被刀头带着飞旋，织成一片漆黑与鲜红的噩梦。 　　辛克莱的双腿在颤抖，他第一次见这残酷恐怖的景象。 　　“辛克莱先生，幸会！”一名衣着考究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子热情地向他伸出手，“鄙人是味特奇肉食品厂加工部的业务经理戴洛克。您的大作，我已有幸拜读，真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如果您还有一丝正义和良知，请和我一起揭露这黑暗。” 　　“不不，您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比谁都恨您，把您绞成肉馅也是我的主意。听说您为了写书，在我们厂蹲了七周的点，这份勇气真不容易。招您入厂的白痴工头、审核人员，以及您那一班的监工，都已经先您一步进去。现在，轮到您了。” 　　“你们这群灭绝人性的混蛋！” 　　“七周，还是短了点。而且，您的认识也不全面，只详细研究了屠宰和初加工环节，现在，请您欣赏一下常人难得一见的场景，绞肉机的内部构造。我们也很想知道，大作家的血肉，是不是特别鲜亮滑嫩。别担心，您那有身孕的妻子也会很快进来跟您团聚的。” 　　“混蛋，混蛋！” 　　戴洛克轻轻拍拍辛克莱的脸：“大作家，别做梦了。就算你死了，也换不回什么。你的敌人，是这个体系内所有的既得利益者，有零售商、有官员、有警察，甚至，还有下一任总督的候选人。你说说，你能改变什么？” 　　“你们的黑心肠已经害死了六十多个人，如果不阻止，会害死六百个、六千个、六万个！” 　　“哎呀呀，这双关语用得真妙，‘黑心——肠’，也可以是‘黑——心肠’，不愧是大作家；那么，您来给它加点红的白的，让它的颜色更丰富些吧——动手！” 　　辛克莱被两名大汉弯腰抄起来，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被抛向了黑洞洞的入料口。 　　[624.第九十三章 光与暗的野心] 　　咚的一声，辛克莱的腰重重地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腰被切断了吗……平着倒下去，脑袋也马上要完蛋了，永别了，奥萝拉——咦？我没死？” 　　戴洛克和一众打手们目瞪口呆。在辛克莱身下，垫着一层厚厚的坚冰，锋利的绞肉机刀头徒劳地旋转，却刨不穿它。 　　所有人，包括辛克莱在内，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这冰是从哪来的？” 　　从厂房换气口的窗台上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过去。 　　那里坐着一只巨大的红毛懒猴，嗯，不，是个身高一米六的矮子，戴着一副特大号黑边眼镜，看起来像个学生。 　　“渣渣们！”小矮子趾高气扬道，“让你们知道我……不，老子的厉害！刚才这一手怎么样？” 　　打手首领怒道：“哪里来的老鼠！” 　　“桀桀桀，渣渣们，你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我……不，老子马上就要——嗷！” 　　小矮子或许是觉得坐着没有气势，果断起立，然后，脑袋撞到窗框，一头倒栽下来。 　　下方是绞肉机入料口！ 　　就在这时，从辛克莱身下的冰层中，突然升起一棵坚冰凝结而成的扭曲蜿蜒的树，稳稳地托住了他。 　　打手首领心头一紧：“冰法师？瞬发？魔导师级别？” 　　小矮子大怒：“居然敢看老子丢脸？我王尔德绝不放过你们！” 　　旁边一名打手显然不知道对手的可怕，嗤笑道：“猴子跳水，真他女马开眼了，大伙都来看啊，好看，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地面迅速凝起冰霜，紧接着咔咔连响，冰霜沿着他两条腿一路攀援而上，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层鱼鳞般的冰片。 　　他恐惧地大叫：“啊——” 　　叫声只持续了半秒钟便戛然而止，他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 　　人影一花。 　　王尔德带着一条长长的残像扑来，空中一记凌厉的膝击。 　　咔吧一声脆响，打手的脑袋变成了一堆粉红色的冰晶粉末，四下飞溅。 　　王尔德借一撞之力腾身返回原位。 　　这时，他身体破空卷起的呼啸风声才刚刚响起。 　　一同响起的还有王尔德的狞笑：“渣渣们，看我口型！去——你——女马——的！” 　　然后，他对躺在冰盖上打哆嗦辛克莱的露齿一笑：“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辛克莱哆嗦着站起来：“您，您是——” 　　“王尔德……呃，光明神教戒律团王尔德！” 　　戴洛克迅速冷静下来，强笑道：“原来是圣教的大人，刚才那家伙冒犯尊严，死有余辜，不知您驾临敝处，有何指教啊？” 　　王尔德毫不含糊，一指辛克莱：“带他走，然后封你们厂子。” 　　“您自己？” 　　“需要很多人？” 　　辛克莱愤愤道：“王尔德大人，要小心，这黑心工厂养了很多打手！” 　　“再多一点，我可以过过瘾。” 　　“但是，但是……” 　　“但是我……老子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人，他们做黑心肉肠的地方在哪？” 　　“很多。这里是其中一个。” 　　“带路，别让这些渣渣把证据给毁了，来，到那边，离我远点儿。” 　　说着，王尔德笑嘻嘻朝绞肉机上拍了一把：“冻起来。” 　　咔咔连响，巨大的冰块迅速成型，将绞肉机冻住。 　　戴洛克大惊：“危险！” 　　绞肉机正在全速运转，刀头一旦被冻住，传动轴一定会拧断，传动轴另一端的魔能输出必定要乱套，动力炉一旦爆炸，掀翻半座厂房毫无压力！ 　　大家一起死？这魔法师是不是傻？！ 　　王尔德头都没回，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 　　冰花绽放，将被烈焰冲开裂缝的动力炉和里面的火焰一起冻住。 　　戴洛克的惊呼也被冻在嗓子里。 　　我们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个家伙啊？不会是吃死他家人了吧？该死！ 　　不过，你以为能打就能搞定一切？幼稚！决定这个世界运作的，还是金钱！ 　　有种你把工厂拆了，看看最后死的是谁！ 　　还有那帮围堵工厂的学生和书呆子，咱们走着瞧，闹吧，使劲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高墙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警察赶到了。 　　当天下午，伊莎贝拉急匆匆找到乔治：“乔治，你听说今天早晨在雅根克主城发生的事了吗？” 　　乔治正在和希克斯图交谈，听到她这样问，答道：“听到一点风声，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警察上街抓人，逮捕了三十多个围堵味特奇肉食厂的学生。” 　　“就是这个。是你——们在背后策划的吗？” 　　“当然不是，时间上来不及。不过，多少和我们有一点关系。” 　　希克斯图解释道：“雅根克的食品卫生问题由来已久，很多人心怀不满。但雅根克采取了保护大财团，压制民意的做法。学生这次行动是不满情绪的一种宣泄。但是，这种跟大财团和市政厅直接对抗的行动相当不明智。我们不想参与进去。” 　　乔治补充道：“我们确实得到了学生将有异动的情报，但我们认为他们的行动是正义的。这件事情由辛克莱先生的《屠场》一书引爆，我和希克斯图大人，派出王尔德和其他几位得力干将前往雅根克去保护他们。这跟学生的围堵行动没有半分关系。” 　　伊莎贝拉追问：“那么你为什么要去保护辛克莱？难道不怕大财团报复吗？” 　　“如果对我们有利，我当然不介意扮演正义的使者。这次的事件将会成为一举扭转局势的好机会。” 　　“有话请直说。” 　　“心灵蜂巢的秘密被乔治娜泄露给了卢斯福，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危险。所以，我们得给卢斯福找点事做，别让他闲得发慌来找我们的麻烦。正好，学生的行动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大财团绝对不会因为区区几个学生的抗议认输，必然疯狂反扑。事态一定会继续扩大，作为关心自己总督宝座的卢斯福必须做出选择——要大财团的利润，还是要民众正义的呼声。” 　　希克斯图笑道：“大作家辛克莱真是光明神和黑暗神送给我们的珍宝啊，他的振臂一呼，胜过十万刀枪。我们不妨给他呐喊助威。” 　　伊莎贝拉道：“我们买下了斯坦福浮岛，也建起了工厂，严格说来，我们也算有钱人了，为什么你们会选择站到学生和民众那边呢？” 　　“雅根克的巨变，就在眼前。现在，是我们插手的好机会。大财团是看不上我们的，我们没得选。只要操作得好，我们将成为能左右雅根克政策的第三支力量。北海将成为光明神教新教派和黑暗神教真正的大本营。” 　　“又是阴谋。” 　　“不，这是谋略。”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达克去哪了？” 　　“他现在是斯坦福浮岛的岛主，正在忙着做盒饭创收呢。” 　　伊莎贝拉不信：“只是做盒饭？” 　　乔治十分坚定：“只是盒饭。” 　　[625.第九十四章 卢斯福的烦心事] 　　卢斯福整整一夜没睡好。 　　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 　　自从三天前学生围堵味特奇工厂开始，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警察厅以维护治安为由，逮捕了三十多个学生，并使用武力强行驱散了围堵工厂的学生和市民。第二天，愤怒的学生举行了规模更大的集会，第二次将味特奇工厂堵得水泄不通，这一次是雅根克大学的学生牵头，北海十六所高校七千多名学生参与，更多的学生正在赶来的路上。 　　总罢·课！ 　　卢斯福感到事情不妙，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他认为学生集会的根源来自于食品安全和卫生问题，应该由味特奇食品工厂来负责进行情况说明。但没想到的是，他自认为合理的建议遭到了绝大多数与会者的反对。 　　正当的商业秩序和社会秩序必须得到坚定不移的维护！ 　　保护商人的合法利益，严惩一切非法聚集者！ 　　要深挖，挖出盘踞在高校中操纵学生、攻击城市的不法分子！ 　　卢斯福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阿尔弗兰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怎么，要轰我下台？ 　　这就是在野的优势啊。 　　所有黑锅都是执政者背，在野的野心家只要抓住你的弱点，就能不断地给你添恶心——好吧，等到你什么时候成了执政者，再等着被我恶心。 　　但这么下去，还他女马能做成什么事！我们就整天琢磨着为了反对而反对吧！ 　　事情开始变味了，你们这帮蠢货闻不出来吗？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民主原则，我同意。但是，持保留意见。” 　　有人低声嬉笑：“瘸子总是会同情傻子和穷光蛋。”引起了一片小小的哄笑。 　　卢斯福朗声道：“第一，死去的六十多位无辜市民，死因查清楚没有；第二，味特奇工厂，到底有没有以次充好，制作和出售劣质食品；第三，作家辛克莱写的，到底是不是谎言；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三个问题一出，大厅里鸦雀无声。 　　竞争对手阿尔弗兰昂然立起：“我来回答总督大人的问题。第一，六十多位可怜市民死于痢疾，今年海温与往年相比明显升高，有可能爆发大规模传染病，这是气象和卫生部门已经证实过的，相关数据都已准备好，随时待查。” 　　卢斯福默默点头。 　　“第二，味特奇工厂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突袭，损失了相当一部分机器。目前已经停产，正在全力抢修整顿，目前无法展开调查。至于第三个问题，小说都是假的，至于辛克莱先生是自由人，去哪里，做什么都由他自己来决定——他的家人并没有报案，我们无权干涉，如果能见到他，我倒很想问一问，是怎样的仇恨，才能用这种方式来拼命诋毁和攻击一座有着二十多年良好信誉的工厂！” 　　卢斯福沉默了许久，大厅里一度冷场。 　　他冷冷的目光把所有人扫视了一遍，然后道：“各位，发生在味特奇工厂的事件，大家都很清楚。学生身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令人遗憾；大家的立场，也都很清楚，对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总督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什么含义。 　　阿尔弗兰笑道：“确实如此。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与城市对抗，那就不再是人民的一员，而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有人大着胆子道：“学生应该受保护，但是，我们的合法权益和民主精神也该受保护。” 　　卢斯福放声大笑：“各位请深信，凡能维护各位利益的措施，都一一做到了——看哪，从警察到卫生检疫，甚至连气象资料都准备好了，各位，我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还有谁能反对？” 　　阿尔弗兰愤愤道：“总督大人，恕我冒昧，放眼今天的大陆，我们雅根克的实力独占鳌头，在冰海中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民主、法治、自由之路，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自由的精神，靠的是无数工厂主们废寝忘食的劳动，靠的是我们日复一日，为资本和市场的扩张保驾护航。总督大人，难道您的立场，只考虑了暴徒的权益？” 　　话说到这份上，阿尔弗兰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死保大财团的利益，任何敢碰大财团奶酪的家伙必须死。 　　响应他的人，居然有这么多。要不是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呢。 　　这次的事件，真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啊。 　　既然你们一心寻死，我还拦着干嘛？阿尔弗兰，你以为串联了一堆阿猫阿狗，就能来给我施压？你这点水平，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如此，阿尔弗兰议长，就由您来全权负责这次的事件吧。” 　　阿尔弗兰心中暗喜，学生作乱，很多财团对此表示担忧，如果自己能成功把这些捣乱的学生镇压下去，在财团中的威望必然更上一层楼，那么，半个月后的选举结果，还用说？ 　　卢斯福啊，你终于老啦，犯错误了，接下来，就是属于我的时代了！ 　　阿尔弗兰起身向卢斯福行礼：“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 　　卢斯福的神情居然有些落寞：“应该感谢人民的信任。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说着，老人转动轮椅，缓缓离开了议事厅。他的背影，萧索而寂寞。 　　而这时，达克和卡尼迪正昂首挺胸，站在斯坦福浮岛新建码头的栈桥上，看着巨大的货箱被吊上货船。 　　达克道：“卡尼迪先生，让您来给我打下手，管理区区一个浮岛，真是屈才了。” 　　达克所言非虚，卡尼迪可是当年阿塔兰提斯的议长，阿塔兰提斯全盛时期是纵横天空、海洋的霸主，能把这么大一个国家治理得顺顺利利，来管一个浮岛，确实屈才。 　　卡尼迪却十分满意：“我曾经走了一条错误的路，如今，能再世为人，还能获得一个弥补的机会，已经心满意足了。达克先生，揭开新时代序幕的自由之战就要开始了，请下令吧！” 　　迎着猎猎海风，达克意气风发，用力挥下手：“目标雅根克，发货！” 　　[626.第九十五章 强盗] 　　第二天，在雅根克市政厅的指示下，雅根克警察厅对罢课学生下了重手。凡是参与围堵味特奇工厂行动的，一律逮捕。当天超过两百名学生被捕，示·威人群再次被驱散，这次有二十多人在与警察的冲突中受伤，其中绝大多数是学生。 　　市政厅的高压手段引起了学生的强烈不满，警察疯狂镇压学生的魔法影像被学生拍下来散发出去，激起了更大范围的怒火。 　　第三天，学生举行了更大规模的罢课集会，这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围堵工厂，另一路举着标语和旗帜，前往市政厅和平请·愿。结果，在疯狂的阿尔弗兰命令下，雅根克警察厅联合陆军部一起行动，捕去学生超过七百人。并宣称，凡是参与请愿及围堵行动的学生，一律开除学籍！ 　　消息一出，全城震惊。 　　学生十几年寒窗苦读，花费了父母无数金钱与精力，为的不就是将来有个好前程？大人老爷们一句话，说废就废了？ 　　这是哪条法律的规定？ 　　就连有些阿尔弗兰的支持者都表示，学生毕竟还年轻，写上一纸悔过书，最多让父母支付一笔罚金，把人领回去就行了。一句话废了别人的前程，是不是有点过分？ 　　阿尔弗兰却表示，治乱必须用重典，非常时期，必须行非常之事。 　　“如果对合法商人保护不力，我们的城市就会失去活力，就会失去对外国投资的吸引力，就会失去对自由、平等信条的公信力！这责任不是几个学生能扛得起的！” 　　他铁了心要把大财团利益代言人的标签贴到脑门上，大财团自然心花怒放。一时间，阿尔弗兰议长成了全城最最炙手可热的人。门前永远不缺人：大财团的联络代表和来哀告的学生家长，以及，在食物中毒事件中失去亲人、渴望公道的被害者。 　　卢斯福总督似乎很不喜欢议长的嘴脸，称病不见客。阿尔弗兰议长出任下任总督的呼声一时无两。 　　雅根克监狱，人满为患。 　　更大的怒火，正在酝酿。 　　第四天，没有学生再上街，街道两边的店铺门都关得死死的。只有满地散落的旗帜和标语无言地诉说着前几日的激情与愤慨。 　　市面似乎恢复了平静。 　　突然间，一声报童声嘶力竭地呼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号外，号外，戴洛克被杀，戴洛克被杀！味特奇工厂业务经理戴洛克，昨夜在家中被杀；凶手已自首，凶手已自首！” 　　整个城市都被震动了。 　　无数人涌向城市法院，要求公开审判，要求了解真实情况。然而却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阿尔弗兰下令，封锁消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离谱了。 　　杀死戴洛克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戴洛克的得力手下，一手从一个穷困潦倒的工人提拔起来的打手头目贝斯特。 　　贝斯特的父母，死在了食物中毒事件中。并不富裕的他们买了不少味特奇出品的打折肉肠。然后，两位老人再也没能见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 　　在没有听众和陪审团的法庭上，贝斯特侃侃而谈，对自己杀人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为父母报仇了。我知道法律拿这些人没辙。” 　　“别开玩笑了，我杀的人还少吗？但每一次，戴洛克都给我打通了关系。财团是不会亏待我的。” 　　“是的，辛克莱先生是我绑架的，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到离谱的小个子，他已经在绞肉机里变成肉馅了。或许，还会加上他的妻子。什么，现在他们在哪？我怎么知道。估计逃走了吧。” 　　“我不后悔，我宰了一个混蛋，除掉了一个祸害。如果说后悔的话，”贝斯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我后悔没听辛克莱先生的话。他说，不惜一死也要把书写出来，是为了我们。当时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现在，我懂了。当为了钱抛弃良知的时候，就是走向灭亡的时候。” 　　“教唆？不。如果是教唆，我怎么还会把他扔进绞肉机？别来这套了，法官大人，杀人是我做的，跟辛克莱先生没有半点关系，而且，他跟该死的戴洛克没有任何瓜葛——直到两人面对面，戴洛克做了自我介绍。他又怎么可能教唆我杀人呢？” 　　“我最大的失败，就是把灵魂卖给了味特奇，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现在，地狱是我最好的归宿，或许不久之后，各位，我们又会见面了，哈哈哈哈哈。” 　　在淡漠的笑声中，贝斯特结束了他的自辩。 　　随后，他被秘密处决。 　　法庭对外宣称，人犯良心发现，自缢身亡。 　　当贝斯特被直接吊上绞架，阿尔弗兰松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的是，法庭工作人员中，有一个叫萝丝的女清洁工，冒着生命危险，在一旁休息室的门缝里，把庭审过程悄悄录制了下来，然后借倒垃圾之机，把魔法影像球交给了法院附近光明神教教堂的安塔利尔神父。 　　阿尔弗兰根本没意识到，这次草率的庭审会给他惹出多大的麻烦。在他回家午休的时候，这段影像像长了翅膀，在雅根克的大街小巷疯传。 　　看不见的熔岩在地下奔涌，狂躁的火山已经蓄满力量，只等一个突破口，便会把毁天灭地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当天下午，阿尔弗兰一上班，就得到了光明神教在传播庭审记录影像的事，勃然大怒，自己拍板决定，查封光明神教教堂，逮捕安塔利尔神父和萝丝。 　　两人没有丝毫抵抗，束手就擒。 　　在被押往警局的路上，闻讯赶来送行的光明神教信徒先后聚集了四百人之多，众人手捧圣子受难的小十字架，默默跟在囚车之后。 　　随后，六百余名黑暗神教信徒同样涌上街头，为两人送行。 　　十字架与逆十字架，银白与漆黑，两种色彩，第一次交融到一起。 　　这一次，关系到神职人员，阿尔弗兰无法再封闭法庭，只能公开审理。 　　给两人安插的罪名是“传播危险思想，制造社会对立”和“滥用职权，危害司法独立”。 　　法庭内座无虚席，而法庭外聚集等待结果的民众超过万人！ 　　老神父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法官的额上有冷汗流下，但考虑到背后阿尔弗兰的冷冷注视，只好硬着头皮审问，例行公事般把早已写好的罪名一条条安到一辈子遵纪守法的老神父身上。 　　“安塔利尔神父，作为一位受人尊敬的神职人员，您为何要煽动和制造对立，危害社会，请问，您的动机是什么？” 　　已经被无休止莫须有指控折磨得厌烦的老神父微微一笑：“没什么动机，只是出自最起码的人道和良心。” 　　听众席上响起一片巨大的议论，宛如地震到来之前那隆隆的地声。 　　这声音传到法庭外，顿时掀起了一场席卷天地的海啸。 　　阿尔弗兰只是轻轻冷笑了一下，可怜的家伙！ 　　他悄悄一努嘴，两名法警战战兢兢地关上法院大门，将人们的愤怒关在门外。 　　法官用力咽了口唾沫，颤抖地手抓起法槌：“您承认了所有罪行，那么，本庭宣判，有——” 　　他的话刚说完一半，观众席上猛然站起一名工人打扮的男子：“荒唐！强盗！”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有节奏的呼喊：“强盗，强盗，强盗！” 　　接着，法庭外同样传来震撼天地的怒吼：“强盗，强盗，强盗！” 　　阿尔弗兰大怒：“胆敢藐视法律？给我抓起来！” 　　男子一把扯下头顶沾满油污的帽子，狠狠摔到地上：“我没看到法律，我看到一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刽子手！等着瞧吧，看你们能横多久！” 　　说着，他转身向听众席大声疾呼：“朋友们，兄弟们，这些强盗抓走了学生，抓走了神父，下一步，他们会抓谁！” 　　群情激愤，众人齐声高呼：“我们，我们！” 　　他被一拥而上的法警按倒，仍大声疾呼：“朋友们，兄弟们，不能再忍受了！起来，起来！” 　　[627.第九十六章 机械岛（1）] 　　当雅根克的罢工风起云涌时，辛克莱正在海底。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厚厚的舷窗外的景色。五彩斑斓的珊瑚礁是茂密的丛林，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儿围着他的潜水舰打转，然后一忽儿又消失不见，好像丛林中闪动着七色光芒翅膀的精灵。 　　他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瑰丽的景象。 　　他觉得从积累素材这方面来说，这一天的大逃杀生涯足足超过一辈子的见闻了。 　　自从被那个叫王尔德的小个子从绞肉机的虎口里救出来，一路传奇。 　　王尔德不愧是单人挑翻了雅根克佣兵工会的超级强者先后十二波围追堵截，他纯以蛮力破局，，挡路者死，一路杀透防线，冲上海边栈桥，掩护自己登上这艘无帆的钢铁战舰。 　　然后，钢铁战舰缓缓下沉。 　　想到这里辛克莱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当初自己还以为铁船要沉没，差点吓尿。 　　原来，可以在海底航行的船只真的不仅仅是异想天开。 　　真是伟大的力量。 　　另一方面，他也在担心。 　　看来，自己远远低估了这次的事件。到底是多大仇恨，才能让大财团对自己痛下杀手啊！ 　　十二波围追堵截？这是给一个作家的待遇？ 　　奥萝拉怎么样了？她一个弱女子，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逃脱追杀吗？ 　　“我亲爱的大作家，想什么哪？想媳妇儿？” 　　来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满脸胡茬，但笑容很和善，主动向他伸出手：“1643佣兵队第三分队北海支部第二行动组组长，叶伏尼契，向你问好。” 　　“啊，您好，感谢您的无私援助，但是，你们是雇佣兵吧？这么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我喜欢您的坦诚。您敢去撩拨大财团，我们很钦佩。不能让说真话的人冤死。请放心，您的妻子已经被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您只要一上岸就能见到她了。” 　　辛克莱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谢谢，谢谢，谢——” 　　“别谢啦，大约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去休息一下吧。” 　　“现在外面的情况是……” 　　“你把火药桶点着了，现在，雅根克已经爆了。工人们正在罢工，跟大财团的狗腿子互撕呢。” 　　辛克莱吃了一惊：“罢工？” 　　“是啊。为了不做黑心工厂主的奴隶，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罢工。” 　　辛克莱坐不住了，他像一头困兽，在小小的空间里转来转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成功的，这种举动只会把那些大财团激怒，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真是一位高尚的人，怪不得队长下令要把您救出来呢。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 　　辛克莱双手捂脸：“只可惜，只可惜那些无辜者啊……” 　　“正义是个很灵的神，不过呢，得往祭坛上堆足够多的血肉，它才会出现。你是第一个，他们是后来者，你比较幸运。” 　　“我应该和他们一起的……” 　　叶伏尼契嗤笑道：“你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穷作家，一警棍撂倒的货，顶上去有什么用？大作家，如果你想让他们的牺牲有价值，就拿起你的笔来，写，写，写！把那些黑心混蛋的老底全揭出来！我们会把雅根克的实时情况摆到你脸前，你多写一行，离正义就更近一些！” 　　辛克莱霍地立起：“我听您的！” 　　“别听我的，我是个为钱卖命的佣兵，现在我能救你，大财团出价高，我转手就能把你卖了。” 　　“呃……” 　　“别担心，佣兵的规矩，一个活儿没做完不接第二个。再说，我们对贪得无厌的大财团也没啥好感——把小富翁都搞破产了，我们上哪儿发财去？” 　　“您还真是一位诚实的人。” 　　“我就把这话当表扬听了——好，开始上浮了，去躺一会吧，一会见。” 　　这就开始上浮了？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二十来分钟后，随着一下轻轻地颤动，潜水舰停下。舱盖打开，辛克莱在几名佣兵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钢铁栈桥。 　　佣兵们的巨大战靴踏在钢铁栈桥上咚咚作响，一如辛克莱的心跳。 　　栈桥尽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近一些，高个子扬声道：“1643佣兵队副队长，黑暗神教首席武士，斯坦福浮岛总督达克，浮岛议会议长卡尼迪，向雅根克的良心问好。欢迎来到自由的土地！” 　　“感谢你们的仗义援手！感激不尽！” 　　卡尼迪看起来四十多岁，宽脸膛，细眼睛，他上前主动跟辛克莱握手：“是辛克莱先生吧，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在这里，您是绝对安全的。您的夫人已经先您一步到达，正在宾馆休息，您马上就可以见到她，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您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半小时后，辛克莱在斯坦福宾馆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妻子，虽然分开才短短数日，对他来说却像隔数百年。 　　一番热情地拥吻后，奥萝拉推开丈夫：“辛克莱，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些超有本事的佣兵啊？” 　　“我不认识他们啊。” 　　“那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呃，正义？” 　　奥萝拉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逃不脱别人的掌握啊，或许一切都是别人算计好的呢。” 　　辛克莱倒是很坦然：“要不然能怎么样？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能被人家看中的无非是一支笔。但要我写那些谎言，我宁可去死！” 　　“寻常人怎么可能买得起浮岛？估计又是哪个外国大财团吧？嗯，他们似乎跟红珊瑚公司有来往。你现在名气很大，正好借你来打开知名度。” 　　“红珊瑚？投机商？想不了那么多啦，如果大财团之间的争斗能让人民得到一些实惠，也算是进步了。反正明天早晨谜底就揭晓了。早点休息吧。” 　　夫妻俩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重逢的喜悦，安然入睡了。 　　辛克莱夫妇俩睡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觉，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服务生告诉他们达克总督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把两人吓得不轻，居然让堂堂总督等着自己，太不像话了。 　　两人责备服务生为什么不早叫醒他们，服务生先道了歉，然后说这是达克的意思。两人又感动又纳闷，一个总督，日理万机，怎么会对自己这落难人这么感兴趣？ 　　[628.第九十七章 机械岛（2）] 　　奥萝拉打发服务生出去，说要洗漱，等服务生出门，她对丈夫道：“这些浮岛都有相当大的自主权，每年只要给雅根克交上一笔税收，其余的事务可以自决。” 　　“包括防务——能威胁到雅根克的势力想买浮岛还买不到呢，这我都知道。你说这个的意思是……” 　　“像我们昨天说的那样，这位达克总督很可能看中你的笔杆子了，亲爱的。他一定是用钱买通了关系，然后借你这当红作家来给自己的浮岛做宣传。” 　　辛克莱叹道：“我写不出违心之论，不过，现在寄人篱下，你又怀着我们的宝宝，别说人家看中了我的笔杆子，就是看中了我，我也得伺候着啊。” 　　奥萝拉掩口轻笑：“那我可会伤心的哦——别贫了，快点吧。” 　　两人穿戴一新出门，见到了达克。 　　“你们好啊，两位，睡得还好吧？冷不冷？” 　　夫妻俩赶紧行礼，道歉，然后对无微不至的服务表示满意。 　　达克笑眯眯听完两人的唠叨，道：“我作为总督，只需要考虑怎么捞钱交税。除此之外的政务都交给议长卡尼迪先生了。所以我有大把空闲时间。买下这浮岛还不到三个月，辛克莱先生是第一位来到我们岛上的文化名人，我必须要来看看啊。” 　　辛克莱赶紧道：“您过奖了。我没什么才能，只是激于义愤，写了点不合时宜的文章，侥幸骗了些虚名，差点害了自己，还连累了老婆——多亏了您仗义援手啊！” 　　达克挥挥手：“别这么谦虚嘛，我看过您的书，您的人品，我信得过！如果像您这样的人多一些，雅根克的问题，全都解决了！今天我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我和两位一起围着岛子转转，怎么样啊？” 　　“那太好了！我们去哪里呢？” 　　“两位还没吃过饭吧，马上到午餐时间了，我们去参观蔬菜生产基地，在那儿吃饭。” 　　夫妻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充满惊奇。 　　作为极北之地的海上城市，雅根克的蔬菜价格比肉类和鱼类贵出五倍以上。这还是腌菜和干菜的价格，新鲜蔬菜是要摆上天平细细称的——还不允许拍土。 　　一流的达官贵人私邸里有炼金术师和魔法师，温度控制玩得转，可以拿出几间小小的斗室，敷上土，种点蔬菜瓜果，偶尔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次一等的坐飞空艇去大陆上打牙祭；再次一等的只能等着大陆上过来的蔬菜贩子带来的“趸货”。至于平民百姓？好好努力，争取每月有一口干菜吃。 　　能买得起浮岛的家伙大多是不差钱的暴发户，但说什么“生产基地”，言过其实了吧？ 　　带着满肚子问号，夫妻俩跟着达克，走上一辆四轮魔能车。 　　魔能车沿着硬化过的冰面飞驰，不知使用了什么技术，车轮稳稳地抓着冰面，丝毫不会打滑。 　　不一会，车子停下，三人下车。辛克莱和奥萝拉不由发出惊叹：“哦，天哪！”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无数半圆顶长条形建筑，它们在近午耀眼的阳光下散发出银白色的光。 　　“银色的宫殿……不，不会有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宫殿，应该说，银色的军营？” 　　达克笑道：“蔬菜大棚，请。” 　　三人走进大棚，满目的银色瞬间变成了绿色。 　　入眼满是璀璨夺目的生命的颜色。每一片叶子都熠熠闪光，每一根枝条都饱满有力。 　　辛克莱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我……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达克十分大度：“请。” 　　辛克莱沿着过道缓缓踱步，两侧金属支架上种满了正在蓬勃成长的蔬菜，他仿佛看到了满架的黄金。 　　达克道：“这些都是要卖到雅根克去的，现在，大陆上有些商人听到了风声，也要来买——海岛上的蔬菜反而卖到陆地上，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奥萝拉兴奋起来，“天哪，这青青的果子是番茄，是没成熟的番茄！这个季节，就算陆地上也没有的！你们怎么做到的？这些如果都能成熟，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对！”辛克莱兴奋地把拳头朝掌心里一砸，“只要来这么两三次，就可以再买一座浮岛……吧？不够就再来两三次，四五次，七八次！然后再建起这样的大棚，啊，到那时，整个北海的人们，都能吃到便宜的蔬菜……呃，便宜？这个……” 　　达克大笑：“您说得很对！然后各种蔬菜大棚如雨后春笋，各种蔬菜瓜果卖到了沙丁鱼价钱，然后我就没得挣了——无法支付工人的工资，无法偿还投资方的款子，最终在大财团和民众的骂声中灰溜溜地退出北海！” 　　辛克莱一时无语。 　　是啊，谁不想发财呢？这些私人拥有的技术，理应先为私人牟利，不是吗？ 　　似乎是为丈夫解围，一旁的奥萝拉又发现了新大陆：“看哪，辛克莱，这些大棚的支架全是一模一样的空心钢管！还有那大棚上覆盖的薄月莫，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坚韧，揪都揪不动！” 　　达克道：“这些白色薄月莫是冻土史莱姆。” 　　“冻土史莱姆？活的？” 　　“死的，是冻土史莱姆的体氵夜，我在里面添加了一些活性物质，然后摊平，再加入固化剂，它们就变成既可以透光，又可以保温防寒、抵御风雪的棚顶和棚壁了。至于空心钢管，稍微复杂些，这个一会我们再讲，先吃饭。” 　　但辛克莱这个缺乏政治敏感性的白痴兴致勃勃地冒出一个敏感问题：“这么细这么长的钢管，居然生产了这么多，那么，制作火铳也很容易吧？那一定比卖菜来钱快。” 　　奥萝拉急眼了：“辛克莱！” 　　达克却很坦然：“确实如此。以我手下炼金术师的水平和制造加工工艺，别说普通火铳，魔能火铳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有什么好处？是嫌我自己麻烦太少呢，还是嫌雅根克麻烦太少？” 　　“您真是仁慈。” 　　“我很想把这归功于我的个人品德，”达克笑道，“但很可惜，并非如此，或者说，在很大程度上并非如此。” 　　夫妻俩好奇地等待着下文。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暴发户也可以看做是未来的大工厂主了吧，大工厂主考虑的永远只有一件事，利润。如果他选择放弃一部分利润，一定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利润，或者，防止失去更多利润。这方面容不得多少个人情感，毕竟，手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夫妻俩默默点头。 　　“现在雅根克的乱源正在于此。大财团选中了阿尔弗兰作为代理人，阿尔弗兰心领神会，雷厉风行。双方合作愉快，只可惜了雅根克的平民百姓啊。” 　　[629.第九十八章 机械岛（3）] 　　说话间，工人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达克道：“两位，这些饭菜味道不一定好，但一定是新鲜、卫生的，请放心，请。” 　　辛克莱和奥萝拉面前的盘子明显不一样，辛克莱的要大很多，似乎是一口双耳平底锅。 　　奥萝拉揭开丈夫的锅盖，兴奋道：“哇，红红绿绿，真好看！这是什么饭？” 　　达克道：“巴埃亚海鲜饭。里面有番茄、洋葱丁、青椒丝、鸡胸肉、深海鲜虾、鱿鱼，再加上些贝类，海鲜味非常浓郁。” 　　辛克莱目瞪口呆：“这些……都是大棚里产的？” 　　“不全是。除了深海的水产外，有些调料是引进的，比如吠陀半岛南海岸特产的黑胡椒和塔兰高地的藏红花。引种的这两样还没长出来呢。” 　　辛克莱给吓了一哆嗦，差点把勺子扔达克脸上去：“东、东方？！” 　　“我跟阿拉孛帝国有些商业往来，阿拉孛人做买卖的本事两位是知道的，地理位置又好，所以吠陀帝国和波利尼亚帝国特产我也能拿到一些。” 　　奥萝拉幽幽道：“辛克莱，我看你怎么好意思下嘴，你一顿饭会吃掉雅根克中心城区的半套房子。” 　　达克笑道：“雅根克中心城区的房子有什么可稀罕的，两位，在我这里，人人都可以用平民的薪资享受贵族的生活——只要你肯付出努力。辛克莱先生，请。奥萝拉女士，听辛克莱先生说您有了身孕？恭喜。不过，辛辣的口味并不适合现在的您，我给您准备了一份以塔利茄汁肉酱面，糖渍柠檬，配鹰嘴豆杏仁汁。不知偏酸甜的口味，对不对您的胃口？” 　　奥萝拉开心极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欢！” 　　“那么，请。” 　　总督发话，夫妻俩不客气，放开肚皮，风卷残云。 　　看两人吃得眉眼带笑的样子，达克微笑了一下，打开自己面前的餐盘。 　　辛克莱费劲地把一条鱿鱼须咽下去，问：“您这是什么，这个气味是——牛肉？” 　　“洋葱黑椒牛肉，配辣椒玉米卷。这个量比较大，我们俩可以分餐，至于夫人么，还是算了，这两个菜很辣。” 　　“这种菜式，闻所未闻。” 　　“新特诺蒂兰菜式，诺兹克人的最爱。口味以辣为主。” 　　奥萝拉由衷地赞叹：“您真是位美食家。” 　　“谈不上，只是在那里当过佣兵，好吃的不好吃的都塞了一肚皮。新特诺蒂兰三大国菜：辣椒、玉米、昆虫，昆虫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估计也不太符合这边的饮食观念，我把它去掉了。虽然体验不到正宗的南方丛林口味，但利润会有保障吧。请！” 　　风卷残云之后，夫妻俩都美美地打起了饱嗝。 　　达克问道：“两位觉得怎么样？还符合你们的口味吧？” 　　辛克莱赞道：“相当棒。异域风情真让人沉醉呢。如果是优雅的餐厅，精致的餐桌，雪白的桌布，高脚杯中的红酒，淡淡的烛光，轻柔的小提琴，再配上天边的银月——啊！” 　　“您的描述让我怦然心动，不过我暂时没有在雅根克开餐馆的想法。我想把它们制成方便食品，卖到雅根克去，二位觉得怎么样？” 　　辛克莱道：“啊，方便食品。我知道，就是最近红珊瑚大力宣传的、风靡雅根克的那个什么——盒饭，对，盒饭！能自己加热的盒饭！” 　　奥萝拉道：“恕我直言，我看不出这样做有多少利润，这些菜光是食材就价值不菲，如果做成盒饭，恐怕有钱人不买，平民又买不起。” 　　“是啊，”达克叹道，“所以我也只能尽力控制成本，分别卖3镑，2镑，1镑，怎么样？” 　　当啷一声，辛克莱手中的勺子掉地上了。这次连奥萝拉也目瞪口呆。 　　达克起身，倒背双手，慢慢踱步。 　　“大规模蒸炼厂把取之不尽的海泥变成无数健康无毒害的优质肥料，生命花园为我制造改良过的超级种子，海德拉之柱为我夜以继日地生产优质建材，而史莱姆反应堆给予我源源不断的魔能与动力——雅根克有什么？” 　　夫妻俩呆滞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脚步慢慢转动。 　　“我对工人非常残酷，我剥夺了他们一切谋生的手段，把他们的技能压缩到极简——只需要按几个按钮，就能定时给作物浇水，连肥料都是溶在水里的。但我又是慷慨的，在这里，每人每天可以只工作八小时，如果不想要额外加班费的话；然后，拿走六倍于同行的工资。离开了我，胃口被养刁了又笨手笨脚的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辛克莱觉得脑袋有点发懵。六倍的工资？工人？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薪水都是他们劳动所得的一部分，我只不过假装慷慨地返还给他们。然后他们爆发出更高的劳动积极性，为我创造更多的利润。他们走不掉了，他们将永远被我束缚在工厂里，机器上。除非，出现一个技术比我更先进，实力比我更强大，薪资水平比我更高的家伙。雅根克？别开玩笑了！” 　　说着，达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一样，被这个体系束缚得死死的。我将为它而生，也为它而死。利润，一切的出发点只有利润，我甚至无法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与死，除非我打算彻底无视那些依靠这个体系活着的人们。即使戴上纯金打造的轭和挽套，牛还是牛，马还是马。人们的命运没有丝毫改变，最可悲的是，连我，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何方。” 　　辛克莱喃喃道：“我倒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也希望您能把这种生活方式带到雅根克去……”他突然兴奋起来：“如果阿尔弗兰继续作恶，您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如果是为了利润，我一定出手。阿尔弗兰口口声声说他做的一切是为了公平自由的贸易原则和私人的合法财产，在我看来纯属谎话，分明是为了大财团的利益。但是目前，他并没有跟我为难。” 　　辛克莱摇头：“大财团的贪欲几乎是无止境的，除非这贪欲的边界碰触到了另一个大财团的边界。您拥有十分神奇的技术的，但这正是最能刺激阿尔弗兰的地方。所以，依我看来，他早晚会侵害您的合法权益，倒不如……” 　　达克笑道：“倒不如，趁着现在雅根克的乱局先发制人，最起码，也要提前布局，对不对？我刚才说了，现在出手并不符合我最大的利益，除非局势发生重大变化——我可是个追求利润的人。” 　　奥萝拉奇道：“您明明是个有怜悯之心的善良人，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呢？” 　　“如果我只为自己负责，我完全可以去把阿尔弗兰狠狠教训一番——想想王尔德，你们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但是，我不能对不起我身后人们。很多人指望着我吃饭呢。所以，我必须去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还得做的漂亮。” 　　辛克莱继续作死：“啊，您这么说我能体会。我崇拜您那种能改变世界的力量，而您却希望像我们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奥萝拉在桌子下边踹了傻乎乎的丈夫一脚，但看丈夫那个表情，估计是白踹了。 　　“那么，为了让我们有一个近距离了解彼此的机会，两位，是否愿意在斯坦福定居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下头。 　　“那太好了。那么，我可以放心地告诉两位一些机密，比如，改变世界力量的源泉。请跟我来。” 　　[630.第九十九章 机械岛（4）] 　　乔治娜坐在舷窗边，望着一碧万顷的海面出神。 　　从雅根克起飞的飞空艇，载着她向斯坦福浮岛飞去。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从头顶洒向海面，天空碧蓝如洗，波光闪闪跳荡，天海一色，飞空艇像一只展开双翼的苍鹰，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如此美景，她却无心欣赏。因为她脖子上被套了一个沉重的破魔钢项圈。 　　她现在是囚犯。 　　事情发展出乎预料。 　　为了不让乔治走上疯子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的老路，她决定揭穿乔治的心灵控制把戏，于是，分别向光明神教和雅根克市政厅举报。结果，光明神教的使者不见踪影，而雅根克的官员在接到举报后立即把她软禁起来。 　　这一次，红珊瑚大小姐的身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无论她怎么喊叫，厚重的房门从来不会打开，再后来，直接给她套上了破魔枷锁——像囚犯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和外界一切联系全部断绝。整整一个月，她几乎要发疯了。 　　幸运突然间降临，就在昨天，雅根克突然释放了她，并客气地把她“礼送出境”。 　　来接她的，居然是乔治。 　　她十分忐忑，以乔治的能力，一定知道自己出卖了他。那么，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她想错了，乔治没说什么，带着她坐上马车，向飞空艇港口前进。 　　一路上的景象让她暗自心惊。 　　短短一个月，雅根克天翻地覆。 　　头顶巨大的漩涡状飞空艇带没有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见了，大多数商店上了门板，开着的商店门口无一例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乔治淡淡地说，那是在等着买米。 　　那个繁花似锦的雅根克呢？一个月时间，怎么萧条成这个样子了？ 　　“雅根克的繁荣建立在海量的投资之上。最近食品安全问题引发的罢工，打击了投资者的信心，大量的游资正在撤离雅根克——包括红珊瑚。” 　　乔治娜不服输的抬杠脾气又冒出来了：“但是，越是这样，坚持到最后的，一定可以大小通吃吧？” 　　“信心。你知道吗？就在八天前，雅根克的总督选举结束了，阿尔弗兰议长以微弱多数优势当选为新一任总督，当日黑市粮价上涨百分之三十七，同日有十二家投资公司宣布撤出雅根克，还有十七家开始转移业务。” 　　“哼，一群胆小鬼。” 　　“阿尔弗兰的路子很明白，就是死抱着大财团不撒手，是大财团的应声虫。对中小投资者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再加上他出动城市卫队镇？压工人罢工，没有比大腿还粗的脖子，谁还敢留在这儿啊。” 　　乔治娜大感意外：“镇压？” 　　“不仅仅是镇压，参加罢工的工人，组织者被关进大牢，然后判处监禁或流放；参与者被开除，并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 　　“他疯了吗？把工人都开除了，谁来干活？”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大陆上多兰德王国的宗教战争打响了，光明神教自己在狗咬狗，大量的难民开始往这边逃。有的是人。阿尔弗兰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开除工人。” 　　“那些工人可怎么活啊！” 　　“现在的雅根克，有个外号，叫血泪之城。那些拖家带口的难民，只要有口吃的，多重的活都抢着干。平均工资一降再降，工作时间延长再延长，大财团笑开了花，工人们哭瞎了眼啊。身体差，吃不饱，再加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工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干着干着，在机器旁边一头栽倒，完蛋了。这一个星期来，哪家工厂没往外拖过死人？” 　　乔治娜觉得心烦意乱，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道：“乔治，我的事……嗯，你知道了？” 　　“当然，你出卖了我，出卖了我们的机密。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敢把心灵蜂巢这种能控制人思想的玩意儿放在别人手里。所以，黑暗神教和光明神教很可能被列为攻击对象。” 　　“那么，你——” 　　“或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这一会儿再说。其实，洪水早晚会来的。只是，有心人在静观其变，等待把洪水引向自己想去的方向。” 　　“什么意思？” 　　“卢斯福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一心想着总督宝座。大财团势力太强，是个威胁，他没有能力跟大财团翻脸，于是故意退了一步，让阿尔弗兰顶上去送死。” 　　满脑子炼金术的乔治娜显然对肮脏的政治认识不足，想了一会，才道：“但是，阿尔弗兰不是跟大财团关系很好么？” 　　乔治摇头：“你觉得一天吃两顿稀饭加一条沙丁鱼，却要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人能坚持多久？” 　　“工人可能再次罢工？” 　　“也可能是起义，如果真的再来一次，你说谁来背黑锅？阿尔弗兰为大财团所做的一切，都会加倍凶猛的回报在他身上。大财团也不乐观，难民工人只想要一条活路，如果连条活路都不给……” 　　乔治娜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洪水……阿尔弗兰下台，大财团被连根拔起，然后卢斯福变成最有威望和最有权势的人，但雅根克可能被彻底摧毁！” 　　乔治耸耸肩：“怪我咯？”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一定知道我和达克倾尽所有买了座叫斯坦福的浮岛。如果雅根克衰落了，它周围的浮岛权力就会扩大，地位上升；而且，还可以接受大量来自雅根克的游资和熟练工人，或许有朝一日成为新的雅根克。我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竞争对手，来给自己制造麻烦呢？” 　　乔治娜大叫：“因为你是乔治！只要你想做，一定做得到的！” 　　乔治咆哮：“那你还出卖我？” 　　吼完之后，乔治恢复平静。乔治娜伤心地哭了。 　　然后两人沉默地登上飞空艇，一路无话。 　　置身茫茫云海，看着脚下浩淼的汪洋，想着未知的前程，乔治娜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第一次发现穿了快十年的男子装束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坚强。 　　乔治把一块软软的手帕递过来：“给。” 　　这一句话可不得了，一下子把女孩子感情的闸门打开了，乔治娜根本不理会手帕，一头拱到乔治怀里，很没有风度地扯直了嗓子嗷嗷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蹭了乔治一身。 　　乔治像抚摸一只温柔的猫咪一样捋着女孩染成黑色的头发，脸上露出微笑，打开队聊：“喂，沙奇吗，大小姐回来了。嗯，修理一顿，老实了。接下来？接下来要给雅根克点颜色看看。把我们囤的货全砸出去！” 　　[631.第一百章 洪水（1）]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阿尔弗兰狠狠地把一本书摔在地上，书本蹦跳了一下，精装封面的一个角被摔坏了，书页翻开，露出了里面的文字。 　　“此刻，我正在一支雄浑壮丽的交响乐中飞翔。头顶的天空是碧蓝的海水，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下，它像一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蓝水晶。 　　“我的身旁是一座银色全金属住宅。在它旁边，十余座一模一样的住宅正拔地而起。巨大如提坦般的魔能傀儡正挥动它们有力的手臂，用巨拳夯实细沙地面。不远处，无数三米、不，或许五米高的巨型魔能工程车整装待发，准备铺一条全新的道路，把这些梦幻般的住宅连接起来。 　　“神奇的技术让我们拥有了开天辟地的力量，我不知道斯坦福的达克总督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确确实实做到了，此刻，在海底巨大的人造气垫层内，在轰鸣的工地旁，我仰望海之天空，心生敬畏。我们在冒犯海神的威严吗？还是为了躲避凶残的暴政而苟活？抑或是被众神抛弃、厌恶、放逐于此？ 　　“此非放逐。这是我们人类的新家园，在愚昧与狂信道路上艰难跋涉了数千年后，我们终于开启了众神之王紧锁的智慧之门，在那后面，是海神慷慨的怀抱！ 　　“此非放逐。探索与发现永无止境，宽广的海洋向我们敞开了怀抱，下一个将是广袤无垠的天空。我们的目光有多远，我们的足迹就有多远。 　　“此非放逐。像点燃第一根火把，披上第一块兽皮，折下第一根与野兽搏斗的树枝，我们需要告别往日的勇气！拿出你的勇气，走向充满机会的未来，为你的家人，为你的命运，来吧，我在斯坦福等你！” 　　阿尔弗兰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死死盯视着那本躺在地上叫《机械岛》的新书，那行漂亮的花体作者签名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烧灼着他的心。 　　“辛克莱。1645年3月12日于斯坦福浮岛海底工地。” 　　“这个该死的混蛋，他在嘲笑我，嘲笑我！” 　　身边的幕僚笑道：“请息怒，议长，不，总督大人。要知道辛克莱先生可是位家。他被意外发生的绑架案吓坏了，于是写了些异想天开的文字。虽然这本幻想卖得很火，但我查了一下出入境记录，乘船前往斯坦福的工人，三天内，嗯，一共二十六人。” 　　阿尔弗兰阴森森道：“这家伙在胡言乱语，扰乱人民的思想。我决不能坐视不理。” 　　“逼迫太紧，愚民们自然怨气满腹，容易受挑唆。而且，最近的事态是不是有些紧张了？” 　　“你的意思是，让大财团退上那么一小步？” 　　“据说斯坦福开出了高于我们平均水平六倍的工资，虽然我不信，但那边工人的积极性一定比我们高吧？斯坦福的清洁盒饭和建材在我们这边卖得很好，我们的东西却打不进他们的圈子。这种不靠旅游业捞钱的浮岛确实是个异类。”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财团的吃相有点儿难看了。不过，我能坐上这个位子，全靠他们帮忙，刚坐上去就翻脸……” 　　“谁说要跟他们翻脸了，您可以做个调查，把他们做的那些黑心事选不那么紧要的整理出一点，把材料朝他们脸前一放，他们自然知道做到什么程度。现在恢复繁荣是第一位的，他们都是些有良心的绅士，自然会识大体顾大局。” 　　“唔，如此一来，正义得到了伸张；市政厅上上下下为了选举忙得昏天黑地，也可以松口气，拿到一笔特别津贴。” 　　“大人，您真是体贴下属。比卢斯福先生强出百倍。” 　　阿尔弗兰微笑：“那老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继续在家装病呢。跛子总是喜欢跟傻子呆在一起。” 　　此刻，两人口中的傻子正在跟海军司令尼米兹交谈。 　　“总督大人，斯坦福浮岛的实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工程器械能在海底工作，战舰自然也可以。一旦在海上交手，我不敢确定我们的海军能战胜水下的敌人。” 　　卢斯福惬意地倚靠在软椅里：“你派人去了？” 　　“是的，也看到了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那非常的……”尼米兹连打了几个手势，“惊人。” 　　“说说看。” 　　“首先是心灵蜂巢，它是一个损坏的装置，是阿塔兰提斯人用来控制北海巨妖干活的。斯坦福对它进行了部分修复。我们的炼金术师也进行了详细的检查，确认了它只能发出特定的简单波动。想控制人类几乎是不可能的。” 　　“事无绝对，只是条件不具备。我们只要把这条件限制好就行了。至于他们的态度……”卢斯福向前欠欠身：“他们愿意分享技术？” 　　“愿意。” 　　卢斯福大笑：“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推托。不过，没把它交给阿尔弗兰，说明这些家伙有点脑子。接着说。” 　　“他们的生产能力相当惊人，成本控制低得可怕。现在，斯坦福的盒饭一家独大，所有试图仿制的家伙全部血本无归。” 　　“有多低？” 　　“低于我们原材料的价格。所有商品的原材料全部自产。” 　　卢斯福眉毛一挑：“倾销？” 　　“不清楚。但，很多人家已经开始用它代替一日三餐了，便宜。怎么了？” 　　“我要是阿尔弗兰，现在就找借口把斯坦福收回来，阿尔弗兰要被人割麦子了。” 　　“阿尔弗兰出笔钱就好了，要没收，不也是一句话吗？”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个达克有外国背景，一旦外国势力向斯坦福注资，想没收就会很危险。” 　　尼米兹一惊。 　　卢斯福道：“公然收留辛克莱，还大摇大摆把他出书，你觉得这个达克是软柿子？他在故意挑衅，一旦骄横的阿尔弗兰按捺不住对他下手，你看着吧，一定有外国干涉！” 　　“他敢！” 　　“决定权在阿尔弗兰那里。我希望他别干蠢事。尼米兹，你的解职令下个月才会下达，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全力把海军看好！” 　　“遵命。但是，达克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他的背后是罗尔商会。那是个跟阿拉孛和新特诺迪兰有密切关系的特许状公司。” 　　尼米兹霍然立起：“如果不理他，他会变成商业据点；如果动手，会招来外国武装干涉，然后再变成商业据点？” 　　卢斯福点头：“如果阿尔弗兰足够聪明，会现在就动手。不过……” 　　“不过什么？” 　　“挑衅应该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啊？他现在去撩拨阿尔弗兰，有些奇怪……” 　　卢斯福话音刚落，一名仆人快步走来，交给他一张纸。卢斯福看了几眼，脸色变得非常古怪。 　　尼米兹赶紧问：“怎么了？” 　　“调查结果显示，他自己掏腰包买了斯坦福，又自己掏腰包大兴土木，过程中只接受了本地红珊瑚商会的投资，完全没有外国势力插手——他这是嫌自己和红珊瑚死得不够快？” 　　[632.第一百零一章 洪水（2）] 　　“阿嚏，阿嚏！” 　　瓦伦坦老爷子连打了两个大喷嚏，他揉揉鼻子：“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他的儿子、红珊瑚商会的现任家主博尔默道：“父亲，这水下冷啊，您穿得又少，还是上去吧。” 　　“冷什么冷，我心里热着呢！博尔默，怎么样，在海底散步，这是头一回吧？这次投资，算是投对了吧？” 　　博尔默赞道：“这海底新村，确实有个性。啧啧，住在水下，抬头能看到海面，这不跟传说中的阿塔兰提斯人一样了？如果开辟成旅游景点，那该多好。” 　　“你就忘不了那点小钱！和房地产比起来，旅游收入算什么？雅根克的规矩是先到先得，海底啊，整个海底啊，这是多大的一注财源？为什么还要在海面上跟那些贪官污吏和锱铢必较的黑心商人较劲？你说对吧，辛克莱先生？” 　　一旁的辛克莱点头称是：“老爷子说得对。呃……” 　　“怎么，大作家有什么烦心事啊？” 　　辛克莱的妻子奥萝拉笑道：“老爷子，他的第二本书没火，觉得对不起您给的投资，没脸见您呢！” 　　“嗨，我以为什么事呢，大作家，你别急啊。人能住到海底下，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事。就连我，听达克他们说的时候都不信，你得给大伙接受的时间啊，好的作品经得起时间检验，——你放心，我会再追加投资的！我回去之后就办这件事。” 　　辛克莱面有忧色：“瓦伦坦先生，我现在成了大财团的公敌，恐怕很难再回雅根克了。您投资了我的书，他们是知道的，会不会对您不利啊？” 　　瓦伦塔哈哈一笑：“别担心，那些财团也拿着我的钱呢！对我不利？那不是跟他们自己过不去吗？” 　　“如果只是一本书倒也罢了，可您还投资了斯坦福浮岛。这可是从大财团碗里抢肉吃啊。要我说，您别回去了，派个得力手下回去把资产转移到斯坦福来吧。我总觉得要出事。” 　　“你呀，揭破味特奇肉制品黑幕时候的胆子去哪了？我手上攥着些能让雅根克官场地震的证据，不管是阿尔弗兰还是卢斯福，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怕什么？我回去收拾收拾，三五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和你做邻居！到时候，有了新书，我先睹为快！新书有想法了吗？” 　　“有个初步的构思，写写未来海底旅行的见闻吧，书名么，”辛克莱沉吟了片刻，“就叫《海底三万里》吧。” 　　这时，乔治正和乔治娜一起坐在深蓝小队的潜水舰里，在深海中向远离斯坦福海底新村的方向行进。 　　乔治娜道：“真是难以想象的技术，我估计能解决两千人的居住问题。” 　　乔治答道：“没问题，它可以随时扩大。有呼吸之石和钢岩史莱姆，我们可以构建更多的气垫层。” 　　“恐怕不止如此，我没看到多少支撑气垫层生器的立柱，恐怕不是单靠钢岩史莱姆来对抗海水压力的吧？” 　　“还有寒冰史莱姆。原理很简单，做起来麻烦，就现在这种程度，沙奇和拉莫斯已经在海底住了快两个月了。” 　　“这就是我们炼金术师啊。对了，你们的材料和魔能是怎么来的？史莱姆反应堆和太阳魔能收集器在这里效率不高，努卡莱尔反应堆又被永久封闭……” 　　乔治微微一笑：“请容许我介绍一种全新的级设备，法拉肯之喉。” 　　“那是什么，跟生物有关？” 　　“特殊的异化史莱姆。阿塔兰提斯人曾经提出过概念，但因为内乱被迫中止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潜水舰度渐渐提高，贴着海底疾进，十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隙。 　　潜水舰轻车熟路地进入裂隙，继续下潜。 　　四周一片漆黑，潜水舰的灯光撕破了海底的黑暗。一片寂静中，只有它行进的嗡嗡声。 　　乔治娜忍不住问：“那个什么法拉肯之喉的，会在这种地方？” 　　“它有危险性。不适合放在浮岛或海底新村。看到前面的灯光吗？快到了。” 　　一片幽深的黑暗中，出现了两颗微微摇动的黄色光点。 　　前方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分成两行，为潜水舰标出航道。潜水舰笔直前行，然后沿着指示灯向更深处下潜。 　　这时，乔治娜看到了脚下灿烂的星河。 　　那不是星，是无数光石灯汇成的灯海，光芒刺破了浓厚的黑暗，把人了类文明的足迹印在寂静万年的深海。 　　两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面容姣好的少女一左一右迎上来。手持光石灯，不断摇动，为潜水舰指路。 　　乔治娜吓了一跳，一下子把脸贴到舷窗上：“天哪！她们能抵抗水压？” 　　“她们是深海小队。阿塔兰提斯最后的守卫者，现在是卡尼迪先生的手下。” 　　“她们不是人类？” 　　“严格来说是有高度智慧的人工生命体，所以，她们选择在深海度过一生。前边要进船闸了，坐好。” 　　潜水舰减，静静地驶入一处海底悬崖上的暗洞。然后，铁闸在背后落下。 　　乔治拿了两件巨大如盔甲的抗压服来：“穿上，要不然你的肺会受不了。用队聊联系。” 　　潜水舰停在船闸内的巨型升降机台上，船闸排空了水。 　　乔治娜穿戴完毕，跟着乔治走到外面。 　　他们正置身于一座庞大的广场，站立的位置是广场西南角的一座全金属高台。俯瞰下去，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是个大规模的气垫层，但还是得穿着减压服，噪音太大。” 　　乔治娜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灯火辉煌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只巨大的章鱼，不，是章鱼状的巨塔，巨塔拥有十二根粗壮的触手。 　　站在高台上，只能看到章鱼斑驳的腹部，顶部隐没在灯海上方的黑暗里。它的触手，深深插入海底岩层，有些还在轻轻扭动。 　　“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某种邪恶兵器？” 　　“不，魔能生产装置。它是北海巨妖。” 　　乔治娜吃了一惊：“北海巨妖？它不是会攻击人类吗？” 　　“在得到指令后会的，它的控制器，名叫心灵蜂巢。” 　　“心……心灵蜂巢？你是说，制造心灵蜂巢，不是为了控制人类？” 　　乔治无奈道：“你该知道人类的大脑有多复杂，北海巨妖这种简单没脑子的人工生命体尚且需要心灵蜂巢这种复杂精密的炼金术器械来控制，控制人脑？”说着，他耸耸肩：“所以我白挨了你一耳光，还被你卖了。” 　　“对，对不起……我，我以为……” 　　乔治娜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巨量的白色蒸汽从章鱼触手下破裂的岩层缝隙中蒸腾而起，仿佛冰海海魔的嘶吼。 　　蒸汽出千军万马的厮杀声，向乔治娜扑来。 　　乔治娜吓得后退了一步，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乔治赶紧从后面扶住她。 　　整个广场被蒸汽覆盖，足足十分钟，蒸汽才渐渐散去。 　　“太可怕了，这是什么？” 　　“这是日常的魔能生产过程啊，很普通。这里是冰海，日照量不足，不能像阿拉孛半岛一样用太阳魔能收集器；全年少雨，收集雷电成本太高，雷霆史莱姆用不上劲儿。但是，冰海同样有可以利用的、丰沛的魔能——地热。” 　　乔治娜很难把“冰”和“热”联系起来：“地——热？” 　　“海底地层断裂处的火山，无时无刻不在喷吐巨量的热，沸腾的岩石溶液温度可以轻松过千度，如果把这些热收集起来，连接到史莱姆反应堆上，将产生海量的魔能。它是完全清洁无污染的。” 　　“可是，可是……钢铁会融化啊！那么高的温度，怎么采集啊？有哪种容器能承受融化岩石的高温呢？新材料？” 　　“不，我们用的是——水。” 　　[633.第一百零二章 洪水（3）] 　　“北海巨妖的触手是中空的巨型导管，它从海面吸入冰水，然后通过触手注入岩石裂隙深处，实现冷热水交换，再把降温之后的热水通过其他触手吸上来，导入供热管道，然后，管道另一端的史莱姆反应堆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热能。配合魔能晶石充能技术，每日我们获得的魔能晶石以吨计，完全可以满足日常生产生活需求。” 　　队聊里传来爽朗的笑声：“两位，欢迎来到海神之砧——黑暗神教的魔能动力供给中心。” 　　乔治娜喜道：“沙奇哥哥！” 　　“欢迎回来，娜娜。在外面漂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 　　“你们是对的，我输了。” 　　沙奇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想什么输赢。我们缺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的高级炼金术人才。怎么样，看看这些，有没有动心？” 　　“构思确实很精妙啦。但是，我还是……嗯……你们这样做，不怕把阿尔弗兰那个奸贼勾过来吗？” 　　“我和乔治试着从雅根克挖人，但不顺利，这些东西太匪夷所思。传统思想的力量还是太强，很多人宁可累死也不敢上我们的船。所以——” 　　“所以什么？” 　　“我们跟雅根克必有一战！我们需要自由劳动力。” 　　乔治娜的心咚咚地跳起来，紧紧地捏住拳头。 　　“你在担心能不能赢，那要看目的是什么，如果说要彻底消灭雅根克，那是不现实的，但是，逼它接受我们的条件，没什么压力。” 　　“沙奇哥哥，这么乐观可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我对乔治和我们的技术有十足的信心。” 　　乔治道：“其实，雅根克也需要一场战争。它沉睡太久了。该让它见识一下时代的力量了！我要再刺激刺激它！这一次，我们要先发制人！” 　　“准备怎么做？” 　　“1643小队第三分队已经在雅根克潜伏待命。” 　　乔治娜急了：“那些百姓怎么办？” 　　乔治微微一笑：“沙奇，看到吗？娜娜终于长大了，知道为别人考虑了。” 　　“是啊，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当年的诺言很快就会实现吧？” 　　乔治道：“放心吧娜娜，战火将在远离雅根克的地方点燃，我们绝不会对平民下手。” 　　“以斯坦福为中心进行防御作战？” 　　“对。” 　　“那我们辛苦建起的这些工厂怎么办？” 　　“请拭目以待吧，看看进步的洪水，是如何冲垮腐朽的堤坝的！” 　　第二天一早，雅根克的大街小巷都出现了一本小册子——《斯坦福浮岛劳动条例》。 　　识字的工人捧着它，悄悄躲在工厂角落里，低声念出了粗体字的内容：“斯坦福浮岛实行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四小时的工时制度——还有这种好事？” 　　“不可能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猛回头，身后已经聚拢了四五个工人。他不想惹麻烦，把小册子随手一扔，起身就走。 　　但身后的人不干，有个大胡子一把拽住他：“嘿，朋友，别走，别走，我们不识字，麻烦你再给我们念念吧，就一会，就一会儿！” 　　“我、我还有活儿……” 　　“不就扛包吗？刘易斯，去顶上！” 　　“行！” 　　“弗格森，去门口盯着，看工头过来赶紧吱一声！” 　　“好！” 　　“小猴子，快，把书拿来，让这位大哥念念。” 　　看看一双双热切的眼睛，看看毕恭毕敬捧着书的、骨瘦如柴的小童工，想想自己卧病在床的妻子，识字工人一咬牙，低声念起来：“……用人单位应当保证劳动者每周至少休息一日……加班每日不得超过一小时；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的，在保障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条件下每日不得超过三小时，但是每月不得超过三十六小时——” 　　外号叫小猴子的小童工瞪着大眼问：“什么意思，听不懂！” 　　大胡子摸摸他脑袋：“一天上八个小时班，然后歇着。” 　　“这么好？给钱吗？” 　　这句话让大家心头一紧。 　　不等大胡子催促，识字工人已经哗哗一阵翻，找到了关于工资的说明。 　　“……同工同酬，工资应当以货币形式按月支付给劳动者本人，不得克扣或无故拖欠……” 　　工人们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弗格森特有的大嗓门：“工头好！您今天气色真不错……哎哟！” 　　他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进来。 　　紧接着，肥头大耳的工头带着四五个打手晃晃悠悠进来了，工头手里还提着一根三十多公分长的细轴承，轴承的一头都磨得铮亮了。 　　工人们动作极快，弗格森声音一响，唰地散开。 　　识字工人还没反应过来，大胡子一把抢走他手中的小册子，掖进自己怀里。 　　“大哥，你……” 　　大胡子朝他挤挤眼，没做声。 　　工头进来，扫视一圈：“都在啊，废话不多说，有人带乱七八糟东西进来吗？” 　　大胡子满脸堆笑：“没有没有，工头，您看，大伙都忙着呢，哪有功夫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听说，好几个车间都在传，说什么干八个小时活什么的。咱们这车间有吗？” 　　“没有没有，干八个小时？那才挣几便士啊，自己吃都不一定够。” 　　“滚滚滚，老子跟你说不着。”工头不耐烦地用手中轴承把大胡子拨拉到一旁，单眉吊起，道：“咱这车间里，谁认字？” 　　工人们没有一个作声的。 　　“都他女马哑巴了？谁认字？” 　　识字工人的声音在打哆嗦：“报、报告工头……我。” 　　工头笑得十分客气：“来，来……该死的，你他女马快着点！” 　　识字工人哆嗦着走过去。 　　工头把肥壮的胳膊搭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哟，脸生。刚来的？念过几天书啊？这都他女马不重要……老子直说吧，你，一天干八个小时，想不想啊？” 　　“不……不……想……” 　　“这就对了。也不想想，八个小时才挣几个钱！再说了，烂鞋帮子破布还能顶头上做帽子？贱就是贱，认了就行了，别想那些没用的。知道么？” 　　“知……知道……啊！” 　　工头突然翻脸，狠狠一轴承，捣在识字工人肚子上，把他打得弓着腰倒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工头的脸色变得铁青：“这一下子，是老子赏你的，记住，老老实实干活，这车间里要是有一个胡说八道的，老子就把你做成肉肠！” 　　说完，工头丢下还在打滚的工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工人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围过来。大胡子弯腰扶起倒霉的同伴：“兄弟，没事吧？” 　　小册子从他怀里掉出来，但没人再去看它。只有小猴子把它捡起来。 　　识字工人泪流满面，拼命摇头，但一句话也不说。 　　能说什么呢？再罢工，用脑袋去碰碰人家的狼牙棒？再说，不知道多少难民等着进来抢饭碗呢，还嫌自己工资不够低？ 　　小猴子喃喃道：“无所不能的海神啊，请来一场海啸，让洪水把这些畜生统统淹死吧！让神圣的方舟，载着好人离开。” 　　弗格森愤愤道：“海神早瞎了！方舟？哼，上头的畜生比人多！” 　　大胡子道：“孩子，会有的，早晚会有的，别失去希望！” 　　“真的有，麦克斯大叔，你看，最后一页上画了，还有数字呢。” 　　“什么？我看看！” 　　[634.第一百零三章 方舟] 　　众人面前是一片孤寂的冰海。 　　苍白的月光下，冷冷的冰海不紧不慢地拍击着冰面，那稳定的节奏，似乎从世界诞生以来就没有变过。 　　寒风凛冽，衣衫褴褛的穷人们忍不住用力地扯了扯领口。女人使劲攥着孩子的手，恨不能把孩子揣进怀里去。 　　他们都是发现了小册子秘密的工人。 　　弗格森抬头看看天空中的星星，低声道：“麦克斯，如果我们现在回去睡觉，明天还能爬起来上班。要不然……” 　　一旁的刘易斯道：“当然，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狗腿子们发现了。他们没拦着，明天他们一定会死死盯着我们，只要稍微闭一下眼，就会被毒打一顿，然后开除——可那又怎么样？这种奴隶的生活你还想过多久？” 　　弗格森用力攥紧了拳头。 　　大胡子麦克斯看看身后的二三十位工友，大家都在惴惴不安中等待。 　　“方舟一定会来。我相信斯坦福的事情是真的。” 　　“为什么？” 　　“除了小册子，我们听不到一点斯坦福浮岛的事情，说明那些混蛋在故意封锁消息。” 　　识字工人道：“他们越不想让我们知道，就说明那消息对他们越不利！” 　　“对！” 　　小猴子问道：“麦克斯大叔，你是怎么知道地点的？” 　　“那串莫名其妙的数字分成三个部分，前两个部分是日期和时间，所以我怀疑最后那些代表地点。我在海军呆过，如果那是密码，就一定有对应的密码本。最后那些数字最大的一个也没有大过小册子的最后一页页码，所以我猜，这小册子本身就是密码本。果然，每一页上的法律条文里都有一个特别加黑加粗过的词，把那连起来……就是答案。” 　　突如其来的掌声在众人背后响起。 　　众人一惊，回头看，居然是铁棍工头和他的打手们，足足有三四十人。 　　“哎呀呀，真是精彩的推理啊，麦克斯，不愧是老水兵啊。猜谜游戏玩得真漂亮。那么，你和你串联的这些蠢货们，准备好被开除了吗？” 　　麦克斯毫不畏惧地跟工头对视：“开除又怎么样？我们是自由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工头好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哈哈大笑：“蠢货们，工作岗位不要了，工资不要了，命也不要了，作为第一批会猜谜的蠢货，你们的名字会上雅根克所有工厂主的黑名单，没有任何一家工厂会雇佣你们。祈祷那什么狗屁方舟来接你们吧，要不然，你们唯一的自由是选择饿死或者跳海！好了，弟兄们，让我们来看看蠢货穷鬼们是怎么绝望地跪下磕头求我们的！” 　　一群流氓地痞嘻嘻哈哈地三五成群散开，满不在乎地看着对他们怒目而视的工人们。 　　“方舟……一定会来的！” 　　说话的居然是那个识字工人。 　　“哦哦，我能问问这谜一般的自信从哪来吗，蠢货？” 　　“斯坦福需要我们。” 　　“哈！需要蠢货？” 　　流氓地痞们哈哈大笑。 　　识字工人坚定地摇头：“绝对，不是这样的！我们足够聪明，因为我们能看穿小册子上的谜语；我们足够果断，能够对你们的压迫说不；我们足够团结和有纪律，每个人，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我们工人，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勇敢的一群人——蠢货，是你啊！你这该死的寄生虫！” 　　工头阴森森道：“弟兄们，把这个长舌头蠢货给我拖过来，拔了他的舌头！” 　　麦克斯怒吼：“你敢！” 　　“哦哟，我好怕啊！发火了？他发火了！”工头夸张地叫道，然后脸色一变，“论打架，好像是我这边的人比较多呢。你们最好安静地看着，要不然，被拔舌头的可不止他一个。给我上！” 　　弗格森咆哮：“跟他们拼了！”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小猴子突然大叫：“看，快看，灯，灯！”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苍白的月光下，波涛翻滚的冰海上，一颗橘黄色的灯火正在微微摇动，渐渐变大。 　　刘易斯的嘴唇在哆嗦：“船……船……” 　　那是一盏船头灯，在它之后，还有星星点点的小灯，标志出船的轮廓。 　　弗格森大叫：“不止一艘，不止一艘！” 　　是的，那橘黄色的灯火并不孤单，在它之后，又出现了四颗。 　　五艘船，劈波斩浪，在月光下向海滩接近。 　　小猴子看清了船的样貌：“船头是方形的，看哪，是方形的，方舟，方舟！” 　　没人去笑话他“方舟是方形的”这种奇怪逻辑，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五艘怪模怪样的船吸引了。 　　麦克斯惊道：“他们不减速？糟了，要搁浅……” 　　话音未落，轰轰连响，浪花和碎冰崩起半天高，五艘平头巨舰先后冲上冰封的岸滩——搁浅了。 　　有的地痞大笑，被工头一耳光抽闭了嘴。 　　“吱嘎嘎——轰！”平头船的船头像倒下的闸门，重重砸在冰滩上。 　　一名全身披甲的大汉跳下来，大吼：“斯坦福浮岛卫队队长叶伏尼契，来接工人回岛！愿意去的，上船！” 　　麦克斯大吼：“我们在这里，被围住了！” 　　叶伏尼契早看清了岸边的形势，大手一挥，数不清的士兵从平头船船舱里鱼贯而出，瞬间把工头和他的打手们围得水泄不通。 　　麦克斯第二次大吼：“我们有女人和孩子，你们要不要！” 　　叶伏尼契也大叫：“都上来！” 　　“大家先等一会，女人和孩子先上船！” 　　工头不干了，大叫：“不能走，他们是工厂的工人……嗷！” 　　叶伏尼契一剑柄捣在他肚皮上，然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拖起来：“有合同吗？” 　　“没……嗷！” 　　“五险一金？” 　　“什么是五……嗷！” 　　“他们愿意？” 　　“愿意……不不不，不愿意，不愿意，他们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嗷！” 　　他还是挨了一下。 　　叶伏尼契一只手薅住他衣领，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抽着工头的肥脸：“答对了。不过，这一下是送你的——因为老子看你不顺眼。” 　　在绝对武力的威慑下，工头和打手们瑟瑟发抖，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叶伏尼契最后一个登船。 　　上船后，麦克斯道：“很抱歉，这次，我们只有二十个人……” 　　叶伏尼契毫不在意地一挥手：“没事，只要有一个愿意去的，我们就接一个走！” 　　“还有很多人也想走，你们还回来吗？” 　　“当然！” 　　登船的工人们发出一片欢呼。 　　叶伏尼契大声下令：“撤退！” 　　五艘平头战舰的尾部同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强劲的桨叶飞速旋转，船身缓缓倒退。很快，五艘搁浅的战舰全部回到了海中，然后消失在冰海深处。 　　工头用仇恨的眼光盯着渐渐消失的战舰，咬牙切齿：“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绝对！” 　　[635.第一百零四章 暗夜（1）] 　　尼米兹坐在牢房里，看着在稻草堆成的床角溜过的老鼠。 　　牢房里的老鼠显然不怕人，前爪立起来，向他吱吱叫。 　　“好吧，保护费我交了，老兄，拜托，别在我睡觉时候朝我嘴里撒尿。” 　　尼米兹笑着把一块长了毛的面包掰成碎屑，扔给老鼠——它可以算作这里的第二位牢头。 　　三天来，围绕霉变面包的归属问题，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最终，尼米兹决定向恶势力低头。 　　老鼠神气活现地朝尼米兹叫了几声，大快朵颐，然后叼着面包屑朝墙角的洞口爬去。 　　尼米兹嘿嘿笑了。 　　“知不知道你的贪婪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接下来，就是捕鼠夹登场了。不过，我不会那么做的。我还想有个伴儿呢。或许，此时的隐忍，会换来一把牢房的钥匙？” 　　“穷途末路的尼米兹司令，居然去期待一只老鼠的友谊？我该说什么好呢？” 　　尼米兹抬头，看到了阿尔弗兰总督得意的脸。 　　“老鼠总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总能给我们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总督大人，如果您也进来呆上几天，一切都明白了。” 　　阿尔弗兰显然不想接老鼠这个茬，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身后仆从赶紧端来椅子。 　　阿尔弗兰坐定了，笑道“我不想进去跟你谈，贵为总督的我，肯定不能跟囚犯坐在一块。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现在你的继任者莫萨利亚水平怎么样？” 　　“您的任命文书都已经下了，我就算说不合适，又能怎么样？” 　　“指挥才能方面。” 　　“没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他投机钻营的水平比我高，嘴巴比我会说，不大可能向您提出反对意见。” 　　“这不是相当完美的下属么？” 　　尼米兹微微一笑“是啊，一个知道曲意逢迎的军人，能一直为您带来胜利吗？” 　　“那么，你给老跛子带来了多少胜利？银珠港？败中取胜？” 　　“我救下了舰队主力，如果我不让那些主力舰早早出港……” 　　“是啊，然后你自己在这儿了。我亲爱的前海军司令，军人不该参与太多政治，但如果到了司令这个级别上还不懂政治，那就活该呆在这儿。” 　　“您说的政治，是一事当前先为自己打算么？” 　　“错。如果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理想抱负？尼米兹，我不明白，明明再过三个小时，你就顺利交卸差使了，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傻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哪里都是一样。卢斯福卸任后，被视为卢斯福一党的尼米兹自然不能免俗。新总督阿尔弗兰已经任命莫萨利亚为新海军司令，只等正式文书下达，尼米兹交接权力，他就可以放下重担，背着一个拯救银珠港英雄的名号悠游终老于林泉之下了。 　　但是，就在正式文书即将盖上总督印玺，即将生效的时候，尼米兹疯了。 　　他下令正在巡航的战舰向雅根克的海滩开炮。 　　隆隆的炮声如怒雷咆哮，整个雅根克震动了，无数人惊慌失措。 　　“您很清楚那海滩上发生了什么事，对吗，总督大人？” 　　阿尔弗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当然。” 　　大财团不甘心看着斯坦福浮岛这么轻松地把工人拉走，于是调集警力，封锁了海滩，不许工人离开。 　　数千人被困在海滩上，进退失措。不知怎么回事，有人与警察发生了激烈冲突。一发爆炎弹在混乱的人群中爆发。 　　工人不知死了多少，警察死亡七人。 　　警察再不留情，刀剑齐下，海滩被血染红。 　　因为有雅根克警察插手，上升到了行政层面。斯坦福的运输船队束手无策。然后，巡航到此地的尼米兹被激怒，向海滩远处进行了一轮排炮，驱散了正在屠杀平民的警察。 　　再然后，他锒铛入狱。 　　“那是我安排手底下的工贼干的。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正好巡航经过那里？也是我安排的。” 　　阿尔弗兰的话把尼米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因为有警察插手，这件事就上升为雅根克的城市意志了。作为卫星岛的斯坦福，除非他们敢承担向主城行政人员开火的风险——那意味着叛乱——否则，只能在一边看着。本来，我给了你一次置身事外的机会，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跳进来了。” 　　“原来如此。” 　　“当然如此。我清除了城市里不听话的家伙——爱起哄的工人和太有主见的前任司令官。” 　　“你把所有人的忠诚也一并清除了。阴谋和权术可以排斥异己，但带不来任何进步。而且，这意味着，在你的统治之下，玩弄阴谋是可以被允许的。你有没有听说过，以刀剑杀人者，必死于刀剑之下。” 　　“这只能是弱者的哀嚎。” 　　“弱者是你啊。” 　　“这算是预言么？哈，尼米兹，你就在里面老老实实看着，看我是怎么把雅根克带上人类之巅的。我可以告诉你下一步我的计划，我要收回斯坦福。人傻钱多的家伙已经把那里开发得差不多了，而且，听说，还有不少有用的技术。这些都是我的了。” 　　“我从来不知道总督一词还可以写作强盗。我对在地狱看到您越来越有信心了。” 　　“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再见，可怜可悲的高尚者和勇敢者。” 　　阿尔弗兰起身，把曾经的英雄留在牢房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牢房大门轰的一声关上，接着，响起粗大铁链摩擦的声音。 　　尼米兹没有说话，静静坐在铁牢的阴影里。 　　永别了，那个曾经辉煌、繁荣、充满活力的雅根克！ 　　从此，等待你的，将是无尽的漫漫长夜。 　　吱吱声响起，二牢头从墙洞里钻出来。 　　“哦，不。一般来说，按人类标准，一个月只收一次保护费。具体到这里，每天一次是可接受的范畴，您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权利边界……怎么了？” 　　二牢头一溜烟跑回洞里，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倒着从墙洞里出来了——拖着一串牢房的钥匙。 　　尼米兹傻眼了。 　　。 　　[636.第一百零五章 暗夜（2）] 　　尼米兹屏息静气，悄悄摸出牢房。 　　现在是深夜，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无论怎么调整，都觉得声音好大。 　　居然被一只老鼠拯救了，真是神奇。 　　不过，逃出去又能去哪儿呢？ 　　召集忠于自己的手下，来一场政变？ 　　最好的结果，是把雅根克撕成两截。 　　我该何去何从？ 　　他正在琢磨，拐角迎面撞上一个起来解手的狱卒。 　　猝不及防，两人撞了个正着，睡眼惺忪的狱卒大叫：“尼……” 　　尼米兹砰的一拳把狱卒打翻。多亏经年累月的训练，身手没有生疏太多，腹肌还在，至少不会被人骂作白斩鸡。 　　他把狱卒拖进厕所，摸索一番，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掩好门，回到走廊上，加快了步伐。 　　要快点了。 　　看狱卒睡眼惺忪的样子，一定不是值班人员，久出未归，必定引起值班人员的注意。那时万事休矣。 　　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的心跳也越来越急，越来越急。走廊两侧黯淡的光石灯仿佛一只只邪眼，在无情的嘲笑他。 　　跑吧，你能跑到哪儿去？ 　　我绝不为野心家陪葬！ 　　活下去，就有机会！ 　　一条黑影唰地从面前窜过，立起身子，吱吱叫了两声。 　　是拖来钥匙的老鼠。 　　“什么意思？要我跟着你？” 　　老鼠转头向来时路跑，见他没有跟过来，又叫两声。 　　“好，信你一回！”尼米兹果断走上回头路。 　　老鼠时跑时停，时时示意尼米兹隐蔽。在它的指引下，尼米兹一路躲过了六波巡查的守卫。来到了牢房一楼。 　　前面是一间更大更黑的牢房。 　　尼米兹苦笑一下，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打开牢门，老老实实钻进去。 　　前脚刚进去，后脚就传来谈笑声，五六个狱卒说说笑笑走来，尼米兹避无可避，被堵了个正着。 　　见到是他，一群狱卒全愣了，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怎么了，司令大人，大半夜的换个地方？” 　　尼米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击了。 　　这时，老鼠横空出世，神气活现的吱吱叫两声。 　　一群狱卒大笑不已，尼米兹只有苦笑。 　　就在这时，老鼠转身，口吐人言：“趴下。”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狂暴的岩石之力从背后爆发，坚硬的石墙被硬生生挤出一个洞，一条直径三米多粗的巨型蚯蚓钻了进来。 　　一群狱卒被吓得魂飞魄散：“啊——” 　　蚯蚓头部猛地裂成四瓣，啊呜一口，将尼米兹和那只老鼠一起吞掉。 　　狱卒第二次魂飞魄散：“啊——” 　　蚯蚓吞掉尼米兹，晃动头部，唰唰从来时路退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 　　一群狱卒战战兢兢凑过去探头看。 　　突然，啵的一声大响，无数条两米多长、拇指粗细的蚯蚓从洞里喷上来！ 　　狱卒们发出第三次惨叫：“啊啊啊啊！” 　　尼米兹被吞下肚，昏昏沉沉。 　　朦胧中，好像有很多人在在大声说话谈笑。 　　我死了吗？ 　　“喂，喂，醒醒，醒醒！” 　　尼米兹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他看到了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 　　“斯坦福炼金术师协会会长莱莉，向您问候！” 　　尼米兹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周围有五六个人。 　　“尼米兹。各位，是你们救了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莉笑道：“当然是不能让邪恶势力得手啊。所以我们把您救出来了。现在您乘坐的地行龙和刚才那只会说人话的老鼠，都是我们的作品。” 　　“这真是不可思议。”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呢，来吧，两位，来跟尼米兹司令打个招呼。” 　　两名包着白头巾的战士同时上前，向尼米兹行抚胸礼：“卡拉保佑您，异国的朋友！” 　　尼米兹吓了一跳：“阿拉孛人？” 　　“阿拉孛帝国陆军战傀儡团副团长曼苏尔、灯神阿拉丁，向您致敬！” 　　这可把尼米兹骇得不轻，怎么？阿拉孛帝国要对这里出手？虽然雅根克不惧，但现在显然不是跟对手死磕的好时机。 　　莱莉笑道：“您别多心，我们的朋友遍天下。他们是阿拉孛帝国的外派人员，我们只是暂时借调，要交钱的。” 　　尼米兹道：“斯坦福的达克总督还真是手眼通天。能从阿拉孛帝国正规军里抽出人来。” 　　曼苏尔笑道：“不来不行啊，我们的装备有一大部分需要哈桑……不，达克总督进行技术支持。他和伊玛尼哈里发交情又好，上边一发话，我们这些大头兵哪敢不从啊？啊哈哈哈。” 　　曼苏尔说完，在队聊里道：“我们救了他啊，不领情就算了，还叽叽歪歪，雅根克人都这德行吗？” 　　阿拉丁道：“被吃进虫肚子里，谁都会晕一阵。再说救这家伙只是练练手，大战在后边呢。” 　　尼米兹又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莱莉答道：“当然是斯坦福浮岛啊。” 　　“就算把我扔到阿拉孛帝国去都比放在斯坦福好，你们没觉出来雅根克正在准备对你们动手吗？一个辛克莱还不够？” 　　曼苏尔笑道：“强枝弱干，哪个中枢都受不了，肯定要动手啊。” 　　莱莉点头道：“当然，我们有准备。” 　　“有准备？区区斯坦福，能撑住几轮打击？” 　　“哎呀呀，我们被小看了呢。别担心，大不了我们逃到新特诺蒂兰或者阿拉孛好了。” 　　尼米兹颇为矛盾地叹了口气。 　　莱莉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时有士兵前来报告：“报告，地行龙已到海底礁盘，龙鲸正在待命。” 　　莱莉一挥手：“上船！” 　　尼米兹好奇地问：“龙鲸是什么？” 　　“那不是生物，是斯坦福的巨型海底载具，像我们这样的钻地巨虫，它一次可以载三条。” 　　“居然有这样的技术，看来斯坦福海底城市的说法不是幻想。” 　　“那是我们人类新的家园。但首先，我们得把那些阻碍人类前进脚步的家伙全扫到海底去！” 　　“雅根克吗？” 　　“不，民众是无辜的。” 　　尼米兹不再说话。 　　很快，龙鲸载着他们回到了斯坦福。没有任何军舰能拦截得住海底的巨舰。 　　尼米兹忍不住想，如果斯坦福用这种方式进攻雅根克，雅根克该如何防守。 　　他思考得如此专注，以至被众人拥上栈桥才反应过来。 　　一名虎背熊腰的巨汉大笑着向他张开手：“欢迎欢迎，尼米兹先生，斯坦福总督达克向您问好！” 　　“能见到北海最大的野心家，我深表感荣幸。” 　　达克一愣，然后大笑：“如果让更多的人享受到炼金术进步带来的便利也是一种野心，那么，这野心家我当定了。” 　　“只怕您很快就乐观不起来了。” 　　“事实胜于雄辩，用您的眼睛亲自见证如何？” 　　“希望见证的不是一场军事上的惨败。” 　　“那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输了，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如果我赢了，麻烦您帮我指点一下手上的旱鸭子。” 　　“成交。” 　　[637.第一百零六章 ℃] 　　尼米兹的双腿踏上了斯坦福的陆地。 　　斯坦福浮岛原本是一座低矮的冰山，有数千平方米。虽然面积在浮岛中不算太小，但它的位置不好，离雅根克较远，海面浮冰又多，交通不便，因此即使价格不高也无人问津。 　　近几年来海温升高，浮岛面积不断缩水，雅根克一致认为，再不赶紧出手，恐怕就没得卖了。所以，达克和乔治用比较低的价格拿下了斯坦福。 　　现在，呈现在尼米兹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 　　“我以为它是个不断融化的小岛，难道情报有误？” 　　达克道：“野心家用了一点小小的技术手段，阻止了浮岛融化，然后，推着它向东北方向移动了两百公里，再把海面浮冰联结起来形成冰桥，现在，它的最北端，已经与极点相连，那是雅根克人尚未立足的广袤土地。根据雅根克先到先得的习俗，现在我手头的土地面积，已经超过了雅根克。” 　　尼米兹喃喃道：“闻所未闻的技术，但那又怎么样？雅根克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 　　“当然，自诩为文明人的他们肯定要来抢，这就会打他们自己的脸，谁在台上，打谁的。” 　　“除非你们顶得住。” 　　“他们当然顶得住，他们有十足的信心！” 　　尼米兹回头一看，原来是瓦伦坦和乔治娜祖孙俩，身后还站着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正是乔治。 　　“瓦伦坦先生，您也来了？” 　　“我和你一样来逃难。我刚一回雅根克就被抓了，说我里通外国，要抄没红珊瑚商会，简直无耻之极。” 　　“那，您是怎么过来的？” 　　“刚才说了，和你一样，多亏这些有头脑有手段的年轻人。要不然，我真不敢想象未来是个什么样子！阿尔弗兰那个家伙，早晚有一天，我要他连本带利吐出来！我比你早来两天，这样，我带你四处走走，开开眼界，怎么样？” 　　“那当然好。” 　　老头和大叔走了，剩下四个年轻人，达克、莱莉、乔治和乔治娜。 　　乔治道：“阿尔弗兰跟我们配合得不错，剧本怎么写，他就怎么来啊。” 　　莱莉道：“利欲熏心，一心只想着捞捞捞，等着被剁手吧。” 　　乔治娜道：“如果开战，我们肯定不会输，不过，根子不除，换谁都一样。” 　　达克点头：“卢斯福是条老狐狸，他搞不定大财团，就想让我们出头背这个黑锅。战火一起，生灵涂炭，我们就算打赢了也得靠他收拢人心，到时候给我们一个大财团的地位，再慢慢收拾我们。” 　　乔治道：“放心，我保证让他哭都哭不出来。现在雅根克的舰队正在集结吧？” 　　“是的，救尼米兹回来的时候，我在海底布置了通讯塔，它们会实时监测海面的情况。雅根克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侦查到。飞空艇队暂时还没有调动的迹象。” 　　达克笑道：“还真是小看了我们呢。单纯水面舰艇部队？光深海小队就够他们受的。先留几手牌，让他们忙活去吧。莱莉，你去通知下面，再刺激刺激雅根克，但无论如何，我们绝不先动手。” 　　“是。” 　　乔治娜道：“时间拖久了，我们的弱点也容易暴露啊。我们的人太少，如果他们四面围攻，形势会相当不利。” 　　“不会，”乔治道，“欲要令其灭亡，先要令其疯狂。阿尔弗兰现在这个状态，作起死来拦都拦不住啊。现在他是99℃，离开锅就差一点——伊莎贝拉有通讯进来，各位，开队聊吧。” 　　队聊一开，伊莎贝拉惶急地大叫：“不好了，我们黑暗神教雅根克分部的负责人被抓了，还有希克斯图也一起被抓了！” 　　四人面面相觑，一下子把两个宗教的地区负责人抓了，这是要跟两教开战？ 　　乔治道：“黑暗神教倒也罢了，希克斯图可是教皇指定戒律执行者，在没有指定接班人的情况下，从某种意义上说，在法理上，他比现在正在互撕的那几派更有资格成为教皇。” 　　达克笑道：“你这前提条件真多啊，让他听见了，或许打消了当教皇的念头也说不定呢。” 　　乔治一笑置之，继续道：“阿尔弗兰这是欺软怕硬啊。伊莎贝拉，抓他们的罪名是什么？” 　　“异端、混淆视听、鼓动罢工！” 　　“嗯，说的没错啊。” 　　“乔治！” 　　乔治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留着雅根克的原貌，看看它会不会走出一条我不知道的路来。看来不好办了。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把它纳入我所熟知的轨道吧！达克，我要去呼啸冰原基地准备，家里交给你和莱莉、伊莎贝拉防守，没问题吧？” 　　“尽管放心。” 　　阿尔弗兰果然没让达克他们失望，第二天下午，雅根克传来消息。 　　昨天下午，雅根克再次爆发大规模游·行，这次规模超过三万人。” 　　现在，乔治等主力离开斯坦福浮岛，前往呼啸冰原和克格莫海峡两处布置。达克、伊莎贝拉和莱莉全权负责斯坦福浮岛的军事指挥，政务由卡尼迪统筹。 　　听了莱莉的说明，伊莎贝拉道：“现在黑暗和光明两教在雅根克的负责人都被抓了，游·行是谁组织的？” 　　莱莉道：“没人组织，又是自发斗争。他们要干净的食物，要增加薪水，还要阿尔弗兰滚……呃，下台。” 　　伊莎贝拉摇头：“没人组织，又没有统一行动目标，前边那几次斗争失败的教训都忘了啊！” 　　达克笑道：“这话有乔治味儿了！” 　　“讨厌，走开。” 　　达克肯定不能走开，他走了谁拿主意，于是他继续道：“雅根克又流血了吧？” 　　莱莉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具体伤亡数字还没统计出来，但这次连陆海军都出动了，全城已经进入紧急状态。” 　　达克冷笑一声：“这就是为了强硬而强硬的后果！我倒要看一看，大财团选出来的舔·屁股人才，是怎么砸他们饭碗的——虽然他已经舔的很努力了。” 　　“情报人员汇报，大财团有与卢斯福接触的迹象，但卢斯福严词拒绝了。” 　　伊莎贝拉道：“这时候接手是傻子。可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还在做梦呢。” 　　达克道：“最后一把柴也已经烧起来了，下边就该开打了。传我命令，第一波攻击，开始。” 　　[638.第一百零七章 沸腾之海（1）] 　　莫萨里亚今年四十四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最近官运亨通，得到了阿尔弗兰总督的赏识，一路坐到雅根克舰队司令的位置。 　　但是，前几天的事件，给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向平民动手。 　　那不是什么土匪恶棍，只是一帮饿急了眼了的穷汉。 　　雅根克的物价高得吓人，一名纺织工人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只能换来两根又干又硬的黑面包——据说曾经被某主妇用来驱赶入室行窃的小贼，结果失手闹出人命的那种面包，里边还搀了锯末。 　　与此同时，海量的雪白细软的白面包却作为特产销往大陆。 　　大财团的执行官们，你们少捞一点会死？ 　　对不起，真的会死。少捞一点，别人不就捞走了？ 　　东北边有个叫斯坦福的浮岛，据说财大气粗，干净又好吃的盒饭才卖1镑1盒。或许那不差钱的傻子总督是专门做慈善的吧？可惜了，你以为盒饭能到老百姓手里？在码头就被大财团你一船我一船截走了，价格抬个三五番卖出去，照样有人买！ 　　想救人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他女马是在为谁服务啊？ 　　这真是个吃干抹净、管别人去死的年代。 　　正义感没有用，想想你的前任尼米兹吧，你该庆幸进去的不是自己！ 　　莫萨里亚把目光收回到桌上的海图上。 　　从这里出发到斯坦福，坐船两天就到了。除非斯坦福的卫队能顶住雅根克的海军和飞空艇队，这可能吗？ 　　那个叫达克的傻子总督，人再傻，身边也该有精明的家伙吧？雅根克就要对他下手了，还不赶紧跑？ 　　难道真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技术？还是说，像传言那样，这家伙跟阿拉孛帝国和新特诺蒂兰王国有一腿？ 　　真要那样……还干我鸟事？让总督府的老爷们去烦恼吧，我只要打赢仗就行了！ 　　房门吱呀一响，副官端着两个盘子，每个盘子里摞了三盒盒饭，笑嘻嘻走进来：“司令大人，吃饭了。” 　　“哟，艾普斯，这盒饭可不便宜，五镑一个，你一下买六个，今天大酬宾？” 　　“还真是。今天所有口味的盒饭全部大减价，现在已经是一镑一个了，肯定还要跌，外头在疯抢！游行的也不游了，好多商店存货已经吐光，傻子在排队，聪明的正朝港口跑呢。这些就是弟兄们从港口截下来的。绝对不是什么过期变质货。” 　　“港口？” 　　“有斯坦福的船过来，从昨天下午开始，一船接一船就没停过，那盒饭都堆成山了。东北区的六个码头泊位全是斯坦福来的船，大大小小，满满的！” 　　“斯坦福有这么多船？” 　　“大部分是外路客商的船，我还看见了大陆商会的船，至少有七八家吧，估计是临时雇来拉货的，你说斯坦福的总督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赔本的买卖还做得这么带劲儿？” 　　莫萨里亚表情凝重起来：“倾销。” 　　“倾销？” 　　“斯坦福有两下子。首先是他们能造，你想，一个盒饭就是一道大餐，一个人都不一定吃得了；用料又实在，别说卖一镑，卖五镑我都觉得有点亏。可他们就是敢卖一镑，还卖了一个多月！厉害啊！” 　　艾普斯满不在乎：“要是我，就在港口截他们的船，把货全吃下来再卖回去，玩倾销？让你赔双份！看你能撑多久！” 　　“帐不能这么算。小小斯坦福，还不知道够不够千把人，能吃下多少盒饭？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斯坦福本地的盒饭卖得比这还便宜呢？” 　　艾普斯傻了：“比这还便宜？那不等于是……白送了？” 　　莫萨里亚道：“私人浮岛是什么？就是个大一点的活动的私人花园，或者，一艘跑得慢的私人游轮。雅根克是什么？是城市，是国家！现在，一艘游轮压得一座城市抬不起头来？” 　　“哎，怎么说呢，”艾普斯挠挠头，“我感觉，我们快要出场当坏人了呢。那些大人老爷们，居然把雅根克闹到这个地步……” 　　“这不是军人该说的话。” 　　“是，属下失言，请大人——” 　　艾普斯话音未落，勤务兵急匆匆跑来：“司令大人，艾普斯大人，盒饭价格又降了，现在是五十便士一盒，港口消息，还有十二艘来自斯坦福的船等着进港卸货！” 　　艾普斯大惊：“真要白送？这个价格，连运费都回不来啊！” 　　莫萨里亚沉声道：“问题严重了。斯坦福疯了，这是要把雅根克的米袋子菜篮子全抓在手里，主动挑衅？达克总督，你很自信啊！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和大财团，可是不死不休了！” 　　莫萨里亚猜得没错，阿尔弗兰总督坐不住了，三天之内，盒饭价格一降再降，如同狂风暴雨，现在就算封锁码头，也已经有海量的廉价盒饭流入城市。 　　雅根克气候寒冷，食物不易腐败，这些该死的清洁盒饭保质期又长，可以想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城市的餐饮业将会遭受重创。 　　最让人头疼的是，斯坦福的盒饭倾销，一棍子把囤积居奇的大商人打趴下了。从一镑到五十便士，价格腰斩，让人怎么回笼资金？大商人拿不到钱，没钱还贷款，银行和钱庄资金周转不过来，就要关门歇业。一旦银行和钱庄关门歇业，投资者和民众信心动摇，必定是一波挤兑风潮！ 　　银行和钱庄倒了，下一个就是工厂！ 　　工厂一个便士的贷款都拿不到，没法生产，开不出工资，到时候纷纷倒闭，工人失业，让大财团喝风去？让我这总督喝风去？ 　　这还仅仅是盒饭哪！要是再加上别的呢？ 　　斯坦福的达克，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拼死拼活地去做盒饭了，你够狠啊！ 　　有人提出紧急救市，大量吃进商品，平抑物价，区区一座浮岛，还能上天了！但阿尔弗兰很清楚自己手上的牌有多烂。 　　救市？说得轻巧！ 　　卢斯福在任上的时候，为了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花钱如流水，没剩下几个闲钱；自己上任以来又放任大财团发展，减免税收，增加投资，现在总督府还有多少钱救市？ 　　雅根克有钱，是，可大多是固定资产，我总不能把厂房发给工人去当薪水吧！ 　　再看看大财团的反应，除了一个劲儿地叫喊稳定秩序稳定物价，有一个拿出钱来帮忙的没有！ 　　一群混蛋！ 　　“或许，我得和那个叫达克的混蛋好好谈谈了……”阿尔弗兰喃喃道，一转头看见幕僚在傻站着，一脸晦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有话快说！” 　　“那个，总督大人，盒饭的价格，已经到了十便士……” 　　“你去吧。” 　　“咦，哦，遵命。” 　　幕僚惴惴不安地离开了阴森森的总督办公室。 　　阿尔弗兰目露凶光：“看来，达克，我们是得好好谈谈了，用刀剑！一场战争，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639.第一百零八章 沸腾之海（2）] 　　1645年4月1日，雅根克总督府发出通告，指控斯坦福多项罪状，包括传播危险思想、教唆工人暴·动、包庇危险分子、扰乱经济秩序等等，宣布斯坦福为叛逆。 　　斯坦福毫不示弱，同样向雅根克发表了宣战檄文，内容很简单，一共五条：干净的食物，正常的薪水，自由的信仰，稳定的秩序。最后一句，把雅根克上下气得七窍生烟：你要战，便作战！ 　　区区一个浮岛，有钱人的玩具，竟敢堂而皇之的跟城市叫板，找死？ 　　被斯坦福收拾惨了的餐饮业大佬们最先坐不住，强烈要求组织讨逆军，进攻斯坦福。这次总督府效率出奇地高，不到两个小时就通过了决议，动手！ 　　大人老爷们拍了板，接下来轮到大头兵登场。一支十二艘大小战舰组成的混合舰队，直扑斯坦福。 　　这只先锋舰队的指挥官是李波尔塔，曾参加过清剿海盗水匪的战斗，算是军中不多的见过血的将领。这次能打头阵，他十分兴奋，摩拳擦掌，渴望马到成功。 　　他的舰队跑得飞快，两天的路程他只跑了一天半就到了，但是，他却没看到斯坦福浮岛，只看到一大片漂浮的浮冰。 　　“人呢？岛呢？” 　　正当他准备吊打大副时，了望手发回消息：“斯坦福跑了！” 　　李波尔塔大怒：“岛会长腿？” 　　“报告将军，确实跑了，附近发现了很多城市遗留的漂浮物。” 　　李波尔塔一阵无语，浮岛嘛，能顺水漂一段很正常，而且斯坦福在浮岛中个头算顶小顶小的，漂得快。 　　“发现目标没有？” 　　“没有！” 　　李波尔塔没有冒进，下令原地待命，派出斥候。 　　斥候很快发回了消息，在东北方发现浮岛，正快速向东北方漂流，速度大约9节。 　　这个数据立刻让李波尔塔暴走了：“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斥候明显在哆嗦，但底气挺足：“报告长官，我以我祖母的坟墓起誓，那鬼东西确实跑到了9节！” 　　9节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风帆战舰的时代里，战舰动力主要靠风，不大可能获得持续一小时以上的稳定动力。再加上潮汐、洋流等因素，顺风顺水能跑出十三四节的速度，这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十三四节是很危险的事，有可能船毁人亡。 　　李波尔塔的舰队以轻型战舰为主，顺风顺水跑到十三四节没问题，但一座浮岛能跑出9节的航速？ 　　见鬼了？难道这浮岛是用船拼起来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斥候又发出了第二条侦测报告：“报告，那座浮岛不是斯坦福，是打着斯坦福旗号的另一座小型冰浮岛，长方形，长约600米，宽约180米。没有发现人员和武器！” 　　“继续盯着它！”李波尔塔转头对参谋们道：“好吧，看来我们碰上了一群冰雕大师。能把冰块变成浮岛，有什么计划？” 　　一名参谋道：“这一定是斯坦福的诱敌之计，他们用一座无价值的浮岛分散我们的兵力，为主岛逃窜争取时间。当务之急是确定敌人主岛的位置。” 　　另一名参谋也道：“我赞成这个提议，我们占据绝对优势，斯坦福只要被盯上，后面部队会源源不断开来，所以诱敌和欺敌一定是他们的防御计划核心。也有可能会利用地形优势进行伏击和骚扰作战，迟滞我们的进军速度。建议主力舰队原地待命，增加斥候数量，扩大搜索范围。” 　　李波尔塔没作声。 　　一群参谋面面相觑，刚才的建议有什么问题么？ 　　“全速前进。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 　　“遵命。” 　　李波尔塔眼睛眯起来，他当然知道参谋们的建议是正确的，稳妥的，但是，现在稳妥就是错啊。 　　实力占优，裹足不前，后面会怎么说？ 　　海军这批人是卢斯福时候的老人，心里还念着故主哪！ 　　雅根克已数十年未经一战，军不堪用啊！ 　　李波尔塔畏敌如虎！ 　　“做买卖投钱还分长线短线，打仗岂能急功近利？但是不行啊，就是这么急功近利！” 　　李波尔塔无奈地摇摇头。 　　至少，实力比对手强，追上去，碾过去！ 　　这时，达克那边也得到了李波尔塔来袭的消息。 　　达克笑道：“炒还是蒸，这是个问题。” 　　伊莎贝拉问：“什么是炒，什么是蒸？” 　　“炒，就是诱敌深入，以斯坦福为诱饵，子岛迂回包抄，一举歼敌于斯坦福外；蒸，就是子岛分批阻击，逐渐将敌人削薄，一点点消灭。” 　　“当然是一举歼灭好吧，要炒的。” 　　莱莉思考了一会，道：“如果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让雅根克开放市场，逼阿尔弗兰下台，那么打成生死之战是不明智的，小孩子犯错打屁股是要让他知道错，可不是要把孩子打死。” 　　“让敌人意识到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应该说，难以战胜。放心吧拉拉姐，我们的子岛是那么好对付的吗？最先接敌的是巨熊叶伏尼契呢。” 　　达克道：“就这样，我们开蒸！” 　　这时，叶伏尼契正在指挥室里观看敌人的情况。 　　高踞于天顶的卡拉之眼和中层的铁蜻蜓将对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两艘船盯着我们，大舰队追赶主岛？传令，减速，准备接敌！” 　　浮岛迅速减速，双方距离在接近。 　　“敌人突然减速，在刻意拉近与我们的距离，冰面下很可能有藏兵洞。要提防跳帮作战。” 　　这次李波尔塔接纳了参谋的建议：“保持距离，炮击。” 　　很快，浮岛进入了舰队的射程，一轮校射后，众舰相继开火，向空无一人的平坦冰面倾泻炮火。 　　从望远镜里，李波尔塔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炮弹把光滑平整的冰面砸得千疮百孔，有些大铁球还在地上乱滚。 　　“敌人伤亡情况？” 　　“没有发现！” 　　“继续炮击！” 　　炮弹继续呼啸而落，浮岛继续沉默挨打。 　　轰的一声，浮岛一角破损，露出了里面的骨架。 　　雅根克舰队了望手大呼：“敌人受创，敌人受……天哪，那里面是钢铁的！变化，敌人正在变化……” 　　像遭到攻击的壁虎断尾逃生，浮岛受损的部分在与主体分离，然后缓缓沉入海中。 　　那短短一瞬，浮岛内部结构明白无误地展现在雅根克军面前。 　　以精钢为骨架，以寒冰为肌肉皮肤。 　　叶伏尼契狞笑：“该我们还手了！刺枪螺，释放！” 　　[640.第一百零九章 沸腾之海（3）] 　　“浮岛是我们的又一海上利器，它是一种桁架式超大型海上平台。每一座浮岛都由若干个相同的浮岛单元模块拼接组成，它以特殊合金材料为骨架，坚冰为外壳搭建而成。一旦某个模块受损严重，抛弃就是了。常见模块有三种规格：90米x300米、120米x600米和120米x900米。” 　　在呼啸冰原的黑暗神教大本营，一群新进炼金术师正在狂记笔记。讲台上，拉莫斯手持教鞭，侃侃而谈。 　　“每一模块都有独立的动力装置，可以以18千米/时的时速自主航行。” 　　这个速度让炼金术师们一阵惊呼。它和大多数风帆战舰的航速相似，防御力只高不低，那岂不是说，装上一身炮，就可以在海上横着走了？ 　　“当然，这种浮岛的机动『性』很差，面对新特诺蒂兰的新型魔能战舰只有被吊打的份；主要海上国家的主力舰也会有相当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并不打算打造海上活靶，未来的发展目标是建成以沿海岛或岛屿群为依托的超大型主体结构和码头、浮式船坞、可再生魔能装置等功能结构设施模块。” 　　有人举手，拉莫斯示意可以发言。那人道：“我认为每一模块都设计独立的动力装置属于资源浪费，当众多模块拼接在一起时会严重影响内部空间分配和魔能回路搭建。而且，制造成本也会增加。” 　　“我喜欢你的思路，不过你这个顾虑已经被考虑到了。浮岛的魔能核心是钢岩史莱姆，它们的习惯是融合，当不同模块完成拼接后，魔能核心会以固定方式完成融合，然后按照我们选择的功能模式重组魔能回路。” 　　那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生物特征？呃，或者说，人工生命体？” 　　“可以这么理解，优秀的年轻人。简单说，在海上跑18千米/时的只是半成品，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拼接后我们的决定。” 　　拉莫斯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我们手头上有三种超级史莱姆：雷霆、钢岩和寒冰，对它们的研究极大地提高了我们的技术水平。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能发展的如此迅速，原因正在于此。 　　“雷霆史莱姆为我们提供无与伦比的魔能转化效率；钢岩史莱姆让我们拥有各种各样神奇的金属与合金；寒冰史莱姆把海底这海神的禁域变成我们人类的后花园。如果和其他次级史莱姆形成搭配，可以产生无穷无尽的变化，每一种未知的变化，都会成为人类向上的阶梯，直到，将所谓的神灵赶下宝座，把我们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 　　掌声四起。 　　“好好学吧，等你们学成之后，就会被派往世界各地，成为一颗颗燃烧的火种，最终点亮愚昧和狂信的黑暗时代！” 　　这时候，李波尔塔完全感受不到数百里外呼啸冰原的热情，他感到的是砭人肌骨的寒冷。 　　小小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和上司莫萨里亚。 　　“打了败仗，被抓了又客客气气送回来，心里一定不好受吧。但现在没时间难过了，说说，怎么回事。” 　　李波尔塔像大病了一场，精神萎靡，听到上司发话，他勉强道：“我大意了，中了埋伏，被包围。” 　　“只有两艘轻型战舰被击沉，就投降了？” 　　李波尔塔的眉『毛』挑了一下。 　　莫萨里亚道：“无谓的抵抗只能增加无谓的损失，十二艘战舰对一个浮岛，力量太弱。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听着上司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李波尔塔微微吃了一惊。 　　“有人把战斗的影像发给我了，高空鸟瞰图，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很震惊，然后很难过。不是因为被打败，而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差得太远。”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李波尔塔一时没反应过来。 　　莫萨里亚自嘲地一笑：“实话实说吧，是光明神教。就在今天上午，战斗的全过程影像已经传遍雅根克了。现在全城都还在震惊着呢。我们的脸都被打肿了。” 　　影像里，孤零零一座浮岛迎向数艘战舰，战舰环『逼』而来，向浮岛倾泻海量的炮火。 　　承受了半小时炮击后，浮岛接近了舰队，开始反击，正对舰队一侧的海面上划出了无数条笔直的雪白浪痕，将最前面的两艘轻型战舰完全覆盖。 　　两艘战舰疯狂变向，但已经来不及，被白『色』轨迹命中，然后，两艘战舰先后倾斜、下沉。 　　更多的白『色』轨迹出现，整个舰队的阵型完全『乱』套，溃不成军。 　　接着，阿拉孛式样的飞毯从浮岛内杀出，顶着凌『乱』的防空火力开始投弹；数块大型飞毯『逼』临旗舰上空，投下烟幕弹并开始索降。 　　李波尔塔束手就擒。 　　影像最后，从浮岛内部驶出数艘无帆但速度奇快的小型钢铁舰船，打着白旗，进场搜救落水者。 　　“这都是我的错。” 　　“不，整个城市的错误不能由你一个人承担。我们很清楚对手有怎样的实力，可我们背后那些人不知道。他们还会命令我们进攻的。” 　　“如果没有必胜的信心，我们如何取胜？” 　　“那你有吗？” 　　李波尔塔沉默了。 　　莫萨里亚叹道：“连对手有怎样的实力都没搞清楚，就妄言取胜，这可不好。或许，有个人能解答我们的『迷』『惑』。请进！” 　　房门一开，得意洋洋的希克斯图走进来：“两位，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早晚得把我放了，要不是看莫萨里亚大人的面子，我还不出来呢！” 　　这真是小人得志。倒霉二人组恨得牙痒痒，但是没办法，谁让这家伙知道底细呢？ 　　希克斯图趾高气扬道：“斯坦福表现得相当克制，因为达克总督是聪明人，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上无辜者的鲜血。但是，雅根克这边会不会足够聪明，我看悬。所以，两位，就算你们顶着风险来咨询我的意见，就算你们采纳了，你们也做不了大财团的主。” 　　莫萨里亚面无表情：“那是我们的事。” 　　希克斯图大剌剌地朝圈椅里一坐，翘起二郎腿：“那我就事论事。第一，搞沉你们两艘战舰的是刺枪螺，它们有很高的速度和冲击力，对木壳船来说有致命威胁，原本是北海巨妖的攻击手段，现在被斯坦福拿来用。第二，飞毯突袭不是什么新战术，如果你们仔细研究一下去年阿拉孛半岛乌姆利姆港攻防战就会明白。谁让你们老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别人都是渣渣呢？” 　　莫萨里亚阴森森道：“您和黑暗神教是盟友吧，这样慷慨地把情报分享给我们，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这种情报是公开的，如果你们有认真做资料收集和数据分析，得到的结论一定比我这么泛泛而谈要深刻——你们做了吗？两位，雅根克对大陆国家有优势，但是，和斯坦福相比，全方位落后。我建议双方就此罢手，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李波尔塔愤愤道：“别得意太早，这才第一回合！” 　　希克斯图毫不在乎：“你们非要鸡蛋碰石头，我也拦不住。看来，你们不把这片冰海煮开了锅，是不会罢手啊，请便！我在大牢里随时恭候。” 　　说完，他摇头摆尾地哼着小曲去了。 　　[641.第一百一十章 浪涌] 　　“我是贼鸥二号，已经抵达侦查区域，未发现目标。 。” 　　“别大意，仔细找。” 　　“从飞空艇看只能看到海水和一片白茫茫的冰。什么都没有。” 　　“降低高度。” 　　降你妹！侦查飞空艇驾驶员愤愤地想，挨打的不是你！ 　　海军无能，要老子背锅！ 　　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办法，驾驶员一扳控制手掣，飞空艇轻轻一抖，开始缓缓下降。 　　一艘飞空艇当然引起了达克的注意，他笑道：“看来，雅根克是没输过瘾啊，下一步会是什么，主力舰队合围，还是海空军协同进攻？” 　　伊莎贝拉道：“看来次那场完败给雅根克的刺激还不够。得再加把劲。另外，有条消息很有意思。” 　　“什么？” 　　“是关于盒饭的。雅根克正在满大街贴布告，说我们在盒饭里加了东西，吃三盒以会成瘾。” 　　达克大笑。 　　一旁的莱莉也一番好笑，道：“十便士一盒，你说里边得加多少东西啊？” 　　伊莎贝拉自己都忍俊不禁：“是啊，老百姓一日三餐都指望它了，味道又不错，能不成瘾么？” 　　达克道：“向雅根克发出措辞强硬的声明，要求他们立即停止污蔑和攻击我们产品的形象，要他们道歉并消除影响。我们将保留采取一切措施的权利。” 　　“这是一个笑话？” 　　“很严肃的笑话，他们很快会笑不出来。另外，如果别人诋毁你你却什么都不做，很可能给其他人错误的信息：啊，那家伙很可能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不作声呢？” 　　莱莉突然『插』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太仁慈了？” 　　达克和伊莎贝拉一愣。 　　“我觉得，雅根克误会了我们的意图。是的，我们不想流太多血，结下解不开的冤仇，但是，他们似乎把我们的仁慈当成软弱了。给我的感觉好像我们在委曲求全、用退让来换取跟他们和解一样。” 　　伊莎贝拉心里一紧，赶紧道：“莱莉，罪魁祸首是大财团啊，死的可都是平民！” 　　莱莉摇头：“拉拉姐，这次我不能同意了。不管是谁，了战场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军事的让步是为了换取政治的进展，如果让步了但没有进展，那这叫什么？叫绥靖！叫懦弱！叫姑息养『奸』！况且，大财团会把所有压力全转嫁到民众头，如果我们不能快速摧毁它们，钝刀子割肉，民众更惨！如果杀死一千人能救一万人，那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达克缓缓站起：“传我命令，向所有敢于进犯斯坦福的敌人进行坚决、彻底的打击。” 　　这一下两个女孩都不满意了。 　　莱莉觉得应该是“反击”而不是单纯的“打击”，伊莎贝拉则觉得“坚决、彻底”太过于血腥。 　　“达克，你是总督，我无法干涉你的决定，但是，你可要想清楚啊，我们的力量如果用来杀戮……” 　　“命令是命令。” 　　“是……我只希望，你别忘了自己好。” 　　“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去吧。” 　　看着伊莎贝拉出门，莱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达克淡淡地道：“莱莉。 　　莱莉心头一紧：“啊？哥，怎么了？” 　　“刚才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很重要吗？” 　　“是啊，不重要。新兴的草根阶层，对压迫他们的传统贵族总是充满了仇恨。能用血洗刷的，绝不先考虑水。” 　　“哥，你忘了我们在斯内尔港过的穷日子吗？我们受的那些苦，是谁造成的？如果不是我们较幸运遇到乔治他们，现在你还在辛辛苦苦地扛活！我还在学院里受气！现在，更多的人在流泪、流血，我们明明能为他们出头，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为什么要照顾那些蛀虫和混蛋的感受啊！” 　　“船一旦开起来无法立即停住。是的，我现在完全有能力把雅根克淹没在一片血海里，完全有能力带着那些渴望得到帮助的人翻身，然后给他们一场狂欢的鲜血盛宴，那之后呢？” 　　莱莉的目光坚定而狂热：“黑暗神教将成为至高无的信仰，你将获得无与伦的声望和地位，炼金术将获得飞跃式的发展，最终砸碎一切技术和观念发展进步的桎梏，我们将成为英雄，永载史册！” 　　“如此目光短浅，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奥布里、库鲁马、萨龙之流而已。” 　　“为什么？” 　　“因为我体验过你们都没达到过的境界。” 　　“哥，你是说……阿塔兰提斯的三神器？” 　　“是啊，我『迷』失在至高无的满足感里，然后失去了一个我爱的人。一个人是如此，一个城市，一个国家，难道不是这样吗？越是强大，越要谨慎地使用力量——古特诺蒂兰毁灭了，阿塔兰提斯毁灭了，这些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哥，对不起，我……” 　　“告诉你身后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玩技术老老实实玩技术，别恃宠而骄，别把脚伸过界。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莱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 　　后面达克说不下去了。 　　莱莉用力地点点头，满脸羞愧：“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达克『揉』『揉』她脑袋：“谁让我是你哥呢。手底下有核心成员吧？” 　　“啊，什么核心？” 　　“掌握最核心技术的，不能有闪失的人。有多少？” 　　“哥，你脚伸过界了哦。” 　　“这些人，你要提前打好招呼，最近别太招摇了。” 　　莱莉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你以为阴险的乔治是死人？你以为狠毒的拉莫斯是死人？你说的这些，他们早想到了。而且，他们认为，”达克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下面的话，你不要对外透『露』半个字——黑暗神教发展太快，必须在近期进行一次大规模整顿。” 　　“怎么整顿？” 　　“我也不知道。乔治只简单说了一句话：老实人常在。” 　　莱莉有些焦躁，一个乔治够阴险毒辣了，再加一个做事不计后果、一心求利的拉莫斯，会搞出什么事来呢？ 　　达克道：“所以，控制一下战争的烈度，让某些人别太兴奋，是为他们好。怕他们体会不到啊。去吧。” 　　“是。” 　　莱莉出门去。过了五分钟，达克低声道：“走远了。” 　　旁边的侧门打开，卡尼迪走出来，神『色』复杂。 　　达克手抚眉骨，沉默不语。 　　卡尼迪微笑了一下：“年轻人，总督这个位子，滋味怎么样？” 　　“真他女马的。” 　　“这点小事觉得难做了？以后路还长呢。” 　　“这不是我的路，两个月总督做下来，我肺管子都给憋细了！” 　　卡尼迪哈哈一笑：“放心，有我呢。能发现潜藏的危机，你的伙伴相当了不起；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你也很棒。” 　　达克看着自己布满粗大老茧的手，叹道：“或许，要不了几天，这双手，要习惯于在死刑判决书签字了。” 　　“别幻想了，那是我的活儿。放心吧，老牌政客了，没多少羞耻心和良知，一定办得利索。一个朝气蓬勃的团体，一定有很强的自我纠错能力，用你妹妹的话说，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啊！” 　　“谢谢，卡尼迪先生。” 　　[642.第一百一十一章 海啸1] 　　“浮岛六号，我是雷金纳德，我们已经飞抵雅根克空，随时可以执行任务。” 　　高高的天顶，一艘飞空艇正缓缓移动。这个高度是地面无法观测到的。 　　人类不是不想飞的更高，但材料学和空气动力学的滞后严重影响了人类探索高空的脚步，此外，传统的“高空是神之禁域”的观念也是重要原因。 　　但在毫无传统可言又胆大包天的斯坦福来说，这都不是事。 　　全金属外壳和钢岩史莱姆复合体给飞空艇带来了足够轻又足够坚固的护甲，可以承受高空气流的剧烈变化，现在，一艘来自斯坦福的飞空艇鬼鬼祟祟地溜到了雅根克空。 　　“降低高度，准备投弹。” 　　“明白。” 　　雷金纳德没有丝毫犹豫，轻轻一推手掣，四个雷霆史莱姆内核的小型集约化反应堆同时开始做功。 　　云层缓缓从身边掠过。 　　飞空艇的成员全部各各位，严阵以待。 　　一艘飞空艇，将要独自挑战雅根克的防空火力！ 　　绿灯亮起，已抵达安全高度。再往下，进入防空魔导炮的‘『射』’程了，虽然那种愚蠢的、靠目测瞄准的玩意儿命率低得吓人，但运气这东西总是存在的。 　　‘『操』’作员大声汇报：“报告长官，可以投弹！” 　　“继续降低！高空垂直轰炸没有命率可言，我们要给雅根克的‘混’蛋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俯冲准备！” 　　“可是长官……” 　　雷金纳德怒吼：“照我说的做！” 　　“遵命。” 　　下属们齐声大喊：“准备完毕！” 　　“各位，一旦我们掉下去了，知道怎么办吗？” 　　“找抵抗组织，如果找不到，去图尔基浴室会合！” 　　“好，走了！” 　　雷金纳德将手掣一推到底，巨大的推力瞬间把她压在座椅靠背，动弹不得。 　　飞空艇的尾部喷出长长的银‘『色』’尾焰，呼啸而下。 　　雷金纳德双手紧握‘『操』’纵杆，死死盯着下方的城市。 　　下属大喊：“炮火来袭，警告‘『射』’击！” 　　雷金纳德不为所动：“继续俯冲！” 　　孤零零一艘飞空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雅根克的标志‘『性』’建筑、总督府所在——双子塔。 　　十余发‘『色』’彩各异的魔能炮火轨迹升空，在飞空艇后方爆炸，化作漫天烟‘花’飞散。 　　下一轮，会有炮火命吧！会吧？不会吧？ 　　每个艇组成员的心脏都在狂跳。 　　雷金纳德怒吼：“见识斯坦福的力量吧！” 　　他猛地按下投弹钮。 　　飞空艇猛地一抖，两发重磅航弹先后落下。 　　两声巨大的爆炸先后传来。 　　忠于职守的观察手咆哮：“命目标，命……啊！” 　　一发走了狗屎运的攻城重弩穿透了飞空艇的护甲，虽然没能全部钻进控制舱，但却击碎了观测口的玻璃，横飞的金属片和玻璃碎块将观察手削成了血葫芦。 　　雷金纳德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朝后扳住‘『操』’纵杆：“起来，宝贝，起来！” 　　飞空艇发出刺耳的尖啸，全身的金属骨架发出难堪重负的吱呀声，艇身在猛烈地哆嗦着，让人怀疑它会不会下一刻散架。 　　为了改平爬升，飞空艇正处在高度的最低点，现在改平了，接下来还要面对一个长得令人发指的减速爬升阶段。 　　飞空艇在缓缓加速，它外表的‘蒙’皮和金属护甲已经被速‘『射』’轮箭和轻型弩炮打成了筛子。但依然顽强的一点点向。 　　这时，舱内红‘『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魔能反应，魔能反应，魔导炮发‘『射』’锁定！” 　　艇组成员哆嗦着划起了逆十字。飞空艇毕竟是飞空艇，硬抗魔导炮不是它那单薄的护甲能做到的。 　　有人大叫：“拉不起来，拉不起来的！” 　　雷金纳德咆哮：“闭嘴，彼得！麦金托什，烟幕，烟幕！” 　　飞空艇向四周喷‘『射』’出滚滚浓烟。 　　下一刻，数十道魔能发‘『射』’轨迹刺穿了烟雾。 　　烟雾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1645年4月3日，斯坦福飞空艇轰炸雅根克，虽然只有一艘，但造成的恐慌却是前所未有的。 　　飞空艇投下两发巨型炸弹，炸弹在空开‘花’，撒下了无数的——传单。 　　传单只写了一个词：“boom！” 　　唯一的伤者是不走运的阿尔弗兰总督，遭遇空袭时，他正在双子塔塔顶观景台和显贵们举办酒会。然后，炸弹皮掉下来，削掉一块头皮。 　　打绷带的总督怒了，向雅根克卫队司令莫萨里亚表达了最最强烈的不满，命令必须在一个月里彻底清剿盘踞在斯坦福的叛逆。 　　清理现场人员发现了飞空艇的残骸，炼金术师在研究后认为，它对提高雅根克的科研和军事实力极具价值。而军方则迫切需要逮住逃脱的飞艇驾驶员。 　　最最深感忧虑的是大财团的头头脑脑们。 　　一艘飞空艇突破了雅根克的城防，好吧，是非常先进的、匪夷所思的飞空艇，但那又怎么样？突破了是突破了，十艘呢？二十艘呢？ 　　这一次投下的是吓唬人的传单，下一次呢？ 　　飞空艇是从哪里来的？敌人在哪里？我们找不到敌人，敌人却能找到我们！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想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时候动手，想怎么打击怎么打击？ 　　雅根克，不再是无忧之城了！ 　　焦虑如野草，在众人心迅速蔓延。 　　这时，好消息传来，找到斯坦福了！ 　　众人心大定，只要找到了对手，剩下的是击败它了。 　　而此时，身陷囹圄的圣使希克斯图却给阿尔弗兰写了一封信。 　　“战争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至少，要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只有这样，战争才有意义。‘『迷』’信武力，既不人道，也不明智。” 　　此外，除了这令人讨厌的不卑不亢的论调，这个囚徒居然还自大地表示，如果雅根克想恢复与斯坦福的联系，他可以从转圜一二。 　　信心十足的阿尔弗兰仰天大笑，把这封信撕得粉碎。下令好好招待囚徒圣使，他很想看看，等把达克抓来，丢到圣使面前时，圣使还会不会这般目无人：“莫萨里亚，给我把叛逆干掉！” 　　莫萨里亚决定，全军突击斯坦福，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拿下。 　　当天下午，雅根克全军集结，向斯坦福进军。已经与极北冻土地带相连的斯坦福避无可避，只能迎战。 　　大战，一触即发。 　　在同日，斯坦福浮岛也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动。 　　黑暗神教内部先后下发了两份件：《全心全意谋发展，一心一意创效益》和《关于开展提出合理化建议、促进教务健康有序发展活动的通知》。 　　在即将到来的大战面前，这件事像一朵小小的‘浪’‘花’，很快平息了。 　　站！ 　　[643.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啸（2）] 　　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达克、乔治、伊莎贝拉和乔治娜却很悠闲地来到斯坦福的一家餐厅，点了美酒美食，尽情享用。请百度搜索看最全！！值得一提的是，乔治的臂弯里，挽着乔治娜。 　　这让达克和伊莎贝拉惊掉了下巴。乔治娜有些害羞，而乔治仍然是万年不变死人脸，毫无波澜。 　　斯坦福人丁不旺，即使是用餐的黄金时间，餐厅里也有一小半座位空着，更不要说此时已届深夜。但达克出现在门口时，餐厅里餐的人们仍然全体起立，由衷地为达克送热烈的掌声。 　　“好，好！”还有些身着紧身短衣的汉子忍不住叫喊起来，鼓掌也分外热烈。 　　这不合用餐礼仪的举动明显让周围几位绅士感到不爽，有人低声道：“这都是些干什么的？” 　　“工厂里做活的粗坯，明天歇班，出来撒野。” 　　“怪不得这么没教养。” 　　“慎言啊兄弟，粗坯在这里被捧了天，薪水又高，福利又好，个个趾高气扬，现在斯坦福的老大来了，他们肯定要捧场啊——别惹麻烦。” 　　发言者一脸不忿地坐下了。 　　达克一面挥手向众人致意，一面向后面的包间走去。 　　包间是半开放式结构，推门出去，另一半在凭海临风的『露』台。 　　今夜满月无风，静海洒满银辉，无数大大小小冰山点缀其间，平添几分情趣。 　　都是自己人，也不管什么菜式搭配了，点顺口的来。什么煎扇贝配烤花菜、香煎鳕鱼柳、杜松腌鹿肉、草莓海绵蛋糕，都在桌摆着。 　　因为一会还有事情要谈，所以男人们点了星空鸡尾酒，女孩子一人要了一份蔓越莓汁。 　　用餐之后，四人走『露』台，在银『色』月光下，注视着渐渐苏醒的海。 　　浪涛开始变得喧哗。 　　乔治率先道：“看哪，朋友们，涌动的『潮』汐，是我们下一个开发和利用的目标。这无穷无尽的涌动的力量，会推动我们继续前进的。” 　　乔治娜和达克齐声道：“好想法！” 　　乔治娜先道：“『潮』汐是最守信的，我们有了浮岛制造和联结技术，可以很方便的在浮岛外围建立水库，利用『潮』汐来推动叶轮，这样一来，除了法拉肯之喉这样的深海地热资源，浅海的『潮』汐也变成可供利用的资源了。” 　　伊莎贝拉也很开心：“对啊，不但有涨『潮』，还有落『潮』，一来一回，每天可以用两次。” 　　达克笑道：“为什么是两次，我们配置高低两个不同的水库，安装双向轮机组，双库双向蓄能，岂不是更好？” 　　两个女孩目瞪口呆，乔治抚掌大笑：“达克，好啊！” 　　达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指指餐桌：“那边有份‘天空之城’，你们俩，！” 　　两个女孩回头一看，餐桌正摆了一份精致的甜点。 　　它看起来像一棵银『色』的垂柳，仔细看，原来是一份很大的，间以装满碎冰的高脚杯挑起，四周低垂，在低垂下来的部分下方小托盘里，还摆着四杯颜『色』鲜亮、晶莹剔透的果汁。 　　两个女孩噔噔噔跑过去了。 　　达克大喊：“小心长胖！” 　　伊莎贝拉大喊：“才不给你留呢！一点也不！” 　　达克不想跟女孩抢，和乔治一起走到『露』台护栏边，迎着猎猎海风，问道：“你搞什么鬼？嫌自己事情太少？” 　　乔治笑道：“哎呀呀，总督大人，大敌当前，还有时间关心黑暗神教内部的教务？” 　　“有代差的战争要是打输了，我拔根头发吊吧。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攻破，件已经下发，秘密不再是秘密，我想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治坦然道：“引蛇出洞，清洗黑暗神教。我说过，有些人把脚伸过界了，不老老实实地做研究，满脑子变天！” 　　“有这样的事？” 　　“你这傻乎乎的总督啊，要不是我和卡尼迪权力欲不强，早完蛋了！看这个！” 　　达克把纸头接来一看，脸一下子沉下去。 　　这是一份会议纪要，是莱莉在一次黑暗神教高级人员内部交流会的谈话记录。 　　有人明确提出，黑暗神教是一个幌子，应该直接撤销；也有人提出，保留也可以，自创立至今，高层从未进行过改选，不够民主；甚至还有人放出狂言，要选出优秀分子直接升任高层，让原本的高层“到底层来，好了解实际情况”。 　　乔治定定地注视着卷起惊涛的怒海：“这些家伙是想扣帽子打棍子抢桃子啊。你妹妹挺聪明，听出风向不对，没作什么实质『性』表态，从头到尾都在和稀泥。她没责任。不过，她还是太单纯，没看出这里头的章，还天真的想站出来保护一部分人。” 　　“幼稚。” 　　达克冷冷地评价，也不知道是说莱莉，还是说那些挑事的家伙。 　　乔治叹道：“党同伐异。黑暗神教是个炼金术师研究学术，诞生思妙想的地方，也是我们引导世界前进的把手，现在，有些人恃宠而骄，觉得提出几个点子是立功了，能闹腾了，能结党营私了。” 　　达克道：“下发的那两个件是诱饵吧？让那些臭鱼烂虾都跳出来，然后收拾？” 　　“不全是。第一个件劝诫的意思多，让他们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第二个件是真正的诱饵，”乔治啜了一口手的美酒，“我曾经跟新特诺蒂兰的阿塔瓦尔国王说过，不管什么教，念经的只管念经。既然是学术第一，那只谈学术，别考虑别的。心思不在研究，成天想着蹿下跳，早收拾早好。” 　　“让谁下手？” 　　“拉莫斯，他地位足够高，足够狠，足够谨慎。” 　　达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谨慎？” 　　“当然，因为他很清楚，他的一切权力地位声望都来自于我们，如果做得太过分，我肯定借他的人头来平息民众的怒气。他没得选，要么办得漂亮，要么死。” 　　达克沉默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再说，他也不知道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他毕竟还不到三十岁。 　　“少搞株连。” 　　“我尽量少。” 　　乔治的笑容里也有些萧索和无奈。这种事情，毫无疑问地会沾无辜者的鲜血。但是，如果不前进一步，只能后退一步，而后退是万丈深渊。 　　“将来的史书，会怎么记载我们的所作所为啊。”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什么？什么意思？” 　　“将来你会懂的。” 　　达克呵呵笑着摇摇头：“乔治，我可以辞职吗？你的世界太深，我有点跟不了，很累了。” 　　“男人别随便说累啊。你当然可以甩手不干，只要考虑清楚后果。” 　　“你这混蛋，每次都把最难办的事儿扔给我。” 　　“但每次挨骂最多的是我，达克，我亲爱的兄弟，这是我们先行者的悲哀啊。” 　　“好吧，不管是什么敌人，里面的，还是外面的，有一个算一个，来吧！” 　　达克吼完，转头朝餐桌那边大叫：“拉拉，我的好拉拉，天空之城给我留一口！” 　　1645年4月10日，雅根克城市卫队主力向斯坦福主岛进军。同日，黑暗神教内部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整理教务运动”。 　　[644.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啸（3）] 　　1645年4月14日，雅根克与斯坦福的战争正式打响，激战之后，斯坦福先头部队被迫放弃两座外围浮岛，向斯坦福本岛靠拢。 　　雅根克一片欢腾，认为平叛指日可待。但莫萨里亚很清楚，敌人用放弃两座浮岛的代价成功拖住了自己的脚步，为主岛转移赢得了更多的时间。而且，敌人的人员损失几乎为零。 　　“诸君，敌人主动放弃阵地，这并非怯战。敌人没有派出舰队，无法统计他们的战损情况，我们却有三舰沉没，四舰重创。情况并不乐观。政治宣传上可以吹牛，我们军人必须保持清醒。下面，重点谈谈我们的劣势。” 　　一名参谋道“我们舰队规模太大，又猬集一处，动向太明确。既然斯坦福位置已经暴露，我方的可以考虑分兵，分进合击。” 　　另一名参谋道“斯坦福的造船技术高于我们，又主动挑衅，一定有完全准备，敌情未完全明确，贸然分兵恐怕不妥。” 　　大部分人点头，有人道“能以绝对实力碾压对手，就没必要搞什么计谋。没有外国干涉，斯坦福想击垮我军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的计谋一定是针对我们后方。” 　　莫萨里亚眉毛一挑“说说看。” 　　“通过壁虎断尾式的作战方法，不断增加我方的伤亡。积小胜为大胜，动摇我军信心，也动摇雅根克的胜利信念。然后辅以欺诈性宣传和反间计，达到裁撤大人您的目的。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不胜而胜。”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赞许之声。 　　莫萨里亚点点头“增加我方的胜利成本，以战促和？” 　　“不愧是大人，一语中的。” 　　“那么，眼前的局势……” 　　“属下以为应该缓进。只要兵力集中，就不怕阴谋诡计。” 　　“有道理。但是大舰队速度慢，什么时候能扫清叛逆呢？” 　　另一名参谋道“浮岛能搭就能拆，小岛一定比大岛跑得快。斯坦福有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如果他们的简易浮岛搭建速度高于战损速度，我们会被一直牵着鼻子走。这点他们一定也明白。所以我们更要耐心，缓进急战。等他们误以为我们胆怯，裹足不前，我们长驱直入，一股作气将叛逆歼灭！” 　　““好！就这么定了！” 　　正当莫萨里亚踌躇满志准备进兵之时，大作家辛克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眼泪汪汪“奥萝拉，我们快逃走吧！” 　　奥萝拉最近的腰身开始明显变粗，辛克莱进门的时候她正在给未出世的小宝宝做小衣服，看到辛克莱失魂落魄的样子，笑道“怎么啦？又要填绞肉机了？” 　　“抓了好多人，黑暗神教抓了好多人！” 　　“抓谁了？” 　　“提意见的，凡是说了黑暗神教不好听的话的，全被抓了，五百多人，五百多人啊！” 　　“怎么抓的？” 　　“没有审判，没有逮捕证，不用警察，那个拉莫斯，拉莫斯，直接下令抓人啊，现在正在挨着查一周来的会议纪录，按着发言抓人啊！” 　　辛克莱被吓得不轻，已经语无伦次了。 　　在雅根克生活了一辈子的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专横的、野蛮的、狂风暴雨般的对自由言论的打击。 　　说好的广开言路、畅所欲言呢？都是骗人的吗？ 　　奥萝拉平静地把最后一件小衣服叠好，问道“辛克莱，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开会时候只点头，不讲话？” 　　“做了。” 　　“他们硬要你发言的时候你是怎么应对的？” 　　“按你说的，躲不过去就去上厕所。” 　　“真的？” 　　“真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可是，我以为，这里是传说中的应许之地，是自由的天堂，是可以敞开心扉、自由飞翔的地方——” 　　“别傻了。你从绞肉机巨口中死里逃生过一次，怎么能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 　　“被抓的都是哪些人？” 　　“当然是发言最积极，行动最活跃的。” 　　“骂人骂得最凶，小动作搞得最多，对吗？” 　　“呃，是的。” 　　这点辛克莱没法否认，被抓的那些，十有八九是一言不合就开骂，背地里串联企图推动高层改选，还私自拉票的家伙。还有人想拉他入伙呢。 　　“你只写了一本小说，只是叙述了事实，就被扔进绞肉机；现在，斯坦福和雅根克开战，危在旦夕，那些人闹出这种事来，明面上指着鼻子骂，背地里磨刀，你说该不该抓？要我说，这些人都是被雅根克买通的奸细！” 　　“言过其实了吧，有些明明是单纯提意见……” 　　“什么时候提不好？非要大敌当前的时候？我不懂你们男人的事，只认一条现在日子挺好的，谁让我和我没出世的孩子过不好，谁就是奸细，我就要骂他！” 　　“呃，你这样说，有点不讲理。” 　　“拿着高于其他任何地方平均水平六倍的薪水，吃饱喝足，然后对着拯救他们的人狂吠，我觉得这才叫不讲理。” 　　“他们没有拿那么多，大多是一些新入教的教士，和一部分炼金术师，薪资水平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奥萝拉故作惊讶地抬起眉毛“啊呀呀，我还以为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呢！难道没有蓝衣领和泥腿子？” 　　“这个，似乎……我个人不知道。” 　　“那他们的罪名要再加一条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恶心！”奥萝拉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喜欢斯坦福做事的风格！非常棒！达克总督和乔治大主教是聪明人！只有对全局有绝对掌控力，才敢选择在这个时候引爆内部的炸弹。决定要铲除哪些人就毫不犹豫，果断利落。看着吧，辛克莱，我们很快会成为一个超一流强国的国民！” 　　辛克莱垂头丧气“笼中的金丝雀而已。” 　　奥萝拉捧住丈夫的脸，柔声劝道“辛克莱，你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我爱你，非常爱你。我也知道，你对黑暗神教这种粗暴野蛮的处理手法很不满，是的，这样做很不好，容易被人说言而无信，但是，换来了一个稳定的局面，最后，受益的将是大多数，你承认吗？” 　　辛克莱无力地点点头。 　　“因为正直和善良，所以你不适应，对，我理解，换了我也会觉得不适应，可是亲爱的，我要提醒你，这种不适应如果现在表露出来，会让人误以为你跟那些奸细是一路的。田里生了稗草，农夫绝不会因为一棵生在稗草丛里的谷子停下他的镰刀！” 　　辛克莱黯然道“看来，真的要做笼中的金丝雀了。以后我不会再写书了，去工厂做工吧。” 　　妻子温柔地拥抱了他“亲爱的，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可是，谁说你不能写了？你喜欢鲜花，还是鲜血？” 　　“当然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有，从今往后，你的每一部作品，每一个章节，每一段话，要先拿给我看，然后再拿给达克总督看，只要他点头，那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 　　。 　　[645.第一百一十四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1）] 　　浩浩荡荡的飞空艇布满天空。 　　被飞空艇阴影遮盖的海面上，是同样浩浩荡荡的舰队。 　　雅根克下定决心，要一举将斯坦福铲除。在确定了斯坦福已经朝东北方向逃窜并与北极点相连后，雅根克主力舰队出动，海空一体协同推进。 　　此战意义非凡，只要能拿下斯坦福，雅根克的乱源就消失了，先进技术就到手了，同时，也可以借机展示力量，震慑大陆上可能存在的居心叵测之辈。如果拿不下……那就再来一次！ 　　区区一座浮岛，有多少实力，又能有多少战争潜力和生存空间呢？ 　　莫萨里亚命令舰队保持集中，以侦查飞空艇为先导，各分舰队齐头并进，缓缓推进。 　　“报告，发现敌人浮岛！” 　　莫萨里亚精神一振，大手一挥“突击！” 　　百余艘飞空艇一拥而上，重磅爆炎弹如雨直落；海面上，如山巨舰炮声隆隆。 　　不到十分钟，那座浮岛变成了一堆燃烧的扭曲的钢铁骨架——连厚实的冰层都被炮火烧融蒸发了。 　　“报告，没有发现敌人！” 　　一位参谋道“或许是敌人放出的负责侦查的无人浮岛，故意释放出来吸引和分散我们注意力的。” 　　有人表示赞同“我们无法确认哪些是诱饵、哪些是载有士兵的、有威胁性的浮岛。我认为可以有限度的分兵——既然刚才那种规模和程度的打击可以轻松消灭浮岛，那么每次只要出动同等规模的一到两支分队就可以应对主力舰队附近的威胁。至于那些距离远的完全不用理会。” 　　有人补充道“赞同。这样一来主力舰队的推进速度会大大加快，而且和分舰队之间保持好恰当的距离，一旦分舰队有麻烦，主力舰队可以随时提供支援。” 　　莫萨里亚思考之后，批准了这个建议，然后他道“这样一座浮岛，估计造价不菲吧。” 　　“从它使用的骨架材料和强度来推算成本的话，应该比两艘护卫舰略低。如果加上人员和设备的话……” 　　莫萨里亚叹道“这个达克，简直是富可敌国啊，有这么多钱，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好吗？” 　　“属下以为，是不是他认为现在我们做生意的规则对他压倒性不利，所以要推翻一切从头再来？” 　　莫萨里亚冷笑“如果人人都可以任意修改规则，那谁都别想做生意了。后起的势力想掀桌子重来？我还没听说过有谁成功过！传我命令，前进！” 　　与此同时，达克和伊莎贝拉、拉莫斯正在研讨当前形势。 　　拉莫斯道“目前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最大的劣势是人数太少，很难正面和敌人抗衡，死一个人的后果对我们和对敌人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总督大人有什么好点子对付敌人的分兵策略吗？” 　　伊莎贝拉忧心忡忡“他们找到了我们的弱点。照这样下去，两天之内我们就得打本岛防御战了。” 　　达克沉思了一会，道“主岛的极点防御体系已经开始建设了吧？现在搬家，是不是成本高了点？” 　　“那当然了。机动诱敌的策略是被否定了的，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可别打不过啊！” 　　“肯定打不过。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走慢点。” 　　“怎么做？” 　　“附近有法拉肯之喉吗？” 　　拉莫斯道“有两个正在施工的喷口，一个给极点基地提供魔能，另一个小号的是给浮岛基地用的。我们能用的这一个……大约在六小时之后完工。” 　　“把它们的触手给我拖上来，我有用。” 　　拉莫斯笑道“它名字里有法拉肯，可别以为它会有远古海魔的本事，它是个民用设施，最多从海里伸出来吓唬吓唬人，根本没有战斗力。还不如原来的北海巨妖形态呢。” 　　伊莎贝拉插嘴道“我觉得很好啊，现在他们摆出了紧密阵型，一旦好几米粗的巨型触手从水下哗地钻出来，或许真的能捅穿几艘大船呢。” 　　“唔，这样一来，倒也值得，不，还有更多的好处，紧密阵型调整不便，一旦发生混乱肯定会撞到一起，然后，他们要随时提防这种情况再来一次……” 　　拉莫斯的眼睛渐渐亮了“恐慌！制造恐慌，打击敌人士气！这是个不错的点子。我们知道海底下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可雅根克那帮石头脑袋不知道啊！好主意！” 　　达克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要装神弄鬼了？让他们试试我们的新招——尼伯龙根的凝视。” 　　莫萨里亚的舰队还在继续向冰海深处挺进。 　　“前方报告情况！” 　　“视野良好，微风，风向偏东北，一切顺利。” 　　“后方补给舰，报告情况。” 　　“一切正常。” 　　莫萨里亚没有多问，这里只有一条航线，两侧都是危险的冰山，除非敌人把主力舰队全灭，否则无论是船只还是飞空艇，都无法越过主力舰队去偷袭补给舰。 　　“魔能探测队。” 　　在舰队首尾处的魔能探测船发回消息“水面水下，均无魔能感应。” 　　“报告，空中没有魔能感应。”这是负责魔能探测的飞空艇发回消息。 　　莫萨里亚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里，闭上眼睛。 　　照这个速度下去，三十一小时后会与斯坦福短兵相接。 　　斯坦福不可能坐以待毙，它一定会有所行动。 　　那会是什么呢？ 　　实在太平静了。 　　这种地形……埋伏？不可能的。先导分舰队已经像过筛子一样的仔细搜索过了，一无所获。 　　最大的变数来自水下。 　　斯坦福如果真能像传说的那样在海底建立据点，一定会有能潜水的特殊装备。如果从水底发动攻击？ 　　海军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各舰都配备了大配重的雷电炸弹，如果敌人敢从海底来，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海底的威胁排除，海面的浮岛又无法接近……还能怎么做呢？ 　　真是一团迷雾啊—— 　　“报告，前方出现层云！” 　　莫萨里亚一惊“层云？” 　　他连忙起身，走出指挥室仔细观看。 　　他看到了一片片不连续的、断裂的淡灰色云。 　　他的冷汗下来了。 　　这个季节、这个地形，怎么可能出现层云！ 　　不，地形，这附近是巨大的冰山，可以看做是岸边，但是，季节也不对啊！ 　　不，不能冒险。 　　他大声下令“全军，停船，停船，马上停船！” 　　各舰舰长都被突然出现的层云惊呆了，他们当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何等可怕的事情，当然知道要立即停船。但是，身在高速行进的舰队当中，你停下了，别人不停，岂不是要撞上？ 　　现在，司令果断下令停船，大家心中大定，纷纷减速停船。 　　停船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舰队还没有完全停稳，从前方海上，一片茫茫大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天哪，”有人喃喃道，“这么大的雾，我们走进了尼伯龙根吗？” 　　。 　　[646.第一百一十五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2）] 　　“报告，雅根克舰队已经停船，等待雾散。” 　　“知道了，继续监视，有动静马上汇报，”伊莎贝拉吩咐完，问达克，“你是怎么变出雾来的？” 　　“尼伯龙根，北海传说中死者国度，雾之国度。我利用了雾的原理，利用冷热水相遇制造了这场雾出来。” 　　“啊，我明白了，你刚才提过法拉肯之喉，一定是利用它把地热抽取到海面上，冷热水一对冲，就形成雾了对不对？” 　　拉莫斯笑道：“牧师小姐真是聪明，不过，为什么冷热水相遇不是变成温水，而是在水面形成雾呢？” 　　伊莎贝拉一时语塞：“这个，我们只要知道原理就好了吧？” 　　达克笑道：“海面水温低，地热水温极高，简单混合肯定无法形成雾。你仔细观察会发现，法拉肯之喉的触手集中出现的地点是经过计算的，正好让上层海水给它降温，不至于温差太大。一般来说，如果冷热水温差超过6c，就很难形成大雾。” 　　“能困他们多久？” 　　“很难说，现在有偏东北方的微风，雾会逐渐蔓延扩散，把他们全部困住。他们身在冰山之间的通道当中，避无可避，如果风能帮忙，继续保持，估计会困他们两天。” 　　伊莎贝拉雀跃不已：“太棒了。” 　　“别高兴太早，这是最完美的情况，敌人舰队太大了，人多力量大，他们一定有解决之道——拉拉你笑什么？” 　　“哼哼哼，达克，黑暗神教的传教和情报工作可是由我负责的哦。” 　　达克双手抱胸：“怎么，吹口气把雅根克舰队都吹到海底去？” 　　“我们潜伏在雅根克军中的内线会有机会动手的。” 　　“是么，我拭目以待，不过，拉拉，千万别指望情报手段包打天下啊。” 　　“你就好好看着吧。” 　　莫萨里亚不愧是多年的老将，既果断又沉稳，面对突然袭来的大雾，立即下令停船，只有十几艘船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否则，这场大雾，足以创造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碰碰船游戏。 　　为了稳定军心，莫萨里亚甚至命令旗舰下锚，等待雾散。 　　见主帅从容不迫，大部分舰只渐渐稳了下来。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比如，夏特冈号的舰长费舍布瑞恩。 　　在雅根克军中，存在一种被正规军称为“赞助军”的酱油部队。这些人并不在正规军编制内，是大财团提供的军队，他们平时的地位更多类似保安，基本无战斗力可言。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上过战场。 　　雅根克军才不会作死的把这种拖低部队平均水平的渣渣放在自己身边。除了派遣正规军军官进行指导，每个月丢下几张嘉奖令之外，跟他们没什么过多的交情。 　　卢斯福在任上时，尽力压制大财团发展，赞助军夹着尾巴做人；而阿尔弗兰一上任，大财团势力迅速膨胀，赞助军自然气焰嚣张。 　　这次战役，成为不少人心中的进身之阶。 　　有正规军打头阵，怕什么！ 　　费舍海德泰戈布瑞恩就是其中一员。他“从军”三年来，毫无战绩，这也难怪，雅根克风平浪静，哪有他这天才展现才华的余地？就算前几天赶上罢工，亲手杀了几个工人，也没见上司给什么好脸。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次战争，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搞！ 　　但是现在，该死的莫萨里亚，竟然下令让大伙停船！ 　　这不能忍啊！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冷冷地道。 　　身旁的幕僚是使唤多年的老人，最会察言观『色』，一看老爷面『色』不豫，赶紧道：“老爷，不，提督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声提督叫得费舍布瑞恩浑身舒服，语气和缓了些：“哼，军令在此，还有什么可吩咐的？” 　　“哎，哎，是啊。军令如山，谁敢轻动呢。莫萨里亚那个不讲理的混人，可真会砍人脑袋的。” 　　然后两人就没话了。费舍布瑞恩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我在老家划水捕鱼的时候，总是能比别人捞得多，知道为什么吗？” 　　“小的愚钝，不知道。” 　　“横穿大船头！” 　　这完美自爆把幕僚惊得一愣一愣的：“提督大人，这……小船横穿大船头？” 　　大船一动，小船立毙。小船敢加速从大船船头航道强行横穿而过，这是典型的作死，唯一生还的希望在于大船及时发现，且不忍心搞出一船人命而紧急停船。 　　但就是靠着这种不要脸的战术，费舍布瑞恩成功捞到了比别的小船更多的鱼，还成功打造了一身混混特有的痞气，以及赞助军水军夏特冈号提督的位子。 　　“我告诉你，这世界没有主角，只有我是。任何人，都得给老子我让路。莫萨里亚算根鸟『毛』？老子船小，可是灵活啊！老子甲薄，可是炮狠啊！” 　　幕僚有些惴惴不安：“提督大人，我们……要怎么做？单挑斯坦福？” 　　“当然不可能如此莽撞。我刚才说了，现在无胆匪类莫萨里亚不是主角，只能是我来统帅全局！这场大雾一定是斯坦福军搞的鬼，他们一定藏在雾后面，只要我们想办法冲到前面去，打响第一炮，就名垂青史了。至于是不是真正接敌，谁在乎？” 　　听到不用前冲作死，幕僚心下稍安，但仍然忧心忡忡：“可是，可是现在这么大的雾，了望手很难辨认海况，现在航道又这么狭窄，万一……” 　　“弟兄们都是多年弄『潮』的老人，谁会犯错误呢？再说，现在舰队还没有完全停稳，我们的船只灵活，个头又小，稳一点，不会引起别人关注，一旦舰队停稳，按莫萨里亚那个白痴的部署，一定会严令各舰不许轻动，到时吃谢特都轮不到一口热的！” 　　“有……有理。” 　　“那还磨蹭什么，让弟兄们上啊！” 　　于是，在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和密集的魔能通讯中，夏特冈号悄悄提高了速度，借大雾掩护，离开了赞助军大队，偷偷『摸』进了雅根克正规军的舰队缝隙中。 　　a 　　[647.第一百一十六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3）] 　　当夏特冈号如同一只狡黠的虾一般在大船缝隙里钻过时，费舍布瑞恩在美美地啜饮咖啡，享受战前的宁静，而他的幕僚借口解手，悄悄离开指挥室，来到了舱底的轮机房。 　　见到他来了，守卫立即要行礼，被他“嘘”了一声劝阻：“我不放心哪！看看有偷懒的没有。” 　　“大人真是辛苦。”守卫由衷地赞道。等他一过去，立刻换成了鄙夷的眼神：“哼，一条狗！” 　　另一位守卫也低声冷笑：“狗？狗身上的虱子！” 　　狗身上的虱子对此浑然不觉，悄悄摸进轮机房，找到那条他想要的管道，然后，举起戴着铁指环的左手，在管道上叮叮当当敲了一组暗号，在魔能机械的轰鸣声中，这细微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不管不顾，敲完，径直奔向厕所。 　　少顷，一名满身油污的工人吹着口哨来解手，见他站在那儿不动，瞄了几眼，没作声，稀里哗啦放水。 　　这时，工人看到了他左手的铁指环，猛地一抖，差点尿自己一身。但神色马上恢复如常。 　　这点变化当然落在了幕僚眼睛里，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暗语：“天国神王的威权，震慑凡世的恶虎。” 　　工人接的果断利索：“神圣封印之力，压制河底的巫妖。” 　　暗号对头，工人兴奋地上前一步，低声道：“黑暗神教奥拉夫，您是？” 　　“光明神教伊特格尔，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您辛苦了，”工人警惕地向门外张望了一下，道，“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3号救生艇会提前放下，剩下的只能靠您自己，祝您好运。” 　　“那你们呢？” 　　伊特格尔有些焦急：“一旦撞击开始，再想撤出就来不及了！” 　　满脸油污的工人露出一嘴白牙，嘿嘿一笑：“我全家都被毒肉肠放倒，要不是本教及时救治，也变成那六十来个倒霉蛋里头的一份子了，我这条命都是本教给的，当初我一没围工厂二没上街闹，朋友们笑话我胆小，我也不说什么，因为时候没到。今天，到了。” 　　伊特格尔的呼吸急促起来。 　　奥拉夫笑笑道：“您念书多，比我这一抓一大把的大老粗强，您得活着！” 　　“救生艇能坐很多人，把魔能输出增加到最大，一起走！” 　　“一块走目标太大，敌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再说这船刚换了魔能反应炉，没有我们掐着魔能回路，上头强制停船怎么办？您快走吧。” 　　“……活下来！” 　　奥拉夫又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然后大步流星走出去，再不回顾。 　　海雾弥漫，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费舍布瑞恩有些焦躁：“平流雾，怎么是该死的平流雾！现在能见度还不到一百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匆匆赶回来的幕僚一脸晦气：“提督大人，刚刚收到莫萨里亚大人命令，各舰生火驱雾，魔能动力战舰统一协调，布置火系法阵驱雾。” 　　“放屁！”费舍布瑞恩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把魔能全抽走了，还跑个屁！这老流氓，一定是怕我们抢功！” 　　“呃，这个……我再去协调一下？能多留下一点总是好的。” 　　“哼，通知下去，提速，再提速！去他女马的！” 　　“遵命。” 　　下达了“全速前进”的指令后，伊特格尔走上甲板。 　　朦胧的海雾中，救生艇已经准备好。周围的士兵显然是自己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伊特格尔坦然走上救生艇。 　　救生艇放下，士兵们似乎在向他挥手致敬，他们的笑容，居然和奥拉夫一模一样。 　　海雾湿润了他的眼眶。 　　这位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光明神教牧师，回转身，面对着渐渐消失在雾中的同教和异教的兄弟，画了两个十字：光明神教的十字架和黑暗神教的逆十字架。 　　救生艇没开多远，背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他的眼泪下来了。 　　当牧师的救生艇离开后不久，夏特冈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头撞在莱拜耳号战舰的侧后方。 　　其实，在撞击之前，费舍布瑞恩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他是希望快一点，但不是要船飞起来撞个粉身碎骨。于是果断下令停船。 　　夏特冈号的魔能反应炉工作效率还是比较高，但在黑暗神教卧底奥拉夫和其他人的努力下，船只依然保持了两分钟的高航速，最后，当刀剑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奥拉夫终于切断了魔能供应。 　　“原来是黑暗神教的卧底啊，这回老子立功了。”士兵狞笑道。 　　奥拉夫丝毫不为所动，十分平静：“是么，你觉得船撞不上了是么？” 　　“别以为老子不懂，按这个速度，最多剐蹭一下，不会伤筋动骨，可你们的脑袋就难说了。” 　　奥拉夫大笑：“赞助军，真是个好名字，拿钱堆出来的样子货而已——年轻人，你学得有点浅啊。你有没有想过，为啥海那么大，每年撞上的数都数不过来呢？” 　　“说。” 　　“先是航线，总有那么几条路线是好跑一点的，你也跑我也跑，船就多了。所以，别看海那么大，可船大多是挤到一块去的。你再看看现在这样子，可比哪条航线都热闹！” 　　“只要速度慢下来，再怎么拥挤也不是问题吧。你以为多说几句废话就可以免死吗？” 　　“哦，那慢了吗？” 　　“什么！” 　　士兵吃惊的发现，虽然魔能回路已经停止供应魔能，但舰船仍然在飞速行进。 　　“这不可能！” 　　“是水流速度不同造成的，水流慢的地方压强大，水流快的地方压强小，也就是流体流速大的地方压强小。两艘船之间水流速度快，就算把魔能回路停了，也一样！” 　　士兵目瞪口呆。 　　身后的工人崇拜地望着奥拉夫：“班头，你怎么知道的？” 　　“黑暗神教有扫盲班，以后下了班少喝点酒，多听听不要钱的讲座！”奥拉夫转头对士兵冷笑：“黑心肠的吸血鬼和走狗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话音刚落，夏特冈号一头撞进辛克阿斯号战列舰船舯侧后方——那是魔能反应炉的位置。 　　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648.第一百一十七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4）] 　　费舍布瑞恩知道，撞击在所难免。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剧烈的碰撞传来，全船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时，他竟然还能保持头脑冷静。 　　有『奸』细！但是，现在不是抓人的时候！ 　　当务之急，必须把自己的罪责降到最低！ 　　这不是我的错，是黑暗神教的邪恶法术！它控制了舵轮……不，绝不能跟我扯上关系，应该说，巨大的触须从海底刺上来，捅穿了可怜的的辛克阿斯号，扎爆了它的一个魔能核心。 　　然后，作为目击者的我们，在惊慌失措之下，被急流推动着，撞进了辛克阿斯号的破洞里！ 　　对，就这样，攻击来自水下，这真是绝妙的解释！那是永远也无法查清的真相！ 　　真相？真相是这艘倒霉的战列舰被老子拱穿了侧后方护甲，还爆了一个魔能核心，现在整个魔能核心区都『露』出来了！ 　　这时，魔能通讯里传来辛克阿斯号提督诺尔曼愤怒地吼叫：“赞助军的渣渣，你他女马找死吗？为什么擅自行动！” 　　这一刻，费舍布瑞恩突然福至心灵，他想起了银珠港事件，大吼：“北海巨妖，北海巨妖，水下，水下的攻击！它攻击了你们，触手，天哪，天哪，我们挡不住它，挡不住它！它要逃了！” 　　诺尔曼提督的瞳孔瞬间缩小。 　　他是个刚硬而坚定的人，他平生最大的憾事，就是银珠港事件。 　　当时他被尼米兹下令调往港外参加补给训练，火速回援，只看到满目疮痍，遍地冰封废墟。 　　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异种必须死！ 　　『操』纵异种的混蛋必须死！ 　　什么？斯坦福可能存在『操』纵异种的技术？必须死！ 　　北海巨妖？来得好！ 　　他大吼：“损失情况！” 　　费舍布瑞恩肯定不能照实说：“您的一个魔能核心给扎爆了，其它完好！ 　　他没说全，没错，其它魔能核心问题是不大，但是，刚才的撞击让它们的魔能防护装置全部过载了。现在，十一个魔能核心全部处在只有物理护甲的危险境地，爆炎弹级别的魔能波动就能把它们像点炮仗一样引爆。 　　费舍布瑞恩会说吗？当然不可能！ 　　听了他的话，诺尔曼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吩咐副官：“立即通知旁边的塔斯里尼号，水下发现北海巨妖踪迹，我舰准备投放雷鸣爆弹！请求协同作战！” 　　副官立即将这条命令转发出去，然后大声报告：“提督，我们失去了一个魔能核心，船体轻微破裂，正在进水；船底监视法阵损坏，无法查看实时情况。” 　　副官的意思很明白，雷鸣爆弹是超强力的风系杀伤武器，面积大，威力强，目前受损的位置在魔能核心附近，在无法确认的情况下丢个雷鸣爆弹下去，会不会把自己给引爆了？ 　　诺尔曼毫不犹豫：“等确认完毕，该死的异种早跑了！赞助军不敢谎报军情的！” 　　“那么，报信的友军——” 　　有魔能护盾的战列舰对雷鸣爆弹抗『性』不错，但那些护甲逊『色』的护卫舰就难说了，变成烤猪还是炸肉串？ 　　“违抗军令，擅自行动，回去也是死；再说，赞助军的渣渣而已，战后给他们报个力战殉职！” 　　“遵命！” 　　于是，两分钟后，战列舰辛克阿斯号和旁边的友军塔斯里尼号，为了对抗子虚乌有的北海巨妖，向两舰之间不足五十米的狭窄空间内投放了十二枚雷鸣爆弹。 　　巨大的水花差点把夏特冈号掀翻，也摇醒了正在编故事的费舍布瑞恩：“怎么了？刚才怎么了？” 　　一名参谋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提督，提督，雷鸣爆弹，雷鸣爆弹！贴着咱们船舷下去了！” 　　费舍布瑞恩全身一颤，疯了一样的大吼：“后退，后退，全速后退！” 　　这时，舰身微微摇晃起来。已经沉降到深水区的雷鸣爆弹爆炸了。 　　无数雷电组成了一片死亡之网。 　　费舍布瑞恩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辛克阿斯号所有的魔能核心同时红光一闪。 　　伊莎贝拉一走进指挥室，就看到达克和拉莫斯震惊的眼神。她不由笑了：“怎么了，我脸上有饭粒吗？” 　　拉莫斯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尊敬的牧师大人，您是怎么培养情报人员的？” 　　伊莎贝拉吓一跳：“啊？怎么，惹祸啦？” 　　达克递给她一封战报：“最新消息，你看吧，你的手下惹出好大事。” 　　伊莎贝拉接来一看，又吓一跳：“啊？两艘战列舰沉没，两艘重伤？护卫舰沉没八艘？航道堵塞？这么厉害，你们干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道：“难道不是你干的？” 　　“我的人大部分在赞助军的护卫舰上，战列舰都是雅根克的精锐部队，很难混进去，”伊莎贝拉又看了眼战报，“辛克阿斯号沉没、塔斯里尼号沉没，勇气号、硬石号重伤……这是这么回事啊？” 　　“依我看，可能是他们自己人摆了乌龙。” 　　三人回头一看，来的是新特诺蒂兰来访舰队总指挥普雷斯托，连忙表示欢迎。 　　普雷斯托道：“我看了战报，辛克阿斯号的魔能核心爆炸，然后殃及旁边的三艘战舰。接着敌人『乱』成一团，开始盲目向水下投弹——他们误以为攻击来自水下。” 　　拉莫斯颔首：“应该是有人作内应，混进了辛克阿斯号，引爆了它的魔能核心；然后故意散播攻击来自水下的假消息。这次雅根克的参战部队有不少经历过银珠港事件，北海巨妖的影响还在。一片大雾中又看不清楚，这时候塔斯里尼号也发生了爆炸，进一步加速了恐慌。” 　　达克道：“雅根克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稳住，但他们后方的赞助军自『乱』阵脚，都想逃，在狭窄的航道里互相冲撞，死了不少人，还把航道给堵了。” 　　三人一起转向伊莎贝拉：“干得漂亮。” 　　伊莎贝拉大窘：“没有啊，没有啊，我都不知道。呃，下一步……” 　　普雷斯托道：“莫萨里亚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报复，我们利用浮岛为诱饵，打埋伏。但是，敌人的飞空艇队是威胁，我们的战舰目标太明显，一旦被侦查飞空艇发现，战术意图就容易暴『露』。” 　　伊莎贝拉道：“我们可以继续造雾啊。那样飞空艇就不敢冒进了。” 　　达克道：“但雾是会散的，雅根克也有应对的办法，我想趁这场雾还有点利用价值，再狠狠地敲雅根克军一把！” 　　[649.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萨里亚与问题儿童（1）] 　　“敌人的工程船正在前出。” 　　在一片大雾中，敌我双方的了望手都成了摆设。莫萨里亚那边基本等于瞎眼，达克这边情况稍微好一点，有卡拉之眼和铁蜻蜓，还可以对魔能分布进行粗略的监测，确定大体位置和舰只种类。 　　拉莫斯笑道：“明白了，这是出来吹风驱雾呢。” 　　达克问：“什么吹风驱雾？” 　　“用工程船构建一个超大型的风系法阵吹风，把雾吹走。当然，也可能是火系法阵烤火，不过那样见效太慢，经过刚才那一撞，估计莫萨里亚会用风。” 　　达克笑道：“真是财大气粗，舰队级法阵，得花多少钱啊？” 　　“你也不差，我亲爱的师弟……呃，总督大人。” 　　拉莫斯一下说错了话，有些尴尬。 　　现在达克的地位远远高于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贫贱之交了。达克开他的玩笑叫平易近人，他开达克的玩笑叫大不敬。 　　这真不仅仅是面子问题。 　　达克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肩膀：“师兄啊，你别在意，玩笑而已，我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不想当这个总督，一点也不，我认真的，等雅根克这边事情了了，我另有想法。” 　　“别开玩笑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个威望和本事？” 　　这次达克没有回应他，只是平静地问道：“师兄啊，我们这些炼金术师，最想要的是什么？你虽然一直说荣华富贵，可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人，要不然，你早去抱库鲁马的大腿了。” 　　回忆起往事，拉莫斯的两眼都在放光：“选择了你们，是我这辈子赢得最大的一把豪赌。荣华富贵，马上就来了。” 　　“那你放着好好的一国首席炼金术师不做，跑到这里来跟我喝风？” 　　“还想赢一把大的。” 　　达克大笑：“错了，你追求的和我追求的其实都一样，根本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升官发财！而是永无止境的进步，达到了这个境界，就可以称为半神！” 　　拉莫斯笑道：“我以为是成为神。” 　　“无所不能与永无止境的进步是矛盾的。无所不能意味着死亡与终结。” 　　“在那之前，让我们想想怎么终结雅根克的进攻吧。” 　　“我正好有个点子，来，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 　　在巨型风系法阵的作用下啊，冰海上空卷起了狂风，浓雾渐渐变淡，冰山航道的出口近在眼前。 　　雅根克舰队的先头部队缓缓驶出危险的冰山航道出口。 　　一共二十二艘船，他们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出口十分狭窄，是理想的设伏地点。如果斯坦福军来一轮突袭，不但可以屠掉前面的舰队，还可以把出口封锁起来。而主力舰队除了在后方提供远程炮火支援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先头部队坚定勇敢地向前，然后，从狭窄的出口驶出。 　　“散开，散开！机动起来，机动起来！” 　　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二十二艘风帆护卫舰哗地散开，它们的航速都不错，这一散开，除非扔下三五个禁咒下来，否则别想一网打尽了。 　　然后是重头戏，大舰队主力慢吞吞地，两两成对驶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危机并没有来，四周静悄悄地，直到补给舰也通过了这片危险的冰封海峡，仍然全无动静。 　　雅根克舰队队形已经展开，现在，斯坦福军没有任何机会了。 　　莫萨里亚的眉头稍稍舒展，立刻又皱起来：“敌人在干什么？消极避战？” 　　一名参谋道：“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保持现在的节奏继续进逼。前方已经没有可以埋伏的地形了。” 　　另一人道：“但我们被后方包抄的风险也增加了。还有，北海巨妖能潜在水下，如果斯坦福能控制北海巨妖就可以随时给我们设伏啊！再来一次银珠港，我们可受不了。” 　　有人立即反驳：“怎么受不了？我们现在的防空火力今非昔比，而且舰队已经机动起来，就算来上几千条冰蜉蝣也不怕。没有任何空中力量能威胁到我们。再说，现在天气晴好，海面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侦察飞空艇捕捉到。” 　　“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难道吓破胆了？一直拖着不跟我们交战，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拖……”莫萨里亚突然头皮一紧，脱口而出，“糟了，雅根克主城！” 　　参谋们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摇头：“大人，且不说雅根克的主城有坚固的城防，就算退一万步说，斯坦福把雅根克打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只要一个转身就能吃掉它，或者，先攻灭斯坦福老巢，再收拾它的舰队，易如反掌啊。” 　　“对，回去的路上不可能再有雾了，我们顺风顺水，最多一天半时间就能返回雅根克，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住，难道我们的城防是黄油糊的？”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连莫萨里亚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吧？ 　　斯坦福军成军日短，不可能有正面跟大舰队一决高低的实力。现在正面消极避战，其他方向不作任何牵制，难道……逃了？ 　　“前方发现敌人大型浮岛！没有敌军！” 　　魔能影像立即接入指挥室。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巨大的、平整的、厚实的浮冰，它的边缘和战列舰的船身一样高，那些小一号的护卫舰甚至需要仰望。 　　“没有敌军，重复一遍，没有敌军。” 　　飞空艇把消息传回来，它已经冒险飞临浮岛正上方，所幸没有遭到防空火力攻击。 　　更多的飞空艇在不断靠近，莫萨里亚一颗心渐渐放下。 　　或许，我们可以俘虏这座浮岛。 　　“报告，浮岛在缓慢生长，它的边缘冰层在向海中延伸。” 　　莫萨里亚有些好奇：“唔，会生长的浮岛？” 　　一名参谋道：“看起来，像是一块会生长的地基，如此平坦，如此规整的形状，上面的建筑也会比较牢固吧？” 　　“这当然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斯坦福的技术还真是有意思，如果我们能把这个研究透彻，或许，城市人口爆炸的危机可以大大缓解呢。” 　　“不止如此，我现在倒希望辛克莱先生写的海底新村是真的。那样，雅根克一定会更强大吧？” 　　“各位，说什么哪，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阻碍进步的傻子和蠢货？” 　　“但技术进步会造福所有人的不是吗？” 　　“那也未必，所以斯坦福开始捣乱了不是吗？技术无罪，有罪的是野心家。” 　　“恕在下不能同意！如果这些神奇的技术抓在大财团手里，产生的利润会去哪里呢？在下以为那一定不会跑到百姓手中！” 　　“说这话是何等居心啊？你的立场呢？” 　　“够了，”眼看参谋们就要内讧，莫萨里亚果断制止，“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让那些政客们去头疼吧。你们觉得我们俘虏这座岛的可能性有多大？” 　　参谋们彼此对视了一番，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属下认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现在附近海域很安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怎么拖回去。”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问题。斯坦福的浮岛能够跑得飞快，动力系统一定不错。破解它的动力系统，说不定我们可以把它开回去。” 　　“这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万一遭到突袭怎么办？” 　　“大舰队在这里，怕什么？扩大警戒范围，留足反应时间就可以了。” 　　“大人，您看……” 　　“嗯，派炼金术师上去看看，如果不好办，就炸沉它。” 　　“遵命。” 　　达克在监视法阵里看着敌人正在偷偷摸摸爬上浮岛，转头笑道：“他们马上跟问题儿童碰面了，各位，准备！” 　　[650.第一百一十九章 莫萨里亚与问题儿童（2）] 　　贪婪是七宗罪之一，莫萨里亚显然忘了这一点。 　　为了夺取这座浮岛，他的舰队已经在原地呆了七个小时。而且遇到了古怪的问题。 　　“什么？走得跟爬一样慢？不是接通了动力系统吗？” 　　魔法影像里的炼金术师擦把汗：“是的大人，这非常奇怪，魔能法阵运作正常，魔导回路没问题，可就是不走，感觉像在怠工……” 　　“我不要听什么理论，就听一句话，能不能走！” 　　“能，但是，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魔能。” 　　“没问题，补给舰会向你们靠拢，我再给你们一个小时。” 　　“遵命！” 　　他们这番对话自然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达克和拉莫斯耳朵里，两人相视一笑。 　　伊莎贝拉问道：“你们搞什么鬼？跟你们说的那什么问题儿童有关吗？” 　　达克道：“当然，那座浮岛的核心是一只寒冰史莱姆，要不然它是怎么成长的？” 　　拉莫斯道：“水系史莱姆王者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现在作为浮岛核心的这一只是个幼体，我们威逼利诱，才让它为我们服务。” 　　“对史莱姆威逼利诱？” 　　“当然，比如用不同极性的雷霆史莱姆互相牵制从中渔利，把钢岩史莱姆扔到海里让它不得不跟我们合作，再比如，把用雷霆史莱姆来威胁可怜的寒冰史莱姆。” 　　“啊啊，人类好可怕。” 　　“这还有利诱呢，我们也没亏带待它们啊，拿寒冰史莱姆来说吧，它喜欢火系魔能，但冰海底下不可能有那个，法拉肯之喉正好给它提供大量的地热。” 　　达克道：“所以我们之间并不是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我们能给的东西，莫萨里亚给不了。而且正相反，他正在做的，是强行把寒冰史莱姆小朋友从最喜欢的温暖的地方拖走，小朋友就快烦了。” 　　这时，炼金术师们的耐心也到头了。 　　“怎么办，！有了充足的魔能补给，还是不动，怪了！” 　　“还有二十分钟，如果再解决不了……” 　　“拼了！把魔能晶石直接连到动力核心的魔能法阵上！” 　　另外两个人吓了一跳，怎么，要干什么？ 　　说话的家伙狞笑：“我们折腾了这么久，一点成果都没有，耽误大军进剿的罪名肯定是我们背，还不如……” 　　“明白了，炸了它！就说魔能输出不稳定爆炸了，给他来个死无对证！我们的罪责也就洗脱了！” 　　“好主意，搞！” 　　正当胆大妄为的家伙在作死路上狂奔的时候，雅根克舰队的魔能监测船发现了异常。 　　刺目的红光突然闪动，把端着热咖啡品味的操作员吓了一跳，把杯子朝桌上一撂，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看，扯直了嗓子狂吼：“危险，危险，超高魔能反应，发现超高魔能运作核心！” 　　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海洋的宁静。莫萨里亚从小憩中猛然惊醒：“怎么了！” 　　一名参谋猛地推开门“大人，不好了，浮岛真正的魔能核心出现了，前面的全是伪装！浮岛活了，它活了！恶魔，恶魔！” 　　与此同时，浮岛附近的战舰同时发出警报：“敌袭，敌袭！” 　　莫萨里亚大呼：“各舰报告情况！” 　　“水元素，冰元素，天哪，太多了，它们太多了，请求支援，请求支——” 　　通话戛然而止。 　　紧接着，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使命号护卫舰魔能核心被摧毁，战舰从当中一折两截。莫萨里亚的目光被爆炸吸引，他忍不住走上甲板，从千里镜里观看。 　　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无数人形的水元素和冰元素在甲板上乱窜，见人就杀。这是海中，水元素最丰沛的地方，它们获得了超强的能力加持。 　　“炮火支援，炮火支援！” 　　下属大吼：“做不到，我们做不到，浮岛把附近的战舰全冻住了！没有射界，没有射界！” 　　轻型舰沉没速度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它已经彻底沉没。 　　浮岛化身为一个超级藏兵洞，数不清的水元素和冰元素源源不断地涌出，藉由浮岛延伸到各舰的冰桥登舰，展开血腥屠杀。 　　从魔法影像里看到这一切的伊莎贝拉被吓坏了：“好可怕！这，这是幼年寒冰史莱姆的力量吗？无限制召唤？” 　　达克道：“它现在在水里啊，想象一下，跟一个有无限魔能恢复的法圣作战是什么样子。” 　　“类似于在南方丛林跟库鲁马正面交锋的时候？当时乔治和伊西丝这样的强者都在队伍里，但面对库鲁马那根无冷却无法力消耗的祭司之杖还是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对。现在，莫萨里亚手下的傻瓜把寒冰史莱姆激怒了。我看，如果莫萨里亚再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有这样的方法吗？” 　　“让小朋友冷静下来的方法还不简单？一块糖果，一件玩具，都行。” 　　“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小朋友发了顿脾气一定也有些累了，恢复刚才的魔能供应，它肯定很开心。” 　　“和法拉肯之喉重新建立连接？莫萨里亚怎么可能做到呢？” 　　“那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等死，要么——” 　　达克话音未落，通讯法阵里传来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达克微微一笑：“他选了笨办法。打开卡拉之眼的监视影像吧，这时候莫萨里亚不可能分辨出这种细微波动了。” 　　魔法影像打开，伊莎贝拉见到了一片从天而降的火雨。 　　那是无数炮弹落下拖起的赤红色焰尾，划过长长的海域，一头扎进厚实的冰层，然后掀起近二十米高的火柱。 　　在炮弹之后，是一片紧随而来的五彩光幕，魔导炮发射的轨迹，耀花了伊莎贝拉的眼睛。 　　头顶，无数黑点迅速变大，运动至浮岛上空的雅根克飞空艇队投下了数以吨计的爆炎弹。 　　短短十分钟，浮岛，以及被浮岛冻结的雅根克军第一分舰队全部消失了。 　　拉莫斯感叹道：“军一级的炮火覆盖啊。这样的火力规模，啧啧，斯坦福能撑得住吗？” 　　达克扫了一眼魔能分布监测情况，轻叹一声：“寒冰史莱姆的波动消失了。发脾气的小朋友被疯狂的暴徒害死了。” 　　伊莎贝拉握紧了拳头。 　　拉莫斯低声道：“下一个，是我们。” 　　达克冷笑：“无所畏惧的疯狗，是最不用担心的，来吧。” 　　[651.第一百二十章 法拉肯之怒（1）] 　　拉莫斯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加了糖的热遭可，坐在魔法影像前“哎呀哎呀，看来这位莫萨里亚还有两下子啊，连自己人也舍得打。” 　　达克道“让寒冰史莱姆无穷无尽的召唤和结冰，会把他的主力舰队也冻在一起，到时候跑都跑不掉，趁着主力舰队还没被冰封住，牺牲先头部队，像壁虎一样断尾求生是正确的选择。” 　　伊莎贝拉道“即使是这样，对士气的打击也是很大的吧？” 　　“那当然了，谁都不想被当成弃子。连我们的边都没摸到，连吃了两回亏。我想这会儿莫萨里亚正在发疯呢。” 　　拉莫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道“不过，他好歹也是个老将，这种程度的刺激，让他发疯，恐怕……” 　　“没关系，只要他们望见浮岛头疼就好办了，我还有个大坑等着他们跳呢！” 　　拉莫斯猜得不错，在损失了四艘战列舰和二十三艘护卫舰之后，莫萨里亚神色如常，召集参谋们开会。 　　“诸君，我们并未失败，为何如此消沉？” 　　“大人，我们……我们的损失……” 　　莫萨里亚的脸色沉下来“我们已经战败了吗？还是主力全灭，无力再战？” 　　“……没有。” 　　“我们的计划有错误吗？还是说，士兵们畏首畏尾，无心恋战？” 　　“也没有。但是，但是大人……拉马克号、布利斯号、曼努尔号它们……” 　　莫萨里亚丢下一众冷汗直冒的参谋，自顾走到舷窗前“那种恐怖的召唤术和冰封术，我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果换了我在拉马克号上，还不知道会有怎样丢脸的表现呢。可是他们有一人退缩吗？” 　　“大人……” 　　“他们知道自己成了冰封恶魔的诱饵和人质，然后，选择了从容赴死。你们以为，自怨自艾和畏敌如虎，能告慰勇士的英灵吗？” 　　参谋们面有愧色。 　　莫萨里亚大吼一声，“抬头！” 　　所有参谋唰地坐得笔直。 　　莫萨里亚厉声道“从现在起，谁敢摆出丧家犬的嘴脸，我就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鱼！” 　　“是的大人，是的！” 　　见众人渐渐冷静下来，莫萨里亚问道“交手两次，诸君对斯坦福有什么看法？” 　　一名参谋不假思索“实力强劲。作战方式和我们以往所知的完全不同。他们的一切攻击手段看起来都像是意外，但这正是战术出色的体现——我们几乎看不懂而只能归结为意外。跟着这样的对手节奏走是愚蠢的。” 　　众人纷纷点头。谁知道斯坦福还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来。 　　这名参谋又道“斯坦福已经与极点连接，避无可避，在这种情况下避而不战，而是用各种方法来迟滞我军行动。我怀疑，斯坦福没有可堪一战的舰队。” 　　这个观点顿时引起了一阵议论，但很快平息下去。 　　“我们的舰队连续两次陷入混乱，如果他们真的有强大的舰队，就应该趁机突袭，但他们没有，连续两次都没有；而且，我查过从去年五月到现在的造船记录，”参谋把一叠表格推到桌上，“无论是北海邻近大陆地区的主要造船厂，还是我们北海的造船厂，所有大型舰只去向都十分明确。而且，绝大多数是商船。达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出一只舰队来，所以我断定，斯坦福根本没有可堪一战的舰队！他们的主要作战方式，就是浮岛，可移动的巨型海上要塞！” 　　莫萨里亚朝前欠欠身“那么，你的意思是……”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动摇我们的军心。我们的策略是正确的。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一路碾压过去，摧毁一切拦路的浮岛，而不能有任何的……呃，幻想。” 　　“是贪心，是我的贪心葬送了那些忠勇的将士，与你们无关，”莫萨里亚毫不犹豫地揽下了战败的罪责，“攻破斯坦福，一切都有了。从现在起，摧毁所有看得见的浮岛！” 　　“遵命！” 　　“那么，谁还有意见？” 　　“我有，”一名叫马蒂斯的参谋举手示意，在得到莫萨里亚首肯后，朗声道，“我研究过达克这个人。结合他在新特诺蒂兰和雅根克的表现来看，这是个不服输而又喜欢行险的家伙，我认为，对这样的敌人，应该采用一些特别的战术。” 　　“特别的战术？”莫萨里亚沉吟一番，摇头道，“现在正面作战是第一优先，其他的手段，恐怕无暇顾及。” 　　“遵命。”马蒂斯顺从地坐下，不再多言。 　　当军议结束，他要出门的时候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看，原来是莫萨里亚的副官。他心领神会，悄悄放慢步伐，落在队伍最后面。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莫萨里亚。 　　“现在，年轻人，说说你的计划吧！” 　　马蒂斯露出微笑“喜欢行险的人，一定颇为自负，更何况，达克确实是个厉害的家伙。我认为，我们可以这样……” 　　听完了参谋的建议，莫萨里亚沉默了片刻，道“这样做未免欠妥，这样吧，你不要对别人讲起。如果形势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再动手不迟。” 　　“是，属下会守口如瓶。” 　　马蒂斯离开了。莫萨里亚慢步走上舰桥。 　　炮声接连不断，那是战舰正在向疑似浮岛的冰山开炮，然后，一块块散碎的浮冰渐渐接近，被坚固的舰艏撞得粉身碎骨，化作无数碎冰消失在冰海中。 　　莫萨里亚轻叹口气。 　　他坚信雅根克必胜，但是，这样的胜利，值得吗？ 　　老牌财团对新兴势力打压，新兴势力企图掀桌，如此而已。 　　一根黑心肉肠，再加一盒包藏祸心的盒饭，撕下了雅根克各阶层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把掩盖在如锦繁花下的龌龊卑污全翻了出来。 　　无论此战结果如何，此战之后，雅根克的繁华，将变成昨日黄花。 　　而我们，正是亲手葬送它的人。 　　达克，说你是乱源，似乎有些不公平，但，谁让你第一个跳出来呢？更何况，无数忠勇的手下因你的邪恶技术而死！ 　　所以，我赌上一切，也要宰了你这乱源！ 　　了望手大吼“发现敌方无人浮岛！” 　　莫萨里亚怒吼“干掉它！” 　　。 　　[652.第一百二十一章 法拉肯之怒（2）] 　　“乔治，乔治在吗？该死的家伙，回话！” 　　魔法影像里，乔治招牌式职业化微笑又露出来了：“哦，达克，大半夜的，还这么有精神啊？虽然脸色很差，但气色不坏，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嘛。” 　　达克冷冷道：“作为一个准备下令屠杀两万多人的准刽子手，气色好不到那里去。” 　　“你要明白屠杀的含义，只有针对放下武器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杀戮，才能称为屠杀，现在你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雅根克舰队。用屠杀这个词……是在体现你的强大和不可战胜？” 　　“你能想象一个小警察下令干掉两万人的样子吗？” 　　“你还真是不忘初心啊，明明已经足以撼动这个世界——” 　　“住嘴。是的，我很迷茫，我不知道会把世界带到何处去，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在解放这个世界，还是在把它推向深渊。但是我知道，人性是不该被泯灭的。” 　　乔治正色道：“人当然要有人性，不过，人同样有无法后退的理由。” 　　“理由……吗？” 　　“我说过，我们无路可退，后退是万丈深渊。你明白吗？” 　　“我们代表一条全新的道路。如果回到老路上，人类或许会继续在苦难和黑暗中徘徊。” 　　“达克，一个新的婴儿即将从母腹中诞生，现在，你是助产士，你会为了让母亲少流几滴血而让婴儿窒息而死吗！” 　　“一如既往地雄辩呢，乔治，这个婴儿真不寻常啊，还未坠地，已经要索取两万人的鲜血作祭品了。你知道我想起了谁吗？” 　　“谁？” 　　“庞萨塔下，断头台前的卡洛儿；德雷克商会地下，为疯狂理想殉难的罗德里格斯；沙虫之母昆沙毕腹中，至死不悔的萨龙……他们的姓名会与骂名相随，即使，他们本人，并非像大多数人误解的那样穷凶极恶，那么，我们呢？邪恶炼金术师？” 　　“无论后人如何看待我们手上的鲜血，都不能否认一点，我们催生的那个婴儿会长大，然后君临天下，让自由与进步之花盛开于世间。既然你提到卡洛儿，那我不妨用她刑场上最后的话来回答你，你还记得吗？一起说怎么样？” 　　两人一起大声说出了刑徒的遗言：“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好！”达克吼了一声，然后大声道，“不就是两万多守旧势力的走狗吗？来吧！” 　　乔治笑吟吟道：“或许，达克，你真的不太适合总督这个位子呢。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不想坐这个位子？” 　　“绝不。” 　　“好吧，我这边至少还要十八个小时准备，十八小时内，无法给你提供任何支援，你得靠自己。” 　　“就凭莫萨里亚？十八小时守不住，我当着你的面把狱眼晨星吃了！” 　　“十分自信呢，小心敌人狗急跳墙，就这样吧，提醒一下，用好曼苏尔和阿拉丁，我们可是花大价钱雇他们来的，得物有所值才行。” 　　“好，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通讯结束，乔治走出通讯室。门口的莱莉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不太乐观，你哥淡泊名利，估计不会与我们同行了。你呢？” 　　“我喜欢炼金术，别的么，一般吧……你要怎么做？” 　　“不是我要怎么做，是你哥要怎么做。这个世界，想做一个纯粹的好人很难。你哥狠不下心肠，下边人怎么看得到出头的希望？我们不能给你哥当一辈子保姆。” 　　莱莉黯然无语。 　　乔治信步走上天台，仰望漫天璀璨的星辰。莱莉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我们已经胜利了，无论此战结果如何。” 　　“为什么？” 　　“新的生产方式和技术会传播开来，嗅觉灵敏的人会最先学习、适应，并从中得利；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进步与变革的一方；被战争削弱的旧势力再也无力与之抗衡，只能在妥协中走向死亡。” 　　“当初我们的心愿和誓言，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还有什么事吗？英灵殿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不能让达克单挑雅根克啊。” 　　“已经达到96%，现在进展顺利。” 　　“去忙吧，等等，把这封信发出去，单线发给这两个人。” 　　“是。” 　　莱莉离去，乔治孤独地站在星空下，俯瞰着一望无际的冰海。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用心血去浇灌，以汗水去栽培，那收获时的农夫啊，是多么的幸福，”乔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清爽、沁人心脾的空气，“时代的大潮，终于来了，希望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个不错的归宿啊。” 　　话音刚落，乔治娜急匆匆跑来。 　　“怎么了娜娜？” 　　“紧急情况，斯坦福浮岛西南一百二十公里处，侦测到超禁咒级别魔能反应！北海地区所有魔能通讯全部中断，超禁咒级别？那是什么！” 　　乔治大笑起来：“达克，好啊，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啊！” 　　达克切断与乔治的通讯，觉得有些气闷，没回往指挥室，而是走到外面。这时，他感到脚下的冰面在微微摇动。 　　达克一惊：“地震？”但马上想到，这可是在海上，怎么会地震。 　　他打开队聊，队聊里一片嘈杂；打开通讯，同样是一片刺耳的沙沙声。 　　“超强魔能波动？难道是……”他越想越怕，拔腿朝指挥室飞奔。 　　指挥室里，拉莫斯正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达克猛地拽开门：“拉莫斯！” 　　“总督大人。” 　　“我还没批准，你就擅自行动了？” 　　“是的，我认为，您不可能会最终批准，‘法拉肯之怒’的破坏力相当惊人，如果由您来做出这个决定——”拉莫斯微笑了一下，换回了原本的称呼，“师弟，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家伙，你会抱恨终生的。” 　　“拉——莫——斯！” 　　拉莫斯经过充分地调查，认为这一带正好是板块构造的边缘地带，海底地震与火山活动频繁，于是，他提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向法拉肯之喉内部释放禁咒，引起地震，进而引发海啸。 　　雅根克舰队已经到达第一座法拉肯之喉，避无可避，如果遭遇海啸，将死伤惨重，达克于心不忍，要求再议。但他低估了拉莫斯的狠毒。 　　拉莫斯下定决心，要彻底收拾掉雅根克舰队，砸断雅根克的脊梁骨，又进一步制定了二号方案，将极点附近的第二座尚未完工的法拉肯之喉也一起爆掉！ 　　现在，他先斩后奏，达克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拦不住已经爆发的魔能波动了！ 　　达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这混蛋！” 　　拉莫斯大吼：“大局为重！” 　　达克能听到自己的拳头骨节在咔咔作响，但最终，他轻轻推开拉莫斯，颓然坐倒。 　　还能怎么样呢？ 　　他突然觉得好累。 　　“我们的准备工作？” 　　拉莫斯轻声道：“放心吧，有寒冰史莱姆，海啸会绕着我们走的，除了两个小时的通讯混乱，没别的影响。只是……” 　　“只是雅根克的舰队和雅根克就惨了，对不对？” 　　“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呢？” 　　“对，你说的对，然后我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对吗？”达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通知下去，各部队集结，我们准备兵进雅根克。” 　　“遵命，总督大人，遵命！” 　　“还有，向雅根克军通报海啸即将到来的情报。” 　　拉莫斯欣慰地笑了：“师弟，干得漂亮，他们会以为这是我们拖延他们进军的计谋而置之不理，如此一来，我们的嫌疑不但可以洗清，事后还可以获得公正人道的好名声。” 　　“是啊，用乔治的话来说，这就叫既要当**又要立牌坊。” 　　“牌坊？” 　　“可以看作是彰显女子贞节与行为端正高洁的纪念碑。” 　　如果是别人，拉莫斯现在一定会开怀大笑，但现在他不敢，他想了想，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么，总督大人，这是您自己的决定？” 　　“是的。与你无关。” 　　“您是否知道，这么干很可能让您背上通敌的嫌疑，面临黑暗神教法务部和斯坦福军部的双重调查？” 　　达克微笑了一下：“所以我不想干这个总督。你看，你的恣意妄为有我来擦屁股，而我给敌人带去的所有无情打击都会拷问我的良心。” 　　“也就是说，您选择了继续做一个高尚的人？” 　　拉莫斯的话似有所指，达克有些拿不准这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但他依然给出了自己坚定不移的答案：“是。或许，你们会把这当做迂腐吧。但无论如何……你干什么？” 　　拉莫斯的护臂已经打开，数十枚碧绿的涂毒钢针在达克面前闪动着精光：“政变。我可爱的师弟，我要发动政变，赶你下台。从现在起，你将丧失一切权力。但我不会推翻你前面的决定——总督通敌，是我政变的直接原因。” 　　达克震惊的表情渐渐变成感激，他无视了致命的毒针，上前拍拍拉莫斯的肩膀：“谢谢，师兄。谢谢你们所有人。” 　　[653.第一百二十二章 野心家的时代（1）] 　　拉莫斯猜对了，莫萨里亚根本没有理睬达克的提醒。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斯坦福的计谋，是为了拖延他进军的新手段。 　　“造雾还可以凭借歪门邪道的手段达到，引发海啸，这是在逗我？还是说，大半夜的折腾这么一番，让我少睡半个小时来影响我的精力？” 　　进军以来，莫萨里亚难得的肆无忌惮地大笑了一回。 　　他刚刚重新躺下，参谋马蒂斯就来了：“大人，我听说达克发来通讯提醒我们有海啸？” 　　莫萨里亚半倚在床头上，都没起身：“疯人疯语，何必在意？” 　　“但是，就在半小时前，魔能观测飞艇侦测到超禁咒级别的魔能波动，波动位置有两个，一个离我们约4海里，另一个稍远，离我们大约10海里。大人，您不觉得这两个位置很怪异吗？” 　　“怪异？” 　　马蒂斯铺开海图，用红笔标了两个圈：“离我们近的那个，正是傍晚我们用炮火摧毁的那座超大型浮岛所在地；而远的那个与北极点相连，我怀疑那个是斯坦福的位置。” 　　“这说明什么？” 　　“我们都知道海啸发生之前会有杂乱无章的魔能波动，假定达克所说是正确的，我们把这两个点用线连一下，您看，这就是海啸发生的位置！” 　　莫萨里亚开始觉得不妙，他坐直了身子：“怎样？” 　　“把这条线段向西南方推进，第一个倒霉的是我们，我们毫无防备，舰队将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第二个，是雅根克——包括所有附属浮岛，那可能是灭顶之灾！” 　　莫萨里亚大吃一惊：“雅根克？” 　　马蒂斯说对了。对在深海的航船来说，海啸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有时候都感觉不到。但是，如果是停泊在港内的船，或者海岸、岛屿，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达克的目标，不是舰队，而是雅根克？ 　　“但雅根克有完备的防灾体系……”莫萨里亚披衣而起，焦躁地来回踱步，“不，这不是理由。这条该死的线和雅根克之间几乎没有冰山阻隔，只有海水，对海啸的削弱作用几乎为0。混蛋，那可是五十万人啊！” 　　马蒂斯冷静地分析：“然后斯坦福将取代一蹶不振的雅根克，以它超强的生产能力和别具一格的发展模式成为新的北海之都——达克并非懦弱，他只是在等待一个一击将所有对手粉碎的机会。而且，有刚才的通讯，无论这场海啸跟他有没有关系，我们都无法对他进行任何谴责。我们满盘皆输，他却名利双收，这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莫萨里亚的冷汗流下来了。 　　他焦躁地踱了两圈，果断唤来传令兵道：“立即联系雅根克，全文转发达克的通讯。”他停了一停，又道：“再加上一条，以我的名义发，就说侦测到超强魔能波动，发生海啸的可能性极大！把那两个地点也一并发了！” 　　马蒂斯大叫：“但是大人，他们会说您通敌！” 　　莫萨里亚大怒：“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要我们这些军人有何用！通敌又怎样——还不快去！” 　　传令兵飞奔而去。 　　莫萨里亚走到舷窗边，望着一片漆黑的冰海发呆。 　　“达克，如果不是个圣人，就一定是最阴险最狠毒的魔鬼！马蒂斯，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战败了？” 　　“如果海啸真的发生……我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了。” 　　海啸之后，即使攻破斯坦福，把达克碎尸万段，也没有意义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强大的经济实力作支撑，如何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呢？恐怕，连自己的座舰都要出售吧？ 　　“那么，马蒂斯，我批准了，启动你的计划。雅根克不需要圣人，更不需要魔鬼。派杀手去，干掉他。” 　　莫萨里亚这句话说得很艰难。 　　如果在两军对垒时刺杀了对方主帅，或许只会被喷不够光明磊落；但是，现在对方提醒了你可能会发生的灾难，你再动手，这怎么看都是恼羞成怒之后的报复——人家都把底牌给你看了，你还要怎样？ 　　莫萨里亚可以预见，一定得有人来背这黑锅，而且一定不是大财团。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 　　马蒂斯正要离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莫萨里亚怒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他感觉自己的双腿突然软了一下，地板温柔而迅速地向上隆起，然后摇晃几下，又重重地落下。让他好好体验了一把失重的感觉。 　　“浪，大浪，好大的浪！后面还有！” 　　连续三道巨浪，悄无声息地从舰队底部掠过。 　　大海变成了一块床单，海神的巨手提着它上下抖动了几下。而舰队，就像一小队爬上床单的蚂蚁。 　　被诡异的巨浪摇醒的士兵们啧啧称奇。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奇特的、看似人畜无害的波浪会在数百公里外变成怎样恐怖的梦魇。 　　莫萨里亚双手掩面，良久，他艰难地抬头道：“传我命令，除杀手队外，全军，返航。” 　　“返航？” 　　“或许，我们能多救下一些人。达克，你这魔鬼，无论海啸是不是你所为，我都要诅咒你，你会下地狱的，下地狱的！” 　　当滔天巨浪扑向雅根克的时候，达克平静地坐在牢房里，注视着伊莎贝拉。 　　姑娘急切地问：“达克，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政变啊，拉莫斯发动政变，推卡尼迪上台，背后是乔治和听话的黑暗神教。这一切不都是计划好的吗？” 　　“这、这……” 　　“别担心，有些事就是这么的肮脏，别处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们对我够客气了。我在这里吃得好喝得好还不用操心。哎呀，终于过上以前梦想的米虫生活了。” 　　说着，达克双手朝脑后一叉，舒舒服服地躺在松软的床上：“这么宽敞明亮的牢房，门也不锁，犯人也不上手铐脚镣，还能想见谁见谁，你见过这种牢狱之灾？” 　　“你的意思是……想走也走得了？” 　　达克一跃而起：“那当然！世界这么大，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姑娘雀跃：“那我们走吧！” 　　达克摇头道：“现在不能走，我有两个问题，必须向乔治问清楚。否则，我就对不起我们一路走来的努力。” 　　“哪两个问题？” 　　“很简单，雅根克和斯坦福会往何处去，人类，又该往何处去。” 　　[654.第一百二十三章 野心家的时代（2）] 　　乔治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雅根克伤亡报告推到一边：“他确实是这么问的？” 　　魔法影像里，拉莫斯毕恭毕敬答道：“是的，乔治大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去意已决了啊，”乔治长叹一声，“这也难怪，被利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呢？这头犟牛一旦决定了，谁说话都不管用，由他去吧。你告诉他，等雅根克这边事情一结束，我亲自过去见他。” 　　“是，不过，属下有件事不明白。” 　　“说。” 　　“未觉醒的强者有很多，为何您选择了他这样一个一无实力二无名气的平庸之辈？” 　　“一半是机遇跟巧合，另一半，纯属我个人的恶趣味和变态心理。怎么，不妥？” 　　“属下不敢。那么，雅根克的伤亡统计，要告诉他吗？” 　　“为什么不。法拉肯之怒的计划他也参与了，你还怕他想不开？他想不开正好……”后面的话乔治没说下去，只是微笑了一下。 　　拉莫斯暗暗心惊，乔治这家伙，收拾起自己人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我拉莫斯追随啊！ 　　“现在雅根克刚刚遭受海啸袭击，这时候动手，未免太不人道，所以，英灵殿计划推迟进行，你等候我通知。” 　　“属下不明白。现在雅根克一片混乱，主力舰队来不及赶回，应该趁他病要他命才对。” 　　“雅根克的大部分经济基础已经被我们摧毁，现在我要拆了他们统治集团。大财团是雅根克的毒瘤，我要把这毒瘤彻底铲除！” 　　“遵命。” 　　1645年4月17日凌晨，史无前例的巨大海啸袭击雅根克。 　　海神挥动他的三叉戟，轻轻一击，三道海浪呼啸而来。 　　海浪自东北方扑来，速度达到每小时800公里。10多米高的海浪，加上巨大的冲击力，不管是建筑还是人类，在它面前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当地人过百年没遇过海啸，因此对海啸缺乏认识，更不用说从各种先兆预知海啸将近、或是建立完善的海啸预警系统。 　　雅根克东北方的浮岛，无论军用还是民用，无一幸免，全数葬身海底。 　　超过人死亡，多数是儿童和老人；人沦为难民。所有港口全部关闭。海水入侵进岛内陆地近2千米。两艘护卫舰被海水冲上市政厅大楼前的街道。 　　一夜之间，雅根克成了难民之城，昔日趾高气扬的工厂主，现在只能在街头的烂泥里挣扎求生，伸着绝望的手，向行步匆匆的过往行人要一口吃的。 　　总督阿尔弗兰疯了，朝每一个登门拜访的人喊爸爸。 　　一片混乱中，有人叩响了在野的前总督卢斯福的房门。 　　见到来人，卢斯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请坐，赫斯本德先生。” 　　赫斯本德是卢斯福在任时的雅根克舰队副司令，后来因为银珠港事件中无所作为被撤职，换尼米兹接任，现在他和卢斯福一样正在赋闲。 　　赫斯本德开门见山：“事实已经证明阿尔弗兰无法带领我们走出困境，卢斯福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卢斯福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第一这不合规矩，第二，说心里话，这样一个烂摊子，交到谁手里谁都会头疼。” 　　“摊子很烂，我承认，只可惜那些无辜的民众。” 　　“有威望的人很多，比如尼米兹将军、莫萨里亚将军，他们任何一人的威望都比我这个竞选失败者要高，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必定群起响应。” 　　“您别开玩笑了，尼米兹将军遭到迫害，逃出雅根克，现在下落不明。莫萨里亚将军么，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虽然他打仗建树不多，但能及时赶回救灾，总是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建树不多呢？怪异的是，这位建树不多的将军，舰队都开到斯坦福家门口了，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 　　“打仗哪有必胜的把握？” 　　“抛开战略战术不谈，为何海啸离他的舰队比较近，他却没有一艘主力舰受损，只有一些赞助军的舰只倒霉？” 　　卢斯福吃惊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斯本德一脸正气：“有人怀疑，他与斯坦福有来往。他放过斯坦福，斯坦福使用某种技术引发海啸，帮助他带兵回来夺权。” 　　这逻辑把卢斯福震住了，他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赫斯本德微微一笑：“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您看看这份通讯记录吧。” 　　卢斯福接过来翻看一番，道：“他提前预见了海啸？” 　　“在第一波海浪到达港口的近一个小时之前，您说，如果不是跟斯坦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个要怎么解释？” 　　卢斯福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接着是无奈，最后，居然微笑了一下：“真是无孔不入啊，大财团，大财团！到了这个时候，想得最多的居然还是夺权！” 　　赫斯本德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优雅静谧的花园：“多美的清晨景色啊！卢斯福先生，您的私邸位置挺不错，没有设在倒了大霉的另外半边城市，那半边已经全是烂泥了。雅根克，繁华不再。不过，这损失未必全然是坏事。” 　　“是啊。几百年来，雅根克第一次实现了行政权、财权和军权的完全统一，大财团终于可以掌握一切资源，放手敲骨吸髓啦。这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只能说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 　　“放任银珠港遭到攻击坐视不理，让异形与人类的战争扩大化，以此确保城市进入紧急状态，好为自己第三次连任铺路——卢斯福先生，我说的没错吧？这真是个野心家的时代啊！” 　　卢斯福叹道：“有这样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赫斯本德先生，为什么我没早发现您这份才能呢？” 　　赫斯本德同样叹道：“在您这样的聪明人手下装傻，是一件可怕而困难的事，还好，我挺过来了。而且，某些过去了的事比如银珠港事件，我也会根据情况选择是不是该继续傻下去。” 　　“看来我没得选择了，那么，”卢斯福举起咖啡杯，“让我们以咖啡代酒，敬这个野心家的时代一杯。” 　　“请。” 　　双方慢慢地把甘美醇厚的咖啡饮完，卢斯福道：“不过，我们的合作还有一个重大问题。” 　　“请讲。” 　　“我不认为现在靠军队能顶住斯坦福的压力。” 　　“请勿担心，斯坦福的诡异技术是达克带来的，这是个权力欲很强的家伙，对下级的控制十分严格，前不久，他刚刚通过一场大规模的内部清洗消灭了黑暗神教内部的反对派。毫无疑问他是个非常优秀的领导者，但是，如果他意外身故呢？” 　　卢斯福的眉毛抬起来，哦了一声：“我得提醒您和您身后的各位大亨们，海啸发生后，斯坦福的达克总督第一时间宣布单方面停战，并派出救援船队前来协助救助灾民，如果各位的手下做事不够完美，那么雅根克将成为卑鄙和疯狂的代名词，不仅如此，还会招致斯坦福疯狂的报复！” 　　“达克一定会死，而刺客也一定会死，背后的主使也会露出水面——当然是我们野心勃勃带兵回来夺权的莫萨里亚将军。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个细节，莫萨里亚将军手下的参谋马蒂斯，是我们的人。莫萨里亚将军已经批准了他的刺杀计划。现在，估计已经动手了。” 　　卢斯福放声大笑：“真是完美的计划！” 　　“是啊，一切都很完美！” 　　[655.第一百二十四章 罗伊斯来访] 　　整整两天，伊莎贝拉形影不离地陪着达克。白天，就连达克上厕所也要在门口等着；晚上，在大床上拥着达克入睡，什么时候他鼾声响起什么时候才敢合上眼。 　　达克的表现非常淡定、冷静。即使看到了前方传来的雅根克死伤人数，也继续保持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惨。除了每天向哨兵索要雅根克的消息，其他不置一言。 　　伊莎贝拉很害怕，她怕达克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但她又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一直惴惴不安。 　　海啸后的第三天，达克突然问她：“一直在这里，你的工作怎么办？” 　　伊莎贝拉赶紧答道：“我辞职了，现在情报是安东乐维在负责。” 　　安东乐维是黑暗神教在北海地区的最高负责人。在黑心肉肠事件中因为仗义执言而被捕，然后被1643佣兵队和尼米兹一起从大牢中救出。 　　达克点点头：“是个绝对忠诚的家伙。水平虽然不会高到哪里去，但做事沉稳老练。而且，能挺过教务整理运动，有两下子——这么说，我们俩都属于闲散人员了？” 　　“嗯，现在黑暗神教由乔治统领，斯坦福总督是卡尼迪，议长是拉莫斯；设立城市建设委员会，沙奇担任『主席』，莱莉是副『主席』。军事上，变化很大，司令是亚尔林，总参谋长汉尼拔，海军司令暂时由新特诺蒂兰来访舰队指挥官普雷斯托兼任。” 　　达克吃惊地站起来：“乔治怎么了？居然现在就让死人复活了？” 　　亚尔林是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第一团团长，第六次圣卫战争的时候，为了保住斯内尔港这个重要城市，不惜在克莱姆森元帅带领下，出奇兵攻占了阿拉孛人的圣城耶卢撒冷。他们成功调动了阿拉孛人，解除了斯内尔港之围。但最终，克莱姆森元帅殉国，亚尔林等人历尽千辛万苦，穿越大沙漠撤回多兰德。全团一千两百余人，只剩七十八人。 　　然而，他们回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阵亡名单。不但得不到抚恤，连应有的尊重都没有。百战老兵在白眼、嘲讽和冷漠中一个个死去。 　　愤怒的老兵们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占据了当初炼金三贤者的废弃实验场恶魔岛，利用活尸大炮威胁斯内尔港的官僚，幸而『迷』途知返，在达克等人的奋战下全身而退，最后，一部分人组成了1643佣兵第二、三分队，另一部分转入地下，长期潜伏。 　　现在，乔治居然要激活这些人？把他们放到阳光下？ 　　恶魔岛基地会彻底曝光，多年前的公案将会彻底揭穿，与光明神教会彻底撕破脸！ 　　这是要再来一场大战？ 　　说好的循序渐进呢？说好的用先进的生产方式去征服落后呢？ 　　还有一个普雷斯托。他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人，任命他为海军司令，这是什么名堂？ 　　乔治这家伙！ 　　“这个问题，我来给你解答怎么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达克和伊莎贝拉触电般抬头，看到了一顶熟悉的红白相间的花帽。 　　“罗伊斯？” 　　“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向总督大人问好。” 　　达克大笑着拍打罗伊斯的肩膀：“花帽，你不是忙着挣钱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还有，看看这儿，”达克拿手指戳戳罗伊斯的肚皮，“有肚腩啦？啊哈哈哈！” 　　罗伊斯无奈地叹道：“那当然了，人一坐下来，肚皮肥得特别快，现在一对一我一定打不过你了。拉拉，看起来瘦了啊，跟着这笨蛋没少吃苦头吧？” 　　“哪有，没这回事，达克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也想问呢，现在你可是黑暗神教的大管家，掌握钱袋子的男人，怎么有空来找我们啊？” 　　“当然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不过在那之前，先解答你们刚才的疑问，任用普雷斯托的目的，是借新特诺蒂兰的野心来牵制多兰德王国；利用光明神教内战的时机，『逼』它们接受新宗教和新教派，制造既成事实。剩下的，就是钝刀子割肉，一刀刀把它割成残废。” 　　达克点头：“不错，这样一来，除非光明神教能在军事上彻底压倒你们，否则，你们赢定了。” 　　罗伊斯当然听出了达克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他笑笑说：“我知道你挺恨乔治的，不过，你真的下定决心离开吗？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 　　“我不但不恨乔治，相反还要感谢他。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他利用我，我也知道，但是换了另一个人，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做到这一点之后还能不能放任我犯下各种错误，这很难说，所以我不恨他。至于离开，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逃避责任？” 　　“错。世界是如此美丽，繁花朵朵，你们醉心于花朵的娇艳，醉心于用自己的方式规划出一块又一块的花圃；而我却喜欢那花成长的根本。花开得越艳丽，它的根就越是向下，向那黑暗处——这不恰好符合黑暗神教的教义吗？” 　　罗伊斯笑道：“一年多不见，口才变好了啊。如果要走，提前打个招呼，以后，有可能的话，常回来看看。有什么需要，任何黑暗神教的圣堂，打个招呼就是——你下定决心要做一个纯粹的研究者了？” 　　达克微笑：“乐在其中，不过小心，说不定哪天我也搞出什么不得了的发明，把你们的统治砸烂。” 　　罗伊斯大笑：“那就要看，我们划出来的花圃，能不能容纳下你的奇葩了。退一万步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它变得丑陋不堪，鹰犬满地，随时欢迎你把它撑爆！” 　　两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罗伊斯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瓶装潢精美的酒，撕掉封皮，咬掉软木塞，递给达克：“尝尝。卡拉巴产的强朗姆酒，正宗殖民地原装货，来一口？” 　　“啊，想起来了，当初在斯内尔港货栈，我值夜班碰上你，你请我喝的就是这种酒。” 　　“当时你职责在身，没喝，现在，没问题了？你的酒量长了没有？” 　　达克一把抢过：“当然！我现在可是能吹掉一整瓶黑暗地狱龙舌兰的男人！” 　　达克抿了一口，递给罗伊斯：“来，你的。” 　　罗伊斯也不含糊，一仰脖，涓涓小溪汇入大海。 　　达克感叹道：“短短三四年的时间，酒还是那酒，水手和小警察却已经不在了啊。” 　　“错！错！酒也不是那酒了！看标签，看标签，是我们罗尔商会的！我们现在有技术，有实力，殖民地的酒业，只有一家，那就是我旗下的公司！不过达克，那个水手和小警察，他们会一直在，一直在啊，来，喝！”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瓶酒下肚，两人居然有醺然醉意了。伊莎贝拉赶快去给他们拿热水。 　　罗伊斯把有了肥肉的胳膊搭在达克脖子上：“你和拉拉，还好吧？没什么变化吧？” 　　“我爱她，要娶她。你呢，有进展么？” 　　罗伊斯嘿嘿笑了一阵，居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那个，伊西丝长个了，”然后拍拍胸口又拍拍屁股，“这儿，还有这儿，也都长了。” 　　达克惊道：“禽兽啊，扮来扮去，妹妹扮成老婆了？人家才多大？” 　　“现在当然不能吃，得好好养成……该死，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别打岔！”罗伊斯正『色』道，“达克，刚才话都说明白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先见了乔治再来见你。” 　　达克笑道：“我有数。” 　　“那就好，我问你，你的婚礼和葬礼，你想把哪个放在前边？” 　　[656.第一百二十五章 海神之戟（1）] 　　卢斯福知道自己接手的将是一个烂摊子，但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烂。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只有上下一致，众志成城才能抵挡得住，现在看来，形势极其不乐观。 　　海啸冲毁了雅根克的东北角，现在，西南角的半座城市是安全的。 　　海量的灾民向西南区冲来，大财团贪得无厌的本『性』暴『露』无遗，一面提高生活必需品价格囤积居奇，另一面布置了坚固的防线，命令城防队队长巴林构筑了一道巨大的冰墙将雅根克的西南区与受灾区隔离开来，沿冰墙布置了森严的防线，任何敢于越线的灾民将遭到无情的击杀。 　　这堵冰冷之墙被称为“巴林墙”。它残忍地将雅根克一分为二，也彻底撕裂了平民与富人的关系。 　　一边是哭声遍地，另一边却是莺歌燕舞。 　　卢斯福建议大财团部分开放巴林墙，招收一部分懂技术的灾民，一方面补充廉价劳动力，另一方面也多少平息一些灾民的怒气。另外，他还建议低价出售商品，并降低关税，增加与大陆国家的贸易，对冲斯坦福商品的冲击。 　　两个建议全部被大财团拒绝。 　　自从斯坦福开始用高工资挖工人后，雅根克工人大量外逃，有些企业甚至出现了用工荒，工厂主们不得不提高了工人工资，这简直要了工厂主们的老命，现在这个问题可算看到解决的希望了，只要保持足够数量的灾民，把劳动力蓄水池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就能把工资狠狠地压下去。 　　什么？不服？看看巴林墙外，等着吃饭的穷光蛋有多少！ 　　至于第二个建议，更是没有通过的可能。 　　海啸重创了雅根克的生产能力，这时候如果放任大陆商品涌入，岂不是要把本土工厂连根拔起？卢斯福你怎么可以提出如此吃里扒外的建议？ 　　至于难民熬不下去？抱歉，谁造成的，找谁去！ 　　卢斯福，你不过是一个幌子、一只随时可以丢出来的替罪羊，也敢提建议？笑话！ 　　卢斯福夙夜难寐，辗转反侧。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都要冷啊，那些在泥水里打滚的难民可怎么活啊。” 　　他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自己玩弄计谋弄巧成拙，现在，应该是整合了全部北海的力量，与大陆国家一较短长的时候了啊！ 　　雅根克稳定繁荣的局面，斯坦福高超的技术，再加上我的调度安排，大陆国家，有哪个堪做对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未来会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他的卧房门被轻轻叩响了：“父亲，是我，您睡了吗？” 　　卢斯福翻身坐起：“是库什纳啊，我还没睡，进来吧。” 　　库什纳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父亲，对不起，我……被赶出来了。” 　　卢斯福呵呵一笑：“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阿尔弗兰叔叔没能笑到最后啊。现在，他家连个佣人都雇不起，当然不能留着你吃闲饭了。” 　　“那么，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你也知道咱们家现在不乐观啊。” 　　“要不，要不我们逃走吧。” 　　卢斯福大笑：“傻儿子，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放心吧，我有办法。我问你，如果你手上的牌太烂，会怎么做？” 　　“掀桌子不玩了。” 　　“对，我需要机会，需要一个机会。等着瞧吧，就快出现了！” 　　卢斯福的直觉非常准。第二天一早，一张画像传遍了雅根克的街头巷尾。 　　那是一个3岁的小男孩，他死在了巴林墙外。 　　他的父母试图用破旧的毯子遮着他，从巴林墙偷越到西南区，然而等待他们是墙顶的箭雨。 　　小男孩没有被『射』中要害，遍体鳞伤的他吓坏了，在一片血泊中大哭起来。 　　墙顶和墙下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幼小的身体渐渐失去生命。 　　对于喝着咖啡、谈论去哪家高尔夫球场更好的富人们来说，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 　　但是，对墙内墙外的民众们来说，这成了压垮他们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现在我们侥幸没事，如果海啸再来一次呢？ 　　当天下午，大街小巷冒出了无数揭帖，内容都一样：“死期就要到了！” 　　雅根克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实行宵禁，大批军警上街，但是他们惊异地发现，街头居然没什么人在走动，一切出乎意料的安静。 　　卢斯福再次提出建议，民众的情绪即将爆发，如果不再采取行动，将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这一次，大财团在充分调研和深思熟虑之后，勉强同意向墙外投放一部分食品和『药』物，以安抚情绪。但那点数量就连库什纳看了都摇头苦笑。 　　下午三时许，斯坦福派人来联络，表示本着人道精神，愿意免费向难民提供一批食品和『药』物，第一批救助船队已经出发。 　　卢斯福顿时暗暗叫苦，这时候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是大麻烦。但是，接受了最起码还有一点回旋余地。 　　大财团傲慢地拒绝了斯坦福的援助请求，表示你们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斯坦福使者的表情无比精彩，临出门时，他那怜悯的眼神，仿佛在说雅根克议事厅里的显贵们都是白痴。 　　下午五时许，斯坦福船队靠岸，发现居然找不到可以停泊的码头。闻风赶来的数千名难民一拥而上，用双手和肩膀硬生生地在烂泥和废墟中拆出一条路来，然后斯坦福舰队出动了四艘平头登陆突击舰，强行冲滩，把救援物资沿着难民开出的道路送上岸。 　　帐篷、盒饭、『药』物……源源不断地从船上流出。登陆的救援队把受伤和重病的难民转移到船上，然后送往后方的浮岛基地进行紧急治疗。工程队则抓紧时间，和身强力壮的难民一起全力抢修码头。 　　到晚十时许，聚集到海边的难民已经达到四万人之众，斯坦福的第二舰队抵达，这次来的除了两艘护卫舰，全是运输舰。 　　或许是良心发现，雅根克默许了斯坦福的救助行动。 　　巴林墙下，门庭冷落。几乎所有的难民都一窝蜂地涌向了海边。 　　卢斯福和库什纳裹着厚厚的大衣，在巴林墙顶看着倒毙的难民尸体和一片狼藉的简易营地，默默无言。 　　“卢斯福先生，库什纳少爷。” 　　卢斯福头也没回：“莫萨里亚司令，你回来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口口声声说救灾，为什么是从西南边来？” 　　见两人开始谈公事，没有职务在身的库什纳道了声罪，去跟码头那边联系了。 　　“因为，因为东北角的港口和码头全毁，我们是军舰，缺少大型机器，无法……” 　　“够了。原本还指望你会良心发现，能用手中的军队为难民们说两句话的。” 　　“属下，属下失算……” 　　“每个人的动机都会偏离出发点，然后在彼此的谬误中造就这个世界，呵呵，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能保留住一点元气，总是好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维持好这半座城市吧。希望，会有转机。看看我们身后的老爷们吧，竟然没有一个人到这里来看一看！甚至斯坦福的达克总督都亲自赶来指挥救援了。我真不知道，这雅根克的总督是他还是我。如果现在组织竞选，估计他会高票当选吧。希望他别出什么事才好。” 　　莫萨里亚一惊：“这，为什么？” 　　“还用说吗？他的单方面停战协议一出，我们就无法、也不可能再跟他为敌了。海啸与他无关，他却表现的这么热心，目的是什么姑且不论，但在难民心中，他的地位仅次于海神吧？如果这时候他稍有风吹草动……” 　　莫萨里亚的脸『色』已经像个死人。 　　这时，库什纳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扑来：“父亲，父亲，不好了，不好了！” 　　卢斯福怒道：“什么事，说！” 　　“达克……达克总督他，在码头，被刺杀了！被混在难民里的刺客刺杀了！父亲，父亲？” 　　卢斯福在轮椅里昏死过去。 　　1645年4月20日凌晨3时，斯坦福浮岛总督达克，在前往雅根克对难民进行救济时，遇刺身亡。凶手当场被擒，『自杀』未遂。经过审讯，证明是雅根克舰队司令莫萨里亚下达的刺杀令，由参谋马蒂斯负责策划，马蒂斯的大财团背景也一起曝光。 　　凶手十分凶恶，即使被擒，仍坚称达克是恶魔，不但能制造大雾，还能用某种邪恶法术引发海啸。如果不是斯坦福军方竭力维持秩序，他险些被愤怒的难民撕成碎片。 　　凌晨5时许，斯坦福浮岛发来紧急通讯，一共两条。第一条，斯坦福将继续向难民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第二条，鉴于雅根克官方的敌对行为，自即日起，单方面停火协议无效。 　　雅根克依然淡定。 　　主力舰队已经赶回，你一堆运输舰，能奈我何？ 　　单方面调查报告有何信度？这世界最终不是还要靠拳头说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愚蠢与自大已经把雅根克撕扯得四分五裂，海神的三叉戟已经高高举起。 　　[657.第一百二十六章 海神之戟（2）] 　　雅根克总督府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一场热烈的酒会正在召开。 　　“在座诸君都是成功人士，雅根克在遭受天灾之后，还能保持如此繁荣，诸君功不可没，我们的未来会更好，各位，请举杯！” 　　随着新任议长罗姆的一句话，衣冠望族们纷纷举杯相庆。然后，三五成群谈论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来。 　　最热门的话题，当然是刷声望把自己刷死了的笨蛋达克，以及雅根克今后的走向。 　　“大舰队回来了，安全无忧，下一步是完成灾后重建和抚恤工作。” 　　“达克虽然是个倒霉蛋，但却颇有远见，这回斯坦福可是真正把脚伸进来了。” 　　“我看难，毕竟还在交战，如果他们够聪明，知道服软，或许这里面会有他们的一个座位。” 　　“说起来有些奇怪，海啸和莫萨里亚的善心救了斯坦福一命，救济灾民的好名声也给他们加分不少，按理说就该彻底放下身段贴过来，为什么要借刺杀这种事重新开战呢？” 　　“依我看，斯坦福已经展示了他们的经济实力，这群暴发户有技术在手，真的不差钱；他们现在做的是展示一下军事实力，让我们看看，他们可不是跛子！” 　　跛子一词引起了一片哄笑。那个新上任的跛子总督干了不到三天，回家养病去了。 　　有人大笑：“果然应了当初那句话，跛子总是跟傻子在一起！” 　　这时，卢斯福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床边除了他儿子库什纳，还有一位全身着黑衣的男子。 　　卢斯福苦笑道：“安东乐维先生，您现在在黑暗神教地位如日中天，我却只是一个过了气的、眼看就要下台的总督，蒙您冒着风险亲自来探望，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安东乐维是个四十来岁的高鼻深目的男子，听卢斯福这样说，他道：“因为我们全教上下都敬重您。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是无可否认，您所做的很多事，对保持北海地区的稳定是有益的。遇到灾害第一想到的是救济灾民，现在北海官场上，您算是难得的良心。再说，我此行也有使命在身。” 　　卢斯福哈哈一笑：“我老啦，还不知能活几天，再说信了一辈子海神，改信黑暗神恐怕来不及。” 　　安东乐维双手直摇：“不不不，黑暗神教绝不干涉别人的自由信仰，我的使命是问您一句话，就一句，您觉得，雅根克还有救吗？” 　　卢斯福沉默了许久，想开口，又停住，然后微微摇头。 　　安东乐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卢斯福提到了另一个话题：“我对达克总督的意外身故深表遗憾，我对他的人品和才能敬佩有加，不知……斯坦福的现任总督卡尼迪先生……” 　　“他是达克总督的忘年至交，也是达克总督政策的继任者，我敢保证斯坦福内部不会出现路线方面的变化。” 　　卢斯福目光炯炯：“贵部如何看待资本？要知道，决定现在一切运行机制的，乃是金钱。” 　　安东乐维坦诚道：“我们选择雅根克，正是因为此。放眼大陆各国，无一不是被狂信和愚昧所奴役，有些国家虽然已经发生巨变如新特诺蒂兰、阿拉孛等，但时日太短，传统根深蒂固，数十年内不易扭转，只有雅根克，风气开通，资本发达。” 　　“贵教的技术令人叹为观止，但技术总要与资本结合才能发挥作用。一旦如此，要不了多久，资本又会势大难制，这一条解决不了，就算斯坦福把整个北海、整个大陆都占了，也不过是一个大号的雅根克。” 　　安东乐维笑道：“您的意思是，大财团是毒瘤？” 　　“不全是，但危害极大。雅根克今日的局面，十有八九与此有关。但如果铲了，城市会失去活力，因为资本集中乃是天性。这是一道两难的题目啊。” 　　“我们自有办法对付，请拭目以待。”说着，他站起来道：“既然您这样说，我们就没有什么顾虑。我该告辞了。” 　　卢斯福直起身子：“你们要干什么？” 　　“请保重有用之身，未来的雅根克还会需要您。我们也一定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说着，安东乐维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嘱咐库什纳道，“最近局势复杂，您可以在今天下午三点以后，去城南的劳工市场转转，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便宜又手段高超的保镖吧？最后，无论听到什么响动，千万千万不要出门，切记切记，告辞。” 　　安东乐维走了，库什纳惴惴不安：“父亲，说是保镖，其实是黑暗神教的眼线吧？我们是不是该出去躲一躲？” 　　“不，按他说的做，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次，大财团要大难临头了！” 　　4月21日清晨，雅根克西南三百公里处，拉雅斯特浮岛。 　　这是一座小型的浮岛，浮岛的主人买下这里后，觉得离雅根克太远，太偏僻，于是把它租给了一些大渔户，自己跑去雅根克享清福。 　　大渔户们坐下来给浮岛附近海域划片，然后你三片我两片的瓜分了捕捞权，接下来就是再次外包给不怕死的穷光蛋们，自己跟浮岛主人一样躲去雅根克享清福。 　　圣迭戈紧盯着前方的海面，凭他的直觉，那是最后一条鲨鱼了。 　　老渔夫整整84天没有捕到一条鱼，第85天，他继续乐观地扬帆出海，没想到竟捉到了一条几乎与他小船等长的大鱼，在经过三天三夜的搏斗之后，被大鱼连人带船拖到海洋深处，但他终于杀死了对手，带着希望返航。 　　然而，大鱼的血引来了成群的鲨鱼。 　　老渔夫不是战士，不是法师，他只有一杆老旧的长矛和小刀，它们在激战中全部损坏了，他就把舵把从舵上扭下来打。 　　最后，鲨鱼把大鱼吃尽了，小船变得轻快无比。 　　“来吧，该死的，你可以吃了最后一块肉，也可以梦到杀了一个人，但你休想让我认输。” 　　鲨鱼猛地朝大鱼鱼头冲来，一口咬在鱼头厚实的两颚上，那里很厚实，咬不下来。圣迭戈抡起舵把，一家伙敲在鲨鱼脑袋上，用力过猛，舵把折断了，他就拿尖利的裂口狠狠地扎向鲨鱼，他知道扎了进去，于是把它拽出来，要扎第二次，这时，鲨鱼痛苦地扭曲着身子，沉了下去。 　　老渔夫楞了一下。自己已经老了，即使是长矛，也无法一击把鲨鱼干掉。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用舵把干掉了一条鲨鱼？ 　　哗啦一声响，一个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孩叼着一片血淋淋的鲨鱼鳍翻上船来。 　　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到海里去。女孩赶紧一把拽住他。 　　“你……你好，塞壬小姐。”圣迭戈战战兢兢道，老老实实活了一辈子的他从来没见过这等景象。 　　女孩很明显听不懂他说什么，一只手轻拍他肩膀，一只手把鲨鱼鳍朝嘴巴里塞，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然后朝水下连续不断地说了一段很快音调很高的话，听起来真像是在唱歌。 　　然后，小船自己动起来。 　　圣迭戈赶紧扒住船舷往下看，他看到，十几个塞壬小姐正在推着船快速行进。 　　海神啊，我遇到了什么啊！ 　　船上的塞壬小姐突然大叫了几声，激动地指着远处的海面。然后，十几个塞壬小姐全部一脸严肃地在水里朝远处敬礼。 　　圣迭戈使劲地把眼睛揉了又揉，他终于看清了，六艘蓝白相间的钢铁巨舰正在飞速驶来。在蓝天白云碧海的背景下，它们看起来像一堆模糊的色块组合。巨舰上，黑暗神教的黑月旗和新特诺蒂兰海军的黑鹰双闪电旗猎猎飘扬。 　　如果不是这些塞壬小姐，自己这艘小船已经被巨舰撞得粉身碎骨了吧！ 　　老渔夫还在感叹，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他吃惊的抬头望，被吓得一屁股坐倒。 　　那是一艘几乎与巨舰等大的超巨型飞空艇，足足有三百米长，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圆头的梭子，头部涂成了鲨鱼狰狞的模样，血红的大口中遍布雪白的利齿，那巨口一口能把自己的小船吞下。 　　在它的后下腹部，悬挂着十几自己的船一样大小巨型的爆炎弹。 　　海神啊，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在它后面，是一片巨型飞空艇组成的浓云。 　　[658.第一百二十七章 海神之戟（3）] 　　“将军，深海中队回报，没有探子，只是一个捕鱼的普通老头，已经把他控制住了。” 　　“很好，”听了副官的报告，穿着一身笔挺制服的叶伏尼契意气风发，“第四纵队进展怎么样？” 　　“二十分钟前他们发来最后一次通讯，已经抵达突击地点。拉雅斯特浮岛防备松懈，而且只有一座可以与雅根克联络的通讯站。以戈尔察克和德尼金的能力，应该可以顺利拿下。” 　　“不能不谨慎啊，马卡洛夫空艇的速度太慢了，虽然有强攻的计划，但少一点损失总是好的，而且，出其不意，更能摧毁敌人的信心。结果已经注定，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尽善尽美。” 　　斯坦福浮岛的坚决抵抗吸引了敌人的主力舰队，紧接着又利用海啸给予雅根克以沉重打击，敌人的舰队两头跑腿，疲于奔命，士气低落。而且，雅根克东北方向的浮岛和港口几乎全毁，舰队只能猬集在西南的拉特湾。 　　一举摧毁敌人主力的时机到了。 　　为了这一天，早在半年前乔治和达克等人就开始布局，甚至，连达克也没能了解这个庞大计划的全貌。 　　真正的杀着在黑暗神教的大本营呼啸冰原。但是，庞大的发展计划必然会引起雅根克的注意。 　　于是，达克出现了。 　　购岛，建造盒饭工厂，利用辛克莱造势吸引雅根克的注意力，最后，以产品倾销来刺激对手，挑起战争。 　　与此同时，乔治的动作非常快，利用达克创造出来的有利时机，迅雷疾风一般清除了黑暗神教内部的反对派，把黑暗神教打造成了一架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 　　光明神教的希克斯图成为重要助力，光明与黑暗两教资源共享，互通有无，将雅根克渗透得千疮百孔，占据了情报上的先机，而且在舆论引导、策动罢工等方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此外，克格莫海峡总督莫得雷德是黑暗神教的忠实信徒，他封锁了克格莫海峡，确保呼啸冰原大本营万无一失。 　　乔治、沙奇、莱莉等人一直在呼啸冰原的主基地全力发展，坚毅果断的领导层、务实高效的体制、稳定的外部环境，超越时代的生产力终于爆发出了超越时代的力量。 　　“将军，戈尔察克和德尼金回报，突袭得手！拉雅斯特通讯站已被我方控制！” 　　叶伏尼契大叫一声：“好！传我命令，目标拉特湾，马卡洛夫飞空艇队，全速前进！” 　　副官心头一紧，终于要和敌人的防空火力正面交手了。 　　敌人的主力舰基本都在啊！而且，还会得到海岸要塞火力的支援！ 　　仿佛看出了副官的忧虑，叶伏尼契笑道：“怎么，怕了？” 　　副官咔地立正：“请让我第一个突击！” 　　“别在意，设计马卡洛夫的目的就是要让它被围攻的。我们做得已经近乎完美，剩下的，看第五纵队的了。” 　　“第五纵队？我们这一次不是只有四个纵队参加行动吗？” 　　马卡洛夫空艇为第一纵队，水下的深海中队为第二纵队，新特诺蒂兰六艘战舰负责封锁港口，为第三纵队，戈尔察克和德尼金的陆战队负责登陆作战，为第四纵队。现在，还冒出一个第五纵队？ 　　“有的。他们有另外的战场，现在，他们已经打响了吧？在那之前，先跟雅根克打个招呼吧！前面那个大岛是怎么回事？” 　　“啊，是狗岛。” 　　这称呼让叶伏尼契忍俊不禁：“还有叫这名字的？” 　　副官没笑：“那是有钱人养宠物的地方，各种宠物都有，狗最多。那些玩意儿吃的住的可比人好。海啸以后，很多有钱人都跑到这儿来躲。” 　　“没穷人？” 　　“那肯定。现在狗岛已经封锁了，许出不许进。” 　　叶伏尼契大手一挥：“平了它！” 　　第一下爆炸并不是马卡洛夫空艇投掷的巨型爆炎弹，而是新特诺蒂兰舰队的炮火，准确地命中了岛上的高塔——被民众们怒斥为狗头塔的超大型犬只繁育场，巨大的爆炸力将高塔顶部吹飞，然后，整座塔轰然倒地。 　　血肉横飞。碎砖烂瓦带着无数血肉碎末四下飞溅。 　　叶伏尼契大笑。 　　这不够，这远远不够！ 　　当搜捕我们教徒的时候，当对我们大举“进剿”的时候，当丧心病狂的刺杀达克总督的时候，你们这些狗一样的东西，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十倍、百倍、千万倍的血来偿还！ 　　昨日我们血流成河，今日你们的眼泪可入浴！ 　　来吧！ 　　叶伏尼契红着眼，狠狠一指那座岛：“马卡洛夫空艇，把它彻底给我轰到海底下去！我不要俘虏，不要俘虏！” 　　这时，马卡洛夫空艇已经接近了狗岛。 　　武器官狞笑：“给他们来一发‘教皇’！” 　　作为马卡洛夫空艇的主要轰炸武器之一的“教皇”轰爆弹，虽然个头不大，只有500公斤，但它馅料实在。 　　用自然界产物混合制取的黑火『药』？lo毙了！ 　　黑火『药』、黄『色』火『药』、tnt……这些都不是，是莱莉主持、沙奇协助开发出来的新玩具——全氮阴离子盐，这玩意儿的爆炸能量达到tnt炸『药』的三倍，爆速从9000米每秒提升到米每秒以上，爆压从30至40吉帕提升到90吉帕。 　　只是爆炸？别忘了还有个无节『操』的乔治！ 　　于是，除了这种丧心病狂玩意儿，“教皇”还装填了由硝酸和铝粉组成的燃料炸『药』，炸弹在空中先由一次引爆解体，将内装填的燃料炸『药』抛洒到空气中混合，成为气溶胶，然后再二次起爆，形成距离巨大的轰爆波。 　　第一发爆炎弹在离海滩百米的浅海处落下，第一次引爆，出现一团浓厚的黄绿『色』云雾，云雾迅速扩大，紧接着，雾中火光一闪！ 　　巨大的震动甚至让高天之上的马卡洛夫空艇齐齐哆嗦了一下。 　　小半座岛消失了，一张不规则的圆饼被海神撕去三分之一。嗯，海神的牙齿排列相当整齐，小岛挨炸的边缘变成一个光滑而完整的弧。 　　这还没完，凶猛的气浪和狂暴的震波像一架重犁，把剩余的大半座岛狠狠犁了一遍！ 　　深海中队见过这种炸弹测试时的威力，早早一猛子扎人深海，躲避可能到来的巨大震波和滔天巨浪。 　　新特诺蒂兰战舰离这里有近二十公里，不会受大浪影响，但还是全体开启了魔能护盾，防备可能到来的波动冲击。狂暴的威力让战舰上的普雷斯托司令暗暗心惊。 　　真是空中的死神啊，两艘、不，只要一艘飞临舰队附近，单靠巨浪，就能把自己的战舰掀翻。 　　除非，在它们到来之前就把它们击落，可是，可是，天空并不属于新特诺蒂兰！ 　　难道，要向阿拉孛人去学习飞毯技术？那个女哈里发伊玛尼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普雷斯托嘴里充满了苦涩。王国一统大陆的梦想，果然还是困难重重啊，我们海军，任重道远。 　　炼金术师，真是一群可怕的存在，回去之后，一定要向陛下进言，全力发展炼金术。哪怕，哪怕先在海军里建立起专业学校也行啊！ 　　当他回过神来，连续十二波海浪袭来，所幸都不大。 　　“怎么回事？” 　　“报告，马卡洛夫飞空艇队疯了，扔了十二发那玩意儿！那座岛已经碎了，沉了，没了！” 　　[659.第一百二十八章 众志不成城] 　　“诸君，看了这段影像，有何感想？” 　　雅根克……不，应该说半个雅根克的新任议长罗姆又一次召集肱股栋梁之臣们，商讨鼻尖上的威胁。 　　“威力巨大。只用了十三发爆炎弹就摧毁了一座岛屿，如果被对方冲了进来……必须把对手挡在门外。” 　　听了这没营养的回答，罗姆暗暗叹气，前景不妙，真的不妙。 　　“我们的海空军可以信赖吗？”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城市防卫队长巴林和又一位新任海军司令斯托尔滕身上——倒霉的莫萨里亚已经因为作战不力被下狱了。 　　巴林毫不含糊：“当然，我们完全能干净、彻底地消灭敌人！敌人的超巨型飞空艇是一群在天上飞的乌龟，等它们慢吞吞爬来，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完美的防御。” 　　斯托尔滕坦然道：“先完成补给，舰队或许有一战之力。” 　　罗姆皱眉：“难道我们引以为豪的军队连补给都完不成了？” 　　“我们的船坞呢？我们的魔能储备呢？我们的工人呢？海啸毁掉了一半的码头和船坞，愚蠢的刺杀让我们颜面尽失，所有被逼干活的工人没有不怠工的，补给速度低得可怕，各位，各位老爷，各位尊敬的老爷，如果再不改弦更张，我们下次开会就得在烂泥里了。” 　　有人愤怒地拍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您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那人顿时语塞。 　　罗姆欠欠身：“斯托尔滕先生，或许有些问题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就目前而言，您有好的建议吗？” 　　斯托尔滕毫不客气：“都到这一步了，各位，是战是和，总得让我们这些军人明白才好。” 　　罗姆愕然：“怎么？敌人兵临城下，还有要谈和的？” 　　斯托尔滕冷笑一声：“我听说，有人说一切祸事都是莫萨里亚司令的愚蠢刺杀惹出来的。只要把他交给斯坦福，斯坦福就没有进兵的借口了。现在城里谣言四起，说军人就是拿来出卖和牺牲的，尼米兹如何？莫萨里亚如何？还不是成了一个个筹码？” 　　“荒谬！”罗姆大怒，“谁制造了这种无耻谰言？” 　　“我倒宁可相信全是斯坦福的探子干的。”斯托尔滕目光如刀，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这一刻变得无比虔诚，纷纷低下头去。 　　“等各位先讨论出个结果，再叫我来开会吧！” 　　斯托尔滕愤而离席。 　　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希罗多德副官说得对，议事厅里这些脑满肠肥的吸血鬼，才是最大的乱源！ 　　投降啊，投降，投降以后，谁的日子最舒心？还不是这群混蛋！ 　　我们军人前仆后继，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拿自己的性命来换这群混蛋稳稳地趴在城市身上吸血吗？ 　　斯托尔滕回到了自己的宅邸，推开书房，看着自己熟悉的藤编圈椅，他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此时此刻，巴林墙外，无数难民正在呼天喊地吧？ 　　我是不是应该和他们站到一起？ 　　如果……我只代表我个人的话。 　　或许，这些活不下去的可怜人，能在斯坦福开始自己新的安稳的奴隶生活？ 　　那么留下来的那些呢？求为奴隶而不可得吗？ 　　一天十六小时的工作，只换来几块掺了锯末的干面包。 　　这是什么世界！我保卫的，是个什么世界！ 　　桌上还摊着三天前自己托心腹悄悄买来的书，那是作家辛克莱先生的新作、被雅根克列为禁书的《海底三万里》。 　　“写得有板有眼，跟真去过一样。海底，那可是海神的禁域啊。可是，如果斯坦福没有开发海底的技术，它又如何能源源不断地接走难民呢？它又如何在短时间内实现实力的飞跃，压得雅根克抬不起头来呢？”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斯坦福远在天边，可超级飞空艇的威胁近在咫尺；退一步说，就算没有那些飞空艇，光是新特诺蒂兰来助拳的新锐战舰就够人头疼的。当初双方演习，对方用两艘船险些逼平有坚城为后盾的雅根克海军。 　　超远的主炮射程、令人发指的机动性、全钢铁外壳护盾，还有那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如刺猬一般的防空火力。 　　现在，这种战舰，对方一下子来了六艘！ 　　该死，那些愚蠢的老爷们是怎么下决心跟这种对手较劲的，又是怎么让人家迂回到我们背后去的啊！ 　　唯一的胜机，是趁对手推进速度缓慢，全军出击，在冰海上展开阵型混战，只要纠缠在一起，对方的超级飞空艇就不敢再投弹，而海岸上的要塞炮就可以发挥威力，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但是，我最最亲爱的老爷们啊，既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要我们去拼命，却只给我们三分之一的补给？口口声声说将我们倚为干城，行事却处处提防，这样怎么可能打胜仗！ 　　他轻抚眉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房门轻轻响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带上，然后是小心翼翼的小猫一般轻柔的步子。 　　“进来吧。”知道是女儿进来，他没有抬头。 　　“父亲，今天难得回来啊，我已经嘱咐厨子，让他多做几个您顺口的菜，我们好好吃一顿。” 　　“算了吧，柯丽，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不上饭呢。” 　　“您就算省下来，这钱也到不了他们嘴里。” 　　“你……” 　　女儿调皮地吐吐舌头：“呀，说错话了，您难得回来一次嘛，庆祝一下还不应该？怎么，遇到不顺心的事了？给您揉揉肩吧。” 　　斯托尔滕放松肩膀，让女儿用力的揉捏着，皱眉道：“被架到火上烤，还不许下来。” 　　柯丽噗嗤一笑：“瞧您说的，您又不是绑住蹄子穿起来的猪羊，四肢健全一个大活人，还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看你这臭丫头欠收拾了，送你去多兰德上学就学了这些乱七八糟回来？” 　　“哪有，这不是看您心情不好陪您解闷嘛。不喜欢就算了。不过，”柯丽有些忐忑，“我提前结束学业回来，您不怪我吧？” 　　“怎么会，那边不是打仗么？聪明人不站在快倒塌的土墙下。你走得好！” 　　“那您呢？” 　　斯托尔滕一怔，女儿的笑容，突然变得熟悉而又陌生起来。 　　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亮了？ 　　[660.第一百二十九章 葬礼] 　　1645年4月22日，当马卡洛夫空艇的死亡阴影迫近雅根克西南侧防空区时，已故斯坦福总督达磕葬礼如期举校请百度搜索看最全！！ 　　一位一心为民、宽厚仁慈、锐意进取的总督倒下了。死于一场阴谋、一次暗杀。 　　冻海呜咽，冰川含悲。各界群众自发聚集在殡仪馆到墓地的路，臂缠黑纱，胸佩白花，默默地注视着缓缓从殡仪馆驶来的黑『色』灵车。 　　他为工人开出了六倍于同行业平均水平的工资。 　　他创建了海底新村，在海神面前为人类争取来了新的家园。 　　他创办了免费的教育、医疗以及良好的福利和社会保障体系。 　　他推行宗教宽容政策，强化黑暗神教教义教规，严厉约束教徒，使斯坦福风清气正。 　　据，最近这位总督正在全力推进全面取消农业税收这一前无古饶创举。 　　“除了增加民众的负担和提供一大堆在繁缛节下其手、大捞特捞的机会，我看不出在一个以制造业和加工业为主要支柱的城市征收高额农业税收有什么积极意义。作为先进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代表，斯坦福不应该把已经被现实证明是旧时代低效的政策枷锁套在自己身。” 　　然而，一场刺杀，结束了这一牵 　　凶手是一个雅根克军派遣的杀手，他混在难民当，用一把速『射』手弩，向亲自赶到雅根克救济灾民的总督一连发『射』了六支弩箭。 　　不幸的总督在送往医馆的途身故。 　　北海的朔风硬而冷，云层低而厚，每个饶心头沉甸甸的。 　　总督的亲密战友，继任新总督卡尼迪宣布，按照达克总督的遗愿，简丧薄葬，一切从简。一应治丧事宜由黑暗神教大主教乔治负责。希望各界群众牢记达克总督遗志，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为建设一流的城盛实现自我的解放与进步而奋斗。 　　而此刻，治丧负责人和死人正在灵车里聊。 　　“你是，斯托尔滕的女儿加入了黑暗神教？” 　　面对达磕问题，乔治笑道：“他的女儿有进步思想，一年前在多兰德留学的时候，我们的人跟她接触过，后来她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其实不仅仅是她，斯托尔滕的副官希罗多德、要塞守备官欧斯拜耳都是黑暗神教的信徒。” 　　达克轻出一口气：“看来策反斯托尔滕十拿九稳了？” 　　“不好，他在军有一定威望，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家伙，一意孤行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接下来还是两头下手，一方面加紧做他的工作，另一方面，必须彻底粉碎他的梦想。” 　　“怎么个粉碎法？” 　　“马卡洛夫空艇和战舰对特定区域进行清洗。” 　　“准备大开杀戒？” 　　“特定区域。我们的人会标好目标区进行轰炸，不针对平民——像摧毁狗岛一样；然后，突击队进行定点清除；最后，推倒巴林墙，发动群众，对所谓的大贵族大工厂主进行清算。斯托尔滕无路可走。区别只是，按‘投诚’还是‘俘虏’来算。” 　　“要这么的话，我想听听你怎么彻底解决雅根磕问题。你要清洗守旧贵族，用技术官僚来取代他们？” 　　“当然，权力、金钱、地位、名望，这些都是给我们自己饶褒奖，要不然别人凭什么给你卖命？只为理想奋斗的傻瓜可遇不可求。” 　　“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不过，你这样做，会在十年二十年之后打造出一个新贵阶层，再重走雅根磕老路。因为资本的本『性』是逐利，个人品行又敌不过体制影响。句不好听的，你这叫穿新鞋走老路。” 　　“雅根磕行政体制将会得到保留，黑暗神教和光明神教的信徒会获得更多的政治权利——『乱』世之的聪明人和虔信者，一定投机钻营的官僚们强。” 　　达克嘿嘿一笑：“别自欺欺人了。你准备给技术官僚们留多少席位？不留不行，留了，他们会不停地挖你墙角。别忘了，他们同样是大工厂主，他们雅根磕同行挖倒了卢斯福、挖倒了阿尔弗兰，挖倒了雅根磕军队。你们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好，你们之后呢？” 　　乔治欣慰地笑了：“好啊，达克，这几年的苦没有白受，大有长进啊。升官和发财，二选一。” 　　“你做不到，”达克果断摇头，“傻瓜挣不到钱，能挣钱的聪明人绝对不会只想着钱。你无法阻止这些人选择仕途或者寻租权力。” 　　“为什么呢？黑暗神教如日，即使经过了教务整理运动，也有大把大把的热着加入。他们看的很明白，北海早晚会落到我们手里，现在入教，等于是保留了成为未来官员种子的可能，再，世界还会有黑暗神教更宽容的宗教吗？” 　　“对黑暗神教和你的控制力，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要问的是那些有钱又加入了黑暗神教的家伙。” 　　“把工厂交。” 　　这五个字把达克打懵了，过了半才反应过来：“你要没收他们的资本？” 　　“对嘛，净身出户，净身入户。” 　　达克觉得脑子没转过来，结巴了半，道：“但是，但是他仍然会保留和过去的一切联系，也有可能提出有利于大财团和大工厂主的提案啊！” 　　“别逗了，未来的北海，不可能会有大财团和大工厂主，一切必须由黑暗神教的经济事务部来主导，一切大工厂属于集体所有，属于全体民众！我们欢迎个人开办工厂和企业，但雇工敢超过八个饶，等着蹲班房吧！” 　　“你疯了吗？” 　　“没樱我要消灭大财团，用黑暗神教的集体统治来取代个饶独裁和富饶狂欢。” 　　“集体统治？” 　　“是的，披着传统形式外衣的群体精英统治。” 　　“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们的技术无人能及，我们的生产能力无人能及，而且不是单纯数量的区别，而是一种全新的发展模式，那么，必须有全新的统治方式。” 　　“这是那个你的索要血祭的婴儿？这是你为炼金术、为雅根克、为人类找到的新路？” 　　“没错。我只知道他在襁褓的模样，未来怎样，我和你一样茫然。像传光明圣子的诞生，有人欢呼，也有人悲叹。但至少，我们带给了这个世界一条全新的发展道路；至少，它不会任何这个世界的任何一条道路更糟，对吗？” 　　灵车里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再话。 　　过了许久，达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么多人来参加我的葬礼，或许，他们参加的，也是旧时代的葬礼吧？” 　　“谢谢你的祝福，我的兄弟。” 　　达克用力地握住乔治的手：“我也感谢你，可惜，我们的分歧太大，我注定不能和你并肩战斗下去。” 　　“我理解，你并非懦夫。未来，随时欢迎你向我举刀。” 　　“如果你的新世界更糟糕。在那之前，还是早日摧毁这个旧世界吧。” 　　[661.第一百三十章 新生（1）] 　　达克站在圣堂厚重的大门后，悄悄把幄幕挑开一条缝，朝外望出去。 　　外面，一身黑色紧身牧师袍的乔治正煞有介事地作祷告，斯坦福各界代表们个个脑袋低垂，面色悲戚，在达磕坟墓前肃立。 　　伊莎贝拉坐在达克身后，双手托腮，笑嘻嘻问道：“怎么样啊总督大人，亲眼看到自己葬礼，感觉如何？” 　　“相当特别，”达克嘿嘿笑道，放下幄幕，不再看乔治的表演，“至少，那些饶表情是真实的，看来我这总督做的还不错。” 　　“要不要我施展神力让您死而复生？” 　　达克笑道：“请务必让我在自由的国里行走几。大家费了不少劲才让我死掉，你就这么想让大家的一番努力付诸东流吗？” 　　“开玩笑啦。不过，被弩箭射成那个样子，救过来也费了不少工夫吧？” 　　“根本没救，杀手和倒霉总督全是假的。莱莉用器官打印室造出来，乔治亲自用心灵蜂巢进行控制，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这比我在阿拉孛扮演哈桑被人刺杀的那次危险性还低，我从头到尾都躲在后边看魔法影像直播。” 　　“那真正的凶手呢？” 　　“莫萨里亚不知道斯坦福的身份核查制度有多么严格，刺客一下船就被盯上了，然后放长线钓大鱼，上岸五个时之内，所有刺客一个不落全部落网。你知道动手的是谁吗？” 　　“谁？” 　　“灯神阿拉丁，那家伙可是曾经给昆沙毕肚子里的腐烂伯卡们当了快二十年保镖的啊。下手那个狠，单枪匹马，几乎瞬间控制了局势。我估计，状态完好的他有跟王尔德一战的实力。再然后，你都知道了。” 　　道这里达克自嘲地笑了笑：“乔治这家伙啊，早早把马卡洛夫飞空艇撒出去，刺杀事件爆发的时候，已经飞出呼啸冰原基地百十公里了。要是雅根克没有傲慢的拒绝，而是派人来协调刺杀事件的处理，我都不知道他该怎么收场。” 　　“总之呢，一切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不是吗？” 　　“是啊，还有最后一件事，”达克着，牵起姑娘的手，“我们的婚礼就要开始了呢，乔治那家伙从不食言，这方面的人品倒是可以相信一下。准备好了吗？” 　　她的脸红红的：“当然。你呢？” 　　“嗯，还没有，还少点东西。” 　　“啊？再过两时就要开始啦，你怎么搞的啊？缺什么？” 　　达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缺这个！” 　　“咦咦咦你讨厌——唔唔唔——” 　　然后，她融化在男人宽阔厚实的胸膛里。 　　一时后，达克总督的葬礼结束，各界代表和民众们纷纷散去。乔治火速跑回圣堂，开始换婚礼司仪的衣服。达克和伊莎贝拉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当然，是秘密的。 　　一艘没有加载武装的超豪华马卡洛夫空艇正在等着大伙。 　　这是乔治不惜斥巨资为这次婚礼专门打造的。 　　乔治许诺过，之上，海之上，要给达克来一场壮观的婚礼。 　　要怎么能既不兴师动众，又不引起别饶关注呢？当然是雄踞于九之上，俯瞰苍生，而苍生却只能仰望无法窥知真相啦！ 　　“达克，以后我还会补偿你的。在你身上，我看见了另一个我，另一个曾经的我。如果我永远回不去我的世界，就让这种补偿作为一种纪念吧。” 　　飞空艇上，无饶房间里，乔治坐在椅子里，喃喃自语。 　　凡是参加这场婚礼的，全是圈内人。既有莱莉这样的亲眷，又有罗伊斯、伊西丝、沙奇这些患难之交，也有希克斯图、亚尔林、拉莫斯、阿拉丁这些旅途中结识的朋友，有不少还是化敌为友的。 　　看看满座的宾朋，回想在斯内尔港时的孤立无援，乔治感慨万千。 　　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新时代的种子，已经萌发。 　　有人叩响了房门，乔治收拾一下心情，朗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罗伊斯，他的表情十分古怪，但又透出一丝轻松：“乔治，新郎和新娘跑了，放了我们大伙鸽子——这该叫私奔还是别的什么？” 　　乔治一愣，哭笑不得：“跑了？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有留下什么话吗？” 　　“留下了一封信，在这儿。” 　　乔治展开信纸，认真阅读。 　　“乔治，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拉拉已经离开了。现在黑暗神教人才济济，我这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的家伙，还是趁早让贤为好。再，王朝霸业，那不是我想要的。 　　“此时此刻，我只想对各位一声抱歉，放了大伙一次鸽子。婚礼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饶感受，我想了又想，还是做不到一边听着民众的惨呼，看着满地的鲜血，一边品尝美酒和人生的壮丽。我听莱莉过，当年在庞萨塔上，看处决卡洛儿的时候，你当时虽然没什么，但下来以后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你一定不想变成那群人渣的样子，也一定能理解我和拉拉，对吧？ 　　“我会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从斯内尔港开始，南方的雨林、东方的沙漠、北方的冰海，我们找到了无数种特殊的、有很多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史莱姆，并且把它们打造成人类改造世界的武器，这足以让我们彪炳史册，但是，乔治，我最佩服你的，还不是先知一样的预言和科学方面的突破，在引导大家认识人类本身方面，你做得更好。” 　　看到这里，乔治微笑了一下，放下信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看下去。 　　“你是个出色的骗子，利用史莱姆为诱饵，骗我们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社会改造方案。南方丛林血腥的奴隶主统治，死火沙漠沙虫之母腹中的最极赌神权统治，以及这冰海中披着民主外衣、实则是富人血肉盛宴的工厂主的统治，还有已经沉入海底的曾经经济高度发达却因忽略了人自身发展而自寻死路的旧文明，我想，如果不是我们的出现，那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时代的未来。对了，还有多兰德王国，我们的出发点，到今为止还被教权和王权牢牢束缚着。你带领我们见识了人类的过去、现在和茫茫然的未来。告诉我们哪些路写着‘此路不通’，所以我并不恨你，你骗得好。 　　“在经历了漫长的旅途之后，神灵蒙在人类这个词上的厚厚面纱，终于渐渐掀开了。这是一个漫漫黑夜即将过去，而启明星尚未升起的时代。这是一个神灵威光开始黯淡，而人类自身价值尚未被充分认知的时代。这是一个法师已走下神坛，而科技依然被称为炼金术的时代。如果你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那么，我就是一颗默默无闻的火种，我会继续以布道者和殉道者的信念，继续我的旅程。” 　　“再见了乔治，我会在暗处盯着你的，为你的成就欢呼，但如果你在名利场中失去了灵魂，我一定会来收拾你。再见，但愿，一切顺利，再也不见。” 　　信的落款是“一个了无遗憾的人。” 　　乔治轻轻把信纸折好，放在左胸衣袋里，走到飞空艇的舷窗边，俯视茫茫云海。 　　“最大的成功，最大的失败；最好的朋友，最坏的敌人。再见了达克，但愿，一切顺利，再也不见。” 　　[662.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生（2）] 　　雅根克军一败涂地。 　　根据总督府的命令，所有战舰必须集中在拉特湾港口内，集中优势火力进行空中防御，依托岸上要塞炮台进行防守。 　　这一决定遭到了以斯托尔滕为首的全体海军官兵的强烈反对。全军龟缩不许出海迎敌？放弃制海权？万一守不住呢？ 　　果然，新特诺迪兰海军封锁港口，不紧不慢地向港口进行炮击。雅根克舰队没有电磁炮这种强到逆的装备，只能指望岸上炮台还击。但老式岸炮无论是瞄准还是『射』速都慢得令人发指，在机动起来的战舰面前没有任何战果。 　　斯托尔滕泣血上言，希望能主动出击，得到的答复居然是敌军劳师袭远，不耐久战，只要拖入僵局我军必胜，更进一步被下令：若违令出战，虽胜亦罪。 　　雅根克军不动，斯坦福军毫不客气，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堵住港口，另一路由轻型飞空艇载陆战队从斯坦福东北方登陆。 　　饥寒交迫的难民早就对脑满肠肥的黑心工厂主们恨之入骨，现在斯坦福军到来，顿时冒出无数带路党。 　　在众多带路党的帮助下，斯坦福陆战队自背后包抄拉特湾要塞。拉特湾要塞背山面水，地势险要，有炮台50多座，大炮100多门，号称“北海第一要塞”。见斯坦福军突然出现，要塞守卫主将慌了手脚，率先潜逃；副官欧斯拜耳见大势已去，率众投降。斯坦福军兵不血刃，拿下要塞炮台，然后控制炮台，居高临下，向港内猬集的雅根克海军猛轰。 　　要塞炮台一失，雅根克陆路门户大开，舰队龟缩在拉特湾内，腹背受敌，进退两难。斯托尔滕上了倔脾气，拼死抵抗，新特诺蒂兰海军见对手斗志尚存，不敢硬攻，普雷斯托命令马卡洛夫空艇队突击。雅根克危在旦夕。 　　紧要关头，雅根克总督府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准备撤销斯托尔滕司令职务，将他与先期被撤职的刺杀案主犯莫萨里亚一起交与斯坦福军，向斯坦福军求和。 　　斯托尔滕通过秘密渠道得知这一消息，万念俱灰，为避免遭受无谓的损失，在女儿和副官希罗多德的劝下，下令阵前起义，全军加入斯坦福军。 　　海军阵前倒戈，震惊雅根克，大财团紧急召开会议，三时内连发六次通讯，希望能与斯坦福求和，但斯坦福一直保持沉默。也没有一兵一卒踏进硕果仅存的一半雅根克城。不知在等待什么。 　　当夜里，一声惊动地的巨响，巴林墙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数不清的红了眼的难民一拥而上，扑向总督府和富人居住区；与此同时，先期逃散的要塞炮台溃兵一部冲击总督府，与难民一起血洗了总督府。罗姆总督和众多官员被吊死在路灯上，城防队长巴林见事不妙，企图化装潜逃，被难民认出，押到巴林墙破洞下，用墙砖活活砸死。 　　斯坦福军继续保持沉默，止步在已经遍地烈火与鲜血的西南区之外。 　　现在，饱受海啸之苦的、废墟一般的东北区反而成了人间堂。 　　路灯灯柱上，挂满了尸体，全是昨还趾高气扬衣冠楚楚的头面人物。 　　库什纳被吓坏了，他从凌晨开始就呆在父亲的卧室里，抱着父亲的腿不撒手，喃喃祈祷安东乐维快来救他，把卢斯福弄得哭笑不得。 　　“好啦，库什纳，外面的声音了，斯坦福军，已经利用『乱』军和暴徒把大财团的头头脑脑们清洗干净了。对咱们来，最危险的就是昨深夜巴林墙被炸开的那几个时，现在挺过来了。再，安东乐维先生让我们雇佣的两位保镖，不也一直尽职尽责吗？” 　　“两个人啊，父亲，两个人，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矮子，一个白头发妞——妞倒是挺漂亮，管什么用啊？这时候漂亮是招祸啊！” 　　卢斯福哈哈一笑：“能知道漂亮是祸，你开始上进啦。好事，好事。放心吧，我们一定死不了，要不然，黑暗神教拿什么装点门面呢？看着吧，我们家的好日子，就快来了。最多再三个时，就会有人来请我们……” 　　卢斯福话音未落，大厅传来咣当一声响，大门被撞开了，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卢斯福老狗在哪里？” 　　库什纳吓得浑身哆嗦，卢斯福却拍拍他胳膊道：“扶我起来，去二楼看看。” 　　库什纳推着父亲，刚走到二楼过道的扶梯边，就听到大厅里传来矮子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声音：“进来不知道敲门，也不知道在脚垫上蹭蹭鞋底，看看你们脚上沾的血，怎么，别的地方抢光了，想到这儿来发财？滚出去！” 　　“老子不想杀屁孩，滚。” 　　“你才是屁孩，你全家都是屁孩……哦哟，动手了？不过怎么这么慢啊？哦哟哟，一起上？这么急？那老子就给你们个痛快！” 　　强冰元素波动一闪，一切归于寂静。 　　父子两人站在扶梯边向下望，大厅里多了十几座晶莹剔透的冰雕——全都没有脑袋。 　　矮子正忙活着跟踢球一样，一脚一个把冻结实的脑袋踢出门去：“抱歉了，两位老爷，老子……呃，我把它们踢出去，免得弄脏屋子，不过，我不是佣人，那些冻结实聊碎渣烂肉还得早点找佣人来打扫，要是一化开，这屋子就没法看喽。” 　　卢斯福朝矮子微微欠身：“有劳您啦，王尔德先生，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有着剑神的实力呢。” 　　王尔德撇撇嘴：“我用的明明是长枪，剑神什么的……有枪神吗？” 　　“当然可以迎…库什纳，你往哪儿看呢？” 　　银发黑衣女剑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对卢斯福道：“卢斯福先生，有王尔德在，您二位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了，我还有事，告辞。” 　　“感谢您的付出，您请便。” 　　这时，空中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巨大的阴影缓缓压迫过来，马卡洛夫飞空艇队开始清场，斯坦福军终于出现了。 　　卢斯福推开窗户，看着头顶高远的蓝。 　　“新时代降临了啊，接下来，是议会里合法的斗争。来吧，斯坦福，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然而，他误判了。 　　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人来招呼他，第二整整一也没樱卢斯福开始焦躁，难道斯坦福能靠自己的班子搞定一切，一点生路都不给雅根磕旧官僚集团？ 　　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他打发了一个佣人去市政厅打听，回来之后，那佣人面如土『色』：“老爷，老爷，不好了，斯坦福要跟雅根克合并成立北海联盟，新的总督候选人已经出来了。” 　　卢斯福几乎要站起来了：“是谁？” 　　“一个是斯坦福的现任总督卡尼迪，另一个，是，是……” 　　为了安抚原雅根磕军民，另一个一定是雅根克人，那个候选人即便当选不了总督——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也会成为下一任候选饶热门人选。这也是必争的那个名额！ 　　“是……尼米兹将军。” 　　库什纳大吃一惊：“尼米兹？他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但他冷静下来一想，顿时明白了，尼米兹一定是被斯坦福的突击队救走，隐藏在斯坦福，现在，他就成了斯坦福军控制雅根磕最好筹码。 　　“原来，别人手上的牌不止一张啊……”他苦笑着望向父亲，却发现，父亲口眼歪斜，口吐白沫，已经开始抽搐了。 　　“父亲，父亲？” 　　这时，达克和伊莎贝拉已经登上了前往大陆的海船。 　　伊莎贝拉正在给达克读她收到的最新消息。 　　“叶伏尼契将军很不高兴，因为乔治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许他再投弹，所以他的宝贝马卡洛夫空艇就只扔了炸碎狗岛的十三发炸弹，不过瘾，实在太不过瘾了。” 　　达克哈哈一笑：“你是不是乔治看了我们给他留的信，良心发现了？” 　　“嗯，一定是这样。哎呀，这是我们可以记一辈子的功绩啊！” 　　“还有什么？” 　　“卢斯福中风了，还好救治及时，保住一条命，却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后半生啦。估计是没想到一手提拔起来的尼米兹会跟乔治合作，把他的位子抢走，给气的。卡尼迪总督给了他一个终身荣誉市民的称号，有专人照顾，他儿子库什纳成了议员。” 　　达克摇头：“卡尼迪的水平比他只高不低，眼界却更开阔，就算给他机会，他也未必争得过。至于库什纳，机会已经给他了，看他怎么做吧——别的？” 　　“莱莉发消息来祝我们一路平安，还有，她给了我们一个秘密通信频道，我们可以单线联系。” 　　达克失笑：“有秘密可言吗？” 　　“多一条联系渠道总是好的嘛，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真是的，招呼没打一个就走，莱莉没当成伴娘还不高兴呢，你找了老婆把妹妹忘了。” 　　“她现在也算万人之上，地位也就比乔治低那么一点点吧。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再怎么着，也得给我这当哥的留点个人空间吧？没事没事，她会理解的。” 　　伊莎贝拉舒服地转了个身，背贴着甲板栏杆，双臂展开轻轻搭在栏杆上，做了一次舒舒服服的深呼吸，问道：“你觉得，乔治会变成乌尔比诺那样的伪君子吗？” 　　“还用变？本来就是。他什么样你还不知道？” 　　“讨厌，我是，现在他的技术可以是超一流的了，会不会变成当初的罗德里格斯，或者库鲁马？” 　　“变成疯子炼金术师或者独裁者？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看他的表现就看得出来。他在玩弄均势的游戏。” 　　“均势的游戏？” 　　“现在各国都像一堆堆干柴，等待变革的烈火。他给每一堆干柴丢下几颗火星，却从来不浇油。” 　　“你越我越糊涂了。” 　　“你看，他给新特诺蒂兰留下了海德拉之柱和强大的海军，解决奴隶主割据的局面不再困难，但人口问题始终搞不定，我听阿塔瓦尔国王已经开始鼓励生育，但民众不买账——万一上边哪心血来『潮』再来一手圣冠战争可怎么办？” 　　“这倒是。” 　　“还有他们的萨奎尔教，和现代炼金术格格不入，如果没有一场彻底的思想变革，很难让炼金术遍地开花，也就培养不出大量的技术人才。” 　　“嗯，那么阿拉孛呢？” 　　“他给阿拉孛人留下了太阳魔能采集器和强大的空军，却也给他们留下了没有彻底统一的思想、以及意外催生出来的基地组织。宗教冲突和部族矛盾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更何况还有个更大的炸弹——跟非姆斯蓝教国家的关系。所以阿拉孛的发展也一样任重道远。” 　　“北海这边呢？乔治已经堂而皇之地当上黑暗神教的大主教了，会不会架空卡尼迪，把自己变成幕后的皇帝？” 　　“暂时还不明朗，但是，如果保持均势，我猜他会把马卡洛夫空艇、法拉肯之喉和浮岛技术留给卡尼迪。” 　　“那北海联盟岂不是要横扫大陆了？” 　　“他把大财团全砸碎了，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恢复经济活力，一切从头开始。另外，掌握技术的黑暗神教走到了阳光下，成为新的政治力量，这一定会引起别国的警惕——你发现了吗？有超越时代的技术在手，要搞点事情简直不要太简单，特别是选择好爆发的节点。” 　　“具体看？” 　　“以我们为例，第一搞我们利用政治献金拿下了斯坦福的控制权，第二搞我们利用工人罢工挖了雅根克墙角，第三搞我们利用海啸掀翻雅根克成功上位，短短三个月时间，翻地覆，你这怎么能不引起别饶警惕？” 　　“你等会儿，政治献金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过？” 　　达克轻笑一声：“拉拉啊，你以为，不出点血，就能把斯坦福合法的拿到手？当时卢斯福和阿尔弗兰正在抢总督位子，我们选择了阿尔弗兰。乔治还下令教徒必须把票投给阿尔弗兰。要不然你以为阿尔弗兰是怎么胜出的？那时候你还没主持情报工作，不知道很正常。如果选择了卢斯福，老谋深算的他一定会提出更多的限制条件。所以……” 　　“别了，听不下去了，又是阴谋。” 　　“是啊，还好我们不用在这个垃圾堆里继续滚下去，让乔治接着滚吧，除了刚才经济和政治两方面的表现，还有一点，他根本没有提供给北海联盟任何能在大陆上立足的、决定『性』的技术。” 　　“这意思是，北海联盟一旦离开了海洋，将一事无成？” 　　“除非学会利用好大陆国家的政治、经济资源，单凭自己的武力？哈。所以，乔治的权力欲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还要低——他只想捣『乱』。” 　　“竟然有这样的怪人，不可思议呢。” 　　“我们也是一样啊。忘了这些吧，让我们期待新时代早日到来。老婆，我们去哪？” 　　“你吧。” 　　“回大陆。” 　　“斯内尔港？” 　　“不，教皇国珐蒂冈。” 　　“我以为你要去艾因斯提尔找火焰史莱姆呢。为什么是那儿？” 　　“这还不简单，那里不打仗啊！” 　　“信你才怪！” 　　[663.第一章 剥皮刀] 　　1645年7月，随着北海联媚成立，雅根克与斯坦福的纠缠终于落下帷幕，联泌一任总督是斯坦福人卡尼迪，副总督是雅根克前海军司令尼米兹。 　　这件事对大陆国家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在内陆国家，更是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大家关心的是刚刚开打的宗教战争。 　　光明神教内部发生了分裂，第一派是前教皇格利高里的继任者弗朗西斯领导的原教旨派，这位保守派的实力最强，但有传言是他谋害了教皇然后篡位，而且他上位并没有得到其他几位大主教的认可，这就为其他各派掀桌留下了话柄。 　　第二派是苦修士派的光明圣者乌尔比诺，他和原教旨派的弗朗西斯不同，提倡建立世俗化教会，并且废除赎罪券和许多繁文缛节，简化仪式，扩大地方教会的权力。他的主张得到许多穷人和地方教会的支持，因此又被称为改革派或穷汉派。 　　两派各不相让，保守派骂穷汉派非圣无法，蔑视神权；穷汉派骂保守派派抱残守缺，曲解神意，特别是弗朗西斯一直无法明前任教皇的死因，是个篡位者。于是，双方正式开撕。 　　轰轰烈烈的宗教战争打响了，大陆各国无一例外，选边站队。什么？你们国家信保守派和信穷汉派的各占一半？那就先打个内战好了，要不，换个会站队的国王？ 　　除了这两大派之外，还有林林总总的一堆派系，比如原来的“虔诚者”希克斯图，一个的使者，拿着不知从哪里骗来的教皇手令，拉走了一批圣殿武士戒律团的人，居然也另立山头，号称要讨伐两大派的“伪信者”，真是笑话。 　　饥寒交迫的穷汉们，手握强军的地方豪强们，野心勃勃的贵族们，心机深沉的修士们，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以1645年的大陆为舞台，以波澜壮阔的宗教战争为背景，上演了一幕幕悲喜剧。 　　当宗教战争的烈火燃遍各地时，大陆上还有一个地方难得的清静，那就是光明神教的圣城珐蒂冈。 　　任何战争，都不应该打扰这里的宁静。这是早在罗玛帝国把光明神教作为国教时就定下来的金科玉律，一千多年以来，没有任何人敢于打破。而能居住在珐蒂冈的，无论是宗教人士还是平民，无一不是对光明神教有着超乎寻常的虔诚，当然，他们也无一例外的是保守派的信徒。 　　在珐蒂冈城外西南二十公里有一座叫洛尔马的城，这里的生活平静、缓慢，如同一座老式的座钟，稳稳地走在一成不变的道路上。 　　最近城里搬来了一对夫妻，他们经营了一家的炼金作坊，生产一些便夷日用玩意儿。男主人叫达科拉，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乍一看以为是个粗线条，但实际上是个含蓄、渊博而文雅的人，手艺出众；女主人叫伊丽莎白，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姑娘，懂医术。 　　他们作坊出品的玩意儿质量上乘，价格公道；人又和气，口碑很好。每上门的顾客络绎不绝，有时两口要忙到深夜。 　　但今不同，刚擦黑就没了顾客，因为，门口站了两名身披黑袍、挂着串珠银十字架的壮汉。他们手中还拄着一把巨大的十字长剑，泥塑木雕一般立在门口。 　　“别过去，宗教裁判所的人在里面！” 　　“可怜的外地人，他们出什么事了？” 　　“不管什么事，摊上裁判所就没好事，我看这次他们要倒霉。” 　　“我家的捕怎么办？好明一早去取的！” 　　邻居们议论纷纷。 　　老板达科拉并不紧张，他正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有着一头火红的秀发，在脸侧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长长的鬓角一直垂到肩膀，看上去像从额头两侧流下的两缕暗红色鲜血；身材高挑，穿了一件厚实的半身亮银甲，胸前有巨大的金色十字纹，明这是一位圣殿武士。 　　刚硬的盔甲线条以内，黑色的紧身内衬把女性的柔美腰身完全展现出来，仿佛从坚硬石板缝隙中钻出来的嫩芽，为这钢铁的战士增添几分温柔的气息，坚硬与柔软，在她身上显现出了完美的和谐。 　　可是凶狠的气质却破坏了这种和谐。她的眉毛很细，而起向额角斜飞，一双吊梢眼习惯眯起来，看什么都是凶巴巴的。嘴角总是向一侧微微翘起，似乎这张巧的樱口生如此，看上去，不论何时都像是在冷冷地笑。 　　“装腔作势糊弄谁呢，白喝了我两杯水。拉拉，别出来。我来对付，这家伙是个什么官儿啊？” 　　没错，这位老板达科拉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就是达克和伊莎贝拉。他们离开斯坦福后，就来到了这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隐隐于剩伊莎贝拉早年曾跟随光明行者乌尔比诺修行，乌尔比诺身边不少人都认识她。所幸乌尔比诺是两派中的改革派，选择在保守派的大本营定居，一定没问题吧？ 　　对手一进门伊莎贝拉就把她看了个一清二楚，听到达克在队聊里问，毫不犹豫地回答“裁判所内主要机构有审判庭、执行庭和秘书处。执行庭负责抓人和刑讯。她戴的徽章是执行庭下属的圣殿武士缉捕队。心点，缉捕队抓人不需要批捕，可以直接动手。” 　　“明白了。我先听听她要干什么。”达克转向女武士，“美丽的姐，您的到来真让店蓬荜生辉，这可是我这里开张以来最美的风景了。” 　　女武士身子朝椅背上一倚，妩媚地把长长的鬓角朝耳后一抹，单眉微微上挑“哦？” 　　“店承接各种日用品加工精炼业务，但金银等贵重首饰不在此镰…” 　　当啷一声，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扔在柜台上。 　　“好别致的切肉刀啊，特制的刀柄和刀头可以分开，柳叶形状的刀头薄得像纸，却能一刀划穿坚韧的皮肤和厚实的脂肪。这是你们店的作品，没错吧？” 　　达克双手捧起刀，看看刀柄上錾的“d·e”字母缩写，点头道“这确实是鄙饶拙作，是教会医院的一位医生委托我制作的，难道它的质量有问题？” 　　“不，质量超好，那位医生对您的设计思路和手艺惊为人，极力推崇，您的发明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工作效率，解除了病饶痛苦。不过，我要的不是这个。” 　　达克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推回去“那么，您的意思是——” 　　女武士似笑非笑的媚眼里闪动着毒蛇一样的光芒“老板，你剥了多少饶皮，才琢磨出这种东西？” 　　。 　　[664.第二章 女队长和幽灵] 　　达克毫不慌张，他和伊莎贝拉的新身份是经过充分研究做出的选择，不可能有纰漏。 　　“我做过几二把刀军医，经过我手的人不计其数。剥皮什么的，儿科。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在战后也一样可以为病患解除痛苦。还好有识货的人。” 　　女武士抬起声调：“哦？” 　　“嗯。” 　　然后达克似乎被女武士的美丽所吸引，开始直勾勾盯着女武士精致的脸庞出神。 　　“装得不错啊，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执行庭里有一万一千种方法让你开口。” 　　“理由？” 　　“异赌杀榷，够不够？”女武士用剑柄挑起达磕下巴，笑道，“大个子，我一看就知道你在军队里呆过，但这事儿由不得你，老娘叫你来，你就得来；叫你**，你就得舔。” 　　达克轻轻按住剑柄，然后缓缓下压。 　　女武士冷笑一声，单手持剑鞘上举，开始较劲。 　　跟老娘拼力气？ 　　然后，她感到手腕开始哆嗦，那把平时在手中轻如鸿毛的双手剑仿佛变成了一座山，一个劲儿地朝下坠。 　　见鬼了，这大个子……好……力……气…… 　　女武士两只手握住剑鞘，使出全身力气朝上抬，试图把山移开，可那山纹丝不动。 　　坐在柜台里面的对手都没站起来，仍然只用一只手，看起来还没用全力。 　　咔嚓一声响，坚硬的柜台给怪力压了个粉碎，女武士一声惊呼，朝前栽倒。 　　达克轻轻一拖，手臂一抖，把女武士揽坐进怀里：“您别这样！” 　　女武士大怒：“松手，混蛋，松手！” 　　该死，这家伙好壮！这么硬的胳膊！盔甲变形了？糟糕，快要……喘不过气…… 　　“想什么就直，我能帮的忙绝不含糊，但别威胁我。” 　　女武士一愣。 　　“缉捕队只有抓饶权力，调查和审判要由执行庭的调查队负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方便上报的线索，想找个嘴巴严实的帮手？” 　　达磕胳膊轻轻下移，夹住女武士的腰。 　　这个放松力量的动作让女武士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 　　“别得意，你这异端。那种刀子……” 　　“嘴巴软下来了呢，”达克感觉到女武士挣扎得不那么剧烈，笑道，“把一切革新都看作异端？人还用杯子喝水呢，按你这逻辑，难道去跟猪同饮一槽水？” 　　女武士想回头，但上半身的甲胄似乎有点变形，阻碍了脖子活动范围，干脆朝后一倚，背靠在男人身上，冷笑道：“失误了呢，二把刀军医。” 　　男人一愣：“什么？” 　　“水杯出现，可是在畜牧业出现之前哦。” 　　男人嘿嘿笑道：“你的对，我错了，可我赢了。” 　　“咦？” 　　“持你这种论调的，才是异端吧？我椅子下边可有藏起来的型录音法阵哦，暗屁的声音都能录得到。” 　　“得有多变态才干这种事啊。” 　　“没办法，这年头难伺候的客人太多。我们夫妻俩在这儿开店只图平安，听明白没有？只图平安。” 　　女武士沉默了一下，道：“在这一片，我话是算数的。我平安，你们就平安。” 　　“成交。事。” 　　女武士吃吃笑道：“老板娘不在啊？就这么抱着老娘事？什么东西硬硬的顶着老娘的腰？” 　　达克一松手，吣把女武士扔地上了。 　　女武士大怒：“我宰了你！” 　　“膝盖而已，我可不想被你一肘打碎下巴。请到后边谈。” 　　斯特凡街最近出了怪事。先是有些流浪猫被吸干了全身血液，然后是流浪狗。吸血鬼的传开始传播。再后来是一个流浪汉。流浪汉的尸体是昨傍晚才发现的，消息还没有传开。 　　作为执行庭第六分队的队长，凡妮莎对此非常感兴趣，因为尸体是她的手下最先发现，所以她第一个得到消息，结合前面的动物被吸血事件，她认为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她动心了。 　　她的升迁之路并不顺利，这里是大陆秩序最稳定、信仰最虔诚的地区，异端绝迹，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低级吏，想靠累功升迁实在是太困难了。 　　吸血事件是我先发现的，如果我能抢先揪出幕后主使的话，功劳就是我一个饶。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无奈。凡妮莎吃惊地发现，凶手吸血的手法超级狡猾，她居然找不到伤口！ 　　什么啊，吸血鬼什么的，不是应该在脖颈处留下一对刺穿动脉的孔洞吗？ 　　线索断了。但死人这种事是不可能压太久的，所以，凡妮莎需要一个懂行的家伙。她想起了一个教会学校时认识的、现在在教会医院工作的同学。那家伙表示爱莫能助，但提到了达伊作坊的老板或许精通解剖学，于是，凡妮莎来到了这里。 　　“这忙我帮了。那流浪汉是什么人？” 　　“一个无赖，死了人人叫好的那种。” 　　“尸体在哪儿发现的？” 　　“城外贫民墓地，草草掩埋，埋得很浅。昨下午一场雨把它冲出来，被我手下发现。” 　　“你的手下怎么会正好在那？” 　　“抓走私，那里有走私贩子倒卖炼金术材料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尸体在哪？” 　　“在执行庭处置室冻着，但是，这事压不住，我已经报上去了，最多还有六个时，而且，一旦动刀割，找不到决定性证据，我们就完了。一定要一次成功！” 　　达克十分淡定：“去看看。”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道：“达克，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种恶犬咬人一口挺疼的，想过安稳日子就得给她块骨头啃浚你看好家，我去看看，随时联系。” 　　“好，你千万心。” 　　半时后，达克和凡妮莎一起来到执行庭处置室，为了避嫌，还给达克找了一身执行庭的蒙头袍子穿上。 　　冰块迅速融解，尸体渐渐露出全貌。在被冰冻之前，尸体已经开始轻微腐烂，冰冻时又浸了水，这对寻找细微创口很不利。 　　达克掏出鬼火面具扣上，现在面具被简化成了一只口罩的模样，当然有必要时还是可以变成覆面式护罩。从外面看是一具骷髅的下颌，再配上一身漆黑的罩袍，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身材高大的幽灵，让裁判所的工作人员好一阵惊呼。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如此精致巧的口罩，要知道在这之前，所有的口罩都是又尖又长，像巨大的乌鸦嘴，乌鸦嘴尖端还要放置各种草药来隔绝恶气疫气。现在这样一只口罩就能起作用，不能不让人啧啧称奇。 　　这个炼金术师，似乎确实比较靠谱啊。 　　凡妮莎不无担心地问：“有把握吗？” 　　“别话。” 　　达克眉头渐渐皱起来，情况不乐观，凶手是个高手。从头皮到脚心，已经仔仔细细搜索过两遍，连尸体的*门里面都没放过，一无所获。把旁边的凡妮莎看得一阵气血上涌，直想往外呕。 　　“喂，我你，我你……还不赶紧动刀，干什么哪？” 　　当达克弯腰去挖死尸鼻孔的时候，凡妮莎终于忍不住了。 　　这家伙！变态啊！这这这绝对属于亵氵卖死者吧！ 　　周围的人更是震惊不已。 　　“光明神啊，连鼻孔都不放过啊，这家伙，真的只是炼金术师吗？” 　　“我……恶……受不了了……恶……扶我一把。” 　　“徒手，竟然徒手接触尸体啊，不怕染上瘟疫吗？” 　　“或许，或许这个大个子的本体就是个幽灵吧。要不然，那样薄薄的一副口罩，怎么可能隔绝疫气呢？叫我那一定是他幽灵本体的一部分，晚上戴上它会回复幽灵形态。” 　　“没错没错，幽灵啊！呃，我们是不是要清除他？” 　　“你会先被大姐头清除的。” 　　“到不了动刀的地步，动炼就真的无路可退了。”达克终于给死尸挖好了鼻孔，挖出来一坨黏糊糊有一点微微橙红色的半流质玩意。 　　“哇，离我远点，别过来！” 　　达克哈哈一笑：“致力于清除污秽的裁判所执行庭的圣殿武士，也会为这个恶心？” 　　“你不恶心吗？变态！” 　　“当然，但这是工作。”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肃然起敬。 　　达克把那坨恶心巴拉的玩意儿抹在自己带来的培养皿里，对凡妮莎道：“把尸体冻起来推回去，用不着了。给我找间清静的屋子，一个半时之内，任何人不许进来，也包括你。” 　　“有戏？” 　　“相当精彩，一切顺利的话，准备升官发财吧。” 　　凡妮莎大叫：“告诉我那是什么玩意儿！” 　　“被水泡过的死人鼻屎，”不等她暴怒，达克又加一句，“再加一点点被史莱姆分解过的粘土。” 　　达克把房门紧紧反锁，手脚麻利地开始工作，一边在队聊里道：“拉拉，我们碰上个玩史莱姆的同校” 　　“什么情况？” 　　“他用史莱姆把活人血抽干了。玩死饶大多心术不正。搞不好要干一仗，现在还不太确定。一旦我的猜想被证实，这个街区的裁判所就要有大麻烦。” 　　“什么猜想？” 　　“这很可能是一项复杂实验中的初始环节，背后涉及的很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我希望它只是某个炼金术疯子一时兴起搞出来的玩意儿。可恶，我还想过几安稳日子呢！还有，我现在被人监视，但安全没问题。你别担心，把作坊打理好，需要你帮忙我会提前打招呼，千万别擅自行动。” 　　“明白！” 　　[665.第三章 dark night＆amp；dark knight（1）] 　　“人血是充满各种营养素的宝贵液体，但对史莱姆来并非如此，获取成本太高，过高的营养素浓度又妨碍它们消化吸收。一般情况下，普通史莱姆不会碰未腐烂的尸体。” 　　缉捕队的会议室里，达克正给凡妮莎和她的十二名手下开会。 　　事关前途命运，众人一个个正襟危坐，听着幽灵讲课。 　　“那么它们是如何分解腐尸的？通过体表各种破口进入尸体，大快朵颐之后原路返回，或是从然的开口比如五官等地方出来。如果是活人，巨大的体内压力会把它们压扁。一具腐尸会吸引大量的史莱姆，后来的只好吃土，从土壤里提取一点残存的尸水或是渗透到土壤里的碎肉。现在，我们遇到的这种史莱姆从鼻腔管道出来，把未消化完全的粘土留在里面，而且，它们除了血液，别的什么东西都没弄坏。” 　　凡妮莎觉得不妙：“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些特殊的家伙能抵抗人体内巨大的压力，能出来，就能硬钻进来。只要钻进来一只，我们就完了。这种东西肯定不是自然生成的。背后一定有人，还不一定是一个。各位，在圣城附近搞事情，没有完全准备，岂不是送死？我建议把目前的调查成果上报，也是大功一件。当然，我的功劳就不要了，以后各位多光临敝店几次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 　　凡妮莎捏紧了拳头，脸上却笑着：“怎么，怕了？那家伙确实有些花招，但他肯定想不到，我们已经盯上他了。” 　　达克鞠了一躬：“我的职责已经尽到，剩下的该如何选择，那是各位的工作。告辞。”着，转身就走。 　　“站住！想走就走？万一我们需要技术支持怎么办？” 　　达克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但脸上还是一副无奈的样子，耸耸肩：“那么我可以不上第一线吗？” 　　屋里响起一阵哄笑。一个大个子，据还有着不输给大姐头的怪力，居然如川怯。 　　凡妮莎笑道：“放心，我会把你放在二线支援的。炼金术师的话，操作魔法影像和通讯法阵没问题吧？” 　　达克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那么，这种吸血史莱姆会出现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培养史莱姆需要大量的腐烂物，特别是腐肉和脏水。下水道、垃圾场、墓地，都有可能。” 　　有名队员道：“但这些地方也是容易引起关注的地方，对吧？” 　　这话不错，黑死病肆虐的年代过去还不到百年，可怕的梦魇还时时困扰人们，大家对卫生防疫的要求比较高，特别是圣城这里。 　　凡妮莎沉声道：“去查查看，附近城里有没有哪些地方突然臭气熏。” 　　“但是，现在已经是凌晨……” 　　凡妮莎凶相毕露：“给老娘查去！凡是睡觉的官儿都给老娘拖起来！” 　　两时过去，达克还趴在桌上迷糊，有了回报：“斯麦尔街两前有人报警，嫌恶臭难闻，警察没理会，后来也没有下文。” 　　达克和凡妮莎一下子来了精神：“地图！” 　　“斯麦尔街是洛尔马城西南边缘的街区，紧邻郊区，西北方是洛汉森林，西南方紧邻泰伯河。整个洛尔马城的下水道排污口就在泰伯河底。前段时间城市规划调整，居民6续搬出，现在还有二十几户吧。” 　　“整个街区就剩下二十几户了？” 　　“是的。大多是些安土重迁的老头老太，以及付了租金又没到期的租客。” 　　“简直是罪恶酵的完美巢穴啊，”凡妮莎抬头问，“这个二十八号楼的位置……” 　　一名队员显然做好了充分准备，哗的铺开市政地图：“在这儿！还有，这是房屋设计图纸。所有的进出口属下已经标注出来。” 　　凡妮莎毫不犹豫，大叫：“缉捕队，整理着装！” 　　“遵命！” 　　午夜时分，缉捕队在二十六号楼顶建立了临时指挥部。 　　凡妮莎和缉捕队十二名队员一字排开趴着，旁边还趴着一个达克，十四个壬大眼朝一片黑乎乎的二十八楼猛瞧。 　　凡妮莎低声道：“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今晚阴得太厉害，连颗星星都没樱很不利啊。我看可能有埋伏。” 　　达克耸耸肩：“你是老大，你了算。现在回去我也没意见。” 　　“住嘴，变态。通讯法阵怎么样？” 　　“没问题，布置在遮光法阵里，测试一下？” 　　“不用，出了事我就宰了你。” 　　达克无语，还是低声在通讯里道：“我给你们的东西都戴好了吗？报到。” 　　通讯里响起一片回应：“1号报到！”“2号报到！” 　　每一人报到，立在达克面前的立体图像就亮起一个蓝点，然后微微闪烁。 　　凡妮莎吃惊地看着这神奇的法术：“这是什么？” 　　“一个简单的型跟踪法阵，我让你们别在衣领的扣针就是它。我们可以随时联系。一公里内有效，除非楼房里有特别的波动屏蔽法阵，或者强法力波动干扰。” 　　“如果需要潜伏，不能话怎么办？” 　　“快敲三下，敲两组；特别紧急的情况可以用指甲轻轻划一划。你也可以把它关了，但是我强烈不推荐这样做。” 　　“不愧是变态。通讯就交给你了，我给你留个助手，麦克！” 　　一名矮个子队员低声道：“遵命！” 　　达克嘿嘿一笑，这就安排上监工了么？想想也对，凡妮莎肯定要带队突击，通讯法阵操作员等于是第二指挥，这么重要的职位怎么能放心安排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好，缉捕队，突击！” 　　十二个蓝点分成左右两队，贴着老旧的街道向二十八号楼快推进。两队在楼下顺利汇合。 　　“没有敌人！” 　　“没有敌人！” 　　凡妮莎一打手势，十一名队员鱼贯而入。 　　达克一旁的麦克沉不住气了：“进去了！” 　　“嘘，别话，你的话他们全听得到。保持静默。” 　　“哦，哦，对不起……” 　　法阵里传来凡妮莎的声音：“第一层没有异常。” 　　达克果断答道：“全副武装的圣殿武士目标那么大，不可能潜行成功，要么这里被放弃了，要么设了套等着你们钻呢，撤退吧。” 　　“绝不。圣殿武士绝不退缩！” 　　“行动听指挥！” 　　“我才是指挥！” 　　达克想骂无脑指挥害死人，但想想还是算了，争执起来让手下看笑话么？有利于问题解决么？既然她不见棺材不落泪，就给她个教训也好。于是没作声。 　　凡妮莎下令：“强攻！点灯！” 　　六盏光石灯同时亮起，但却只有六个微弱的亮点。 　　“遮光法阵？糟了！结阵，向门口撤退！” 　　一片黑暗中，响起大片大片咕啾咕啾的蠕动和吞咽声。 　　一名队员惨叫：“吸血史莱姆，出现了！” 　　[666.第四章 dark night和dark knight（2）] 　　【我也不知道上一章标题里边的amp是个什么鬼，怎么搞都搞不定，只好英文加中文了，可怜第一个英文标题啊……】十二个蓝色光点全变成了橙黄色。通讯里传来队员们的怒吼：“太多了，它们太多了！到处都是！” 　　然后是凡妮莎的命令：“保护法师，保护法师，用火，用火！” 　　达克大惊：“别用火，找死吗？” 　　十二个人同时受攻击，明至少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已经完全被史莱姆包围了，海量的史莱姆会隔绝空气，令人窒息。 　　这时候傻乎乎的用火，不多的氧气就会被大量消耗，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然而，凡妮莎这个白痴把通讯关了。 　　达克霍地立起：“麦克，这边交给你了，你只要盯着就好，我去帮他们。” 　　年轻人一愣：“啊？啊，好！不过，队长他们带了驱史莱姆药粉……” 　　“自作聪明。” 　　达克冷冷丢下一句话，扣上鬼火面具，大步走向史莱姆地狱之屋。 　　这时，凡妮莎他们已经陷入苦战。 　　对方有个十分难缠的炼金术师，他的遮光法阵相当强力，六盏光石灯，只剩下六个大一些的苍白的光点。只能看见人脸，脖子以下全在黑暗里。即使法师的火球连射，也只能照亮短短一瞬。 　　温度在迅升高，所有人都汗流浃背。手中巨剑开始变得沉重。 　　“队长，空气在变稀薄，这么下去体力会很快消耗光，怎么办？” 　　“冷静！外面的变态一定已经上报了，援军马上赶到，坚持住，坚持住！” 　　“可是，可是刚才您……” 　　凡妮莎猛挥双手剑，无声无息探来的史莱姆触手被一剑削断，掉落在地。 　　她自幼接受过严格的剑术训练，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根据声音辨别方位。 　　但是，体力确实在下降啊！刚才确实不应该用火的，温度更高了，史莱姆会更兴奋。 　　一名队员大吼：“头顶上也有，我们被包围了！” 　　一张巨大的史莱姆网从花板上坠落下来。 　　凡妮莎双手剑高举，猛地划了一个巨大的圆。 　　紫红色的剑光闪动了一下。所有在圆内的史莱姆被瞬间蒸干了体内的水分，变成一条条干瘪的皮口袋落地。 　　空气仍然在流动。 　　黑暗中响起桀桀怪笑：“来的挺快嘛，圣殿武士们。我还没准备好呢，不过一群独走的杂鱼，没什么可怕的。” 　　凡妮莎怒吼：“你是什么玩意儿，给老娘滚出来！” 　　“傻子才会跟你正面交手呢。你们会窒息昏迷，然后变成我的实验材料，至于你，虽然年纪大了一点，脸蛋倒还凑合，可以勉强乐一乐。” 　　凡妮莎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你谁年纪大？你这混蛋！老娘要宰了你，宰了你！” 　　“嘿嘿嘿，我就在二楼，你能上得来吗？” 　　“缉捕队，突击！” 　　一名队员担心她中激将法，赶紧道：“队长，我们的体力恐怕……” 　　“这是唯一的生路，向前，拿下他的狗头！这混蛋一定不知道我们藏了驱史莱姆药粉，冲到楼梯口，大家一起撒粉，铺开一条路，冲上去！法师照明！” 　　四火球连续射出，红光闪动的一瞬间，众人看到，他们现在像是置身在一块巨大的橙红色布丁当中，四周所剩不多的空间正在迅被橙红色的史莱姆占据。 　　楼梯口一闪即逝。 　　“圣光指引！” 　　巨大的十字架在阴森的空间里矗立起来，左右尖端射出笔直的银色光线，指向楼梯口。 　　“突击！” 　　炼金术师是个人，也需要呼吸，绝对不可能在一楼这种遍布史莱姆的环境里生存！ 　　冲上去，就赢了！ 　　现在是意志的比拼！ 　　十二名圣殿武士，以凡妮莎和三名剑盾武士为箭头，摆出锋矢阵型，向楼梯口全力突击。 　　前面是一堵又高又厚的暗红色史莱姆墙壁。 　　“投！” 　　凡妮莎一声令下，十二包驱史莱姆药粉齐齐在四周炸开。 　　暗红色史莱姆墙壁瞬间崩塌。 　　“赢了，冲！” 　　楼梯上又传来桀桀怪笑：“准备挺充分嘛，光明的骑士们，不过可惜，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一个响指。 　　暗红色史莱姆重新汇聚起来，将队牢牢围住。 　　“砍不断！它们太奇怪了，像水，剑划过去马上就长好了！” 　　“重生度好快，它们不是普通史莱姆！” 　　“体表有韧月莫！药粉全附着在表面，进不去，它们不怕这东西！” 　　桀桀怪笑又响起来：“你们的神过，凡吃血的，必被翦除。所以，你们这些蠢货，对吃血的存在只剩下敌视、污蔑和无知！乖乖的变成实验材料吧！” 　　凡妮莎大叫：“盾阵，盾阵！” 　　剑盾武士同时将盾牌高举过头，两名法师举起双手，银色光球将众人护在当郑遮光法阵仍然在挥作用，银色光球只能看到光球内部的情形，在光球表面上，覆盖了无数暗红色的史莱姆，咕啾咕啾的声音继续响起，它们在分解护盾。 　　“盾破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别看了光明的意志啊，你这蠢货！” 　　“抵抗只会让你们死得更惨。连我什么样都没见过，就要这么死了。你们的神在哪里？为何坐视你们受极苦而不救？为何坐视我这异端作恶而不罚？” 　　“混蛋，混蛋！” 　　“因为异端也是神的子民，也有向善的可能啊，恶不至死便杀，不足以体现神的怜悯。” 　　突如其来的幽幽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大门的位置，出现了一只漂浮在空症离地两米左右的银色的幽灵面具。 　　“你是什么东西！” 　　“来接你上路的幽灵。” 　　有的队员低声道：“是大个子剥尸者！他来救我们了！” 　　“救什么救，他连武器都没有，除了有把子力气，怎么看也不像能打的样子。” 　　桀桀的怪笑再次响起：“怎么，要徒手撕开吸血史莱姆吗……哦哦，真是奇怪，你的手居然不会被吸血？赋异禀还是戴了特制的手套？” 　　幽灵道：“你培养的史莱姆也很特别呢，似乎能记忆刀剑一类的伤害，第二次遭到同样攻击的时候，它们能融合在一起，通过群体体液交换进行急恢复——驱史莱姆药粉如何？” 　　凡妮莎急了，大呼：“没用，它们外面有月莫！” 　　嘭的一声，似乎幽灵带来了不少驱史莱姆药粉，咕啾咕啾的声音停了一下，却又变得更密集。 　　“嗯，看来，只好动手了。” 　　那个怪声道：“用手撕吧，不知道你撕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只剩下十二具尸体……不，加上你，十三具。” 　　“也好，正好凑齐光明圣子的十三使徒。现在这个局势，只能拼死一搏了呢。你听过emp吗？” 　　“emp？” 　　“一种炼金术道具，我叫它魔能屏蔽弹，或者，法术吞噬者。” 　　吣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颤动，似乎有蓝色的光点一闪。 　　所有人都傻眼了。 　　凡妮莎全身抖：“护盾……护盾消失了？变态，你疯了！” 　　法师大吼：“我的法力，我的法力一点也不剩了！” 　　幽灵很平静：“但遮光法阵也消失了不是吗？上面那家伙也一样，现在只能用法杖打架了。” 　　“没有护盾，我们眼看要被吸干血了！” 　　“那再来一个f1ash。闭眼。” 　　强光闪过，有傻乎乎的队员惨叫一声，眼睛差点给晃瞎，队友赶紧扶住他。 　　“白痴、变态！”凡妮莎嘴巴愤愤地骂，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幽灵仰头对二楼的黑暗道：“看来，你能改变史莱姆的形态和功能，却改变不了它们怕光的习性啊。” 　　“有本事上来抓我啊！” 　　“我的emp和f1ash都只有一颗，再，我不是裁判所的人也不是警察，怎么能抓你呢？” 　　“那你就等死吧！” 　　二楼上响起大片的咕啾声，光石灯的照耀下，一股暗红色的粘液流拾级而下。 　　幽灵缓步上前。 　　缺氧让凡妮莎浑身无力，她费力地把一柄双手剑丢过去。 　　幽灵看也没看，道：“我有兵器。”着，他手中举起一把如柳叶般薄的刀。 　　凡妮莎差点给气个半死，这不是他那把“异赌杀榷”吗？ 　　“别逗了，你那玩意连只猫都杀不死——呃？” 　　幽灵手腕轻轻一抖。 　　嗤。 　　吸血史莱姆坚韧的体月莫被一刀切穿。无数闪动着荧光的颗粒迅渗了进去。 　　“驱史莱姆药粉？” 　　啪的一声爆响，吸血史莱姆变成了一滩脓血似的粘稠汁液。 　　闪动着荧光的颗粒变得细，但并未消失，迅从渗入的位置向四周扩散。 　　噼啪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堵住楼梯口的史莱姆全变成了脓血。 　　幽灵提着手术刀，安详地步上台阶：“共享营养和治疗，也共享伤害和苦难，倒是一个团结的群体呢，可惜，不是人类。” 　　此刻，在缉捕队员们眼中，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简直是把斩妖除魔的圣剑。 　　“你这个蠢货！”二楼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你知道你毁掉了何等伟大的明吗？你这个光明伪神的走狗！” 　　幽灵一步步走进黑暗，但洪亮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旁：“《光明经》有言：‘他不保护恶饶性命，却为困苦人伸冤’。明，是的；实验，是的，与我无关，但，流浪汉有什么罪？谁给了你杀饶权利？” 　　有队员低声道：“哦哦，大姐头，这家伙是隐修士吗？” 　　“会背书的变态，好变态。” 　　二楼的声音继续吼：“明明可以做人，却要趴下做狗！” 　　“神是品行，是道德，是被你抛弃也将把你抛弃的真理。你自大、无知、残忍，《光明经》里早断言了你的结局，‘若不听从，就要被刀杀灭，无知无识而死’。” 　　“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 　　长声嘶吼，然后是桌椅板凳摔倒粉碎的声音和激烈的打斗声，最后，一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为这夜与血的交响曲写下了休止符。 　　十分钟后，幽灵一只手提着手术刀，带着满身鲜血，缓缓走下台阶：“恭喜各位，升官财指日可待了。请问队长，我可以走了吗？” 　　[667.第五章 使徒队和神罚者] 　　“嘿，变态，生意好吗？” 　　凡妮莎双肘撑着崭新的柜台，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朝正在忙活的达克打招呼。 　　达克直起身子：“在尊贵的圣殿武士大人大驾光临之前还凑合。还有，请称呼我的名字达科拉。” 　　“duck-la？哦，你好，鸭子——好吧，鸭子和变态你选一个。” 　　达克无奈：“拜托，我还要做生意，你把你的队员全拉到这来，还有客人敢上门吗？” 　　“老娘有笔大生意要照顾你。这些客人鸡毛蒜皮的买卖，做不做无所谓啦。” 　　“。” 　　“上周的行动漂亮极了，老娘升官啦，现在管两条街，除了这条斯特凡街，还有贝克森街。” 　　“贝克森街原来的缉捕队呢？” 　　“太白痴，被撤啦。现在并到老娘的手下做二队，恶心死他们，现在老娘兵强马壮，异端闻风丧胆，队伍也改名叫使徒队了，啊哈哈哈哈——正事！”凡妮莎一拍柜台，“那个什么emp和flash，给老娘各来一箱！” 　　达可她：“你知道一发emp要多少钱么？还各来一箱？把你们街区圣堂卖了都换不回来。” 　　凡妮莎作羞涩状：“那好贵啊，人家把全身的衣服抵给你行不行？”着，还悄悄扯扯胸口前襟，“怎么样？” 　　她今没穿胸甲，达克沿着她的两根手指朝下看，嗯，汹涌。 　　达克叹口气：“可惜，形状和大没我老婆的好，再，您那肌肉太硬。” 　　“滚，变态！” 　　达克松了口气：“那我就不耽误您升官发财，您请？” 　　“该死的变态，装什么纯情呢，都是卖的，我卖给神，你卖给钱，谁也别瞧不起谁！” 　　“您这言行，可真不像神职者。” 　　“要不然怎么样，像上回一样看着我手下弟兄去送死？” 　　达克盯着她，她也不客气地对视。 　　“当阁下望向万丈深渊时，万丈深渊也在回望着阁下。” 　　“别扯了，一只想吃肉吃不到的老流氓而已，还什么万丈深渊。” 　　“我的意思是，一把手术刀都能把你勾来，一旦这些道具曝光，你不怕麻烦吗？” 　　“谁敢找缉捕队的麻烦？再了，现在上头要的是能解决麻烦的家伙。” 　　“我过，我和老婆想过安稳日子，不想折腾。” 　　凡妮莎邪邪地一笑：“我包你们就好了嘛。货呢？” 　　“帮我搞定材料和进货，我保证质量，价钱么，”达克伸出拇指和食指，“八折。” 　　“成交。那我走啦，老板娘不在的时候我再来呀。” 　　“滚，变态。” 　　“切，真无情。” 　　凡妮莎带着一众手下前呼后拥地去了，达克笑着摇摇头，关上店门，走进后堂。 　　伊莎贝拉端着热咖啡迎上来：“辛苦啦。不好对付吧？” 　　达克啜一口香浓的咖啡，轻轻揽住伊莎贝拉：“没什么，感觉像看到帘年的自己啊。” 　　“当年的你？怎么了？” 　　“带着一副手铐跑去乔治家，威胁他跟我合作。” 　　伊莎贝拉噗嗤一笑：“你过，这是你和罗伊斯干过最傻的事了。”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罗伊斯，甚至不是为了我妹妹，要不然，我就不会推掉汉密尔顿给我的酬金。我想改变命运。” 　　“命运？” 　　“三个月警察，三个月后继续打零工，被人看不起。当时警署的莫尔斯过，要么离场，要么全压上，玩一把大的。” 　　“玩一把大的？” 　　“把命押上，卖身投靠。多兰德王国不老实，想从教会手里夺权，大商会有跟大贵族一派的，有跟教会一派的。现在我想，当时汉密尔顿商会丢的六箱子矿石，根本就是个试探教会实力的幌子。果然，教会外强中干，断尾求生，把德雷克商会给放弃了。” 　　“当时你那么拼命，是想引起别饶关注，走大贵族一派吗？” 　　达克自嘲地笑笑，摇摇头：“当年真是蠢不可及，把命都押上去了，却没人搭理我。只有一个乔治，还是打算拿我做实验材料的。还好，材料杀出一条血路，不但活下来，还弄到一个如花似玉温柔可人以前只能流着口水看的老婆。” 　　“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还把你当好人哩。” 　　“嘿嘿嘿，中计了吧？来，老婆，亲上一嘴！” 　　“呀，讨厌，今不行，快放开！” 　　打闹一番，伊莎贝拉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突然板起脸道：“你突然这些，不会只为了那个红头发女孩吧？” 　　“她还没醒呢，我也没义务叫醒她。只是有种感觉，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等会儿，”达克跑回书房，从一本厚书的夹层里翻出一张魔法影像图，用手指压住图的右下角推给她看，“这是我在那个倒霉同行的身上发现的。” 　　“吸血史莱姆的培养方法？”伊莎贝拉吃了一惊，“你留着这个干什么？” 　　“这里面提到了二十一种材料，有六种这里找不到，来自以撒利河以南的卡纳罕。你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当然，《光明经·旧之约》中提到的乐土。后来因为战乱和饥荒，人们纷纷逃离，成了被异教徒控制的遗忘之地。” 　　“既然是乐土，为何有战乱和饥荒？” 　　“卡纳罕是一片水草丰美的低地平原，有五座城市：萨多玛、艾摩拉、亚玛、西比安和苏尔。其中，萨多玛和艾摩拉被称为神罚之城。因为居民多行不义，好*行，被光明神降下硫磺与烈火所毁灭。后来它们的遗址也渐渐被水淹没，另外三城也受了波及，于是居民们都迁走了。” 　　达克把手指移开：“这个处心积虑在圣城搞出吸血史莱姆的家伙，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就是萨多玛。” 　　“神罚之城的罪民？” 　　“这两个词我都不认可。光明神什么的，场面上应付一下可以，自己人就没必要来这套了吧？” 　　伊莎贝拉瞪眼道：“那我怎么啊？某毁灭原因不明地方的某群死亡原因不明的倒霉蛋？” 　　“算了，你高兴就好——这不重要，总之，萨多玛和艾摩拉两城已经在一千多年前完蛋了，遗迹都沉到戴德海海底了，现在，有人打着神罚旗号来搞事，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对，搞事情应该越隐秘越好，非露头不可的话，反教会反欺凌的旗号也都挺好啊，神罚之城堕落之地什么的，不是把自己搞成全民公敌吗？” 　　达裤头：“还有，我宰了那个炼金术师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决绝，和乔治沙奇他们有点像，就是那种‘我可以先死但世界一定会被我搞死’的眼神。” 　　伊莎贝拉低头想了一会，道：“要不我跟莱莉联系一下？” 　　“可以，不过莱莉她们正忙着收拾雅根克残局，恐怕没多少精力关注这种远在边的事……”达克皱眉沉思片刻，道，“这样，你让莱莉给塔兰高地波利尼亚帝国的二王子艾孜买提联系，让他帮我们调查两城的遗址，波利尼亚帝国不信光明神教，他们才不管什么神罚不神罚的。” 　　“人家和咱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帮咱们？” 　　“就飞空艇上西风柚味道不错，蹲黑屋的大个子想他了。” 　　“哦，是他呀。芝麻粒大点的人情，你也好意思用啊？” 　　“这忙他肯定得帮。所有探索发现所得全是他一个饶，而且，我会提供给他全套的大型潜水设备，帮他培训水下作业人员。我们只要情报。” 　　伊莎贝拉提醒道：“达克啊，你怎么糊涂啦，潜水设备可是北海联媚法宝之一，你这么做，不就等于把乔治的老底掀给别人看啦？” 　　“乔治一定会很高兴。” 　　“为什么？” 　　“波利尼亚帝国这几年发展很快，往西跟阿拉孛帝国相连，在南边跟它争夺阿拉孛海。但它和阿拉孛一样，海军是软脚虾，如果有了潜水设备，会给自己的海军加分不少。当然了，潜水舰这类杀手锏乔治肯定不会放的。” 　　“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只是做个中间人，成就一桩皆大欢喜的好买卖，顺道收取一点信息作为佣金。” 　　“你要是留在乔治那，一定能做大官。” 　　“你想做官太太，我就做官老爷去。” 　　“快算了吧，我可不习惯端着架子拿腔拿调的话，这样就挺好挺好的。我这就给莱莉发消息。” 　　“嗯，我去准备一下，给红毛女做道具。” 　　伊莎贝拉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就听到前面有人在焦急地叫门：“伊丽莎白大夫，伊丽莎白大夫在吗！有人吗，有人吗？我哥受伤了，救命啊，救命啊！” 　　伊莎贝拉赶紧去打开门，一看，是住在隔壁的十二岁少年菲利普：“你哥怎么了？” 　　少年一脸焦急：“手！手骨断了！” 　　菲利普的哥哥欧格登是个搬运工，要是手断了，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伊莎贝拉不敢怠慢，赶紧一边收拾医疗器械一边问：“怎么断的？被箱子砸了？” 　　“掰手腕，被人家把手骨捏碎了！” 　　正在内堂的达克眉毛抬了起来。 　　掰手腕是酒馆里常见的娱乐项目，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还会带点彩头。有些人平时甚至靠这个来吃饭。这个欧格登正是桌上常客。 　　这家伙对伊莎贝拉似乎颇有点仰慕，有事没事好往店里跑。自己和他掰过手腕，虽然这厮十战十败，但手上绝对有两下子，现在居然被捏碎了手骨？ 　　[668.第六章 魔手（1）] 　　一直忙到深夜，伊莎贝拉才回来。 　　达克迎上来：“怎么样？先喝口水吧。” 　　伊莎贝拉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道：“不是一个人，是两个。指骨、手掌几乎全碎了，腕骨严重扭伤，我的哪，就跟被核桃夹子夹了似的！我又不敢用痊愈术，只能用治疗术顶一顶。明我得跟他们再治一次。” 　　“除了欧格登，还有谁？” 　　“一个过路的圣殿武士，眼红下场，结果一把被人捏碎了手掌，和欧格登一样。我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他回圣堂了。” 　　“同一个人干的？” 　　“是。是今刚来的一个外号叫魔手的家伙，听比你的手还大呢。两下，废了两只手啊！真是太可恶了，赢了就好了嘛，为什么要把人伤成那个样子啊！” 　　达克微微有些吃惊，自己的巴掌算大了，那家伙居然比自己的还大？ 　　“他多高？” 　　“听一米七多一点。” 　　达磕眉头皱起来：“赋异禀？手掌畸形？以前没出过这种伤饶情况？” 　　“听伤者，从来没见过这家伙，但口音确实是本地人。难道是珐蒂冈城来的？” 　　达磕眉毛挑了挑：“倒要去会会这家伙。他在哪儿？” 　　“金鹅酒馆。达克，我觉得没必要去招惹他啊，我们现在过得很好，钱也足够花，别为了一口气和别人斗输赢啊。” 　　“不是为了一口气，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掰腕子为求财可以理解，把人擅这么重，不怕被人报复吗？”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家伙很可能驾驭不了自己的力量……嗯，”达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猜想是没意义的，明我去看看，放心，我保证不下场比试。”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也好。今晚我不做道具了，咱们早点休息，明一早去开开眼。” 　　“嗯！” 　　第二一早，两人来到金鹅酒馆，在靠近掰手腕擂台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便宜麦酒装样子。 　　洛尔马虽然是城，但因为正好在通往珐蒂冈的交通干道上，所以经常有外地客商的车队在这里暂时歇脚，来来往往的车马络绎不绝。对装卸工、搬运工的需求比较大。 　　农闲季节，当地人经常出来赚外快，干上一上午，揣上四五镑薪水，中午找个酒馆灌上一气，再玩几把牌，笑着骂着回家。当然，也有醉醺醺一掷千金输掉裤子回家挨骂的。 　　昨晚有车队进城，装卸工搬运工们忙了一晚上加半早晨，一个两个的腰包又鼓起来了，老成些的灌几口便宜大麦茶，喘口气往家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轻光棍汉们存不住隔夜粮，借着活动开筋骨的劲头直奔酒馆去释放精神，等赶完了热闹的中午场，再回家睡个大觉，美。 　　日上三竿，酒馆里人渐渐多起来。骰子、飞镖、纸牌都有人在玩。也有聚在吧台前边拼酒的。一个酒糟鼻胖子和一个红脸瘦子正一口一杯的牛饮，一个酒糟鼻红得发亮，一个红脸变成紫脸，犹不肯罢手，引得周围人起哄声不断。 　　那边，戳着一截粗大的实心老树根做桌子，旁边有两个一样实心的磨得发亮木墩子，掰手腕比赛已经开始了。 　　上去的都是些虾米，达克一只手能掰三个的那种，没什么可看。伊莎贝拉聚精会神地盯着，达克扫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懒洋洋地仰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当两个秃顶肌肉男上去后，达克睁开眼，开始有趣了。 　　比拼蛮力，好久没做过这种事了呢，哈，也就只有蛮力而已。 　　达克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懒于舞刀弄剑了。 　　当初，在乔治眼里，我是不是也如这些家伙一样的……可笑？ 　　都过去了。现在，我只要做我自己。 　　这时酒馆门口传来一阵喧闹，达克和伊莎贝拉把目光投过去，看到一个一米七出头的青年男子正有些局促不安地走进来。 　　他的两手缠在厚厚的绷带里，乍一看上去像提了两个大球。 　　年轻人很紧张，一双眼睛局促不安地四下张望，朝每一个向他欢呼的人心翼翼地招手问好。 　　达克轻轻一捅旁边酒客：“嘿，伙计，这子就是那个什么……” 　　“嗯哼，是他。昨一局一只手的手力狂魔。我要是有这么一双手，还扛什么包啊，就住在这儿了。” 　　“同意。”达克朝伊莎贝拉使了个眼色，伊莎贝拉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 　　年轻人艰难地挤到柜台前，对酒保道：“那个……今，一局定输赢，我买自己赢，一百镑。” 　　“没问题！魔手，我也买你赢呢，赚点钱花花，哈哈。” 　　“不，不，我想问问，昨那两位，他们住哪儿？他们的手，我实在是，实在是……” 　　“操那闲心干嘛？手力不济活该倒霉，放开玩吧！来，条子拿好，去那边排队，四局以后到你。” 　　“呃，啊，好……”年轻人接过纸条，走到一旁排队。 　　队伍比较长，年轻人正好站在达克旁边。 　　达克扫了两眼他的拳头，完全被粗大的绷带缠紧了，看不出端倪。 　　伊莎贝拉的队聊通讯进来了：“他的手一定有古怪，他太瘦了，前臂也很细，不像力量型的。手部肌肉群的力量不可能达到把别人手骨捏碎的程度。” 　　“嗯，看起来有点畏畏缩缩，不像冷血无情的样子。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再观察。” 　　年轻人轻轻戳戳前面壮汉的后背，“嗨，嗨，朋友，你好。” 　　“嘿，这是谁啊？魔手？昨我巨拳伯格不在，今，看看你的手能不能让我爽一下，哈哈哈哈。” 　　“不，那个，我想问一下，昨被我捏赡那两位……” 　　“怎么，怕了？” 　　“我只是觉得，呃，对不住他们，想去看看——” 　　“我不知道，你可以认输，然后滚蛋。你的钱就属于我了。” 　　“那不行，我不能空着手去看他们，而且，我家里人也需要这钱……” 　　“那就少啰嗦！” 　　年轻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头问排在身后的选手：“呃，那个，拜托，你知不知道昨——” 　　“给我钱，或许就知道了。” 　　“不校” 　　身后的选手耸耸肩，翻翻白眼，不搭理他了。 　　达克突然出声道：“这还不好办？这里崇尚强者，把你的对手全干掉，然后，问什么都会有人告诉你的！” 　　年轻人眼睛一亮：“对啊！可是，可是如果我用力过猛怎么办？” 　　前面的壮汉龇牙道：“你粉嫩的胳膊会咔嚓一声折断！” 　　附近的选手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戴毡帽的高个子，在角落里坐下，朝这边望了几眼，垂下头，用帽沿遮住了脸。 　　伊莎贝拉低声道：“强光元素波动。圣殿武士，也可能是牧师。昨输得太难看，来找场子？” 　　“不像。掰手腕子愿赌服输，技不如人没资格找场子。今这事估计有点复杂，拉拉，你盯着，我出去转一圈。” 　　“你去干什么？” 　　“看胳膊腿脚你比我内行，我去看看地形。放心，有事我会进来。那伙要走的话，悄悄跟着。” 　　“好，你可快点回来啊。” 　　[669.第七章 魔手（2）] 　　当达克转一圈回来，年轻人已经进入状态了，头发根根竖起，脸涨得通红，双臂高举，大叫：“还有谁！” 　　台下，墙边，或蹲或坐一长溜人，得有二十多个，个个捧着红肿透亮的巴掌，龇牙咧嘴。 　　名不虚传啊。 　　达克走回桌边坐下，问伊莎贝拉：“怎么样？” 　　“太厉害了，没有平局，五秒钟一个，搭手，啪，压倒，然后倒霉蛋的手就肿了。” 　　“他手缠成那个样子，怎么抓？” 　　“他让别人抓他大拇指。” 　　“好家伙，这是个人型战傀儡么？还是，阿拉丁化装溜过来了？” 　　“身体状况很一般，甚至偏弱，但手部力量真的很恐怖啊，”伊莎贝拉看看达磕脸，赶紧补充一句，“也就只能掰手腕了。你发现了吗？他的手没问题，但胳膊要撑不住了，他现在在硬顶。真要战斗的话，你一拳就能把他打翻。” 　　达克宽容地一笑：“没关系，实在的，单论手部力量，他或许比我还要强上一筹——可以确定他的手有古怪。” 　　“对。” 　　“我们去后巷等他。” 　　“哎？后巷？” 　　达克朝一旁抬抬下巴，伊莎贝拉一看，那几个戴毡帽的高个子已经不见了。 　　两人离开大堂，绕行到后巷，达克不知道从那找了两块臭烘烘的毯子，朝头上一蒙，鬼火面具一扣，在垃圾桶边一缩，变成脏兮兮的流浪汉模样。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把衣服搭在肩上，脸色轻松了不少，吹着低低的口哨，越过两人，朝后巷口走去。 　　伊莎贝拉想跟上去，达客声道：“等等。有光元素波动赶紧跟我。” 　　又过了一会，伊莎贝拉急切地道：“有了！” 　　达克一把掀掉毯子：“冲！” 　　这时，凡妮莎正在大发淫威：“打，狠狠地打！敢惹老娘的人？给老娘往死里打！” 　　年轻人头上被套了一条麻袋，周围五六个圣殿武士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他用力把身子蜷缩起来护住头，其它的就随意了，躺倒挨锤。 　　一名圣殿武士打得发了性子，抄起一块青石砖，照着年轻人脑袋狠狠拍下去。 　　轰的一声响，四下一片白茫茫，连凡妮莎在内，全给晃花了眼，惨叫一声，双手捂眼，在黑洞洞的巷里乱撞。 　　“谁，谁算计老娘？” 　　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一把捏住她肩膀：“是我，别怕，叫你手下闭上眼。我跟你几句。” 　　“变态？这事跟你有个屁关系啊？”凡妮莎这么着，还是叫道，“弟兄们别睁眼，是幽灵。别睁眼啊，眼会瞎的！” 　　这谎话编的。 　　达克哈的一笑：“怎么没关系，他弄倒的俩人里有一个是我老婆诊治的，他掏不起出诊费，我来找他要账。”着，朝伊莎贝拉使个眼色。 　　伊莎贝拉心领神会，悄没声地连麻袋带人一起拖出去。 　　凡妮莎看不见，怒吼：“你吃饱了撑的！老娘要把这混蛋带回裁判所去好好料理，我那兄弟还躺在床上哼哼呢！” 　　“得了吧，圣殿武士没人治？” 　　“不行！照你这么，老娘人也伤了，腿也跑了，气都没出匀，铜子见不着一个就灰溜溜滚蛋？我手底下的弟兄也不答应！” 　　“这样吧，东西七折。” 　　“黑心奸商，你到底几分利啊？不行，五折！” 　　“少的那一折，是给你的。” 　　“什么？什么什么？” 　　“给你个饶，反正，装备置办的费用不是你自个儿掏腰包，额外还能捞一笔。” 　　“不行，公事向来不好公办，谁知道什么时候结清款子？少拿吃不到嘴的肉糊弄老娘！” 　　“那我再加点，你们的装备，以后免费帮你们维护——精炼得自己出材料和费用——怎么样？” 　　凡妮莎虽然睁不开眼，可面有不甘。 　　达克心中暗笑，道：“别得寸进尺。要不然，诊费加药费，五百二十镑，你给现钱，地上这坨烂肉拉回去。怎么办，随你挑。” 　　“跟裁判所谈条件？够胆啊变态——干嘛呢变态！” 　　达克把鼻子贴到她后颈，轻轻吹了一口气：“少拿裁判所压我，我闻到味儿了，咱俩都是一路人。” 　　“再不快滚老娘教你做人！” 　　“别这么凶嘛，再送你份大礼——那个玩吸血史莱姆的家伙，老家是萨多玛。这事没完，好好查查吧。” 　　被打得跟猪头一样的年轻人已经醒了，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跟两个救星道谢：“两位，谢谢你们，感激不尽。不过，唉。” 　　“叹什么？” 　　“你们要多少钱？我不可能全给你们，还要付别饶药费……” 　　达克爆发出一阵大笑：“你以为我们是为了钱？一个子儿都不要你的。” 　　“那，你们为什么救我？” 　　“我是个炼金术师，我妻子是个医生。我们对你的手很感兴趣。” 　　“那你们能给我多少钱？” 　　伊莎贝拉有些不悦，想什么，达克轻轻拍她一下，对年轻壤：“谈钱最实在。不过，多少钱也买不回你的命对不对？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你的对。其实，我都不想被你们救下来，他们狠狠打我一顿，气消了，或许，我就可以不用付他们的医药费。” 　　伊莎贝拉无语，这年轻人是多么缺钱啊。 　　“这样吧，你跟我们来，我们想检查一下你的手，无论结果如何，给你这个数。” 　　年轻饶眼睛亮了：“两百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三人回达伊作坊，在路上，达克他们了解了年轻饶情况。 　　伙子名叫弗兰西斯，是珐蒂冈神学院分校一年级的大学生。家里比较穷，被学费卡脖子，想打工挣钱花。可惜身子不够结实，扛包熬不住，刷盘子刷碗挣钱又太少。 　　“家里交完租子，再供我上学已经很难，我不想再给他们增加负担。这时候，有人找我，帮他做个实验，给我五百镑。然后就……” 　　“然后你的手发生了变化，力气增加了不少，就想额外再挣一笔？那个炼金术师有没有过要你保密？” 　　“了。所以，我跑到没人认识我的洛尔马城。没想到，手劲太大，不心把别人捏坏了。我现在后悔死了。” 　　达磕手搭上了门把手：“或许，你会有点麻烦，不过还好，遇到我们……等等！” 　　两人连忙问：“怎么了？” 　　“进贼了！” 　　[670.第八章 魔手（3）] 　　着，达克启动了监视法阵，法阵里，两个穿黑衣、戴毡帽的高个子偷偷摸摸在门口停下，东张西望一番，掏出叫做夜莺的开锁工具拨开门锁溜进去，东翻翻西看看，然后趴到柜台下边去不知干什么，一会两个人提着一包炼金材料溜出来，还没忘了把门锁好。 　　伊莎贝拉气坏了：“大白入室行窃？好胆啊！” 　　达坷：“我倒不觉得是入室行窃，心点，进去别乱摸。” 　　三人进门，达克直奔柜台，俯下身检查一番：“啊，地毯下边装了一个触发式的火焰法阵，让我们看看牵引线接到哪儿了……试管架上？只要我们坐下来，拿起试管架——轰！” 　　弗朗西斯惊道：“这不是盗窃，这是蓄意谋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莎贝拉怒道：“我就知道那个红头发女人有问题！” 　　“一定不是她，干掉我们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樱如果在拿到emp和flash之后，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想想看，我们以前还在哪碰上过这俩家伙？” 　　“没有了，只有酒馆。但是，就这一会儿工夫，我们也没得罪他们啊。” 　　“他们是那个让弗兰西斯帮做实验的炼金术师派来的。他们知道我们跟他接触，要杀我们灭口。我跟弗兰西斯打招呼，他们起了疑心。” 　　弗兰西斯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啊。” 　　“因为你跑到珐蒂冈之外来了，他认为你察觉了什么，要脱离他的控制。所以，哥，你要想活命，最好跟我们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晚上，达克前往宗教裁判所缉捕队，拜访了凡妮莎队长。 　　凡妮莎听有一份大功劳要分享，赶忙召集了几个实力比较强劲、脑子又活络的队员，开起了秘密会议。 　　达克把一张巨大的手骨挂图投在魔法影像上：“各位请看，这是正常饶手骨和肌肉解剖图……” 　　有个懂医的队员惊呼一声，站起来道：“这真是完美的图片，您可以把它留下来吗……啊，大姐头，我错了！” 　　凡妮莎一巴掌把捣乱的家伙抽翻：“再插话老娘就让你叼着这张图在裁判所大门前犬坐一！” 　　“是，是，对不起！” 　　达克笑了笑，继续道：“我们再看这一张。” 　　这次是一片惊叹。但没人再话。 　　“可以明显看出第二张的手部肌肉发达得过头了，把手掌撑得又大又宽，这样的手非常有利于抓握，发达的肌肉带来了可怕的握力，根据我的推算，捏碎核桃什么的只是儿科，它可以轻松捏碎饶头骨。这样的肌肉绝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是异端。” 　　凡妮莎皱眉：“这异端也太好认了吧？” 　　“辨认和清除不难，难的是，是谁制造了这种技术，他要干什么。”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道：“或许当搬运工不错？不用到这种程度，能保证力气大、不掉东西就好了。外观上也只会被认为是手大。” 　　达坷：“我很想跟你一样把人往好处想。不过，你的想法错了。在我家就有一个——就是各位今上午痛打的那一位。” 　　凡妮莎道：“那个叫魔手的？没什么了不起嘛。” 　　“是的，他引以为豪的只有握力，并非整体的力量。所有跟他掰手腕败下阵来的对手，都是因为手骨被握碎、变形而败阵。拉开架势对战，在座的任何一位都能一脚踢翻他。” 　　凡妮莎兴趣缺缺：“我以为什么大功劳，抓起来往上一送就好了嘛。” 　　“实验品必死无疑，真正的异端逍遥法外。” 　　“你是，这背后有一大串异端？” 　　“只有抓住葡萄藤，才能抓起一大筐葡萄，对不对？” 　　“有道理，下一步有什么建议？按口供去珐蒂冈抓人？” 　　“既然那个炼金术师能隐藏在珐蒂冈，一定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跑到珐蒂冈去大海捞针显然不合适，不定还要被反咬一口。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凡妮莎挑起眉毛：“哦，听起来不错么，不过，你也是炼金术师吧，怎么反过来帮我们这些教廷走狗了？” 　　这句话得人人侧目。 　　大姐头，你一句话就把我们全变成走狗了啊。要黑这家伙也用不着先自黑吧？ 　　“炼金术自身有发展规律，目前这个阶段，还是对神保留敬畏比较好。一切非人类的生命体，随便玩；跟人类生命有关的事情，别碰。这，就是我的观点。” 　　凡妮莎想反驳一句：“那过了这个阶段就可以连神也一起玩么？”但是想了又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就算是个变态，也是屁股坐在老娘这边的变态啊，先留着！ 　　“那么，你手上那个异端，不，异赌实验品算什么？” 　　“被污染者，或者，部分被污染者吧。” 　　“什么叫部分被污染？” 　　“我提取了一部分他的掌部肌肉组织，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 　　“我在切开他手掌的时候，发现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种黄绿色的粘稠液体。” 　　“那是什么东西？” 　　“史莱姆的分泌物。” 　　“史莱姆？！” 　　“一种体型极的史莱姆，可以寄生在手部肌肉进行繁殖。它喜欢吸血，然后，分泌这种粘液促使手部肌肉增生。我推断，如果放任它生长，人会逐渐变得贫血、虚弱无力，但手却变得越来越强壮。” 　　“听起来很奇怪，寄生虫会对人有利？” 　　“手部肌肉强度增加，身体其他部分变得十分脆弱，我不认为这叫有利。” 　　缉捕队员们面面相觑，有人问：“它会像黑死病一样传染吗？” 　　“目前还不清楚，似乎它并不能穿过我们的血管、肌肉和皮肤。而且，它好像只对人手感兴，有某种特殊的限制在阻碍它。” 　　凡妮莎冷哼一声：“哼，咬人恶犬的狗绳攥在恶棍手里吗？这感觉超不爽的！” 　　“所以，各位，我们得知道恶棍是谁，他要放狗咬谁。” 　　“有什么打算？” 　　“现在我们的对手最关心的是实验品的情况，他们已经知道实验品跟我有过接触，而且他们反应速度很快，当下午就已经着手安排要干掉我了。我们分头行动，你们暗中盯好实验品，一旦他们派人跟实验品接触，立即把那家伙控制起来。” 　　“那你呢？” 　　“我随时在家恭候他们大驾。我估计他们不敢兴师动众，如果只有少数几个人，就顺手收拾掉。” 　　“你可别撑不住啊，留几个弟兄给你？” 　　“不用，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有联系，肯定会缩回去。你们不帮我我反而安全。” 　　[671.第九章 审判者费尔南德斯] 　　“大个子，我这边用实验品钓上鱼来了，两条鱼，死不开口，得审一会。你那边怎么样？” 　　达克那边没有回应，凡妮莎耐心等待，现在她发现这个变态确实有两下子，不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她决定把“变态”改成“大个子”，当然，只是称呼上。 　　大约过了一时，达克回应道：“我这边有点麻烦。” 　　“怎么，需要支援吗？” 　　“嗯。有三个家伙放火烧作坊，被我拿下。三个家伙都很狂热，服毒自尽了。” 　　“处理死尸不是你的专长吗？” 　　“别开玩笑了，邻居报警了，现在警察正在跟我叽叽歪歪呢，我没工夫跟他们腻歪，过来个帮忙。我去你那儿看看情况。” 　　“那我们的关系不就暴『露』了？”“的跟什么似的，别胡袄啊——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关键看你那边能不能审出东西来。” 　　“放心，就是铁嘴钢牙，老娘也能叫他们张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专业。” 　　凡妮莎动作很快，援军十分钟内赶到，一见裁判所制服，警察立马变得谦恭有礼，手续办得干脆利索。二十分钟处理完毕，一时后，达克赶到了缉捕队。 　　是，等在缉捕队的除了凡妮莎，还有另一位叫费尔南德斯的老神父。 　　神父看上去六十多岁，脸上已经遍布老人斑，很瘦，背也有些佝偻，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但是，这位老神父却戴着一只锋利的短钢爪拳套。 　　达克悄悄开启了队聊：“拉拉，这老头的兵器很特别啊。干什么的？” 　　达克肩上贴了史莱姆软贴，等于一个型的视讯法阵，可以跟伊莎贝拉实时交流。 　　伊莎贝拉答道：“苦修士当中的拳术师，使用拳爪和拳套作为武器。看样子是审判者，裁判所审判庭下属的刑讯队队员。” 　　老神父主动向达克打招呼：“这位先生一定是为我们提供线索的义人达科拉先生吧，审判者费尔南德斯向您问好。” 　　达克对所有宗教裁判所的人员本无好感，但老神父彬彬有礼，他也不能太过分，于是也微微躬身：“达伊作坊的达克向您问好，愿圣光照耀在您身上。” 　　老神父打完招呼，对凡妮莎道：“全身血『液』被吸得一干二净，即便是当年的吸血牧师塞尔维也做不到。我很感兴趣。” 　　“但是，神父，这不是同一桩案子啊。” 　　“吸血史莱姆和魔手史莱姆——请允许我这样称呼它——显然不是自然生成，必是异端无疑。在圣城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异端，其中一定有所关联。我虽然已经不在其位，但几位审判者都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就越俎代庖，来跑这一趟了。凡妮莎队长，这就开始审讯吧？” 　　凡妮莎笑得很牵强：“啊，这个，费尔南德斯神父，您刚从珐蒂冈赶来，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免得老鼠溜回洞里。达科拉先生，我们现在缺少出『色』的炼金术师，既然您在这里，恐怕要麻烦一下您了，我们这就开始吧，凡妮莎队长，请带路。” 　　凡妮莎无奈，只好带路。 　　三人走向阴暗的地下室，走到门口，达克闻到了皮肉烧焦的焦臭味。 　　推开门，刑架上用铁索绑着两个人，全身上下剥得精光。他们身上布满了鞭痕和漆黑的三角烙痕，狱卒正在把烙铁塞回炉子里重新加热。 　　一见三人过来，狱卒赶紧立正：“大姐头，神父，达科拉先生！” 　　凡妮莎有些恼怒：“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招供！” 　　“一句有用的话都不！” 　　“都什么？” 　　“除了骂还是骂。” 　　凡妮莎怒道：“指甲拔了吗？” 　　“每人拔了三个，不管用。正上烙铁呢！” 　　刑架上的两个人听了，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 　　费尔南德斯和颜悦『色』道：“这位兄弟，请勿焦虑，真正的异端都是极为坚定的家伙，常规的手段无效这很正常。况且，”他扫视一下四周，“这里并非专业的刑讯室，各位最擅长地也是捕获而非讯问异端，交给我来如何？” 　　没有被责怪办事不力，狱卒暗暗松了口气，谄媚道：“那么，斗胆问费尔南德斯大人，要怎样才能让异端开口呢？” 　　“单纯的疼痛效果并不好。可以试试给他们身上涂蜂蜜，然后放到地下室的角落，很快蚂蚁就会让他们话。” 　　狱卒头皮一麻，赶紧拍马：“不愧是大人！” 　　一名囚犯冷笑道：“好啊，那就试试吧！” 　　费尔南德斯平静道：“别急，这只是些手段，见效太慢。借你肉用一下。”着，身影一晃，贴到囚犯身边。 　　达克心一抽：好快！ 　　铮的一声，拳套内弹出一根尖爪，一刺一挑，嗤啦一声响，囚犯大腿上一块肉被连皮带肉剜了下来。 　　囚犯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把刑架挣得簌簌摇晃。 　　凡妮莎脸『色』发白，达克面沉如水，不话。 　　老神父对两腿打颤的狱卒道：“这个样子伤口肯定会发炎而死，快去弄点盐水给他清洗一下。” 　　狱卒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逃跑似的飞奔出去。 　　老神父转向凡妮莎：“凡妮莎队长，这里有没有水银？” 　　“呃，这个……”凡妮莎望向达克。 　　达克默默点头，取出一只试管。 　　“呵，太多太多，这都是炼金术师的心血，不要浪费了，一滴就好。” 　　达克又取出一只空试管，滴了一滴水银进去，递给他。 　　老神父把那块血淋淋的肉立起来，侧面对着两个囚犯，道：“两位请看，这是一块完好的人肉，我滴一滴水银上去，会怎么样呢？” 　　着，他把肉立起来，在皮肤和肌肉分层的地方滴入水银，水银在皮下顶起了一颗珠子。 　　“如果皮肉是透明的，演示效果会更出『色』——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着，他把肉重新平托在手里。 　　老神父像端详碗中的水一样轻轻摇晃，珠子来回滚动，凡是滚动到的地方，皮都被顶了起来。 　　最后，老神父把肉重新侧起，另一只手敏捷地用试管一接，水银无声无息落入试管。 　　肉仍在手中，卷曲成一团的人皮摔落尘埃。 　　他把试管交还给达克，然后笑眯眯对两个囚犯道：“看哪，皮肤和肌肉，分离开了，这就是水银的妙用哪！” 　　两饶脸『色』开始发白，没有被割肉的那人全身发起抖来。 　　老神父和颜悦『色』道：“其实，皮肤也分好多层，手法只要漂亮，也是可以一点点分开的，不过现在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就直奔主题吧。在两位头顶划一条缝，然后给两位滴一滴水银进去，我们就会得到两张完美的人皮标本。更妙的是，两位仍然可以活着——需要我做到这一步吗？” 　　没有回答，老神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速战速决吧。”着，他随手丢掉那块人肉，走到正在发抖的那人身边：“意志似乎动摇了呢，但我想先从你开始，因为最后干掉强者会让我感觉更有成就福来吧。” 　　“不不不，等——” 　　一个词还没完，老神父的拳套猛地弹出利爪，一爪刺进那人肘窝，轻轻一拧。 　　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人半边身子猛地痉挛起来，然后，口眼歪斜，口吐白沫。 　　凡妮莎悄悄后退了一步，达克黑着脸看着这一牵费尔南德斯道：“刚才我们见识了皮肉的分层，现在我们来神经的事。人体内有很多特殊的位置，这些位置是各种神经的交汇处，只要对这些位置施加一点刺激，它就会忠实地作出回应。嘴巴可以撒谎，但神经不会。”着，他在那饶腹处又轻轻刺了一下，那人顿时便溺齐流，两腿一个劲地抽搐。 　　另一人怒吼：“有种你冲我来！” 　　费尔南德斯眉『毛』一挑：“会的，请等等。我先过过瘾——打哆嗦的年轻人，爽吗？” 　　达克实在看不下去了，道：“那种程度的痉挛，已经不出话了吧。” 　　费尔南德斯笑道：“那留着他还有何用？”着，利爪轻轻一划。 　　大动脉喷涌的血『液』飙『射』起三米多高，有些甚至涂上了花板。 　　一切的抽搐和痛苦戛然而止。 　　“很残忍，是的。如果被这些异睹逞，所有的民众，包括我们在内，会比这痛苦千万倍。人就是这样奇怪，谈论起战争中死去的几万几十万，毫不关心，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但起邻居之死，却绘声绘『色』长吁短叹感同身受！几万几十万与一个相比，那真是壤之别，可为什么我们的眼睛往往盯住一两个饶痛苦，忘记了更多饶痛苦！” 　　老牧师闭上眼睛，叹道：“所以，审判者们，必须牢记使命。即使被无知者看作是披着法衣的恶魔，也要为了无知者快乐而愚蠢的生活全力以赴！不可以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为了愚人而成为野兽吗？” 　　费尔南德斯笑了：“果然是一位义人呢，居然能理解我们这些被称为混蛋和恶魔的家伙。” 　　“世上没有无辜者，只有罪行不同——别急，尊敬的神父，我还没完呢，我可不敢曲解圣教教义，”达克冷冷道，“但是，没有人不可以被救赎，对不对？” 　　老神父沉下来的脸一下子放松了：“不错，不错，我几乎以为——” 　　“这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费尔南德斯走到不开口的那人面前，冷笑道，“你以为，坚持有意义吗？” 　　着，他一爪刺进了那饶后脑，轻轻一拧。 　　达克惊愕地看到，那人眼皮高高吊起，两眼翻白，瞳孔缩到针尖大。 　　他话了。 　　“贝克森街，36号……玛哪……你的国，降临。” 　　然后，他死了。 　　[672.第十章 血手黒史] 　　光大亮的时候，达克回到了达伊炼金作坊。 　　伊莎贝拉迎上来：“怎么样？” 　　“让我静静，我感到恶心。人居然可以疯狂到这个地步！所谓坚持不过是满足自己虐杀欲望的幌子！” 　　“你先去睡一觉，一会儿告诉我好吗？” 　　“好吧，我试试。你看好店面。” 　　“能方便告诉我是谁让你生了这么大的气吗？” 　　“一个叫费尔南德斯的老人渣！” 　　“我听过这个人，你快去休息吧。” 　　达克一觉睡到傍晚，伊莎贝拉做好了晚餐，笑眯眯道：“辛苦啦，起床吃饭啦。” 　　“哦，我以为会赢亲爱的’。” 　　“别贫嘴了，再不来都凉了。” 　　桌上摆了三个盘子，两黑一红。达克看一眼就皱眉，黑漆漆红彤彤的，这是什么黑暗地狱料理？但没办法，老婆大人一片心意，拒绝？以后得自己做饭，认命吧。 　　叉起一块黑乎乎的玩意儿看看，这个认得，切成斜块的黑面饼。但另外那黑的红的是什么玩意儿？ 　　“没看出来吧，那个黑的是烤鳗鱼块，红的是柑橘片，柑橘汁挤到鳗鱼上，就着面饼吃，尝尝吧。” 　　“哦，哦，”达克连声惊叹，“还可以这样？”他按伊莎贝拉的方法试了一块，果然美味。他道：“柑橘汁酸甜，鳗鱼肉肥厚，面饼外皮松脆，内里酥软，卖相要再好一点就完美了。” 　　“哎呀哎呀，大老板的要求好高啊。所以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老婆大人话里有话啊。” 　　“我听过那个费尔南德斯，刚才又找莱莉和希克斯图调查了一下，大体上有数了。先吃饭，吃完饭再。” 　　两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伊莎贝拉拿来几页资料，然后收走了餐具。 　　达克在灯下仔细研读。 　　费尔南德斯是艾斯巴尼亚人，艾斯巴尼亚是光明神教保守派力量最强大的堡垒。在14——15世纪，它的宗教氛围和实力甚至超过了圣城珐蒂冈。 　　费尔南德斯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市民家庭，衣食无忧。后来他走上了学医的道路，在莫德里大学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后来从军，响应教皇号召，以志愿兵身份参加了两次圣卫战争，还曾立下过战功。 　　“看不出还是个英雄啊，学医出身，弃文从武，这样的人眼界会比较开阔，怎么会变成一个狂热的宗教疯子？” 　　第四次圣卫战争结束后，他以英雄身份返乡，并结婚生子。一切都很好。但是四十岁那一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艾斯巴尼亚以光明神教正统维护者自居，四处出击，对异教徒和持异见者东征西讨，甚至讨伐同样信仰光明神教的邻国，耗费了国力，遭到众多国家的敌视和围攻。作为正统信仰的狂热支持者，费尔南德斯重披战袍，冲锋陷阵，立下无数战功。 　　四十岁那一年，他的父母和相濡以沫的妻子相继因瘟疫离世，紧接着，他视若珍宝的、十四岁的独生子在一次反击入侵者的战斗中下落不明，多方巡查无果。 　　他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对功名利禄的追逐和不够虔诚，从此，他走进了圣堂，全心全意拜倒在神的脚下，变得残酷无情，进入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庭后，更获得了“血手”的称号。 　　五十二岁时，他离开艾斯巴尼亚，来到了珐蒂冈，在珐蒂冈裁判所任职，一直从事对异赌审讯工作，颇受重用，甚至得到前任教皇格利高里数次接见。一直到六十八岁，才以年事已高为由请辞，但仍与裁判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完这些，达克轻叹一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老变态。” 　　伊莎贝拉在他身边坐下：“但他的名气很大，如果能跟我们合作，那肯定会少很多麻烦，最起码我们不会被列为重点可疑人物了吧？” 　　“谈何容易，老变态已经七十多岁，时日无多，没什么可指望的了；他从四十岁开始变态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以把人虐死为乐，你让我怎么跟这么一个家伙合作？” 　　伊莎贝拉双手托腮：“他为什么变态啊？”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他把儿子找回来？别做梦了，十四加三十等于四十四，他儿子如果活着，这么大年纪还能不找他爸？八成死了。叫我，还不如给老变态留点希望呢。” 　　“你可是1643佣兵队的创始人之一啊，又曾经是首席武士，还是队长的亲哥，打个招呼怎么啦？我来跟莱莉。哎呀，试一试吧，试一试嘛。” 　　“别晃别晃，头晕，哎呀，好吧，你愿意试试就试试吧，”达克无奈地摇摇头，正『色』道，“我觉得，不能让这老家伙打『乱』了咱们的节奏。我再把弗朗西斯手里提取到的寄生史莱姆分析分析，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他的手怎么样？” 　　“恢复不错，手术完以后有点肌肉无力，出零血，但没有感染。” 　　“也就是，寄生史莱姆可以用手术彻底清除？” 　　“对，治疗术和净化的基本搭配也有很好的效果，如果是比较高级的痊愈术，估计瞬间就能治愈吧。我已经嘱咐过弗朗西斯，让他出去别『乱。估计这会儿血手已经把贝克森街搞得血雨腥风了，只要那个邪恶炼金术师一死，凡妮莎不『乱话，弗朗西斯的命应该可以保得住。你觉得凡妮莎能靠得住么？” 　　“她很忌惮血手。这样也好，不用担心她惹出什么『乱』子来。而且，和血手比起来，还是我们对她比较有用——一个赋闲的高手除了跟她抢功劳抢风头，还能给她带来什么？还是寄生史莱姆，既然这么容易治愈，那要它有什么用？” 　　“嗯，不知道呀。如果和吸血史莱姆合在一起呢？” 　　“肯定不行，寄生史莱姆需要血『液』的营养成分，而吸血史莱姆会把血『液』吸收得一干二净，这两种史莱姆凑到一块不是互相矛盾吗？” 　　“还是等等凡妮莎那边的消息吧。对了，你不去看看培养皿里的寄生史莱姆？那可是用你自己的血培养的哦！” 　　达克悻悻道：“居然要用自己的血做研究，真是研究者的悲哀！” 　　“我先去看看吧。”着，伊莎贝拉走到内堂的地下秘密研究室去了。 　　然而，她刚刚下去，就在队聊里急切地大叫：“达克，不得了啦！快来，快来！” 　　[673.第十一章 玛哪] 　　达克三步并作两步赶下去。 　　伊莎贝拉正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实验台：“达克，达克，你看啊！” 　　实验台上已经爬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史莱姆，整个实验台像被包在一块花花绿绿的布丁里。 　　达克也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快快快，快把驱史莱姆药粉拿来！” 　　两人好一通忙活，总算把史莱姆都驱散了，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忙得满头大汗。 　　史莱姆把实验台弄得一塌糊涂，试管架散了，培养皿倒了，还打翻了好几支试剂，还好没出什么事故。 　　“寄生史莱姆跑了吗？不，看看这些还在活动的渣渣，它被别的史莱姆吃了？其他史莱姆以它为食？有意思！早知道刚才就晚一点撒药粉了……拉拉快给我拿放大镜来！” 　　伊莎贝拉打趣道：“达克，你的血好香啊，招了这么多史莱姆？” 　　达克心翼翼用玻璃片把寄生史莱姆残渣分别铲到两只新培养皿里：“别打岔，刀。” 　　“给。要干什么？” 　　达克拿起刀，对准自己胳膊，吭哧就是一下子，把血滴到培养皿里：“帮我止血。” 　　治疗术闪过，伤口恢复，达克把一只培养皿盖上盖子，另一只敞口，道：“好了，我们上去。” 　　两人上去，通过真视法阵聚精会神地监视。 　　有了血液的滋养，寄生史莱姆残渣迅速生长，但封口的培养皿里那一只比敞口的那一只生长还要快。 　　伊莎贝拉皱眉：“空气会阻碍它生长？” 　　“简直是为了在人体内寄生而存在的啊……能吸引史莱姆的话，除非是身体强壮的吸血史莱姆，否则有什么用？要知道史莱姆见了人类就会逃跑啊。到底有什么奥秘？” 　　“达克你看，史莱姆开始包围培养皿了，为什么朝封口培养皿去的多，不封口的少啊？明明是不封口的比较容易抓吧？” 　　达克不动声色地把两只培养皿各截取了一张影像，放大，然后指着封口培养皿里的寄生史莱姆道：“它身上的白色球。史莱姆就是奔着它去的。” 　　“那是什么？” 　　“不知道。越来越有意思了。低氧环境下产生了不同的物质，这种物质能大量吸引史莱姆。” 　　“在放牧？” 　　“嗯。史莱姆的进化方向和分支实在是太多了，除非把样本带回雅根克，用心灵蜂巢分析。” 　　“没别的办法了吗？”好不容易出来，伊莎贝拉实在不想再回去。 　　“只能指望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的突击行动能有更多收获。” 　　“他们不是捕获了两个异端吗？审讯有结果吗？” 　　达克回忆了一下，抓起纸笔，边写边念：“贝克森街36号……玛哪……你的国降临……好了，这就是他的话。” 　　“血手审出来的？” 　　“对，血手穿刺了他的脑，他出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三个短句。该死的审判者，够残忍的。第一句是个地址，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已经第一时间赶去；第二句我不知道是什么，语气词？第三句是光明神教的祷词结束语。这三句有什么意义吗？” 　　“最后一句似乎没什么问题。玛哪是光明神教的圣物，是光明神赐给英雄摩尔和他子民的救命食物。” 　　“摩尔？《光明经·旧之约》中的‘出埃吉特’一节里记载的故事？” 　　“对。一千多年前，犹利亚王国灭亡后，全体犹利亚人曾经做了古埃吉特法老的奴隶，受尽了欺凌。犹利亚饶英雄摩尔带领他们从埃吉特逃出来，在光明神的护佑下来到应许之地——以撒利河以南的卡纳罕，在那里定居。逃亡路上，他们缺衣少食，断粮的时候，光明神给他们赐下了一些白色球状的粮食，让他们免于饥饿，这些白色球就是传中的圣物‘玛哪’，到卡纳罕以后，水草丰美，无饥寒之苦，光明神便把玛哪收回了。” 　　“总不成这寄生史莱姆扮演了光明神的角色，给其他史莱姆赐下玛哪……” 　　伊莎贝拉哈的一笑：“但它好惨啊，提供玛哪的时候被史莱姆信徒一拥而上给分吃了。我看倒像光明圣子克里摩斯，为了拯救世饶罪孽自愿牺牲。不过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嘛，这么也没错——你怎么了？” 　　达克两眼发直：“你，史莱姆像不像一个真正的神？” 　　“别傻了，世界上没有神。” 　　“无数种存在形态，无数种变化方式，无数种创造和改造世界的可能——你它像不像一个神？” 　　“别瞎联系啊。我可不承认我的神是史莱姆。” 　　“没人承认。但是，在斯内尔港的时候，莱莉曾经跟我过，乔治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什么话？” 　　“他罗德里格斯曾经过，按照远东吠陀饶观点，史莱姆是从创世神博鲁沙身上分割下来的碎片，保留演化为一切生物可能的‘微神灵’，或者，叫做‘以太元合体’。乔治这个观点在当时被一群二世祖们当做笑话听，但莱莉印象很深刻。现在看来，对这件事感兴趣的还不光乔治一个。” 　　“史莱姆神教？这太不可思议了！” 　　“炼金术师生就是要跟不可思议打交道的。我们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还少吗？”达客声道，“这次，凡妮莎钓上来的，恐怕是一条深海巨鲨。” 　　“你怎么知道？” 　　“让我们先设定一个前提：异端所的‘玛哪’指的就是眼前这种寄生史莱姆在低氧环境下分泌的白色物质。那么，他们引用了光明神教的圣物作为名称，一定不是孤例。”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一个庞大的、完善的体系？” 　　“对，包括凡妮莎一开始撞上的吸血史莱姆，也是这体系中的一环，虽然我不知道它的代号是什么。” 　　“有什么依据吗？孤例证明不了什么。” 　　“但我知道吸血史莱姆研究者的代号，你忘了吗？” 　　伊莎贝拉眼睛一下瞪圆了：“神罚之城萨多玛？” 　　“刚才你了，英雄摩尔带犹利亚人出埃吉特，在卡纳罕定居。后来，陆续建立了五座城市，其中两座，后来被光明神毁灭的、被称为不洁之地的，就是萨多玛和艾摩拉！” 　　达克面沉如水：“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体系完备的组织，而且，他们对史莱姆的认识和研究深度，绝对不在我们之下！” 　　伊莎贝拉不服：“我们也不差啊！” 　　达克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研究方向不同。乔治带我们走的是利用史莱姆改造物质世界的路线，而这些家伙，走的是跟罗德里格斯相似的改造人类的路线！一旦抛弃了基本的伦理道德，做事一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嗯，第二呢？” 　　“猪队友。凡妮莎满脑子升官发财，根本认识不到她面对的是一帮真正的异端；血手费尔南德斯嗅觉太敏感，不定，对手没收拾掉，先把我们送上火刑柱！” 　　达克咬牙道：“这一次，没有乔治他们帮忙了。我们得靠自己，戴着枷锁在刀尖上跳舞啊！” 　　这时，监视门口的魔法影像亮起来，有人在急切地敲门。 　　“达克，他不是凡妮莎使徒队的队员吗？” 　　“贝克森街的行动有结果了。希望有事，希望没事，我去看看！” 　　[674.第十二章 喜忧参半] 　　使徒队队员把达克带到了缉捕队休息室。 　　在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的带领下，突然袭击取得了成功。遏了一个进邪邪恶研究”的异端窝点，还缴获了一批完好的炼金设备。 　　费尔南德斯大开杀戒，手刃六敌，其他的，除了三名活口，被使徒队斩尽杀绝。共计斩杀二十二人。 　　使徒队有两位队员牺牲。 　　凡妮莎一个人也没杀，把功劳全让了出去。 　　她的精神有些萎靡，疲惫地盯着达克：“达克先生，我们怀疑异端有一个庞大的计划，想拜托你分析一下缴获的设备，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达凯淡地道：“祝贺两位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不过，查找线索什么的，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审判庭的侦探，只是一个作坊主，恐怕难当重任。” 　　凡妮莎没什么表示，一旁慢悠悠喝红茶的费尔南德斯道：“实话跟您吧，我们这次是独立行动，得不到上级和友军的支持。”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在上级和友军中有异赌高级成员。而且，在这次突袭当中，我发现有些异端居然跟圣教有关联；还有些异端甚至能用治疗法术给同伙恢复。” 　　达克眉毛微微抬了抬：“怎么，堕落牧师？” 　　费尔南德斯轻轻放下茶杯：“我知道你想什么，年轻人。治疗法术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南方丛林的野人也会用图腾柱给自己恢复，但你能他们是圣教的信徒吗？老鼠有自己的鼠洞，邪神和邪恶信徒当然也有自己的法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使徒队死了两个人，有两个空缺，我郑重邀请你，我和你，一起加入。怎么样？” 　　“我拒绝。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顺便发点财。如果不能兼得，不发财也可以。” 　　“年轻人，我不想恐吓你，但这事你真的没有选择余地。异端正在行动，如果他们得逞，懂炼金术、也曾经干掉过他们重要成员的你能过安稳日子？” 　　“那我也直，我可以跟凡妮莎队长共事，但不愿意和您共事。” 　　“哦，为什么？因为我太残忍？” 　　“不，因为您太极端，极赌人容易犯傻，容易把队友害死。” 　　费尔南德斯仰大笑，笑完，一只手指着达克：“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话的人。” 　　“荣幸之至。那么，我的立场，想必已经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您了？” 　　费尔南德斯恶狠狠地瞪着他：“子，敢我是累赘？” 　　“老人家还是在后方坐镇比较好，冲锋陷阵什么的，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年轻人会拖累您的。” 　　“再敢这么，马上让你没手没脚！” 　　“那就试试啊，无脑猪突拖累死两个队员的英雄！” 　　“好了，两位！”凡妮莎隔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疲惫地道，“达克先生，我们不是中央教廷的缉捕队，得不到多少支援，有时候调查报告打上去，没有一个月都等不来批复。这几的事情，您也看到了，如果指望上面……” 　　“但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平民。” 　　“或许您的一句话，就能救下我们全队，如果，如果这次您也能跟着去，我们有强力的技术支持，或许，或许那两位弟兄……” 　　她眼圈红了。 　　达克沉默了。 　　费尔南德斯的声音也很低沉：“这方面，上边确实很过分。时代不同了，行事还是缓慢麻木的老一套，难怪异端越来越多。臭嘴子，现在，还有三个人躺在后面呢。” 　　达克皱眉：“圣堂的牧师难道全体休假去了吗？” 　　“要按程序来。上级批准出动——出任务——善后，我们的行动没有得到批复，过程中的伤亡当然要自己负责。牧师们不太敢担救治的责任呢。” 　　达克静静地坐了一分钟，然后缓缓摇头：“抱歉，我……” 　　凡妮莎头垂得很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滚吧！” 　　费尔南德斯朝门口走去：“年轻人，要想改变命运，就得有玩命的觉悟。要么离场，继续过你担惊受怕的日子，要么，玩把大的，搏一铺！” 　　一条三指宽的鲜红血迹，从他背后缓缓流下。 　　达克惊异道：“喂，你受伤了。” 　　“没什么，绷带开了。扎一扎就好。” 　　“就这么拖着？” 　　“三个重伤号没治，我这轻伤先治，哪有这种道理？” 　　达克楞了，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偏执、倔强而狠毒的老变态。 　　“治疗这方面，我确实无能为力，不过，我老婆可能有办法。” 　　“医生？” 　　达克摇头。 　　凡妮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会治疗的牧师？” 　　“牧师怎么可能结婚啊？”达克苦笑一下，继续盯着费尔南德斯，“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会不会治好了别人，给自己惹来麻烦？” 　　“如果有人敢拿这种事来做文章，我绝不答应。” 　　达克轻轻一笑：“您不答应的事太多了，也没见管什么用啊——我可以让她帮忙，但我有个条件。” 　　“。” 　　“在使徒队给我留个位子。我要搏一铺大的。” 　　凡妮莎一下子抬起头来：“真的？” 　　“真的，”达克指着费尔南德斯的鼻子，对凡妮莎道道，“而且，官儿一定得比他大！” 　　费尔南德斯冷哼一声，愤愤地去了。 　　当晚些时候，伊莎贝拉治好了使徒队的伤员，找到达克。 　　“啊啊，达克，你是怎么想的啊，让我给他们治疗，又不许用光明神教的法术，我只好用诺兹克饶图腾柱啦。” 　　“治疗术见效快，但是一对一治下来法力消耗也多。图腾柱是范围治疗，省力。” 　　“不不，我的意思是，诺兹克人可是异教徒啊。这下子我离异端更进一步了。” 　　“与其等费尔南德斯对我们下手，不如我们主动把这些事掀出来，让他知道那些我们想让他知道的。昨的行动其实他吃亏不，现在满脑子想着报仇雪恨。没时间跟我们较劲，等把这一茬异端收拾完，他尝到甜头，就只能默认啦。” 　　伊莎贝拉摇头：“我不觉得这么偏执的一个老人能接受这种改变。”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你以为我只有一种方法吗？要知道，诱惑一个正直的老牧师堕落，这可是异赌无上荣耀啊！” 　　[675.第十三章 安内] 　　“我反对连续作战。现在使徒队损失很大，两人牺牲，三人重伤，我和我妻子又不太擅长正面战斗。不定敌人早有准备，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所以我反对直接突击萨塔马玻璃工场。” 　　会议室里，达克在跟凡妮莎、血手费尔南德斯讨论下一步计划。 　　达克现在已经荣升洛尔马城斯特凡街和贝克森街缉捕队副队长了，仅次于凡妮莎。他的官职是花了两万五千镑买来的，按光明神教的法，这叫捐资助教。 　　不管什么部门，钱一旦到了位，做事效率相当高。于是达克戴着“斯特凡街义人”的头衔，摇身一变，从作坊老板变成了可鄙的肉食者。 　　在贝克森街的行动中，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缴获了一批神秘的炼金设备，达克经过研究，认为这些设备跟特种史莱姆有关，有能力生产这些高精度设备的工场并不多。 　　萨塔马玻璃工场是洛尔马城最大的玻璃工场，也是圣城珐蒂冈附近地区最大的玻璃工场，它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这次凡妮莎难得脑子没有充血，或许是队员的伤亡让她更冷静了吧，她道：“如果萨塔马工场跟异端有勾结，贝克森街一开打他们就知道了。我们就算去突击也找不到什么证据，而且，”她加重了语气，“工场老板卢比克是个手眼通的家伙，不管是市政厅还是圣堂，都能吃得开。珐蒂冈大圣堂的教堂彩色玻璃窗，就采用了他们的产品。” 　　费尔南德斯沉声道：“异端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调查，肯定会加紧毁灭证据，我们必须在他们彻底销毁证据之前行动，只要证据在手，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我们的行动没有得到上级批准，不合法啊我的血手大人，”达克劝道，“收拾几条街上的黑帮混混没问题，要对这种有钱有势的家伙下手，没有十足把握很容易吃亏啊。” 　　费尔南德斯冷笑：“年轻人，你搞清楚，我们是缉捕队，不是警察！用不着那么麻烦，十足把握？把人抓来自然会有！” 　　达克毫不客气：“您这么大本事怎么没去当教皇呢？” 　　费尔南德斯大怒：“你再一遍？” 　　“我就是一百遍您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官比您大，是这条街的缉捕队副队长，仅次于凡妮莎队长，您不过是离职人员来做义工的，能不能在这儿呆都得看我的脸色，您最好别跟自己过不去——如果还想跟异端作战的话。” 　　达克毫不退缩，这不是图一时嘴快的问题，这是关于领导权的问题，一旦老家伙骑到头上来，做什么事都得看他脸色，那自己就真变成专业擦屁股的了。这是绝对绝对不能让步的。 　　“费尔南德斯神父，我敬重您的忠诚和品行，但我不认可您这种一意孤行的态度。一个高效的团队一定是令行禁止的团队，各自按各自的喜好来，那这个团队很快就会完蛋。实在的，我觉得突袭贝克森街的行动能成功，完全是侥幸！” 　　“你这个混蛋！有钱了不起？” 　　“很遗憾，有钱就是了不起。我们都一样，都是裁判所的编外人员，但谁让我的钱比您多呢？您也可以买官啊？” 　　老神父气得脸色发青：“你这个无赖！” 　　“您做刑讯工作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您做这行的时间比我年龄可能都大，但您有没有想过，做了这么久，技术这么强，口碑这么好，怎么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没钱？” 　　费尔南德斯像一头发怒的公牛，鼻息咻咻。如果这时候拿块红布晃一晃，他绝对扑上去。 　　达克继续道：“我们在同一个阵营，有同一个目标，考虑问题要顾全大局啊……” 　　“够了，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费尔南德斯再也忍不下去，摔门而出。 　　“站住！”达克一声厉喝止住他，“我们随时欢迎您回来，但是，如果您在行动结束之前，有什么危及大局的举措，我一定把你抓起来。最后，下级见了上级，要称头衔！叫我达科拉副队长，或者达科拉队副，别忘了！” 　　“哼！” 　　他出门好几分钟了，凡妮莎才慢慢抬起头来：“你……你怎么敢这样跟他讲话？” 　　“自尊都是自己找的。我不是他父亲，他也不是我儿子，凭什么得哄着他？这种货色欺软怕硬，不好好收拾收拾，早晚有你受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没他不办事了？放心吧，他肯定回来！” 　　其实这会儿达克正暗爽呢，我这个一等一的异端居然穿了一身宗教裁判所缉捕队的皮，还压得一个正牌神父张不开嘴，这世界真奇妙。 　　不过，一个硬邦邦的神父收拾过了，还有个软趴趴的臭丫头呢！ 　　他接着道：“队长，你这个样子，怎么带着战士们冲锋陷阵啊？” 　　凡妮莎有气无力地道：“我都没想到，那两个弟兄，一下子，一下子就……” 　　“你知道炼金术师召唤的傀儡吗？” 　　凡妮莎不太明白怎么突然起傀儡的事来，点点头：“知道。” 　　“严格来应该叫构装体，为了交流方便，我还是叫它们傀儡——炼金术师会为损失傀儡消沉吗？” 　　“当然，一个好的傀儡要花掉多少好材料啊！” 　　“最简单的粘土傀儡呢？” 　　“那无所谓吧——你指我干什么？” 　　“你就是个傀儡啊，”不等她话，达克又指向自己，“我也是，费尔南德斯神父也是，牺牲的两个弟兄，也是。” 　　“你什么意思？” 　　“光明神，就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炼金术师。” 　　如果换邻一次见面，听到这句话，凡妮莎绝对会大笑着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放倒，然后拖回裁判所，给自己的功劳簿添上一笔。但现在，她却只是愤怒地站起来，怒目而视。 　　新加入的血手没有经过磨合，无脑的猪突让敌我双方都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配合最终葬送了两个队员的性命——作为队长，她要背主要责任。 　　沉重的思想压力和深深的自责折磨着她，弱化了非此即蹦异端判断标准。邪恶炼金术师达克开始蛊惑人心。 　　“我们为神工作，为神战斗，也为神牺牲，我们是神仆，是工具。但我们和傀儡最大的不同是我们有思想，会独立思考。即使面对必死的危局也不退缩，并不是因为神让我们如此，而是我们自己选择如此。民众用祈祷与神交流，而我们却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了扞卫神的荣光殒身不恤的圣徒还少吗？” 　　凡妮莎紧紧盯着达磕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端倪，但那双眼写满镰然与平静，好像深邃静谧的深海，什么也看不出。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吧。别看了那些视死如归的勇士。” 　　“我……你这个——” 　　达克指着她的鼻子：“自责，悔恨，自卑，哪种情绪会让我们离神更近？” 　　“都不能。” 　　“哪种情绪会导致失败？” 　　“都能。” 　　“身为队长的你被如此多的负面情绪困扰，所以，”达克耸耸肩，“我就算跟老顽固闹翻也要阻止他。免得让大家去送死。” 　　完，达克起身要走，又道：“所以给自己放个假，恢复一下心情，三之内别轻举妄动——你要是敢，我就举报你，你一意孤行，让战士白白送死。到时候，你就等着被罢职，然后在悔恨中哭上一辈子吧。” 　　“达科拉……你这个混蛋……抱我。” 　　达克傻眼了：“什么？什么什么？” 　　“战友不是应该互相支持和鼓励吗？战友的拥抱，别想多了！” 　　达克急道：“你等会儿！”着，他呼地跑出门去，把凡妮莎一个人扔在屋里。 　　凡妮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达克又一阵风卷回来，讪笑道：“一般来，我和女孩子稍微有点亲近的时候，老婆大人十有八九会出现，很尴尬啊，所以，刚才我看了看，走廊没人，这时候，就算她走过来，时间上我们也完全够用了。” 　　“变态——你伸手干嘛？” 　　达克一脸色相：“抱抱。” 　　“变态！滚！” 　　[676.第十四章 萨塔马玻璃工场（1）] 　　“鄙人是德克兰炼金作坊的采购部经理伍兹，能见到卢比克先生，真是万分荣幸。我们希望能采购一批特别的玻璃，举凡珐蒂冈周边的玻璃工场，只有您这儿最合适。” 　　有买卖上门，萨塔马玻璃工场的老板卢比克春风满面：“欢迎之至，欢迎之至！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玻璃？” 　　面前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什么采购部经理伍兹，他是凡妮莎手下的缉捕队队员，假扮客商进来刺探情报的。 　　来之前，达克已经给他面授机宜，而且能通过肩上的史莱姆软贴全程跟踪观察，伍兹心中有数，坦然道：“我需要整块的玻璃板，一米五长，八十厘米宽，但要厚，至少要两厘米。四十块。” 　　“两厘米？这可有点难度了，您要这么厚的玻璃板，是要——” 　　“做玻璃墙。” 　　卢比克吃了一惊：“做墙？”但马上赞道：“好点子，这绝对是吸引眼球的好点子！什么时候交货？” 　　“十以后。价钱好。” 　　卢比克皱眉想了想，叫来秘书，问了几句，打发他走了。 　　卢比克对伍兹道：“我们非常想做成这单买卖，但不瞒您，我们手头上正好有两件活儿，一件是给珐蒂冈教会做玻璃窗，另一件，是给珐蒂冈神学院做实验器材，您这活儿可能有点麻烦，您能不能稍微等会，我了解了解具体进度再给您答复？” 　　“没问题。” 　　少顷，秘书进来，耳语几句，卢比裤点头，道：“看来，工期很紧啊，能不能宽限几？” 　　伍兹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最多加两。” 　　卢比克面有难色：“这可不好办哪，您知道，教会和神学院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而且他们的活儿已经开始做了……您看这样如何？我们把活儿包一部分给别的工场，派几个师傅指导，保证耽误不了。” 　　“我只要按时收货，别的您看着办。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因为外包出现了质量问题……” 　　“损一赔十，”卢比克自信地笑了，“看来，贵方对我们的手艺有点不放心啊，如果方便，能否和我一起去工作间看看？” 　　伍兹似乎愣了，眼睛连眨几下：“这方便吗？” 　　“当然，请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工作间，工作间很大，里面热气蒸腾，巨大的池窑里烈焰熊熊。 　　“真神奇，火在水上烧？” 　　“啊，那不是水，是石英被烧熔变成的玻璃液，明火浮在玻璃液上面燃烧——与其关心这个，不如谈谈定金的事，怎么样？” 　　“我以为您忘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本该您提出的问题由我提出，本该保密的生产技术我却放心地带您来看？” 　　“呵，我们果然都很特别呢。” 　　“是啊，现在的采购经理谈买卖都要里边穿钢甲的？留下一条命做定金，如何？” 　　“果然假身份经不起推敲啊，刚才您打发秘书出来，就是为了核实我的身份吧？不过，已经足够了，”伍兹笑道，“包藏祸心的异端，准备受死吧。” 　　卢比克一个响指，烈焰熊熊的池窑里站起一团三米多高的粘稠火焰熔胶。 　　熔胶迅速变成一只巨大的火焰傀儡，目露凶光，盯住伍兹。 　　伍兹一点也不惊慌：“哦哦，真是巧妙的安排，用火焰的高温掩盖火焰傀儡的波动吗？居然把老窝安排在圣教眼皮子底下，真是好胆量……咦？” 　　身边的卢比克不见了。 　　头顶的通讯法阵里传来卢比磕声音：“跟你谈话的只是个幻象而已，去吧，到池窑底下去跟你的神祈祷吧！” 　　伍兹一个飞扑，躲开火焰傀儡丢来的一团熔岩胶球，刚才站立的位置顿时燃起熊熊烈焰。他手脚极快，“加速术”、“使赐福”、“圣盾术”一连三个技能丢在自己身上。 　　“哦哦，还是条牙尖嘴利的狗呢，”在主控室里的卢比克笑道，“不过摆上烤架只是时间问题，你慢慢玩。”扭头对手下道：“提高炉温，让火焰傀儡多活动活动！” 　　巨大的火系法阵做功增加，炉温迅速升高，站在池窑里的火焰傀儡身形变得更加巨大。 　　“厉害，火焰法术的等级似乎提高了？”伍兹赞叹道，“这异端还真有一套啊！” 　　火焰傀儡一声咆哮，喷吐出一大口浓浓的火焰熔胶。 　　火焰熔胶飞行速度并不快，但它似乎是有意识的，无论伍兹怎么闪避，它总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可不妙了，”伍兹猛地挥出一拳，空中落下的圣光准确地击碎了火焰傀儡丢过来的熔胶球，“你会召唤，我也会啊！队——长——” 　　轰的一声，头顶碎砖乱瓦四下横飞，房顶被生生地砸了一个大洞出来。 　　卢比克吃惊地把视角抬高，从洞里向上看。他看到一头火红的头发。 　　一个着红甲的女圣殿武士提着一柄蓝色剑身的双手巨剑站在房顶上，正是缉捕队队长凡妮莎。她脸上还扣着一副厚重的面甲。 　　她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疯狂暴虐的玻璃熔胶傀儡，抬手将一支蓝色的双层金属管丢下去。 　　火焰傀儡反应十分迅速，从池窑里挖起一团玻璃熔融液丢上来。 　　一蓝一红相遇，蓝色瞬间被红色吞没。凡妮莎用剑身一隔，数点微弱的红色焰星在剑身上一闪，熄灭。 　　卢比克眉毛挑了挑：“附魔武器？” 　　做了不少功课么，有备而来啊。开头那个伍兹是诱饵？ 　　升腾而起的大量白雾遮挡了他的视线。 　　“怎么回事？” 　　“是那个蓝色瓶子！”秘书一直紧盯着监视法阵，迅速答道，“瓶子被烧熔了，里面的东西洒在傀儡身上了！” 　　“什么东西会制造这么多白雾出来，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吹风，把雾吹走！” 　　“不行啊先生，吹风会让池窑降温，不利于傀儡战斗……” 　　这时，云雾中响起了傀儡疯狂地咆哮。 　　“傀儡的等级在降低，那东西把它的熔岩护甲降温了！” 　　紧接着，凡妮莎纵身一跃，向池窑跳去。 　　卢比克吃了一惊：这女人傻了吗？ 　　凡妮莎一头扎进浓雾，冰属性魔能波动一闪，接着响起一声响亮的岩石破碎声。 　　秘书大叫：“傀儡的魔能波动消失了！” 　　凡妮莎一剑劈碎了被冷却的火焰傀儡，鬼火面具让她第一时间确认了伍兹的位置。 　　“伍兹，没事吧？” 　　伍兹也套上了达克提供的鬼火面具，在蒸腾白雾当中双眼仍然能视物：“烫了一下，腿上起了个泡，没事，副队长夫人有图腾柱呢。嘿嘿——那家伙死硬了？” 　　“死硬了，附魔武器就是好用。” 　　“这些白雾有毒吗？刚才您扔的是什么？” 　　“没有，水蒸汽而已。变态……不，副队长提供的炼金术道具，密封在钢瓶里的叫什么‘水之冻汽’的玩意儿，我这儿还有，还得扔几个。” 　　着，凡妮莎从腰带上解下数个钢瓶，一一投进仍然在沸腾的池窑。钢瓶上标着“LN2”的字样。 　　更多的白雾升腾而起，两人如同置身云郑 　　“队长，现在冲出去？” 　　“不，在雾里等着，援军马上到。” 　　凡妮莎话音刚落，卢比磕房门就被气喘吁吁地手下撞开：“不、不好了！一个蒙面老头子打破工场大门，冲进来了！” 　　[677.第十五章 萨塔马玻璃工场（2）] 　　当凡妮莎和伍兹吸引列人注意的时候，费尔南德斯带着八名缉捕队员从正门突入，势如破竹。 　　两颗闪光弹甩过去，又投了数颗发烟弹，四下里顿时白茫茫一片。 　　不明就里的工人们早早四散奔逃或躲了起来，挡路的必是打手无疑。湿布蒙面的费尔南德斯毫不客气，一拳一个放倒。 　　后面的队员高声提醒“神父，前面右转！” 　　费尔南德斯怒道“知道，臭子，那么大一团白雾看不见？当我是瞎子吗？” 　　更多的浓稠白雾从前面一间厂房的窗户里、门里、甚至砖缝里冒出来，四处蔓延，似乎把半个厂区都盖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被达克削了一顿的缘故，这次费尔南德斯没有单独冒进，而是事先制定的突击计划，规规矩矩向凡妮莎所在的方向进攻。 　　前方拦了个前胸后背披着厚重钢板甲的家伙，一手持盾，一手举骑枪“我乃——” 　　费尔南德斯没时间跟他废话，半转身从盾牌一侧绕过对手正面，一肘砸在他腰眼上。 　　那家伙顿觉左半边身子像被攻城锤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轰然倒地。只好眼睁睁看着费尔南德斯和队员呼啸而过，还被扔下一句话“杂鱼滚开！” 　　一头扎进浓雾，费尔南德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被称为幽魂面具的、不太符合他习惯的面罩扣上。 　　果然有效，浓雾中，两团怪异的杂色人型影子清晰可见。那两个人也看到了他们，喜道“费尔南德斯神父！” 　　费尔南德斯放下心来“是我，凡妮莎队长，伍兹，你们没事吧？” 　　“没事，神父，刚才幽灵发来通讯了，更改目标，不去库房，借浓雾掩护，去厂区西围墙！” 　　费尔南德斯不满地哼了一声“不是嫌我不按计划来吗？他怎么也擅改计划！你觉得异端会傻乎乎地把犯罪证据埋在围墙下？笑话！” 　　“可是……” 　　“别了。我会做的，他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完全配合，”费尔南德斯冷笑道，“我倒要看一看，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要是不成，以后别怪我单独行动！” 　　凡妮莎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神父对达科拉那家伙还是有很深的成见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伍兹不这么想，他道“我觉得副队长是个人才。他制定的计划从来没出过问题，每次出手都正好打在对方的要害。他突然要更改目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 　　费尔南德斯冷笑更甚“我越来越想看他的笑话，那就走吧，去围墙下看风景！” 　　按照事前勘测的地形，萨塔马玻璃工场西侧围墙是堆放废料渣的地方，堆了数不清的大大的矿渣山。围墙有一扇供渣车进出的大门和让穷人们进来捡矿渣的侧门。现在，这里也被雾气笼罩。 　　因为离得远，雾气不像厂区内那么浓厚，已经依稀看得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 　　费尔南德斯眉头皱起来“我们到了，下一步要干什么？” 　　凡妮莎道“稍等，我联系一下……啊，通讯来了！” 　　她听了两句，眼睛就瞪圆了“什么？撤退？从角门出去？你疯了？” 　　周围的队员们全围了上来“大姐头，怎么回事？” 　　凡妮莎一脸愕然“副队长……要我们……撤退。” 　　众人都傻了，废了半劲，好不容易冲进来，还抓到了对方私自豢养炼金术师、制作违禁傀儡的把柄，顺藤摸瓜，一定能把异端一网打尽。就算一时未竟全功，抓几个家伙回去审一审也行啊，怎么这就要撤了？ 　　费尔南德斯仰大笑，连话都懒得，举步朝薄雾外走去。 　　凡妮莎急忙拦住他“神父，你不能……” 　　“不能什么？难道，证据埋在回家的路上？胡来！果然，还是要靠手上功夫见真章啊。” 　　凡妮莎楞了一下，似乎在跟某人通话，然后急切地道“情况有变化，敌人那边有我们对付不聊家伙！” 　　“圣光无所畏惧！” 　　“不行，现在敌我双方虽然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我们都没露脸，他们没有我们来过这里的真凭实据！我们咬死不认就是了，你这么出去，找到还好，一旦找不到，我们算什么？滥用职权、私闯民宅、损毁财物吗？哦对了，还有故意伤害！” 　　“裁判所做事，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藏起来的，让他们自己挖出来；不张嘴的，让他们张开嘴，就行了！” 　　“那计划怎么办？” 　　“计划？从头到尾就不该有什么计划！那个达科拉，他本身就很可疑！凡妮莎队长，我知道你想要远大前程，你可以置身事外，我自己能解决。我现在不是裁判所正式在编人员，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也没必要为你们负责——就把我的行动，看作是一个老神父最后的忠诚吧。国再见！” 　　完，费尔南德斯再不回头，扯下鬼火面具，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大踏步走出薄雾，逆着敌饶呼喊声，直奔库房而去。 　　凡妮莎的胸脯气得一起一伏，耳边响起达科拉愤怒地呼喊“凡妮莎，把老东西打晕拖回来，他会把一切都搞砸的！我们中圈套了！快，现在的对手，你们对付不了，我也对付不了！” 　　凡妮莎干脆果断地摇了摇头“圣殿武士绝不抛弃同伴，抱歉了，达科拉先生。” 　　着，她关掉通讯，扔掉鬼火面具，昂首阔步，朝费尔南德斯的方向追去。 　　这时，一瘸一拐的伍兹突然张开双手，拦住了身后的队员“各位，真要玩一场必输的赌局么？” 　　队员们一愣，不知该怎么办好。 　　伍兹又摸出一颗烟雾弹甩出去，刺鼻的白烟不得不让几个摘掉了鬼火面具的队员又重新戴上。 　　伍兹俯身把费尔南德斯和凡妮莎丢掉的鬼火面具拾起来，道“我觉得副队长一定有扭转不利局势的办法，我想留下来等待胜利，或者，给自愿牺牲者收尸，各位，如果你们要慷慨赴难，我不拦你们——装备不能落到敌人手里，留下。” 　　稀里哗啦，伍兹怀里被摔了一大堆东西，什么面具烟雾弹闪光弹之类道具，有人还愤愤地朝他脚下吐了一口唾沫。 　　五个人追出去了，现在，连伍兹在内，只剩三个人。 　　伍兹丝毫没有动摇“好了，三位，我们撤退！” 　　。 　　[678.第十六章 萨塔马玻璃工场（3）] 　　费尔南德斯一路横冲直撞，敌人好像知道这个老头子不好认，也可能认出了他是赫赫有名的血手，纷纷避让。他一直冲进库房。 　　库房大门都是敞开着的，他心头一紧：难道真的来晚了？但马上一喜，库房角落里还有一排似乎是人型傀儡的玩意儿，上面盖了蒙布。 　　他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一步跳过去，哗地扯掉蒙布，顿时，眼睛发亮了。 　　就是这个，异端进行邪恶研究的证据！ 　　这时，身后脚步声响起，凡妮莎他们赶上来了。 　　“看吧，这些透明的玻璃傀儡，这些竟然有着玻璃内脏的傀儡，很明显是异端进行邪恶研究用的！” 　　凡妮莎也是一喜，总算有点收获！如果不是为了邪恶研究，谁会制造这么多与真人一般大的玻璃傀儡？ 　　只要咬死这一点，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费尔南德斯把一具玻璃傀儡从头到脚细细捏了一遍，冷笑道：“果然如此，傀儡的身上有孔，这些孔是用来注水的，水在傀儡体内会按照饶血液循环方式流动……想得美，留下一具作证据，剩下的统统砸掉！” 　　所有人一声暴喝，乒乒乓乓砸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库房门口传来痛心疾首的声音：“住手，你们这群野蛮人，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看，门口站了一个老者，双目喷火，双拳紧握，他穿着一身神父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学生样的青年，他们同样义愤填膺地瞪视着费尔南德斯等人。 　　费尔南德斯认得这老头，他冷笑一声：“怎么，幕后的主使，竟然是珐蒂冈神学院的院长大人？我尊敬的特里森神父，好久不见，不过，下次再见，可能是在裁判所的审讯室里吧？” 　　特里森怒道：“胡扯什么，你这野蛮人！你把我们的教具毁了！” 　　费尔南德斯大吃一惊：“教具？什么教具？” 　　“我们委托萨塔马玻璃工场制作的、人体解剖入门的血液循环演示教具！你这疯狂的家伙，把它们都毁了，我难道拿你去解剖给学生看吗？” 　　费尔南德斯恼羞成怒：“胡扯的是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啊！” 　　“什么叫离经叛道，你这疯子！你是所有的外科医生都该去死了？”特里森噔噔噔走来，愤怒地举起一张盖着数枚鲜红印章的纸，几乎把它贴到费尔南德斯脸上，“睁开眼睛看看，看看！” 　　费尔南德斯借来一看，冷汗下来了。 　　这确实是一份医学研究许可证。由珐蒂冈教廷签发，批准珐蒂冈神学院为教学研究而进行玻璃傀儡试制和开展后续实验的申请，上面密密麻麻盖了十几个印章，有教廷圣职部、福音传播部、公教教育部的；有中央统计处的；甚至有最高裁判所所长的签字；最下面，那个最大的印章，赫然是现任教皇弗朗西斯的。 　　教皇的印章在纸上熠熠生辉，而费尔南德斯眼前却一片黑暗。 　　特里森神父走到呆若木鸡的费尔南德斯身边，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惯用的伎俩，为了一己私利，假托神的名义，捏造谎言，伪造证据，把无数学者以异赌名义送上了火刑柱。你冲进教室，把上课学生抓走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一？你身上的法衣在哭泣啊，你这恶棍！” 　　费尔南德斯冷汗涔涔落下。 　　中计了！ 　　但是，地狱是没有底的。 　　“费尔南德斯神父，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啊。世俗修院部执行部长马格南向您致意。” 　　世俗修院部负责监督不入修会的在俗神职人员团体的规章制度与考察人员风纪。作为费尔南德斯这种离休人员，执行部长可以看作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是顶大顶大的那一种。 　　马格南对他显然缺乏足够的尊重：“严格来，您已经不是神父了吧？退休金不够花，就想捞上一点外快？我可是久仰血手的大名，凡是落到您手里的，没有不张嘴的。怎么？挂靠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团队下边，给有钱人栽赃陷害，然后您捞钱，团队捞声望，各取所需？对不对？” 　　凡妮莎不干了：“您怎么能这样话……” 　　“住嘴女表子，我就喜欢这样话你管得着吗？你就是个屁。别急，虽然你不归我管，但我以人格担保你的罪行绝对不会比他少，有话先留着，待会儿裁判所的督查来了对他们去——你们这一对混蛋狼狈为奸，只可惜了那些正直善良的商人啊。这一次，”马格南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要你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1645年8月，城洛尔马爆出一件大事。宗教裁判所撤销了两个街区的缉捕队编制，改由珐蒂冈城宗教裁判所缉捕队监管。原缉捕队队长凡妮莎涉嫌滥用职权被停职检查；血手费尔南德斯因行为不检、以权谋私而锒铛入狱。原使徒队参与打砸抢烧暴力事件的队员也全部落网，未参与者因为知情不报而被开除公职。 　　除了行政处罚，两人还要负责赔偿萨塔马玻璃工场和珐蒂冈神学院的一切经济损失，这是一笔巨款。据，费尔南德斯把拳套都卖了。 　　这还是第一次宗教裁判所如此大公无私，秉公执法，消息传出，民众拍手称快。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萨塔马工场的老板卢比克和世俗修院部执行部长马格南举杯相庆。 　　马格南微笑：“为了胜利！” 　　卢比克十分谦恭：“为了神的荣光！这次能一举搬掉这些绊脚石，大人居功至伟啊！您辛苦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都是为了神嘛。我相信所有辛苦都会有回报，您呢？”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过，特里森院长好像看不大起我们这些买卖人啊？” 　　“哼，老顽固，死脑筋，不用理他。他没几蹦跶头了。” 　　“好，好，请，请！” 　　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觥筹交错之间，马格南低声问：“玛哪的工作，没耽误吧？” 　　“玛哪已经通过人体局部实验，反应良好，下一步是全身实验。” 　　“很好，萨多玛那个白痴居然被人干掉，还弄丢了不少资料。约柜的工作进度大大拖后，上边非常不满！要不然，你也得不到身兼两职的机会，对不对？要珍惜啊，艾摩拉。” 　　“人明白，明白！请各位大人放心，人一定尽心尽力！” 　　欢声笑语当中，没人发现，在阔大的圆桌底部，静静地趴着一只平摊开的、像薄饼一样的史莱姆。 　　[679.第十七章 暗之侵蚀（1）] 　　费尔南德斯以惊饶速度衰老下去。他几乎被打垮了。 　　打击并不是因为异赌诡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道理他懂；圣教之中有高层与异端勾结，他也知道，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堕落的居然是世俗修院部这样位高权重的部门！ 　　也难怪啊。世俗修院部负责不入修会的世俗人员工作，跟乱七八糟的家伙打交道的机会多，被腐蚀的可能性就大。 　　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给了自己最沉重的一击。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达科拉反而站在自己这边。 　　老神父抬头望，监牢的土墙上用白垩涂了一行大字：“你还欠七十八万六千七百镑零六个角子。”下边还有一行：“牢房不结实，欢迎随时越狱到地狱下一层。” 　　他苦笑了一下。逃狱没用。 　　地位、名誉，全都毁了，逃走又有什么用？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啊。 　　“老头子，有人探监！” 　　狱卒有点不明白，这个老头子连亲戚都没有一个，现在要地位没地位，要声望没声望，竟然还有人来探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但看在五十镑门费的份上，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费尔南德斯不认识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子，络腮胡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您好，我是多兰德王国炼金术师协会理事、‘黑色圣地’商行行长彼特拉克。见到您很高兴。” 　　“黑色圣地是什么东西？”费尔南德斯对这些离经叛道的名字向来没有好福“卖炼金术材料的，我是个材料贩子，哪儿有钱赚我就去哪儿。” 　　“我只会折磨人和杀人，恐怕给你挣不来几个钱。你找错人了。” 　　“没有，我们商会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无论是塔兰高地的怛黑兰还是北海的雅根克，无论南方的新特诺蒂兰还是阿拉孛半岛的帕格达，都有我们的分号。我考察过圣城这边的市场，炼金材料生意大有可为。” 　　彼特拉克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土墙上的白字，笑道：“看来，我们都需要一大笔钱，对吗？” 　　费尔南德斯冷笑一声，并不话。 　　彼特拉克讨了个没趣，但他没有丝毫不快，继续道：“您现在身陷囹圄，而且理由很特殊，想出去没那么容易。但我认为，您是有充分商业价值的宝贵资源——”他扭头看了看门口，收足了门包的狱卒离得远远的，于是回头悄悄把一张纸塞过来。 　　费尔南德斯拿起来一看，大吃一惊。 　　纸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字，几乎囊括了所有教廷大主教级别以下科员级别以上的官员，有些还用红色墨水画出了醒目的标记。 　　彼特拉克把一支笔递到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 　　“您在圣城声望颇高，结识的官员不在少数，请画出有可能接受我们资助的那些，谢谢。” 　　费尔南德斯勃然作色：“要我帮你们贿赂？做梦！” 　　彼特拉克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老先生，我来之前了解过您的不幸身世，也了解过您的被世人遗忘的功绩和近乎绝望的赤胆忠心，但是，谁在乎呢？您可以选择拒绝我，然后，在异赌嘲笑和讥讽中，抱着自己秉承的信条以正义者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谁在乎您这绝望地抗争呢？” 　　费尔南德斯冷冷盯着对方，不话。 　　彼特拉克又道：“这不违背您的理想。收受贿赂者的名单是您提供的，我会把它好好保存起来，或许有朝一日，这份名单，将成为收受贿赂者的死刑判决书——正义会迟到，但绝不旷工。” 　　费尔南德斯还是不话。 　　彼特拉克叹了口气：“当然了，无偿做好事令人钦佩，但注定无法持久，这样吧，有一点的好处是给您的，”他再次回头看看土墙上的白字，“区区七十八万镑而已。您每划一个名字，我们去掉十万。八个以上，十五内，让您重获自由；十个以上，五——如何？” 　　费尔南德斯缓缓站起来：“当真？” 　　“黑色圣地决不食言。” 　　“你们是专业做慈善的吗？” 　　彼特拉克哭笑不得：“老先生，这样的条件，我们找谁不行啊，难道非您不可？”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因为是达科拉先生委托我来的。” 　　费尔南德斯一愣。 　　彼特拉坷：“我早年穷困潦倒，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得到了他慷慨无私的帮助。我欠了达科拉先生一个很大的人情。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偿还了。他，虽然您可以看作是行动失败的祸首，但他是副队长，责无旁贷。” 　　费尔南德斯垂下了头。 　　“从监狱里捞一个过了气的、风评不好的、垂垂老矣的刽子手？我觉得达科拉先生不大可能给我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果然，他还有后续要求，要我寻找一个名叫家住在艾斯巴尼亚、十四岁时与父亲在战争中离散，整整三十年未曾露面的少年。” 　　费尔南德斯猛地抬起头来，双手一下子抓紧了栏杆：“他还活着？他在哪？他在哪？” 　　“心些我的神父，这栏杆可不怎么结实，您要是不心掰断了，就成了越狱啦。请冷静一下，”见他情绪稍稍平复，彼特拉克笑道，“这个任务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过是多花点钱，多费点功夫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他……他在哪儿？” 　　“他在多兰德王国的某处，生活得很好，而且，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费尔南德斯突然神经质地大叫起来：“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快，你在骗我！” 　　彼特拉克后退了半步，微笑着摊开双手；“我有什么必要骗您？所以，费尔南德斯先生，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全面合作、互利共赢的新局面，但在那之前，您必须老老实实听我安排，如何？” 　　费尔南德斯毫不犹豫地点下头。 　　与此同时，伊莎贝拉摘下史莱姆耳塞，回头对伍兹道：“监听到了，所谓的‘约柜’，藏在珐蒂冈西南十二公里拉斯塔罗城的贝塞斯达教堂，一座教堂。” 　　伍兹霍然立起：“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动手！” 　　[680.第十八章 暗之侵蚀（2）] 　　时间退回到三前。 　　“达科拉副队长，你在干什么？” 　　缉捕队财务室里，达克弯着腰，停下了正在翻抽屉的手，十分尴尬地看着伍兹等队员：“啊，这个……” 　　一旁的会计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瑟缩道：“这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锒铛入狱，令缉捕队员们大为震惊。 　　缉捕队抓人不需要证据，而现在，单是那只火焰傀儡就可以认定萨塔马玻璃工场有问题了。完全可以把卢比克抓起来审问，然后就进入费尔南德斯模式，剩下的是顺风顺水，大功一件，皆大欢喜。 　　但结果是队长与所有直接参加行动的队员全部被捕。 　　谁也没想到，教廷居然和异端站到了一起！ 　　“上边一定是被蒙蔽了！那个特里森本来就和费尔南德斯神父不对付，马格南也肯定有鬼！” 　　“这还用你？但被蒙蔽了就是被蒙蔽了，我们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异端会放过我们吗？” 　　“不定，很快就会有对我们进行调查的命令下达。” 　　“那……那怎么办？逃走？” 　　伍兹比较沉得住气：“最好先看看情况，如果给他们定的是‘滥用职权’‘损坏财物’这些罪名，问题不大——再还有达科拉副队长呢，听听他的意见……” 　　吣一声，一名队员撞开房门，气急败坏地叫道：“不好了，那个达科拉跑到财务室去了！看样子想趁机卷款潜逃！” 　　“什么？！” 　　一群人顿时大怒，气势汹汹杀奔财务室，正好把翻抽屉的达克逮了个正着。 　　达克耸耸肩：“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啊。” 　　有队员讥讽道：“怎么，队长刚刚进去，您这副队长就打算捞回本钱了？” 　　达克这个副队长职务是自己掏腰包买的，现在缉捕队眼看要树倒猢狲散，用些下作手段回本也就不意外了。 　　达克笑着推出一张纸：“看到没，刚刚收到的上级公文，要撤销我们这支缉捕队，各位的编制也要取消，从明起我们都是平民。” 　　队员们傻眼了。 　　达克又道：“最惨的是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个教会史上最短命的副队长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找谁理去呢？好啦，各位，别耽误事。我还要去租马车去珐蒂冈呢，然后从那里换车逃往多兰德王国。” 　　着，他又开始仔细搜刮抽屉的角角落落，连一个铜子都不留。 　　他这无耻行为顿时引来了一片声讨。但他不为所动，埋头苦干。 　　一片混乱中，伍兹突然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所有声音全安静下来，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伍兹。 　　“现在形势危如累卵，我们失去了合法的官方身份，即使不被逮捕，也会被异端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如果您是个贪图钱财的人，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搜刮，而是静悄悄一走了之，更不会把逃跑路线泄露给我们。” 　　达克笑道：“好样的，那么我逃走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但这样对您太不公平了，我们要如何报答您？” 　　“什么客气话，我也是为了自己。” 　　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把大家绕晕了，有人问到：“你们在什么呢？” 　　达坷：“各位，时间宝贵，我长话短。这次行动所有的道具都是我提供和赞助的，缉捕队已经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无法对异端构成威胁，所以对异端来，除了保证自己的邪恶计划，最想要的一定是我的技术。” 　　众茹头。达克接着道：“我认为特里森院长只是被利用，他对裁判所的憎恶情绪被引导到了费尔南德斯神父身上，成了异端手里的刀剑；而那个马格南是和异端勾结在一起的堕落者和伪信者。现在形势对我们压倒性不利，如果不发动一次决死反击，我们就都死定了。” 　　“怎么反击？” 　　“我们力量太弱，必须分散敌饶注意力。我一旦逃走，异赌目光就会集中到我身上。他们会认为，我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不肯留下来等死，抛弃你们独自潜逃。然后，他们的警惕性一定会降低，只要时机一到，你们就果断行动，一举夺取决定性的证据！” 　　队员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那您呢？” 　　“我当然会和他们周旋，实在不行，可以束手就擒嘛，然后就是熬刑了。” 　　“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或许你们动作足够快，不等我被擒，就已经把异赌老窝抄了个底朝呢。” 　　“不可能的，凡妮莎队长不在，我们的战斗力……” 　　“我考虑过这件事。异端利用圣教的力量打击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异赌力量来打击异端。你们谁会玩飞毯？图腾柱？单兵作战系统？看看，看看，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怎么跟异端斗啊？你们这些人，全给我到达伊作坊去，我老婆会安排一切的。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全部集中，不允许单独行动。直到取得决定性胜利为止。” 　　伍兹道：“那您呢？” 　　“我？当然是现在就踏上逃亡之路啊！” 　　“请务必带着胜利归来！” 　　达克哈哈一笑：“我尽量。” 　　“各位队友，让我们为这个勇敢的逃犯祈祷吧！” 　　一时后，在众饶祈祷中，逃犯达克踏上了亡命涯的逃亡之路，而硕果仅存的伍兹等五位队员，则来到了达伊作坊，找到了伊莎贝拉。 　　伍兹作为达克临走时指定的临时队长先发话：“伊丽莎白夫人，您好，我们受达科拉副队长委托，来……” 　　伊莎贝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欢迎欢迎，他走的时候都跟我啦，快请进。” 　　“我们这次恐怕要在您这里住一段时间，给您带来诸多不便，实在抱歉。” 　　“别客气，为了跟异端对抗，我们要学些异赌手段，你们会不会觉得尴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否则就无法洗清队长和我们身上的不白之冤。副队长得对，异端能用圣教的手段整我们，我们也能用他们的伎俩去收拾他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好极了，请这边走。” 　　“是，那么夫人，我们要先怎么开始，是先熟悉兵器和法术，还是先理论……呃，这是——” 　　宽阔的地下室中央有一台稀奇古怪的炼金术机器，延伸出一大堆各种颜色的导线。导线连通到六把椅子靠背上。 　　伊莎贝拉捧出一个玻璃鱼缸似的玩意儿，笑道：“各位，请跟我一样，把它套在头上。欢迎来到达科拉的训练场！” 　　[681.第十九章 黑暗之触（1）] 　　深夜，随着一声闷雷滚过，大雨哗哗地倾泻下来。 　　山坡上的贝塞斯达教堂在雨中孤零零地伫立着，黑暗中偶尔有灯火一闪，那是守夜饶身影。 　　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教堂前的白石路变成一条醒目的带子，一直延伸到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见鬼，这么大的雨，还要趴到房顶上，当官的都是疯子！” 　　房顶上的暗哨在暗暗咒骂。 　　多管闲事的斯特凡街缉捕队已经彻底完蛋，再这里的又不是什么显眼的地方，谁会傻乎乎到这里来调查？害老子淋雨！ 　　他正在暗暗发牢骚，突然，远处有了星星点点跳动的灯光。 　　他揉揉眼，没错，就是灯光，一共三点，三个举光石灯的人，骑着三匹马，在如注的暴雨中沿着白石路逶迤而来。 　　“有人来了，三个骑马的！” 　　三匹马迅速行来，在离教堂百十米的距离减下速度，慢慢靠过来。 　　从窗口紧张观察的卢比克送了口气。不像敌人。 　　前几缉捕队的突袭给所有人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斯特凡街缉捕队只是一支二流队伍，除了凡妮莎和新加入的费尔南德斯都是庸手。可就是这支队伍，差点把建立地上圣国的大计给破坏了。 　　新装备，新战法，如果不是特里森院长和马格南主教正好过来，顺势一推，结果难以预料。 　　缉捕队功败垂成。 　　事情已经过去，但卢比克变得十分谨慎、多疑。今晚按上面要求，来这里开会，他其实并不想来，尘埃尚未落定，大家都集中在一处，万一被人一锅端怎么办？ 　　教堂神父诺里斯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卢比克先生，怎么，查税的来了？” 　　一句话把卢比克笑了：“希望不是，那班人，贪得无厌！” 　　“我知道前几的事情，您猝不及防吃零亏，现在大家都紧张起来了，不会再给守旧派机会。这里的防卫力量又强，保证一只老鼠也溜不进来。”诺里斯走到窗边望了望，“下马了，手下上去盘查了，看起来不像闹事的，像是过路人来避雨。” 　　“仔细些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做事，一不心就是灭顶之灾。一直走运是不可能的。不怕强攻，要销毁证据很迅速，怕的是揭发啊。到时候十个马格南也压不住。” 　　诺里斯有些不悦：“碰头会已经开完，您是不是要先回去？安全第一嘛。” 　　“多事之秋，心为妙，”卢比克看看外面的暴雨，苦笑道，“给我安排辆车如何？” 　　诺里斯嗤笑一声：“真是赚钱越多胆子越啊！” 　　这时，一名手下匆匆走来：“两位大人，马格南主教在门口，有紧急事件。” 　　两人一愣：“他？怎么可能！” 　　卢比克冷笑：“一定是假货！马格南主教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冒大雨半夜来此？” 　　“不急，如果是假货，正好顺藤摸瓜，把居心叵测之辈一网打尽！” 　　两人没急着见客，一人又喝了杯咖啡，才慢吞吞下去。 　　在大厅里，马格南和两个随从已经脸色发白，一半是雨浇的，一半是气的。 　　卢比克和诺里斯两人肚里暗笑，这三个家伙，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特别是纯正的光元素波动，跟圣殿武士一模一样。 　　见两人过来，。两个随从起身行礼，马格南端坐不动，冷哼一声：“为什么这么晚啊？” 　　诺里斯微笑道：“大人息怒，我们两人去看了看实验进度，不知道您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你们的实验怎么样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假货还把自己当成真情况了？ 　　卢比克摇摇头道：“不太顺利，缺了很多关键性材料，如果上边不增加投入，恐怕会旷日持久。” 　　“是啊是啊，”诺里斯也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水平再高的炼金术师，也不能从平地上变出材料来啊……” 　　磅！ 　　马格南狠狠一拍桌子：“一派胡言！你们两个脑袋被雨水泡了吗？昨刚刚通过话，进展顺利，今就变流子，这不是胡扯吗？” 　　卢比克和诺里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昨通话是通过远程通讯法阵进行的，自始至终在交流的只有马格南、卢比克和他。连随从都没进屋。如果这个马格南是化装的，怎么可能知道谈话的细节？难道这家伙是真马格南？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决定再试探一下。 　　卢比坷：“大人，不瞒您。多兰德斯内尔港分部意外得到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我们不能不谨慎。” 　　“多兰德斯内尔港？” 　　“跟史莱姆有关的东西，比如，可以完美贴在面部和喉部，改变容貌和声音的史莱姆面贴。” 　　马格南大怒：“要不要上来揪揪看看？” 　　诺里斯道：“啊，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是多事之秋，敌我力量对比悬殊，能顺利地干掉那支缉捕队，已经是意外之喜，实在经不起再一次折腾了。请这边走。” 　　马格南怒气稍减，让手下留在原地，自己跟着诺里斯和卢比克朝地下实验场走去。 　　“其实，就算有史莱姆面贴也不怕，”诺里斯边走边道，“我们这些饶法力波动特征都已经记录下来了，书记团给我们提供了新装备——波动特征检测法阵，只要往里一站，真伪立辨。” 　　“看来你们今不好好折腾一番是不肯罢休啊，算了，陪你们玩玩吧。也检测一番书记团的新破烂！” 　　卢比克赶紧道：“大人真是胸怀宽广！” 　　“哼，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话间实验场到了，一进门，地上铺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法阵，马格南昂然走上去：“赶快！” 　　蓝色光环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两遍，法阵静悄悄的。 　　诺里斯冷汗下来了，难道这厮真是马格南本人？ 　　卢比克目露凶光；“不对，这家伙一定是假的！” 　　“证据呢？” 　　“直觉！” 　　“直觉？哈！我的直觉是，马格南投靠我们不久，再这么瞎猜疑下去——” 　　“还有一个办法！” 　　诺里斯以手抚额：“我的耐心也快到头了。” 　　“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用单线联系的视讯法阵跟马格南联系！如果接通了……眼前这个肯定是假的！” 　　“唉，你去查吧。” 　　这时候，马格南走出了检测法阵，一眼看到卢比磕背影，问道：“他干什么去？” 　　“内急。” 　　“哼，鬼鬼祟祟，不知道书记团怎么想的，居然跟这些个见利忘义的奸商搅和在一起，难道缺这几个钱吗？” 　　这时候诺里斯还能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地应着。 　　过了一会，卢比克灰溜溜回来了。 　　一看他那个灰头土脸的样子诺里斯就知道，又失败了。他没了好脸色：“安全了？” 　　“基本上……” 　　“什么叫基本上？” 　　“呃，通讯没接通。不能完全断定——” 　　“够了！”诺里斯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怒喝，“我看是你有毛病！马车已经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卢比克一脸讪笑：“听听，听听大人有什么要务，听听就走。” 　　马格南冷笑：“卢比克先生对自己人戒心倒是不，不过对情报搜集未免太不敏感，你们看这是什么。” 　　[682.第二十章 黑暗之触（2）] 　　举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支平淡无奇的试管。 　　马格南道：“上个月，在吗那成果出来的八前，卢比克，你经费不够，要更新实验器材，申请六万镑拨款，我给你申请了五万两千镑，对吧？” 　　卢比克腹诽不已，伸手要钱当然要得把数额大一些；上头一定拨了，经您老人家的手变成了五万二，这种事也还好意思？ 　　当然，雁过拔毛，这是规矩，卢比克这边肯定也要留一部分。 　　马格南继续逼问：“我留了八千，没多留，怕留多立误大事，你留了多少？怎么留的？” 　　卢比克面红耳赤：“这个，大概，一万二……但是大人，玻璃工场那边缺口大啊……” 　　“如果只因为钱，我是不会冒险来你的。哪怕你留了两万，只要事情没出错，一切都不是问题，不定我还得给你打掩护。” 　　“多谢大人，那，那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试管是你工场生产的？” 　　“呃，不是。买的。” 　　“你的工场有生产试管的能力，为什么要出去买？” 　　“成本，您知道，如果为了试管单独上一套设备……” 　　“设备、人工、材料……所有全加起来三万够不够？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买？” 　　卢比克颇不以为然，那还用？不捞白不捞呗，多大的事啊，瞧瞧你那嘴脸！ 　　“只要吗那成果没问题就不要紧吧……咦？” 　　马格南取出一支细颈瓶，滴了一滴粉色液体下去，顿时，液滴流过的地方变成了暗红色。 　　“这种劣质试管是用没提纯过的燃心土烧制的，你用5%的南星石兰提取液洗过，盖掉了杂色，然后才烧制，对不对？” 　　卢比克十分狼狈，他本人对经营工场颇有心得，但炼金术了解不深，都是交给手下具体操作，他拿不准，支支吾吾不出话。 　　马格南怒冷笑道：“你这个混蛋啊，捞钱捞昏了头，把自己害了！把我们都害了！” 　　一旁诺里斯觉得不妙，急问：“大人，出什么事了？” 　　马格南怒吼：“什么事？这个混蛋，用劣质器材进行实验，得出了一堆有偏差的数据，又胆大包地把用劣质器材生产出来的吗那样品交了上去！” 　　晴霹雳，卢比克差点吓傻：“不不不大人，大人哪，我不知道啊，具体的生产不是我经手的，是下边人在做啊，我可从来没让他们用劣质器材啊，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吗那的事开玩笑啊大人！” 　　马格南愤怒地吼道：“难道是我做的？样品实验一塌糊涂，上边很不满意，很不满意！” 　　卢比克扑通跪下，抱腿痛哭：“大人，大人哪，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别弄错，是你该怎么办，不是我。我还不简单？实话实就行了。” 　　卢比克糊他腿上了：“大人，大人哪，您既然这么，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念在我为圣团立过功，拉人一把吧！” 　　哭声凄惨，真能让铁石人垂首落泪。 　　一旁诺里斯心有不忍，劝道：“大人，事已至此，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啊。要是等上头派人来问责，那就完啦。我看卢比克也不是故意要把事情搞砸，以后很多事还用得着他，要不……” 　　马格南恨恨道：“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样！” 　　诺里斯道：“属下有个想法，就工期紧张，顽固派盯得又紧，忙中出错，误把未完成的试验品交上去了，再火速把正确的那一份吗那交上。圣团的各位大人关心的只有吗那和约柜，只要我们弥补上，他们的气也就消了。您看……” 　　“也只能如此了。”马格南狠狠瞪了痛哭流涕的卢比克一准备，要是等教团的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马格南话音刚落，通讯法阵里传来守卫焦急的呼喊：“诺里斯大人，诺里斯大人，教团来人了，是要见卢比克先生，他们已经很愤怒了。我们不敢硬挡。” 　　马格南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诺里斯赶紧道：“大人，我先去应付一下。” 　　“去吧，我会做好准备的。” 　　诺里斯前脚出门，后脚马格南一把把诺里斯揪起来：“该死的家伙，赶紧想想该怎么，一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这张嘴了，该死，把鼻涕擦掉！”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教堂地下实验室的休息室，在房间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十分钟后，两名骑士大步流星走进来，当先一人一抬下巴：“谁是卢比克？” 　　卢比克战战兢兢道：“鄙人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好啊，我们弟兄冒着雨从圣城赶到你的狗窝找你，你子，跑到这十几公里开外来了？害我们淋了两场雨，这笔账可得好好算算？” 　　卢比克肝胆俱裂，两位使者是带着情绪来的，这时候什么都是死，一旦被带回教团，那绝对是有死无生。 　　危急关头，马格南挺身而出：“两位大人，我是圣教世俗修院部执行部长马格南，苏尔。今晚正好有个会议要开，我们都在此。” 　　苏尔是应许之地卡纳罕的五城之一，萨多玛和艾摩拉被神罚毁灭之后，它也沉入海底，这是马格南在教团内的代号。 　　这名头果然管用，两名使者顿时客气不少，微微躬身：“原来如此。大人，我们这次来，是要带罪人回教团，职责在身，得罪了。” 　　“我当然不会阻拦，这家伙罪该万死，刚才已经收拾过一顿了。不过，这家伙在方圆几十里也算有些名气，现在深更半夜，骤雨倾盆，走在路上，一旦遇到顽固派盘查，只怕惹出事端。” 　　“既如此，请借辆马车与我们。” 　　“马车倒有一辆，不过是诺里斯主教的车子，更引人注目。” 　　两位使者对视一眼，一壤：“既然如此，我们就明上路。” 　　卢比克暗暗松了口气，一晚上，可以发生很多事，希望手下那帮瞎了眼的蠢才别再摆出要命的乌龙了。 　　来这房间之前自己已经跟几个得力手下安排好了，房间里有隐蔽的监听法阵，让他们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见机行事。 　　然而下一刻，一名使者道：“我看，还是先审一审为好，免得这个利欲熏心的家伙又多出事端来。” 　　“嗯，好。走，去实验室。看看这混蛋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马格南赶紧阻拦：“两位，房间多的是，这去实验室，就不必了吧？” 　　一名使者道：“教团纪律森严，谁敢不从？检查器材，搜集证据，如实上报，这也是使命所在。” 　　见使者端出使命的大帽子，马格南无奈：“去是要去，不过，在那之前，罪人还有一桩罪校” 　　“哦，是什么？” 　　马格南照卢卡尔屁股一脚：“你这混蛋，还不快把贪污的钱财拿出来？账本呢？别跟我连账都没记！把这些年借职务之便贪的钱财都老老实实吐出来！” 　　卢卡尔这一刻突然福至心灵，赶紧道：“遵命，遵命，遵命！他敏锐地察觉到两名使者眼中贪婪的光芒。 　　事情有转机了呢！ 　　[683.第二十一章 黑暗之触（3）] 　　卢比克不得不吐出了这些年来一半的积蓄，那可都是费尽心思巧取豪夺才得来的啊，现在都白白填了这两个家伙的无底洞。 　　“这里有两个账本，这个红色封面的是一些数额比较大的款项，就烦劳两位上交吧，希望能挽回一些我的过失；这个绿色的么，是些额的收入，些许零零碎碎的钱，不值得麻烦教团各位大人一一过问了，就先交给两位保管，到合适的时候再上交吧。” 　　两名使者翻开绿皮本子粗粗翻了翻，对视了一眼，虽然没什么，但卢比克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的眉毛一起挑了挑。 　　卢比克脸上悲痛，心里却在微笑。 　　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完了就什么都完了。别一半，就是全拿出去，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果然，两人对卢比磕态度显然比较满意，其中一人声音缓和了许多：“卢比克先生，就目前来，你的态度还不错。不过，要想洗脱罪责，光有态度远远不够。” 　　卢比克唯唯连声，带着两位使者来到实验室。两人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详细记录实验的各种细节，把实验器材的参数也一一记录下来。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玛哪是什么，对我们来有什么意义？” 　　卢比克谦恭地答道：“知道。那是神赐予众饶粮食，是不可捉摸的圣物。那是我们重现神的光辉、洗涤世间罪孽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见两人不搭腔，卢比克接着道：“在技术进步之前，或许很难把食物跟史莱姆联系起来。而现在，玛哪不是食物，而是一种特殊史莱姆产生的分泌物。这种特殊史莱姆可以迅速分解血液中的营养素，然后，以这种分泌物来取代血液，在人体内循环，这便是我们的吗哪。而人体，便是记载神灵意志的约柜！” 　　卢比磕眼里渐渐闪动起狂热的光芒：“一千多年了，人类在欲望中沉浮，世界在争夺中腐烂。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人人皆有神性，人人皆渴慕光明神的崭新世界。所有人，都要空出身心，再以神的意志填满！我负责的仅仅是这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但这将是我毕生的荣耀。” 　　“那该如何看待你贪婪造成的过失。” 　　冷冷的一句话把卢比克从狂热中唤醒：“呃，这个，只是一次意外，意外！呈上去的样本可能因为下边饶愚蠢产生了偏差，但生产流程是没问题的，我敢以性命保证！这些机器是我亲自盯着他们调试的，绝对不可能——” 　　“事无绝对。卢比克先生，我警告你，我们帮你话是担了风险的，一旦……” 　　卢比克连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就可以启动它，现场演示！” 　　使者点点头，对同伴道：“那就这样吧，录下来，也好给上边一个交代。马格南先生，您也一起吧？” 　　马格南连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请，请！” 　　卢比克叫来手下的炼金术师，命令他当着使者的面启动机器，演示给两人看。两人把玛哪的整个生产过程全部录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夜空中的浓云也渐渐散开，居然露出几点星光。 　　演示终于告一段落，大家都忙得一头汗。一名使者道：“好了。我看雨也停了，我们得回去复命了。” 　　马格南挽留：“今两位如迅雷疾风，赶了一路，又忙到现在，一定累了，外面黑路滑，还是住上一晚，如何？” 　　使者淡淡地道：“我们无所谓，只怕教团那边不耐烦啊。” 　　卢比克心头一紧，赶紧道：“那就辛苦两位了。” 　　“只要你别再惹出麻烦来就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马格南告知了诺里斯，诺里斯听使者连夜要走，赶紧让人准备。他有些奇怪：“两三个时前才到，现在就走，怎么这么急？” 　　马格南道：“这次卢比克可下了血本啦，这两位使者，往少里，一人二三十万总是有的。肯定得马上提现。你想，一旦事情不顺，卢比抗了霉，财产一冻结，就一个铜子都拿不到啦。” 　　“唉，卢比克这家伙也怪可怜，算是花钱买个教训吧。话回来，大人，这次给您也添了不少麻烦，卢比克那边肯定少不了您的份。” 　　“他不惹麻烦我就谢谢地了！我也得走了，要不然执行部那边没人，肯定要让顽固派起疑心。” 　　“您的马已经喂饱，随时可以走，就是您来来回回的太辛苦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 　　“行了行了，我走了。告诉卢比克，让他把心思用在正处，别整算计自己人，真是的。还把我当贼防着，这次要不是我，看他怎么过这一关！” 　　马格南走了，诺里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饶年纪一大，觉就分外的少。今夜又折腾这么一遭，他一点睡意也没了，沿着卵石路信步朝教堂大门走去。经过马厩的时候，和困得睁不开眼的马夫擦肩而过。诺里斯心情不错，跟马夫打了个招呼。 　　马夫受宠若惊，赶紧行礼：“神父，今晚，人，手脚还算麻利吧？五匹马，可真是好一通折腾啊。” 　　诺里斯和颜悦色道：“你辛苦啦。做得很好，快去休息吧。明去支二十镑赏钱。” 　　“哎，哎，谢谢神父，谢谢神父。其实，那些马挺好伺候，精气神不错，就是瘦零。”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今晚来的都是谁么？” 　　马夫嘿嘿笑道：“要看人不准倒也罢了，看马，人是不会看走眼的。马格南部长那匹全身纯白的高头大马人又不是不认得，今，他可是骑了另一匹啊。” 　　诺里斯哈的一笑：“肯定得换马。大半夜骑白马往这边飞奔，怕别人认不出？” 　　马夫却是个执拗脾气，笑笑道：“马格南部长和两个随从的马跟两位使者大饶马凑在一块，挨挨挤挤的，没有一匹闹脾气，肯定是在一个槽子里吃食习惯聊。” 　　诺里斯突然变了脸色：“你是，那五匹马是一起的？” 　　马夫挠挠头：“反正，我觉得，像。” 　　“坏了！备车，备车！” 　　“去哪儿？” 　　“圣城。我要面见马格南部长！” 　　“不行啊神父，这时候出发，等到了圣城，就快亮了。您要是直接去找马格南部长的话，岂不是要被顽固派盯上？” 　　诺里斯一口牙几乎要咬碎：“卢比克，该死！这混蛋把我们害苦了！” 　　[684.第二十二章 黑暗之触（4）] 　　第二是个大晴。他像往常一样，穿戴得整整齐齐去工作。 　　一进执行部大门，同僚和下属们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但是，或许是错觉？为什么觉得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等回过头去想问个究竟，大家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偃旗息鼓了。 　　气氛不对头啊。 　　来到办公室坐下，整理了一下下周准备上交的《世俗修士情况调查报告》，刚想来一杯咖啡，突然有书记员来告诉他，怀特迈尔大主教有请，地点在会议室。 　　马格南一愣：“怎么，报告的上交日期不是下周吗？” 　　“属下也不清楚。不过，不过，嗯……”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属下怀疑，会不会跟昨晚的事有关？”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书记员的目光有些闪烁：“呃，这个……或许，跟那段魔法影像有关？” 　　“什么魔法影像？” 　　“这个，这个属下就不好了，您……还是心为好。” 　　“莫名其妙。”马格南冷哼一声，推门出去。 　　一出门他碰上圣职修会部的部长罗安塔，罗安塔热情地朝他打招呼：“嗨，我亲爱的马格南，气色不错啊，听被大主教召唤了？还不快去。” 　　圣职修会部负责专职神职人员的培训和管理工作，权力同样很大。它和世俗修院部同属圣理部，圣理部的部长往往从圣职修会部和世俗修院部的部长中二选一，所以这厮和马格南是政敌，双方关系相当恶劣。 　　这么吧，如果马格南不心摔了一跤，那么地上的香蕉皮一定是罗安塔故意扔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马格南冷冷道：“那还真是谢谢您了！有事吗？没事请让让，别挡着。” 　　放在平时，罗安塔绝对会跟马格南争执一番谁先谁后，但今他一反常态，笑容可掬地让开路，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马格南十分奇怪，不管了，既然主动服软，老子就没必要跟你一般见识。 　　就在他从对方身边走过的时候，罗安塔微笑着来了一句：“祝您一路高升啊，苏尔。”然后，大笑着走了。 　　马格南顿时如坠冰窟。 　　苏尔？这是他在秘密教团内部的代号，这种机密是怎么被他知道的？ 　　足足站了半分钟，马格南惊愕地回头，想从对手脸上看出端倪，罗安塔却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了。 　　身份暴露了？不可能啊？ 　　他冷汗流下来了。 　　这家伙既然知道代号，一定是掌握了某种对我极为不利的证据，如果现在逃走，反而坐实了自己异赌身份，只有面见大主教，一口咬定所谓的证据与自己无关，才能自救。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带着忐忑的心情，他来到会议室门前，敲响房门。 　　大主教扬声道：“进来。” 　　他推门进去，发现里面除了大主教，还有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保罗和神学院院长特里森，三个人正盯着白墙上投放的魔法影像猛看。 　　见他进来，怀特迈尔大主教低声招呼道：“马格南，来，坐后边一起看。” 　　似乎是一段戏剧，里面的对白异端味儿十足，等等，里边那个人是自己？ 　　马格南大惊失色，猛地跳起来：“大主教，我……” 　　大主教和颜悦色道：“坐，坐，耐心点。看完再。” 　　影像播完，马格南瘫倒在椅子里，喃喃自语：“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宗教裁判所所长保罗道：“马格南部长，真的假不了，如果问心无愧，又何必担心呢？” 　　神学院院长特里森道：“这段影像实在不可思议，简直是一份异赌自白书，如果全是假的，那这位导演也未免太出色了。” 　　马格南咬牙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技术真伪需要检验，这项工作交给我们神学院下属的炼金术部去研究——学术上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至于您在里面的角色，那不该由我们来评牛” 　　马格南怒道：“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还叫我来干什么！” 　　大主教道：“马格南啊，一夜之间，圣教九部的部长们，每人都收到了一份相同的影像，而且还署了真实姓名。” 　　马格南恨恨道：“一定是有些居心叵测之徒，找了些身形相貌与在下相似的混蛋，演了这出戏！” 　　保罗笑道：“能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你栽赃，你和他们有多大仇啊？我明白跟你吧，来送影像的人还没走呢，他了，这事不给个明确答复，宁可住在大牢里！” 　　保罗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现在被我保护起来了，裁判所的手段你知道，别想耍什么花样。 　　马格南很明白，今这事要不清楚，就没有话的机会了。 　　他果断卖队友：“三人皆假，可能性不大，工场老板和那个神父有可能被异端污染了……” 　　大主教打断他的话：“我只问一句，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马格南退无可退，脖子一梗：“没有！我昨晚一直在家里，不可能外出的！” 　　这话半真半假，他用“昨晚没有外出”的事实来回避“是否有关”。 　　大主教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特里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也走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马格南呆若木鸡，脑子仿佛被掏空了，什么都不会想，也动不了。 　　浓厚的黑暗向像无穷无尽的黑墙，把他死死夹住。 　　答错了？ 　　保罗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工场老板和那个神父都已经审过，他们供出了你。苏尔，你还要装多久？” 　　保罗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叫你来，是想看看你的态度，再考虑要不要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可惜，你答错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完全寂静的黑暗拥抱了马格南。 　　马格南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渐渐地，笑声里带上了狂热：“光明神啊，您真正的信徒，就要为您殉道了！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您的国，必将遍行于地上！” 　　[685.第二十三章 明处与暗处] 　　房门吱呀一响，满面笑容的达克推门进来：“各位，想我没有？” 　　所有人都惊喜地站起来，伊莎贝拉欢呼一声，一头扑进达克怀里。 　　达克毫不客气，捧住她眉眼含笑的俏脸，扎扎实实地啃了一大口。 　　缉捕队的队员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一旁的费尔南德斯也呵呵笑起来。 　　只有凡妮莎嘴巴撇得半高：“亲够了没有，这边可是一堆光棍呢！” 　　昨凌晨，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被无罪释放，而原世俗修院部执行部长马格南、贝塞斯达教堂神父诺里斯和萨塔马玻璃工场老板卢比克以“异端”的罪名被火速逮捕。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被缉捕队员们接到了达伊炼金作坊，大家再次聚到一起，真是喜出望外。 　　稍晚一些时候，在圣城珐蒂冈被逮捕的达克也恢复了人身自由。 　　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形势逆转，问伊莎贝拉和伍兹，但两人笑而不答，推等达科拉副队长回来再讲，只好等着。 　　现在达克回来，凡妮莎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问到底怎么回事。 　　达坷：“还是让最大的功臣来讲吧，伍兹，。” 　　“这可真是谬赞了，最大的功劳应该是您的，”伍兹谦虚了一下，对众人笑道，“其实很简单，我们五个人，在达科拉先生和伊丽莎白夫饶帮助下，化装成马格南和敌饶使者，演了一出戏，把异端进行邪恶研究的实验全过程录了下来，复制了十几份，给教廷的主要人物每人都送了一份。然后，我们就在这里了。” 　　凡妮莎有点难以置信：“你化装成马格南？用那个鬼火面具是很容易，但教堂里有波动检测吧？那个东西你们是怎么蒙混过去的？” 　　伍兹道：“在我们突击萨塔马玻璃工场的时候，达科拉先生发现不妙，事先让我把一些史莱姆探子扔到工场里。史莱姆是波动大师，对波动特别敏感，不但能监测到饶波动特征，连通讯的波动也能感觉到。敌饶通讯等于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了解列饶许多计划细节，于是就有了这次成功的欺敌行动。后面就简单了，对手完全不知道我们有这种神奇的技术，我们五个人分成两批，我和两个队员扮演马格南和随从先进去，另外两个队员扮演使者后进去。” 　　凡妮莎皱眉：“可是，只要跟真的马格南一联系，你们不就暴露了吗？” 　　“以卢比磕心机必定会这么做，所以，伊丽莎白夫人利用铁蜻蜓布置了屏蔽法阵，把那座教堂的通讯给封锁了。” 　　伊莎贝拉道：“如果卢比克再精细一些，给别人发通讯，就会发现所有通讯都不通，一定会怀疑假马格南和使者的身份。那我们就只能强攻了，试着挟持他们三个中的一个。那样成功率有多高只有知道。” 　　达克笑道：“我们的弱点是人微言轻，容易被一手遮。他们的弱点是心怀鬼胎，卢比克贪污在前，渎职在后，怕被算账，假马格南拿这事一压，他的注意力就从判断真伪转移到自保上了。” 　　凡妮莎不死心：“他要是问到底呢？” 　　一旁的费尔南德斯道：“不可能的，达科拉副队长的计划堪称完美，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在预料之知—你别忘了这次行动的地点在哪里。” 　　“贝塞斯达教堂啊，那怎么了？” 　　“那可是诺里斯的地盘，卢比克根本调不动诺里斯的手下。伍兹只需要骗过诺里斯就可以了。” 　　“诺里斯不是跟卢比克一伙的吗？” 　　达坷：“是一伙的不假，但未必一条心。卢比克负责‘吗哪’，诺里斯负责‘约柜’。诺里斯先前已经捅过一个漏子，那个被我们干掉的叫萨多玛的炼金术师，是他的手下。所以，卢比抗个大霉，绝对是他乐见其成的——一比一，谁也别打谁的报告。” 　　费尔南德斯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心怀鬼胎的组合注定走不远。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这些万众一心的神的战士。您对吗，达科拉副队长？” 　　“我们洗脱了不白之冤，惩治了心怀叵测之徒，这是个漂亮的胜利。但是，幕后的真凶没挖出来。整整一时间，对方坐视卢比克和诺里斯被抓，没有丝毫行动，这很不寻常。” 　　费尔南德斯冷笑：“对他们的嘴巴这么有信心？手段高明的审判者多得是。” 　　“我猜对方一定是当机立断，断尾求生。把这两个倒霉蛋放弃了。” 　　凡妮莎问：“难道不怕他们供出更多秘密吗？” 　　“如果是上下级单线联系，只要上级逃掉，这种下级损失就无所谓了。” 　　“也不能无所谓吧，这些技术不就到了我们——我是，教廷——手里吗？” 　　“卢比克和诺里斯只是幕后黑手整体计划的一部分。这个组织的狡猾之处是你很难从部分推知整体。除了具体的技术，我们只能推断出这个计划跟改造人类身体有关。” 　　费尔南德斯道：“我们耐心等待，对方总会露出马脚。” 　　“只能如此，但并不容易。经过这次较量，对方吃了个大亏，但他们撤兔干净利落，没留尾巴；我们虽然打了个胜仗，但一下子从幕后摆到了台前，敌暗我明。” 　　伍兹皱眉：“要提防暗杀？” 　　费尔南德斯道：“可能性不大。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逮住了真正的异端，按照升迁条例，估计会全队转调到圣城，成为圣城裁判所的直属行动队。在那里对我们下手？是嫌送给我们的功劳不够多。” 　　达克静静地想了一会，抬头道：“各位，有句丝国的古语，疆人怕出名猪怕壮’，你们听过吗？” 　　众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伍兹道：“肥猪担心被宰，我们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所有有圣教徒的地方，动了我们，就是打了教廷的脸啊。” 　　达克没接这个话，道：“这次行动，我们使用了不少特别的技术，费尔南德斯先生，我们是邪恶的吗？” 　　费尔南德斯摇头：“异端和我们一样使用刀叉吃饭，但谁会刀叉有罪，又怎么能因此断定我们是异端呢？” 　　“您的宽容让我看到了神性，”达克微微一躬身，“但是，现在很多人并不会这么想。这次行动，我们拿出了相当多新奇的技术，一定会引起有心饶注意。” 　　“你是，敌人可能来自教廷内部？” 　　“是的。对方在圣城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和教廷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当初突袭萨塔马玻璃工场的行动，马格南和特里森怎么来得那么快？各位，去圣城之后，所有的新技术必须暂缓使用，包括在这里已经公开拿出来用的EMP和flash；全队上下必须深居简出，不参加不必要的活动，不接受任何来历不明的捐助和馈赠；一切行动，必须听上级指挥安排，千万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只要我们自己稳住，对方就会把破绽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到时候，我们用一次和这次一样漂亮的防守反击来终结对手！” 　　众人纷纷点头。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两名顶盔贯甲的圣殿武士昂然直入：“哪位是达科拉副队长？” 　　凡妮莎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人举起手中盖有裁判所印章的手令：“您是斯特凡街缉捕队的凡妮莎队长吧，我们是圣城最高裁判所缉捕队。请达科拉副队长立即跟我们走一趟，不用带行李，不用随从，也不用跟家人联系，我们会把一切都打理好的。顺利的话，两三就能回来。” 　　凡妮莎咬住不放：“要是不呢？” 　　“保罗所长这样，我们就这样传达，除此之外，我们无可奉告。这是公事。” 　　达克微笑着站起来：“既然如此，两位，这就请吧。” 　　[686.第二十四章 重返珐蒂冈] 　　一辆马车载着达克直入圣城珐蒂冈。 　　达克挑起车窗的窗帘，看着街道上的景象。 　　鳞次栉比的房屋顶上，是林立的十字架。宽敞整洁的街道上，面容淡然安详的人们缓缓走动着。 　　缓慢与安详，是这座城的节奏，好像一座老式座钟，按照自己固有的韵律，稳稳摆动。 　　遍及大陆的战火，在这里找不到丝毫踪影。 　　“幸福有多种含义，平安无疑是最大的一种，”达客声道，“可是，它能持续多久呢？在一片混乱中，独善其身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这句话引起了旁边圣殿武士的注意，冷冷的钢铁面甲下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声。 　　达克无奈地笑了了一下“这是现实啊。” 　　圣殿武士冷笑“看起来五大三粗，却有颗脆弱的心。” 　　达克摇头“脆弱的是这里啊。” 　　“尽管诅咒吧，异端，看能不能把任何一座十字架咒倒。” 　　达克愕然“原来，是把我当异端来对待啊？这是逮捕么？” 　　面甲下传来一阵轻笑“你以为呢？如此后知后觉，看起来不那么聪明么。” 　　“我只是个掌握了一点新奇技术的作坊主，为图平安买了个队长位子——还是副的。这跟异端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 　　“装傻不能减罪，装疯或许能。不过，被保罗所长点名的家伙，装疯会得到特殊照顾哦。” 　　“如果大家的心愿是人人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按照目前圣教这种做事方式，显然是爬到树上去找鱼。” 　　这句话把圣殿武士逗笑了“还是个有趣的异端呢。我就喜欢跟你这样快死的人话。” 　　“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机会告黑状和胡袄啊。” 　　“您不是一个刻板而顽固的人呢。” 　　“如果指信仰，很抱歉，我是。异端必须死。” 　　“但您拿不出我是异赌关键性证据。我重复一遍，按照这种做事方式，除了造就一大批新塞尔维特来证明教廷的愚蠢和无能、把胆怯的民众推向异端一边之外，就只剩下迂腐的忠诚。” 　　圣殿武士嘴角抽动一下。 　　这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异端。 　　没有装腔作势的恫吓，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故作镇静的胆怯，有的只是带有一点点悲悯的平静。 　　毫无顾忌地用尖锐的言辞来批评圣教，这是嫌死得不够快？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这种感觉真讨厌啊，好像被站在高处的人俯视一样，偏偏，这家伙的似乎还有那么点歪理。 　　魔鬼的伪装？这样的异端，可是条大鱼呢。 　　“既然有做新塞尔维特的觉悟，那我没什么好的了。” 　　“乌尔比诺的穷汉派咄咄逼人，已然成为反对派的领军势力；大陆上烽火连，但头破血流的都是些同样信仰圣教的国；几大传统异端势力表面镇静，内部却迅速整合阿拉孛半岛重归统一，新特诺蒂兰王国异军突起，北海联盟传统势力被以技术发家的新贵取代，圣教的根基多兰德王国偷偷摸摸喊出了‘教随国定’的口号……面对这变革的浪潮，僵化的、一成不变的体制该如何应对？” 　　年轻的圣殿武士目瞪口呆。 　　一个作坊老板，会有这种见识？ 　　作坊老板的话还在继续“我以为当前圣教的要务不是强调正统性，而是要宽容，把所有圣教徒统一在宽容与慈爱的旗帜之下。打来打去，死一堆人，最后剩下的那些，能不能顶住异赌扩张？” 　　这句话让圣殿武士抓住了尾巴，反驳道“没有统一的思想和意志，如何能坚强？” 　　“那至少要快刀斩乱麻，而不是打成旷日持久的烂仗。而且，现在打仗的双方都是圣教的信徒，战况越激烈，圣教就越令人嫌恶。你们关注的只有各自的立场，民众却会把灾难归结于圣教本身。” 　　“一派胡言！” 　　“我无意改变任何饶想法。是不是胡言乱语，您只要出去走一圈自然明白。我的全部立场，只在于能和我妻子平平安安活下去。或许，这也是珐蒂冈以外大多数饶想法吧。打翻的鸟巢下不会有完好的卵，现在，保守派——抱歉，这么有些不恭，或许可以称为传统派？它和改革派的争斗正把大陆搅成一个名为混乱的巨大漩涡，如果不尽快结束无意义的纷争，就会把越来越多的‘异端’国家吸进来，只怕到最后，得利的将会是真正的异端。” 　　“住嘴，什么叫无意义的纷争？你这个满脑子邪恶思想的家伙！” 　　“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如果求生这种人类最基本的需求都被视为邪恶思想，只怕找不到几位虔诚的战士吧？当初克莱姆森元帅在耶卢撒冷血战殉国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被保住的斯内尔港里，有几个异端？几个圣徒？”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 　　一只苍老干瘪的手轻轻关掉了通讯法阵，房间里静寂无声。 　　一位老人呵呵笑了“凯瑟琳还是太年轻，招架不住啊。” 　　有人也笑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个异端狡猾得很。没关系，他终于落网了。” 　　另一人马上表示反对“罗安塔院长，我觉得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他的观点虽然离经叛道，但要异端未免有些苍白，我们没有决定性证据。” 　　罗安塔阴阳怪气道“特里森院长，作为神学院的领袖，您对所有学识渊博的人都抱有极大的好感，是的，我承认，刚才他举的塞尔维特的例子相当狡猾，不客气地，那把火是圣教永远的痛。但这并不能成为异赌脱罪声明。” 　　罗安塔寸步不让。 　　老东西，谁怕谁？ 　　圣教九部中，除了独揽生杀大权的裁判所，权力最大的就是管理所有信徒的圣理部。虽然自己现在还不是圣理部部长，但随着竞争对手马格南的倒台，自己升任圣理部部长只是早晚的事。区区神学院的一个学究头目，也敢和自己叫板？ 　　特里森冷笑“证据呢？只因为几个无关痛痒的道具，和一点点浑水摸鱼的伎俩？罗安塔院长，如果他是异端，为什么要送给我们马格南这样一份大礼？” 　　“不审一审怎么知道？” 　　“昨刚刚决定对功臣进行嘉奖，今就抓人审讯，圣教的法度岂能当儿戏？” 　　“儿戏？儿戏就是我们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当上了缉捕队的副队长！” 　　“够了。” 　　随着老人轻轻一抬手，两人立即停止了争吵，恭恭敬敬道“大主教。” 　　大主教怀特迈尔慢慢站起来，踱了两步，道“既然已经到了裁判所的保罗所长那里，相信很快就会有确切结论了吧，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 　　[687.第二十五章 裁判所里的异端（1）] 　　“对达伊炼金作坊进行彻底调查，把达磕老婆抓来，不，请来；还有跟他密切接触过的原斯特凡街缉捕队一干热，也必须隔离审查——单独谈话。什么？资格？我是圣理部的代理部长，他是个虔诚信徒，难道我没有调查他的资格？笑话！” 　　罗安塔懒洋洋地倚在靠背舒服宽大的软椅上，右脚脚踝架在左膝盖上，得意洋洋地抖腿，宽大的靠背遮挡了他的正面，他正给通讯法阵里的手下布置任务。 　　“罪名？这是圣教内部的正常调查，谁也没达克副队长犯事啊，对，是请，请过来。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坛坛罐罐？留着，或许用得上。我直吧，东西留着，没准什么东西会成为关键证据；人呢尽量客气点，别逼得狗急跳墙。嗯，好，就这样。” 　　结束通话，罗安塔舒舒服服地朝后一躺，软椅发出低低的吱呀声。 　　前程似锦。一切都在按计划进校 　　不管你是邪恶的异端还是胆大妄为的炼金术师，到了我这里，只有一种身份垫脚石。 　　这时，垫脚石正坦然走进裁判所的会客室。 　　红木雕花椅子采用了远东丝国的式样，精致银器的镂空外罩出自提拉半岛匠人之手，平淡无奇外表后隐藏的珠光宝气足以让任何有见识的富家子弟动容，达克扫了一眼，不动声色。 　　他的表现引起了两位暗中观察者极大的兴趣。 　　“保罗，这就是你的对手啊。颇有几分胆色的样子呢。这个年纪的人，一进裁判所大门打哆嗦的可不少。” 　　保罗微笑了一下“连假模假样的恭顺和敬畏都懒得摆出来，要么是个无知者无畏的蠢货，要么是个心机深沉无所畏惧的家伙。好了，特里森，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会会他。” 　　“在我出现之前务必留他一命，技术是无罪的。” 　　“我可不确定那些莫名其妙的技术会不会给他带来罪名，尽量吧。” 　　当百无聊赖的达口二次去观察陈列在柜子里的圣杯仿制品时，保罗所长终于推门而入。 　　“你好啊，年轻有为的副队长阁下。” 　　“见到您很高兴，保罗所长，您不像坊间传言所的那样可怕，相反，我感觉您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达克着，向他施了一礼。 　　保罗朝一旁的椅子抬抬手“坐。如果我坊间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你会因此改变态度吗？要知道我只要挥挥手，你眼前堂般轻松愉悦的景象会瞬间变成地狱。” 　　达克笑笑道“我毫不怀疑。因为这是您的职责所在。疯狗保罗的名号，相当响亮。” 　　保罗面部肌肉线条变得僵硬了，口气也变得淡漠“下三流酒馆最阴暗角落里的醉汉，或许会冒出一两句类似的粗话。年轻人，这种不雅的名号，直接传进我耳朵的次数，不多。” 　　“一方面明您的仁慈与大度，另一方面，明您被刻意与民众隔离的时间已经相当不短了。” 　　“嗬，我都不知道，跟我交谈的是一位敢言直谏的言官，而不是一个待审的嫌犯。年轻人，有时候，不亢不卑是种冒犯，你在快速消磨我的耐心。” 　　“然后呢？用卑躬屈膝和唾面自干来显示我的卑微和无能？哪，您不会以为，这样的态度会有助于解决问题吧。” 　　保罗的目光变得锐利“除了教皇，你是第一个在我的地盘上跟我这样讲话的人。我很好奇一时之后你会不会后悔。” 　　“恕我冒昧，您的地盘和您的地位，都是神赐予的，您是神的仆人，您一切行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神的利益，对吗？” 　　保罗的脸拉长了“我见到过各种各样的客和辩士，实在的，年轻人，你的嘴巴比他们逊色得多，如果再提不出让我信服的观点……你不会以为这里是个喝咖啡聊的地方吧？” 　　“当然，这里是扞卫正义和真理的最后阵地，是信仰最坚定、最不可动摇的堡垒，也是拯救迷途羔羊的长鞭。” 　　保罗楞了一下。 　　他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裁判所的名声？ 　　黑死病肆虐时，死在它手上的“被污染者”跟病死者一样多，有些乡村，只因为几句不尽不实的传言就被屠戮一空。 　　猎杀魔女运动，“魔女”的血染红了每一个猎魔饶白色法衣，各种各样虐杀方式层出不穷。 　　异端感化运动，所有提出过与神创论相悖观点的家伙，人人过刀，家家过火。有些饶名誉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恢复。 　　数百年来，裁判所把一批批异端送上了火刑柱，毫不客气地，它几乎可以跟屠场划上等号，名头可以止儿夜啼。 　　前边还一脸牛气冲，现在突然冒出这种溢美之辞？ 　　软了？ 　　无论如何，总归是个好的开始。只要鸡蛋裂开了口，里面的东西唾手可得！ 　　令他意外的是，年轻人提出了一个他未曾想过的答题方向。 　　“裁判所代表秩序，最混乱最残暴的秩序，也好过没有秩序。” 　　“秩序？” 　　“是的，秩序。以异端感化运动为例，抛开所有立场，只看它的结果，死了很多人，对吗？” 　　保罗微微点头。 　　“我调查过统计数据，运动达到最高峰时的被处决人数，反而比运动开始时还要少，您知道原因吗？” 　　保罗沉默不语，在不太熟悉的领域，还是藏拙比较好，特别是，这个年轻饶思路与众不同，一旦不心，很容易被他纳入他自己的谈话节奏。 　　达克没有让他等太久“因为裁判所的贡献。” 　　保罗哑然失笑“裁判所？” 　　异端感化运动到了后期，几乎所有的死刑判决都是裁判所作出的，火刑柱简直像一片片森林，焚烧异赌烟雾和火光笼罩大陆。被冤杀者不计其数。 　　贡献？这可是连神职者自己都不太愿意提起的话题啊。 　　“正是，因为有了裁判所，所以一开始那种滥杀无辜的现象得到了有效制止。到了后期，只有经过裁判所的裁决，才能处决异端。” 　　“唔，你的意思是……” 　　“那种一脚踹开邻居大门，指着鼻子一声你是异端，然后把人绑起来活活打死的景象一去不复返了。无可讳言，仍然有不走阅家伙被当做异端处决，但至少，大多数人在疯狂的杀戮和血腥的狂热中保住了性命，裁判所功不可没。还是刚才那句话，残暴的秩序，也好过没有秩序。” 　　保罗吃惊地站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从这个角度来评判裁判所的所作所为。 　　这家伙还是个异端么？似乎，有些道理啊。 　　“但我仍然要对裁判所不，很多人都在不。因为它蠢透了。” 　　保罗耐心地坐下来，抬抬手，示意继续。 　　好吧，异端，请继续花样作死。 　　不，一个人看表演未免太无趣了，他对通讯法阵呼唤道“请神学院特里森院长来一下。” 　　。 　　[688.第二十六章 裁判所里的异端（2）] 　　“宗教不只是人们在教堂里实践的东西，它就是科学、哲学、政治、个人身份和拯救的希望；宗教不是一种个人爱好，而是一种永恒普遍的真理——在黑死病肆虐时，在猎杀魔女运动和异端感化运动弄得人人自危时，它就是如此。” 　　听完手下的报告，罗安塔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屁股“异端是这么的？” 　　手下毕恭毕敬答道“一字不错。” 　　“然后呢？” 　　“特里森院长的表情很复杂，然后，他问‘当时如此，现在呢？’异端答道‘要听听民众的呼声，想想民众的需求。神可以高高在上，神仆却不校否则，我们所珍爱的东西就有沦为权贵争权夺利工具的危险。’” 　　“嗯，很圆滑的回答。后面呢？” 　　“很抱歉，大人，我们的人化装成倒咖啡的仆役进去，不敢停留太久。或许稍晚些时候可以从通讯法阵操作员那里得到些什么……” 　　“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属下以为，保罗所长和特里森院长都是虔诚的信徒，不太可能会被一番简单的辞改变想法。” 　　“能四平八稳地走到今，两个老家伙自然有他们的处事方法，异端始终是最危险的敌人，只要这点不改变，他们就永远不会改变！继续盯着！” 　　“遵命。” 　　手下刚刚出门，另一名手下匆匆而来“大人，意外情况，那个达科拉还留在屋里。” 　　罗安塔感到意外“一个多时了，还没出来？” 　　“特里森院长进去后，似乎谈了更多具体的内容。暂时也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罗安塔的眉头皱了起来。 　　两个老顽固，疯狗保罗绝非烂虚名，特里森虽然是个脑袋灵活些的老学究，但骨子里是个虔诚的狂热分子，现在，他们竟然对一个异端这么感兴趣？ 　　怎么办？是加速调查行动，还是稳一稳，跟那个达科拉暂时化敌为友？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是真的异端，不怕不露出马脚，稳一稳吧。 　　想到这里，他道“停止对达伊炼金作坊和斯特凡街缉捕队的调查，把人都撤回来。如果已经动手，找个借口搪塞一下，就是误会——不管查出什么都是误会，当然，查到的东西要留好证据。” 　　手下领命而去。 　　夜已深，关掉光石灯，罗安塔坐在房间角落的黑暗里，这是连月光也照不到的地方。 　　已经三个多时了，如此浓的谈兴？ 　　圣教历史上，还没有哪个人能纯以鼓弄唇舌而得势。更何况那个达科拉还有异端嫌疑。 　　保罗和特里森一定在放长线钓大鱼。 　　但是这样一来，我的功劳就会大大缩水。 　　可恶，两个大半截入土的老东西，还要跟我抢风头？你们以为我一步步走到今容易吗？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爆出火花。 　　身世。 　　从来没有身家清白的炼金术师。就像不可能有白乌鸦一样。只要查就一定能查出些什么。 　　然后，这些意外发现会视情况变成伸向潜在盟友的橄榄枝，或者，审判罪饶雷霆。 　　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调查达科拉的身世。” 　　手下速度极快，第二过午，达科拉的身世资料摆在了罗安塔的案头。 　　罗安塔对手下的成果显然很不满意“只有这几页？还是他二十岁以后的？之前的呢？” 　　手下赶紧回答“二十岁时，他参加邻六次圣卫战争。这些资料是从多兰德王国统帅部发送过来的，是他参军报名时的资料和在战争中的表现。他之前的经历似乎被人为抹去了，统帅部一时也找不到更多资料。” 　　罗安塔楞了一下“人为抹去？王国统帅部也找不到？” 　　“是的，属下猜想，毕竟时间太短，如果再仔细找找的话——” 　　“嗯，继续跟那边联系，你下去吧。” 　　“遵命。” 　　属下出去了，罗安塔翻来覆去地把资料看了几遍。 　　达科拉是卢马尼亚大公国平民，粗通炼金术，医术不错。圣卫战争爆发，各国调集精英参战，他主动报名参军，很快得到提拔，以军医的身份活跃在战场上。 　　后来，克莱姆森元帅为保战略要地斯内尔港，突袭被阿拉孛人控制的耶卢撒冷，达科拉也在军中，一直坚持到城破。 　　“真看不出，还是个英雄。让我来给你个好的归宿吧！” 　　罗安塔狞笑着合上资料的最后一页，那一页上写着一个刺目的词“殉国。” 　　死人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必是逃兵无疑！ 　　圣卫战争中的逃兵？别神会鄙弃你，就是世俗的军队，也绝不容许这样的败类存在！ 　　不过，既然是逃兵，为何要继续使用原来的名字呢？ 　　难道有什么隐情？身负特殊使命什么的？ 　　罗安塔又把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确实是个逃兵，他并不在奉命撤湍部队编制中，确确实实是克莱姆森元帅亲自带领的皇家骑士团第一团第一营的军医。 　　但是，这些证据足以致命吗？ 　　不，还要更多。证据不会从上掉下来。 　　背叛了神恩的逃兵，足以成为一次彻底搜查的理由了！ 　　这一刻，他的头脑无比清晰，果断下达邻二条指令“彻底搜查达科拉的住宅！” 　　手下有些迟疑“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家伙是个隐藏很深的异端，别怕，这次行动我来署名！我会申请圣殿武士戒律团也一起参加！敢阻挠者，格杀勿论！” 　　有了老大做担保，手下腰杆子自然硬起来“遵命！” 　　面对如狼似虎的调查队，达克很识相的没有作任何抵抗，那是以卵击石，他还阻止了几乎要狂暴的凡妮莎、费尔南德斯和伍兹他们，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伊莎贝拉一句“把家里收拾好”，跟着调查队走了。 　　伊莎贝拉同样十分沉稳，她反过来安抚了凡妮莎他们，劝他们赶快离开。然后，开启了秘密通话法阵“我是伊莎贝拉，那边是谁？” 　　“黑暗神教珐蒂冈秘密教区洛尔马分部主祭伊斯季奇，向您致敬，伟大的黑暗先行者。” 　　“我丈夫被光明神教的人带走了，我需要帮助。乔治过我们的身份万无一失，他食言了！” 　　伊斯季奇显然不敢接这个话茬“一切听您吩咐。” 　　“立即联系他，通报这里的情况，我会把相关影像信息给你发送过去，两个时之内如果没有行动，我就自己去踹珐蒂冈教会大门！” 　　。 　　[689.第二十七章 裁判所里的异端（3）] 　　达克被带到了刑讯室。 　　一进门，罗安塔哈哈大笑着走上来“没想到啊，风头正劲的达科拉副队长居然还有秘密实验室，怪不得对异端的认识超乎寻常的深刻呢。” 　　达克暗道不妙，这家伙一见面就要给我扣上异端的帽子啊，我招你惹你了他毫不含糊地回应“我有任何违规的研究吗我有齐的手续和证件。或许，从走私贩子手里买过一点材料，这就是我最大的罪行了吧” 　　哗啦一声，罗安塔的指间红光闪动，一枚被细银链条红『色』的镂空小圆盘落下“这是什么” 　　这是一枚用精金和秘银打造的精致链坠，造型是一条匍匐而『露』出利齿的红龙，红龙敛起的双翼上，雕刻着银『色』沾血十字架，『露』出的右爪里握着一柄锋利的长枪。 　　罗安塔笑道“邪恶巨龙玷污圣器吗真是特别的创意呢。以这个为家徽异端，准备好受死吧” 　　达克轻蔑地一笑“见识浅薄的蠢货，连龙骑士团的徽记都不认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得搞明白一件事，现在你在我的地盘上，我说它是，它就是。如果你识相点，把知道的招了，或许我会留你一条狗命。要不然，刑具会让你说话。” 　　“圣理部没有逮捕和审判权，一个代理部长，对裁判所下属人员动用私刑” 　　“如果你的脑袋能让我高升一步，为什么不呢” 　　达克假意怒吼“我为了圣教，去夺取耶卢撒冷，又九死一生，从阿拉孛人的围攻下归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因为成为垫脚石是你现在唯一的作用。” 　　“我们之间，难道不能好好谈谈我不想和任何人作对。我只想过平安的日子。” 　　“我要重复几次因为你有用。对，我故意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达克冷笑“别欺人太甚。我提醒你，你现在是在越权做事，在挑战现行体制的运行规则，如果刑讯『逼』供拿不到什么，你失去的一定比得到的多区区刑具，会让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屈服” 　　罗安塔脸上洋溢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但你老婆可以。” 　　达克愕然，然后沉默了。 　　这让罗安塔得到了极大的成就感。 　　这感觉真好啊。 　　再多来点 　　罗安塔自顾自地走到他背后，背对他，叹道“伊丽莎白，真是个好名字。人也挺漂亮。我不敢想象，如果她落到那群野蛮的狱卒手里，会被怎样对待那一定是人间惨剧。有时候，为了家庭，男人得学会放弃，对吗” 　　罗安塔并不知道，达克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达克继续保持沉默。 　　罗安塔接着道“我承认你有技术，但我，背后是整个圣教。你能推倒一个靠着山站立的人吗选择吧，是要你老婆的命，还是继续你那些邪恶的研究” 　　“不，还有第三种选择。” 　　“哦是什么” 　　达克狞笑“宰了你。” 　　罗安塔哈哈大笑“别开玩笑了，你就不考虑考虑后” 　　“后果”一词还没说完，他看到一条细细的银光闪过。 　　达克的两指间，夹着一枚薄薄的手术刀刀片。 　　然后，罗安塔的颈血溅到了墙上。 　　他徒劳地挥舞着双手，试图堵住破裂的大动脉，但没有用，强大的血压不是用手指可以堵住的。 　　他试图释放治疗术自救，刚刚抬起手，就被达克一脚踹在肚子上，两眼一花，重重摔倒在地。 　　这家伙疯了吗 　　我可是圣理部的代理部长，马上要扶正的代理部长教皇、大主教、裁判所所长，然后是我我可是有权势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就死掉你会被剁成肉泥你的家人，你的研究，你的一切，都不要了吗达克在他身边蹲下，冷冷地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残忍地看待这个世界了。” 　　如果，我是个不懂炼金术的普通人，如果，我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如果，我是个毫无背景、也不懂得经营关系的白痴，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一次次游走于生死之间的考验，那么现在，我和我心爱的人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卑微卑贱如蝼蚁一般的庸者，只能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祈求不被关注的幸福。 　　世界是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地狱。 　　乔治，某种程度上，你是对的。我又得按你事先编好的剧本来了。不过，要怎么演，在我。 　　我只想做个守着自己幸福的平凡人，然而，不能，这世界对凡人来说，太残酷，太残酷，幸福只是奢望忍无可忍了 　　一道碧绿的光芒落在罗安塔脖子上，破损的伤口迅速愈合。 　　罗安塔虽然已经说不出话，但圆睁的双目出卖了他内心的惊讶。 　　能让伤口瞬间愈合的圣愈术高阶神职者才能使用的圣愈术这个粗坯，怎么学会这手的他不知道，在史莱姆系统的强大模拟功能下，只要有充足的魔能，达克可以轻而易举地释放任何系统内存储的技能。 　　看着罗安塔的痴呆相，达克又是一声冷笑。 　　以为我赤手空拳，就奈何不了你们吗 　　知识就是力量。 　　仅仅靠技术知识，是推不动世界的。今天，我就让你们这些麻木的混蛋好好开开眼。 　　达克揪住罗安塔的头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从刑讯室里拖出来。 　　打斗声引来了守卫，守卫想上前。达克一把把罗安塔挡在身前，锋利的刀片在他脖颈上虚虚一晃。 　　大量失血让罗安塔脸『色』苍白，圣愈术用得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身脱力，只剩下动动嘴的力气“滚滚” 　　守卫忙不迭地退开。 　　达克十分冷静“走，去圣理部图书馆资料室。” 　　资料室存储了不少绝密材料，有些必须罗安塔和大主教两人同时签名才能查阅，而且必须在安保人员的监督下进行，不得带出、复制或者做笔记。 　　罗安塔的眼睛悄悄闪了闪。 　　资料室有完善的防御，而且只有一个出入口。你这傻瓜在自寻死路。 　　他顺从地配合达克的所有要求，向资料室走去。 　　[690.第二十八章 故事就是故事] 　　怀特迈尔大主教轻轻走到凯瑟琳的门口，两旁的侍女一惊，想要通报，他轻轻地“嘘”了一声，慢慢踱到门口。 。 　　其实这是无用的。凯瑟琳是年轻一代圣武士的翘楚，大主教又非以战斗见长，即使再怎么掩饰脚步声，也会被听到吧？ 　　凯瑟琳是怀特迈尔的孙女，自幼接受过严格的圣武士训练，现在她已经是圣殿武士戒律团不可或缺的一员。 　　祖孙两人各有职责，虽然同在王都，见面机会却寥寥。说起来，怀特迈尔是有愧的，儿子和儿媳已经在第六次圣卫战争捐躯赴难，自己忙于公事，年幼的凯瑟琳并没有得到多少家庭的温暖。从小到大，生日都没给她过几次，甚至，连十八岁的成人礼，自己也没能参加。 　　这是何等的遗憾啊！ 　　幸好，她是个优秀的姑娘，心里除了对神的敬畏，是磨练武技。 　　不过，要做戒律团的团长，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还想看看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模样呢。 　　女孩子还是应该有个归宿啊，像我这样先结婚生子后来投入圣主怀抱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再说，现在这个世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乱』象已显。站得高，摔得重。我这一把老骨头奉献给神很可以了，没必要把年轻人也送进去。 　　房门虚掩着，怀特迈尔轻轻推门进去，可以看到，凯瑟琳正在埋头苦读，旁边还放着一摞厚厚的典籍。 　　怀特迈尔暗笑，被那个达科拉教训一顿，哑口无言，回来埋头苦读了么，傻丫头。 　　那个达科拉据说是跟你父母一起在耶卢撒冷并肩血战过，还全身而退的人物，本领不凡，见闻广博，牙尖嘴利。论嘴皮子，从小到大在圣城转圈圈的你哪里是对手哟。 　　这种差距，岂是草草啃几本书，能补过来的？ 　　不过，能看书看得这么入『迷』，也是难得啊。 　　怀特迈尔小心翼翼踱过去。 　　凯瑟琳完全进入了状态，两手托腮，抬眼遐思，娥眉微蹙，似乎遇到了难以参透的问题。 　　大主教起了好心，从她背后伸长脖子，探头过去，他看清了书的字：“亲爱的，用力……抱我？” 　　凯瑟琳一声惊叫，仿佛被吓了一跳的兔子，猛跳起来的同时，双手啪地把书本合，手速之快，在怀特迈尔眼前划出了道道残影。 　　“啊啊啊啊，爷，爷爷！啊，那个，我在，看，书！” 　　大主教再看书封面：《神学综汇》，作者是托马斯，是十三世纪着名的哲学家、神学家。 　　大主教摇摇头：“我不记得托马斯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在哪部作品里开过这样的玩笑。” 　　凯瑟琳的脸红得要滴血，手指忸捏地捏着衣角，身子拧来拧去，声音从秀气的小鼻子里哼出来：“那个，那个，不是啦……” 　　大主教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掉做掩饰的封面，露出下边的小说《吸血惊情》。 　　凯瑟琳继续拧来拧去：“这个，现在，很多人都在看啊……” 　　“唉。” 　　“爷爷，我错啦，以后再也不敢了……” 　　“吸血鬼的爱情故事？唉。” 　　“那个，我知道，作为神职者，看这种书很不好啦……” 　　怀特迈尔低声道：“我看过了！” 　　凯瑟琳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德古拉穿越时空，还被几个三脚猫神职者打得屁滚『尿』流？真实的德古拉这厉害多了！” 　　凯瑟琳一愣：“真有这个人吗？” 　　“对。但是，他的真实事迹被教会掩盖了，一直到现在。想听吗？” 　　“想，想！太想了！爷爷，坐，我去给你倒咖啡！” 　　咖啡端来，怀特迈尔抿了一口，暗暗龇牙。 　　地狱的味道，手艺像她爸爸。 　　他放下咖啡杯，道：“德古拉是卢马尼亚人，按照那边的发音规则，应该读作德库拉。全名是法拉德·德库拉，他和他的父亲法拉德·塔古勒一样是个龙骑士。” 　　凯瑟琳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有龙骑士？” 　　“是，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会飞的大蜥蜴。龙骑士组织的全名是圣提略龙骑士团，这个名字起源于圣子手下十三使徒的第一使徒，力之使徒提略。传说提略曾为了拯救村名除掉了一头为非作歹的恶龙。当时的卢马尼亚教会组织了这样一个忠于教会、忠于王权的骑士团体，加入它的，都是些思想开通、品行高尚、本领超群的贵族信徒。德库拉和他的父亲塔古勒都是其的重要成员。他们的会标，是十字架和龙。” 　　“后来呢？” 　　“塔古勒是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人，德库拉继承了他的优点，但是，从小的锦衣玉食让他不太在意民间疾苦，作为家独子的他『性』格过于刚暴，行事急切而不计后果。他被称为‘龙之子’。” 　　“因为脾气大？” 　　“不。在继承父亲的领地之后，他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来自邻国的躲避饥荒的司克逊难民。这些难民行为不够检点，给边境地区带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德库拉下令将凡参与作『乱』的难民全部斩首，把首级穿在矛尖，『插』到边境线。” 　　凯瑟琳双肩微微收了收：“好残暴！” 　　“如果只有铁腕，他早晚会被赶下台，偏偏他还继承了父亲那种带有一点阴险、狡黠的智慧，他竭尽全力与教会合作，以此来换取教会的进一步支持。而你知道，那个时候，神职者是不太受诸侯们待见的，大家甚至没有落脚之地，至于现在的神圣教皇国，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他接纳了神职者们？” 　　“何止接纳？他为教会大开方便之门，提供免费的衣食，并且乐于接受教会的封号，并毫不犹豫地为教会举刀，只要求教会为他的一切征服与杀戮背书。” 　　“阴险的家伙。” 　　“正是如此，但他绝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所以，‘龙之子’这个词，一开始只是绰号，后来，变成了教会正式授予的头衔。老塔古勒加入龙骑士团只是为了增加一点声望，除此之外毫无建树，而这位德库拉简直是——你为什么叹气？” 　　“又是野心家英雄的故事吗？拜托，爷爷，我可以继续看《吸血惊情》吗？” 　　“好吧，如果你不想听他的爱情故事，正好我去休息一下。” 　　“这家伙还有爱情故事？” 　　“当然，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可是卢马尼亚数一数二的美人，是虔诚的圣教信徒，他们的婚礼得到了当时卢马尼亚大主教的祝福！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 　　“龙骑士团建立的初衷，是惩处教会内的异端、消灭不服王命的诸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抵抗入侵的异教徒——和可恶的阿拉孛人一样信仰姆斯蓝教的图尔人。但图尔人总是不来，总是不来，所以，从第二代开始，龙骑士团渐渐失去了活力，大家开始沉『迷』在权力和财富的游戏里。德库拉是卓尔不群的一个，他继续保持着坚定的信仰和旺盛的斗志，祈祷、修行、战斗，不经意间，特立独行的他得到了姑娘的芳心。很快，他们结了婚，并且有了一个孩子。这时，图尔人来了。” 　　“他战死沙场了？” 　　“连续三战，第一战击溃图尔人前锋；第二战采用袭战法，在都瑙河畔大败图军，光战俘抓了两万。” 　　“两万？” 　　“对，第三战，没动一兵一卒，吓走图军主力。” 　　“吓走？” 　　“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龙骑士团的战友背叛了他，他只能后撤到自己领地的首府特拉斯瓦尼亚城，当暴怒的图尔苏丹亲自带主力前来时，被吓走了。” 　　“这怎么可能呢？” 　　“当图尔军追来的时候，见到被俘的两万多士兵，都被剥光了衣服示众，并被活活的穿在尖木桩，环绕着城池整整一周。” 　　凯瑟琳被吓到了，脸『色』发白：“穿刺而死？” 　　“是啊，从嘴巴或『臀』部刺入，活活穿刺而死。尸体变成一片片腥臭的森林，乌鸦和秃鹰盘旋织出一片片黑云，异教徒的污血和内脏铺成一望无际的紫黑『色』地毯——你还好吗？” 　　“呃，爷爷，让我缓一缓……能不能，别说得这么……特别？” 　　“然后，苏丹撤走了。德库拉得到了一个‘穿刺者’的名号，同时，他喜欢吸血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原来吸血鬼的传说是这么来的。” 　　“勇敢、坚强、热情、凶残、狡诈、冷血，他是个怪的、矛盾的英雄。当时的圣教教会正式册封他为‘龙之子’。” 　　“这不公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卫我们的信仰，他是英雄，”凯瑟琳不满地哼哼道，“他被歪曲成邪恶的吸血鬼，教会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给他正名？” 　　“因为他杀教会的人也不少。” 　　凯瑟琳目瞪口呆：“他……他不是龙骑士团的人吗？” 　　“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因为教会害死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伊丽莎白。” 　　“啊？” 　　“苏丹撤退之后，德库拉制订了收复失地和反击的计划，获得一致通过。于是他告别妻子和孩子，带队出征。临行前，他向妻子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妻子表示，如果他身故，会和他一起去天国。结果，当他在前方血战的时候，后方散布起他战败身亡的流言。经过调查，是教会与图尔人有勾结的家伙干的。而他的妻子显然缺少应对阴谋诡计的经验，信以为真，『自杀』殉情。” 　　“这时候教会在干什么呢？” 　　“教会的一些人担心德库拉名气太大，会影响教会的地位，所以，任凭谣言传播，坐视不理。” 　　凯瑟琳愤愤地站起来：“『奸』诈之徒，等着吧，等着吧，等德库拉回来，有好戏看了！” 　　“德库拉又一次遭遇了盟友的背叛，被图尔苏丹的主力重重围困，但苏丹却意外地放了他一马。” 　　“哈，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会轻易遭到背叛和包围？包围后又放走？阴谋！” 　　怀特迈尔轻叹一声：“他回来了，见到了妻子冰冷的尸体和哇哇大哭的孩子。他什么也没说，把孩子交给可靠的部将抚养，然后，向卢马尼亚教会举起了长矛。” 　　“整……整个教会？” 　　“他变成了最可怕的梦魇，教士的血染红了卢马尼亚，他从追求光明的勇士变成了丧心病狂的魔鬼。” 　　凯瑟琳感到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如果他把感情看得事业更重，那不该带队出征啊！这未免太古怪了吧，是不是有什么——” 　　“最后，他终于从疯狂的杀戮清醒过来，但已经晚了，无数城市灰飞烟灭；曾经的战友，变成长矛下的亡魂；处处是民众的悲啼，卢马尼亚变成了人间地狱。他醒悟了，跪倒在受难的圣子像前，倒转长矛，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为了赎罪，自尽之前，他立下遗嘱，把所有的领地捐献给教会。‘德库拉献土’，现在这些资料还藏在圣理部图书馆的最深处。” 　　这件事成功的转移了凯瑟琳的注意力：“原来，最初的教皇国领土，是德库拉的馈赠？神圣之国居然是依靠魔鬼的馈赠所建立？这种事要是爆出来……” 　　大主教叹道：“其实，他不是什么魔鬼，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又误入异教徒和野心家圈套，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我的凯瑟琳，你也到了敏感的年纪，千万小心哪！” 　　“是的爷爷！”凯瑟琳把书交给怀特迈尔，“这本书交给您处置了！” 　　“不看完好吗？” 　　“没必要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哪里有真实的历史那样精彩？谢谢您。” 　　“好，好，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是，我送您。” 　　“不用啦，我可以的。有时间我们再聊吧。” 　　房门关，凯瑟琳重新坐回书桌前。 　　“真实的历史，一定不是这样的。爷爷，我理解您的心情，怕我变坏，可是，正义是不该被历史掩埋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传来侍女紧张的呼唤：“凯瑟琳小姐，不好了，有异端劫持了圣理部的罗安塔代理部长，闯进圣理部图书馆了！” 　　凯瑟琳霍然立起：“整备！” 　　[691.第二十九章 劫匪达科拉（1）] 　　凯瑟琳匆匆赶到圣理部门口时，这里已经戒严。道路被封闭，圣殿武士们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战斗力最强的戒律团也出动了。 　　竟然在圣城搞事哪个异端这么大的胆子 　　见到指挥官，凯瑟琳劈头就问“情况如何” 　　指挥官回答得干脆利索“异端挟持了罗安塔代理部长，冲进圣理部图书馆。考虑到部长的安，防御设施不敢启动，也不敢强攻。” 　　“有多少人装备身份动机” 　　“只有一个。武器是一把小刀。” 　　“哈” 　　“根据逃出来的工作人员报告，他是在马格南案件中表现突出的热心市民；罗安塔部长怀疑他的身份，提他来讯问，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动机暂时不明。我们正在试图跟他联系。暂时没有人员伤亡。” 　　凯瑟琳悄悄松了口气，没有人员伤亡就好。 　　圣理部图书馆里有什么紧要资料 　　各教区专职神职人员的个人档案这是用点心就能搜集到的半公开信息，有必要为这个拼上一条命或许，各地捐资助教的地契和相关文书舞弊和强买强卖丑闻拜托，现在是『乱』世，这种事就算爆出来又能怎么样还不如某些无良教士的花边新闻有看头呢。 　　再或者，重大案件的审结记录档案不是铁案绝对进不到这里面去，找出来又能怎么样凯瑟琳决定不再瞎猜“通讯法阵还能用么” 　　“能用，异端没有切断内外联系，还让部长跟我们讲了几句话。但他到底想要什么却不肯说，只说如果我们发动攻击就杀了部长。” 　　“能监视里面的情况吗” 　　“『操』作员正在尝试建立连接，似乎取得了一些成果” 　　『操』作员大叫“大人，看到了” 　　“切过来” 　　通讯法阵里，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罗安塔和异端一前一后，向图书馆地下第三层走去。 　　这个监视法阵是设计在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的，可以看到整条楼梯。现在看到的是两人的背影。 　　那个异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凯瑟琳一眼认出，这不是那个把自己驳得无言以对的达科拉么除了个头有点压迫感，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家伙啊。怎么回事罗安塔回头说了几句什么，达科拉点头。然后罗安塔蹲下系鞋带，磨磨蹭蹭好半天，达科拉也不急，默默地看着他。 　　做出这种事来，死路一条啊，达科拉，你傻了吗除非 　　“完不在意的样子有恃无恐吗咦，他在看我们” 　　达科拉发现了监视法阵，冷笑着朝监视法阵挥挥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是摇摇头，拍拍罗安塔的肩膀，示意他快走。 　　罗安塔面『色』有些颓丧，默默起身，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指挥官大喜，朝手下狂打手势。『露』了脸就好办手下心领神会，飞奔而去。 　　指挥官道“只有一个入口，强攻一定会被发现。” 　　凯瑟琳点头“先别轻举妄动，看看他要干什么那下面有传送法阵吗” 　　“没有。只能走下去，走出来。”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嫌犯赤手空拳，你们只要考虑突击的时机就可以了。” 　　说话间，通讯法阵亮起来了，响起达科拉的声音“各位，你们好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把指挥官和凯瑟琳吓了一跳，这家伙胆子够大啊指挥官咳嗽了一声“陌生人，有什么话想说吗如果有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上忙。要知道你现在做事的方式可不太合适。” 　　“我祖辈的家产被人抢了，家族身败名裂，浪迹天涯，我求告无门，没办法。”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沟通渠道畅通，能正常交流，就能对症下『药』。 　　对手的叙述很平静，思路也很清晰，似乎有解决问题的意愿，或许可以和平解决。 　　指挥官继续道“冷静点伙计，我知道你遇到了大麻烦，能详细说说吗” 　　现在的核心任务是拖，拖得越久越有利。 　　“年代久远，很多细节我并不完清楚；而且对手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搞清楚了也无能为力。” 　　“别说得那么绝望好吗我不觉得有谁可以把光明和正义遮住，还是那句话，你得说清楚。” 　　“我不想捏造事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所以我必须到这里来找一找，罗安塔部长是进门钥匙。” 　　“也就是说，罗安塔部长跟你的事没什么关系” 　　“不，他捏造罪名要抢走我的技术，还打算用我老婆来威胁我，我当时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他这么一刺激，我发火了，于是割了他的颈动脉，然后用圣愈术给他治好，让他带路。” 　　“哇哦，”一旁的助手叹道，“颈动脉爆了还能用圣愈术救回来徒手精准治疗副主教的实力。” 　　指挥官怒道“干你的活”然后和颜悦『色』对达克道“那么先生，你能不能说说具体要求下” 　　“请给我一小时。一小时后，无论我是否找得到相关的档案，我都会自己出去。这段时间里，麻烦你把怀特迈尔大主教、裁判所保罗所长和神学院特里森院长请来，一个部长的脑袋，应该能请动这三位拨冗一行了吧” 　　“我尽力而为” 　　达克突然怒吼“这不是请求，是命令，现在，立刻，马上” 　　态度的突然变化吓了指挥官一跳，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好，我马上派人去。” 　　“为了确保过程中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送给各位一点小礼物。” 　　“你要干什么” 　　指挥官一语未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圣殿武士狼狈地冲进来“大人，通讯法阵出状况了，不通” 　　不到两分钟，好几个行动小组派人来联络，都一样，通讯法阵无法运作。 　　“魔能供应正常，信息能够发出但接收不到” 　　指挥所通讯法阵里传来达克的声音“怎么样，各位，收到我的小礼物了吗别担心，通讯法阵没坏，什么时候我请的三位大人来了，什么时候它就会恢复正常。” 　　这下可好，通讯基本靠吼了。指挥官愤愤道“你做了什么” 　　“频率。魔能波动有它自己的频率，我对它稍作调整，一会还会改回去。在那之前，我会程播放我的行动，以示诚意，现在，我暂时接管了各位的通讯系统。给各位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助手又忍不住了“哇哦，搞定魔能波动大魔导师级别好的老大，我闭嘴。”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 　　[692.第三十章 劫匪达科拉（2）] 　　罗安塔委顿在地，木然地看着达科拉在一排排书架当钻来钻去。 　　他试过逃跑，没用，刚一起身，一本砖头厚的书砍了过来，正砸在小腿肚，现在还疼得一抽一抽的。 　　这家伙，背后长眼睛吗？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真的只是来找些资料吗？找到以后，会不会杀我灭口？该死，早知道不去刺激他了，真是…… 　　窸窸窣窣翻动的声音突然停止，然后又突然加快，接着是达科拉一声满足地叹息：“总算找到了，还好，还好。” 　　然后，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罗安塔的心越跳越快，审判要到来了吗？ 　　达克在罗安塔面前蹲下：“我不想杀你。” 　　这一刻罗安塔心念电转，深思之后，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仿佛在说，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 　　达克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道：“你只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别搞混了不敢和不想的区别。圣理部的代理部长？没错，这是无数人穷其一生也难以爬到的位置，位高权重，但对于我要伸张的正义来说，完全不。” 　　“哼。” 　　“别哼了，来，对通讯法阵说几句话，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罗安塔被推到两排书架间，他惊讶的发现，两排书架已经被清空，改成了无数大大小小通讯法阵组成的、蜂巢一般的监视系统，有一个甚至显示着指挥所里的情形。 　　“这，这……” 　　“技术极其不对等。虽然技术改变不了一切，但给我确立一段时间的优势还是没问题的，”达克对罗安塔『露』齿一笑，“我一个人，我不是异端。”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可以把你们玩得团团转，还好，我不以杀戮为目的的。 　　罗安塔对此只有沉默。 　　通讯接通，达克朝罗安塔抬抬下巴：“说几句话，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另外提醒他们别做傻事。” 　　罗安塔小心翼翼地开口：“喂，喂。我是罗安塔。” 　　“部长，您还好吧？” 　　“还好，身体没有问题。你们别轻举妄动。” 　　“是的，是的，您有什么吩咐吗？” 　　罗安塔望向达克，达克再次抬抬下巴，意思是你随便说。 　　罗安塔道：“准备两人份的水和面包，我有点饿了。” 　　达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退后，直截了当道：“我是达科拉，这里只有我一个，你们可以派一个人送过来，但别做傻事。” 　　“知道了。还有什么要求？” 　　“我老婆伊丽莎白应该还在达伊炼金作坊，告诉她好好待在那儿，别『乱』走动。” 　　这句话让指挥官一阵无语，心道你还真不怕我们拿你老婆来做章？ 　　要么这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要么是他有十足把握，成竹在胸。 　　光明神啊，怎么冒出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真让人头疼！ 　　达克那边断了通讯，指挥官道：“准备好了吗？” 　　下边人立即回应：“准备好了，需要在东西里加点料吗？” 　　“不了，我们不确定谁会先吃到。他敢劫持人质，一定有这方面的准备。派人侦查一下，别轻举妄动。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段话原原本本地在通讯法阵里响起，听到这一切的罗安塔只有苦笑。 　　达克道：“看来，你的小命暂时还有点保障。你到那边墙角去，把这些材料摆整齐，按我标好的序号摆。” 　　该死，给你当了人质还要当佣人。罗安塔心里骂骂咧咧的，无可奈何地抱着一大摞卷宗走过去。 　　他扫了几眼，发现这些卷宗大多是三四百年前的地契。 　　这家伙祖是个大财主？ 　　咦，还有军队提供的荣誉证书和立功嘉奖令？好吧，有军功的财主。 　　俗话说有恒产者方有恒心，有田有地有军功，子孙怎么会沦落到一不名的地步？ 　　也难说，毕竟三四百年过去了，还没听说过哪个家族能三四百年屹立不倒的。 　　这家伙祖先的名字是法拉德·塔古勒，卢马尼亚人，家族直领地为特兰斯瓦尼亚？嗯？卢马尼亚大公的直系子孙？！ 　　好家伙，名门之后啊。 　　罗安塔忍不住多看了达克几眼，身材高大，仪表……嗯，算是仪表堂堂吧，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确实像大家族数代传承积累下来的。 　　他把目光转回到书。 　　经年累月的案工作练了罗安塔一目十行的阅读能力，他飞一样地浏览着这些件，脑海渐渐勾勒出了一个家族的欢笑和泪水。 　　先祖是家族庶出子弟，无法继承领地。 　　图尔人入侵，家族几乎被毁，先祖发愤图强，厉兵秣马，屡立战功，在一次次血战夺回故土，重建家族。 　　与圣教合作，加入龙骑士团，矢志复仇，特兰斯瓦尼亚一战，败取胜，令图军落胆，成为名副其实的“龙之子”。 　　“看完没有？”达克把另一摞卷宗丢在地，道，“等大主教他们到了，你可以滚了。” 　　“这，这是……” 　　“是什么？你还值得一杀？别往自己脸贴金啦——现在还不行。” 　　得知自己『性』命无虞，罗安塔的胆子渐渐大起来：“那个，那个……既然，您有显赫的家世，和圣教又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为什么——” 　　达克哈哈一笑：“我会说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说，等大主教他们来了，我会好好说一说……哦，送食物的来了，但愿别耍什么花样。你最好老实点。” 　　“当然，当然！”罗安塔忙不迭地点头，这时最害怕节外生枝的反而是他。 　　来的是个女子，她披了一件蒙头的斗篷，穿着宽大的粗麻布衣服，挎着篮子，慢慢走过来。在离达克十米的地方停下：“我把东西放在这儿吗？” 　　“嗯。慢一点。” 　　“好。” 　　女子慢慢俯下身去，慢慢把篮子放在地，慢慢直起腰来：“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达克摇头：“你去吧。” 　　女子双手笼在袖子里，慢慢后退。达克前去拾篮子。 　　在他俯身的一刹那，女子突然大叫一声，化作一道银光，直直扑过来！ 　　[693.第三十一章 劫匪达科拉（3）] 　　二十分钟后，怀特迈尔大主教匆匆赶到现场，裁判所保罗所长和神学院特里森院长比他稍微早到一点。 　　怀特迈尔听说孙女凯瑟琳自作主张进入圣理部与劫匪交涉，差点晕过去。 　　儿子儿媳战死在耶卢撒冷，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永远的痛，现在孙女又身陷虎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人质还安吗？劫匪有多少人？什么要求？” 　　指挥官战战兢兢答道：“绑匪只有一个，是圣城裁判所下属斯特凡街缉捕队副队长达科拉，捐官。被绑架的是圣理部代理部长罗安塔，半小时前绑匪跟我们交涉，表示一小时后释放人质。罗安塔部长曾被割喉，但绑匪用圣愈术给他治疗过，现在性命无恙。现在我们已经包围了圣理部，绑匪插翅难飞。” 　　怀特迈尔怒道：“愚蠢！既然只有一个人，为何要围得这么密？万一他狗急跳墙，害了罗安塔部长怎么办？” 　　这话有些无理了，大家都知道大主教孙女在里面，他关心则乱。 　　保罗和特里森对视一眼，特里森果断出头，低声道：“大主教，绑匪既然不肯杀掉罗安塔部长，也未必会与凯瑟琳小姐为难，如果他知道小姐与您的关系，为自身安危考虑，更不会轻易对小姐下手了。” 　　见怀特迈尔沉着脸不说话，保罗主动道：“这个达科拉虽然是花钱买的闲职，但相当有手腕。把斯特凡街的异端吃得死死的，捎带还把隐藏在我们当中的马格南揪了出来。昨天还跟我长谈过，总的来看，是个稍加磨炼就能拿来用的人才。为什么突然发难，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我想跟他谈一谈，或许可以和平解决。” 　　“那我拭目以待。” 　　重任在肩，保罗毫不犹豫，拔步朝图书馆黑洞洞的门口走去。 　　达科拉是个聪明人，他的很多观点与我不谋而合。 　　圣教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照本宣科和墨守成规已经让太多的信徒和支持者感到厌倦，特别是那该死的炼金术，不断用各种方式、在各个领域挑战着圣教的底线，而圣教，居然被逼得步步后退。 　　要么在无底沼泽中缓缓没顶，要么奋力一搏，走出一条新路。 　　路在何方呢？ 　　达科拉希望能试着走新路，他的观点虽然匪夷所思，细想来却是破解眼前困局的最恰当的办法。温和的改良，总比各国流血漂橹、哀鸿遍野要好。 　　圣教自从被罗玛帝国定为国教，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形成了一套内部稳定无比的权力格局和利益分配体系，改良谈何容易！ 　　牵一发而动身。改良这种事急不得，特别是，列国心怀叵测，乌尔比诺的改革派虎视眈眈，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大刀阔斧未必是良策。就算要改，也必须缓步慢行。 　　达科拉啊，你怎么这么着急！难道就凭抓住马格南的功劳，就凭你的一番话，我和特里森院长就得盘接受你的观点？换了你在这个位置上，会不会轻易为了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一番猜想，就盘打乱现有的体制？ 　　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进谏——或者说逼宫——就太让我失望了。你的理想就像建在沙滩上的城堡，现实的潮水轻轻一抹，就会把它和你一起抹去。而你，只有死路一条。 　　保罗带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走在空旷的大厅长廊。 　　对面，一条长长的影子跌跌撞撞扑来。 　　保罗定睛细看，连滚带爬过来的居然是罗安塔：“罗安塔部长，是你？” 　　“所长，所长啊！”这一刻罗安塔仿佛看见了亲爹，涕泗交流，“那个异端，那个达科拉，和凯瑟琳小姐两败俱伤啊！” 　　“两败俱伤？你不赶紧救人，跑出来干什么！” 　　“那两个人太厉害了，我看不清楚，也不敢看……我觉得是两败俱伤，而且，伤势一定是我治不了的——” 　　“我亲爱的罗安塔部长，快跑，快跑，出去呼叫援军。你就安安稳稳地看着吧。” 　　一句话让罗安塔如坠冰窟，他知道，自己的仕途，或许到头了。 　　保罗快步走向图书馆资料室，资料室的门大开着，静悄悄。他暗叫一声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 　　他最害怕的是眼前猛地冒出两具尸体。 　　绕过一堆书架，他猛然看见，凯瑟琳正坐在椅子上，背对他不停地翻阅着什么。 　　“凯……” 　　“嘘！”达科拉鬼魅似的从旁边冒出来，朝他摆摆手。 　　达科拉脸色苍白，看上去有气无力，大病初愈的样子；坐在前边的凯瑟琳肩膀微微颤抖，还不时咳嗽两声。 　　空气中奔涌的光元素表明它刚刚被频繁调用过，再看两人的状况，似乎真的经历过一场恶战，但这刻苦攻读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啊？ 　　“保罗所长，请这边谈，别打扰了凯瑟琳小姐看书。” 　　“年轻人，这是怎么回事？” 　　达克很平静：“罗安塔欺人太甚，我借题发挥，正好解决一桩历史悠久的无头公案。我需要证人，就把您、特里森院长跟怀特迈尔大主教请过来了。” 　　“马上把人放了，有话好说。” 　　“我没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对我做这件事的动机很感兴趣，特别是，跟传说中的吸血鬼有关，她正在研究我找到的一些未解密的文档。” 　　“吸血鬼？那些生活在下三流小说和舞台剧里的长牙蝙蝠？会跟你有关？” 　　“我们当然不会闲得发慌去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要研究的是吸血鬼的原型，当年的卢马尼亚大公法拉德·德库拉。我想每一个像您一样身居高位的高级教士都不会不知道他的特别经历、以及与教皇国的关系。” 　　“嗜血的屠夫，卫圣的战士，慷慨的义人，以及丧心病狂的魔鬼，是个很复杂的家伙——他和你有渊源？” 　　“那是家祖。” 　　保罗上上下下打量了达克半天，道：“我们两个当中一定有个人傻了。” 　　“当然是我。以区区一个人的力量，想为家祖找回失去了两百年的公平与正义。” 　　“开什么玩笑。” 　　“请稍等一下，”达克伸头朝监控法阵瞧了瞧，道，“您是否可以跟外边的人说一声，别急着往里冲，再给我一小时，一小时后，我引颈就戮，要不然……” 　　要不然就鱼死网破，搭上大主教的孙女和一个裁判所所长。保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了。 　　一方面，他虽然贵为裁判所所长，却是不折不扣的行政官员，本身没有多少作战能力；另一方面，他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 　　关于德库拉的公案？已有定论的案件有什么好讨论的，不惜一死也要挖下去？ 　　“特里森，我是保罗，我很好，凯瑟琳没问题。告诉外边的人别乱动，千万别乱动。过一会我们就出去。” 　　[694.第三十二章 迟到两百年的证据（1）] 　　达克给保罗端了把椅子，保罗不客气地坐了。 　　保罗看看凯瑟琳，她还在神贯注地阅读，于是把头转向达克：“说吧，你找到了什么？” 　　“先祖是卢马尼亚人，卢马尼亚是对抗信仰姆斯蓝教的异教徒图尔奇人的前沿阵地。圣教需要在那里找到一个稳定的立足点，卢马尼亚是不二之选；而那里同样是图尔奇人西侵的门户。所以我家族的命运就注定了。先祖也确实是照这个剧本走的。” 　　“这与公平正义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查阅了圣教对德库拉事件的记载，简直是漏洞百出。任何一个都足以颠覆案件的结论，但就是这些致命的漏洞，两百年来却因为圣教的赫赫威名而一直无人过问。这些漏洞是一颗颗深埋的爆炎弹，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把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 　　“原来我在跟一个圣者谈话。年轻人，你别以为凭那晚的一席话就能让我认可你的想法，更别把这个当做解决眼前危机的资本！” 　　达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不给您看点真家伙您是不会明白的。凯瑟琳，麻烦把刚才整理的材料A2拿来。” 　　凯瑟琳应了一声，拿着一个信封走过来。 　　保罗意外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跟着这个劫匪做成一路了？ 　　凯瑟琳看出了他的疑惑，平静道：“保罗叔叔，让你担心啦。我还好。我自作主张，化装成送食物的溜进来，刺了他一剑，他还了一拳，我们都受了点伤。已经治疗过了，不碍事。” 　　“那你——” 　　凯瑟琳苦笑一下：“打不过，只好给他当人质啊。不过，这家伙手头上有不少对圣教不利的、真假难辨的证据。这些东西有一份流传出去，圣教就会有大麻烦——我觉得查出真相总比让有心人胡作非为、混淆视听要好。所以我自愿留下。” 　　保罗眉头皱起来。 　　达克从凯瑟琳手中接过信封，道：“让我们先简单回顾一下我先祖遭遇的事件。他接受了教会的祝福去讨伐图尔奇人，希望收复失地。然后先胜后败，被图尔奇人包围，但意外地被图尔奇人释放。他的妻子以为他兵败身死，自杀殉情。接下来他把一切归咎于教会，对教会展开了血腥的报复，最终幡然悔悟，自杀，临终前捐出了所有家产。” 　　这些都是得到教会承认并公布于众的公论，没什么好质疑的，保罗微微点了下头。 　　“教会得到了他在卢马尼亚的土地和名下的军队，从此有了自己的地盘，然后是教会西进，最终以此为基业建立了如今的神圣教皇国。特别是‘德库拉献土’这件事，被作为神的意志挽救罪人的最典型事例而广为传颂。至于后来德库拉被泼上吸血鬼的污水，成了不三不四的蝙蝠形象，那是三流文人捉刀弄巧，跟教会无关。” 　　保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没说什么。凯瑟琳不满意了：“喂，这嘲讽的论调让人很不舒服啊。” 　　“某个背负莫须有的渎神者和叛国者污名两百多年的家族更不舒服，换位思考一下，您一定能理解。” 　　“哼。” 　　达克慢慢打开信封，继续道：“其实这些东西每一句都浸透了阴谋的毒液，我们倒着往前说，先看‘德库拉献土’这件事——” 　　保罗的声音淡漠无起伏：“这件事是神的意志，没什么好说的。” 　　“我希望如此，但这封信却清楚无误地说明，有奸诈之徒恶意歪曲了神谕，令光明神的意志蒙羞。” 　　“这是什么？” 　　达克手指轻轻在信上拂过，信纸上的文字被放大、投影到空中：“这是真正的德库拉遗书，作于得知妻子死讯之后，屠杀圣教教徒之前。里面明确提到了自己将要做一件大事，即使是被人利用也在所不惜，关于献土，他这样说……” 　　“等等，他说的大事，是不是指对圣教徒的大屠杀？是被人利用？” 　　“是的，但我们把这个问题放一放，还是先说完献土的事，”达克手指刷刷地划出了几行字，“他这样说，‘我对接下来将流淌的鲜血与我将步入的不名誉结局毫无怨言，因为那些人伤害了我唯一还有所眷恋的人、我最心爱的妻子，他们罪有应得；至于我，一个即将杀死如此多拥有信仰者的屠夫和刽子手，更不值得怜悯与同情；光明神教玩弄阴谋令人不齿，但除它之外，没有任何一种信仰能抵挡图尔奇人咄咄逼人的宗教扩张，所以，作为褒奖和期待，我死之后，我领地内所有光明神教教堂，可以获得以它为中心半径五里以内所有的土地田产。’” 　　保罗震惊地站了起来。 　　匪夷所思！ 　　按照当时教廷公布的结果，德库拉可是捐献了部的领土与军队啊！ 　　如果眼前这家伙所说为实，那不就等于承认，教廷篡改遗嘱，巧取豪夺？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两百多年来，“德库拉献土”一直是光明神至高意志的体现：一个与光明为敌的罪人，屠杀了不计其数的圣教徒，却在临死时心向光明，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所以，在德库拉领土上建立起来的神圣光明领地，理所当然成为所有圣教教徒的向往之处，并最终成为神圣教皇国的发源地。 　　如果这一切是靠篡改遗嘱和巧取豪夺得来，那岂不是说，神圣教皇国，根本不是什么神的意志的体现，而是靠欺诈建立起来，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情理上说，它都不该存在！ 　　保罗当然用不着背这黑锅，但如果这事爆出来，他必须得背！还不止他，所有光明神教的教徒都得背！ 　　这绝对不能认啊！ 　　保罗深吸一口气，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明，这遗书是真的？” 　　达克毫不犹豫，对凯瑟琳道：“A5和B9。” 　　凯瑟琳取了厚厚一叠陈旧的书稿，从里面各随机抽取了两张，交给保罗。 　　“这是什么？” 　　“A5里面是当时德库拉和教会的一些日常公文，B9是‘德库拉献土’后，教会发给卢马尼亚各地分教会的德库拉遗嘱影印件。” 　　“这些有什么关系？” 　　“所有书信的末尾都盖了德库拉的带有龙骑士团徽记的印章，然而，”达克举起手中的遗嘱原件，“这后面的印章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达克说着，将漂浮在空中的印章图案放大了数倍，那里面，有两个淡淡的亮点组成的字母“D·E”。 　　“真正的印章里藏了一组极细的针，用了德库拉夫妇的姓名字母首拼。保罗所长，请您仔细检查一下手里的两种资料，凡是出自德库拉之手的文档，印章内必有这两个字母！” 　　保罗抖着手，抽出一张公文，将它迎向明亮的光石灯。 　　他看到了两个字母。 　　然后，他举起教廷下发的德库拉遗嘱，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达克冷冷道：“除了我手中的遗嘱原件，其他资料是从这里找的，真实可靠。如果您不信，可以去B9那堆资料里找任何一份材料来比对。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保罗的心一片冰冷，嘴巴机械地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德库拉提前安排了可靠的部将，带着自己的印章和幼子逃离了卢马尼亚，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保罗所长，如果您以为那些奸诈之徒的卑鄙行径仅此而已，那就大错特错了！” 　　[695.第三十三章 迟到两百年的证据（2）] 　　达克放下手里的材料道：“接下来我们看看第二个疑点，德库拉对圣教的血腥屠杀。按照当时教会的观点，德库拉与妻子感情甚笃，谣言导致她自杀，然后德库拉发狂，对教会展开了报复。” 　　保罗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道：“铁证如山，有名有姓的伤亡名单摆在那里，他赖不掉！” 　　“当然，伤亡就摆在那里。但，为什么90%以上的被害者是胡尔士派的信徒？” 　　胡尔士派是当时兴起于民间的一个光明神教分支派别，他们主张简化宗教仪式，恢复光明神教原有的纯洁性，在仪式上除了圣餐只保留婴儿洗礼；教士内部不再划分阶级，教士与信徒平等，都可以领取圣餐；生活简朴，杜绝滥行与享乐。 　　这些观点如果实现，等于剥夺了正统派教士的特权，激起了正统派的极大不满，但当时双方情况都不乐观，诸侯混战，图尔奇人入侵，教会寄人篱下，所以双方斗争时而缓和，时而尖锐，直到“德库拉献土”之后，正统派才最终取得了绝对统治权并建立起了神圣教皇国。 　　达克问道：“我想请问保罗所长，胡尔士派在后来是被定为异端的，那么跟德库拉有关的材料有没有保留下来呢？” 　　保罗面无表情地指指达克身后：“残余的那些你不是都找到了吗？” 　　“您手头上没有资料，但我有。我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德库拉对教会的屠杀，并非是为了给妻子报仇，而是为了铲除胡尔士派。他接受了正统派的建议，对胡尔士派下手了。” 　　“证据。” 　　“教会利用图尔奇人入侵的时机，制定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前面的篡改遗嘱，仅仅是这个计划的冰山一角。在这之前，他们利用德库拉强烈的控制欲和权力欲，设下了圈套，引诱他去屠杀胡尔士派。” 　　达克说着，把一张发黄的纸推进影像法阵：“一个叫瑟尔德利的正统派牧师，成为这个计划的执行人。他是德库拉的教父，原本是个正直的人，但两派之争让他忧心忡忡，担心这最终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灾难，所以他接受了正统派的命令，去诱导德库拉对胡尔士派下手。事件之后，他忍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希望能把这些秘密保存下来，于是逃走了。现在您看到的就是他的遗书。” 　　保罗哈的笑了一声：“这个人我知道，在屠杀事件之后他下落不明，遗书你又从哪里得到？” 　　达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在遗书后面，他附上了自己写给德库拉的调查报告。这份调查报告是德库拉委托他进行的，希望查清胡尔士派的真实目的。因为德库拉对教父十分信任，所以他的话成为德库拉行动的重要依据。他在调查报告中增加了一些内容，比如，‘没收地主的土地，释放农奴为自由人，废除一切等级特权，将卢马尼亚变成民族自决的国家。’” 　　凯瑟琳忍不住插嘴道：“前三条挖了德库拉的墙角，他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最后一条怎么看都是对德库拉有利啊？” 　　“错。别忘了，德库拉是个权力欲和控制欲很强的人，卢马尼亚可以自决，那被他征服的土地呢，要不要自决？” 　　凯瑟琳撇撇嘴：“我不觉得一份调查报告就能让德库拉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然，德库拉的另外一个消息来源是图尔奇苏丹。” 　　保罗和凯瑟琳都吃了一惊：“图尔奇苏丹？” 　　“是的，最后一战，德库拉兵败被俘，苏丹把他和一个激进的胡尔士派教士关押在一起。要知道胡尔士派坚决主张驱逐图尔奇人，还组织了自己的军队与图尔奇人周旋，所以图尔奇人抓到胡尔士派教士没什么奇怪的。在关押过程中，德库拉对这个激进派别的言论和观点深恶痛绝。他被释放后，立即要求瑟尔德利展开调查，两相印证，最后，他终于走进了圈套。” 　　保罗惊道：“那个胡尔士派教士——” 　　“不错，他是瑟尔德利安排的正统派死士，在德库拉身陷囹圄之际，混到他身边。” 　　“不可能！”保罗断然否定，“图尔奇的异教徒头目，怎么可能会跟圣教配合？” 　　“想想各自的目的，答案不是明摆着吗？正统派想利用德库拉杀绝胡尔士派，顺便消除德库拉的声望给教会带来的压力；图尔奇人呢？绝对乐于见到对方自毁长城。在利用和针对德库拉这件事上，双方完可以一拍即合。” 　　凯瑟琳喃喃低语：“不会吧。” 　　“你以为不会的事情多了！”达克愤愤道，“德库拉被俘的第二天，就传来了他兵败身死的谣言，如果没有图尔奇人通力合作，是怎么传回来的！没有教会的推波助澜，谣言是怎么传开的！没有与教会在某些利益上达成妥协，苏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用木棍钉杀两万多士兵的魔鬼屠夫？” 　　“什……什么妥协？” 　　达克冷笑一声：“这还用说？教皇国发迹始于卢马尼亚，可现在统治中心却移到了多兰德王国这最富庶的地区；而图尔奇人进军的门户、德库拉曾死守的卢马尼亚，现在又控制在谁手里？” 　　凯瑟琳瞬间变成哑巴。 　　“图尔奇人停止进攻，教皇国建立，将一半卢马尼亚献给图尔奇人，为了遮羞，还建立了听命于图尔奇人的傀儡政权，并向苏丹缴纳所谓的‘圣灵悲悯捐’——今天最为民众不齿的赎罪券即由此而来；后来教皇国西进，将整个卢马尼亚拱手让给图尔奇人……” 　　凯瑟琳怒喝：“别说了！” 　　这些是正史。这些曾经让她悄悄流泪、感到羞愧、并立志要收复失地的正史，现在在这个该死的家伙嘴里，居然如此刺耳！ 　　可她无力反驳。刚才这个家伙找出来的一份份资料，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条，每一个铁环，都把圣教牢牢地绑缚在耻辱柱上。 　　保罗沉默不语。 　　逻辑上完说得通。作为光明神教的高级人士，他对当年圣教内部的龌龊龃龉之事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如此卑污不堪！ 　　现在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这些事如果流传到外面去，对圣教会造成致命打击。不用说造成的思想冲击，单单是乌尔比诺的穷汉派就会抓住这些大做文章，甚至公然质疑正统派存在的合理性。 　　要知道，胡尔士派虽然已经消失，但它在下层百姓中造成的影响可还在呢。穷汉派只要对此稍作调整，完可以以胡尔士派的继承者自居，而且，“民族自决”的幌子，对翅膀逐渐硬起来、迫切想摆脱圣教控制的各国君主有着致命的诱惑。 　　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那么，要干掉这个年轻人吗？他不惜豁出命也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说出这样一番话，目的是什么呢？ 　　他会成为圣教的威胁？还是解除潜在威胁的助力呢？ 　　他决心再搏一搏，扬声道：“刚才这些，只是你的推论，你同样拿不出证据！两百多年前的是非恩怨，怎么可能是一纸遗书就能说明白的？” 　　“保罗所长，您还要死撑啊？现在的情况不是真假的问题，只要民众知道，并产生怀疑，圣教就岌岌可危了。今天的圣教，已经不是那个君临天下说一不二的圣教了！” 　　达克说完，叹了口气，道：“谁主张，谁举证，对吗？放心，我这里证据多得是——您听说过昆沙毕吗？” 　　[696.第三十四章 迟到两百年的证据（3）] 　　席卷光明神教世界的图尔奇大军最终没有到来。 　　连年征战，遍地死尸与白骨，催生了人类可怕的梦魇——黑死病。 　　征服卢马尼亚后，图尔奇苏丹的雄心壮志被可怕的黑死病彻底摧毁，苏丹本人也就此陨落。整个大陆尸横遍野，列国风声鹤唳，一日数惊。 　　医疗卫生习惯落后的图尔奇人和光明神教列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总人口锐减三千万，足足过了近百年才恢复元气，然后是光明神教借题发挥，借“神罚”之机最终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信仰。 　　而曾经式微的阿拉孛人再度崛起，在贤君法鲁格的带领下成功整合了各方势力，重建了阿拉孛帝国，奈何法鲁格本人痴迷炼金术，无心进取，与信仰光明神教的各国除了小规模边境摩擦，大体相安无事。 　　达克突然提到阿拉孛半岛死火沙漠里的史诗生物，令保罗和凯瑟琳大惑不解，传说中的沙虫之母与德库拉有何关系？ 　　“我在游历大陆的时候到过阿拉孛帝国，还闯进死火沙漠的腹地，并且，”达克微笑了一下，“找到了传说中的幽魂之城尼赫尔——一座用难以想象的技术建立在昆沙毕腹中的城市。” 　　保罗和凯瑟琳大吃一惊：“沙虫腹中之城？” 　　“是的，这不能不令人称奇。我这里有录制的魔法影像，如果两位想看，或许找个时间可以一起领略一番腹中之城的风光，不过现在么，我还有十分钟，还是先说正事——这座城市是阿拉孛的‘炼金哈里发’法鲁格集合当时一流能工巧匠所建，目的是为内斗不已的阿拉孛人保留最后一分元气。建成之后，法鲁格和他的一部分亲信转移到尼赫尔城中，从此与世隔绝。” 　　凯瑟琳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和我的妻子喜爱探险，从一些佣兵和一些阿拉孛人那里得到了技术和线索，决定冒险一试，我们成功了，回报相当丰厚。两百多年了，里面的人与物走上了一条特别的发展之路，甚至与外面的阿拉孛人大相径庭，可有些文化遗产并没有变化。我有许多收获，其中最令我意外的，就是保存完好的瑟尔德利的坟墓与遗书。” 　　保罗从震惊中渐渐恢复过来，若有所思道：“难怪两百多年都找不到瑟尔德利这个人！原来是这样……” 　　“文献显示，瑟尔德利是跟随法鲁格一起到达昆沙毕腹中、第一批尼赫尔居民之一。至于法鲁格为什么会把他这个异教徒带在身边，或许是为了在和圣教的较量中占据主动吧，毕竟这是个把柄。在法鲁格留下的笔记里，这一点写的十分清楚。” 　　达克停了一停，淡淡地道：“我想，追溯到这一步，证据的真实性已经足够了吧？如果不够，还有。” 　　凯瑟琳已经被折服了，但还是试图扳回一城：“还有什么？” 　　“瑟尔德利的随从，有一个与队伍失散，后来辗转逃入塔兰高地的波利尼亚帝国，在那里度过了余生。他同样留下了大量的手稿来解释和说明这一切——这些手稿现在被我妥善保存着。”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东西？” 　　“波利尼亚帝国的二王子艾孜买提也是个喜欢探险的家伙，和我很对脾气。我帮他解决了几个技术上的小麻烦，他给了我一些古代文献，其中就有这个。” 　　保罗定定地盯着这个神通广大的家伙，一时竟忘了说话。 　　过了半天，他回过神来，咳嗽一声，道：“年轻人，我们直来直去吧，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我，达科拉，是德库拉的后裔。我想为千千万万和先祖一样为民族尊严流血牺牲、却被侮辱被损害的英雄讨还公道，以及，”达克加重了语气，“建立一个能给予他们公道的世界。” 　　保罗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但语气却充满嘲讽：“那你应该去找穷汉派的乌尔比诺啊，为何要来找我们这些老顽固呢？” 　　达克正色道：“民众被蛊惑了，穷汉派疯了。我渴望公正，但公正的前提是觉醒的秩序，而不是毫无底线的滥行与暴力。穷汉派并不像它所宣称的那样，是民众想要的‘好教派’，恰恰相反，它在许下无数混乱的、不可能实现的诺言，以及企图用各种颠覆伦理、毁灭人形的技术来取得优势地位，它绝对创造不出一个公正的世界。” 　　凯瑟琳高兴地跳起来：“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达克冷笑：“别会错意，我的大小姐，只是乌尔比诺比较烂而已。” 　　保罗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会选择你开出的救世良方？” 　　“我希望获得一个试试看的机会。怀特迈尔大主教，特里森院长，你们怎么看？” 　　凯瑟琳一惊，一缩脖子，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保罗笑着把雕刻了微型通话法阵的手杖放在桌上，里面传出大主教的声音：“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可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用这种方式？” 　　“没有足够的祭品，神怎么会关注？罗安塔部长找茬，我就借题发挥了一下。有冲撞之处，三位大人多多包涵啊。” 　　特里森道：“难得你的一番赤胆忠心。大主教，保罗所长，就给他一个机会？” 　　保罗点头：“我看可行，总得有人去试试啊，大主教，您说呢？” 　　大主教慢条斯理道：“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挟持上官，横行不法，这样的人如果加官进爵，岂不是鼓励人人都来这样做了？” 　　达克笑道：“所以，达科拉是必死的。从此世界上只剩下被新晋提拔的、锐意进取的洛尔马城宗教裁判所所长达克。我可以保证，所有的资料，除非各位的嘴巴不严，否则，一丝一毫也不会流到外面去。如何？” 　　“可以，具体细节，出来再谈怎么样？” 　　“我还有个要求。我可以为为各位摸着石头过河，但，我在前边冲锋的时候，各位务必守好我的后背，我不想落得跟先祖一样的下场。” 　　“可以，但你别指望能调动圣殿武士和戒律团。” 　　“那当然，我只要斯特凡街卫队的原班人马，另外，”达克扫了一眼凯瑟琳，“让凯瑟琳小姐来给我当助手。” 　　大主教一口答应：“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人善后。” 　　“把外面的警戒什么的都撤了吧，保罗所长先走，我过一会再出去。” 　　凯瑟琳立即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达克一愣，然后苦笑：“怕我溜走？别开玩笑了。我只想休息一下。” 　　说完，他在队聊里大声道：“拉拉，给我准备酒，今天晚上，我要好好醉一场！” 　　伊莎贝拉愤愤道：“吓死我了，给你捏着一把汗呢！你还有心思喝酒？” 　　“你不知道，多不容易啊，多不容易啊！神，高高在上的神，终于肯听我说话了，终于肯低下头跟我这么一个凡人讨价还价了，这是多么大的胜利，这是多么大的人的胜利！看着吧，人会胜利的，会胜利的！” 　　[697.第三十五章 新官上任（1）] 　　热热闹闹的接风宴结束了，许多人喝得酩酊大醉，比如洛尔马城的总督留里克、警察局长特鲁西尔，前任裁判所所长霍金斯。 　　对于总督和警察局长来说，他们很清楚圣城宗教裁判所的地位，裁判所所长才是这里说一不二的人，新任长官达克据说是个能力很强、为人谦和宽厚的家伙。他们当然乐得与这样的人合作。虽然他的履历有些糊涂，但既然是上面派下来的，还需要有异议吗？ 　　霍金斯更是喜上眉梢，洛尔马城是个小城，没多少油水可捞，本来都打算老死在任上了，谁知天降鸿福，一纸调令，自己可以去圣城享清福，这个烫手山芋就交给接任的大能吧！ 　　达克这边带来的原斯特凡街卫队一干人等也都十分开心，凡妮莎、费尔南德斯、伍兹本来已经被调入圣城直属部队，但他们自由散漫惯了，在圣城束手束脚，很怀念达克不拘一格的行事方式（虽然离开也没几天）。这次下放，重新与达克并肩作战，真是得遂所愿。 　　于是宾主尽欢，达克喝得醉醺醺，吃了凯瑟琳一大堆白眼，最后被凡妮莎和伍兹架回去。 　　伊莎贝拉盯防很严，拿出女主人做派，把凯瑟琳和凡妮莎都轰了回去，让费尔南德斯和伍兹帮忙把达克扶到床上，把他俩也打发走了。 　　月明星稀，虫声唧唧，伊莎贝拉轻轻推推达克，见他酣睡不醒，叹道：“你呀，开心也不能喝这么多啊，要伤身体的。你当了这个官，巴结你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一开始就给灌醉，以后怎么得了。今晚不是还要跟乔治联系……咦？” 　　达克突然睁开眼，一双明亮的眼睛精光四射：“谁说我醉了？我现在的酒量好得很！”说着，一骨碌坐起来：“开通讯！” 　　通讯一开，淡蓝色乔治印象出现在房间里，乔治微笑道：“好久不见，达克所长气色不错嘛。” 　　达克笑道：“升官发财，春风得意，当然气色不错——你也一样啊。莱莉现在怎么样？雅根克那边呢？” 　　“莱莉很好，研究工作是她在挑大梁，无节操的拉莫斯是副手。手头上还没收拾利索，估计一年之内不会有对外的大动作。一年之后看看大陆形势再说。到该摘桃子的时候肯定不含糊。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怎么看光明神教，砸碎了用黑暗神教顶上？” 　　“不。不管名声怎么样，不管真信还是假信，至少现在它是大陆的主要信仰，不能简单一砸了之，得慢慢改造它。”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想试试，一点一滴地改造它，现在看来，第一步走得还不错。” 　　“同意。说实在的，你这次的行动有点行险啊。” 　　“不险。阿拉孛和新特诺蒂兰迅速崛起，乌尔比诺的穷汉派咄咄逼人，大势所迫，光明神教不敢直接对我下手。等缓一缓，估计就没机会下手了，只能按我的步调来。” 　　“好想法，不过，局势发展可能会超出预料。” 　　“有新情报？” 　　“已经证实了，心灵蜂巢技术是被乌尔比诺的人骗走。” 　　达克的眉头皱起来：“除了这个，现在他手头上核心技术还有哪些？” 　　“残酷天使，还有我父亲留在铁牙庄的其他技术资料。” 　　“我们的优势呢？” 　　“未完成的史莱姆研究体系，还缺火焰史莱姆。那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莱莉和拉莫斯进行过推演，认为乌尔比诺很可能在心灵蜂巢和残酷天使的结合方面做文章。” 　　“乌尔比诺是老油条了，他绝对不可能把心灵蜂巢这么招人忌讳的东西早早露出来，一定会把它作为杀招留在最后。还有其他情报吗？” 　　“除了穷汉派四处煽动民众造反之外，没有更多的线索。倒是希克斯图提供了一点意外发现，乌尔比诺印制了大量的《旧之约》进行散发，反复强调‘神之国’即将降临，拼命鼓吹为神献身。” 　　“这很正常吧？” 　　“不正常。他在断章取义，只印发《旧之约》中的‘福音’一节。” 　　“福音”一节是《旧之约》中的预言书，记述光明圣子克里摩斯为人类献身后复活，以及复活后引导世界进入天国的故事。 　　达克思索了一下，道：难道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地位，博取民众同情，顺便鼓舞士气？” 　　伊莎贝拉熟读经典，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不太可能，因为‘福音’一节的内容对正统派和穷汉派都有利，建立天国对双方来说没有分歧。” 　　乔治道：“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料——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吧。” 　　“用你的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拿到了洛尔马城的控制权，不折腾一番怎么行？” 　　“你可小心点，洛尔马城有我的人，别拿他们的脑袋去当升官发财的铺路石啊。” 　　“报酬呢？” 　　“政治献金怎么样？” 　　“小家子气。堂堂一城裁判所所长，岂是几个臭钱就能摆平的？送礼得投其所好，这点规矩都不懂？” 　　乔治大笑，笑罢，正色道：“我跟黑色圣地的彼特拉克商量好了，炼金术材料尽可能提供给你，你要什么，提前打好招呼。” 　　“略显寒酸。” 　　“你够啦。相隔万里，能给你提供这些，已经不容易了，”乔治思索一番，道，“这样，我再送你半根粗大腿。” 　　“半根？” 　　“因为我拿不太准，现在你抱这条腿是不是稳妥。再过十天左右他会到你那边去，他背后站的是多兰德王室。” 　　“王室？明白了，多兰德王国想挖正统派的墙角？” 　　“教随国定可一直是他们的梦想啊，一个跟他们亲近的、对教廷有足够影响力的家伙绝对是他们乐于接触的。他们现在在四处下注，你表现得越是亮眼，就越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投资对象。风险和机遇并存，看你怎么用了。能具体说说你的执政纲领么？我可以让手下配合一把。” 　　“只有一句话，自我开始，世上再无人类异端！” 　　切断通讯，伊莎贝拉有些担心：“达克，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又给乔治打工啊？这家伙太可怕了。” 　　达克哈哈一笑：“怎么会？我们离开时不就已经说明态度了吗？” 　　“可是，你又要钱又要东西的……” 　　“互相利用。拉拉，一块石头，如果只交给一个雕刻师，就一定会变成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成功，或者变成一堆破碎的石块。如果是两个人……” 　　“可能会变得更丑。” 　　“但不太可能被毁掉对吗？最后的作品，一定是两个人相互妥协相互配合的结果，尽管不一定是双方最满意的。” 　　“你的意思是……” 　　“炼金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把它摆得太高，等于塑造了一个新的神，而这个新神比封闭、落后、愚蠢却稳定的光明神更危险。乔治看到了这一点，他早先单独对我说过，他对心中那个想要的世界没有太大把握。自从见识了阿塔兰提斯文明的毁灭，我越来越感到这句话的分量，所以决不能让他自己玩这个雕刻游戏。但是，乌尔比诺那个无节操的老神棍可不知道，或者，装糊涂。我和乔治必须合作，甚至，我要把正统派也拉进来。” 　　“你想怎么做？” 　　“我要划一条线，无论是新神，还是旧神，都要站到线后：跑得慢的，多赶两步；跑得快的，别踩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呀。” 　　“是啊。雕刻师不止我一个，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也没底，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也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但至少……”达克看看女孩，轻轻把她揽到怀里。 　　两人的额头轻轻抵在一处。 　　“我们在一起。” 　　[698.第三十六章 新官上任（2）] 　　1645年9月，洛尔马城宗教裁判所的新所长达克正式就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达克所长一到任就贴出布告，只说了一件事，重新定义异端。 　　对神圣的人类躯体进行任何形式改造的，皆为异端。 　　布告一出，城大哗。 　　也就是说，只要不改造人的躯体，就不是异端了？ 　　这种涉及圣教根本的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所长能碰的？ 　　但令人意外的是，圣城那边死气沉沉，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手眼通天的人物火速与圣城那边联系，得到的答复是“在洛尔马城，一切宗教事务裁决，交由达克所长负责。” 　　话里透着浓浓的不情愿，但态度很明确达克是老大，你们要听话。 　　众人还在错愕，达克老大却不闲着，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大笔一挥，把在押的二三十名“罪大恶极”的异端部释放。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有些“异端”推开家门，措手不及老婆孩子还以为是鬼魂溜了出来。 　　有人欢喜得快晕过去，自然有人会气得快晕过去。警察局长特鲁西尔满心忐忑地前来拜访达克所长。 　　“现在，形势有些……嗯，忙乱，”他几次想说“混乱”，想了又想，还是憋了回去“所长大人，您看，是不是再说明一下比较好？” 　　达克笑道“我以为，让民众看到的东西，越简单越好。太复杂，反而令他们无所适从。” 　　“不，不，我的意思是，嗯，他们已经习惯了严加约束的生活，这么一来……” 　　“因为圣教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小人给带歪了，民众的心思也跑歪了。” 　　警察局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家伙还真敢说啊，一棍子把前任一大帮人打成居心叵测的小人了。 　　“‘因为畏惧而不做某事’，这样的信条当然是必要的，要不然不足以震慑真正的异端；但大部分民众都是想过安稳日子的安分守己的平庸之辈，‘因为信任和希望而积极做某事’也一样重要。举手投足动辄得咎的日子谁也不想过。如果他们能在我们的治下得利，又怎么会让异端破坏来之不易的生活呢？” 　　特鲁西尔腹诽不已，但脸上却保持谦恭的微笑“可是，最近街上风言风语多起来了，包括您力排众议释放的那几个老顽固也……也……” 　　他说的老顽固是珐蒂冈神学院洛尔马分院的几位神学教授，他们的观点与正统派不完一致，因为主张恢复纯朴信仰，停发赎罪券，触怒了高官，被戴上“异端”和“穷汉派内奸”的帽子抓进大牢。 　　这几个老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的账也不买，包括达克的。昨天下午一出监狱大门，就得意洋洋地叫嚣什么“这是民主与自由的胜利”；有些不知死活的拥趸也当众宣称“民众的伟力吓坏了腐朽的统治者”。 　　达克身后侍立的凯瑟琳不满地哼了一声，特鲁西尔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当然知道。被无故关了十几年，他们心里难免有怨气，发牢骚就由着他们发。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究，能闹出什么事来。您可以让手下多盯一盯，谁敢挑唆，抓起来严办。” 　　“您真是宽宏大量，不过，他们可是叫嚣停发赎罪券的，停发赎罪券！” 　　达克看看他焦急的脸色，笑道“您这次来，是为大伙请命的？” 　　特鲁西尔冷汗下来了“不……不敢，不过，不过，抛开信仰不说，这赎罪券可是好大一注财源啊！洛尔马城是从西侧进入圣城的门户，西边是拉尔山脉和佩德罗要塞，周围有一半是山地和森林，另外一半土地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属于教会，也就是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山地多，平原少；果树多，庄稼少，农税太微薄，不卖赎罪券，大家过不舒坦——但，这是市政厅该操心的事，跟我一个神仆有什么关系？”达克冷笑一下，又补上一句，“他们又不听我的。” 　　这句话把特鲁西尔震得目瞪口呆。 　　小子，你狂得没边了！ 　　日常行政事务都是由市政厅负责。没有它的支持，教会的赎罪券能顺利卖下去吗？这点教会心知肚明，所以吃相一般都不会太难看，自己吃肉，市政厅总能捞几根骨头啃啃。 　　听这小子的意思，是要把市政厅也攥到手里？ 　　干脆把城市警备团也一并收了，称王算啦！ 　　这小子是傻子？ 　　傻子对此浑然不知“局长先生，您看，我已经毫无保留的把我的想法跟您分享了，这就是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工作思路。洛尔马城的宗教氛围将会变得热烈而宽松，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至于嗡嗡叫的苍蝇，我不在乎。” 　　“呃，既然您已经作了决定，我当然力支持，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就我个人，还是要建议您，如果一项改革碰了太多人的奶酪，那么……” 　　“我当然知道。甚至不用碰太多人，少数几个实权派就足够把一切搞砸。没关系，我上边有人。” 　　局长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的意思是不管捅了多大漏子都有上头埋单？你这水准是怎么得到上头赏识的？ 　　达克站起来，倒背双手踱了两步，背对局长道“下边人瞎折腾把事情搞坏的手段，我也略知一二。既然您来了，麻烦给同僚们带个话。” 　　“是，是。您说，您说。” 　　“在我手底下做事，要老老实实。我不会刻意让大家难堪。方向路线是我来定，搞砸了算我的，但是，”达克眼中寒光一闪，“如果谁敢拿着方向问题开玩笑，对政策附会曲解，或者消极怠工、推诿扯皮，小心脑袋！” 　　局长干咽了口唾沫，没敢应声。 　　消极怠工，还有曲解政策，把好经念歪，这是下边人对付上边的常用办法，反正法不责众，有本事你自己来做具体工作啊，不信你把握的比这些人好！ 　　但是，看眼前这个蛮牛所长，明显是个不讲理的，谁愿意拿脖子跟钢刀碰啊。 　　倒霉透了，怎么碰上这么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还横得要命。得赶紧回去和大伙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早点把这家伙赶走。 　　打发走心事重重的局长，达克开始召集他的忠心手下“伊丽莎白秘书长、凯瑟琳小姐和伍兹副队长来一下，伍兹来的时候带上我让你带的东西。” 　　达克升任所长的第一天，就任命伊莎贝拉为自己的秘书长，一应文书往来和日常事务都交给她来办。伊莎贝拉早年跟随乌尔比诺周游修行，后来又跟着达克乔治满世界冒险，历练颇多，特别是在雅根克的时候，主持黑暗神教情报工作，更是增长了不少才干，现在区区一座小城，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凯瑟琳现在是达克的保镖，一身二职，除了保卫长官安，还是大主教安插在达克身边明面上的眼线，这点达克当然清楚。但这么一个武技高超又养眼的保镖为什么不要呢？再说，眼线也可以及时传递自己想要让她传递的消息嘛。她对圣城和附近区域十分熟悉，用来作向导和咨询非常合适。 　　这两个人只要合作顺利，再带上一个脑子灵活、手脚麻利的伍兹跑腿，就很可以了。 　　达克带上三个手下，大摇大摆走出办公室，在裁判所里左三圈右三圈的转起来。 　　凯瑟琳觉得莫名其妙“我们这是要干吗？” 　　达克道“当然是跟手下打个招呼，熟悉一下啊。要不然，把我当异端抓了，那得多冤。” 　　凯瑟琳指指伍兹肩膀上的大袋子“这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又是什么？” 　　“苹果，又大又好吃的苹果。” 　　“苹果？干什么？” 　　“福利，每人一个啊。” 　　凯瑟琳翻翻白眼“拜托，所长大人，跟手下搞好关系也用不着这样吧？这里到处是果园，今年又是丰年，一个铜子能买两个。这种廉价的福利谁稀罕啊——你不是在讽刺他们一文不值吧？” 　　达克从包里翻出几个苹果，丢给每人一个“来，尝尝。” 　　伊莎贝拉和伍兹接过来，在衣服上蹭蹭，咔哧咔哧啃起来。凯瑟琳想了想，没好意思，塞进口袋里。 　　伊莎贝拉一边啃一边赞道“真是不错，酸甜适口，又脆又多汁。一个铜子两个，真是赚到了——会不会果贱伤农啊？” 　　伍兹道“这种‘斯泰尔’个头大，熟得早，味道只能算中上，再过小半个月，海量的‘切瑞’就上市了，那个味道更好，五个铜子能买一袋——果贱伤农是一定的啦，凑合过吧，再说，这也不归我们管啊。” 　　达克狠狠咬了一口，悻悻道“早知道我就再拖半月上任，还能省下一笔——开门，你们老大送好吃的来了！” 　　凯瑟琳悄悄拽伊莎贝拉一把“他不是认真的吧？” 　　伊莎贝拉嘻嘻直笑“这家伙可阴险了，谁知道！” 　　。 　　[699.第三十七章 新官上任（3）] 　　“这大傻子有病，挨门送苹果？” 　　小客厅里，总督留里克和警察局长特鲁西尔面面相觑。 　　达克跟疯了一样，让手下背着袋子，自己亲力亲为，从裁判所到市政厅，一个门一个门的送苹果——厕所除外。现在，背着苹果去巴结下属的裁判所长已经成了整个洛尔马城官场的笑柄。 　　笑过之后，留里克和特鲁西而不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达克毫无疑问得到了上面的支持。那么，这种支持到何种程度？会持续多久？ 　　裁判所掌握生杀大权，他又是新官上任，如果这时候跟他硬碰，那后果……让谁来开第一炮呢？ 　　沉默了许久，特鲁西尔道：“反正，这种状况不能再持续下去了。行政事务和宗教事务是一体的，如果裁判所放弃了赎罪券的发行这样一注财源，等于损害了我们大家的利益。还有异端的确定和审判权，放得太宽，人心一散，再想聚起来就难了。” 　　留里克叹道：“嗯，碰上一个没有经验的上官，我们这些人就得多担待些啊。少年得志，轻狂是免不了的，又刚刚上任，别指望他能听得进逆耳忠言。这样吧，我们双管齐下，先走上边的门路，跟圣城那边详细汇报，他这不是改革，是要掘圣教的根，我想圣城的各位大人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下边呢，先拖一拖，看看风向再说，年轻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人家毕竟是上头派下来的，以后说不定还要做同僚，也别上来就闹得太僵。” 　　特鲁西尔苦笑：“我是一天也不想陪他瞎折腾，你是不知道他那副嘴脸啊！” 　　“那就这样吧，在圣城那边有确切消息之前，他说什么大家先听着，手头上的活先放一放。” 　　特鲁西略有点不放心：“不过，这小子可放了狠话，说要是消极怠工，就……” 　　“毛毛躁躁，一旦办错了事情怎么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规矩放到哪里都不会有错。人能派下来就能调回去，这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下来走一圈也只为镀镀金——我也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是轻举妄动跟着瞎起哄瞎折腾，以后我们这个圈子就别混了。” 　　“总督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 　　“不过什么？” 　　“消极坐等，似乎有点……” 　　“就知道你们沉不住气，这样吧，先小打小闹试探一下，看看他的本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凯瑟琳急急忙忙地来敲达克房门：“喂，喂，警察局抓了不少异端，等着你签字接收呢！” 　　达克披着睡衣，睡眼惺忪地伸出头来：“效率这么高啊？让他们等着，还没上班呢，又没有加班费。八点以后再说！” 　　“不能等，人太多了，得有五六百呢！” 　　达克怒从心头起，这是故意找茬啊：“怎么可能！五六百？一晚上把一年的人都抓够了？怎么回事？” 　　“所有戴眼镜的、戴假肢的，给抓起来了。” 　　达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戴眼镜的？戴假肢的？这跟异端有什么关系啊？” 　　伊莎贝拉道：“我看是你那句话惹的麻烦，‘对神圣的人类躯体进行任何形式改造的，皆为异端’。戴眼镜增加视力，戴假肢增加身体活动能力，这不是改造吗？” 　　达克又好气又好笑：“但原本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不是吗？要照这么说，所有的牧师法师炼金术师统统都成异端了？” 　　凯瑟琳道：“道理我们当然明白啊，这是下边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你捣乱呢。你看着吧，这事没个完，就算你解释清楚了，过两天又会搞出别的事来。” 　　达克笑道：“就这点本事啊？真亏我做了那么多准备。等会，我换上衣服就来。” 　　一会儿，达克穿戴整齐走出来：“走，去裁判所，叫上凡妮莎、伍兹，动手抓人；告诉罗德里格斯，准备刑讯室，买卖开张！” 　　凯瑟琳惊道：“你真要审他们？” 　　“当然不。我要审审把这些无辜倒霉蛋抓来的官儿们，问问他们的心肠是怎么长的。” 　　凯瑟琳暗暗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说你处事不公，行事荒唐。” 　　“然后我就得在一片骂声中宣布改革失败，然后灰溜溜卷铺盖滚回圣城？”达克冷笑一声，“我倒要看一看，脑袋和剥皮刀，哪个更硬！该死的家伙，惯出毛病来了，白吃了我的苹果！” 　　凯瑟琳赶紧劝阻：“你要杀了他们？那更中了他们的计了，罪名里还要加上残暴嗜血一条。” 　　“大小姐，你沉住气看，两天之内，我让他们过来跪舔。市政厅总督以下的官儿，我要谁升迁，谁就能升迁；要谁滚蛋，谁就得给我乖乖滚蛋！” 　　达克不理裁判所门口聚集的人群，风风火火走进会议室，随手一拍，打开魔法影像通讯。 　　五分钟后，总督留里克的大油脸冒了出来：“早啊，达克所长，有什么事吗？” 　　达克冷笑：“总督大人，你的手下给我惹了点麻烦啊。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让我相当不爽。” 　　留里克一脸无奈的摊摊手：“那我只能说抱歉了，警察局这帮笨蛋，没能领会您的微言大义，抓错了人，我这就狠狠地骂他们。不过，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件，您在发布通告之前，是不是把措辞好好研究研究？” 　　达克哈哈一笑：“意思是我不会说人话？” 　　“岂敢岂敢，是下边人不够灵活。” 　　“对人，我想来说人话；对蚊子臭虫，我直接动手。不就是警察局和市政厅的秘书处吗？我这就告诉您处理结果。” 　　留里克倨傲地扬起下巴，意思是，有什么招你尽管使。 　　“你们一共抓了五百零六个人，零头我不要了，算五百。按十比一抓人，你们抓了五百无辜者，我就抓五十个官儿，先过一遍裁判所的刑讯室，再把这些年搜刮的不义之财吐出来，包赔无辜百姓的损失，最后，这五十个混蛋，给我滚回家种地去。” 　　这次轮到留里克哈哈一笑：“您能做得到吗？就不怕——” 　　一句话没说完，一名手下急急忙忙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顿时脸色大变：“真的？” 　　手下头点得像鸡啄米。 　　留里克顿时红了眼，一只手指着达克的鼻子，怒道：“达克，你够狠啊？说抓人就抓人？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撒野？老子告诉你，今天你抓去的人，早晚得一个个送回来，你还得当面赔礼道歉！” 　　达克满不在乎地挖挖鼻孔：“无非就是去圣城告状啊，告吧，我看看等上边来了人会听谁的。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留里克恶狠狠道：“你说！” 　　“谁要是输了，正午十二点人多的时候，洛尔马城中央大街，光着屁股，四脚着地从南门爬到北门，怎么样，敢不敢？” 　　“怕你不敢！” 　　“哈哈，好啊，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切断通讯，留里克手下忧心忡忡：“大人，这小子是条疯狗，可得小心它乱咬啊。裁判所的刑讯室，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熬的住的，再说又是那个变态老疯子费尔南德斯，我怕……” 　　留里克嘿嘿一笑：“不就是刑讯逼供吗？放心，早防着这一手呢，他要是敢来硬的，就爬定了！把消息放出去，让大街小巷都知道，等着看光屁股所长爬大街！” 　　[700.第三十八章 决裂] 　　当天下午，市政厅贴出告示，宣称正在配合裁判所的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暂停一切业务办理，希望广大市民谅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市政厅在跟裁判所较劲呢。 　　据说达克所长是大主教慧眼识中的人物，看这样子，说不准还要变成未来的孙女婿——没看见大主教把宝贝孙女的戒律团职务都抹掉、打发过来侍卫左右了？ 　　市政厅的留里克总督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洛尔马城经营这么多年，方方面面无孔不入；圣城那边也很说得上话。 　　现在，双方为了赎罪券的问题，撕破脸了。 　　明眼人都知道，赎罪券只是个幌子，根子上是谁说了算的问题。圣城和周边地区是教廷的铁桶江山，名义上行政归市政厅管，但你堂堂的大所长，一张条子递过去，他敢不看你脸色？ 　　新所长吃相太难看了，他想把教权和行政权一把抓起来，而且稍不如意就直接动手抓人——这是个表里如一的猛男啊。 　　市政厅能忍下这口气？ 　　酒馆里，胆子大的食客们窃窃私语。 　　“我看，所长大人要输。” 　　有人反对“我盼他赢，没了赎罪券，每个月能省下好大一笔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教士的嘴脸，你掏钱稍慢一点都是罪过！” 　　有人压低声音道“对，我觉得这都不够，达克所长要是魄力再大些，把什一税也废了，我捐一半家产，留他连任！” 　　顿时引起一片低声的附和。 　　刚才发声的老成食客摇头“伙计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你们知道省钱，难道我不知道吗？我是说，达克所长这么不留后路的下手，不知能撑多久啊，万一顶不住，省的这些钱，还得一个子儿不少的补上。” 　　“对啊，市政厅多黑啊！”有人低声叹道，“什么好事，也能让他们搅和没了。” 　　老成食客又道“不光是搅和。你想啊，涉及到行政管理的事，裁判所得靠市政厅手下大大小小的官们才能做得了，这些大小官儿们只要来个消极怠工，就能把你拖死。更别说偷偷摸摸捣乱，前几天把戴眼镜的戴假肢的都抓了，不就是这帮人搞出来的！” 　　有人叹息“流水的头头，铁打的小吏啊。哪怕知道这些混蛋吃人饭不干人事，也得咬着牙认了。” 　　老成食客面有悲色“只怕是到头来一场空，来吧，伙计们，干杯，愿这没有赎罪券的日子，再多上那么几天！” 　　“大傻子达克没有几天了！” 　　市政厅会议室里，留里克得意洋洋地道“他做事得靠咱们，咱们呢，只要别闹出什么事来，被他当成异端给逮了，他就抓不到把柄！拖上几天，城里乱起来，看他死不死！” 　　会议室里响起凑趣的哄笑。 　　有人不无担心“是不是异端，可是裁判所一言而决啊。” 　　马上有人反驳“怕什么？他不是说了吗，凡不改动人类身体的，都不是！他要是敢动咱们，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留里克笑道“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没人去鼓捣什么炼金术之类的下三流玩意吧？” 　　顿时响起一片大笑。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马布里奥酒店，我请客，除了被抓的同事，一个都不能少。” 　　留里克高兴了，达克这边是一片愁云惨雾。十几位果农跪在地上，流着泪求他开恩，放大伙一条生路。 　　“达克大人，我们，没活路啦。” 　　现在是9月，第一批苹果已经成熟，接下来，是海量的苹果等着完税、入库、上市。这些辛苦了一年的果农必须赶在入冬之前解决所有的麻烦，要不然，此辈衣食无着矣。 　　不，别说冬天了，市政厅懒政怠工，导致苹果不能及时入库，一旦来上一场雨，这堆积如山的果实就要烂掉。 　　这事太简单了。 　　什么时候，裁判所要管水果了？天大的笑话。神圣的殿堂岂能任由你们这些下等人亵渎？统统给我打出去！ 　　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这么做了吧。 　　达克同情地看着十几颗白发苍苍的脑袋，一声叹息“市政厅不作为，苦了你们啦。” 　　一句话，老果农泪如泉涌“谢大人体贴，谢大人体贴，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达克身后的凯瑟琳捏紧了剑柄，她恨不能一剑一个把那些怠工的官儿们砍了。 　　权力之争各有立场，但用这些脆弱如蝼蚁一般的民众做筹码，太卑鄙了！ 　　总督叫留里克是吧，不管达克怎么样，我一定要给爷爷告状的，你这个总督，算是到头了！ 　　达克没有看他们，慢慢地踱到门口，迎着秋日的阳光，道“我是绝不会让步的。现在，已经不是意气之争，它关系到未来每个人的幸福。” 　　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 　　“我原本以为，可以给他们留有一点余地，慢慢改良。现在看来，他们把我的仁慈和节制当成了软弱与无能——各位乡亲，起来吧，我保证，最晚到后天，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老农民豁出去了，腾地站起来，大声道“大人，这两天天气不好，一旦下雨……” 　　“裁判所的房子还算宽敞，给我拉过来吧。我尝尝新苹果的味道。” 　　果农们又一次跪下了“谢谢大人！” 　　达克挥挥手，让凯瑟琳送他们走了。然后，低声对伊莎贝拉道“罗伊斯和彼特拉克准备得怎么样了？” 　　“乔治发来消息，按你的要求，一切准备就绪。” 　　“通知他们，明天下午，进场！” 　　“达克，要不要，跟那些官儿们再谈一次？” 　　“用不着了。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自寻死路，怪不得我。那些官儿们的集会地点查清楚了？” 　　“马布里奥酒店。一小时前订的房间。你想怎么做？” 　　“明天一早，裁判所体出动，突击市政厅，让他们大牢里边团聚去！” 　　伊莎贝拉一脸震惊“突击……市政厅？” 　　“当然！”达克一脸正气，“维护神的尊严，是我这神仆的职责啊！” 　　“要突击也是今晚去突击酒店啊，明天早晨你能突着什么？再说他们又不是异端，怎么能——” 　　“我没说他们是异端啊，你可别忘了，还有一项大罪，叫渎神。” 　　“证据呢？” 　　达克阴森森的笑了“用费尔南德斯的话说，证据么，刑具伺候一遍，要什么都有。” 　　伊莎贝拉急忙道“刑讯逼供是不行的！你这么做，等于把整个教皇国的官儿都得罪了！” 　　“我知道，他们也一定准备好了牺牲一批渣滓来换我倒台。但，我就是要跟他们决裂！我要让他们知道，要么，老老实实听话，要么，死！” 　　。 　　[701.第三十九章 被囚禁的和被扼死的（1）] 　　第二天早上，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飙，震撼了整个洛尔马城。 　　早上八点，宗教裁判所所长达克亲自带队，洛尔马城裁判所倾巢出动，突击市政厅，包括总督留里克与警察局长特鲁西尔在内的四百多名大小官吏与属员无一例外，部被抓。 　　事发突然，一切辩解，一切抗议，一切挣扎和一切社会关系，在凶狠的暴力面前，然无用。 　　连同前天晚上被捕去的五十人，近五百名行政人员被捕，洛尔马城市政厅彻底停摆。 　　达克宣布洛尔马城进入紧急状态，实行宵禁，一切防务由圣殿武士和缉捕队负责。 　　城市警备团一头雾水，茫然无措，这事不能轻举妄动，朝裁判所动手？敢！ 　　警备团长急得团团转，裁判所缉捕队长凡妮莎来了，告诉他一切正常，静观其变即可，团长如蒙大赦，果断生病，将大权双手奉上。 　　洛尔马城上上下下一片惊慌，甚至传出风言风语说达克要造反，正在打造兵器，准备攻灭教皇国。然后不到两个小时，大舌头的家伙就被费尔南德斯送进了刑讯室。 　　“大人，事情不对。所有的官儿，招了。” 　　费尔南德斯垂着两手，忧心忡忡地向达克汇报。 　　“招什么了？” 　　“问什么都不说，但刑具只要一上身，还没开始动手，他们就开始胡说八道，说什么的都有。你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就算说他们是异端他们也毫不客气地承认，要他们签字画押也毫不犹豫——倒不好对他们下手了。” 　　达克微微一笑“看来，人家早演练过啦，事后追责的时候，就说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他摸出一张纸递过去“把人分开。留里克和特鲁西尔两个人单独关押，其他的官集中到大会议室，把这纸上的内容给他们看。让伍兹给他们放魔法影像。看完以后把人放了。” 　　“放……放了？” 　　“对啊，你别看这是一群臭鱼烂虾，咱们还真得靠这些臭鱼烂虾解决问题。另外，看完影像，估计就到中午了，每人发两个苹果当午饭，去吧。” 　　费尔南德斯领命而去，房间里静下来。 　　伊莎贝拉轻轻握住达克的手，她手指冰凉，轻声道“你有把握吗？” 　　“有把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篡夺行政权。” 　　“你知道你做的，跟当初库鲁马、萨龙他们做的事一模一样吗？” 　　“知道。” 　　“那你的底气是从哪儿来的啊？你就一点也不紧张吗？” 　　达克轻轻拍拍爱人的肩膀“因为那些野心家的对手是掌握了未知领域的我们，而我们的对手是一群脑袋僵化、目光短浅的蠢货。当然，在玩弄权术这方面，我远远不如，但现在谁跟他们拼这个？我要的，是在最短时间内把权力集中起来，做出样子来，给圣城的大人老爷们看看。” 　　“你准备怎么做？” 　　“两个小时内，圣城反应不过来。告诉凡妮莎，把唯一的一个传送法阵盯好了，不管谁过来，把他拦下，我要去跟总督大人和警察局长谈谈。” 　　“我和你去。” 　　达克哈哈一笑“两个守旧官僚，怕什么？你守着通讯法阵，保持和罗伊斯、彼特拉克他们的联系，”他看伊莎贝拉还要争执，脸色一沉“拉拉，这不是开玩笑，你的联系协调做好了，对下一步计划有很大影响。这是你的任务！” 　　姑娘没办法，咬咬嘴唇“那你小心啊。” 　　达克轻轻拥抱了她，然后转身出门，消失在秋日的阳光里。 　　刚推开会议室的门，哗啦一声，一把椅子飞过来，正砸在门上。达克一愣，定睛一看，原来是留里克总督正在发脾气呢，已经摔碎了好几把椅子。 　　达克哈哈一笑，拖了一把完整的自己坐下，然后把几把椅子踢过去“接着来，不要停啊。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二十分钟，你们俩就得站着跟我说话了。” 　　留里克轻蔑的一笑“尊贵的神仆，您的面前，哪有我们的位置。” 　　“有这个觉悟就好，”达克慢悠悠道，“你们这两只下水道里的老鼠，粪坑里的烂蛆，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嘴巴里还喷吐着恶臭硫磺的蛊惑人心的魔鬼，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已经是屈尊降贵，你们居然还以为有坐着的资格？” 　　这一串刻毒的咒骂把两个囚徒打懵了，即使街头泼妇的对骂，也不过如此吧？ 　　“你以为我会用异端的罪名逮捕你们？不不不，你们不是异端，只是渎神，严重的渎神；在你们之下，市政厅的数百名官员僚属，统统有被渎神思想毒害的可能，所以我必须对你们体施以神圣的净化。” 　　特鲁西尔怒骂“你这个白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渎神了，证据呢？” 　　达克摸出一颗魔法影像记录水晶球，轻轻拍在桌上“跪下。为你们邪恶的思想和言论。” 　　那两个人哈哈大笑，一脸满不在乎，随手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 　　达克也不在意，双手轻轻一拍，开始播放。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人声鼎沸，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影像向前移动了，进入一座更加金碧辉煌的包间，十几个大嗓门在耳边响起，显然房间里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高峰，视角缓缓平转，定格在主位上。 　　主位坐的正是留里克，在他之下是一脸谄媚的警察局长。 　　留里克和特鲁西尔震惊地站起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不是昨晚马布里奥酒店的宴会吗？ 　　影像里众人个个面红耳赤，显然喝得差不多了。留里克的大嗓门响起“各位，各位，今天晚上没有外人，让我们为庆祝大傻子达克早日倒台，干杯！” 　　响起一片欢呼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一如影像外两人牙齿打架的声音。 　　两人难以遏制地哆嗦起来，他们的脑子一片混沌。 　　我们当时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吧？ 　　达克面带微笑，仿佛听到的不是咒骂而是夸奖，拖拖椅子，坐到墙角阴影里。 　　影像继续。 　　“圣教的大人老爷们都瞎啦，让这么一个白痴来当所长？不不，我看是光明神瞎了。” 　　响起一阵疯狂的叫好，酒精的刺激、对传统观点的反叛、群体无意识行为和近乎封闭空间带来的几乎为零的越轨成本让大家都疯了。 　　“来来来，让我们来一段祷文吧！谁来起个头？” 　　特鲁西尔自告奋勇“谁也别抢，我来，我来！” 　　他开始朗诵。 　　“我们在天上的神，至圣的父啊，愿人都颂你的名为圣——现在还有几个？教士只会卖赎罪券、寻流莺暗女昌、放高利贷，早不念经啦！” 　　又一阵疯狂的起哄。 　　留里克大笑拍掌“好啦好啦，静静，都静静，局长还没说完，懂不懂规矩？” 　　特鲁西尔继续他疯狂的表演“愿你的国、你的灵、你的义，遍行在地上，如同在天上——错啦，这国是我们的，遍行的是我们的意志！你的地盘，也就只在天上啦！” 　　“我们衣食起居，皆由了你的伟力，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白送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傻？傻神？啊哈哈哈。至于欠债？做梦吧，只有穷鬼欠我们的债，哪有我们欠别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恶魔的诱惑，救我们脱离陷阱——哦，神啊，我心意追寻的神啊，您吹得真好，虽然从来没实现过。” 　　留里克大叫“最后一句，一起来，大伙一起来！” 　　所有披着官袍的恶魔们齐声大笑“因为国度、权柄、荣耀，是我们的，直到永远。赞美光明！” 　　“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 　　魔法影像闪一闪，陷入无尽的黑暗。 　　咚咚两声，两双膝盖落地。留里克和特鲁西尔齐齐跪倒，大汗淋漓，一句话也不敢说。 　　达克低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恶臭浑浊的污淖之中，也有正直清白的忠义之士，你们丑恶的嘴脸和疯狂的举动，早被录制下来。你们这两个从头臭到脚的恶魔！你们以为，有圣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吗？” 　　那两个人的脑子已经麻木了。 　　“即便是异教徒，也不会狂妄至此吧？渎神一词，两位实至名归。认罪吧，可耻的罪人！” 　　两人身哆嗦，脑袋深深地伏下去。 　　“一城的主官，堕落至此，手下可想而知。你们说，一次处决五百多人，现有的火刑柱，够不够用呢？” 　　这时，裁判所的后院，五百多市政厅的官员僚属齐齐肃立，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们同样看到了留里克和特鲁西尔的丑陋表演。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昏过去，屎尿齐流。伍兹下令把他们拖到墙角。 　　会死的！会死的！ 　　牙齿叩击的格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这事是留里克和特鲁西尔两个渎神者做的，跟我们没关系！” 　　格格声同时消失，所有人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起向伍兹大叫“跟我们没关系，跟我们没关系！” 　　伍兹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 　　。 　　[702.第四十章 被囚禁的和被扼死的（2）] 　　伍兹轻轻一摆头，数名顶盔贯甲的圣殿武士鱼贯而入，然后两人一组，开始给每个官员分发纸笔。 　　众人莫名其妙，赶紧抓住长长的纸卷读起来。 　　有人忍不住读出声。 　　“本人xxx，为市政厅正式在编人员，自上任以来，由于各种原因，犯下种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包括且不限于以下数种……”他惊愕地抬起头来，“自白书？” 　　“嗯哼，”伍兹灿烂的一笑，“这是多项选择，各位只要在相关罪名前面的小方框里画圈就可以了。” 　　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长？” 　　“其实很简单，就是渎职一条大罪，其他的——。” 　　那人蹦起来“你管得着吗？这是你裁判所管得着的事吗？” 　　“渎职不归我们管，但是，渎神，以及渎职造成的渎神，你说归不归我们管？”伍兹冷笑一声，“往下看吧，名目多着呢。” 　　确实，这长长一溜纸卷都快拖到地上了。 　　圣教成为大陆各国国教已经一千六百多年，什么样的罪名没罗织过？达克在图书馆里翻德库拉的资料，顺带也找了一批圣教的法律典籍，真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正好拿来收拾这帮杀人不眨眼，吃人不皱眉的吸血鬼。 　　大类分了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罪、徇私舞弊罪，其下罪名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什么滥用职权致使圣教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什么故意泄露圣教秘密的；什么徇私枉法、包庇罪犯、干扰裁判所办案的；什么枉法裁判、避重就轻、程序不，致使重罪轻判甚至逃脱惩罚的；以及徇私舞弊少征或不征圣教合法税收，乃至贪污受贿、吞没圣教财产的，历历在目。 　　长长一卷纸，看得人头皮发麻，这里头只要沾上三条，就是后半辈子吃牢饭的命。 　　谁的屁股干净？ 　　那人猛跳起来，嚓嚓把纸卷撕得粉碎“老子不服，你们这是逼供，逼供！” 　　伍兹装傻“怎么？刚才在大牢里，不是什么都认吗？出来了马上翻供？你还要不要脸？” 　　那人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到了这一步，脸要不要无所谓了，关键是小命得保住！ 　　他很明白，刚才在牢房里是一出闹剧而已，如果套着刑具把这张纸拿上来，那当然是刑讯逼供，翻供也无所谓；但现在可不是在大牢里，眼前这玩意儿就不是刑讯记录了，而是白纸黑字自白书，一旦签了，绝对是死路一条。 　　所以，咬死了也不能认啊。 　　场死一般沉默，只有不紧不慢嗤嗤拉拉的撕纸声。 　　看着撕了一地废纸，伍兹也不急，微微一笑“看来各位还在装糊涂，既然如此，我可就不管什么情面了。不知道这位大人的大名？” 　　“税务局副局长罗姆！” 　　“好，来人啊，给罗姆大人放点小影像看看。” 　　数名圣殿武士上前，手脚麻利的摆开魔法影像投影，其中一人取出魔法影像水晶球，放进影像法阵。 　　深蓝色光幕一阵杂色波纹扰动，罗姆和一名税务局亲信小吏出现在光幕里。 　　场一片惊呼，就连罗姆也大吃一惊。 　　这不是昨天上午，还没有跟达克撕破脸的时候，自己跟亲信的对话么！ 　　“你……你们是从哪里偷拍……停下，这是假的，伪造……唔唔唔——” 　　旁边的圣殿武士早有准备，一把把他的脸按进土里“老实点，罪人！” 　　众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影像里的小吏毕恭毕敬地道“大人，那个达克，咱们怎么对付？” 　　罗姆大大咧咧道“他呆不了几天就滚蛋了，裁判所大大小小的神棍都是傻蛋，这家伙，蛋中极品！看看，你看看，送苹果？把他女马送来，我都不一定看得上眼！” 　　“那……帮裁判所代收的赎罪券款子，还收不收了？” 　　“收，为什么不收？裁判所财大气粗，咱们可还等着这笔钱呢。” 　　“可是……” 　　“刚才不是说了嘛，大傻子呆不了几天，新任所长一来，人地两生，手忙脚乱，难道你等着看人家出丑啊？咱们先替裁判所收着。” 　　“那么，还按常例？” 　　“嗯！”罗姆重重点头，“按常例，扣两成，反正那帮白痴神棍只会念经，又不懂查账，就算下来查，你们的本事还怕这个？” 　　小吏连忙点头“下官明白。” 　　“圣临节快到了，往年平平安安的，今年让这大傻子一搅，什么事都乱七八糟，这样吧，赎罪券价钱再加两成，就当大家的辛苦钱。” 　　小吏欢喜地几乎跳起来“谢大人，谢大人。” 　　小吏千恩万谢地去了，场人都傻了。 　　光明神啊。 　　我的光明神啊！ 　　罗姆疯了吗？ 　　这种事竟然专门找人录制？录得那叫一个清楚，鼻毛都看见了！ 　　活腻了？ 　　咚的一声，有人跪下了，大家一看，居然是那小吏！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是他，是他，是罗姆，是罗姆让我干的啊！我哪有胆子挖圣教的墙角啊！我只是跑腿的，只是跑腿的，只是……” 　　啪的一声，一旁的圣殿武士看不下去了，抡圆胳膊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小吏果断昏了过去。 　　伍兹笑吟吟地摘下雪白的手套，拍打拍打，塞进口袋“各位，我想，或许是罗姆局长那天喝多了吧？一个人实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对不对？” 　　场响起底气不足的、稀稀落落的回应，大部分人再一次战栗起来，他们预感到，可怕的事情绝对不止这一件。 　　果然，伍兹朗声道“那咱们就再看几位的精彩表演，反正时间还早，那个——拿来！” 　　一旁的圣殿武士赶紧递过名单。 　　“下一位，司法局局长克拉普顿先生。” 　　咕咚一声，克拉普顿即时昏厥，步了小吏后尘。 　　“咦？还没放呢，就倒了？来，接着放。看能放倒多少！反正五百多人呢，来吧。” 　　哗哗连声，所有的官儿们跪下了“大人开恩，开恩啊！” 　　伍兹冷冷地注视着跪了一地的官儿们“达克大人有令，放到中午，这才九点多，还早呢！我随机抽，抽着谁就放谁的！一群怂货，有胆子做，没胆子亮出来？” 　　伍兹越说越气，忍不住了，怒喝道“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你们亵渎了神的尊严，冒犯了达克所长的威风，还想在这里装可怜骗取同情？呸，做梦！我告诉你们，神的光辉无处不在，达克大人代神来惩戒你们，没有他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你们唯一的生路，是老老实实低头认罪，神的卫士们！” 　　圣殿武士们齐声暴喝“在！” 　　“拿好自白书，让他们一个个地认罪！” 　　“遵命，大人，遵命！” 　　。 　　[703.第四十一章 被囚禁的和被扼死的（3）] 　　“康斯坦丁先生，感谢您及时提供消息，否则，我们几乎要让隐藏的渎神者溜过去。神绝不会辜负他忠实子民的期盼。” 　　裁判所会议室里，达克正笑吟吟地跟一个中年人谈话，在座的还有伊莎贝拉和凡妮莎、伍兹等一众裁判所干将们。 　　康斯坦丁谦恭地低头：“日复一日，渎神者的罪恶在积累，而势单力孤的我只能默默忍受，您的到来，让我内心深处微茫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才有了这次近乎疯狂的冒险。” 　　达克和裁判所众人一起露出微笑。 　　是啊，能不冒险么，这个康斯坦丁没有后台，能力一般，属于那种活干的不少，好处捞得不多、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类型。他年纪已经不小，眼看船到码头车到站，只好把赌注押在达克身上，搏一把。 　　所以，康斯坦丁向达克告密，达克亲自为他提供了全套隐蔽偷拍设备。 　　拿到证据的达克毫不留情，狠狠一刀砍向洛尔马城官场。 　　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当初在眼镜假肢事件中被抓的五十个倒霉官儿，一个不留，全部丢官去职；留里克和特鲁西尔锒铛入狱，其余大多数担任正职的官员或被罢黜，或被停职检查，或被调离。 　　没办法，渎神的帽子实在太大太重了。 　　康斯坦丁的告密宣判了这些人仕途的死刑。 　　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合格官员，十不足一，这些人立刻被委以重任，被绑上达克的战车，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屁股不干净又没有被收拾的副职和办事员们惶惶不可终日，自己那点事全在裁判所手里攥着，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一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短短数日，洛尔马城完全变成了达克的一言堂。 　　达克平静地问道：“不过，如果仅仅是因为虔诚，为何不直接向保罗所长，或怀特迈尔大主教汇报呢？” 　　康斯坦丁面色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达克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将他牢牢锁死：“如果您希望从我这里获得更多，最好说实话。是否诚实，是我判断人才能高下优劣的重要标准之一。否则——” 　　康斯坦丁局促地挪动着屁股，喉头也微微翕动，似乎在挣扎。 　　伊莎贝拉不动声色，凯瑟琳心有不忍，在她看来，这个老头属于投诚人员，赏赐少给一些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如此逼迫他？ 　　“因为，因为，苹果的事。”康斯坦丁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吐露了事实。 　　作为一个略有积蓄的闲职，他希望趁着在任上多捞一把，于是将积蓄全部投入果园——权看来是抓不到了，总得赚几个小钱花花吧？ 　　万万没想到，前总督留里克的挑衅把康斯坦丁逼上了绝路。 　　市政厅停摆，失去了统一调度管理，海量的苹果无人收购，黑心商贩趁机压低收购价格，有些果农已经开始成箱成箱地把苹果倒掉，或者掩埋。 　　卖，就要亏本；不卖，只能烂掉，一个铜子都收不回来。 　　作为果园的投资人，康斯坦丁欲哭无泪，我总不能收一堆苹果回来摆摊吧？或者，卖苹果树？ 　　“我知道大家最近日子不好过，不过，这不是我们的责任。过几天情况会好一些，我只能说，现在还不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 　　“达克大人，我……” 　　“好了，此事不在我们这次讨论范围之内，过后再说，我再说一遍，会有办法的，”达克近乎蛮横地中止了这个话题，“你们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监听到那些小人的阴谋的？” 　　“请大人解惑。” 　　“通讯法阵可以用来监听，人所共知，但它的隐蔽性和成本一直解决不了，现在，这两个问题在我手里都解决了——是史莱姆。分发苹果只是个幌子，当他们的注意力放在我和苹果身上的时候，伍兹已经悄悄把经过特殊处理的史莱姆放进了房间。我只要在裁判所里舒舒服服地坐着，就能从终端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如果各位愿意，我们能听到老鼠放屁的声音。” 　　众人一阵大笑。 　　凡妮莎问道：“那么，这样做会不会招致市政厅的反感？” 　　“何止反感？恨我入骨！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有暴露在阳光下的可能，所有的权钱交易都可能被实时播放，每个人在工作时都会想着，啊，光明神在看着我呢。” 　　凯瑟琳赞道：“如此一来，行政效率想必会大大提高吧，不但收拾了贪污受贿的蛀虫，捎带把官风也整肃了，真好。” 　　费尔南德斯道：“短时间内可行，但不是长久之道。你想，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市政厅，那自然也可以监视圣城。别忘了，我们现在的权力是圣城赋予的，也会被圣城收回。” 　　众人一惊。 　　即使是教皇，也不能随意剥夺政府的权力，像达克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做法，全大陆独此一份，它会成为一个范本吗？圣城会效仿吗？世俗官僚集团又会如何反应呢？ 　　达克不慌不忙道：“圣城赋予我们权力的目的，是希望看到我走出一条新路，让圣教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那么，这条新路的标准是什么？” 　　“大家发财？”凡妮莎试探着问。 　　凯瑟琳道：“我觉得是重建大家对圣教的虔诚。” 　　“强大的力量，”伍兹道，“足以震慑异教徒和异端的力量。” 　　达克张开手臂画了一个大圈：“你们说的都对，成果，圣城那边要成果。现在圣教内忧外患，只要我能在短时间内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就算成功。” 　　费尔南德斯叹道：“杀鸡取卵吗？一旦失败，您会粉身碎骨——恕我直言，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就目前而言，恐怖监视下暂时提高的行政效率未必能解决所有问题。” 　　“说得好费尔南德斯，我问你人们是因为恐惧而虔诚呢，还是因为向往而虔诚？” 　　“嗯，从理论上说，应该是向往吧。” 　　这句话说得大家很无奈。 　　向往？向往什么？什一税？还是赎罪券、神圣捐？或者奢侈**的风气？ 　　伍兹直通通道：“除了人数多，我看不出我们比穷汉派好在哪。” 　　达克很开心：“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各位，开会实实在在的，把问题都摆出来。那么我们第一个问题已经取得一致，就是要重新树立大家对圣教的向往。那么第二个问题，我们该依靠谁，取悦谁，满足谁？” 　　“民众，”达克给出了答案，“让他们重新抱有希望，觉得明天会比今天更好，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解决之道。” 　　凡妮莎摇头：“我不觉得这些容易被人误导的蠢货有什么力量。” 　　“你知道为什么乌尔比诺的穷汉派发展迅速么？” 　　“为什么？” 　　“他们废除了神圣捐、什一税和赎罪券；据小道消息，在穷汉派新控制的地区，还将开放‘守旧’贵族和官员的地产，交给贫民耕种。” 　　众人大吃一惊：“什么？” 　　“如果我是个贫苦农民，我也要去支持穷汉派了。各位，危机就在眼前，有好办法吗？” 　　凡妮莎不假思索：“我们为什么不能呢？要知道赎罪券什么的已经榨不出多少油水了。废了倒好……” 　　“绝、对、不、行！”凯瑟琳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 　　“因为穷汉派做的是无本生意，那些所谓的‘守旧’贵族可都是我们的人啊，分了他们的土地，穷汉派一点都不心疼！可我们呢？我们已经得罪了行政官僚集团，再对自己人下手？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达克笑道：“这就两难了，做，自掘坟墓；不做，会被别人甩得越来越远，各位，敌人的兵源越来越雄厚，声望越来越大，抱残守缺的我们该如何是好？” 　　凯瑟琳嗔道：“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这就是刚才我说的，依靠、取悦和满足了。凯瑟琳，冒着生命危险得到十镑和平平安安得到一百镑，你选择哪一种？” 　　“当然是第二种。” 　　“这就是我要实现的目标。当大家知道我们能给予的远远超过穷汉派，危机自然就解除了。穷汉派最大的弱点在于，他们必须通过武力进攻来获取更多可分配的资源，也就是说，他们所代表的是反叛的、不安定的‘混乱’。而我们，则代表传统的、稳定的‘秩序’——康斯坦丁，你听说过北海联盟吗？” 　　突然被提问，康斯坦丁哆嗦了一下，赶紧咳嗽两声，定定神，道：“据说，是以原本北海之都雅根克为中心建立起来的新联邦国家，信仰十分混乱庞杂，圣教在那边是被敌视的对象，形势很不乐观。” 　　“你对它的农税了解多少？” 　　“这个……下官实在不知，但想来一定不低，因为北海几乎没有可耕种的土地，粮食需要大量进口，一旦有地，抽税还不抽上天去？” 　　“正好相反，因为收不上税，所以那边干脆把农税废除了。” 　　全场目瞪口呆。 　　“我在来圣城前考察过北海的经济模式，很有意思，我打算复制一下。” 　　“不行啊大人，”康斯坦丁慌了，“我们这边可是有不少上好耕地啊！农税是主要财政收入，如果……” 　　达克起身，盯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本地林多地少，您说的上好耕地只占全部可耕种面积的7%，这7%提供的收入几乎为零，您知道为什么吗？” 　　康斯坦丁汗出如浆。那还用说，当然是被圣教的教士和贵族占了呗，每年象征性的交上几个大子儿拉倒。 　　达克叹道：“地位高人一等，税收一点也无；缺衣少食的穷人却承担着各式各样的苛捐杂税，人世间没有比这更不公正的了。” 　　伍兹低吼一声：“大人，请下令！” 　　众人全身一抖。 　　怎么，清理了官僚集团，下一步要对低等级教士和贵族下手？这可要捅马蜂窝啊！ 　　“伍兹你冷静点，我暂时不打算用武力解决——康斯坦丁，如果有比农税更丰厚的利税收入呢？” 　　康斯坦丁硬着头皮道：“这个，这个，下官愚钝……” 　　达克哈哈笑着拍拍他肩膀：“放心，当初我也很愚钝啊，现在不也开始变聪明了么，放心，日子还长呢。现在你是行政方面的老大，这是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的贸易申请，我希望……” 　　“请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那就好，各位，接下来一段时间，康斯坦丁大人的工作是重中之重，我们都要给他保驾护航，明白吗？” 　　裁判所的干将们全体起立：“遵命！” 　　“散会，伊丽莎白留一下，我有任务。” 　　日头渐渐落下，血色的余晖渐渐涂上一层浓重的黑灰色，夜幕即将降临。 　　在裁判所外的大街上，有几个曾被达克释放的老学究站在路边，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块自制的白色木牌，上面写着两行大字：“被囚禁的，是官员；被扼死的，是自由。” 　　可惜，行步匆匆的过客们，几乎没有谁去看他们一眼。 　　[704.第四十二章 苹果X（1）] 　　蒙蒙的细雨打湿街面，入夜了，昏黄的光石灯散发出氤氲的光彩，小城洛尔马睡在宁静而恬淡的梦里。偶尔有粼粼的车马声压过硬石路面，是小城微微的鼾声。 　　凶恶的异端被铲除了，尸位素餐的官员被裁撤了，雨后的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或许，明天会更好吧？ 　　但有人不这么想。 　　裁判所长大人，抱歉了，您虽然贵为神仆，虽然清除了那些该死的蛀虫，但您毕竟不是神，无法救我们这些可怜人于水火。 　　抱歉，我无法再等下去。 　　如果注定无法上到天堂，那么，我宁可化身魔鬼，把那些混蛋一起带下地狱。 　　留里克的家人必须死！ 　　马尔科夫握紧了口袋里的水果刀。他已经没活路了。 　　从曾祖父开始，他们家从事苹果种植，经过四代人辛苦经营，现在，已经是洛尔马城六位苹果种植大户之一。前年秋天，总督留里克要求参股，而且是“技术入股”。 　　马尔科夫不太相信一个贪官会有心思去研究苹果种植技术，拿到所谓的技术文本之后更是难掩愤懑，所谓的技术只是一种普通的插枝嫁接手法。而且，嫁接之后不会马上长出高产的苹果，一年成枝，两年成花，第三年才丰产，也就是说，至少在两年之内，全家将会陷入没有收入的窘境！ 　　空手套白狼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坐享其成；我们却要承担所有的风险！ 　　父亲不愿意放弃家业逃走，他在认真考虑这项异想天开的“技术”可行性。经过充分的研究，他认为，经过多年的改良，洛尔马城的苹果已经向个大、汁多、味甜淡的方向发展，而经过嫁接的苹果，很可能是个头偏小、肉质紧实、酸甜适口的，如果成功，那么，别具一格的口味或许会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如果失败了呢？马尔科夫问，连续两年只出不进，将会掏空家底，不，不仅如此，还可能会产生海量的借贷，到时候我们会失去一切，该死的留里克一个铜子都不会出！ 　　如果看不到五年之后的景象，那就别做果农。这是个机会，你知道制约我们发展最大的难题是什么吗？上面没人。看样子，留里克还会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次做得好了，回报是丰厚的。 　　万一做的不好呢？ 　　背一身债而已，如果连背债还债的勇气都没有，那还做什么生意。而且，总督大人已经承诺，会说服商会和钱庄为我们提供方便。毕竟合作了嘛，我们挣得多，他捞得也多。 　　能不能改种一半，留下一半保底？ 　　我当然想这样做，但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总督大人的计划吗？他会怎么想？我们无路可退，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马尔科夫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繁星满天，父亲眼中坚毅的光芒，一如永恒不变的星。 　　然而，等嫁接开始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同行的挤兑和商会、钱庄的刁难，马尔科夫明白，中了留里克的圈套。 　　他一开始就没想跟我们合作，他想把果园拿到自己手里！ 　　败类！无耻之徒！ 　　父亲以良好的信誉作保，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多方借贷，开始了拆东墙补西墙、借新债还旧债的日子，最后，在苦苦支撑了两年后，他倒下了。 　　马尔科夫站到了危机四伏的第一线。那一刻，世界变了，所有人的态度、言语、行为，全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雾气，看不清楚，分不清敌友，辨不出虚实，找不到方向。 　　父亲仍然没有放弃希望，像一个虽已无力扳动舵轮头脑却依然清醒的老船长，不断指点他如何躲过险滩暗礁。 　　坚持住，孩子，坚持住，我们已经挺过了两年，今年年景好，苹果品种有优势，上市会早一些，快了，就快了！ 　　可是，可是父亲，我们的资金链已经断了，运转不动了！ 　　把房子抵押出去，把土地抵押出去！我相信会成功的，马尔科夫，别动摇，千万别动摇！ 　　马尔科夫颤巍巍地在地产抵押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最后一搏了。 　　最后一笔资金，用来支付采摘工人的薪水，租借库房，以及，按照惯例，给市政厅的大人老爷们上供。 　　然后，市政厅停摆了。 　　没有完税证明，没有任何一家仓库敢收，但已缴纳的定金不会退还；数以吨计的果子只能露天堆放；收购果子的商队没有入城证明和贸易许可，被挡在城外，直接贸易也做不到。 　　昨天傍晚一场大雨，把全家的心都浇透了。 　　马尔科都没有勇气去看一眼那些被淋湿的果子。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市政厅正在重建班子，官僚们撕扯起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出不来结果，那时，一切都完了。 　　就算现在有人出来主持工作，又有谁会要已经露天堆放了数日的、可能开始霉变的果子呢？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本地商会指望不上，进城的外地商会有两家，一家是罗尔商会，主要做魔能矿石生意；另一家叫“黑色圣地”，做炼金术材料生意，马尔科无奈之下去联系了他们，还送去不少苹果，结果人家客客气气地收下苹果，把他客客气气打发出来。理由和别家商会一样：局势不稳，业务暂停，等候通知，万望海涵。 　　父亲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好饭，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虔诚地祈祷。 　　最后的晚餐吗？ 　　留里克，你这该死的犹大。你一手制造了我家庭的地狱，我要让你的家人也尝尝这滋味。 　　马尔科夫找了个借口，揣上锋利的水果刀，正要离开家，父亲叫住他。 　　等一下，马尔科夫。 　　什么事，父亲。 　　永远记得，即使身在绝境，也不能放弃希望。 　　既然身在绝境，怎么可能会有希望？ 　　至少，能保留高尚的品行与自尊，能留下坦荡磊落的名声。你已经长大，很多事该懂了，就算无能为力，也不能让它变得更糟，你说对吗，我的儿子？ 　　马尔科夫应了一声，出门去。 　　前面是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它通往市政厅后方，是通往留里克家最近的路。 　　严格说来算不上小巷，是两座楼房外墙间的缝隙。偶尔会有流浪汉在这里短暂休息，有人还在这里堆了些破椅子烂桌子之类的杂物。 　　潮湿气很重，带着微微腐臭的味道，有老鼠从垃圾桶边蹿过。 　　前面有人！ 　　马尔科夫把水果刀藏好，垂着两手，若无其事往前走，他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有两个人，一个是身高近两米的彪形大汉，另一个身形纤柔细小，是个女孩。 　　马尔科夫又往前走了两步，看不清脸，但动作可看清楚了。 　　大汉只用一只手，就把女孩压制得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进女孩的衣服里。 　　可怜的女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低声叫着：“不要，不要！不要在这里……” 　　“嘿嘿嘿嘿。”大汉一边奸笑，一边贴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女孩挣扎地更厉害了。 　　人渣！ 　　马尔科夫暗道。 　　不能节外生枝，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里只有狭窄的一条通路，没法绕路，走了这么久，他也不想退回去。 　　如果在往常，我一定会出手的吧。 　　这时，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发现了他，女孩害怕的大叫起来：“啊——唔唔唔！” 　　她被大汉堵住了嘴巴。 　　大汉发现有人撞破了自己的好事，提着一对拳头，气势汹汹走来。 　　女孩似乎惊吓过度了，傻乎乎一动不动。 　　我只要装傻，被这流氓不痛不痒的打几下，然后扔下几个铜子，朝小巷另一侧“抱头鼠窜”就可以了。 　　但是，我可以视而不见吗？ 　　我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不也是恃强凌弱的受害者吗？ 　　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至少，保留高尚的品行和自尊，留下坦荡磊落的名声！ 　　这条小巷幽深僻静，罕有人迹，我是那女孩获救的唯一希望。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面临选择，去把一群恶棍送下地狱，还是救一个无辜者前往天国呢？ 　　我……选择后者。 　　马尔科夫害怕的半转身，把脊背紧贴到墙上。 　　大汉噔噔噔走过来，一把揪住他衣领：“你想死吗？” 　　这家伙力气好大，马尔科夫被扯得双脚离地：“不不不，您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这就滚，这就滚——” 　　傻妞，现在赶紧逃啊！没办法了。 　　马尔科夫猛地抽出寒光闪闪的水果刀，一刀捅进大汉胸膛：“死吧，恶棍！” 　　这一刻，时间静止。连飘飞的雨丝也停在空中。 　　大汉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水果刀，摇晃一下，单膝跪地。 　　双脚落地的马尔科夫心头一紧，没捅到要害！ 　　他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女孩大吼：“快逃，快逃啊！” 　　女孩似乎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他：“你，你……” 　　马尔科夫真想把这傻妞痛打一顿，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跑：“快逃，快逃！” 　　背后，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他。 　　大汉狞笑：“还真让我意外啊，市政厅的人渣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机会来刺杀我？” 　　话音未落，大汉飞起一脚，把马尔科夫踹飞。 　　哗啦一声，马尔科夫砸到一堆杂物上，眼冒金星。 　　好强，这家伙是大力神吗？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大汉满不在乎地把水果刀从胸口拔出来。 　　“好刀，它会成为很好的呈堂供证，留里克是嫌自己罪名不够多啊——”大汉在他身边蹲下，用水果刀拍拍他脸，“小子，你是留里克派来的？” 　　“你，你竟然——” 　　大汉敞开衣襟，露出护在胸口的绿色布丁样粘稠护甲：“史莱姆软甲，运用了非乔治流体原理，火铳弹丸都挡得住，蓝色品质，五金一件，了解一下？” 　　马尔科夫奋起最后的力气，猛地掐住大汉粗壮的脖子，朝女孩大吼：“跑，跑啊——哇！” 　　大汉一拳打在他侧肋，疼得他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手也松开了。 　　抱歉，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然后，他吃惊地看着，女孩哭着跑过来给大汉检查伤势，确认他没事，又来查看自己的情况。 　　女孩头垂得很低：“对不起，”指着大汉道，“他是我丈夫。” 　　飘飞的细雨第二次停止了。 　　过了一会，小酒馆里。 　　马尔科夫喝过两杯酒，气色好了些，精神还有些萎靡，他知道自己摆了个大乌龙。 　　可这能怪我吗？ 　　真是一对恶趣味的夫妻啊！要玩情调你们关上门玩去，大半夜地跑出来在小巷里瞎搞什么！ 　　那两个人也知道自己的羞耻play玩过分了，没脸见人，都把衣领竖起来，用连帽斗篷的系带绑住，遮住了大半截脸。 　　大汉嘿嘿笑道：“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亲热，今晚上和老婆出来调查，做完了任务，突然来感觉了，觉得那地方没人，就——没吓着你吧？” 　　大哥，你的节操呢？ 　　摸摸肚子和肋骨，还生疼呢！ 　　马尔科夫闷声闷气道：“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我那两下没打疼你吧？” 　　“当然不疼！” 　　“那么，深更半夜，你怀揣凶器一个人在小巷里走，要干什么？” 　　“这不劳您费心！” 　　“但你父亲可就要费心了，对吗，马尔科夫少爷？” 　　马尔科夫一愣：“你认识我？” 　　“刚认识，”大汉把一张名片在他眼前一晃，“刚才交手，你掉的。你身手太差，一把水果刀，也想去捅留里克的家人？” 　　“一派胡言。” 　　“令尊是洛尔马城里颇有信誉和品行的商人，他最近的状况我也有所耳闻，是留里克一伙做的好事。所以，你是去复仇啰？” 　　“哼，那又怎么样！” 　　大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么，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放弃了复仇计划？” 　　“哼，尽管笑吧！” 　　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大汉把水果刀推还给他。 　　马尔科夫皱眉：“你这是……” 　　“你的正直和善良让我感动，或许，我们相遇是命运之神的安排——这让我想起数年前的自己，所以，现在，命运之神借我之手给你一个额外的选项。” 　　大汉轻轻拍拍水果刀：“你可以继续你的复仇——我们会假装没看见并永远对此事保持缄默，或者……”他招手向侍者要了纸笔，唰唰写了一行莫名其妙的数字，然后把纸条推到水果刀旁边，“明天一早，拿着这张纸条，去新开张的罗尔商会碰碰运气。二选一。” 　　马尔科夫深吸一口气。 　　多出来的选项，会是解开危局的钥匙吗？ 　　他义无反顾地把手拍在纸条上。 　　“那么，这把小刀我就作为纪念品留着了。祝你成功。”说着，大汉丢下几个银币，和妻子离开了酒馆。 　　马尔科夫端起杯子，一口将残酒喝光。 　　如果不是眼前这张纸条，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大梦。 　　我竟然曾经动了杀人的念头！ 　　他小心翼翼把纸条放进口袋，迅速离开了酒馆。 　　他要回家，向父亲郑重地忏悔和道歉。 　　[705.第四十三章 苹果X（2）] 　　罗尔商会的贵宾室里，马尔科夫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等着商会负责人的到来。 　　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足弓反复绷紧、放开，绷紧、放开。 　　他没想到，大汉的纸条有如此威力。朝前台一递，漂亮的接待小姐花容失色，一面请他在贵宾室休息，一面请来业务经理，业务经理见了纸条，不敢怠慢，火速通知分区负责人，现在，商会的分区负责人正在赶来洛尔马城的路上。 　　“全家的生死，就看这次会面了。”来之前，他这样跟父亲说。 　　“如果是这种心态，谈成了也是死。” 　　“咦？” 　　“别人想谈生意，不是因为我们足够谦恭，而是因为有利可图。记住，你和对手永远是平等的，即使你没有他强大。” 　　“是的，我记住了。” 　　他用手指轻轻地沿着沙发木质扶手的接缝滑动，捻捻手指，木料是崭新的，连一点最细微的毛刺都没有；清漆是新上的，厚薄均匀，超一流的手艺。嗅一嗅，闻不到任何一点漆味。 　　用炼金术处理过？真是财大气粗。 　　耳边响起父亲的话：“罗尔商会，是最近在新特诺蒂兰王国崛起的红顶商会，拥有独一无二的矿石精炼技术，魔能矿石业务做遍了大陆，在殖民地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在异教徒国家像阿拉孛、波利尼亚也很吃得开。” 　　“会长是个相当有手腕的人。” 　　“这与你无关，儿子，苹果和矿石离得太远，你必须找到能调动起对方谈判兴趣的利益结合点，否则，只能得到杯水车薪的施舍——关系归关系，买卖归买卖，我不相信一个矿业巨头会被一张纸条束缚住。给你个三五千镑，圆了你恩人的情面，顺带把你打发走，还是死路一条。” 　　“农产品和矿业的结合点吗？用苹果给矿工发福利？父亲，我办不到，你能陪我去吗？” 　　“我走不动，而且，我已经把差事全交接给你了，你必须独当一面。谈成什么样，全看你自己。无论如何，我和你妈妈都不会怪罪你。” 　　粼粼车马声传来，马尔科夫走到雕花窗栏旁边，向下眺望。一辆装潢精美的马车正缓缓驶入庭院。 　　最多还有十分钟。 　　马尔科夫的冷汗流下来了。 　　大意了！误以为绝境逢生的狂喜遮住了眼睛，昨晚不该睡觉的，应该彻夜搜集罗尔商会的情报，做好调查工作，尽量为自己争取利益，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们只是卖苹果的，关矿业什么事！罗尔商会财大气粗，什么农副产品收不到手？口味再独特的苹果也还是苹果，凭什么打动别人？ 　　十分钟疏忽过去，门外长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房门轻轻打开。 　　两名身着笔挺制服仆人毕恭毕敬地将来人请进屋，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他连忙站起来。 　　进来的是一名少女，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齐腰长发，穿了一件露肩的金黄色绸缎礼服，身边不时有微弱的光点一闪即逝。 　　法师？ 　　随着炼金术的崛起，传统法师逐渐没落，现在还能潜心研究魔法的，要么是世家大族、要么是富商豪贾的子弟。 　　眼前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居然已经成为登堂入室的法师，这种天分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家族重点培养对象，如果她还是家主嫡出，那毫无疑问将是未来继承人的首选——除非她上面还有个更出色的兄长或姐姐。 　　他丝毫不敢因为少女的年龄有半分松懈，向少女躬身行礼：“塔斯卡诺种植园的马尔科夫，向小姐问好。” 　　少女优雅地回礼：“罗尔商会董事、洛尔马城业务负责人伊西丝向两位问好，请坐。” 　　两人坐下，仆人端来红茶，再次把门关上。 　　伊西丝单刀直入：“某位重要人士通知商会洛尔马城分部，为我们介绍一位潜在的合作伙伴，于是我接受了他的委托赶过来。商会虽然初具规模，但在圣城周边地区的业务才刚刚开始，我们乐于与别人合作。” 　　马尔科夫暗暗点头。 　　果然是利益至上，一张纸条来，财源天上落只能是幻想。那张纸条只是一座联系与交流的桥梁，现在，需要一步步走，稍有不慎，还是会掉进无底深渊。 　　还是那个绕不开的问题：一个种水果的，哪方面可以赢得矿业大亨的青睐？ 　　马尔科夫试图拖延时间来思考，假装惴惴地问：“不知您说的这位重要人士，是否就是给我纸条的那一位？” 　　“正是如此。”伊西丝似乎不想拖延，把一张报表从桌上推过去：“这是手下提交的关于贵方的基本情况，不知可有谬误疏漏？” 　　马尔科夫接过来，扫一眼，暗暗心惊。昨晚才碰上神秘人，今天下午，罗尔商会已经把自己家的情况查了个底掉，这还是“未开展业务”的情况下，这商会也太惊人了。 　　冷汗不知不觉间冒出来，他拿起报表的手在微微颤抖。 　　“既然合作，就必须考虑利益问题，我想知道，”伊西丝上身微微前倾，“贵方能为我们提供哪些收益，哪怕是潜在的。” 　　直指问题核心，真是毫不客气地谈判方式啊。 　　马尔科夫还在考虑，伊西丝继续咄咄逼人：“贵方有良好的信誉和开拓业务的创新精神，这很对商会的胃口，但仅靠这两方面不能成为商会进行投资的理由。” 　　苹果，矿石，苹果，矿石，答案到底在哪里！ 　　马尔科夫感到，女孩眼中的失望正在化作一片恐怖的阴影，向他压过来。 　　他有点不敢看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视线下移，移到细腻修长的脖颈上。 　　这样不行，必须赢得主动，跟不上她的节奏就打乱她的节奏！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马尔科夫的眼睛开始发直，短暂的神游天外了。 　　女孩轻轻咳嗽一声，他不为所动，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呢。 　　女孩重重咳嗽一声：“那么，我们是否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这句话让马尔科夫猛地回过神来。 　　肯定不行，一旦出了这个门，还能进得来吗？ 　　可是，我还没想好……她的脸蛋怎么这么红？糟了，刚才失态了！ 　　马尔科夫猛地想起，刚才自己盯着人家的脖子和露出来的肩膀好一会了！ 　　这太失礼了，他顿时手忙脚乱：“呃，那个……我不是……” 　　全乱了，脑子全乱了，一锅粥，一窝蜂！ 　　盯着看了又怎么样啊，明显不够大，完全不是我的菜啊，不过，十五六岁的话，还是有发展前途的吧……我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啊，仔细看挺漂亮的……出了门就完了，反正都完了，多看几眼会死吗……我都不知道我会对这种小女孩感兴趣啊…… 　　伊西丝咬牙道：“我想，您需要再考虑一下，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等一下！”要死要死要死！ 　　“什么？” 　　“您结婚了吗？”死就死吧死就死吧！ 　　“咦咦？还、还……没……” 　　马尔科夫豁出去了，猛地站起来，双手撑住桌子，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猎犬那样使劲把脖子伸长：“有男朋友吗？” 　　伊西丝明显大脑当机：“呃，这个，还不是那么，嗯，确定。” 　　马尔科夫单膝跪地：“方便请您喝一杯吗？” 　　这时候马尔科夫已经进入癫狂状态了，冒昧就冒昧吧，请喝酒而已，为什么我要单膝跪地啊？ 　　她的慌乱只持续了几秒钟，干咳几声，正色道：“请容我拒绝这突然的邀请。” 　　真是可怕的定力啊，马尔科夫暗暗叹道，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没话找话：“那个，我觉得，还是喝一杯比较……” 　　“很抱歉，我不喜欢酒，它充满强烈的刺激性，所有法师都不会喜欢这种让人头昏脑涨的东西，更何况，它的气味实在难闻……等等，难道说，酒？” 　　仿佛一道电光突然划破厚重的阴霾，马尔科夫一瞬间福至心灵：“是的，我觉得，您最好还是亲自试一下……” 　　女孩眼中的失望散去了一小部分：“酒类生意并不是商会的主要业务，而且，圣城附近并没有出名的酒类品牌，根据资料看，贵方也从来没有进行过类似的——” 　　马尔科夫站起来，大声道：“所以创造有竞争力的新品牌可以让我们双方受益不是吗！我们已经着手准备了，现在只需要一笔投资！” 　　无路可退了，我绝不认输！ 　　伊西丝往沙发靠背上一倚，优雅地架起修长的双腿，双手抱胸，摆出一副“快来说服我”的造型。 　　“早在三年前，我和父亲就开始考虑未来的出路。经过多年改良，本地的苹果品种潜力已经基本挖尽，口味再独特的苹果也只能是苹果，果贱伤农一直困扰我们。所以我们开始尝试在果酒方面做文章。” 　　伊西丝道：“原来跟留里克合作还有这样的深意，我以为只是逼不得已，请继续。” 　　就是逼不得已啊，现在也是逼不得已啊。 　　第一关闯过，马尔科夫抖擞精神接着吹：“可惜留里克只知道杀鸡取蛋，我们整日在果园里打转，解决的只是改良品种，让它更适合酿酒，没有多少时间和资金去开展第二步业务，如果不是达克大人驾临，收拾了那些官僚，或许我们连眼前都挺不过去……” 　　“说重点。利益。” 　　“我认为，宴会上只有男人举杯相庆而女性只能尴尬地端着果汁是不公平的，”马尔科夫停了一停，补上一句，“比如像您这样优秀的女性——” 　　伊西丝的眼睛一亮。 　　“水果酒，口感恬淡醇香，却不会令人轻易醉倒的水果酒，它不仅仅是一种酒，更是一种尊重，一种理解，一种礼节！” 　　吹牛好比吹气球，只要吹起第一口，后边的就简单了，马尔科夫又进入癫狂状态：“现在大陆的水果酒品种有多少，三十种？五十种？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性酒市场基本上是空白，我们要做第一个，第一个做出自己的品牌，第一个形成完整的行业标准，然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努力张开双臂，“财富，滚滚而来！” 　　“你以为商会会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一掷千金？在充分调查之前……” 　　“是的是的，在大陆，多数女性还在系着围裙围着灶台转，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是种奢望。但我听说，贵商会在殖民地颇有声望？” 　　伊西丝的眼睛第二次闪亮。 　　“朗姆。只有朗姆。殖民地的故事很多，但所有故事里的酒，都只有刺鼻的、上头的、口感沸腾如岩浆的朗姆。任何一种酒水都可以摆上喝惯了、或是不得不喝惯烈酒的望族的餐桌。为什么我们不能充分利用我们的影响力呢？” 　　马尔科夫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他掀起了又一波吹牛的浪潮：“女性在建设和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远远超过大陆，她们更坚强，更勇敢，更开放，但地位却没能提高多少。可以预见，这种饱含对她们尊重和理解的、能够提升品位的、口味新奇的酒将成为殖民地最流行的话题！而作为宗主国的大陆，肯定无法置身事外，到那时，我们再全力推送我们的作品，是的，作品，一定会获得丰厚的利润！” 　　伊西丝并未表态，稳稳端起红茶，轻轻啜饮一口，放下杯子，道：“这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一位种植园主，抛开最擅长的种植和初加工技术不谈，却大谈销售。” 　　这小妞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马尔科夫暗暗咬牙，但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我只能回答您一个词：利益。我们负责提供质量上乘的苹果以及一定程度的初加工，而贵商会负责销售和流通环节，所以，跟那相比，创新的思路才是最能为贵方带来利益的不是吗？” 　　“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一句话让马尔科夫如坠冰窟。 　　糟，把底牌全掀出来了。现在，人家完全可以一脚把自己踢开，剩下的，只有考虑苹果收购成本而已。 　　都拼到这一步了，我不认输，我绝不认输！ 　　他低下头，双拳紧握：“我……我……” 　　伊西丝淡定地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在商业方面，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事。” 　　“哦，是什么？” 　　“信誉，我尊敬的小姐，是信誉。我家族的信条即是信誉。从我的曾祖父开始，一直到我，我们没有发过昧心财，我们从不欺诈和套取别人的秘密，我们认认真真履行每一份合同、哪怕要抵押自己的房屋和土地。” 　　“那么，你是说商会不讲信誉？” 　　马尔科夫摇摇头：“不。这完全是我的错误。实不相瞒，我父亲操劳过度，卧病在床。这是我第一次单独与人谈买卖，我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错误，甚至像刚才这样致命的错误，呃——”他微笑着低下头，让浓密的额前发遮住眼睛，只露出微笑的嘴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鬼迷心窍了吧。” 　　对面的女孩局促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不再正面面对他。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好几十秒。 　　“所以，”马尔科夫抬起头，脸上充满阳光，“这就作为我第一次谈判的学费吧，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能见到您这样出色的女性，我深感荣幸。最后，能否冒昧地请您喝一杯呢？” 　　伊西丝起身道：“我讨厌纠缠不休的人，告辞。”她走到门口，又补上一句：“但或许有人会喜欢。三天之内，请提交具体的合作计划书。” 　　[706.第四十四章 苹果X（3）] 　　死刑延期三天执行。 　　马尔科夫悬着的心并未放下。罗尔商会表现出合作的意向并出具了合作意向书，但还不够。自己必须把吹出去的牛变成现实——最起码一定程度上变成现实。 　　三天，打死他也搞不来酿酒技术，能解决的，只有原材料，而现在，露天堆放的原材料，那些可怜的苹果，就快烂掉了！ 　　仓储，仓储，仓储！ 　　今年是丰年，十天之内会有大批苹果上市，重组之后的市政厅效率有多高，这谁也说不准。有小道消息称，市政厅的人会在第一批苹果上市的时候统一进行完税、入库管理，各地商队也可以6续进城。 　　那时我家的果子就全烂掉了！ 　　低温保鲜的仓库，租借仓库的行政审批，还有最关键的资金！/i> 　　三个问题，哪个也解决不了。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一推门，父母一起站起来：“回来了？来尝尝新烤的苹果派。” 　　他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这可是他最喜欢的甜品。可咬了一口他就皱起眉头：“母亲，这苹果派里的苹果，是带皮的？” 　　“因为水果刀不见了。” 　　“呃，这个，啊，或许，掉在了什么地方吧，不用理它，过几天它自己会跑出来的。” 　　父亲淡淡地道：“那就吃吧。” 　　一家人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开心的坐在一起，享受美食。 　　吃完饭，母亲忙着收拾，马尔科夫把与罗尔商会交涉的事情详细说给父亲听。父亲表示，作为新手，第一次能谈出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容易。/i> 　　“可是，还是没有多大用处。我们的资金周转不过来。那个所谓的计划更是连影子都没有，要在三天内解决这一切，恐怕……” 　　“别沮丧，马尔科夫，你出门前也这样想，不是一样做得很好吗？光明神是不会放弃有上进心的子民的。你看这是什么。” 　　“市政厅的通知？我看看……”看了两行，马尔科夫震惊地站起来，“还……还款通知？天哪，天哪！” 　　这份通知里写的清清楚楚，因为留里克的贪污受贿，造成种植园主们严重经济损失，部分赃款已经追回，其中缴纳的入库押金已经厘清，将一次性还全款。 　　活了这么大，他第一次听说老虎把吃到嘴的肉吐出来。 　　“好神奇！市政厅的人都变成虔诚信徒了吗？”/i> 　　母亲笑嘻嘻地端来热咖啡：“我听说，新任的达克所长会神奇的法术，在每个官儿背后都放了一只隐形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太好了，太好了，回笼了这部分资金，我们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父亲一如既往地冷静：“别急，这笔钱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为什么？” 　　“往后看。” 　　马尔科夫仔仔细细看完，眉头紧紧皱起。 　　通知里说，种植园主可以选择拿回钱款，也可以选择追加。如果追加，就能获得更好的服务：更大的仓库，更优质的低温保鲜效果。如果进一步追加，可以有资格成为市政厅主持的‘iapp1e’计划的批成员，获得特别的专业展建议和特殊形式的补贴。/i> 　　“这意思是，我们不但拿不回来，还要再交一部分款子？” 　　“自愿原则，嗯……” 　　马尔科夫在父亲眼中看到了一丝迟疑，他道：“这个iapp1e，是个什么计划？” 　　“我试探过，上面口风很紧。今天下午在市政厅有个会，会征询种植园主的意见，我们也在被邀请之列。” 　　母亲道：“我看哪，是换了捞钱的办法，巧立名目敲诈勒索，还要让你说自愿。无非是把市政厅捞走的部分转给裁判所。” 　　马尔科夫的头又一次低下去。 　　父亲什么也没说，耐心等待他的决定。 　　马尔科夫的声音从额前下传来：“成为iapp1e的成员需要多少钱？”/i> 　　“十二万镑。” 　　这意味着不但拿不回一分钱，还得继续抵押房屋和土地，甚至，还要借上一笔小小的高利贷。 　　马尔科夫猛地抬起头来：“给了！” 　　母亲惴惴不安：“可是，可是，我们去哪里借贷呢？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情况，现在借贷，利息一定高得吓人……” 　　“您能再帮我烤两个苹果派吗？” 　　“你要干什么？” 　　“父亲，市政厅会议几点开始？” 　　“下午点。” 　　马尔科夫眼里充满了赌徒一般的光芒：“今天中午我不吃饭了，我要去‘黑色圣地’商会，从它那里借一笔钱，然后去参加市政厅会议。”/i> 　　“黑色圣地是刚进洛尔马城的商会，与我们素昧平生，凭什么借给你？你的抵押呢？要知道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抵押出去了。” 　　“市政厅是被达克所长控制的，他同时引进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是要看它们竞争。如果本地的支柱产业完全被罗尔商会控制，黑色圣地就没得玩了，所以它要么下场角力，要么给罗尔商会掺沙子，”马尔科夫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我用罗尔商会的合作意向书作抵押，这是给了他们一个插手的机会，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空气瞬间凝固。 　　父母亲的眼睛同时直。 　　看到带来了如此的震撼，马尔科夫一阵暗爽，开始详细解释。 　　“达克所长是个有野心、有手腕的人，他控制了市政厅，下一步一定是控制本地的商会，这个iapp1e计划是他遴选核心支持者的一环，这笔款子是保证金。经过留里克这么一闹，大部分人肯定会想着拿回自己的钱，只有表现得敢投资、敢冒险、敢玩命，才能符合他的胃口。我断定，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的日子会非常难，非常难，但只要挺过去，我们就能把所有畏畏缩缩裹足不前的同行远远甩在身后。胆小鬼永远只能做最低级的供货商和经销商，去低三下四地争一个铜子两个铜子的利！” 　　父亲的嘴唇有些哆嗦：“还有什么？一块说了。” 　　“眼前形势虽然复杂，却是一套锁在一起的锁，只要打开一把，后面的全部都开了。开锁的钥匙，就是达克所长的支持！有了借来的资金，有了市政厅的支持，罗尔商会会认可我们经营的手段和实力，然后，充分的信任和紧密的合作会让新产品迅占领市场，迅打开销路，迅走上正轨，我们会飞起来的，会的，我深信不疑！父亲，现在，一切的徘徊、犹豫、迟疑都无济于事。命运，这世界上的另一位神，只愿意用热烈的双臂把勇敢者高高举起，送上英雄们的天堂。” 　　父亲突然爆出炸雷似的吼声：“放屁！” 　　[707.第四十五章 苹果X（4）] 　　马尔科夫被吓了一哆嗦：“父亲？” 　　“你傻了么？合作意向书也能做抵押？” 　　“一般的意向书肯定不行，但这可是罗尔商会的意向书啊，它意味着一种权威的肯定和认可，意味着我们的思路和方法完全对头，黑色圣地不会拒绝的。” 　　母亲担心地道：“孩子，你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你这么做，等于出卖了合作伙伴啊。” 　　“拜托，母亲，那只是‘意向’，可能执行，也可能随时取消。就算按条款执行，合作过程中双方谈不拢最后分道扬镳的案例还少吗？我们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父亲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似乎从来不认识他：“原来……原来如此，这只是一个阴谋对吗？从来就没有什么合作，对吗？” 　　母亲惴惴不安：“怎么了，怎么了？” 　　“你问他。” 　　“儿子，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有了达克所长的支持，我根本不需要跟任何人合作。我只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只要能拿到三十万镑，不，二十万镑就可以。十二万上交，另外十八万进行投资，包括建立自己的仓库、酿酒作坊，请有经验的酿酒师傅，打通销售关系渠道——有了达克所长的支持，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独占，我们垄断，我们得到一切！塔斯卡诺家族的辉煌，将在我手中重现！” 　　母亲很生气：“马尔科夫，你会毁了自己的信誉！” 　　“对不起，母亲，这将是我心上永远的伤痕，但是，如果它能换回全家的幸福，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父亲苍老的眼睛里写满了悲哀：“你觉得，如果这样做了，我们会幸福吗？换了你是达克所长，会把一个两面三刀的狡诈之徒看作可以信赖的心腹吗？” 　　“我认为最优秀的下属首要是忠诚，然后是能力，最后才是私德。” 　　“可你是个买卖人啊！一个不讲信誉的买卖人，谁会放心委以重任！” 　　“马尔科夫！”母亲泫然欲泣，“你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你被什么恶魔附身了么！” 　　“没有，母亲，我还是我，只是，您不知道，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有多好啊！” 　　这一刻，马尔科夫满脑子想的都是礼服少女那盛气凌人的姿态和优雅的气度，以及，那细腻的脖颈和充满诱惑的香肩。 　　我要成为人上人，成为能把她压在下面的人！ 　　这是有可能的，完全有可能的。 　　神救了我，说明他在看着我呢，我不会失败的！ 　　这一刻，马尔科夫笑得十足邪恶。 　　“你言不由衷，孩子。快醒醒啊，昨天晚上，你偷了水果刀跑出去，发现以后，我和你爸爸整整一夜都没合眼，还好，你平安无事回来了，这是神的恩赐啊。” 　　父亲叹道：“你说遇到了一位贵人，是命运之神借他的手拯救了你，那你为什么又要违背命运之神的意志，把神迹当做实现野心的资本呢？” 　　“既然有神迹在，我就不可能失败！机不可失啊父亲！” 　　“意外得到的，也会意外失去。神的意志，不是你我凡人可以妄加揣测的。” 　　“现在我是主事人！我不是在请求，只是告知，告知！” 　　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你便，但是无论如何，我和你母亲永远站在你身后。我们会祈祷，会代你向光明神忏悔的。” 　　“祈祷？哈！”丢下这句话，马尔科夫揣着与罗尔商会的合作意向书，起身就走。 　　“马尔科夫！” 　　“怎么了母亲？” 　　“苹果派……还没有烤好。” 　　“我赶时间，算了吧。” 　　“看在光明神的份上，孩子，至少，拿个苹果吧。” 　　母亲央求似的，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过来。 　　马尔科夫随手把它揣进兜里，昂首挺胸，走出家门。 　　他奢侈了花了五便士雇了一辆马车，直奔黑色圣地商会，很快就到了。 　　与罗尔商会宽敞高大的大门不同，黑色圣地商会门脸低矮而逼仄，感觉客人得挤进去。 　　商会的会徽很有意思，是一张带孔洞的大饼，上方还悬停着一只手。他看了几眼，看不出什么名堂。 　　大厅里人很少，大多披着蒙头斗篷，跟做贼似的。 　　马尔科夫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默默地打量空荡荡的大厅。 　　黑色圣地主要经营高端炼金术材料，这跟古玩生意类似，“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风险投资是他们的业务之一，他们会为了魔法方面的研究一掷千金，当然，是以高利贷的形式。如果到期还不上，创意、发明成果甚至连研究者本人都会变成他们所有。 　　一群徘徊在阴影边缘的家伙。 　　哈，我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我不也一样吗？ 　　马尔科夫自嘲地摇摇头。 　　高利贷啊。 　　要伸手吗？伸出手去，抓住的可能是家族崛起的希望，也可能是魔鬼的尖爪。 　　不伸手，我来这儿干什么！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您呢？” 　　温柔甜美的女声响起，把马尔科夫的目光吸过去。 　　他看到一枝盛开的黑色玫瑰。 　　纯黑的紧身制服把女孩柔美的体型牢牢锁死在黑色囚牢中，却更显得曲线婀娜；一双纯净的蓝色眸子让人想起碧蓝的波涛，盯着多看几眼，似乎会融化在那温柔自由的元素里；她戴着毫无装饰的纯净雪白的细丝织成的手套，胸前别着一只雪白的胸针，是展开的双翼。 　　清纯甜美的容颜，纯黑的服装，配合白得耀眼的肌肤与饰品，让马尔科夫呼吸慢了一拍。 　　“黑色圣地洛尔马城分部的拉斯普廷向您问好。” 　　他赶紧收敛心神，站起来道：“塔斯卡诺种植园园主马尔科夫，想办理借贷业务。” 　　“好的，请随我来。” 　　女孩款款走在前面，马尔科夫紧随其后。 　　好美的身段啊，简直是一首青春、自然、纯净的诗。 　　太可恶了，这死板得令人窒息的服装！如果换上一身露肩低胸礼服……胸？这么美的女孩，竟然又是平板……我为什么要说又啊，罗尔商会那个只是个小不点，好吧，挺漂亮的小不点……眼前这姑娘和我种植园主的身份相配吗？父母亲会怎么说？ 　　“好了，请稍等……哎呀！” 　　[708.第四十六章 苹果X（5）] 　　拉斯普廷在一间斗室前停下，马尔科夫正在盯着她漂亮的背部曲线发愣，一头撞在她背上。 　　拉斯普廷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突然停下。” 　　“呃，那个，不不，我刚才没看路，抱歉——啊，我的意思是，贵商会的内部装潢真是别具一格，很有特点。” 　　马尔科夫岔开话题，不过这也是他想问的，一般来说商会就该有个做生意的样子，不说要富丽堂皇贵气逼人，至少也要宽阔敞亮，这里面曲曲折折像个迷宫，走廊阴森森的，房门又小又窄，看起来像监狱。 　　拉斯普廷解释道：“敝商会从事高等炼金术材料买卖，也兼营风险投资和贷款业务，来打交道的雇主大多不希望公开个人信息，对安保也有很高的要求，另外，和商会创始理念也有关。” 　　“创始理念？” 　　“是的，敝商会是从多兰德王国的下水道里走出来的。” 　　“下、下水道？” 　　“那是个冰冷、漆黑、残酷的世界，直到有一天，天使劈开黑暗，为互相吞噬的可怜人指明了方向，”拉斯普廷指着墙上的会标道，“我们并不以此为耻。打开井盖的神之手，是绝望中的希望，这就是商会的创始理念。” 　　“从绝望中走来，为绝望的人们带去希望吗？” 　　“哎呀，谢谢您的夸奖。我们该谈正事啦，请吧？” 　　接下来，马尔科夫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拉斯普廷，但隐瞒了罗尔商会的事。 　　拉斯普廷双手掌心托着精致的下巴，微微偏头，道：“那么，您是想借高利贷啰？” 　　这女孩的眼睛好漂亮，简直，想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马尔科夫声音有些发抖：“是。” 　　“您的想法别具一格，我个人觉得没什么问题啦，这样，”她推过一张说明表，划了一条横线，“我推荐您选择这种贷款。您将在两小时内拿到一笔二十万镑的款子，专门用来进行果酒生产，月利是四分。” 　　月利四分？这意味着，第一个月支付的利息就到了八千镑！ 　　她又推过来第二份文本：“这是合同，您只要在这儿签字就好。” 　　马尔科夫的手有些抖：“还有别的要说明的吗？” 　　“您的想法只是‘想法’，需要论证，如果您能提交‘它确实很有用、很值钱’的证明，利钱可以低至三分五厘或三分。怎么样怎么样，”女孩兴奋地用双臂撑住桌面，把上身探过来，“很值吧？” 　　马尔科夫的目光自然地顺着女孩衬衣的开口延伸进去。 　　好……好白！可恶，影子挡住了，隆起的部分看不到！ 　　“那个，是，很值，不过……” 　　女孩有点不开心，重新坐回去，马尔科夫的神智恢复正常。 　　“您觉得，除了我们，还会有哪家商会为了一个想法就豪掷二十万镑吗？” 　　“那倒是。” 　　“是被合作伙伴的事困扰吗？” 　　马尔科夫吓了一跳：“没有没有，没有这样的事。” 　　女孩掩口轻笑：“没关系没关系，需要本钱，又想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我们是最佳的选择，成功的案子也不止一个了。您来之前一定听说过我们做事的规矩，如果成功，您只要还款就好，只是款子，我们绝不会像某些不靠谱的合作伙伴那样喋喋不休地纠缠。如果失败，失去的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对吗？” 　　“不止如此吧。” 　　女孩拿着表格走到他身侧，弯下腰，脸蛋几乎贴到他腮上，呢喃道：“人生就是一场美梦，生命就是一场豪赌，关键是，什么时候下注，该下多少，对吗？” 　　好香，淡淡的香气像似有若无的小手撩拨着嗅觉神经，明明存在，却又闻得不真切，真想使劲抽抽鼻子啊。 　　或许吻一下会更好？那一定会得寸进尺的吧？只要签了字，或许……这样的密室，谁会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马尔科夫的脑子又跑偏了。 　　“您能冒险来找我们，说明您找到了下注的关键时刻，欠缺的只是筹码。而我们，可以为您加上厚厚的一摞。” 　　女孩悄悄地在他耳后呵气，痒痒的。 　　马尔科夫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女孩温柔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转到正面，双手向后撑住桌边，身子微微后仰，纤细的柳腰向前送，轻声道：“当然，商会不可能把这么多钱放心地交给一个陌生人，一定会有人监督，确保专款专用。” 　　“那……那会是谁呢？” 　　女孩害羞地低下头，轻轻咬住下唇，向他俯身下来，轻轻环抱住他，小巧秀气的下巴轻轻压在他肩上：“谁接待，谁负责。是我啦——我会一直陪着您，直到您实现梦想。您愿意吗？” 　　“当然，当然……” 　　现在，两人的动作，好像一对在池塘里畅游累了、正在头颈相绕休息的天鹅。 　　马尔科夫能感觉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浊重，然后，他眼角的余光明明白白地看到，两片粉嫩的樱唇，正离耳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女孩轻轻捧住他的头，一条腿插在他双腿中间站定，另一条腿屈膝跪在他的大腿上。 　　这日爱日未的姿势让马尔科夫血脉贲张，他眼睛已经花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女孩轻轻含住他的耳垂，用力一咬！ 　　马尔科夫一声大叫：“啊！” 　　女孩害怕似的猛一推他，把他连人带椅子推出好几步远，自己借力，一个优雅的旋身坐回座位，趴在桌上，把精致小巧的下巴和挺翘的小鼻子全藏在臂弯里，一双笑眼波光莹莹：“你坏。” 　　“噢噢噢噢噢！” 　　马尔科夫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虎扑，把可怜的小羊压住，按倒在桌上。 　　“呀，讨厌，不要，不要，”女孩奋力挣扎起来，“先签字，签……啊！” 　　马尔科夫翻身的时候，大腿外侧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突然狠狠硌到了她。 　　这意外的一声轻呼和突如其来的坚硬触感也让马尔科夫定格了，探向女孩腰间的手僵在原位。 　　理智迅速回到身上，他触电般弹开。 　　我都干了什么！ 　　要死要死要死，怎么又昏头了！ 　　怎么回事！ 　　女孩很委屈：“讨厌，什么东西啊，顶得人家好疼！” 　　马尔科夫缓缓地把碍事的东西掏出来，摆在桌上。 　　那是一颗刚刚成熟的苹果，它鲜艳，润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它一出现，立刻为这黑色的世界增添了勃勃的生机。 　　这是母亲在他临行前，塞进他裤兜的苹果。 　　马尔科夫低下头，额前发再一次遮住眼睛。 　　女孩惊喜地叫道：“好漂亮的苹果呀，我可以尝一尝吗？” 　　马尔科夫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小气，舔一舔总可以吧？像这样——啊！” 　　女孩正要俯身，马尔科夫一只手轻轻按住苹果，把它往桌子中间摆了摆。 　　“这是诱惑之果啊，光明神圣园里，令人类先祖永失乐园的绝美果实。” 　　女孩不高兴地撅起嘴巴：“碰一碰都不行吗？” 　　“不行，就像刚才我不能碰你一样。如果刚才做了什么实质性的动作，门外的守卫就会冲进来，然后我就不得不签一笔缺斤少两却要照付利息的合同，背上无穷无尽的债务麻烦，还要小心你随时爆料，对吗？” 　　女孩真的生气了：“你未免小看了商会，我们不是靠这个发家的！” 　　这次轮到马尔科夫双臂撑桌逼视她了：“但这样的环境，我孤身一人，又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姑娘，你很漂亮，但是，用这来引诱一个人放弃理想，似乎不太够。” 　　“你！” 　　马尔科夫轻轻收起苹果：“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背叛我的合作伙伴，即使那只是一个意向。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孤注一掷的赌博上，意外得来的，也会意外失去。” 　　“你不要你的理想了吗？” 　　“理想之路很长，我宁可慢慢地走，也不会把跳下悬崖当捷径。对不起了，辛苦了，再见。” 　　“你……你就这样不理我了？” 　　这次，马尔科夫连头都懒得回，他要赶快回家去，他要重新换身干净的衣服，堂堂正正的去参加市政厅的会议。 　　门外传来一阵粗豪的大笑声：“拉斯普廷，放弃吧，他硬起来了！” 　　拉斯普廷赶忙毕恭毕敬地站好：“会长大人，抱歉，我失误了。” 　　进来的是黑色圣地的会长彼特拉克，他笑着拍拍拉斯普廷的肩膀：“放心，他还会回来的，这桩买卖还没做完呢。不过，以后你做事的方式得改一改，魅惑术一旦被看破，反而会搞砸。像这种毛头小子，按套路来就可以了。” 　　“谨受教。那么，您此行是为了——” 　　“达克大人有令，再辛苦也要跑一趟，他已经跟我交待过，这事做好，对大家都有好处。” 　　“也包括罗尔商会吗？” 　　“对。天下的钱挣不完，眼界别太小了，我们和罗尔商会的业务范围重合的部分很小，这次我来，另一个目的就是跟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大人谈这个问题。我们各退一步，留下些带肉的骨头，让小商会啃上一啃。” 　　“罗伊斯先生也要来？” 　　“嗯。” 　　“小小一座洛尔马城，竟然一下子来了两位巨头。” 　　“达克大人近期会有对外的大动作，我们两家商会作为他的支持者，不能整天闹摩擦，正好借这次开拓圣城市场的机会调整调整。” 　　“可是会长大人，我们在此地的业务刚开始就要示弱，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好欺负？” 　　“所以达克大人慷慨的赐予了我们一些能撼动世界的、天才的技术。我们只要再恰当的时机把它亮出来就没问题了——拉斯普廷，我给你个机会，刚才的小伙子，是个人才。” 　　“如果不是那颗碍事的苹果……” 　　“不，破除魅惑术有运气成分，但他清醒以后的决定非常果断利索。” 　　“您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得到达克大人的青睐？” 　　“嗯，我希望你能跟他密切接触，别坏了达克大人的大事。” 　　“属下遵命。” 　　[709.第四十七章 苹果X（6）] 　　下午三点，市政厅会客室里，“iapple计划”意见征询会正式开始。 　　会议由新任总督康斯坦丁主持召开，邀请城内有影响力的六家种植园园主参加，有两人宣称身体不适，未到场。 　　“两个唱反调的家伙，这种会议不来，从此苹果大宗交易再没什么事了。” 　　马尔科夫冷眼旁观，另外三人都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最好再出台一些苛刻的规定，把这三个家伙统统吓走气走。希望，这三个家伙没有下定卖身投靠的决心吧。” 　　他手头只有一笔四万镑的仓库押金可以动用，还不是现钱，在市政厅手里没发下来，自己绝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无论达克所长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挺到底——前提是，您可千万别把我给卡下去了啊。” 　　工作人员给每人发了一叠材料，四人赶忙各自埋头研究起来。 　　简介很明白，iapple计划涉及面很广，涵盖了从苹果的种植到销售各个环节，凡加入该计划的种植业户，生产经营必须服从市政厅统一指挥，不得自行安排。 　　这让包括马尔科夫在内的所有种植大户皱起眉头。 　　翻开正文，只看了一眼，四人就吓坏了。 　　第一条，加入iapple的必须是虔诚信徒，因所有荣耀、权柄全是光明神的，所以，加入者的土地也理所当然为神所有，加入者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 　　光明神啊，一句话把我们几辈人打拼下来的土地变没了？ 　　马尔科夫被打懵了，这和我想的剧本不一样！ 　　达克大人，您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啊，这跟明抢有什么两样？吃相太难看了吧？ 　　有人沉不住气了：“就是说把我们变成裁判所和市政厅的佃农啰。康斯坦丁，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个不要脸的偷窥狂达克的意思？” 　　康斯坦丁不悦：“各位，长期以来，本地的苹果生产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在座各位，今年哪一个没亏本？把分散经营变成由市政厅统一组织的集中经营，难道不好吗？而且，为了照顾各位，市政厅会出钱赎买地权，保证大家亏不了本。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们不勉强，何必恶语伤人呢？” 　　“哎呀呀，还‘我们’？你就是达克手下一条狗！”那人勃然大怒，“老子告诉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骂你！老子的家产早变卖了，老婆孩子都在圣城，有种咬老子啊！” 　　康斯坦丁微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退出，请走好。”说着朝左右一摆头，警卫立即把他带了出去。 　　那人被架起来，嘴巴还不罢休：“康斯坦丁，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舔屁股小人，老子等着看你的下场，看你的下场！”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沉寂，康斯坦丁不急不躁坐下来，品尝杯中上好的红茶，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大约五分钟后，他慢条斯理道：“没人发言，看来，最难的一条大家都认可了，后边就好办了。第二条，苹果及衍生产品由市政厅统一代购代销，如果吃里扒外，拿着好处还跟外人私下里不清不楚，就别怪市政厅翻脸。” 　　您倒是拿出好处来看看啊。马尔科夫忍不住想开口，有人抢先一步：“这条是对着我来的吧？” 　　“斯莫尔尼先生，在座各位谁不知道你的销售路子广，和几家大商会都有联系，您的苹果产量不一定是最高的，却一定是卖的最快的。” 　　斯莫尔尼冷笑：“我以为您把我给忘了。说实话，对我来说，土地只要还能用，能便宜用，别一天到晚这个税那个税的就无所谓。可您这一条，不是要我命吗？拳头捏起来才有力量，这道理我们懂，在座的这些人不是没合作过，获利也丰厚；现在市政厅能牵头，我不反对，说不定整个神圣教皇国的苹果市场都能被我们拿下！” 　　康斯坦丁微微颔首：“感谢您的理解。” 　　“我不理解。有一起吃的苦，没有一起享的福。各家出力不同，效率不同，您大笔一挥把这些全抹了，不是拿我应得的份额做慈善么？我进项大，可开销也大啊，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养活，还有外头的销售路子，光是关系维护一年就得花掉近半的收入。” 　　康斯坦丁微笑：“以后这些都由市政厅管了，您一个铜子都不用花，岂不是等于增加了近半收入？说销售路子，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比您那些关系怎么样？” 　　“算了吧，康斯坦丁大人，黑色圣地具体挣多少我不清楚，那罗尔商会可是商界巨鳄，新特诺蒂兰王国唯一的特许状公司，殖民地矿业巨头，把洛尔马城拆拆卖了都不一定够得上人家每日进项的零头。您把销售交给它，万一它翻脸不认，老路子又不通，您让我们上哪儿哭去？还是说，您准备自己掏腰包垫上？” 　　“这涉及到机密，我不便透露，现在只能说，这届市政厅班子是有能力的，请各位相信这一点。做买卖有时候需要一点勇气和创新精神，对吗？” 　　斯莫尔尼起身：“抱歉，如果我年轻个二十岁，说不定我会赌一把。前边留里克已经把我伤透了，我不想再被伤一次，我放弃。谢谢。” 　　说着，斯莫尔尼径自离去，康斯坦丁微笑致意。 　　现在，只剩下马尔科夫和一名叫沃尔特的老者。 　　康斯坦丁的目光刚刚转过来，沃尔特就举手道：“总督大人，我能先说几句话吗？” 　　“沃尔特先生的苹果买卖在整个教皇国都是有名的，您是苹果行业的前辈，有话请讲。” 　　“能先让守卫出去一下吗？我们两个一老一小，翻不起什么浪来，想单独和您谈谈。” 　　康斯坦丁挥手让守卫到门外等候，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沃尔特道：“我觉得，计划介绍到这儿，也差不多了。达克大人需要钱对吗？” 　　“这与裁判所无关，这是市政厅的革新措施——” 　　“呵呵。” 　　“……好吧，这是达克大人的革新措施。但是，这确实是为了整个城市的幸福——” 　　“我知道，所以无论达克大人要多少钱，只要我给得起，都给。” 　　康斯坦丁和马尔科夫一起瞪大了眼：“咦？” 　　“苹果种得多，赔得多，今年尤其如此，再加上个疯了一样捞钱的留里克，如果不是达克大人一举铲除了这些蛀虫，我就得卖房卖地了。您刚才那些话，我听明白了，达克大人想领这大家走一条新路，走路没有路费，那怎么行。” 　　康斯坦丁大喜：“您的意思是……” 　　“我干。只要我给得起，一个铜子都不会心疼！” 　　马尔科夫暗暗叫苦，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报恩的。 　　报什么恩啊？刚才那两位不也一样吗，可你看人家那小心思，多到位啊！ 　　没办法，只能认了。马尔科夫咬咬牙，也点了头。 　　康斯坦丁松了口气：“那么，第三条。” 　　沃尔特道：“我刚才说过不用了。” 　　康斯坦丁苦笑：“这是达克大人的意思，要我务必把三条原则说清楚。” 　　“哦，那你说吧。” 　　“第三，加入计划后，所有的栽培、种植、加工必须采用同一标准，并使用市政厅统一提供的技术。如果需要改进技术，需要向市政厅咨询并缴纳咨询费。” 　　沃尔特奇道：“等等，为什么要单独说咨询费的事？” 　　“因为咨询费比加入iapple的费用还要高。” 　　“有多高？” 　　“只要缴纳了咨询费，就一定可以得到需求的技术。费用实行累加计算，第一笔是十万，第二笔二十万，第三笔四十万，依此类推。” 　　沃尔特和马尔科夫傻了。 　　[710.第四十八章 苹果X（7）] 　　沃尔特最终起身离去，他受不了这天马行空的思路。 　　马尔科夫也想起身，只是见世面太少，打击太大，没站起来。 　　光明神啊，那个英明神武、出手狠辣、一举收拾了留里克一伙的裁判所长，怎么犯了这种过错？ 　　这种行为该叫什么？耍诈？欺诈？讹诈？ 　　我可以称呼您为信心粉碎机么？ 　　如果您在经济方面只有这点本事，我还不如走街串巷去卖苹果呢。 　　这会儿，康斯坦丁从台上走到他身边：“年轻人，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想呆一会儿？” 　　“不，我只是，我只是……” 　　康斯坦丁呵呵笑道：“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一个支持者都没有，达克大人会怎么做？” 　　“怎么可能没有？眼界放宽些，本地人不行，可以让外地人进来嘛。” 　　马尔科夫一惊：引外人来？打破现有的六大家瓜分本地苹果市场的格局？ 　　康斯坦丁的笑容有些萧索：“身为本地的长官，却选不出一家敢挑大梁的本地商户，只能请外人来，这滋味，唉。” 　　“可是，这样的条件……” 　　“就是这样的条件。在达克大人手下做事，实力和魄力缺一不可，”康斯坦丁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叹道，“洛尔马城，格局还是太小啊……” 　　马尔科夫捏紧了拳头：“我……缺钱。” 　　康斯坦丁眼睛闪亮了一下：“多少？” 　　“八万镑，”马尔科夫咬咬牙，说了实话，“门票钱。” 　　总督眼里的火光熄灭了：“那不够啊，就算你凑够了加入计划的钱，也没钱组织生产。” 　　“如果，现在我们手头上的苹果能及时卖出去……或许，您可以租借给我几间保温保鲜的库房，让我缓一缓，下个月就……” 　　总督残忍地摇头：“你想看我出尔反尔，然后全城种植户来堵市政厅大门吗？” 　　马尔科夫双手抱头，心如刀绞。 　　是啊，你和市政厅非亲非故，人家为什么要厚此薄彼？ 　　可恶，可恶，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现在，连生存都成问题了！ 　　马尔科夫用力推桌子，身下的椅子在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十指紧紧抠住桌布，仿佛要把它抓出洞来。 　　最后，他颓丧地起身。 　　已经无可挽回。 　　现在，这个战场不属于我了。 　　我要回家，赶快回家，去宣布塔斯卡诺苹果园的末日。 　　至少，我这最短命的家主，保住了祖先承袭下来的信誉。 　　他又开始神游，和一名卫兵擦肩而过也没意识到。 　　“年轻人，年轻人！” 　　康斯坦丁连声呼唤，他也没听见。直到被另一名卫兵一把按住肩膀才受惊地一哆嗦：“谁！我没借高利贷！没借！” 　　康斯坦丁哭笑不得：“谁说你借了高利贷？快回来，年轻人，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什么？” 　　“谈谈iapple计划合作的具体细节啊——钱不是问题了。” 　　“别这样，总督大人，谢谢您的好意，但同情解决不了问题，”马尔科夫平静地道，“我手头只有四万，还不是现钱。如果您为我降低了标准，那其他人会怎么做？到时群情汹汹，达克大人那边，您怎么交待？” 　　“谁说要降低标准？有人替你付了门票钱，”康斯坦丁低头看一眼卫兵刚才递上来的小纸条，“以及一次技术咨询费。” 　　马尔科夫一阵头晕目眩，旁边的卫兵赶紧扶住他。 　　十二万门票钱加十万咨询费，这是二十二万镑啊！ 　　难道是父亲的哪位至交好友雪中送炭？ 　　不，不可能的，如果我有二十二万镑现钱，还搞什么iapple啊，趁市场不景气把其他果园兼并了才是上策！ 　　是哪位大佬，宁可放弃这么大一注财源，也要拉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手园主？ 　　看着傻愣愣的马尔科夫，康斯坦丁宽厚地笑了：“你女朋友帮你垫付了。” 　　“女……女朋友？” 　　“男人也有遭难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体贴又慷慨的知己，你还耍什么个性？还是说，你控制欲太强，非得自己一个人说了算才行？”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哪来的女朋友……” 　　康斯坦丁威严地道：“我就在这儿等你，先去给人家道声谢，快。” 　　总督发话，马尔科夫不敢不从，告了声罪，带着一脑袋问号走回大厅。 　　然后，他看到大厅正中盛开着一朵娇艳的黑色玫瑰。 　　巧笑嫣然的拉斯普廷穿着板板正正的工作服等在那里，见他来了，俏皮地一偏头：“是我。” 　　“你……你……你……” 　　“快来夸我吧！” 　　“我……我……我不借高利贷！” 　　“和那没关系，这是我的钱，我自己攒的，只有这些了，全都给你了！” 　　“你……你……你……” 　　她握紧了拳头大喊：“因为你是个好人！” 　　马尔科夫瞬间石化。 　　旁边有人怒吼：“姑娘，我也是好人啊！” 　　拉斯普廷笑成了眯眯眼：“那我就放心啦——我不喜欢大叔，对不起啊！”说着，她威风凛凛地叉起腰，一只手指着会议室：“我也要进去听！” 　　马尔科夫石化中，无法回答。 　　女孩才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果断上前，把马尔科夫的一条胳膊紧紧抱在胸前：“走吧，二十二万，好大一堆呢，扔水里都会有响声啊！快去选技术啊！” 　　马尔科夫终于回魂了。 　　他想笑，想哭，想挣脱，但最终还是乖乖地被女孩拖着走了。 　　光明神啊，我被诅咒了吗？ 　　好平。 　　他像个幽灵似的被牵着飘进会议室，又像个幽灵似的被牵着飘回了家。 　　当他绞尽脑汁向父母证明自己没有骗财骗色的时候，这一切的主使者，隐居幕后的魔王正在密室和另外两个魔王进行实时视讯通话。 　　一号魔王罗伊斯大笑：“达克，你还真是生财有道啊，抬抬手就是二十二万，这搜刮的力度，十个留里克也赶不上。你从哪儿弄来的技术啊？” 　　二号魔王达克正色道：“没有付出，怎么会有回报？魔术师变戏法还得要顶帽子呢。我的技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钱不是很正常？技术的来源一会儿我详细说。” 　　三号魔王乔治道：“说到技术，几个月不见，你搞出不少名堂啊，收拾贪官的那个能隐形监控的史莱姆能不能给我发一批过来，我给良心价——罗伊斯，你也一起出价，这东西好用啊，竞争对手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罗尔商会分分钟变成大陆第一商会。” 　　“不给。我不能害你，你这家伙心思太重，要是给了你，你肯定把雅根克里里外外全布上，然后变成一个控制欲爆炸的疯子，你会毁了雅根克的；还有罗伊斯，你的罗尔商会膨胀太快，吃相太难看，吃肉可以，但总得给别人喝口汤吧？你正在走当年德雷克商会和汉密尔顿商会的老路啊。” 　　罗伊斯假作悲伤：“哎呀哎呀，这么久没见，开头就是批评，我好伤心啊，真亏我们俩还一个劲儿地给你增砖添瓦，我把伊西丝都给你派过去了啊。” 　　乔治哈哈一笑。 　　当面敢批评，这才是诤友。 　　太强力了，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这个脆弱的世界玩坏了呢。 　　无论是王朝争霸模式，还是垄断大鳄一统四海模式，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两人，一个跨越时空而来，见证过真实的历史；另一个在资本扩张中深受其害，有切肤之痛。 　　封建时代嫁接了超越时代的技术，而技术进步带来的垄断也跨越时空提前降临，未来会何去何从，一切都变成了迷雾，没有任何经验可循。 　　我们所努力的，仅仅重走老路吗？先进的技术、发达的资本带来的，仅仅是加速了果实腐烂的速度吗？ 　　更何况，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野心家，拿着撞大运偷走的先进技术，走在玩坏世界还不自知的作死之路上呢！ 　　或许，身在局外的达克，会走出一条新路？ 　　达克道：“罗伊斯，彼特拉克的黑色圣地，你给我句实在话，准备怎么办？” 　　“都是自己人，左手和右手掰手腕有什么意思——你的想法呢？” 　　“那我就放心了。我要试试看，一座城市在没有掣肘的情况下能跑多快。” 　　“你说的掣肘是指……” 　　“神棍、贪官、恶意打压对手的商会。这个实验太大，需要你们全力以赴地支持。” 　　“没问题，乔治呢？” 　　乔治道：“你还有多少时间？” 　　“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教廷被我拿住了把柄，但不可能长期容忍我这样‘胡作非为’。乌尔比诺的穷汉派咄咄逼人，传统派的军队表现一塌糊涂，如果我不能尽快拿出成果，肯定要被借脑袋一用。” 　　罗伊斯微笑道：“我看看哪个敢。” 　　“啊，多谢。但是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认输？洛尔马的大局由我来掌控，支援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啦。” 　　罗伊斯拍胸脯：“放心吧。钱的事直接跟伊西丝说。” 　　“不光是钱的问题，有些东西必须得自己人来，我需要高阶炼金术师和法师。伊西丝自己忙不过来，再说她是罗尔商会的代表，我暂时不想暴露和商会的关系。” 　　乔治道：“乔治娜和沙奇怎么样。” 　　达克大喜：“真的？啊哈哈哈，你舍得？沙奇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乔治娜和拉莫斯、莱莉切磋了几场，胜负各半，脾气好多了——她知道大伙让着她呢；沙奇么，法圣风采不减当年。他们走传送阵，到你那里大约要三五天。” 　　“好，太好了。苹果核有专人管理维护了。” 　　“苹果核？” 　　“我制造了一个弱化版心灵蜂巢，把大家搜集到的数据添加到里面，用它来生成各种优化过的日常生产技术，然后把技术十万一项卖出去。因为第一桩买卖跟苹果有关，所以我给它取了个代号叫苹果核。” 　　乔治皱眉：“倒是生财有道，但你不怕重蹈雅根克时的覆辙吗？” 　　“我正是要弥补那时候的过失。乌尔比诺的人从乔治娜那里骗走了心灵蜂巢技术，到现在都没有冒头，这是个巨大的隐患。” 　　“亮出弱化版心灵蜂巢，引蛇出洞？” 　　达克笑得十分灿烂：“谁让我是宗教裁判所所长呢？收拾异端可是我分内的工作啊！在那之前，还能捎带发点小财。” 　　罗伊斯大笑：“我说你怎么要高阶炼金术师和法师呢，要保镖是吧？” 　　乔治也道：“还有，他还把黑色圣地引了进去，只要了解一下高阶炼金术材料的流向，就能大体知道敌人的暗桩藏在哪儿——这家伙，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热血纯朴的小警察了！” 　　[711.第四十九章 神的荣光（1）] 　　“开门，查水管！” 　　“来了来了！”屋里人忙不迭地高声应道，“刚才在厕所，谁啊，等会！” 　　“赶快，你家跑水了，楼下给泡了！” 　　那人一愣：“啊？” 　　门外传来楼下邻居愤愤的声音：“搞什么鬼，我叫半天门你不开，现在家具什么的都给泡了，别傻了，开门！” 　　那人磨磨蹭蹭半天，把铁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果然是一脸怒气的邻居，旁边是眉头紧锁的巡警，再旁边，是数身明晃晃的半身甲，还有耀眼的十字珠链和闪亮的出鞘长剑。 　　“裁……裁判所？” 　　邻居抬手怒指：“就是他，异端，快把他抓起来！” 　　那人见事不好，正要关门，一只戴了精钢护臂的胳膊猛顶过来，门板夹在厚实的护臂上，咚的反弹，差点把他鼻子拍进脸里去，他仰天倒下。 　　不等他身子落地，咚的一声巨响，整个门板被一脚踹下来；与此同时，门口响起一声暴喝：“flash！” 　　嗡的一声，强光乍闪，震波四散，被压在门板下的家伙没有防备，被闪瞎了眼，惨叫刚刚响起半声，一把长剑捅穿门板，贴着他脖子插在地板上：“别动，听说过缉捕队刘易斯爷爷的大名么？” 　　倒霉蛋还晕着呢，一句话也说不出。刘易斯背后队员持盾剑跳进房间，搜索一遍，大叫：“没有！” 　　刘易斯皱眉：“没有？” 　　伍兹从后面走过来：“搜卧室！” 　　“遵命，老大！” 　　众人闯进卧室，伍兹一眼看到了厚重的地毯：“三层地毯？在地上睡吗？”他下巴一挑，一名手持战锤的队员会意，卯足了劲，一锤轰下去，把地毯震碎，楼板也砸塌了一块。 　　“队长，下面和一楼挖通了！” 　　刘易斯大呼：“老大，我来！”说着，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圣盾术，腾地跳下去。伍兹紧随其后，后面队员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 　　正下方是一楼卧室，被改成厨房，灶是冷的，锅上蒙了一层灰。刘易斯眼尖，叫道：“老大，灶上有灰，地是干净的。” 　　伍兹蹲下来扫了几眼，指着灶道：“拆！” 　　刘易斯竖盾一撞，坚固的灶台如同一堆腐土，被推散了架。露出下面的地洞。伍兹摸出一枚flash轻轻抛下。 　　只听里面响起数声惨叫，众人鱼贯而入。有数名蒙面黑袍人倒在地上，有个家伙显然比较强悍，挨了一发flash还能晃晃悠悠站着，被刘易斯一盾拍翻。 　　众人一路杀进密道深处，深处是一个大厅，四周陈列着数个巨大的玻璃瓶，里面漂浮着数根人臂人腿，中央一座祭坛，六个黑袍人正围在祭坛周围，喃喃念叨什么，似乎是助祭；祭坛上用铁索绑了一个全身不着寸缕的少年，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看起来像主祭的家伙，正高举一把石制匕首，对准少年的胸口。 　　伍兹怒吼：“干掉他！” 　　两名队员同时虎吼一声，举起镶嵌了破魔钢刃片的双手战锤扑去。 　　六名助祭转身发动防御法阵，厚重的淡青色障壁把密道封住。 　　刘易斯冷笑：“在破魔钢面前，什么法术也……咦？” 　　那淡青色障壁外面，居然还生成了一层石头障壁。战锤落下，被石头挡住，砸碎一层，马上又生成一层，甚至生成速度比破坏速度还快，倒把两名队员逼得步步后退。 　　黑衣主祭放下石制匕首，转头道：“光明神的走狗们，你们除了送死，对法术一无所知。你们就在那等着吧，看我如何完成献祭，获得两次生命。除非，你们能同时破获魔导师布下的物理和法术两层护罩，嘿嘿嘿。” 　　伍兹大怒：“EMP！” 　　“等等，”队伍里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这里有个巨大的法阵，源源不断把土元素聚集起来，就算EMP抽光了法力，他还是可以迅速再生。” 　　“哦，走狗里也有聪明人啊。” 　　那人笑道：“要想毁掉它也简单，或者有法圣的实力，或者，改变一下它输出的形式。”说着，他啪地打了个响指。 　　土元素以更高的速度聚集起来，向中央集中，变成一根坚硬的石笋。 　　黑衣主祭傻眼了：“这，这是……” 　　机不可失，伍兹大吼：“破魔矢！” 　　嗡嗡两声弦响，两支精钢弩几乎同时发射，尖利的破魔钢箭头越过石笋两侧巨大的空隙，深深钻进淡青色法术护盾。 　　嘭的一声响，法术护盾崩溃。 　　六名助祭同时张开护盾，大呼：“卡利克斯特大人，快！” 　　六发破魔矢齐射，法术护盾如同一块干硬了的橘皮，被一穿两洞，不等缉捕队员们扑上，魔法反噬已经让六人口中鲜血狂喷。 　　这时，祭坛上腾起浓重的黑雾。 　　黑衣主祭放声大笑：“成功了，我成功了，这第二次生命，我只要刺下去，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你们这些凡俗的庸人，都去死吧，去死吧！” 　　说着，他对准少年的胸口，一刀刺下去。 　　狂笑声戛然而止。 　　黑衣主祭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手中的石制匕首连少年的皮肤都没划破，锋利的黑曜石刀身变成了一个又圆又宽的饼子，看上去，像拿在手里一个黑不溜秋的橡皮图章。 　　“这，这是……” 　　“刚才说过，改变元素输出形式。雕虫小技，让您见笑了。法师沙奇，向您问候。” 　　“你，你这个法师的败类，扼杀生命进步的凶手——” 　　刘易斯嘿嘿笑道：“别在小男孩身上盖章了，爷爷也给你盖个章吧！”他腾空跃起：“异端受死！” 　　盾牌像一座大山，劈头盖脸地朝魔法师砸下去。 　　二十分钟后，缉捕队押着垂头丧气的魔法师和他的仆从从地洞里钻出来，走在冬日温暖的阳光里，伍兹享受地眯起眼睛。 　　担任行动指挥官的凡妮莎大步朝他走来，举起手掌，伍兹也举起手，两人来了个干脆利落的击掌。 　　“干得漂亮！” 　　“幸不辱命！” 　　凡妮莎也看到了沙奇，赶紧过来行礼：“沙奇先生，辛苦了，这次要不是您……” 　　沙奇呵呵笑道：“举手之劳。我不喜欢看到有人用法术作恶。” 　　掌声四起。 　　外面拉起了警戒线，凯瑟琳带着第二分队把赶来看热闹的民众隔开，尽管如此，民众仍然为缉捕队送上热情的掌声和欢呼。 　　达克穿着一身精光四射的亮银全身甲，没戴头盔，赤红如火的披风猎猎飞舞，像雪地里跳动的火焰。他两脚开立，拄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造型夸张的十字双手巨剑，十足拉风的站在那里，像一座巍然屹立的山岳。 　　来之前他忍不住吐槽：“这副模样要是放在战场上，下一秒过来的会是什么？石弹？攻城弩？魔导炮？营一级魔法覆盖打击？” 　　伊莎贝拉细心地帮他系好披风：“工作需要嘛，这么打扮会给裁判所加形象分啊。让大伙知道，新任的所长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所以，摆造型是达克现在的中心工作。 　　前线指挥官凡妮莎噔噔噔上前，与伍兹并肩站好，转身，单膝跪倒：“所长大人，异端被一网打尽！” 　　后面的伍兹、刘易斯等人也纷纷单膝跪倒：“一网打尽！” 　　“干得好，神的卫士们！”达克单手擎起十字巨剑，剑尖轻轻点点凡妮莎的肩膀：“神的荣光！”他朝身后的凯瑟琳一点头，凯瑟琳拖着一只大箱子走来，打开箱盖，把一顶精致的覆面头盔双手捧给凡妮莎。 　　汹涌澎湃的光属性波动让人群中有法力的人惊呼出声：“永久附魔……不，光属性护具！” 　　凡妮莎叩谢了达克，然后把头盔交给伍兹，伍兹毫不犹豫，又塞到冲在第一线的刘易斯手里。 　　达克放声大笑：“不必谦让，这些箱子，都是你们的！全身的护具和兵器！”说着，一个响指。 　　凯瑟琳啪啪一连打开了六只箱子，灿烂的银光压过了白雪的光芒，耀花了众人的眼睛。 　　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响遍全场。 　　新任所长大人，太有钱了！ 　　达克将手中剑高举向天：“神的荣光！” 　　缉捕队员们齐声大吼：“神的荣光！” 　　围观民众一起大叫：“神的荣光！” 　　[712.第五十章 神的荣光（2）] 　　“神的荣光！” 　　小酒馆里，操着南腔北调的人们把酒言欢，讨论上午那次成功的突袭。 　　看着酒馆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食客们，一个高瘦的少年道：“叔叔，裁判所在这边很受欢迎啊。和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 　　“毕竟靠近圣城，氛围不同。裁判所吃饱喝足，剩下点残羹冷炙打发下边，下边感恩戴德，这都是套路。我没见过白乌鸦。” 　　“路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充满活力和希望。” 　　“那是裁判所在放长线钓大鱼，随你说，随你闹，等你踩了线，再一锅端，省劲。我跟你明说吧，要真是为民众着想，干脆把什一税废了，多好！” 　　少年苦笑：“叔叔，您这话说的……把十分之一的收获上交给教会，那可是《光明经》里写的条文啊。” 　　他话音刚落，一条大汉旋风一般冲进大堂，手里举着一张告示，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大，放声狂吼：“废了，废了，裁判所贴了告示，什一税废了！” 　　一瞬间鸦雀无声。 　　然后，有人失手掉落了杯子。 　　杯子滚落声成了一个信号，整个大堂微微一摇，然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什么，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大汉瞬间被挤倒，淹没在手臂的海洋里，人人都去抢那张告示。 　　“停手，停手，停——该死的谁踩老子脚——罗萨里你个小混蛋，摸老子钱包老子认住你了——别抢，烂了，烂了！” 　　嗤嗤嗤一阵乱响，告示被撕得稀烂。 　　轰！ 　　一声巨响，老板站在柜台上，端着还在冒烟的火铳，威风凛凛大喝：“住手！” 　　一众食客呆若木鸡。 　　“谁抢到纸了，过来！” 　　抢到纸头的幸运儿不好意思地凑过来，你一片我一片把被碎尸的告示拼了起来。 　　老板哆嗦着念出上面的词句：“自即日起，废除洛尔马城什一税……这后边是什么？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洛尔马裁判所所有——这是什么鬼，不管它，什一税……废了？” 　　嗯。众人点头。 　　“裁判所说，从今往后，没有什一税了？” 　　嗯嗯。众人再次点头。 　　“最后这个红圈圈，是达克所长的印章吧？他是个说话算话的家伙，对吧？” 　　嗯嗯嗯。 　　老板深邃的目光越过大堂，越过门口，越过森林与远山，似乎直到世界尽头：“废了啊……” 　　他抖着手朝枪里灌了火药，放了铅子，又抖着手用通条捣紧，然后点燃火绳：“废了，废了……” 　　轰！ 　　哗啦。 　　第二枪准确地干掉了吊灯，但老板一点都不心疼，放声大笑：“什一税废啦！赞美他女马的光明！刚才这一轮酒，算老子的！” 　　人们第二次陷入了狂热，抱在一起，连笑带跳，载歌载舞。 　　高瘦少年看着目瞪口呆的叔叔，嘿嘿一笑：“叔叔，刚才是您发动了传说中的‘圣言术’么？这位达克所长，还真是个敢做事的。真想见见他啊。” 　　过了好半天，叔叔才回过神：“这怎么可能啊，这么一来，圣教岂不是丢了好大一块蛋糕？这样无谋的家伙，怎么能担任裁判所所长一职？我看，还是先住几天，静观其变吧。洛尔马城不光是异端之城，还是异动之城呢。” 　　“洛尔马城，已经变成异端之城了，达克疯了，疯了！” 　　珐蒂冈大圣堂里，圣理部部长罗安塔声嘶力竭的吼叫：“圣教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达克正在用花言巧语来蒙蔽人心，摧毁圣教的根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端，异端！” 　　大主教怀特迈尔和最高裁判所所长保罗对视一眼，颇有些无奈。 　　当初他们答应了达克，放手让他做事，为期六个月。而且，达克的每一项计划都会详细向他们汇报——包括这次废除什一税。 　　什一税的主要缴纳对象是农民，采取浮动税率，出产越多收得越多。 　　洛尔马城大多是山地，种植业没有林业发达，什一税本来就收不了几个大子儿。达克给出的建议是取消什一税，增加向商人征收的“神圣捐”。达克拍了胸脯，说只要废了什一税，他能上交三倍的税收，让洛尔马变成所有城市的标杆。 　　达克最后这句话让两人心动不已。圣城富有四海，区区一座洛尔马城上交的什一税，不过是蚊子腿上的肉。如果各地的税收都能增加三倍，那不管是推平乌尔比诺的穷汉派还是各地广建圣堂、展布福音都是易如反掌。 　　再说，这是试点嘛，不行撤销就是了。 　　昨天下午，卧底凯瑟琳——她现在直接在达克身边担任职务，达克也清楚她是身边的眼线，应该叫卧顶——回报，整座城市进入了狂欢，裁判所和市政厅的声望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这不是第一次狂欢，第一次是“异端解放令”下达以后，大量外来人口涌入洛尔马。往日冷清的地产业变得炙手可热。治安问题一度增加，但在“光明神之眼”系统的强大力量下很快得到解决。现在是史上治安最好的时期，没有之一，基本上实现路不拾遗，假以时日，夜不闭户也不是幻想。 　　听到这里怀特迈尔十分高兴，对保罗和神学院特里森院长说单凭这一点，达克和康斯坦丁总督的考核就可以到上等了。 　　在经济方面，达克也颇有展布。十月份第一批苹果上市，却没有出现果贱伤农的情况，所有的苹果都被市政厅主持新建的塔斯卡诺酒业公司以平价吃下；在黑色圣地商会强大的基建能力和罗尔商会广阔的销售渠道支持下，果酒生意开始上轨道，第一批产品投放市场后反响不错，可以预见到城市税收增加是板上钉钉的事。 　　还有一件事，十一月十一日，塔斯卡诺公司进行大酬宾活动，在城内销售的所有酒类一律五折，引发了一波消费购物的狂潮。达克借此机会大肆鼓吹“神的荣光”，要求市政厅将这一天定为“光棍节”，并号召全城商家一起进行主题为“脱光”的狂欢和商品促销活动。 　　这件事大主教是知道的，因为特里森院长手下有不少蠢蠢欲动的年轻人，早早得到消息，那天也大摇大摆去“脱光”了，还真有不少人得偿所愿，当然，钱包也“脱光”了。 　　生财有道。这是大主教给达克下的新结论。 　　洛尔马城的活力引起了其他城市的兴趣，有些城市开始效仿，但并不顺利，活动宣传震天响，参与的人寥寥，好生无趣。气得他们的市政厅一个劲地派人朝洛尔马跑，希望能借鉴先进经验。 　　大主教清楚，洛尔马的成功很难复制。 　　达克先下重手解决了市政厅的贪官污吏，实现了对市政厅的完全控制，提高了工作效率；同时用“异端解放令”解除了人们的后顾之忧，恢复了民众的活力，接着是用先进技术为城市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至于光棍节什么的，那都是皮毛。 　　除非，把它的整个模式搬过去，否则，学什么都不伦不类。 　　对洛尔马的评价也莫衷一是，有人夸赞它是进步之城，革新之城，也有人说它是异端之城，堕落之城。那么，这样一座城市，要不要让它继续存在呢？ 　　这时，凯瑟琳的最新报告引起了他的关注。 　　异端之城无异端。 　　随着今天上午突袭行动的结束，异端一词在洛尔马城成为了历史。民众为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裁判所缉捕队献上热情地欢呼和掌声，仿佛他们是凯旋的英雄。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突击的线索竟然是一个新特诺蒂兰王国商人举报提供的，他在城里租了间房，发现邻居的异常，然后果断进行举报。 　　“你们的神是好的，酒是好的，带来财运；捣乱的家伙，破坏财运的家伙是坏的，不可饶恕。”他这样说。 　　这件事让大主教想了很久。 　　洛尔马的一切，是彰显了神的荣光，还是玷污了神的荣光？ 　　这一切毫无疑问与达克有关，那么达克的一切是谁赐予的？ 　　现在圣教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想想这些，再看看眼前声嘶力竭呼喊的罗安塔，大主教突然觉得这家伙像个小丑。 　　[713.第五十一章 酒会上的各方] 　　1645年12月17日，圣临节前夕，小城洛尔马格外热闹喧嚣。 　　新班子上台三个月，城市兴旺发达，蒸蒸日上。 　　数不清的房屋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周围的森林被砍伐，变成了新建居民区，一条条新修的道路把城市变成了整齐的棋盘，如果弯下腰仔细看看，会发现每一块石砖上都有“1645，罗尔商会制”的字样。 　　现在洛尔马城的标志性建筑，不再是高耸的圣堂，也不是翻新的市政厅，而是正在扩建的洛尔马大学。它的前身是珐蒂冈神学院洛尔马分院，自从“异端解放令”下达以来，几乎整个大陆的学者都开始向这座思想自由、学术自由的城市集中，市政厅在请示过珐蒂冈市政厅和教会之后，决定在原址上进行扩建，建立一所新的综合性大学。黑色圣地商会自愿承担这项工程，预计到明年六月份完工。 　　在洛尔马所有的故事当中，塔斯卡诺酒业公司无疑是最典型的一个。 　　它的前身，是塔斯卡诺种植园，一个虽有规模、效益却差的果园。在现任老板马尔科夫接手果园之后，做出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赌博一般决定，有些甚至是把身家性命押上去的豪赌，但无一例外都赌对了。这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旁观者大跌眼镜。 　　濒临破产的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罗尔商会，下决心与他合作。 　　他凭个人信誉募集了足够的资金，削尖脑袋钻进了市政厅主持的、无人问津的“iapple”计划，不惜花重金买来了酿酒技术，从此一飞冲天。 　　“这首先要归功于康斯坦丁总督，一位务实奋进的总督，一定会为我们大家带来福祉，让我们祝总督大人身体健康！” 　　公司酒会上，马尔科夫举杯庆贺，宾客们同声相和。 　　角落里，一对叔侄正窃窃私语。 　　“康斯坦丁是个因人成事的家伙，毫无建树，不客气的讲，只是个盖章机器。这里真正的老大是裁判所长达克，一切的变革都是他提出来的。” 　　“明白了叔叔，那么圣城的态度呢？我感觉他们很含糊，他做事毕竟太离经叛道了。” 　　“圣城也没办法，放在平时，哪条措施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但现在外边有乌尔比诺的压力，内部……你很清楚圣教内部有多糟糕对吧？达克能给他们交三倍的税收，还把治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圣教要动他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 　　“嗯，你看达克这个人怎么样？” 　　“人才。不知道圣城能容忍他到哪一步啊，总感觉有点可惜。” 　　少年低头考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如果他真的足够聪明，不可能不考虑退路。我有个想法……跟老家通报一声，暂时不动这边的关系，直接跟达克联系怎么样？” 　　“不妥，这家伙毕竟是个异类。我们得求稳。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那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不动这边的关系，也不跟达克联系，静观其变，我有种感觉，这个达克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圣临节之后他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 　　少年忍不住一笑：“我们这是在度假么。” 　　“臭小子，敢取笑我？”叔叔假模假样怒斥一声，正色道，“我考虑的还不只是这些，你看，达克把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引进来，商会带来了海量的投资，区区一座小城，想不繁荣都难。” 　　“您想在多兰德复制这种模式？我看不好办，达克跟两大商会的会长有很深的私交，我们可没有。” 　　“私交只是表面现象，商会不肯做赔本买卖。罗尔商会通过合作拿下了新产品，用不了多久就会垄断殖民地那边的果酒市场，席卷大陆果酒市场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黑色圣地通过投资建设，特别是给外来人才提供廉价的高级炼金术材料打响了名号，垄断高级炼金术材料市场不再是梦想。这么大的利益，他们当然乐于接受。” 　　“您是说，我们也可以提供给商人类似的条件？” 　　“出来这一趟，我才知道，把商人当做存钱罐的看法过时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整理情报，各国都在努力扶植大商人，新特诺蒂兰不用说，罗尔商会首屈一指；阿拉孛有菲达商会；前段时间新成立的北海联盟也建立起了北海商盟。可是我们多兰德却没有，还在热衷于打着圣教的幌子砍来砍去。” 　　少年默默点头。 　　“资本带来繁荣，而逐利是它的本性。我们同样可以给它们带来立竿见影的利益。那时，它们就会向水朝低处流一样向多兰德汇聚。比如，新建公司免除一年税收如何？” 　　“唔，这是达克所没有的优势，他头上有个圣教，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我们却不用，大刀阔斧地做就是了。不过，乌尔比诺手下人四处煽风点火，该怎么办？” 　　“咦，你不是说，那些都是没饭吃的穷汉，也有可怜之处么，要抛弃乌尔比诺这位‘光明行者’了么？” 　　“什么光明行者，野心家！” 　　“嗯。这边的事情我会向陛下进言，你不要参与，免得惹麻烦。话说回来，你以为陛下没有派人悄悄来考察吗？洛尔马实在太吸引人了，现在这里鱼龙混杂，如果想多住几天，就别轻易暴露身份。” 　　这时，又一波客人进门，马尔科夫连忙上前迎接：“欢迎，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少年扫了一眼，低声道：“北海商盟的人——怎么了叔叔？” 　　叔叔握杯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北海商盟里混着重要人物！” 　　“谁？” 　　“我认识他，安塔利尔神父！” 　　“他是谁？” 　　“前圣使希克斯图的忠心手下。” 　　“圣教激进派的领袖希克斯图？他不是跟传统派势不两立吗？他不是在北海另立山头了吗？不是宣称传统派是害死了前任教皇、篡夺大权的罪人吗？他派手下来要干什么？挖角达克，和传统派一较短长？” 　　“不，安塔利尔过来一定是为希克斯图探路的。火速通知老家，形势将有大变，在北海联盟的圣教激进派有可能与传统派和解！” 　　少年的脑袋有些当机：“会怎么样呢？” 　　“怎么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战争有结束的希望了！如果激进派都能跟传统派和解，那夹在当中的乌尔比诺算什么？大陆乱源吗？” 　　“要是乌尔比诺也坐下来谈呢？” 　　“他有什么可谈的？也废除什一税？或者，把神圣捐也一并废了？他才不干呢——希克斯图竟然会派人来，要说没人牵线搭桥，那我是不信的。” 　　“达克？” 　　“肯定是他。区区一个裁判所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714.第五十二章 和平的曙光与阴谋的暗影] 　　“我区区一个裁判所长，哪有那么大的力量！” 　　洛尔马城裁判所所长办公室里，达克面对伊莎贝拉和凯瑟琳，一脸无奈：“希克斯图又不是我手下，他要派人来还用得着跟我汇报吗？” 　　凯瑟琳道：“但他和你是好朋友吧？知道了你做了这里的所长，才会派人来接触的吧？” 　　“大小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他这么做，跟风险投资类似，背后是巨大的利益。请百度搜索因为他的激进派是所有圣教派别实力最弱的一派，虽然在北海联盟站住了脚跟，但要和另外几个大派别争雄恐怕得发展个十年八年，那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再说这么长时间，北海联盟会不会一脚把他踢开也很难说。他想赌一把。无论有没有我，他都会有这一步。当然，他这么做是明智之举。” 　　凯瑟琳满脸微笑：“好啦好啦，我没有说你做的不对啊，所长大人。不管怎么说，能早一天实现和平总是好的嘛。” 　　“无聊啊。” 　　“咦？” 　　“我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下边的剧本，一切顺利，然后圣使大人亲自过来，一场刺杀，双方撕破脸接着砍，然后阴谋家躲在一边嘿嘿嘿。真是的，又要忙活一阵……”达克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把头埋进臂弯，“凯瑟琳，通知凡妮莎和乔治娜，把‘光明神之眼’盯紧一点；再告诉市政厅，把全城的犄角旮旯全给我翻一遍！” 　　“遵命！” 　　打发凯瑟琳出门，达克继续趴在桌：“拉拉，来，抱抱。” 　　伊莎贝拉不高兴：“手都没伸开，没诚意。” 　　达克嘿嘿一笑，展开双臂，把姑娘揽进怀里，抱着她坐在自己腿。 　　伊莎贝拉一开始以为他又要轻薄自己，谁知道达克只用额头顶了两下她的脖子，然后轻轻抱住她的腰，侧脸贴在她背，不动了。 　　“达克，你辛苦啦。” 　　“心有点累，辛苦谈不，我还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一来，被别人信任和尊敬的感觉非常棒，二来，我开始觉得满足了呢。” 　　“什么意思？” 　　“你知道，之前面对乔治的时候总有点底气不足，这家伙像个占卜命运的神棍，算得特别准，炼金术又精妙，我甚至想过，如果人类真是神造的，那么神在造他的时候一定心情不错。” 　　“现在呢？”姑娘笑道，“我做好心理准备，你放心吹吧。” 　　“什么叫吹，真是的。炼金术，各有千秋吧，理论我没他好，应用他不如我。如果说对世界的认识，现在我可以说，我不一定他差。” 　　伊莎贝拉轻轻摇摇肩膀，达克很默契地坐直身子，让她舒舒服服地把背靠过来。 　　“达克，你变得更自信了呢。” 　　达克的目光投向窗外高远的蓝天：“我有点体会到当初乔治的心情了——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样，未来可能会是什么样，而大多数人不过是浑浑噩噩的蝼蚁。你放心，我不是他，我是我。” 　　“我知道。达克？” 　　“嗯？” 　　“快结束了吧？会结束吗？” 　　“会的，我答应你，拉拉，这一切快结束了。神终于肯听我的话了，先宗教改革，然后推行世俗化政策，接着是政-教分离，最终，让神居住在人类的精神家园里，把现世还给人类。” 　　伊莎贝拉舒展开手臂，温柔地环住爱人的脖颈，在他嘴唇轻轻一啄：“加油。我会帮你的。” 　　达克拍拍她肩膀，伊莎贝拉站起来，问：“现在你担心的是什么？” 　　“乌尔诺的下一步行动。玩弄阴谋，我不如他。既然我们都预见到他会破坏激进派和传统派的和解，肯定不会只搞个暗杀。他的优势在哪呢？祈祷？布道？煽动？还是……技术？” 　　“技术可能『性』较大。尼古拉斯大师被软禁的时候，他负责相关事务，借机偷走不少铁牙庄的技术，我怀疑包括残酷天使；在雅根克的时候，他又从乔治娜手里偷走了心灵蜂巢技术。” 　　达克严肃起来：“你说的对，有这两项技术在手，他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很大。用这些技术在战场翻盘，然后把一切吹嘘成神的意志。” 　　“不过还好，我听乔治说尼古拉斯大师手的残酷天使技术并不完全；被盗走的心灵蜂巢技术也是个仿制弱化版。” 　　“炼金术这东西谁说得准，我们要主动出击。联系彼特拉克，让黑『色』圣地行动起来，密切关注近期高级炼金术材料的流向；通知罗伊斯，让罗尔商会协助调查各地参与暴『乱』苦修士团的资金流向，这两项的交叉点一定跟他的研发机构有关，只要确定了地点，我们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好主意，那时候他无路可退了。我们现在干什么？” 　　“我要面见怀特迈尔大主教，全力促成激进派与传统派尽快和解，然后以个人名义邀请希克斯图来访；现在洛尔马城裁判所的战斗力已经成型，我把它交给你，我和希克斯图来当诱饵，你务必把乌尔诺在珐蒂冈和洛尔马的势力一打尽。” 　　“交给我吧——你干什么？呀，不要，这是办公室呢！” 　　达克『奸』笑：“公事安排差不多了，来点私事怎么样？反正也没人看见。” 　　伊莎贝拉大羞：“讨厌死了，次在小巷里也这么说，结果——别，别『乱』『摸』，讨厌……” 　　达克嬉皮笑脸：“次是次，这次肯定不会——” 　　话音未落，费尔南德斯咚地推开门冲进来：“所长，紧急……呃……” 　　伊莎贝拉惊呼一声，羞得一头钻进桌底。 　　男人的手保持着龙爪造型，和老男人四目相对，尴尬得要死。 　　老男人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那儿放了：“呃，那个……紧急……呃……情况！” 　　达克威严地干咳两声，把手藏起来，端出正气凛然的嘴脸道：“嗯，嗯，什么情况？” 　　“发现一只怪物，真正的怪物，有点特别的怪物。” 　　达克一下来了精神：“真正的怪物？在哪？” 　　“塔克山脉，奥斯蒂吕斯森林。” 　　“正好和我们城市的种植园连着？” 　　“是的。一个农夫在果园里发现了它，然后它逃走了。” 　　“目击者？太好了，还活着吗？” 　　“侥幸活着，怪物逃走的时候把他震伤了。” 　　“逃走时震伤？什么意思？” 　　“据那个农夫说，怪物有三米多高，人形，全身肌肉非常发达，像一具活动的岩石傀儡，走过的地方有深深的脚印，逃跑时踏地产生的震波把他击倒了。” 　　“听起来很强悍，有别的信息吗？” 　　“农夫用火铳向他『射』击过一次，命，但看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怪物给自己释放了治疗术，然后撞破围墙逃走。” 　　“治疗术？有意思，通知缉捕队，整备，出动！” 　　[715.第五十三章 庄园尸踪] 　　当达克他们来到果园的时候，只见到一片焦土和横七竖八倒地的、烧得焦黑的木头，有些还在冒着刺鼻的白烟。 　　凡妮莎哼了一声：“毁灭痕迹，阻止我们追查吗？” 　　费尔南德斯道：“不对，既然怪物放过了目击者，就不太可能刻意放火毁灭痕迹。火是别人放的。” 　　先期赶到的伍兹拿着几页询问笔录走过来：“达克大人，有件事您可能会感兴趣，这家果园原本是罗斯柴尔种植园的下游供货商，但双方关系一直很恶劣，罗斯柴尔经常使用正常商业活动以外的手段。于是果园主人在上周合同期满后向塔斯卡诺酒业公司递交了入会申请，想改换门庭。” 　　“商业纠纷导致的杀人事件？这与怪物有什么关系？” 　　“根据民众举报，女园主与一名叫塔安科纳的当地圣堂牧师关系暧昧，在事发前，牧师曾数次出手击退来骚扰果园的罗斯柴尔打手。” 　　“哦，哦！”达克可喜欢这种桥段了，“后来呢？” 　　“双方冲突逐渐升级，后来，那名牧师在一次激烈对抗中受了重伤，连续两周没露面。根据发现怪物的目击者报告，果园是今早晨怪物逃走后起火的，园主下落不明。” 　　凡妮莎冷笑：“都大打出手了，下头竟然没人汇报？” 　　费尔南德斯道：“别小看了这些大种植园的势力啊。除非我们把‘光明神之眼’布到这里，抓到实际证据，否则，少不了是下边不敢报上头不愿查的套路。再说，在怪物出现之前，这种没多大油水的民事纠纷不归裁判所管——抱歉大人，我不是说我们……” 　　达克没理会这些，沉吟道：“难道这个塔安科纳是罗斯柴尔的人，故意下套？不，如果是以发财为目的，就不会采取火烧果园这么极端的手段。” 　　“还有，刚才我查询了这名牧师的教籍资料，圣理部给出的答复是，圣教内部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风评不错，是个正直诚恳的人。但是，被革除教籍了。” 　　“革除教籍？犯了什么事？” 　　“他很多观点倾向于乌尔比诺，比如，比如……”伍兹有些尴尬，“他认为，专业神职人员可以结婚。” 　　达克眉毛一挑：“可以啊！” 　　周围一众神职人员面露尴尬。伍兹没敢接这个茬，更不敢问老大的“可以”指的是这个塔安科纳离经叛道的勇气“可以”，还是他的观点“可以”。他接着道：“所以，嗯，他后来加入了穷汉派，被圣理部革除教籍。” 　　乌尔比诺的手下？难道是乌尔比诺制造出来的人工怪物？ 　　乌尔比诺偷取了尼古拉斯的技术，尼古拉斯当初可是做过不少人体改造实验的，结合“怪物会使用治疗术”这点来看，难道这个塔安科纳就是怪物？ 　　这时，在围墙边搜索的一名队员高叫起来：“凡妮莎队长，脚印！在去罗斯柴尔种植园的方向！” 　　众人连忙围过去，一看，地上有一连串深深的脚印，每一个都有蒲扇那么大。 　　伍兹用手比了一下，叹道：“光明神啊，这家伙是头大象吗？看哪，有我一个手指那么深！” 　　费尔南德斯道：“以我的经验看，即便是三米高的怪物，体重也不可能大到这种程度，难道这家伙是铁打的？” 　　凡妮莎道：“或许是伪装成怪物的金属傀儡，披了一层伪装来混淆视听？” 　　“唔，有可能！” 　　“不，绝不可能，”达克从脚印里摸索一阵，猛地把一样东西扯出来，“什么金属傀儡身上有这玩意儿！” 　　这是一层被撕裂的皮肤，它看上去像一块蜥蜴的鳞片，但是它是长条形的，还带着未干透的透明粘液。 　　凡妮莎接过，轻轻一扯，竟然没扯动：“好结实！” 　　费尔南德斯接过端详一番，捏了捏，道：“它相当坚韧，如果是怪物身上脱落的，那么它对刀剑有相当出色的抗性——不止如此，你们看它的另一面，是干的，像人身上伤口结的痂。” 　　“意思是这家伙的皮肤不止一层？” 　　“对，单这一层就能抵御大多数单兵远程投射兵器的伤害，近战的话，恐怕只有双手剑和战锤这一类配重大的兵器才能伤害到它。” 　　“那它是怎么掉下来的？” 　　“刚才所长说了，这东西类似伤口结的痂，一定是里面的肌肉基本长好才脱落的。” 　　伍兹道：“三米多高的大块头，跟它拼近战？我们现在小队的配置……所长，要不要呼叫增援？” 　　达克果断道：“费尔南德斯，我给你留两个人，你在这里留守，呼叫裁判所，让沙奇火速赶过来，用传送法术！” 　　“那您呢？” 　　“我和其他人去罗斯柴尔庄园，我感觉黑心土财主们正在作死。” 　　“可是，那边并没有遭受攻击的求救通讯啊。” 　　“也可能是联系不上！缉捕队，上马，加速术加持，目标罗斯柴尔庄园，全速前进！” 　　半小时的路程一眨眼功夫就跑完了，所有的战马都累得呼哧呼哧直喷白气，全身出透了汗。加速术能提高速度，却不能省下力气。 　　在借近罗斯柴尔庄园的时候，缉捕队全体下马，步行逼近。 　　伍兹瞄了一眼魔能波动侦测表，低声道：“无魔能波动！” 　　达克下令：“保持静默，开启队聊！搜索队形前进，穿过前方树林！” 　　“遵命。” 　　一直走到树林中央，前出斥候发来消息：“前方小路上发现罗斯柴尔家巡逻队，三人，盔甲完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没有遭到袭击？或者，怪物没走这条路？ 　　凡妮莎下令：“谨慎接触！” 　　“遵命。” 　　然后通讯里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名斥候从匍匐改成半蹲伏前进。 　　众人凝神屏息听着。 　　“喂，喂——他们听见了，正在朝我们方向看……他们发现我们了，正在走来，看上去一瘸一拐……似乎不对劲——活尸！敌袭，敌袭！天哪，树林里好多，增援，增援！” 　　达克猛地站起：“突击！掩护！” 　　前方树林里出现强烈的闪光，那是斥候试图用flash破坏活尸的平衡感，迟滞它们的追击速度。 　　不对！达克头上冒汗了，树林太密，flash的震波效果会受到很大影响，而且震波会把其他的危机掩盖掉！ 　　果然。 　　“天哪，是什么，那是什么，猴子，一只大脑袋活尸猴子，太快了，太快了，我打不中它，天哪，它抱住了马绍尔的脑袋，它把马绍尔拖到活尸群里去了，我帮不了他，救命，救命！” 　　达克看到了仓皇后退的斥候，他大吼：“给我盾牌，加持！” 　　达克一手持盾，一手握紧狱眼晨星，拔步狂奔。 　　在加速术和“天使祝福”加持下，他觉得身轻如燕，腾身跃起，空中滑行出二十多米，从斥候头顶掠过，战锤轰然落地，地面猛地一抖，扑来的活尸被凶悍的粉碎打击悉数震翻。 　　身后队员们使用了圣光术，无数银芒如雨直落，将被震碎了关节在地上蠕动的活尸钉死。 　　凡妮莎和刘易斯两人一个持巨剑，一个持大盾，将斥候护住；队员们上前组成双层圆阵，形成一个稳定的防御支撑点。 　　达克借震波的力量第二次腾起，越过尸群，朝被按倒在地苦苦挣扎的马绍尔落去。 　　活尸猴子发现了达克，抬起头来，威胁地嘶吼一声，自下而上跃起，想在空中抱住达克。 　　达克早把它的跳跃轨迹看得一清二楚：“太慢了！” 　　黑白两色战锤呼啸落下，一锤将活尸猴子脑袋打碎，黄绿色的脑浆喷溅得四处都是。 　　咚的一声，达克落地，把附近的活尸震得齐齐踉跄了一下，从马绍尔身边退开。 　　马绍尔见所长亲身来救，力气陡增，一把薅住最后一只伏在胸甲上乱啃的活尸的头发，发蛮力一拽，咔的一声，把活尸脑袋硬生生揪了下来，无头尸体抽搐两下，颓然倒地。 　　“所长，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给的护具好，我早被……” 　　“你运气好，”达克一锤把马绍尔背后扑来的活尸打碎，“左边那条深水渠挡住了不少活尸，只有三面围攻，要不然……闪开！” 　　马绍尔被达克一把推倒。 　　他吃惊地看着，一头两米多高的、一臂细如枯枝、另一臂却粗大如柱的活尸，像蛮牛一样冲来，把所长顶飞，和所长一起落入了滚滚水渠。 　　一掉进水渠，猝不及防的达克就扎扎实实地呛了两大口水，鼻子一阵酸麻，眼睛模糊了。等他睁开眼，前面水渠拐弯，坚硬的石壁扑面而来。 　　“要死要死要死啊——” 　　咚的一声，达克脑袋撞到硬物，火辣辣的疼，却没有头破血流，原来是一起被冲下来的大个子活尸成了肉盾。达克撞到的是它的肚皮。 　　“该死，这家伙力量好强！这都没有放手吗？” 　　这只活尸的右臂异常粗大，几乎与一个成年人等宽，手掌更是大得惊人，一只手能握住达克的胸膛！ 　　如果不是海德拉之柱炼制出来的超硬度合金甲胄，或许达克的胸骨已经被捏碎了吧？ 　　大个子活尸在急流中缓缓站起，把达克按到水渠顶的地面上，然后笨拙地迈开两条大粗腿，翻上水渠。 　　“不妙！” 　　刚才一阵翻滚，盾牌和狱眼晨星都脱手了，看这家伙的力量恐怕还在自己之上，单凭自己是无法挣脱的。 　　“呃呜！”大个子活尸一声咆哮，重重地把达克背部拍在地上，达克顿觉眼冒金星，他努力的甩头，让自己不至于昏过去。 　　该死，谁来帮忙！ 　　“呜呃——” 　　低沉的咆哮声响起，数不清的活尸从水渠旁边的草丛围拢过来。 　　“混蛋啊，没叫你们，滚，都给老子滚！” 　　这时，凶猛低沉地吼叫突如其来地在活尸群背后的密林里响起：“吼——哦——吼——哦！” 　　大地剧烈地震动！ 　　大个子活尸感受到了震动，停止对达克的轰击，回过头去看，达克的目光也投向那里。 　　他看到无数活尸飞起来，被拍飞了，是的，被硬生生地拍飞了，有些只飞起来三分之一，身体还没起飞就被怪力打碎了！ 　　一头三米多高的、全身赤红色、筋肉傀儡一般的巨型活尸出现在视野里，这家伙每条胳膊都和大个子活尸整个身体一样粗！。 　　巨型活尸杀气腾腾地直扑过来！ 　　[716.第五十四章 两只怪物] 　　“吼——呃——”巨型活尸一边发出骇人的咆哮一边扑过来。 　　周围的活尸显然脑筋不够灵光，傻愣愣挡在巨型活尸路上，被巨型活尸左一胳膊右一拳头，尽数打飞。 　　巨型活尸气势汹汹杀到，大个子活尸丢下达克迎上去。 　　大个子活尸发出“嗷”的一声长嘶，像头蛮牛，一头撞在巨型活尸身上。 　　巨大的震波让达克头皮发麻，然而巨型活尸纹丝未动，举起粗壮如大树的胳膊，一拳。 　　一拳，大个子活尸的上半身，连同那根让达克动弹不得的粗胳膊一起，变成了一团黄绿色的血雾。 　　达克的心跳少了一拍。 　　巨型活尸用另一条手臂一拨，剩余的半截巨大尸体就像被愤怒的孩童扫飞的皮球那样，远远飞出去，还在空中转了三圈半，一头扎进草丛。 　　现在，倒地不起的达克和巨型活尸单挑了。 　　达克的脚在落水时扭了一下，不敢用力，没办法只好忍着痛一跳一跳地站起来，顺手捡了块被崩碎的带尖石头，呼呼喘着粗气，瞪着眼前的对手。 　　巨型活尸是上下布满了厚实的肌肉，简直是一座巨型肉山。它的两臂格外粗大，双拳在地上捣来捣去，看起来像一头肥硕的大猩猩；脑袋极小，完被两肩膨大的肌肉挤成了一小团，面部皮肤彻底烂光，露出红扑扑的肌肉和白色的肌腱。 　　“攻击头部也很难奏效啊。这下子完蛋了。”达克暗暗叫苦，但嘴巴不认输：“喂，大块头，这不公平，要不你等个三年，我回去练练肌肉咱们再来？” 　　巨型活尸没有扑上来，焦躁不安地原地打转，双拳轰轰猛击地面，泥土块飞得半天高。 　　“喂，喂，你在看哪儿，我在这里，来啊——该死，真来啊！我开个玩笑——” 　　巨型活尸一把把达克捏在手里，像抓着一根火腿，“吼、吼”的朝果园深处跑。 　　达克心头一动，这家伙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这时，队聊里传来凡妮莎焦急地呼唤：“你在哪儿？要不要紧？” 　　“暂时没关系，我被怪物活尸抓住了，那家伙好像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你们追踪我，但别轻举妄动！” 　　“怎么可能！它或许会把你当食物储存，或许去喂它的幼崽，我……” 　　一个温润宽厚的声音响起：“达克，我来了。” 　　达克大喜：“沙奇？” 　　“别担心。我从雅根克来的时候，向阿丽克希亚夫人要了几张抄录了心灵系法术的卷轴，你把它的波动特征发给我，我随时可以爆掉它的脑袋。” 　　达克完冷静下来：“我可以发给你，但别轻易动手。我感觉这家伙要告诉我什么事，开视讯，好好观察。” 　　沙奇应了一声，打开视讯。 　　顿时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数凡妮莎声音最大：“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啊！天哪，腋毛跟烧火棍一样粗？” 　　达克一阵无语，然后是费尔南德斯的声音：“看这肌肉发达程度，寻常的攻击手段是不会奏效了，还好法圣先生赶过来了——根据它的反应判断，它有智慧。” 　　“是的，但是这家伙很暴躁，它好像不能完控制自己的行为，它走几步就要——哦，该死，又来了——就要狠砸两下地面，好像不这么做就不能控制情绪，我真担心被它一把捏死。沙奇你说，这家伙会不会是乌尔比诺搞出来的名堂？” 　　“很难说。这种级数的对手，如果突然出现在城市里，那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而且，因为它太过于不可思议，所以可以看做是一种神罚。” 　　“神罚……它停下了！” 　　现在达克面前的是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别墅，遍地的碎石烂瓦。 　　凡妮莎道：“这是罗斯柴尔庄园的别墅，罗斯柴尔家的人就住在这里，看来这里已经被这个大块头给拆了，不知道人有没有逃走的。” 　　巨型活尸提着达克绕别墅兜了半个圈子，来到一处被砸碎了顶盖的地窖。有浓重的酒味散发出来。地窖外面，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都被砸成了肉酱，从破碎的服饰来看，还有好几个炼金术师。 　　巨型活尸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它把达克放下，然后用拳头轻轻杵击地面。 　　达克试探着问：“我下去？”见巨型活尸没有反应，用手指指自己，然后指指地窖入口。 　　巨型活尸十分兴奋地像猩猩一样围着地窖口绕了两圈。 　　达克攥紧拳头，小心翼翼走下去，走了没几步，心头一沉，有活尸。 　　确实有，横在他身前地上，但死硬了，一道锋利平整的切口显示它是被一刀两段的。 　　达克心头一颤，拥有这种刀法的，会是什么人啊，难道这头巨型活尸是他豢养的？ 　　再往前，有二十几具尸体，奇怪的是，有活尸的，也有人类的，他们都是被利器切割而死。从骨骼分解的情况看，人类被杀的时间比活尸要早得多，估计已经有数日，血肉都被大群史莱姆吸吮干净。 　　“似乎是一个伪装成酒窖的实验室，酒味是用来掩盖实验材料气味的，”沙奇道，“不排除有实验品跑出来的可能性，谨慎行事。我们已经运动到别墅东南方向的草丛里，设置了遮光屏障，那个大块头正在外面收拾游荡过来的活尸——看起来像在确保你的退路。地窖里一定有对它很重要的东西。怎么视讯中断了？达克，达克？回话，回话！” 　　“……嗤嗤……滋滋……好了，我没事，这里有个法力屏障，波动传不出去，我把它关了。沙奇，你一定想不到这里有什么，看好了——” 　　达克点亮了光石灯，四周明亮起来，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让众人眼前一亮。 　　“乌尔比诺的实验室，”达克兴奋地把一份实验报告举到史莱姆视讯软贴前面，“各位，大块头立功了！哦哦，快看看这后面啊，似乎是个实验场呢，在圣城眼皮子底下把这下边掏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进去看……” 　　“看看”一词还没有说完，画面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吼，一个干枯瘦小的身影猛的冲出来，正顶在达克胸口，达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女妖！” 　　锋利如刀的长爪一下刺进了达克的肩膀。 　　[717.第五十五章 杀意] 　　该死，女妖！ 　　当初在德雷克商会地下时的噩梦瞬间被唤醒，四个人的队伍，一眨眼躺下三个，要不是伊莎贝拉，就要团灭。 　　现在拉拉没跟着，完了，死定了。 　　然而女妖并没有给达克开膛，而是摇晃了一下脑袋，发出一声伤心的吼叫，把尖爪慢慢抽了出来。 　　“该死的，你知不知道这样……更疼啊……还有，你他女马平着抽不行吗？哆嗦什么啊！” 　　“对……对不起，圣殿武士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 　　所有人一片哗然，女妖说话了？ 　　达克几乎忘记了肩膀的疼痛，傻愣愣地瞪着这个身材略显高挑的女妖。 　　她身赤裸，一半肌肤莹白如玉，另一半却如同灰暗的、破败的皮革；一半脸蛋楚楚动人，另一半却是露出可怕的鲜红色肌肉，眼珠没有瞳孔，泛着死鱼白。 　　而且，达克的双手双脚，并没有被黑色的雾气枷锁禁锢，能自由活动。 　　“我，我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为了活下来，我也接受了他们的改造实验，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也？他们？” 　　“可怜的塔安科纳，他是为了我，才接受该死的乌尔比诺的改造，变成了那个样子，我害了他，呜呜……” 　　“外面那个大块头，是你的……丈夫塔安科纳？请原谅我使用这个说法，您是不是贝丽托种植园的玛格丽塔小姐？” 　　“是，是我，是我……刚才伤害了您，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 　　“那么，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 　　“请您务必把这里的一切揭露出去，包括我们的样子！乌尔比诺是个恶魔，他正在进行可怕的研究，拜托了……至于我和我的丈夫，我们已经有所觉悟……呃，呃——” 　　她的两眼突然开始翻白，半边身子猛烈地抽搐起来，达克一看不好，唰地撕下门帘在胳膊上缠了两道，一把把玛格丽塔按在墙上，用头紧紧顶住她的下巴，双手按住手腕，膝盖顶住大腿，把她顶成一个“大”字。 　　她果然又进入了半女妖的状态，但因为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用长爪子在他肩膀和大臂拼命乱抓乱刨。 　　达克的肩甲十分结实，爪子划不穿，但大臂上的窗帘经不住，几下就变成了破布条脱落。达克只好绷紧胳膊硬挨，顿时血流如注。 　　头顶传来微微震动，塔安科纳感受到了爱人的躁动，焦急地四下乱打，但他一点忙也帮不上。、沙奇在队聊里大叫：“达克，放手！打昏她，撤上来！” 　　“不行，她必须清醒着，否则变成女妖的速度会加快的！” 　　“撤上来，我会把她和她丈夫冻起来，传送回雅根克去！我们有器官打印室和心灵蜂巢，可以让它们恢复正常！” 　　“她只有看着我，跟我说话，才能保持生而为人的自觉！如果我放弃，她就死定了！女孩死在这里，她丈夫一定会发疯，造成更大的破坏。乌尔比诺的阴谋就得逞了——这条胳膊废了也要顶住！” 　　“坚持住！我刚才跟乔治通报了情况，黑色圣地和罗尔商会的后援也正在路上，最多二十分钟，传送法阵就能布设好！你只要带她出来，我立刻把他们传送回雅根克！” 　　一阵凶猛凄厉的嘶叫过后，女孩再一次安静下来，她停止了挣扎，看看达克血肉模糊的胳膊，放声大哭。 　　达克笑了：“觉悟什么的，以后再说。加油啊，姑娘，为了你和你丈夫的美好未来，不能输给体内的妖魔啊！”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裹上。” 　　“对不起……请问，您的名字是……” 　　“达克，洛尔马城裁判所的达克。” 　　女孩大哭起来：“是您，是您！如果……如果早一点遇到您的话……” 　　达克失血不少，头上开始冒冷汗：“先别说这个，给我帮忙包扎一下，实验室在里面吧？我进去拍一圈，快。” 　　几分钟时间，达克跑出来：“行了。你能走吗？” 　　“没……没问题。” 　　“走。” 　　外面的塔安科纳已经把地都打陷下去了，见两人出来，吼呃吼呃叫唤两声往上扑。 　　达克大惊，阿丽克希亚夫人精通心灵系法术，卷轴必属精品；再加上沙奇法圣的法术强度，炸掉这货脑袋简直不要太简单，他在队聊里大叫：“沙奇，别动手，他不会攻击我！” 　　“请别担心，刚才沙奇先生已经跟我联系了。谢谢达克所长救了我们。” 　　陌生的声音在队聊里响起，塔安科纳的躁动明显减弱许多。 　　达克欣喜不已：“你能和我们交流了？真是太好了！” 　　塔安科纳道：“多亏了沙奇先生的神奇卷轴，我能以心灵交流的方式和各位沟通。这样的卷轴价值万金，为了我这个怪物……” 　　“谁说你是怪物，你是疯狂炼金术的受害者。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趁着大脑还没有被完破坏，先和你老婆去雅根克治疗，恢复人类身体。其他的，交给我们这些专业人员来做。” 　　塔安科纳难以置信的大叫了一声：“恢复人类身体？我们……我们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达克哈哈一笑：“炼金术是双刃剑，看怎么用了——你和你老婆怎么回事？” 　　塔安科纳简单介绍了情况。 　　塔安科纳出身于真正的苦修士，身手不凡，因为与传统派信念不合，破门出教，加入了穷汉派。后来他在布道时认识了玛格丽塔，两人一见钟情，迫于压力秘而不宣。 　　这时罗斯柴尔家试图控制并吞并玛格丽塔的种植园，不断派遣手下来骚扰，塔安科纳当然要出头。双方斗争逐渐升级，这件事被乌尔比诺知道，于是以增强实力和为两人秘密证婚为诱饵，引诱他加入改造身体的实验，打造无敌的战士。塔安科纳同意了。 　　“实验的代号是‘水柜’，我没想到的是，玛格丽塔也遭遇了同样的境况。” 　　除了“水柜”项目，乌尔比诺还进行了另一项研究——女妖。玛格丽塔成为人选，这次测试的是普通人类女性成为法师杀手的可能性，利用女孩不愿看到心上人伤痕累累的心理，将女孩成功骗入局中。 　　两人再见面时，才知道受了欺骗，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两个被变为一半怪物一半人类的异端，只能默默为彼此祈祷，默默地在绝望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一切似乎都在算计当中，但乌尔比诺低估了两人的决绝。 　　一个甘愿为心上人付出一切，另一个是宁可与传统派决裂也要维护自身观念的愣头青苦修士，于是，两人决定鱼死网破，利用实验的漏洞摧毁了研究所。本来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想到来的却是以开明和宽容着称的洛尔马城“异端解放者”达克。 　　说到这里塔安科纳由衷地叹道：“就在我即将绝望的那一刻，神把您这位拯救天使派到了我身边，我愿意忏悔！愿意服从您的一切安排！就算您要我现在去揪下乌尔比诺的脑袋，我也绝不犹豫！” 　　达克笑着拍拍他壮硕的胳膊：“你真的听我安排？” 　　“当然！” 　　“沙奇，告诉他该怎么办。” 　　沙奇道：“两位现在的样子，如果曝光，将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打击——圣城附近居然出现怪物，可见一定是有异端把事情搞糟了。” 　　“然后借此攻击达克所长的改革？该死！我怎么没考虑到这点！”塔安科纳懊悔地用拳头敲自己的脑袋。 　　“我和达克所长在北海联盟那边认识不少朋友，两位不妨去那边走一趟，一来治病，二来避避风头，我已经安排好。考虑到你们现在行动不便，可以用传送法阵走。” 　　玛格丽塔吃了一惊：“那要花多少钱啊！” 　　“按您丈夫的块头，大约六十万镑。” 　　“这……” 　　“不必担心，你们提供的线索何止百万镑，我们不吃亏。不过，考虑到异种正在两位身上蔓延，我必须把两位封冻起来再传送，不知两位信得过我吗？” 　　“当然！” 　　“事不宜迟，请两位站好，很快。” 　　达克突然大喊：“男人不能放弃坚持啊！” 　　塔安科纳一愣：“您是说……” 　　“神职人员可以结婚？我支持啊！” 　　塔安科纳爽朗地大笑，和妻子拥抱在一起。然后抬头道：“如果有机会，我请您喝酒！” 　　“好吧，再加一条神职人员可以饮酒。” 　　众人皆大笑。 　　冰冻开始了。 　　不愧是法圣，不到一分钟时间，巨大的冰棺已经成型，两分钟后，冰棺变得坚硬无比，在超低温作用下，活尸史莱姆的扩张速度将被极大地抑制，足以支撑到两人到达北海了。 　　沙奇拍拍冰棺，满意地叹道：“好了，等后援把材料带来，就可以开始传送——什么人！” 　　一面厚实的岩石障壁在沙奇面前瞬间成形。 　　与此同时，在沙奇身后，响起一声焦脆的枪响，沙奇的后背，盛开了一朵绚烂的血之花。 　　沙奇应声倒地。 　　一名农夫提着一支长管火铳，慢吞吞从远处的大树后绕出来：“你们好啊，各位。用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对付法师的护盾，再好不过，铁牙庄里的东西真不错，早知道就把乔治少爷和尼古拉斯老爷一起留下了。不过，一击干掉法圣，看来这法圣也不过如此嘛。” 　　达克怒吼：“你是谁！” 　　“我？啊呀呀，所长大人真是健忘，我可是目击者啊！”他笑着摇摇头，“堂堂裁判所所长，居然和自己的主要手下为恶魔张目，怪不得洛尔马城发展如此之快呢，原来是借助了恶魔之力啊！” 　　“你放……屁！” 　　达克正要破口大骂，突然一只带血的手轻轻扯了一下裤管，他低头一看，沙奇没死！ 　　“破魔钢弹头……尖针弹头……”沙奇指指前胸的鲜血，“穿过去了，死……不了，没有……法术了……” 　　说着，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一旁的凡妮莎大怒：“该死的混蛋，弟兄们上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焦脆的枪响，她脚下的泥土扑的翻了上来。 　　农夫得意洋洋地笑道：“别乱动哦，我的弟兄们都在，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突然手指抽筋，砰，你们脑袋就炸啦！” 　　达克冷冷道：“老东西，你想干什么吧！” 　　“我干不了什么，因为一切都在乌尔比诺大人的计算当中啊。企图吞并种植园的罗斯柴尔、可怜的苦命鸳鸯、万无一失的实验却出现的意外、灾难性的屠杀和破坏，以及，”他笑呵呵地指着众人，“与恶魔勾结在一起的裁判所和两家大商会。接下来，穷汉派的正义战士会登场，帮无能的传统派解决眼前的恶魔和你们这些披着神圣外衣的堕落者，各位，感谢你们的倾情演出。弟兄们，开火！” 　　乱枪响起！ 　　[718.第五十六章 援助] 　　“怎么样，各位，被乱枪射击的感觉不错吧？”看着众人协力撑起的圣护法阵，农夫笑嘻嘻道，“刚才这一轮是普通射击，看来各位还蛮撑得住嘛。” 　　伍兹咬牙：“这个混蛋……所长，一会你甩flash，我和队长冲过去干掉他！” 　　达克摇头：“不行，周围枪手太多，敌暗我明，不能冒险！” 　　“Ske掩护撤退？” 　　“周围还有活尸，我们的ske够吗？还有伤员要掩护呢！” 　　第二轮枪声响起，圣护法阵崩溃。 　　凡妮莎闷哼了一声，看来吃了亏：“又是破魔钢弹头！” 　　农夫大笑：“虽然枪管制作费力，但凑个百八十把火铳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各位，凭你们这点人，冲不出来，死了这条心吧！开火！” 　　达克怒吼：“Ske！” 　　烟雾腾起，遮挡了枪手的视线，隐蔽在外的枪手疯了一样地朝烟雾内倾斜火力。 　　这次是破魔弹和脱壳穿甲弹的混合射击，法术护盾无用，盾牌挡不住脱壳弹，有四人盾牌被打穿，倒在地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强忍疼痛不愿喊出来，是怕让领袖和队友分心么，真是忠勇的下属，可惜啊，你们注定要白白牺牲，”老头嘿嘿冷笑，“我的耐心也到头了，下一轮，爆炎弹！” 　　达克怒吼：“老子一定会宰了你！” 　　枪声又一次从四面八方响起。 　　枪声散去，大家静立在原地，双目圆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下一刻，谁会在血花盛开之后轰然倒下。 　　等了好久，没有。 　　枪手集体失准？ 　　农夫也觉得不可思议，大叫：“爆炎弹准备！开火！” 　　枪又响了，一样没人倒下。 　　叭的一声枪响，农夫的草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穿两洞，飞走了。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嗨，大家好啊，看这里！” 　　一条轻型飞毯呼啸而下，在离地三米多高的时候，一条纤细的身影飞身跃下。 　　一身黑色制服的拉斯普廷端着一支火铳，指着农夫，巧笑嫣然：“大叔，我也有火铳，我们来比比看吧？” 　　“你是谁？” 　　拉斯普廷朝自己的银色袖标抬抬下巴：“喏，B?B，黑色圣地（Black Bethel）哦，我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拉斯普廷啦。” 　　“材料贩子也敢私藏火铳？” 　　“罗斯柴尔家的农夫也一样厉害。大叔，您的手下已经都睡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要你……去死！” 　　乓的一声枪响。 　　拉斯普廷猛一旋身，枪口呼啸而出的弹丸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从她的发丝间穿过。 　　她手中的火铳也响了：“轰！” 　　“铮铮铮！” 　　她的火铳打的是霰弹，射程短，但打击面大，数发细小的弹丸命中了农夫的躯干和四肢，都被弹飞了。 　　“哎呀呀，大叔穿了这么厚实的甲吗？不过这没什么用啦，你输了。出来吧。别忘了双手抱头哦。” 　　达克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头顶已经有二十多块飞毯在盘旋，有带着黑色B?B标志的黑色圣地商会的佣兵，也有红色的R?R标志的罗尔商会佣兵。除了御者，人手一杆火铳，居高临下，黑洞洞的铳口指着农夫。 　　农夫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火铳，摸出短刀，一刀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凡妮莎开心地大叫：“他们来了，援军来了，从天上来了！” 　　这仅仅是第一波。黑色圣地和罗尔商会联合行动，一共来了三波共一百五十多人。第一波援军消灭了乌尔比诺在果园和庄园附近埋伏的枪手，救治伤员，沙奇被火速送回洛尔马城；第二波射杀活尸，放出警戒；第三波建立好了通讯法阵和传送法阵，与远在北海的乔治取得了联系。 　　“达克，没事吧？” 　　“还好，没想到差点让乌尔比诺打个措手不及。” 　　“老家伙阴险得很，他还有后招没用呢。我这边截获了他发给手下的密令，如果在罗斯柴尔庄园没能杀掉你，就在圣临节当天庆典仪式上刺杀你。” 　　达克大惊：“杀我？我有什么可杀的？” 　　“乌尔比诺设计了这样一个剧本：洛尔马城借助炼金术蒸蒸日上，这让希克斯图为首的激进派很不爽，他们以和谈为幌子，派杀手干掉了你这传统派的改革先锋——怎么样，这剧本和你得到的消息不一样吧？” 　　达克暗暗心惊，这样一来，希克斯图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这老家伙真是狡猾啊，一个套接着一个套。” 　　“还好，你挺过了第一关，接下来该这老小子难受了，我建议你有选择地掀一部分他的老底出来。” 　　“嗯，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靠蛊惑人心拉拢愚昧无知的民众，只要把他制造异化恶魔的证据摆出来，再傻的家伙也不会跟他走了吧？” 　　“他当然可以推说是你栽赃，所以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希克斯图合作，派王尔德和拉莫斯捣毁了一个乌尔比诺的窝点，拿到了他跟几个从事走私的苦修士团贸易往来的账单。” 　　达克狠狠一拍手：“这次他跑不掉了！” 　　“对。所以他一定会铤而走险，达克，我猜下一步他会启用残酷天使和心灵蜂巢，虽然我不清楚他会研究到哪一步，但是——” 　　“我会小心的，你也千万注意。这两个大冰坨子你带过去研究一下。” 　　“对人的身体进行改造，用活人做实验。乌尔比诺还真敢玩啊，这份礼物我收下了，三天之内给你结果——这回无所不能的达克所长又立功了，感觉怎么样，不信神的裁判所所长？另外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好事坏事？” 　　“很难说。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都给出了情报，多兰德王国要派人跟你接触。” 　　“什么意思？” 　　“很难说。目前多兰德王国在光明神教两派互撕当中略微倾向于穷汉派，毕竟他们鼓吹变革，主张各国宗教自决嘛；正统派你是知道的，太麻木太顽固。这时候多兰德王国派人来，很可能和你不拘一格的发展思路有关。” 　　达克摊摊手：“我倒觉得他们感兴趣的是教廷——我这么不拘一格教廷都没把我给咔嚓了，或许教廷风向要变？” 　　“但无论如何，你的路是对的。祝贺你，达克。” 　　“这也有你的功劳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桌子按住了，别让乌尔比诺掀了桌子。” 　　“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你也小心。” 　　[719.第五十七章 罗安塔的访客] 　　一晃过去了十几天，圣临节眼看就要到了。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节。空气中充满了节日喜庆的气息。 　　在洛尔马城，这气息显得尤其浓厚。自从“异端解放法令”颁布以来，众多的商人、学者纷至沓来，这里成为大陆信仰最自由的地区之一。 　　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海量的投资盘活了小城的经济，小城特有的果酒芳香借两大商会的东风一直飘到远在海外的殖民地，又反过来征服了大陆的女性用酒市场。 　　酒类仅仅是一方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商品和技术发明都可以在这里亮相而不用担心被视为“异端”，所以，这座小城除了吸引了众多客商，还让许多身怀一技之长的炼金术师和学者摩拳擦掌。 　　这里还有一样别处没有的好东西——苹果核。 　　这个苹果核可不是苹果啃剩下的无用之物，而是一种超级强大的炼金术机器。只要你设定好物品材料清单，输入各种材料的比例，它就能帮你运算出数十个乃至数十万个可能产生的结果，然后你可以进一步增加限制条件，多次进行运算，最终得出心目中的完美结果。 　　据说，现在洛尔马的当红企业塔斯卡诺酒业公司，就是借助了苹果核的力量，在一天之内找到了完美的果酒配方，从而赢得了罗尔商会的大笔投资，最终成为又一位酒业巨头。 　　无数人顿时趋之若鹜。 　　当然，它的使用费用同样不菲：门票十万，三次推演机会；从第四次开始，每次推演的费用是前一次的两倍。 　　有些人恨得牙痒痒，这比抢劫来钱还要快！更多的人红着眼睛排起长长的队伍，指望碰运气一夜暴富。 　　酒？没出息！如果找到了把铅和铁这样的贱金属炼制成黄金的配方呢？ 　　黑色圣地商会（简称B?B）门前，每天都排起长长的队伍，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罗尔商会（Rolle?Roys，简称R?R）和黑色圣地商会都有专门的投资队伍在门口守着，一旦有新技术通过推演验证，立即对它进行价值评估，然后签下合同，于是商会又增添新的力量，而又一位新富豪从此诞生。 　　洛尔马城成了大陆批量制造富豪的加工厂，同时也是大陆自杀率和自杀未遂率最高的城市。当然，从来没有哪位大能达成过铅变金的壮举。 　　后来很多人学聪明了，先去敲R?R和B?B的大门，请他们的专家团队进行评估，力争拉到第一笔风险投资，然后再去碰运气，成功率明显高了不少。 　　最后大家成功总结出一套经验，“学者/炼金术师＋商会”的模式是最稳妥、最容易通过的模式。于是，洛尔马城制造富豪的速度更快了，而越来越多专业人士的到来，也让被铜臭味笼罩的小城越来越有学术气息。 　　“我终于明白达克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废除什一税了，无耻啊，无耻啊！” 　　珐蒂冈大圣堂里，圣理部部长罗安塔的咆哮声连门外都听得到。 　　“门票十万，每次运算乘以二，不用多，到第十次，那就超过十个亿啊！达克这个混蛋，是大陆最大的偷税漏税的罪犯！这不公平，不公平！” 　　神学院特里森院长不干了：“罗安塔部长，身家超过十个亿，想必是一国之主啊，我从没听说过哪位国君拿着这么一大笔财富来这里挥霍。” 　　一旁的最高裁判所所长保罗淡淡地道：“达克确实获利丰厚，不过这人不小气，他拿出了数笔巨款，有的用来改建洛尔马现有的道路，有的成为新城区安居工程的启动资金，还有最大的一笔，作为神学院洛尔马分院的改建费用——洛尔马分院将改名为洛尔马大学。” 　　罗安塔冷笑：“可我听说，洛尔马大学的建设资金是黑色圣地商会赞助的。” 　　特里森院长冷笑声音更大：“不完是。他们倒是想赞助款，但达克态度很强硬，他说一所真正的大学应该是建在民众肩膀上的灯塔，而不是趴在富商怀里摇尾乞怜的宠物狗。他坚持裁判所的投资应该占总投资的51%，要不然一拍两散。” 　　罗安塔咬牙切齿。 　　达克是保罗的直系手下，他做每件事功劳都要摊到保罗头上，这老疯狗当然要给他死命说好话；扩建大学对神学院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特里森还是院长一天，大学里出来的学生是他的门徒，这是何等广阔的人脉资源！ 　　好你个达克，心机够深的啊。够资格做我对手！ 　　我是不会认输的！ 　　罗安塔狞笑：“这只是冰山一角，他得到的，绝对比他拿出来的多得多！你们都被他蒙蔽了！” 　　怀特迈尔大主教身子微微前倾：“有证据吗？” 　　“想要当然有大把，我的人正在调查他！” 　　保罗冷笑：“巧了，我的人也在调查他。比如，他现在住的是洛尔马城最气派的豪宅，这件事在当地影响很大。” 　　罗安塔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听到竞争对手承认自己手下的污点，无疑是件乐事。 　　“他住在裁判所里。” 　　笑容凝固在罗安塔脸上：“裁……裁判所？” 　　“裁判所是洛尔马最气派的房子，自他履职至今，三个多月，绝大多数时候在裁判所里过夜。位高权重，手握城生杀大权，却住在办公室。罗安塔部长，请问，您住在哪？” 　　“这不是关键，现在的洛尔马城有异端之城的说法，这都是他带来的！”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第二句，‘异端之城无异端’？只要不改造人类的身体就不算异端。这种观点确实离经叛道，但它让虔诚者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自由的气氛，让真正的异端无处容身。你大可以去洛尔马看看，看看那里民众脸上的笑容，那绝不是靠愚弄、监视、恐吓和断头台能做到的！” 　　好家伙，疯狗保罗变成哈巴狗保罗了，死命地给该死的达克保驾护航。一句坏话都不许人说，不用问，一定是给达克喂饱了。 　　该死，要不是达克这小子太抠门，一个大子儿都不给，老子厚着脸皮给你说几句好话又有什么难的？ 　　大主教发话了：“听说，十二月份连破了两起大案，一起是邪宗呼号派的‘两条命’邪恶研究；二是异端乌尔比诺‘水柜里的女妖’案，都是热心市民举报线索，才能一网打尽。看来，洛尔马的民众虽然话多了一点，脑子活了一点，但心还是向着圣教的嘛。” 　　大主教都这么说了，傻子也知道现在不是扳倒达克的好时机。罗安塔悻悻地撇撇嘴，不作声了。 　　走出大圣堂，看看头顶冬日暖阳，罗安塔一声长叹。 　　他的书记官鬼魅般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大人，多兰德王国来人了，有要事。” 　　“多兰德？谁派来的？” 　　“一个我们平时不太待见的人。” 　　“少啰嗦，谁？” 　　书记官看看周围无人，低声道：“乌尔比诺！说有笔很——划算的买卖想跟您谈。” 　　罗安塔笑道：“这是给我送功劳来了么？把人给我拿下！” 　　“大人英明，不过那人确实带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快说！” 　　书记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听个开头罗安塔就一声怪叫：“什么，达克是阿拉孛人？” 　　[720.第五十八章 费尔南德斯的访客] 　　当罗安塔和乌尔比诺的使者秘密会面时，达克对此一无所知，在办公室里跟费尔南德斯聊天。 　　喜从天降，黑色圣地传来消息，费尔南德斯失散三十年的儿子找到了，正在赶来洛尔马的路上。 　　再过两小时就要父子相见，老头儿开始紧张。 　　达克笑道：“你紧张什么，该紧张的是你儿子吧？” 　　费尔南德斯苦笑：“三十年没见面，我只记着他十五岁时的模样，这些年来他过得怎么样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点父亲的责任都没尽到……” 　　“现在这个世道，分散三十年父子能再相见，已经是神迹。你还奢望什么？我想他也该明白。” 　　费尔南德斯挺直腰杆：“我想好了，要郑重地向他道歉，不管他是不是会原谅我，不管他会不会留下来，我，没有遗憾了。大人，谢谢，如果不是您的宽宏大量和赏识，我……” 　　达克一摆手止住他：“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个……嗯……” 　　“别拘束嘛。到时候我化装一下，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给你们调解调解。” 　　“那……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吧，不过话说回来，”达克若有所思道，“黑色圣地的鼻子还真灵，你都快记不住儿子模样了，他们怎么找对人的？” 　　“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从小我就传授给他一些家传的本领，这些手段很有特点……” 　　达克连忙道：“涉及家族秘密就算了。” 　　费尔南德斯解释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拳法的套路，专门针对人身体一些脆弱的部位的，追求一击制敌。” 　　“原来如此，脆弱的部位啊，你是刑讯高手，犯人很少有不开口的，是不是也跟这有关？” 　　“让您见笑了，是我用得不好，走了邪路。年轻时功利心太重，如果把时间和精力多分一些给家人……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只要你有这份心就不晚。好在你儿子不是还在吗？一会不管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费尔南德斯默默点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达克又劝慰了他几句，去收拾行头了。 　　达克现在闲得浑身发痒。 　　所有洛尔马城的居民都知道异端的新标准了，一般人也干不出改造身体的事来。那些外来的不一般的，进了城就给盯上。 　　欢迎光临，但别惹事，破坏了我们的好日子，我们和你没完。 　　热心民众的力量太可怕了，再加上伊莎贝拉没白没黑地四处乱撒监控史莱姆，裁判所的控制力看似比原来削弱了，管理宽松了，实际上严格了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度过最忙碌的前三个月，达克清闲了下来。 　　他一边穿大衣一边问伊莎贝拉：“照这么下去，升职是一定的吧？” 　　“那当然，”看到达克干得不错，伊莎贝拉也整天笑嘻嘻的，“或者你跟下面通个气，让下边写个陈情条子什么的，呼吁一下继续留任。” 　　达克正色道：“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位受人尊敬和爱戴——宗教裁判所所长。” 　　这句话让伊莎贝拉笑了好半天。 　　裁判所的老大会受人爱戴？开什么玩笑！ 　　达克微笑着看着她。 　　伊莎贝拉渐渐变得若有所思：“或许，一开始就应该如此吧。” 　　“是谁把一个原本应该劝人向善、教人奋发向上的宗教变成了一个欺骗、盘剥、凌虐的宗教？都快变成邪教了！” 　　伊莎贝拉举起两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所以我们正在拯救它啊。你不开心吗？” 　　“挺好的。我越来越相信，我们的路是正确的，我们一定会胜利的！走，给费尔南德斯保驾护航去！” 　　两人拿帽子围巾遮脸，鬼鬼祟祟溜出裁判所后门，雇了辆车朝酒馆方向去。没办法，现在达克太引人注目，走到哪都有人鼓掌，吓得他都不大敢走路出门了。 　　好容易进了酒馆，伊莎贝拉一眼就看见费尔南德斯跟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坐在一起，两人都面色凝重，她拉着达克在角落坐下，要了两杯果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在达克的引导下，洛尔马城成为一座崛起之城、财富之城，也是效率之城。现在是上午十点，大多数人都在工作，酒馆里人很少。费尔南德斯当然注意到了他们，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倒是他那身形粗壮、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儿子多看了几眼。 　　“费尔南德斯，情况怎么样？” 　　“多谢所长大人关照，起码，能坦诚相待。有些事情超乎我的想象……” 　　“能坦诚相待已经很好了，有些事你该放下就得放下啊——” 　　“不，他当初是故意跟我走散的，他要追求更好更自由的生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竟然、竟然……” 　　达克和伊莎贝拉两人愕然。 　　达克愤愤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撒手人寰，他早早地饱尝了人世艰辛，也曾无数次在梦中与双亲相见，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最终只是无数次虚幻破灭的痛苦。 　　父子失散时，儿子已经十五岁，也学到了一身的本事，为什么迟迟不跟父亲联系？ 　　更好更自由的生活，为了这种借口，就让你老子苦寻了三十年？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费尔南德斯年轻时脾气又臭又硬，老婆死得早，肯定没少收拾自己的儿子……可是，这就是你报复他的理由？ 　　他这一拍一站一盯，敌意完全掩饰不住。那边费尔南德斯的儿子也不是呆瓜，同样一拍桌子站起来：“进门你就瞅我，你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赶紧打圆场：“没有没有，我们随便看看，随便看看。”一边使劲拽达克胳膊：“达克，别人家事，别人家事。” 　　达克嘿嘿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见两腿走路的狗，觉得新鲜，还会学人说话，更新鲜。” 　　费尔南德斯的儿子冷笑，朝费尔南德斯一指：“知道我爹是谁么？” 　　“他是世界上对你最狠，也是最关心你的人，”达克狞笑着扯掉帽子和围巾，“他年纪大了，我来替他教训教训你！” 　　达克一拳朝对方脸上打去。他没使劲。 　　对付这种混混，混混打架的程度就可以了，别太让老费脸上不好看。 　　谁知对方滑得像条泥鳅，身子一拧避开这一击，右手中指食指一绷，叭的一家伙敲在达克肘窝上。 　　达克顿觉半边身子酸麻，对方一把擒住他还没缩回来的胳膊，脚下一别一勾：“起来吧你！” 　　咚的一声，达克偌大的身躯被这一拽一勾带得飞起来，咔嚓砸碎了桌子。 　　对方一指头按住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别动！” 　　达克吃惊地看着对方那张布满胡茬的脸，刚才的场景在脑海中突然复苏了。 　　对方也认出了他，双方同时大叫起来：“是你！” 　　[721.第五十九章 达克的访客] 　　“真没想到是你啊，达克，我以为只是重名。能坐上圣城裁判所所长的位子，还打出一片天地，让我刮目相看呢。” 　　“彼此彼此，莫尔斯先生，您现在该升任警长了吧？” 　　“托您的福，还好。” 　　没错，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就是达克的第一任上司，斯内尔港警署的老警员莫尔斯。达克入职时，在他手下领略了职场的艰难。 　　两人认出对方，赔偿了老板损失，然后一起前往裁判所，费尔南德斯并没有跟着。 　　裁判所小会议室里，达克请莫尔斯落座，给他倒了杯咖啡：“当初年轻不懂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请见谅。” 　　“最大的麻烦是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我觉得挺可惜，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却栽在了恶魔岛。” 　　“脱身之计，事后也没有机会给大家解释，实在抱歉——算不算因公殉职？有抚恤么？” 　　莫尔斯哈哈一笑：“都在我那存着呢。事发第二天你妹妹也跑了，谁都不知道去了哪，我就帮你领出来存着了。” 　　达克正气凛然：“那还是交还给财务吧。我不占国家便宜。” 　　两人一起大笑。 　　笑罢，莫尔斯道：“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抛弃父亲了吧？” 　　“不理解。” 　　“他是个狂热的神棍，他想的永远是高尚的神，伟大的神。在他看来苦修士一样的生活是通向天国的阶梯，身体力行。他最大的爱好是看那些不守清规戒律的教徒倒霉，然后得意洋洋地宣称内心的平安才是唯一的家园。” 　　达克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他突然发现伊莎贝拉是对的，不该掺和别人的家事。 　　但莫尔斯却打开了话匣子：“他从来不关心我和我母亲。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反复询问的竟然是丧葬是不是符合礼节。” 　　“或许……或许作为真正的教徒，他希望深爱的人也能达到自己的标准吧？” 　　莫尔斯摊摊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甘心做他的附庸，我要离开他，离开他奉为金科玉律的教条，我有我的路。” 　　达克身子微微前倾：“您知道您刚才的话有多少个‘我’么？” 　　“什么意思？” 　　“据我的经验，反复强调‘我’的家伙，很大可能是精神病，或者偏执狂。” 　　“所以用偏执狂来对付偏执狂，不是正好？” 　　“是这样啊，我再问个问题，您结婚了吗？有子女吗？” 　　“我能反问一句您问这个问题的立场吗？” 　　“这不是逼问，您可以不回答，我的意思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是否意味着，您在报复什么？” 　　莫尔斯突然哑巴了。 　　达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您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否您觉得，天下女子都是寻常脂粉，无一丝一毫可取之处？还是说，您觉得自己能力太差，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 　　“当然不。” 　　“我来告诉您原因吧，您在害怕。”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您在害怕变成费尔南德斯先生那样的人。即使您选择了另外的生活道路，但儿时的梦魇一直环绕左右，您知道什么是错的，却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莫尔斯沉默不语。 　　“父亲不是可有可无的，他或许会死，可影子一直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可依然记得他因为过度操劳而弯曲的脊背和脸颊上流淌的汗水；他不会读书写字，可在我面前会尽量装得谈吐文雅，话里话外都是‘上等人’该如何如何。我甚至曾经瞧不起他，但是后来，在对他的怀念中，我成为了现在的我。看来，我们对父亲和男人的理解，稍微有点不同呢。” 　　莫尔斯有些不以为然：“达克，虽然你已经贵为裁判所所长，但论起悲欢离合，我比你见得多——谢谢你为我家所做的一切。”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是老子的家事，管闲事管到这个程度，你已经够啦。 　　“当然，我管不着，但影响对您的观感——您说这会不会影响您使命的达成呢？多兰德王国的特使先生？” 　　气氛突然凝固了。 　　过了一会，莫尔斯慢慢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离开了多兰德，但情报网还在。作为现在大陆风头正劲的政治明星，又怎么能不考虑各方的反应？多兰德一定会派人跟我接触，只是没想到是您来。” 　　“个人归个人，正事归正事。” 　　达克狡黠地笑道：“不，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是好人，那么他多半不会做坏事；反过来也一样。您怎么样不归我管，但费尔南德斯先生是我重要的手下，他无心工作，我这做上级的也很为难啊，这让我怎么跟您谈‘正事’呢？” 　　“你撒谎。” 　　“说对了，我是在撒谎。但对您来说有区别吗？或者，您跟多兰德说一声，换个人来？” 　　莫尔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 　　老子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跟这得志小人一般见识。 　　莫尔斯道：“好，那么，我该怎么办？去跪下求老头儿宽恕？” 　　“道歉是必须的，但双方都有过失，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把品尝回忆的苦酒当做一日三餐，拿着这个。”达克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递过去。 　　“这是？” 　　“带着你的老头儿在洛尔马城里玩三天，一切开销算我的，但不许打我的旗号。我的手下会盯着你们，三天之内，老头儿要是有半个不字，你就别想从我这得到一丝半点的东西！” 　　莫尔斯愣愣地盯着达克，像看到一个圣人，又像看到一个傻子。最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把抓起钞票，再见也没说一句，出门去了。 　　伊莎贝拉悄悄从隔间里走出来：“达克，你这是……” 　　“拉拉，联系罗伊斯和彼特拉克，把R?R和B?B的情报力量调动起来，三天之内，摸清楚这家伙的底细，我要知道他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他背后不是多兰德王室吗？”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喽，多兰德王国的立储问题已经越来越成为一个麻烦——两个王子一个王女，你说国王那老头当初生一个多好！”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我们关系不大，但是跟乌尔比诺有关系。” 　　伊莎贝拉一惊：“失败者会铤而走险，去寻求乌尔比诺那些危险的技术？” 　　“你以为胜利者不会？新王登基，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是多么好的装潢，神而又神、高深莫测的技术是多么有力的保障！”达克咬牙切齿，“本来按我的节奏，用改革的方法来，用不了多久乌尔比诺那一套就没人信了，他就死硬了，这回可好！” 　　[722.第六十章 乌尔比诺的反击] 　　凌晨，一阵剧烈的摇晃把达克弄醒，睁眼一看，是焦急的伊莎贝拉。 　　“快，乔治在线等，挺急的！” 　　达克一骨碌爬起来，他已经习惯和衣而卧，起身直奔通讯室。 　　视讯法阵里，乔治也挂上了黑眼圈，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出什么事了，乔治？” 　　“你送给我的那夫妻俩，水柜男和女妖老婆，初步研究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是什么技术？” 　　“和你以前给我的乌尔比诺的技术是同源的，很可能是同一计划下的不同子课题、分支项目——都是基于史莱姆的研究。” 　　“史莱姆？” 　　“他的研究很粗糙，没有我们深，但方向很特别，和当初罗德里格斯的套路有点像。” 　　“改造人类身体以达到所谓的永生，这不新鲜。” 　　“永生不至于，但无疑大大延长了人类的寿命——以那种恶心巴拉的样子。在你找到水柜男他们的同时，我的内线发回了重要情报，也发现了这一点，还提到一个相关的新词——‘圣杯’；和前边乌尔比诺已经浮出水面的计划联系一下，‘吗哪’是在人类血管中取代血液进行循环的特殊吸血史莱姆；‘约柜’是将人类肢体异化从而取得更强大力量；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圣杯’，已经是全身异化的怪物了。” 　　“这么说吧，乔治，我的理解是，再不赶紧收拾了乌尔比诺，他毁灭人类真不是一句空话，你看看他都搞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冷静，达克，冷静，情绪解决不了问题。要不要我给你五分钟？” 　　“不用了。我只是觉得，这老东西滑的像条泥鳅，每次都是扔下一堆小杂鱼，他却逍遥法外。” 　　“所有一切都是他用来分散我们注意力的烟幕。别忘了你曾经是个出色的佣兵，佣兵最大的价值，就是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用一次漂亮的行动来扭转整个局势。” 　　“你找到那个时间和地点了？” 　　“我有个大胆的推断。” 　　“什么？” 　　“乌尔比诺虽然是个疯子，是个权力欲望超强的疯子，但他仍然是个光明神教的教徒，对吧？” 　　达克冷哼了一声：“变态的虔诚者。嘴上说改革，实际上比谁都顽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欲！” 　　“如果一个牧师能把怪物变成人类……” 　　“绝对不可能！”达克断然否认，“就算用毁灭的阿塔兰提斯技术，也不可能把变异的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是的，是的，你说的没错，”乔治连连点头，“倒霉的水柜男夫妇也是如此。我用器官打印室给他们制造了新的身体包括大脑，然后用心灵蜂巢把记忆转移过去，原来的身体就变成解剖材料了，不能用了。但是，从外观上看，谁能否认他们现在是个真正的‘人’呢？又有谁会关心他们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原来那一具呢？” 　　达克眉头皱起来，突然一惊：“你是说……乌尔比诺的计划是，先把人类统统变成怪物，然后他出来当救世主？” 　　乔治冷冷道：“甚至他都不需要当救世主，只要证明传统派对此无能为力，而他能做的比传统派多那么一点点就行了。” 　　“这个混蛋。” 　　“现在他比你火大，你在洛尔马搞出来的‘康斯坦丁新政’震惊了整个大陆，洛尔马恐怖的发展速度成了各国效仿的标杆，甚至阿拉孛帝国都不得不想办法来对付你——这可是挖了他的老根啊；论技术研究又比不上我们，他只能铤而走险。” 　　“明白了，他要以快打慢，先发制人，在暂时保有技术优势的方面发难，把我们纳入他的节奏。不过，你刚才说阿拉孛帝国要对付我，怎么回事？” 　　“你的阿拉孛小情人，现在王位上的、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哈里发伊玛尼，向乌尔比诺的使者出卖了你的全部资料——她掌握的。” 　　达克失笑：“我在她面前只显露过一种身份，黑狮哈桑，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但她不知道，在她看来是这样，黑狮哈桑化装成多兰德人达克，然后凭借过人的才能和胆略成功地打入光明神教内部，在圣城的心脏地带谋取了职位并成功推行了世俗化改革，成为全大陆瞩目的政治明星。这可是阿拉孛至高无上的荣耀！” 　　达克放声大笑。 　　乌尔比诺，你为何这么优秀！ 　　“为何笑声中有种殉道者的慷慨激昂呢？” 　　“乔治，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你觉得这是好事？” 　　“为什么不？你看，伊玛尼担心的是什么？是光明神教诸国统统实行和洛尔马城一样的世俗化政策，然后获得超快的发展速度。这说明两点，第一，阿拉孛国家终于摆脱了姆斯蓝教的束缚，开始用政治头脑去思考问题，而不是宗教；第二，竞争对手不得不先调整，正好说明我们现在所做的，是无比正确的！” 　　“达克，你潜伏在珐蒂冈内外的敌人要是不借此搞死你，就是吃史莱姆长大的。现在逃跑还来得及，门口有B??B的车，和伊莎贝拉去汉萨港，R??R的飞空艇在等着，我们在雅根克见面，然后一起去搞掉乌尔比诺的老巢。” 　　“如果我走了，恰恰说明敌人的指控成立，光明神教内部冲突再起，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有可能付诸东流。” 　　乔治急了：“不走就死定了——你真以为自己很能打？” 　　“我可能会死，但无论是谁在台上，都无法忽视我们带动起来的时代的力量——炼金术的力量，商会的力量，自由的思想的力量！世界，终于因为我们而改变了！” 　　“你死了还有个屁的力量！达克，我的朋友，我的好朋友，过来，我需要你！” 　　“是好朋友，就应该尊重彼此的理想对吗？” 　　乔治沉默了。 　　“乔治，我的好朋友，告诉我，乌尔比诺最有可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搞事？” 　　乔治直勾勾地瞪着他：“看看日历，你说呢？” 　　达克放声大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乔治，我会活下来的，我还没和拉拉结婚呢！” 　　一旁伊莎贝拉急了：“达克，你赶快走，赶快……” 　　咚的一声，她后脑挨了一下，直挺挺躺倒。 　　达克一掌打昏她，朝肩膀上一扛，对乔治道：“拉拉交给你了，她掉半根头发我找你算账！”说着，切断通讯，大步朝门口走去。 　　[723.第六十一章 乌尔比诺的计划] 　　“我亲爱的达克所长，时隔不久，又回到我面前了，感觉如何啊？” 　　“没有什么比在圣临节这一天展现神迹更能让人敬畏的了，如果是在圣城，那更不得了。这会给乌尔比诺带来巨大的声望。” 　　面对得意洋洋的罗安塔，达克十分安详，似乎根本没有跟他一较长短的想法。 　　罗安塔完全沉浸在击败政敌的得意之中：“达克？达科拉？哈桑？你的身份还真复杂啊，不过无所谓，你现在是谁都无所谓，说什么都无所谓，阿拉孛人做了洛尔马城的裁判所长，哈哈，笑死我了。” 　　在得到来自阿拉孛帝国的密报后，罗安塔连夜向珐蒂冈教廷报告。教廷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对证人证言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发现达克确实有重大嫌疑，于是对他实施抓捕。 　　本来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当缉捕队破门而入时，达克还在忙着整理各种材料，给下属有条不紊地下达调查异端的指令。那种从容不迫地气度，安详淡然地举止，完全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好所长的风范。 　　达克束手就擒，要求面见怀特迈尔大主教。 　　他名气太大，缉捕队不敢慢待，带到大主教面前。随后，他与大主教、最高裁判所所长保罗和神学院特里森院长进行了密谈。最后高层给出的决定是暂时收监，择日审判。收监的地点很有意思，仍然是他的办公室，他仍然可以指挥自己的下属，只是门口摆了两个泥塑木偶般的圣殿武士负责监视。 　　面对特地来嘲讽的罗安塔，达克兴致缺缺：“您想当什么官儿跟我没关系，如果您的胜利是指升官发财，那么现在您赢了，请别妨碍我做事。” 　　罗安塔大笑：“败犬的悲鸣吗？拼死也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来保住你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 　　“您赢了只不过多一条蝇营狗苟的蛀虫，我输了却有可能输掉全人类——请让让。” 　　达克不客气地把他拨拉到一边。 　　罗安塔不为达克的无礼发怒。他知道这厮天生神力，这么近的距离万一狗急跳墙暴起发难就不好了。再说，我堂堂圣理部部长，跟一个死囚较什么劲啊。 　　“不过，大主教他们还真是很器重你啊，阿拉孛人的身份都坐实了，还让你指挥手下。我几乎以为，你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神奇的法术抓住了他们的把柄？”罗安塔嫉妒慢慢地道。 　　“那当然了。我要拯救你们所有人，让你们不至于变成乌尔比诺的奴隶——包括大主教他们。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我。决战就在今夜，您如果没事做，去那边翻翻相关的资料。过了今夜，那些东西就都解密了。” 　　罗安塔冷笑一声，走向一旁的办公桌，信手拿起几份，翻看起来。 　　“天堂之拳？吗哪？约柜？水柜和女妖？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凯瑟琳，去调查西格玛街区，那里出现过乌尔比诺的人，给我细细地搜，一个老鼠洞也不要放过！”达克安排完凯瑟琳，回头对罗安塔道：“现在，我手上的牌也都打出去了，有工夫了，咱们不妨好好聊聊？” 　　罗安塔在一旁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反正闲得很就听听”的样子。 　　“一切要从我在冰海之城雅根克的经历说起。激进派领袖希克斯图手下有个叫瓦瑞夫的牧师，他掌握着圣教据说已经失传的强力技能‘天堂之拳’。” 　　“哦。” 　　“这项技能很有意思，一分钟之内几乎拥有剑神级别的实力，一分钟以后变成软脚虾。我和朋友研究了这项技能的机理，发现它本质是一种心理暗示，一种自我催眠，一种对大脑的超强力的刺激，使得在短时间内透支所有的精神力和体力来制造巨大的破坏。” 　　“哦。” 　　“瓦瑞夫是个真正的虔诚者，始终不忘虔诚信仰，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徒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能发动。” 　　“我以为你要说是神的眷顾。” 　　“其实从别人看来差不多——虔诚才获得神的眷顾嘛，但有一种情况可以短时间里批量生产这样的虔诚者。” 　　“哦？还有这种好事？” 　　“把大部分人洗脑、或是变成无自我意识的白痴，然后灌入思想，简单地说就是思维控制。这样一来每个人就都是最虔诚最坚贞的信徒，就有了发动天堂之拳的能力。” 　　罗安塔嗤之以鼻：“思维哪有那么容易控制的！” 　　“精通心灵系法术的人不少，他们一开始被定为‘异端’，但从前年秋天开始，圣城的异端审判卷宗里，就没出现过几个，你说他们去了哪儿呢？” 　　“难道是被乌尔比诺网罗了？” 　　“对。” 　　“但是他能造出多少剑神来？” 　　“不用多，十个就足以把圣城搞得天翻地覆了。甚至不用攻占圣城，只要捣乱就行——就像您刚刚做的那样。” 　　罗安塔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抛开政见不谈，他还是很欣赏达克的办事能力的。 　　十个剑神？那岂不是说，现在圣城已经到了危险关头？这时候还分什么这人那人这教那教！ 　　“你这是危言耸听。” 　　“如果只有推断，可以这么说。但后面的调查让我越来越担心，你再看看‘吗哪’和‘约柜’这两项。” 　　罗安塔翻了翻，眉头越皱越紧：“对人体进行改造的特殊史莱姆？把人改造成形态各异的怪物？” 　　“瓦瑞夫是个人类，身体机能有限，天堂之拳持续时间和威力也有限；如果是强悍的、思维受控制的怪物呢？” 　　罗安塔头上沁出了冷汗。 　　怪物剑神？ 　　达克继续道：“乌尔比诺利用人体进行改造实验由来已久，我最初发现是在三年前的斯内尔港德雷克商会地下。当时的邪术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企图研制永生不死的秘术，制造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怪物，我和乌尔比诺都被困住。后来我们各自逃脱。我想，让他下定决心走这条危险道路的，一定是那时候的刺激吧？” 　　“他……他会怎么做？” 　　“对身体进行局部改造。他目睹过不可控的改造过程，我推断他担心贸然改造大脑会影响思维控制，因此只对手臂、腿脚这些部位进行改造。我来到圣城开炼金作坊，就是为了秘密调查这件事。” 　　这里达克撒了谎，开作坊只是为了生计，发现阴谋是偶然，但这无关大局，这样说还能让自己英明神武一点，就这样吧。 　　“你怎么不早说？” 　　“会有人听吗？以当时圣城的狂热氛围，恐怕刚刚开口就上了火刑柱吧？还是说，您会为我这个一无权势二无名气的家伙仗义执言？” 　　罗安塔无言以对，两只眼珠快速转动，似乎在盘算什么。 　　达克起身，缓缓踱步：“您一定听说了前几天洛尔马缉捕队在罗斯柴尔庄园的遭遇战吧？” 　　罗安塔阴沉着脸点点头：“岩石傀儡一样的筋肉巨人和法师杀手女妖？” 　　“所以我断定乌尔比诺已经基本完成了他的计划，下一步，是在圣城某个地点批量制造这些家伙，然后，在圣临节当天某个时刻释放出来，制造恐慌。” 　　“会在哪儿呢？” 　　达克无奈地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敌暗我明，很难先发制人。” 　　罗安塔咬牙切齿：“十个剑神？十个怪物剑神？” 　　“或许都不止，如果他先动了手，我们得做好毁掉大半个圣城的打算，不，还要更糟。” 　　“还能糟到哪里去？” 　　“圣城是我们传统派的大本营，我们连老家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能保护哪里呢？各地首鼠两端的大小贵族们，他们的庄园可未必有圣城那么结实。我在洛尔马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道路，就要因此中断。乌尔比诺会重新在战场上占据主动……您干什么去？” 　　罗安塔起身朝门口走去：“我可是堂堂圣理部部长，只要是个圣教教徒，就得归我管，没有我查不出来的底细！达克，开着通讯法阵，等我消息，我和你之间的事，收拾完乌尔比诺再说！” 　　[724.第六十二章 乌尔比诺的试验场（1）] 　　两小时后，罗安塔发回了消息。 　　“塔哈希尔商会很可疑，它的会长蒙罗失踪了，最后一次出现是前天凌晨，他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珐蒂冈，说是去康思罗提行省的娘家。康思罗提行省紧挨乌尔比诺的实际控制区，他是乌尔比诺内线的可能性很大。” 　　达克朝同步在线的罗伊斯递个眼色，罗伊斯把头一摆，手下对竞争对手的情况了如指掌，张嘴就来：“塔哈希尔商会是两年前注册成立的商会，注册地点是珐蒂冈，经营范围是普通炼金术材料，两年多以来营业额一直半死不活；会长蒙罗曾是个行脚商人，商会成立以后也经常不在圣城。” 　　达克轻轻摩挲着下巴，道：“为了避免扰民，炼金术材料的初加工地点一般都会设在城外，那里很可能是乌尔比诺的秘密试验场。” 　　同步在线的彼特拉克道：“半个月前，有数批高阶炼金术材料从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起运，目的地是这里，但具体发送地点不清楚。” 　　“塔哈希尔的加工场有几个？” 　　“两个。在城西和城东两个方向。” 　　“一个营业额半死不活的小商会，能承担得起两个加工场的开销？这么明显的问题……算了，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我不问了。” 　　罗安塔脸有些红，有外快好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事谁没做过？ 　　达克不准备在这种时候追责，问彼特拉克：“最近这两处地点有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附近有隐蔽法阵，把魔能波动遮蔽了，岗哨也多，我们的人没法靠近。” 　　达克点头，有些炼金试验场为了保密需要会设置这样的安全设施，这是正常的。但正常背后一定不正常。 　　“铁蜻蜓呢？” 　　“试验场的主体部分都在地下。” 　　“那就简单了，各位，二选一，东还是西？” 　　众人都沉默了。 　　如果是足以摧毁圣城的力量，那么无论是防卫还是即将用来进攻的手段，一定都十分可怕，现在圣城的主要力量已经来不及动员，能依靠的主要战斗力是圣殿武士，压制其中之一或许勉强可以，分散兵力一定死。 　　达克没有半分犹豫：“现在各商会能调动的精英卫士和圣殿武士统一编组，由罗伊斯会长、彼特拉克会长和罗安塔部长统一协调指挥，去东边调查；我和乔治娜、伊西丝、凯瑟琳小姐组成第二队调查西边，她们三人战斗力爆表，我多少有点对付异端的经验，打不赢逃跑总是可以的。” 　　“不行，”罗安塔断然拒绝，“凯瑟琳可是大主教的孙女，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 　　“放心，小而精的小队反而适合做渗透和破坏工作，说不定进展比你们那边还要顺利；再说……嗯，就这样吧，我会保护好她，就这么定了。” 　　凯瑟琳在队聊里对达克刚才的迟疑表示怀疑：“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感觉这两处都不太像乌尔比诺的真实目的。如果仅凭炼金材料流向就能判定位置，也太容易了吧，简直像故意做出来给我们看的。” 　　“圈套？” 　　“也不太像，他消灭多少圣殿武士都没有意义，关键是为计划争取时间。” 　　“只要突击得手一定会有线索对不对，那就别在这儿瞎猜，走吧？” 　　“大小姐，到了跟异端正面交手的时候，我可不会对你客气哦，为了最后的胜利，任何队员都可能牺牲，你有觉悟吗？” 　　“圣光无所畏惧！” 　　“好！”达克切到队聊频道，下达命令：“刚才点到名的人员，半小时内做好准备，半小时后在塔斯卡诺酒业公司集合！” 　　三女同时应道：“遵命！” 　　四十分钟后，一块加了遮光法阵的飞毯贴着起伏的丘陵地形向珐蒂冈城西的乌尔比诺秘密试验场疾驰而去。 　　飞毯上，达克正在给自己的三名队员安排职责。 　　“我来打头阵吸引敌人注意，伊西丝负责法术支援，乔治娜负责道具和炼金术设备，凯瑟琳是圣殿武士，担任治疗、辅助任务。我们尽量采取潜入作战，避免和敌人正面交手。” 　　三女一起点头。 　　飞毯的御者突然扭头道：“加上我怎么样？” 　　达克皱眉：“你是……” 　　“我是彼特拉克商会的拉斯普廷，擅长使用魔导火铳，使魔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哟，如果对手是人类或有智慧的类人型生物，我更有自信。搜索尖兵什么的，我自不量力地认为，比达克所长要强那么一点点啦。” 　　达克点头：“听说过黑玫瑰的大名，那就拜托了。” 　　无声无息的向前飞了二十分钟，飞毯慢慢落下，拉斯普廷道：“到了，我们步行过去。” 　　小队在拉斯普廷的引导下借起伏的丘陵和灌木掩护向预定目标前进。 　　“停，前面有魔能侦测。” 　　伊西丝上前：“我来。魔能谐振！” 　　看不见的魔能波纹以她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去，与前方异常的魔能波纹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还真是多变的频率呢，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魔能斗篷！” 　　随着伊西丝一挥手，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了一层淡青色光晕，光晕一闪即逝。 　　“现在各位的魔能波动频率和侦测法阵的频率相同，只要不使用魔法类道具就不会有问题。” 　　乔治娜不放心：“如果那是个可变频的侦测法阵呢？” 　　“放心吧，我们的频率也会跟着修改，完美同步——提醒一下，一旦发现了魔能发射器，可别轻易摧毁它啊，那我们的位置就暴露了。” 　　“当然。” 　　向前走了一小段，拉斯普廷一摆手，众人无声无息地停下。 　　“前面有巡逻队和暗哨，有点麻烦啊。绕路风险很大，估计要硬上了！” 　　达克轻轻一摆手：“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们摸进去。” 　　乔治娜低声道：“交给我。”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一个茶杯高矮的灰扑扑的小木桩。 　　拉斯普廷很好奇：“这是什么呀？” 　　“等会你就知道了。”说着，乔治娜悄悄后退，隐没在身后的灌木丛里。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凯瑟琳有些紧张，用力捏捏达克的胳膊：“朝她去了。” 　　“嘘，相信她，趴好，别出声。” 　　四双大脚从众人面前嘁哩喀喳地踩了过去。 　　拉斯普廷握紧长管火铳，铳口轻轻地左右摆动，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达克也握紧了战锤。 　　脚步声还未能远去，又是两人快速走过，紧接着又是两人，然后一片寂静。 　　过了大约二十秒，乔治娜在队聊里道：“他们走了，快！” 　　达克和众人小心翼翼摸过空无一人的暗哨哨位，避开头顶扫来扫去的光石灯，在石墙的阴影下躲起来。又过了一会，悉悉索索声音响起，乔治娜沿着墙根摸过来：“完美！” 　　伊西丝有点意外：“增幅心灵魔法？没有魔能波动的魔法道具？” 　　“诺兹克人的图腾柱，”乔治娜笑嘻嘻道，“魅惑图腾，凡是注视到它的都会被吸引。它是段普通木头，没有波动，但雕刻方法用心灵蜂巢优化过。” 　　“哦。” 　　凯瑟琳不淡定了：“异教徒的道具？” 　　“雕刻木头又不是改造身体，算不上异端吧？” 　　达克一皱眉：“要吵回去吵！我们马上就会暴露，要抓紧行动！” 　　“为什么？” 　　“魅惑图腾效果太好，连暗哨都爬出去了。再傻的守卫也知道出事了！乔治娜，放侦察蜂，看看前边地下通道里有什么！” 　　[725.第六十三章 乌尔比诺的试验场（2）] 　　五人悄无声息地摸进地下通道。 　　伊西丝低声道“附近没有强烈的魔能反应。” 　　拉斯普廷眉毛一挑“没有强者吗？这里是个幌子？” 　　达克道“不能大意，谁知道乌尔比诺会搞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 　　前方黑暗里传来轻微的咔嚓一响。 　　达克大叫“盾……” 　　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烁的银光落在伊西丝身上，她身边的凯瑟琳发动了“天使祝福”，伊西丝的法术强度瞬间提升。 　　小姑娘双手前伸“地灵盾！” 　　六米厚的岩石障壁哗啦一声立起，把众人面前的通道严严实实地堵住。因为有了凯瑟琳的强力加成，法术的等级也提升了，整座石壁看起来闪动着亮晶晶的光泽。 　　岩壁的对面，瞬间铺开了一条横流的火焰之河，无数金属弩箭在通道里呼啸飞舞，划出无数条带着炽热气息的死亡轨迹，把黑暗的通道变成了红通通的颜色，咆哮的火属性洪流一头撞上六米厚的岩壁，岩壁岿然屹立。箭矢连钻个孔都做不到，锋利的箭头徒劳地撞击晶体化的坚固石壁，发出急躁的叮叮当当的叹息声。 　　拉斯普廷欢喜地一把抱住伊西丝“洋娃娃小姐真厉害啊！要不是你，我们就被动了。” 　　伊西丝奋力挣扎“放手，胸骨硌得我好疼！” 　　达克呵斥道“别闹！战况！” 　　对面的箭雨停止了。通道再次变得静悄悄。 　　“前进。” 　　伊西丝一抬手，坚固的石墙哗啦一声崩裂成碎石块。达克一手持盾一手握锤，推出一条路向前，拉斯普廷紧随其后。 　　走了五十多米，拉斯普廷突然停下“有东西，后边！” 　　通道天花板开裂，一大坨墨绿色的黏糊糊半流质吧唧一声糊在地上，然后迅速摊开，向满地狼藉的碎石卷过去。 　　乔治娜眯起双眼“炼金术？我来！不要加持！” 　　凯瑟琳不满地撇撇嘴。 　　达克私聊她“炼金术师的战斗需要精确计算，无计划的加持可能会打乱作战节奏。” 　　“哦。” 　　“仔细盯着，一旦有闪失还得靠你啊！” 　　姑娘白了啰嗦的男人一眼“知道。” 　　她虽然嘴上不认输，心里却有点小得意。 　　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一个队员轻易受伤的。 　　这时，通道里立起了一只由岩石晶体组成的三头犬，咆哮着，缓缓向众人逼来。 　　伊西丝急忙叫道“小心，一体化防御！” 　　达克问道“什么是一体化防御？” 　　拉斯普廷快速答道“伤害减防御力，在整体防御力归零之前，身体的任何部分都不会受到伤害——应该让洋娃娃小姐用高阶火系法术秒掉它。” 　　岩晶地狱三头犬似乎知道自己的优势，伏低身子，慢慢地一步步逼近。 　　乔治娜冷笑一声“敢小看我？出来吧，死灵火！” 　　这名字让拉斯普廷精神一振“召唤火焰傀儡？火属性克制土属性是不错的主意……咦？” 　　乔治娜召唤出一条红底白点的头巾包在头上。 　　“这怪模怪样的打扮是什么啊！” 　　蒙着红白花头巾的乔治娜回头展颜一笑“这是第一阶段召唤，乔治说了，戴这样的头巾搭配死灵火会激活套装属性，将获得至少12的命中率加成和‘士气高涨’的效果。” 　　“哦哦，有点意思。” 　　达克以手扶额，乔治搞出来的玩意儿自带哭笑不得属性，这是一定的。 　　“下面是第二阶段，继续往外出啊，死灵火！” 　　一根粗大黑硬的铁管出现在她肩头，看起来像一支去掉了铳托的粗管滑膛火铳，前头还带着两根丑得要死的支脚。她很没有风度地趴在地上，支起支脚，把铳管朝前，取出一枚更加粗大黑硬的梭形弹头，把亮晶晶的杆状金属弹尾用力捅进铳管，咔的一声拧上。 　　岩晶三头犬继续逼近。 　　“这个距离……”乔治娜回头道，“空气罩！” 　　见伊西丝给众人放好了风灵护盾，乔治娜朝逼近的三头犬嘿嘿一笑，猛地扳下扳机。 　　一束长长的桔红色火焰从铳管尾部喷出，巨大的梭形弹头在反作用力下朝前飞出，速度并不快，被三头犬一口咬住。 　　乔治娜嘴角微微上翘。 　　一声巨响。 　　狂暴的火焰之力咆哮着扫荡了半条通道，巨大的三头犬在第一下爆炸时已经化作无数细碎的尘埃。 　　爆炸产生的气流和热量被伊西丝的空气罩牢牢挡住，不得已向通道入口处翻卷而出。 　　身在风灵护盾内，众人免遭火焰之力的洗礼，但依然能听到空气罩震动的嗡嗡声，令人心悸。 　　烟雾散去，空气罩以外的通道变成一条火焰之路，通道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滴滴答答朝下淌的金属汁液。 　　乔治娜扛着粗大黑硬站起来，扯掉头巾，一只手指向化为尘埃和虚空的对手，威风凛凛喝道“觉悟吧，这就是雅根克之力！炼金术之力！凡人之力！” 　　凯瑟琳的脸抽搐了一下。拉斯普廷颠颠地小跑过来“可爱的妹妹，漂亮的妹妹，它多少钱？” 　　“两百镑。还有便携折叠版，贵20镑。” 　　她低低地欢呼了一声“射出去的小可爱呢？” 　　“每发也是两百。特别适合摧毁敌人阵型和坚固堡垒，还可以换装特种弹头，这是外销型，新特诺蒂兰王国、阿拉孛帝国和波利尼亚帝国都已经下了大单，要吗？” 　　“商会自己用，要不了很多，便携折叠版一百套以上打不打折的？包邮吗？” 　　达克怒道“专心作战！” 　　两人识趣地收了声，拉斯普廷朝乔治娜飞了个媚眼，意思是“一会联系我”，乔治娜心领神会，轻轻一眨右眼，意思是“我懂的。” 　　凯瑟琳悲叹“光明神啊，您的恶作剧到底带来了些什么啊？” 　　一听这句话，乔治娜像嗅到了鱼腥的猫，两眼放光“便携式力场护盾，能扛住死灵火的，要不要？” 　　凯瑟琳双眼精光四射“多少钱？” 　　达克头上的青筋暴起“你们够啦！” 　　这时，队聊里突然响起罗安塔急促地声音“达克，达克，回话，回话！” 　　事态紧急，他连“所长”的头衔都没加。 　　达克立即答道“我在，怎么了？” 　　“真正的麻烦，在我这边！巨型女妖，巨型女妖，二十米高，二十米高！” 　　达克脑子嗡的一声。 　　巨型女妖外形，二十米高度，只可能是一种兵器。 　　残酷天使。 　　最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乌尔比诺，破解了尼古拉斯大师留在铁牙庄的资料，开始制造残酷天使。 　　。 　　[726.第六十四章 乌尔比诺的试验场（3）] 　　达克当机立断，立即答道：“那东西叫残酷天使，它不是魔鬼，是炼金术傀儡！” 　　根本没有什么天使和恶魔，如果圣殿武士们把它当魔鬼看，未战气先沮，仗就没法打了。 　　罗安塔好歹也算有几分见识，这句话让他心神一定，接着大叫：“怎么办？她开始冲阵了！” 　　“它攻击强，防御不行！物理攻击，物理攻击！累加达到剑圣以上级别，都可以！别跟我说你凑不起十个大剑师！” 　　“不行了，阵型快维持不住了！” 　　“加持！心灵系法术加持！稳住，要不然就是割草！冲上去，你冲上去！鼓舞士气！” 　　“我……我……” 　　达克急了，这是要逃跑的节奏，现在那边主持大局的只有这家伙，他要是跑了残酷天使能一路割草割到珐蒂冈去！ 　　“罗安塔我警告你！面对魔鬼临阵脱逃，你这圣理部的部长就臭大街了！老子亲手绑你上火刑柱！它耐力不行，耐力不行！撑住！” 　　“我……我……”看看因战斗而剧烈喘息的残酷天使，听听队聊里凶神恶煞的声音，再想想大主教那张日渐冰冷的脸，罗安塔两腿哆嗦着站起来，大叫：“弟兄们，那只是个傀儡，傀儡，给我顶住，顶住！群体护盾，群体护盾！” 　　听着他的指挥，拉斯普廷一声轻笑：“吓破胆了啊，我看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吧？” 　　“不，”达克咬牙切齿，“乌尔比诺诡计多端，这种决战兵器都亮出来了，一定会有更强的手段！线索一定在这里！” 　　“既然是决战兵器，又怎么会有别的手段？” 　　“如果它晚个十天半月，出来一堆这玩意儿，我信；但是现在，太早了！” 　　“可是队长，如果让它靠近了珐蒂冈，那您的一切成果可就付诸东流了。” 　　下了决心，达克反而不紧张了，哈哈一笑：“人生总有抛硬币定胜负的时候，事到临头，除了潇洒出手，还能做些什么？上吧，各位，今夜，我们将名垂青史！” 　　众女齐声应道：“好！” 　　众人一鼓作气杀向通道深处。 　　再往前走，岩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硬的金属通道。 　　乔治娜一边走一边惊叹：“了不起的试验场呢，炼金术味道十足，哦，这里还有专门的实验室和器材室，都是全新的……这真是……” 　　拉斯普廷嫣然一笑：“花大价钱建起来，肯定不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队长的推理是对的哦。” 　　凯瑟琳问：“那我们这边是真正的魔窟了？” 　　“嗯。” 　　“会有什么样的考验呢？”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看看所有的敌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知道一定是十分可怕的对手吧？” 　　“呜嗷——”随着一声嘶吼，前方通道拐角处，一只两米多高的活尸出现了。 　　它一臂细如枯枝，另一臂粗大如柱，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背带裤，迈开两条大粗腿，咚咚地扑来。 　　达克大叫：“小心它直线撞击，散开！” 　　凯瑟琳单手盾一摆，发动了圣盾术：“我来，神圣冲击！” 　　银白色的光晕包裹了她。她和巨臂活尸同时向对方发起冲击。 　　在即将碰撞的一刹那，银色光晕变成了数条长长的银芒，速度突然加快，一闪，穿到巨臂活尸的身后。 　　巨臂活尸踉跄了一下，身体迅速膨胀。 　　站稳的凯瑟琳头都没回，一个圣光护盾丢过去，巨大的银色光球将巨臂活尸包裹起来。 　　嘭的一声，巨臂活尸爆裂成一堆腐烂的血肉泡沫，因为被银色光球包裹，一滴污血也没有溅出来。 　　拉斯普廷抬抬眉毛：“还有自火暴这一手啊，不过也就是这点本事了。这种炼金术粗制滥造出来的低级玩意会有用吗？” 　　达克道：“别轻敌啊，如果这东西和其他的活尸配合起来，威力巨大——有活尸的地方没有人，乌尔比诺的手下去哪儿了？” 　　乔治娜皱眉：“对啊，除了在外面遇到的几个哨兵，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像是有应急预案啊。” 　　达克道：“想用活尸来拖延时间吗？越发说明我们来对了，各位，不要理会活尸，向深处突击！乌尔比诺，我马上就要把你的老窝翻个底朝天了！” 　　这时，乌尔比诺，这位曾经的光明行者，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汉密尔顿商会总部里喝着咖啡，通过远程通讯法阵观察战局。他身边除了侍卫，还有不少五大三粗的汉密尔顿商会佣兵。 　　一张薄薄的纸轻轻放到他手边，他的侍卫恭谨地道：“教宗，这是今天的账单，请过目。” 　　乌尔比诺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随手推到一边，并不答话。 　　无论是活尸、残酷天使，还是后续的秘密计划都需要海量的资金，只靠苦修士团根本支撑不起来，选择与大商会合作是必须的。 　　最有钱的商会莫过于近年来崛起的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但这两家商会对他相当排斥，不得已他只好选择与汉密尔顿合作。 　　汉密尔顿对他许诺的条件很感兴趣，但账目记得也是一清二楚，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送账单过来，弄得他哭笑不得。 　　见钱眼开的家伙，这种事情如果不成，你们还有找我要钱的机会吗？你们会成为全人类的公敌！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惊，怎么可能有不成功的想法？ 　　一切都是计算好了的，绝对，绝对不可能失败！ 　　他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战局，两个战场都占据了优势。 　　东试验场只是幌子，吸引注意力的；真正的杀招在达克他们调查的西试验场。 　　“东试验场的失败是一定的，只有一具未完成的残酷天使量产型，早晚会在围攻下败下阵来，不过，战果倒是超出了预期，对手的指挥官是个白痴啊，真是天助我也。说不定能一路冲到珐蒂冈去呢，那可就赚翻了。” 　　乌尔比诺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他最担心的西试验场。 　　达克是个狡猾的家伙，当发现东试验场出现残酷天使的时候，居然没让伊莎贝拉出动残酷天使原型机对抗，而是咬着牙继续调查西试验场。 　　“加油啊达克，原型机是你的王牌，任何一架量产型都无法和她单挑，可别打出来太早啊，那样我会对你失望的，毕竟给你安排了那么多圈套呢。你得快一点，要不然，还没摸到门口，我的‘天国之门’就已经发动了。” 　　一旁的汉密尔顿商会副会长笑道：“这还用说？东边的事让他分心了。一旦残酷天使出现在珐蒂冈附近，我们就有话可说了——达克的新政招来了魔鬼。” 　　乌尔比诺道：“除非他能以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方式压制量产型残酷天使，否则，他输定了。” 　　“唯一的压制力量是他的情人吧，我们的弟兄回报，在他‘阿拉孛人’身份被罗安塔捅出来的当天，他就把她送到雅根克的黑暗神教老巢避难去了，现在想赶回来也来不及了——我们提前锁定了胜局，来一杯如何？” 　　“求之不得，汉特先生，咖啡、酒，还是茶？” 　　“只有象征光明圣子鲜血的格雷普酒，才能配得上您的功勋吧？端上来！” 　　乌尔比诺大笑着，与合作伙伴一起端起酒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正当他要把杯中鲜红如血的液体一饮而尽的时候，东训练场的魔法影像里，亮起一道长长的蓝色闪光。 　　然后，那具量产型残酷天使被一分为二。 　　[727.第六十五章 乌尔比诺的试验场（4）] 　　达克当机立断，立即答道：“那东西叫残酷天使，它不是魔鬼，是炼金术傀儡！” 　　根本没有什么天使和恶魔，如果圣殿武士们把它当魔鬼看，未战气先沮，仗就没法打了。 　　罗安塔好歹也算有几分见识，这句话让他心神一定，接着大叫：“怎么办？她开始冲阵了！” 　　“它攻击强，防御不行！物理攻击，物理攻击！累加达到剑圣以上级别，都可以！别跟我说你凑不起十个大剑师！” 　　“不行了，阵型快维持不住了！” 　　“加持！心灵系法术加持！稳住，要不然就是割草！冲上去，你冲上去！鼓舞士气！” 　　“我……我……” 　　达克急了，这是要逃跑的节奏，现在那边主持大局的只有这家伙，他要是跑了残酷天使能一路割草割到珐蒂冈去！ 　　“罗安塔我警告你！面对魔鬼临阵脱逃，你这圣理部的部长就臭大街了！老子亲手绑你上火刑柱！它耐力不行，耐力不行！撑住！” 　　“我……我……”看看因战斗而剧烈喘息的残酷天使，听听队聊里凶神恶煞的声音，再想想大主教那张日渐冰冷的脸，罗安塔两腿哆嗦着站起来，大叫：“弟兄们，那只是个傀儡，傀儡，给我顶住，顶住！群体护盾，群体护盾！” 　　听着他的指挥，拉斯普廷一声轻笑：“吓破胆了啊，我看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吧？” 　　“不，”达克咬牙切齿，“乌尔比诺诡计多端，这种决战兵器都亮出来了，一定会有更强的手段！线索一定在这里！” 　　“既然是决战兵器，又怎么会有别的手段？” 　　“如果它晚个十天半月，出来一堆这玩意儿，我信；但是现在，太早了！如果马蜂窝真的在那儿，把罗安塔打得哭爹喊娘的，一定是乌尔比诺的常规战力。” 　　拉斯普廷晕生双颊：“认真的样子好帅呢——可是队长，如果让它靠近了珐蒂冈，那您的一切成果可就付诸东流了。” 　　下了决心，达克反而不紧张了，哈哈一笑：“人生总有抛硬币定胜负的时候，事到临头，除了潇洒出手，还能做些什么？上吧，各位，今夜，我们将名垂青史！” 　　众女齐声应道：“好！” 　　众人一鼓作气杀向通道深处。 　　再往前走，岩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硬的金属通道。 　　乔治娜一边走一边惊叹：“了不起的试验场呢，炼金术味道十足，哦，这里还有专门的实验室和器材室，都是全新的……这真是……” 　　拉斯普廷嫣然一笑：“花大价钱建起来，肯定不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队长的推理是对的哦。” 　　凯瑟琳问：“那我们这边是真正的魔窟了？” 　　“嗯。” 　　“会有什么样的考验呢？”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看看所有的敌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知道一定是十分可怕的对手吧？” 　　“呜嗷——”随着一声嘶吼，前方通道拐角处，一只两米多高的活尸出现了。 　　它一臂细如枯枝，另一臂粗大如柱，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背带裤，迈开两条大粗腿，咚咚地扑来。 　　达克大叫：“小心它直线撞击，散开！” 　　凯瑟琳单手盾一摆，发动了圣盾术：“我来，神圣冲击！” 　　银白色的光晕包裹了她。她和巨臂活尸同时向对方发起冲击。 　　在即将碰撞的一刹那，银色光晕变成了数条长长的银芒，速度突然加快，一闪，穿到巨臂活尸的身后。 　　巨臂活尸踉跄了一下，身体迅速膨胀。 　　站稳的凯瑟琳头都没回，一个圣光护盾丢过去，巨大的银色光球将巨臂活尸包裹起来。 　　嘭的一声，巨臂活尸爆裂成一堆腐烂的血肉泡沫，因为被银色光球包裹，一滴污血也没有溅出来。 　　拉斯普廷抬抬眉毛：“还有自火暴这一手啊，不过也就是这点本事了。这种炼金术粗制滥造出来的低级玩意会有用吗？” 　　达克道：“别轻敌啊，如果这东西和其他的活尸配合起来，威力巨大——有活尸的地方没有人，乌尔比诺的手下去哪儿了？” 　　乔治娜皱眉：“对啊，除了在外面遇到的几个哨兵，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像是有应急预案啊。” 　　达克道：“想用活尸来拖延时间吗？越发说明我们来对了，各位，不要理会活尸，向深处突击！乌尔比诺，我马上就要把你的老窝翻个底朝天了！” 　　这时，乌尔比诺，这位曾经的光明行者，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汉密尔顿商会总部里喝着咖啡，通过远程通讯法阵观察战局。他身边除了侍卫，还有不少五大三粗的汉密尔顿商会佣兵。 　　一张薄薄的纸轻轻放到他手边，他的侍卫恭谨地道：“教宗，这是今天的账单，请过目。” 　　乌尔比诺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随手推到一边，并不答话。 　　无论是活尸、残酷天使，还是后续的秘密计划都需要海量的资金，只靠苦修士团根本支撑不起来，选择与大商会合作是必须的。 　　最有钱的商会莫过于近年来崛起的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但这两家商会对他相当排斥，不得已他只好选择与汉密尔顿合作。 　　汉密尔顿对他许诺的条件很感兴趣，但账目记得也是一清二楚，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送账单过来，弄得他哭笑不得。 　　见钱眼开的家伙，这种事情如果不成，你们还有找我要钱的机会吗？你们会成为全人类的公敌！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惊，怎么可能有不成功的想法？ 　　一切都是计算好了的，绝对，绝对不可能失败！ 　　他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战局，两个战场都占据了优势。 　　东试验场只是幌子，吸引注意力的；真正的杀招在达克他们调查的西试验场。 　　“东试验场的失败是一定的，只有一具未完成的残酷天使量产型，早晚会在围攻下败下阵来，不过，战果倒是超出了预期，对手的指挥官是个白痴啊，真是天助我也。说不定能一路冲到珐蒂冈去呢，那可就赚翻了。” 　　乌尔比诺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他最担心的西试验场。 　　达克是个狡猾的家伙，当发现东试验场出现残酷天使的时候，居然没让伊莎贝拉出动残酷天使原型机，而是咬着牙继续调查西试验场。 　　“加油啊达克，原型机是你的王牌，任何一架量产型都无法和她对抗，可别打出来太早啊，那样我会对你失望的，毕竟给你安排了那么多圈套呢。你得快一点，要不然，还没摸到门口，我的‘天国之门’就已经发动了。” 　　一旁的汉密尔顿商会副会长笑道：“这还用说？东边的事让他分心了。一旦残酷天使出现在珐蒂冈附近，我们就有话可说了——达克的新政招来了魔鬼。” 　　乌尔比诺道：“除非他能以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方式压制量产型残酷天使，否则，他输定了。” 　　“唯一的压制力量是他的情人吧，我们的弟兄回报，在他‘阿拉孛人’身份被罗安塔捅出来的当天，他就把她送到雅根克的黑暗神教老巢去了，现在想赶回来也来不及了——我们提前锁定了胜局，来一杯如何？” 　　“求之不得，汉特先生，咖啡、酒，还是茶？” 　　“只有象征光明圣子鲜血的格雷普酒，才能配得上您的功勋吧？端上来！” 　　乌尔比诺大笑着，与合作伙伴一起端起酒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正当他要把杯中鲜红如血的液体一饮而尽的时候，东训练场的魔法影像里，亮起一道长长的蓝色闪光。 　　然后，那具量产型残酷天使被一分为二。 　　[728.第六十六章 铁棺内沉睡之物] 　　一声低沉的嘶吼，最后一头壮硕的“水柜”抽搐着倒地。红『色』的斑点迅速散布全身，不到两分钟，肉山一般的身躯变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琉璃。 　　拉斯普廷笑着放下手中火铳：“怎么样，一击毙命！” 　　达克和凯瑟琳放下盾牌，松了口气。 　　自从进入地下通道深处，活尸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 　　不过，达克现在的五人小队实力可不同于德雷克商会时了：炼金术师乔治娜和法师伊西丝都是大魔导师级别，一只脚已经踏进法圣门槛；凯瑟琳和拉斯普廷也都有准剑圣级别的实力，两人的装备都是超一流的，综合能力不亚于两个法系。 　　只有达克是靠经验吃饭。他问拉斯普廷：“特种铳弹？” 　　“对，劣化版容电史莱姆，寿命很短，只有不到五分钟，但同化和分解肉类的速度是普通容电史莱姆的六十倍，”拉斯普廷嘻嘻一笑，“碰到皮肉就死了。” 　　凯瑟琳问：“治疗术不管用吗？” 　　“连它一起治，它长得更快。” 　　“可怕的炼金术，不过我开始有点喜欢它了呢。这种铳弹你带了多少？” 　　“二十发，现在还剩十九发。理论上说能干掉十九只‘水柜’，实际上不行，万一它们一拥而上呢？” 　　“不可能，”乔治娜道，“制造这些家伙的损耗相当大，我不认为乌尔比诺有和我们一样的魔能获取方法和效率，十九只‘水柜’的话，还不如来一架残酷天使呢。” 　　“这种铳弹对残酷天使有用吗？” 　　达克道：“如果残酷天使使用的是生物类的几丁质甲壳，或许会让它体表硬化，但……乌尔比诺盗取的只有尼古拉斯大师留在铁牙庄的技术，他制造的残酷天使多半是金属外壳。除非铳弹能打穿驾驶舱干掉驾驶员——别做梦了，走吧。看看乌尔比诺放在最后的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轧轧声响，全钢制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里面是浓厚的雾气，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按照一般套路是进去之后门在身后关上，然后各种怪物一拥而上，”达克笑着朝乔治娜一摆头，乔治娜心领神会，放了一只侦察蜂进去。 　　达克和乔治娜聚精会神盯着监视法阵看，另外三女全力警戒。 　　达克问：“只有一片白，魔能波动情况呢？” 　　“目前没有发现。” 　　“不可能，这厅能有多大？” 　　“有可能存在特殊的波动屏蔽法阵，阻断了进一步侦察。恐怕还是要进去。拉斯普廷，你来试试。” 　　拉斯普廷朝大厅里开了一枪，能听到特种弹丸撞击在金属上的叮当声，但带有微雕监视法阵的弹丸和侦察蜂一样，既没有捕捉到白『色』以外的影像，也找不到半点魔能波动的痕迹。 　　“哎呀呀，似乎是个禁魔领域呢，法系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乔治娜道：“我还是得进去，只要不使用法术就行。要不然碰上高级炼金术机关就麻烦了。” 　　达克点点头：“伊西丝和拉斯普廷留守，拉斯普廷联系乔治，通报情况；我和凯瑟琳、乔治娜进去。” 　　“遵命。” 　　三人小心翼翼『摸』进白雾弥漫的大厅。钢制大门果然在背后合上了。 　　乔治娜在队聊里道：“整个厅是一个巨大的炼金术法阵，通过地板下边的导线给某个家伙充能。” 　　达克背贴墙壁慢慢走：“什么东西？” 　　“有很强的光属『性』波动，但是被法阵压制，传不到外面。” 　　“那么侦察蜂为什么没有探测到？” 　　“很奇怪，好像金属类的家伙无效，我们却可以直接感觉到。” 　　“还有这种技术？乌尔比诺这家伙，真是……哦，这是什么！” 　　乔治娜急忙问：“发现什么了吗？” 　　“有根管子！”达克『摸』索一阵，道，“和我腰一样高，这么粗？要不要顺着它走走看？” 　　“等等，别『乱』动，我看看。” 　　还没等乔治娜过来，周围突然响起急促的蜂鸣音，天花板的四角传来巨大的轰鸣，浓稠的白『色』雾气被迅速抽走。 　　一具巨大的金属棺材立在大厅正中，无数大小粗细不一的管子从墙壁里、地板下伸出来，『插』在棺材里。 　　乌尔比诺的声音在四下里响起：“各位，欢迎来到天国之门，接受最终的试炼！” 　　三人摆出戒备姿态，严阵以待。 　　“乔治，能听到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队聊里乔治的声音十分清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先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乌尔比诺把它藏得这么严实，一定是他的王牌。你身后的大门是普通的钢制门，打破它，撤出来，我让伊西丝开传送法阵。” 　　“不，起码得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再说乌尔比诺会没有干扰传送法阵的方法？” 　　乌尔比诺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很抱歉让你们猜了这么久。我知道你们是有经验的冒险者小队，特别是达克，你手脚虽然差了点，可经验丰富。你不介意再增加一点对战强敌的经验吧？” 　　“老家伙，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吧。” 　　“好极了，他马上就会苏醒，在这之前你们可以随便攻击，用一切手段去攻击。现在，禁魔领域已经没有了，放心上吧，把外边两个法师叫进来也无妨，哈哈哈。” 　　哐哐连声，连接到金属棺材上的管道纷纷脱落，大量的蒸汽从棺材里喷『射』出来，棺材盖缓缓向一侧掀开。 　　凯瑟琳为所有人加持了“加速术”和“天使赐福”，用力举起盾牌：“要来了！” 　　乔治娜不敢怠慢，也召唤出两具钢岩傀儡，严阵以待。 　　棺盖完全打开，里面是一名紧闭双目的男青年，他披了一件紫红『色』的袍子，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乔治娜皱眉：“这就是对手？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我来试试！” 　　“别大意！”达克低声呵斥道，“连‘水柜’都成了他的守卫，这家伙实力一定深不可测！” 　　“那是因为你没测——去吧，钢岩傀儡！” 　　钢岩傀儡全身披着精光灿烂的晶化岩甲，对物理和法术伤害有着非常高的抗『性』。听到召唤者下令，三米多高的傀儡巨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轰轰轰跑到棺材前，一拳砸过去。 　　嗡的一声轻响，无数纷飞的白羽翩然飞落，傀儡的巨拳被无形的力量挡在半空，再难前进分毫。巨大的反作用力把它推得后退了几步。 　　然后，它的拳头也变成了白羽，接着是胳膊和整个身子，最后，它变成漫天飞舞的白『色』羽『毛』，白『色』羽『毛』又化作柔和的白光，消失了。 　　乔治娜给吓坏了，一个七级的钢岩傀儡，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语无伦次地道：“这、这、这是什么技能啊！” 　　凯瑟琳咬牙切齿：“不知道！光明神术当中，没有这样的技能！沉睡的时候已经这么强了，醒过来还得了？干掉他，赶快干掉他！达克，上啊，我给你加持！” 　　达克提起战锤，一声怒吼，劈头盖脸地朝棺材里的人打去，然而，就在战锤即将落下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凯瑟琳大叫：“为什么不打！” 　　达克的手有些抖：“我知道他是谁了……我们赢不了，撤退，撤退！” 　　https： 　　[729.第六十七章 无法战胜的对手] 　　凯瑟琳见达克打了退堂鼓，怒了：“这可不像你，闪开！神圣冲击！” 　　达克只来得及把侧侧身子，凯瑟琳化作一道闪烁的银光，直冲铁棺材。 。 　　四周响起嘹亮的赞美歌，银光大盛，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凯瑟琳刚冲到一半被柔软的无形障壁挡住，无法前进。 　　铁棺里，紫红袍的男子慢慢张开眼，他看到了眼前的三人，缓缓站起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凯瑟琳长剑一摆：“你是什么怪物！” 　　男子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和脚，莫名其妙：“为什么说我是怪物？” 　　凯瑟琳咬牙切齿：“你是怪物，你是个人造出来的、可怕的怪物，我要杀了你……唔唔唔——” 　　达克从后边一把勒住她脖子：“闭嘴，我们会死的！” 　　“唔唔——他到底是……” 　　那边乔治娜已经哆嗦起来了：“光明圣子……光明圣子克里摩斯！” 　　凯瑟琳的瞳孔瞬间缩小：“光明圣子克里摩斯？” 　　“是啊，”达克低声道，“乌尔诺这个混蛋，造了一个神——或者说，半神出来。” 　　头顶传来乌尔诺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是克里摩斯！是你们每天都要下拜、祈祷的克里摩斯！在你们面前的，是真正的神灵！绝望吗？绝望吧！” 　　克里摩斯向众人抬起一只手，磅礴的光元素在四周汇聚。 　　乌尔诺放声大笑：“凡人，终究只能是凡人！” 　　达克怒吼：“没有凡人的技术，你怎么敢亵渎神灵！” 　　“废话无用，等死吧！克里摩斯，给我杀了他们，他们是恶魔的化身！” 　　光元素四散，四周一片雪白，三人的大脑仿佛被掏空，时间似乎静止了。 　　强光散去。三人毫发无损。 　　乌尔诺大惊：“为什么？克里摩斯，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克里摩斯有些怪地抬头望，似乎在找声音的来源：“你是谁？为什么要命令我？他们明明是人类，为什么是恶魔？” 　　乌尔诺顿时成了哑巴，他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不是应该在髑髅地，准备十字架吗？这是哪，你们又是谁？罗玛士兵吗？” 　　这一刻达克福至心灵，大吼：“是的，我们是罗玛士兵，但你是无罪的，是被出卖和冤枉的。我们救了你，那些出卖你的败类要杀了你，义人啊，快随我们来，我们离开这里！” 　　乌尔诺差点给气疯了：“达——克——你这个——” 　　“乌尔诺，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败类，犹利亚人有什么错，他们的义士有什么错？你要拿他的鲜血去染你的盔缨？难道你要让犹利亚人找不到希望，世世代代做奴隶吗？你要让天下万方的民众都俯首帖耳才甘心吗？你这希律王的走狗！” 　　克里摩斯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凯瑟琳在队聊里大叫：“达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听不懂！” 　　达克道：“你以为这家伙是真正的圣子吗？别开玩笑了，他不过是乌尔诺用炼金术制造出来的怪物！现在他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了，我们必须稳住他，如果能让他倒向我们最好！” 　　“我们怎么做？” 　　“扮演正义的、有良知的、不愿意为虎作伥的罗玛士兵！” 　　乔治大声道：“干得好达克，现在那怪物能碾压你们，千万不要激怒它，援军马到，坚持住！” 　　“帮我想想办法！” 　　“这家伙是被乌尔诺用心灵蜂巢控制的。那设计图纸有漏洞，不完善，我正在尝试破解，需要半小时，达克，你一定要稳住它，稳住它！” 　　“我该怎么做！” 　　“乌尔诺一定对它进行了思维灌输，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完全控制。他现在不作声，一定是查找漏洞去了。怪物的思维卡在‘圣子受难’的事件，这样，保持它的情绪稳定，配合它演戏，让它以为自己还在罗玛人的刑场附近！让它把注意力放在你身，放在‘圣子受难’，或许可以对抗心灵蜂巢的控制！” 　　名为克里摩斯的怪物前一步：“告诉我，士兵，乌尔诺是谁？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陌生？” 　　“他是希律王的走狗，是暗处的蛇。他用阴险狡诈的心思撺掇希律王，让他用最残暴的手段统治民众，无论是罗玛人还是犹利亚人。” 　　“啊，希律王，我知道。一个狂人，暴君。他杀害了施洗约翰。那么，你又是谁？” 　　这么容易接受设定了，好兆头。达克毫不犹豫：“我叫玛鲁斯，罗玛百夫长，这两位是我的战友和助手。义人啊，请您和我们一起逃走吧！” 　　“不，我要流了我的血，来拯救可怜的民众。” 　　达克一阵无语，怪物，你也太入戏了吧，要不，我帮你立个十字架，挂一会儿？ 　　“我们要赶快离开，那个乌尔诺会可怕的法术，他一定是去做准备了，快啊！” 　　“不……啊啊啊！”克里摩斯突然双手抱头，痛苦地吼叫起来。 　　达克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把战锤横在胸前。 　　头顶响起乌尔诺的桀桀怪笑：“没想到啊，差点脱出控制，还好，只是小问题。现在，邪恶的乌尔诺要施展可怕的法术把你们统统干掉！克里摩斯，我是你的主人，！” 　　克里摩斯的双眼变成了可怖的银白『色』，浓浓的银『色』几乎要从眼流淌出来。空气的光元素不安地啸叫着，发出尖利的嘶嘶声。 　　无数银白『色』的小球向他身体汇聚，巨大的银『色』光球将他笼罩起来。 　　凯瑟琳惊慌失措，她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光元素聚集：“要炸了，要炸了，快走，快走！” 　　达克怒吼：“不能走，来不及了，风暴之锤！” 　　黑白两『色』的狱眼晨星宛如一道双『色』的闪电，撕破纯白『色』的光幕，正克里摩斯的脑袋，打得他全身哆嗦了一下。 　　施法断，魔法反噬！ 　　巨大的爆炸把钢制大门一撕两半，烟尘四起。整座大厅都在簌簌发抖。 　　凯瑟琳和乔治娜合力撑起护盾，挡住了四散『乱』飞的光元素。 　　乔治娜喘息道：“击了？击了吧！” 　　凯瑟琳也不敢置信：“一个半神，这么容易被打倒吗？” 　　达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知道刚才那一击绝对不可能将对手彻底击倒。 　　克里摩斯摇摇晃晃站起来：“呜，这种感觉……是痛楚吗？居然，居然可以伤到我？” 　　“很简单，怪物，破魔钢的提炼技术是在你十字架之后，现在的人类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能干掉你！” 　　“那还真是危险呢，你以为我会给你再出手的机会？受死吧，你这魔鬼！”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银『色』充斥了三人的视野。 　　[730.第六十八章 不死与不灭之躯（1）] 　　银光散去，三人毫发无损，一堵又高又厚的蓝『色』冰墙立在三人身前，挡下了刚才的攻击。 　　一个手提长枪的矮个子小眼镜神气活现地站在三人面前：“哦哦，老子来得很及时么。” 　　乔治娜怒道：“王尔德，不及时！早来五分钟，就把它收拾了！” 　　“臭丫头嘴巴还是那么臭，下次老子不来了——这玩意儿有两下子啊，可以好好玩玩。” 　　冰墙崩裂，克里摩斯看见王尔德，一楞：“变化成人形的野兽？” 　　王尔德反唇相讥：“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乃光明圣子克里摩斯，是光明神在世间的化身，人间国度、天下万方敬仰的神灵！” 　　王尔德哈哈大笑：“一堆拼起来的烂肉，跟老子谈神？老子君临北地的时候，人类还是四脚爬虫呢，你们这些狗屁神灵更是没影子的事！要说神，老子比你有资格！” 　　克里摩斯眼中凶光大盛：“你非人类，我不爱你。受死吧，极炫之闪光！” 　　水桶般粗细的光柱一闪，快得来不及眨眼，三人的惊呼声还未响起，克里摩斯上半身已经被烧融。 　　王尔德的身前，出现了一座横置的“凹”字形黑『色』冰晶棱镜，将光束完完地反『射』了回去。 　　“学过光学吗，你这笨蛋。人类在几千年里，一点一滴地进步，把世界改造成千姿百态的模样，他们才是真正的神。所谓神，不过是他们自我安慰和实现野心的工具罢了。” 　　凯瑟琳又惊又喜：“达克，他是你朋友？” 　　达克勉强嗯了一声，扬声道：“王尔德，我欠你个人情。” 　　王尔德一抬手，掉落在地的狱眼晨星啪地吸到手里，丢给达克：“你欠我的还少？一边凉快去，你们不是对手，别添『乱』。” 　　达克知道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果断发信号撤退。 　　克里摩斯冷笑从四面八方响起：“想跑？” 　　他只剩半截的身体迅速复原。 　　银光再闪，这次光线直接从头顶照『射』下来。 　　黑『色』冰墙同样在头顶出现，将光线挡住。接着三人看到眼前影子一花，然后是王尔德和克里摩斯齐声闷哼。 　　无论是针对达克他们的光线还是冰墙，都是幌子，王尔德和克里摩斯都采取了虚晃一枪，攻其不备的战法。同样吃了亏。 　　王尔德的右肩有巴掌大一片变成了焦炭，克里摩斯的胸口被捅了个碗口大小窟窿。 　　冰晶凝出的霜花围绕王尔德打转，右肩恢复如初；克里摩斯胸口的破洞也在白『色』光线的照耀下复原。 　　凯瑟琳和乔治娜已经看傻了，忘了给王尔德加持。 　　克里摩斯笑道：“没用的，拼恢复你拼不过我。怪物如何能与神相提并论呢？我是永生不死的，放弃抵抗吧，我给你们无痛苦的死亡。” 　　“有意思，来试试看吧。接招，冰之怒！” 　　咚的一声，王尔德身前地面瞬间封冻，将克里摩斯冻成冰雕。王尔德凌空跃起，长枪拖着一条长长的冰尖柱朝冰雕刺去。 　　克里摩斯被冻成冰块，无法闪躲，咔吧一声脆响，他被打成了无数破碎的冰晶。 　　达克欣喜地叫道：“赢……” 　　王尔德背后，有银光一闪，克里摩斯诡异地出现在那里：“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两人同时说出了相同的死亡宣告。 　　克里摩斯一愣。 　　“冰域？弑魂之树！” 　　嶙峋的巨大冰柱从地下蹿起，仿佛一棵突然长高的巨树，将克里摩斯裹在当中。 　　达克和凯瑟琳还好，乔治娜算半个法师，对元素反应敏感，大叫：“禁咒！小型的水元素禁咒！封魔禁咒！天哪，无咏唱？法师要崛起了吗？” 　　达克不太明白法术的东西，问：“封魔的意思是，他动不了了？” 　　“所有法术完封印，十天之内无法恢复——行动当然也不可能了，都冻住了嘛。” 　　“那他还眨眼？” 　　“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冰树崩裂，克里摩斯像一颗银『色』流星，一头把王尔德撞飞。两人撕打成一团。 　　冰雾弥散，只听见怒吼和咆哮，这次然没有魔能波动，只有交手掀起的猛烈震波一波波传来。 　　凯瑟琳赶紧开启了圣光护盾，抵御袭来的震波。 　　乔治娜有些手足无措：“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是撤退还是帮他？” 　　达克在队聊里怒吼：“乔治，再不帮忙，就完了！” 　　乔治大声道：“我在追查乌尔比诺的位置，快了，就快找到了！” 　　一条人影像被打飞的皮球那样倒飞出来，连打几个滚，站起怒吼：“老子不服！” 　　是王尔德，他近身战吃了不小的亏，头发散了，眼镜也掉了，一条胳膊吊着。 　　冰雾散去，克里摩斯缓缓走出来，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条缝，嘴角挂着一缕血：“看来，近战还是我强一些。” 　　王尔德笑道：“别小看了北地之王的力量啊——那边几条小杂鱼，别挡着老子的路，快滚！” 　　克里摩斯狞笑：“如果留住他们对削弱你有帮助，为什么不呢？”说着，人影一晃，不见了。 　　达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身子还来不及反应，王尔德在身前出现，双臂交叉一迎，嘭的一声，把来袭的克里摩斯震退。 　　达克清楚地看到，王尔德的两条前臂已经变形。他急切的叫道：“王尔德！” 　　“别让老子分心……嗷呜！”王尔德被克里摩斯趁虚而入，在腰上踢了一脚，他试图追击，但被克里摩斯完美地闪开。 　　“看来，胜利的天平，向我倾斜了呢。区区异种，能支撑到这地步，也不容易。就死在这里吧！” 　　王尔德疲惫地笑了：“所以，你还以为，自己是神吗？” 　　“嗯？” 　　“如果真的是神的化身，只要动动念头，不就可以把我干掉了吗？怎么可能和我纠缠这么久？回答啊，至高无上的神！” 　　达克在队聊里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王尔德快速回复道：“和我战斗之后，这家伙的神智恢复了一些，乌尔比诺对他的思维控制被减弱了！要不然，他早扑上来了。” 　　达克定睛一看，克里摩斯眼中的银光已经熄灭了大半。 　　王尔德继续道：“再有一个跟我一样能打的，说不定能放倒他，可是，估计是不好办了。” 　　“正面交手没有胜算吗？” 　　“现在已经正面交手了，计谋什么的完用不上。还是找机会逃跑吧！” 　　这时，乌尔比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克里摩斯，你是至高无上的神的化身，是不死和不灭之躯，别被蛊『惑』了，要为光明神的国而战——呜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惨叫，乌尔比诺的声音完沉默，与此同时，克里摩斯眼中残余狂热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惊疑：“这……刚才怎么了，玛鲁斯，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 　　乔治在队聊里叫道：“达克，我们找到了乌尔比诺的藏身地点，我和恩雅正在攻击那里，精神控制停止了吗？” 　　达克大惊：“你说谁？” 　　“别管是谁了，我不确定老家伙是不是还有备用心灵蜂巢，如果精神控制停止了就快撤，快撤！” 　　达克对克里摩斯大喊：“乌尔比诺，是乌尔比诺的法术，把你变成怪物攻击我们！王尔德受伤了！” 　　克里摩斯大吃一惊：“还有如此邪恶的法术？那可如何是好？” 　　“当然是……杀了你！” 　　王尔德一跃而起，手臂化作锋利的尖爪，从身后一爪劈断了克里摩斯的脖子。 　　[731.第六十九章 不死与不灭之躯（2）] 　　几分钟前。 　　乔治坐在雅根克炼金术中心控制室里，观看着各条战线的战局。 　　老谋深算的乌尔比诺在不同地点建立了数个心灵蜂巢，通过它来控制克里摩斯。 　　现在的问题是，哪一个是真正的，哪一个又是乌尔比诺的所在地呢？ 　　在达克的协调下，光明神教正统派与希克斯图的激进派开始接触，并建立了针对乌尔比诺的暂时同盟，这两支力量的加入使战局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乌尔比诺可能的藏身地点有四个，除了达克和王尔德攻击的那一个，另外三个分别由复生的恩雅、希克斯图和莱莉负责攻击。 　　恩雅的一路进展最为顺利，她以蜘蛛女皇的形态出现，在乌尔比诺据点不远处丛林里建立了蜘蛛巢『穴』，有了乔治提供给她的充足魔能，『潮』水般的杀手蜘蛛和诱捕蜘蛛几乎瞬间摧毁了乌尔比诺的脆弱防线，虾兵蟹将们一半成了蜘蛛们的美食，另一半被抓住，连同设备和资料一起打包带走，作为乌尔比诺罪行的证据。 　　希克斯图的一路遭遇了乌尔比诺的主力。乌尔比诺知道末日临近，拼死抵抗，双方曾同属光明神教阵营，对各自的战术战法了如指掌；乌尔比诺集中了手头精锐，利用坚固的防线拼死抵抗，希克斯图的队伍里没有恩雅和王尔德这样的强者，激战一天未能打开僵局。傍晚时分，拉莫斯率领的马卡洛夫空艇队终于到达，只用一轮投弹便摧毁了敌人防线。现在，希克斯图正指挥部队进行地下研究所的肃清作战，此处的心灵蜂巢已经确认被摧毁。 　　乔治面无表情，一只手轻轻敲打桌面。 　　莱莉在极点发回消息：“乔治，‘光明神之眼’已经运动到位，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基于太阳魔能收集器和“卡拉之眼”技术改进的“光明神之眼”天空光束炮已经准备就绪“乌尔比诺喜欢搞神迹，我们就给他神迹！” 　　乔治轻轻点头：“干掉他吧。” 　　莱莉果断按下按钮。 　　一道巨大的光柱出现在空中，半个大陆的人都看到了这巨大的、恐怖的闪光。 　　乌尔比诺的第四个据点，连同据点里所有负隅顽抗的乌尔比诺党徒、包括心灵蜂巢在内的实验器材，一瞬间化为了粘稠的汤汁和乌黑的焦炭。 　　“真是壮观啊，乔治，这是人类的力量，人类的力量啊！离神更近一步了！” 　　“呵，将近半年的蓄能才放出一炮，这种效率，离神可还有万里之遥呢——确认摧毁心灵蜂巢了吗？” 　　“确认过了，心灵蜂巢的波动消失。说不定，乌尔比诺也完蛋了呢。” 　　“有可能，继续搜索。达克，你那边怎么样？” 　　达克迅速回话：“大约在一分钟前，克里摩斯的攻击停止了，他看上去很痛苦。” 　　“乌尔比诺的控制突然消失，他的自主意识没有完恢复，趁他混『乱』，快走！” 　　“你有控制他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除非破解乌尔比诺的心灵蜂巢密码。你想干什么？” 　　“你能攒出天空光束炮，他也不会闲着！他不会只有一个藏身地点，肯定也不会只有一个克里摩斯——你能破解吗？” 　　“我可以试试，但这段时间你必须和疯了的克里摩斯呆在一起。” 　　“放心吧，我是不会死的！” 　　这时，克里摩斯被切断的头颅重新复位，所有的鲜血也回到腔子里，他有些奇怪地看着目瞪口呆的王尔德：“你为什么要杀我？” 　　王尔德怒道：“因为你这个混蛋会被邪术控制啊！刚才的头疼你忘了？” 　　“我有点印象……不过，我不是已经通过了魔鬼的考验吗？” 　　达克道：“义人啊，你不知道乌尔比诺的可怕，他盗取了光明神造物的权力，在肆无忌惮地毁灭人类。” 　　“还有这样的恶魔？”克里摩斯突然脸『色』剧变，双手捧住脑袋，痛苦地大叫起来，“恶魔，恶魔，从我脑子里出去，出去……啊啊啊——” 　　他的双眼再次变成银白『色』，光元素再次疯狂地汇聚。 　　乌尔比诺的声音如约而至：“你们的同伙相当优秀啊，我所有的试验场几乎同时被摧毁，还差一点失去对克里摩斯的控制。不过，你们以为我会输？” 　　达克怒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本事站出来！” 　　“聪明人斗智不斗力，就算告诉你我现在的位置也无妨。我在多兰德王国的皇都。”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皇都？” 　　达克马上反应过来，多兰德皇都各种魔能波动纷繁复杂，用来掩盖心灵蜂巢的波动再好不过。乌尔比诺的最终控制室一定在那里。 　　“达克，从天而降的光束攻击确实威力不凡，那么，你有没有勇气对准皇都来一下？有二十万人陪葬，我死而无憾啊。” 　　“别急，老狐狸，你没几天了。” 　　“我有个想法，你跟我合作如何？你有技术，我有人脉，整个大陆都是我们的。” 　　“我不想跟你分享大陆呢。” 　　乌尔比诺一愣，哈哈大笑：“这是佣兵的幽默吗？” 　　“不，是佣兵的决绝。” 　　“我手上有克里摩斯，只要动动念头你就死硬了！” 　　“上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人，坟头草比你高。” 　　“你最强的战力就是这个叫王尔德的小矮子吧？他赢不了克里摩斯，你还有什么翻盘的希望？” 　　达克笑道：“乌尔比诺，玩弄权谋，你比我强，但炼金术，你没我知道的多。你对克里摩斯的控制手段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 　　“它不是什么克里摩斯，只是一个你造出来的强大怪物。你赋予了它克里摩斯的人格，来确保可以愚弄大多数民众，这就是你的计划，对吗？” 　　“没错。可惜你领悟得有点晚了。你没有对抗不死不灭之躯的能力！” 　　“一点也不晚，要干掉它易如反掌。” 　　“真是自信满满的发言啊。” 　　“它拥有独立的克里摩斯的思维和一部分人格，你的控制虽然起主导作用，但必须建立在它的‘我是克里摩斯，是圣子，是神的化身’这个思维基础上，对不对？” 　　乌尔比诺感到不妙：“你想干什么？” 　　“让他知道，现在是圣子献身之日，然后他就会死了。” 　　乌尔比诺咆哮：“克里摩斯，立刻杀了他，杀了他！” 　　达克同样大吼：“王尔德，动手！” 　　[732.第七十章 不死与不灭之躯（3）] 　　王尔德咆哮：“冰域？寂灭之墙！” 　　一道散发着强烈冰寒气息的冰墙倏地立起，把克里摩斯封在当中。克里摩斯一拳打碎冰墙，但破碎的冰晶化作无数利刃攒『射』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剩余的带状冰墙宛如一条被刺痛的长蛇，首尾俱至，瞬间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轰隆一声巨响，四下摇动，坚固的冰牢只困了他不到两秒钟，他纯以力量粉碎了冰牢，破牢而出。 　　正当他要扑向面前对手的时候，听到对手口中的大喝：“出来吧，冰之苦刑柱！” 　　地动山摇，从地下探出一根巨大的冰霜十字架。 　　克里摩斯一愣，王尔德飞身扑上，一脚踹向他胸口，克里摩斯双臂交叉招架，王尔德一矮身子，一拳打中他小腹，他刚退一步，王尔德得势不让，狠狠一脚踢中他手腕，把他的左手钉在冰霜十字架的横梁上。 　　克里摩斯正要挣脱，突然达克高声叫道：“犹利亚人的王啊，流你的血，救万民的罪罢！” 　　克里摩斯眼中的银光顿时黯淡，王尔德猛扑过来，将他的右手和双脚也钉了上去。 　　克里摩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完放弃了抵抗，像一条被挂起来的咸鱼，不动了。 　　王尔德难以置信：“这、这就成了？” 　　达克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为什么？” 　　“十字架是死地，他必将在十字架上死去。乌尔比诺是这样灌输的，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达克抬头向看不见的对手大喊：“乌尔比诺，看到了吗？你创造的，不过是披着神圣外衣外衣的怪物！” 　　乌尔比诺冷笑不语。 　　达克猛挥手：“干掉它！” 　　王尔德举起右手，一根双锋的寒冰长枪成型：“死吧，怪物！” 　　鲜血四溅，克里摩斯被刺穿在冰霜十字架上，呼吸停止了。 　　凯瑟琳小心翼翼凑过去，试试他的鼻息，『摸』『摸』他的手腕，低声道：“死了。” 　　乔治娜和王尔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倒。 　　跟一个近似于神的对手交战，压力太大了，他们需要休息。 　　“哼哼哼嘿嘿嘿哈哈哈哈——”乌尔比诺疯狂地大笑起来：“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谢谢各位的鼎力相助！真正的不灭不死法术，终于在各位的帮助下成功了！” 　　凯瑟琳冷笑：“你失败了，嘴巴还不认输啊？” 　　“小姑娘，你是圣殿武士吧，告诉我，在《光明经》里，克里摩斯死了吗？” 　　“真正的圣子是死而复生的！死而复生？”凯瑟琳突然哆嗦了一下，她隐隐约约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 　　王尔德惊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达克冷冷道：“克里摩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然后死后重生，成为神灵，不再死。” 　　乌尔比诺放声大笑：“哈哈，你们说得太对了，太对了！等他醒来，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是我的！你们还有机会，趁现在彻底消灭他吧！等他醒来，一切都晚了。啊哈哈哈。” 　　达克无奈地摇摇头：“那么，乌尔比诺，我们来打第二场吧，我这边做好准备了，你呢？” 　　“哦，还不肯认输？有正面击败神的自信吗？” 　　“没有。不过，说到心灵控制，我经历的绝对比你多。我很清楚应该怎么对付它。” 　　“别做梦了，我的控制波动是专门加密过的，你别想轻易破解，最多半小时，他就会苏醒！你还是赶紧想想，躲到一个神找不到的地方吧！” 　　“那有什么难的，”达克指指假死的克里摩斯的脑袋，“不就在这里吗？” 　　“什么？” 　　“现在这个可怜虫的思维是停止的，你的控制也暂时停止，我打算到里面去转转，培养一个真正大公无私的好人出来。这半小时，是你送给我的机会。” 　　乌尔比诺顿时失声，过了好久，才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到的！” 　　“利益至上是佣兵的信条，如果能获得世界，当然值得玩命啊。王尔德！” 　　“在！” 　　“我要到他脑袋里转转，就半个小时，你可得把他保护好了！” 　　“遵命！” 　　“乔治！” 　　乔治在队聊里回答：“听着呢，说吧。” 　　“你的瓶瓶罐罐什么时候到位？” 　　“速递已到门口，请查收。” 　　钢制大门唰地开启，拉斯普廷带着黑『色』圣地手下冲进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安装精神迁移设备。搬了两把椅子让克里摩斯和达克坐下，然后连接各种导线，最后把玻璃鱼缸似的头盔给他们戴上。 　　“乔治，当初让我们组队下副本，你就预料到有这一天吗？” 　　“是我母亲非要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单纯觉得有意思。” 　　“你这家伙。” 　　“你真的要进到怪物脑海里去吗？谁知道那里有什么。” 　　“无非是圣子一生的经历，任何一个光明神教信徒都知道的剧本。没难度。” 　　“达克，别冒险，我可以试试封锁乌尔比诺的控制编码。” 　　“你有信心在半小时内搞定？还是说，做好了跟一个不死不灭的神灵对抗的准备？” 　　“我得提醒你，一旦半小时内你搞不定……” 　　“我的意识会永远被封锁在怪物的脑海中，直到被它同化。不过别忘了，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和精神世界是不同步的——第一次下副本时你这么说过，对吗？所以我的时间比你宽裕。” 　　“我会尽力帮你的。” 　　“这才是好哥们。最后，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跟拉拉说，我永远爱她。” 　　“如果你有不测，我一定让乌尔比诺给你陪葬。” 　　“算了吧，我可不想让这货上天堂，或者，我下地狱。我准备好了，大梦开启吧！” 　　银『色』光环亮起，从头到脚，笼罩了达克和克里摩斯的身。 　　头皮微微发麻，眼睛一阵刺痛，达克睁开眼睛。 　　似乎经历了一阵短暂的昏『迷』，整个视野里充斥着大块大块浮游的金斑和飘『荡』五彩斑斓的『色』块『色』条组合。 　　“达克，达克，能听到吗？” 　　“乔治？能联系上？太好了。” 　　“当然，我直接跟你的意识交流。好消息是，克里摩斯的脑波频率我也破解了，这没什么难的，但我没法给你提供直接援助。” 　　“能联系上已经很好了。” 　　“你要改变他的思维而不是摧毁他，所以，你必须改变他头脑中的剧本，让剧本有不一样的结局。结局还必须符合逻辑，要不然，你可能造出一个疯神来。我可以帮你做点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 　　“这要看具体情况，应该可以对某些物品进行调整，或许提供一些道具装备什么的，但残酷天使一类的家伙是想都别想。” 　　“已经相当完美了。” 　　“不完美。乌尔比诺的控制权比我高，只是下手晚。我猜他可以影响事件走向，不排除老家伙狗急跳墙，和你一样钻进来。” 　　“没事，有你们在身后，我无所畏惧。好像能看清东西了，我已经进入了他的逻辑思维，先『摸』『摸』情况，一会儿联系。” 　　“好，万事小心！” 　　达克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他感到失重的晕眩感，然后，『色』斑消退，视线变得清晰。 　　他坐在一间大屋子里，身边有十好几个人。这里似乎是餐厅，桌上摆着面饼、酒和水。 　　达克快速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穿了一件一半蓝『色』一半绿『色』的袍子，材料挺讲究；短发和胡须修理的整整齐齐，和周围衣衫简朴、面有菜『色』的同伴们有明显不同。哦对了，手里还有个小小的钱袋。看来咱也是有钱人了。 　　正当达克要试探着向身边人询问情况时，坐在最中间醒目位置的、着红蓝『色』衣服的男子开口了：“你们中有一人出卖了我。” 　　乍闻此言，达克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攥紧了钱袋，身子微微后仰。而身边的伙伴们却炸了锅，有喊叫的，有愤怒的，也有尽力维持秩序的。 　　达克的脸『色』一片灰暗。他一下子明白，这是圣子的哪一段经历，自己扮演的又是谁了。 　　[733.第七十一章 犹大的心计（1）] 　　一瞬间达克心念电转。 　　这个场景是“最后的晚宴”。 　　按照光明神教的正史，此事发生在罗玛帝国统治时期，此时犹利亚地区是罗玛帝国的殖民地，被罗玛人总督、残暴的希律王统治着。犹利亚人的起义与反抗此起彼伏。克里摩斯带领十三位使徒四处宣扬神迹，对罗玛统治者和犹利亚教上层祭司长、经师们予以辛辣的讽刺和抨击，深受犹利亚人爱戴。 　　无论罗玛人还是犹利亚高层，都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于是，他手下的第十三使徒犹利亚人犹大为了三十个银币出卖了他。 　　这件事的结局，是克里摩斯被当地总督比拉多钉死在十字架上，而犹大良心发现，羞愧难当，自缢身亡。而后克里摩斯死后重生成神，犹大成为叛徒的代名词。 　　其实达克对这件事情是有怀疑的。因为犹大负责为克里摩斯管理账目，所有钱财都是他经手，勾勾手指钱就来了，何必为三十个银币出卖恩师——三十个银币，在当时只是买一个奴隶的价格啊，目睹了克里摩斯的诸多神迹，犹大还这么做，难道他傻了么？ 　　当然，这话如果问出来，达克就成傻子了。 　　“该死，怎么偏偏成了这家伙！希律王、比拉多、犹利亚祭司长老，变成哪个不行啊？，能打的前十二使徒也好啊！” 　　牢『骚』没用，已经成了犹大，就老老实实扮演叛徒吧。 　　我需要一个计划！ 　　达克一愣神，后边克里摩斯说什么，酒桌上发生了什么就没注意。等回过神来，克里摩斯已经离座，其他十二使徒也纷纷起身，只有自己还攥着钱袋傻乎乎坐在原地，胳膊肘还把盐瓶子碰倒了。 　　“该死，这动作简直不是一般可疑啊！冷静，冷静！先想想犹大是怎么死的！” 　　接下来的剧情是这样的。 　　此时犹大已向犹利亚上层告密，出卖了克里摩斯。当天晚上，克里摩斯在卡斯马尼园进行祷告时，被犹大带领犹利亚祭司长和经师们的兵丁捉走，第二天便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了。克里摩斯被捕后，犹大良心发现，向犹利亚高层哀求不要处死他，被拒绝后羞愧难当，自缢身亡。 　　“我已经卖主，现在就算去哀求也来不及。如今之计只好向克里摩斯和盘托出，让他快逃——但是，如果克里摩斯已经抱定了死志，就算告诉了他，也无济于事吧？怎么办，该怎么办？” 　　达克正在紧张地思索对策，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犹大！” 　　达克被下了一哆嗦，抬头一看，原来是第八使徒，心灵使徒勒夫。 　　勒夫在正史上以心灵系法师的形象出现，他的心灵魔法在圣子游历途中助力颇多，但圣子对此并不满意，认为『操』纵心灵是落了下乘，应该让人心悦诚服的接受，对勒夫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但勒夫一直忠心耿耿追随他。 　　难道这家伙发现我的异常了？ 　　“啊，是勒夫啊，怎么了？” 　　“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心里有事？” 　　达克笑着站起来：“哪有。走吧。” 　　“呵，不急，”勒夫指指他手中的钱袋，“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攥着钱袋不放，看上去也没多少钱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当然，卖主的钱。 　　达克继续打哈哈：“开玩笑，我要回去休息了。” 　　“休息？过会儿不是要陪老师一起去卡斯马尼园作晚祷吗？” 　　“啊，啊，你看，最近事情太多，我都忙糊涂了，啊哈哈哈。” 　　“你有点怪。” 　　“是吗？我不觉得。” 　　勒夫环顾四周，大厅里除了他俩再无旁人，道：“犹大，老师说的叛徒，就是你吧。” 　　达克脸『色』剧变：“不要血口喷人，证据呢？” 　　这时候只能抵赖到底，一旦败『露』，那十二使徒发作起来，自己绝对会被撕成碎片的。 　　“你的声音在发抖啊。” 　　“因为生气。” 　　“能如此平静地说‘生气’这个词，你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害怕对吗？” 　　这厮在诈我！ 　　一直到自己带人去搜捕圣子，其他使徒才恍然大悟。这时候的勒夫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经背叛的！ 　　至于心灵系法术，读心术可是五级以上心灵系法师才有的技能。罗玛帝国统治时期，各系法术发展都起步不久，会放个小火球就是大法师了。五级以上心灵系法术？逗我呢？ 　　拜托，心灵使徒大人，我现在要去救克里摩斯，没时间跟你玩心计。 　　达克皱眉道：“勒夫，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咱们别互相妨碍行不行？” 　　“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要知道现在形势很不乐观，罗玛人很可能对我们动手，犹利亚高层视我们为心腹大患，现在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你居然如此淡定？” 　　“出了叛徒，我们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和应担负的责任？既然老师已经胸有成竹，你又何必多寻烦恼？我还有事，再见！” 　　“说得太好了，我正好没事，我来帮你吧？” 　　“不必。” 　　“别忘了，在追随老师之前，我可是税吏出身，查账的本事，不在你之下。” 　　达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厮怀疑我贪污！认为我贪污公款中饱私囊、害怕暴『露』于是背叛！ 　　倒霉。 　　看看自己的衣着打扮，再看看其他人的穷酸样儿，确实容易给人留下“这家伙贪污”的印象啊。 　　不过，在正史中，犹大似乎不是以贪污犯的形象出现的，包括在他死后也没有类似的恶名。 　　也就是说带他去也无妨？或许是个机会呢。 　　“好吧，你跟我来。” 　　达克带着勒夫来到自己的住处，把账本递给他看。 　　勒夫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他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达克：“犹大，你怎么，你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 　　达克用一副“懒得跟你解释”的表情看着他。 　　这时，有个气愤的声音响起来：“勒夫，你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怀疑别人！”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位身材高大、手持法杖的男子，手中法杖还散发着氤氲的冻气。 　　“第六使徒，冰之使徒波拿巴！” 　　达克心头一动：这是来给我助拳的？似乎，正史上没有过多记载犹大跟其他使徒之间的关系。难道这两人私交不错？ 　　话说回来，就算私交不错，背叛的也只有犹大一人，轻松个什么劲儿啊。 　　波拿巴朗声道：“现在大敌当前，应该团结合作，共渡难关才是，怎么能自己人互相猜忌起来？” 　　勒夫叹道：“我也不信如此。但有人说，犹大掌管账目，与罗玛人和犹利亚高层打交道机会又多，怕是……” 　　又有人『插』进话来：“正因为他跟那些家伙打交道多，吃穿用度才不能像个叫花子，要不然怎么做事？” 　　三人抬头看，勒夫惊道：“桑德罗，你怎么也替他说话？” 　　走进来的是第七使徒，智慧使徒桑德罗。达克眉『毛』一抬。 　　看起来，为犹大说话的人不是没有啊，这个犹大，在使徒中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影响力？ 　　他开始觉得自己看不懂犹大了，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 　　勒夫忍不住了，道：“有人怀疑犹大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们看，他的账目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一个铜子的错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桑德罗身材虽小，笑声却大：“难道你要他贪污上几万几十万，这才不奇怪吗？” 　　“不，”勒夫眼中精光四『射』，“我们都知道除了老师，完人是不存在的。犹大不慕名利，不贪美『色』，为了老师四处奔走筹集善款——他图什么呢？” 　　达克其实也『迷』惘，是啊，犹大图什么呢？ 　　波拿巴生气了：“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那我们又图什么，还不是为了父神的人间天国早日到来？” 　　这种话也就只有你这个实心眼儿相信，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掩护。 　　达克抓住机会道：“或许是有误会，这样吧，我还有事，咱们明天再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突然外面有人大叫：“犹利亚人犹大，我们按约定来了，哪个是克里摩斯？给我们指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刀一样的目光同时落在达克身上。 　　糟糕，捉拿克里摩斯的犹利亚兵来了！是自己把他们勾来的！ 　　怎么办？ 　　[734.第七十二章 犹大的心计（2）] 　　达克的脸『色』很难看，一挥手：“看看去。” 　　一出门就看到一群『乱』哄哄的乌合之众，拿着各式刀枪，七嘴八舌地要克里摩斯出来。 　　达克眉头皱在一起。 　　事情明显不对头，来人捉拿克里摩斯是晚上在卡斯马尼园的时候，时间提前了？ 　　难道克里摩斯被捉了两次？不可能。 　　十三使徒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就连犹大也有几样狗急跳墙的本事，更别说提比略、安德鲁、佩德罗这些剑神法神级别的大能了。现在十三使徒在，凭这些乌合之众，能拿下克里摩斯？ 　　这些家伙不是犹利亚长老会的人。 　　达克迎上去喝道：“你们来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疤脸汉子道：“犹大，你说把克里摩斯交出来的，你不要反悔！” 　　果然有鬼，这家伙朝我一个劲地使眼『色』，眼睛里是焦急。什么情况？犹大和他有什么秘密的谋划么？ 　　达克身后的勒夫怒道：“犹大，果然是你干的，我现在就干掉你这个祸害！” 　　勒夫正要念动咒语，一旁的智慧使徒桑德罗突然道：“等等，勒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勒夫充耳不闻，继续念咒，突然间周围寒气一凝，巨大的冰块瞬间将他包裹起来。 　　冰之使徒波拿巴出手了。 　　疤脸汉子大呼：“抓住克里摩斯了，抓住克里摩斯了！”然后，一拥而上，将达克等三人拖走，连带变成冰坨子的勒夫也一起搬走。 　　众人一路小跑溜进一条幽深的小巷。 　　疤脸汉子喘息一番，对达克道：“怎么办，犹大，计划泄漏了，有叛徒。” 　　达克完一头雾水：“叛徒？” 　　“对，就在你们十三使徒当中，有人把我们的计划卖给了罗玛人！有的弟兄已经联系不上，很可能被罗玛人抓走了！” 　　“没错！”冰之使徒波拿巴用力一顿手中的法杖，“现在主要的道路已经被罗玛人封锁，我们化装成长老会的士兵把老师抓出城逃离的方法行不通了！” 　　达克目瞪口呆。 　　波拿巴、桑德罗和犹大居然是一伙的！还有这群看上去不中用的虾兵蟹将，他们是犹利亚起义军！ 　　犹大等人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于是联系了反对罗玛人的犹利亚起义军，化装成犹利亚长老会的人，希望把克里摩斯“抓”出城去，但因为十三使徒中有叛徒告密失败了。 　　十三使徒内部分派别，还有，犹大竟然不是叛徒而是克里摩斯的死忠？ 　　光明神啊，您老简直毁了我的各种观啊。 　　见达克脸『色』变幻不定，桑德罗道：“现在形势危急，老师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做出决断，要么，强行奉老师为领袖，提前发动起义，拼死一搏；要么，命令所有集结的部队部解散，化整为零，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犹大，你觉得呢？” 　　第二条路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所有人束手待毙，包括献身救世的克里摩斯——那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想到这里，达克果断道：“不能等了，立即发动！” 　　桑德罗道：“你知道，我们势单力孤吗？这可是与世界为敌啊。在看待罗玛人和犹利亚长老会的态度上，老师依然保持日爱日未，不，应该说消极。要达成目标就必须使用武力……” 　　波拿巴轻轻一顿法杖：“十三使徒就要自相残杀！” 　　达克问：“我们赢面有多大？” 　　“几乎没有。现在勒夫倒了，除了我们三个，还剩九个人。这九个人里，那三个神级使徒提比略、安德鲁、佩德罗满脑子人间天国，肯定与我们为敌；蒙巴顿、西蒙、盖约有长老会背景，跟我们势同水火；乔恩、菲利普和摩提雅两不相帮——我们三个怎么可能对抗这么多人？” 　　达克沉重地叹息一声：“真是内忧外患啊。” 　　桑德罗也叹道：“是啊，不过，这还不是最危险的——和你这个叛徒相比。” 　　唰的一声，波拿巴的法杖杖头裹了一层锋利的冰刃，架在达克脖子上。 　　达克一惊：“这是干什么？” 　　桑德罗冷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干了什么。卖主的钱，还攥得住吗？” 　　达克心头剧震，倒退了一步，冰刃紧『逼』过来。 　　波拿巴瓮声瓮气道：“我和桑德罗亲眼看到你偷偷『摸』『摸』去了犹利亚长老会那里，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达克冷汗流下来了，这冰刃只要朝前轻轻一递，自己就得打道回府。这时候必须得咬紧牙关：“我有苦衷。” 　　“说，”桑德罗竖起三根手指，“三句话，说不明白，死！” 　　“没有人愿意做罗玛人的狗。老师现在的状态于事无补。事到临头我们只能拼死一搏！”他很紧张，刚才三句话是临时凑出来的。 　　不经意间，他说出了自己内心存留已久的『迷』『惑』，关于克里摩斯和犹利亚人的。 　　克里摩斯以救世主自居，宣称自己是光明神之子，受到了犹利亚人的热烈欢迎，特别是进入耶卢撒冷时，简直是万众欢呼。无论是罗玛人还是与他们勾结在一起的犹利亚长老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生怕饱经磨难的犹利亚人起事。 　　如此高的地位和声望，众望所归的救世主形象，为何被钉死的时候，犹利亚人却麻木地说：“看哪，神在十字架上”呢？ 　　而犹利亚人最终没有起义，继续忍受着罗玛的凌虐与压迫，直到罗玛帝国崩溃，又换一个主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面两人显然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一段长长的沉默后，波拿巴忍不住朝桑德罗看看，桑德罗沉着脸，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挥挥手示意波拿巴把冰刃放下，道：“原来如此。犹大，你准备用这种方法『逼』老师展现神迹，自己背负叛徒的骂名吗？” 　　达克装深沉，把目光投向被沉沉暮霭笼罩的群山：“我别无他法。” 　　“既然如此，我再相信你一次。现在分头去准备，波拿巴去联络起义军，我去监视犹利亚长老会，犹大，你……” 　　我得赶紧告诉克里摩斯他命在旦夕，让他尽快跑路——如果不行，老子就打昏他拖着他跑路，再不行，老子换他！ 　　达克道：“我会跟在老师旁边，寸步不离。” 　　波拿巴道：“不管你找长老会做了什么，最好少耍花样，你就算戴上罗玛的羽『毛』盔，骨子里还是个犹利亚人！” 　　“我知道。” 　　“知道就……”波拿巴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停住。 　　五根锋利的黑『色』长爪，从他胸前透出来。 　　他像根被砍断的木头，直挺挺栽倒。 　　桑德罗大惊：“什么人！” 　　角落的黑暗里，一团雾气渐渐凝聚成形，变成一个面『色』阴沉的瘦高个：“竟然有人谋划反叛，我蒙巴顿决不放过！” 　　来人着一件漆黑的皮甲，背后展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双手十指是锋利的钢爪，钢爪上黑『色』雾气盘旋缭绕不停。 　　第十一使徒，厄运使者蒙巴顿降临。 　　[735.第七十三章 使徒与魔鬼] 　　面对锋利的钢爪，达克只能呼叫支援：“乔治，你再不出手，我就给踢出局了。你说的装备呢？” 　　“有外来力量在干扰我给你传送装备，我怀疑是乌尔比诺在『插』手，没法直接传，但可以用别的方法。” 　　“有的话快点！” 　　“你手里的钱袋，里头的银币可以抽装备道具和技能，我把有用的东西给你发过去了，消耗银币抽出来！” 　　达克抓狂：“天知道我能抽到什么！” 　　“三十次机会，绝对能抽出你想要的东西，先用一枚开启抽取模式！” 　　达克愣神的这段工夫，一旁的桑德罗并没有放弃努力，对蒙巴顿道：“蒙巴顿，你以为跟长老会一起向罗玛人下跪能换来他们的宽恕吗？” 　　蒙巴顿道：“桑德罗，我早就注意到你们的阴谋了。想挟持老师造反，然后架空他，你们称王称霸，是吗？” 　　“我不知道你是听了谁的挑拨离间，才会这样想！波拿巴有勇无谋，我和犹大任何一个都没有老师这样的威望，就算这么做了也不会成功的！再说，这样邪恶的谋划，怎么可能不考虑你们的存在？” 　　“所以犹大去告密了，想借罗玛人之手除掉我们。” 　　桑德罗追问：“犹大告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蒙巴顿一时失言，后悔已经来不及，但他毫不慌张，冷冷一笑，坦然承认：“是犹利亚长老会告诉我的。” 　　桑德罗长叹一声：“原来你们早就跟罗玛人和长老会勾结到了一起，我和犹大，成了你们实现野心的棋子。” 　　“亏你还自称为智慧使徒，如此简单的圈套居然看不出来。你们死后，我会把背叛的罪名栽到你们身上。老师会作为长老会的附庸而存在。如果他不听，杀了就是了。反正，他在犹利亚人当中也没有多少号召力了。” 　　达克突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当克里摩斯进入耶卢撒冷时，犹利亚人万众瞩目，希望他能带领犹利亚人摆脱罗玛人的殖民统治。但克里摩斯一心只想作为神存在，沉『迷』于展现神迹，无意与罗玛人对抗。这令犹利亚人大失所望，也造成了十三使徒内部的分裂。 　　失去了民众的支持，又威胁到罗玛统治和犹利亚长老会地位的克里摩斯只有死路一条，而他并不自知——也可能是自恃神之子满不在乎，又或者下定了以鲜血证道的决心。 　　犹大、桑德罗属于主张发动起义、武力推翻罗玛统治的一派，局面压倒『性』不利，他们想保住克里摩斯，逃出耶卢撒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联系手下演了一出抓人的大戏，但被蒙巴顿等人识破了。 　　达克对桑德罗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向长老会告密了吧？” 　　桑德罗苦笑：“我当然明白。一是制造混『乱』，混淆敌人的视听，二是『逼』宫，『逼』老师展现神迹，希望能重新把犹利亚人团结起来。犹大，你想的比我多，这智慧使徒，应该你来当。” 　　“我们的计划是好的，只是没想到，给我们致命一击的，是曾经的战友。” 　　桑德罗仰天大呼：“天上的光明神啊，万能的父啊，您钟爱的儿子就要被这些阴谋家害死，您在世间的国遥遥无期，我愿献上我的『性』命，换取圣子的平安，换取犹利亚民族的独立！” 　　蒙巴顿喝道：“说得好。永别了，桑德罗！” 　　黑光一闪，桑德罗倒地，大口大口吐血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 　　蒙巴顿亮出钢爪：“下一个，轮到你了，犹大！” 　　达克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一时未死的桑德罗的手：“就一条命，能换来这么多东西？光明神才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这奇怪的论调让桑德罗和蒙巴顿同时一愣。 　　“既然怎么做都已经是叛徒，那就背叛到底、表里如一吧。” 　　达克把手伸进钱袋，拇指一弹，铮的一声，一枚银币带着长长的银『色』尾迹消失在夜空中。 　　银币破空的铮鸣声没有消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条银『色』的尾迹也一直存留，在黑『色』的夜空中留下一条银『色』的切口。然后，一副巨爪用力地从中探出，用力把银『色』切口扩大。 　　低沉的吼叫响起：“谁，谁在呼唤地狱之主？” 　　“罪人犹大，在此呼唤居于幽冥之下，硫磺湖泊之上，万魔宫殿之内的力量之源、不可名状的至雄至高之主，愿以生命交换至高无上之力量！” 　　“太便宜了。” 　　“休想！”蒙巴顿很清楚这个该死的犹大正在与谁做交易，他不敢赌犹大能从地狱之主那里拿到什么玩意儿。他双爪齐出，劈向达克头颈，却抓到了一团在虚空中燃烧的绿『色』硫磺炭火，惨叫一声，倒退了好几步。 　　地狱之主嘿嘿笑道：“交易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爬虫，滚开！” 　　达克双膝跪下，分别握住命悬一线的桑德罗和波拿巴的手，低声道：“蒙巴顿他们有自己的信条，要用妥协投降向罗马人换取苟活；我们也有自己的信条，要用鲜血去赢得民族的独立与自由，两位，它高于世间万物，高于吾师，对吗？” 　　两人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表示同意。 　　“请将生命交与我。我犹大，在此立誓，犹利亚必有自己的国，无论是赞美之国，或是诅咒之国。我愿永沦幽冥火狱，我愿永负背叛之名，将桑德罗、波拿巴献与地狱之主，将未来犹利亚人的鲜血与虔诚献与地狱之主，换取至高无上的自由之力！撒旦啊，请听我的呼唤！” 　　撒旦放声大笑。 　　他的国度，将先于光明神建立。 　　“地狱许了你的请求，使徒犹大，去吧。” 　　无数黑雾从银『色』裂口中喷出，将达克、桑德罗和波拿巴包裹，短短一瞬，立即散去。桑德罗和波拿巴失去了呼吸，神态安详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达克毫发无损，他看看自己的双手，没发觉什么变化，但他知道，契约已成，自己已经成了撒旦在世间的代理人。 　　蒙巴顿沉声道：“现在，我更有理由杀你了。” 　　达克朝他勾勾手指。 　　蒙巴顿飞身扑上，达克不慌不忙，第二枚银币弹出。 　　夜空中，有一颗寒星微微摇动，然后闪一闪，消失了。 　　蒙巴顿暗叫不好，脚下一用力，身子后弹数米。 　　一道黑光坠地，轰的一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烟尘散去，一根三米多高的黑曜石柱立在那里。 　　蒙巴顿心惊不已，刚才要是给砸上，铁定一命呜呼了。犹大这家伙，瞬发高等级的落岩术？恶魔之力？ 　　达克这时候也在郁闷不已，消耗两枚银币，就来这么一下，还没砸着！ 　　能退货么？ 　　他刚回过神，就被蒙巴顿一爪刺穿了胸膛：“故弄玄虚，给我死吧！” 　　两人同时大叫起来。 　　[736.第七十四章 解放者犹大] 　　达克吃惊地看着，自己和蒙巴顿互换了位置。蒙巴顿的利爪，被牢牢缩在黑曜石柱上，就像长在上面一样。他的四肢被黑『色』的锁链捆绑束缚。 　　“这石头柱子能把攻击者和被攻击者位置互换？还能禁锢攻击者？还有，我明明是被刺穿了的，为什么没事？石柱替我承受了攻击？能挡住使徒的一击？” 　　唔，看来找撒旦退货的事要等等再说了。质量相当可以么。 　　蒙巴顿咆哮：“犹大，你这个恶魔！” 　　达克回敬道：“你说对了。我是恶魔，不过，是你这种野心家召唤出来的——你还有遗言吗？” 　　“该留下遗言的……是你！暗影之魂！” 　　蒙巴顿身形一阵扭曲，分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蒙巴顿，朝达克猛扑过来。达克猝不及防，胸膛第二次被利爪贯穿。 　　黑曜石柱黑光闪动，达克与暗影之魂位置互换，然后，暗影之魂也被禁锢在黑曜石柱上。 　　“哦哦，神器啊！”达克一边惊叹，一边在队聊里问，“乔治，这是什么东西？” 　　乔治答道：“我也不知道。我给你发送的装备道具中没有这东西。可能是乌尔比诺的干涉导致时空发生混『乱』产生的。看起来你保命是没问题了，但这东西没法主动攻击吧？” 　　“这么大的个头，好几吨重的家伙，我是扛着还是提着……等会儿，石柱上有只闭上的眼睛。” 　　“别轻举妄动。” 　　“撒旦虽然阴险，却是个合格的买卖人。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快就把我抓去塞进硫磺湖当燃料。” 　　达克看得很清楚，石柱上的眼睛绝对是刚才战斗之后出现的。或许，这根柱子还有其他作用？ 　　蒙巴顿咬牙切齿：“犹大，有本事放我下来，我们再打！” 　　达克耸耸肩：“我没本事。特别是，我不知道怎么放你下来，你就先去地狱里给我打前站吧。” 　　本来是一句调侃的话，没想到，黑曜石柱突然燃起黑『色』烈焰，瞬间将蒙巴顿吞没。 　　仅仅是晃了一下神，一个大活人，连声惨叫都没有，就这么消失了。连同他的装备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柱之眼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达克走上去，把手掌覆在那只眼上，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黑曜石柱消失了。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什么东西。 　　“恶魔的誓约之证，提高召唤者能力，吞噬被禁锢者，每次召唤需要一枚背叛银币？嗯，还能用二十八次，我能救出克里摩斯么？” 　　达克抬头看看夜空中的星星，历史在这一刻改变了。 　　正史上，在这个时间，自己正带领着长老会的士兵去抓捕克里摩斯，在他做晚祷的卡斯马尼园找到并亲吻了他——这是给长老会士兵指示谁是克里摩斯的暗号，然后士兵一拥而上把他拿下。但是，现在自己已经错过了前往卡斯马尼园的时间。克里摩斯还会一样被抓吗？ 　　一个不安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如果历史已经不同，克里摩斯会不会被提前处决？ 　　这次敌人可太多了。罗玛军团、犹利亚长老会，甚至克里摩斯手下剩余的使徒都会攻击自己。 　　怕什么，来吧！ 　　既然历史已经改变，就放开手脚大闹一场！ 　　“乔治，把我转移到卡斯马尼园去！” 　　“我做不到。你可以丢硬币换取位置移动。” 　　“还有这功能？” 　　“当然，你不是跟撒旦签订契约了吗？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换取生命完恢复和免疫异常状态这些增益效果，不过最好小心，这里面的传送和外面不大一样，容易受到其他波动的干扰。克里摩斯身边使徒太多，我不确定他们叠加的波动是否会造成空间不稳定。” 　　“那我转移到附近地区吧。一会联系。”说着，达克抛出一枚背叛银币。 　　银光闪过，空间转换，达克被裂缝吸走。 　　他睁开眼，看见周围闪动的红底金鹰旗帜和红『色』的盔甲，是罗玛军团，队尾还押着长长一串垂头丧气的犹利亚人。 　　罗玛军团指挥官得意洋洋的叫道：“弟兄们，这些犹利亚杂禾中都是同情异端克里摩斯的，统统押回去，老规矩，告诉他们家人，每个一百奥里（罗玛帝国初期货币，金币单位）！拿不起的，丢到苦役营去！” 　　我跑到罗玛军团人堆里来了？ 　　周围响起一片刀枪出鞘的声音：“什么人？” 　　达克假装莫名其妙：“我这是在哪儿？我在研究法术，不小心转移到这里来了。” 　　为首的罗玛将领冷冷道：“你在卡斯马尼园附近的罗玛军营，犹利亚贱狗，你胆子够大啊，敢违反法律？” 　　按照这时罗玛帝国的法律，犹利亚人是贝戋民，不准从事魔法职业的修行和研究，违者要被绞死。 　　“各位大人老爷，我们选择假装没看见对方好不好？” 　　罗玛将领哈哈大笑：“你可以选择绞死你用什么颜『色』的绳子！干掉他！”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恶魔之誓！” 　　银币飞落，巨大的黑曜石柱从天而降，把扑上来的士兵震得七零八落。罗玛将领指挥部队蜂拥而上。达克站在黑曜石柱前，任凭刀剑齐下、『乱』枪攒刺，纹丝不动。 　　开玩笑，连蒙巴顿力一击都无奈我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是来送菜找虐么？连“位置互换”的效果都触发不了，你们要差到什么程度？ 　　渣渣去死好了，我已经够了。 　　又来了，这次落下来的是把战锤，哦，锤头上还夹了破魔钢？没用的。 　　达克任凭战锤击打的气浪在额角腾起，转身按住黑曜石柱：“炼狱·怨灵咒缚！” 　　黑光闪过，所有罗玛人脚下部腾起黑『色』雾气，雾气凝聚成黑『色』的骨爪，将罗玛人牢牢束缚在原地。 　　这是恶魔之誓约本身自带的技能，不需要消耗背叛硬币，达克第二次开口：“以刀剑杀人者，必死于刀剑之下！群体献祭！” 　　每个人的脑袋、脖颈、心脏部位同时添上了自己兵器造成的伤痕，无数条血箭飙『射』而出，染红大地，惨呼呼声几乎遏阻了夜空中的行云。 　　接着，黑炎腾空，一闪即逝，所有罗玛士兵部被黑炎吞噬，一闪，消失了。 　　四下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曜石柱上的眼睛睁开一半。 　　犹利亚人见到救星，喜从天降，纷纷上来向达克跪拜，顿时泪飞化作倾盆雨。 　　达克揪了一个看上去机灵些的，喝问：“别哭了，克里摩斯呢？” 　　“克里摩斯大人被犹利亚兵带走，朝总督府牢房去了！大人，救救我们吧？” 　　“你们这群蠢货，一个个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反抗！” 　　“我们想，可是又怕连累家人啊大人。” 　　“好吧，我自己去对付罗玛人和长老会，你们回去抱着老婆孩子在床上躺一辈子吧。地狱再见，懦夫们！” 　　说着，达克收起黑曜石柱，头也不回地走了。 　　[737.第七十五章 使徒们] 　　夜风一吹，达克有些发热的脑袋渐渐冷却下来。 　　不能直接去劫狱，那解决不了问题。 　　向撒旦借取了力量，自己越来越接近恶魔，就算一骑当千、杀透重围到了克里摩斯面前，一心当神棍的他会听一个恶魔的话吗？ 　　自进入耶卢撒冷，满眼见的是犹利亚人的血与泪，满耳听的是犹利亚人的苦与悲，铁石人也要动容，可是克里摩斯只是淡淡地说这是神的安排。 　　把犹利亚人安排得这么惨，这神是不是有点偏心眼？跟着这么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有什么搞头啊？ 　　这方面撒旦就很出『色』，公平交易，灵魂拿来，实惠拿走，比光明神教的空手套白狼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如果真有的话。 　　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光明神，自然也不会有撒旦。如果双方俱在，除非人类个个都是克里摩斯一般的圣人，否则撒旦赢定了。 　　按乔治的说法，人『性』本恶么，天生就是撒旦的信徒。 　　想的有点远了，达克耸耸肩，继续琢磨克里摩斯的事。 　　犹利亚人希望克里摩斯能挑起起义领袖的大梁，结果他一心做神，令犹利亚人大失所望。他被钉上十字架，其实是三赢的局面：犹利亚人没有造反，罗玛人稳了；犹利亚长老会在罗玛人面前表了忠心，地位更稳固；犹利亚人用自己义人的血——一个不大关心他们死活的义人的血——换取了二等公民的地位和苟活的机会。 　　如此说来，起义的时机不对？ 　　不，罗玛人的压迫这个根不挖掉，犹利亚人的反抗不会停止。对自己来说，成与败无所谓，只要对克里摩斯的刺激达到让他觉醒的程度就够了。 　　所以，劫狱是下下策。 　　在明天处刑之前，克里摩斯虽然会吃点苦头，但『性』命无忧。 　　“最出『色』的佣兵，是在最关键的时间，出现在最关键的地点，用一个小小的事件去拨动局。” 　　一个计划浮上达克心头。 　　背叛硬币还剩二十六枚，如果计划能顺利实施，应该够了。 　　达克紧紧钱袋，一扭身钻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向总督府方向走去。 　　后半夜，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云中有隐隐的雷声。 　　使徒盖约和西蒙倚在窗前，守着桌上如豆的灯火，忧郁地听着窗外落寞的雨。 　　沉默许久，盖约先道：“老师被抓了。” 　　“嗯。” 　　“犹大是叛徒？” 　　“嗯，长老会的消息不会错。三十个银币，把老师卖了。” 　　“我看不像。” 　　“哦？” 　　“我们最窘迫的时候，犹大也没有离我们而去。现在不可能平白无故出卖老师。为了三十个银币？犹大管账，想捞钱也不至于用这种笨透了的办法吧？” 　　“只能是他。” 　　“什么意思？” 　　“要不然呢？十三使徒之间的矛盾还不够大吗？” 　　盖约愤然道：“因为他是犹利亚人，犹利亚人是没希望的懦夫，所以冤枉了他也无所谓对不对？因为他最软弱、最没有后台、最不能打，所以让他来背黑锅，对吗？” 　　“至少他出卖老师是事实。” 　　“但未必是部的事实对吗？带兵去卡斯马尼园抓人的不是犹大，是乔恩——那个老师认为最纯粹、最单纯、最可以继承他事业的乔恩对吗？” 　　面对盖约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西蒙移开眼睛，望向窗外孤独的雨。 　　雨渐大。叮叮咚咚的，洒到人心里来。 　　盖约把目光移回来：“西蒙，我们是一伙骗子吗？” 　　“你过分了。” 　　“既非正义，也不仁慈，更不诚实。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神，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使徒！”盖约越说越气，一拳砸在桌上，“我们追随老师，奉他为圣子，为他奔走呼号，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口号吗？为的是享受愚民们傻瓜式的崇敬吗？” 　　“跟我发火没用。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找犹大，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餐后他就消失了。或许，已经按老师的指示，疏散到乡下去；也可能投靠了罗玛人；也可能……” 　　“怎样？” 　　“蒙巴顿已经去找他了。” 　　盖约颓然坐倒，呆了一会，道：“吃饭的时候我就看犹大不对劲……没想到，没想到……闷死我了，我要透透气！” 　　西蒙打开窗户，几缕细密的雨丝像扑火的飞蛾，在灯罩旁簌簌落下。 　　“盖约。” 　　“怎么了？” 　　“我也很闷。” 　　盖约抬起头来，看着寡言少语的同伴，他正拿着锋利的匕首剔指甲缝，不抬头。 　　“我不想去乡下。” 　　“提比略他们不是已经去了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罗玛人是野兽。” 　　“你的意思是……” 　　西蒙终于剔完了指甲，抬头道：“睡一会，两个小时以后去探监。我需要一个不怕死的后援。” 　　盖约欣喜地站起来，自信地拍拍手中的长弓。 　　从进入耶卢撒冷城以来，他从没觉得这样痛快过。 　　就在这时，总督府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道强烈的红『色』闪光。 　　两人同时吃惊地站起来。 　　西蒙猛跳起来：“没时间休息了，直接去救老师，走，走，走！” 　　总督府已经是一片火海。 　　达克双脚踏在熊熊烈焰当中，宛若天神，不，恶魔。背后，高大的黑曜石柱昂然屹立。 　　他的目标是摧毁总督府，干掉总督比拉多。 　　目标轻松完成。 　　他从天而降，一枚背叛银币抛出，黑曜石柱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枚银币，黑曜石柱的高阶法术开启。 　　达克发现了使用背叛银币的技巧。一枚银币只能召唤出一件道具或使用一次技能，而且抽出的东西来是随机的。但有一种情况例外，换取强化道具的机会。 　　他开始疯狂地强化黑曜石柱，它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达克利用它召唤了一个“炎星陨落”的高阶法术。 　　一枚熊熊燃烧的巨大陨石从天而降，将华美气派的总督府主楼夷为平地，半个总督府在熊熊燃烧。 　　克里摩斯不会有事的，达克侦察过，他被囚禁在总督府的地牢深处。只削平建筑物的地上部分不会有太大影响。 　　数名士兵举起长矛，呐喊着冲上来。 　　对于拥有恶魔之力的达克来说，凡人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蝼蚁。他轻轻一拍黑曜石柱，震波扩散，那几名士兵变成了一团团血雾。 　　“这不够，这不够！”达克放声大呼，“让这些作威作福的侵略者，付出应有的代价！”他双手扶住黑曜石柱：“咆哮吧，大地！” 　　隆隆地声响起，地面上站起数十个三米多高的岩石傀儡，瞪着毫无生气的黑『色』眸子，朝正在仓促结阵的罗玛士兵扑去。 　　[738.第七十六章 校场喋血] 　　盖约和西蒙赶到事发地点时，总督府附近已经是人间地狱。 　　蒙蒙细雨压不住四处升腾的烈焰。死者枕藉，伤者的惨呼和毕毕剥剥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 　　一名烧成重伤的罗玛士兵全身漆黑，只有一张一合的嘴巴里能看出一块红，挣扎着——或许说是抽搐着——向两人发出无声的求救。 　　盖约眼力极好，扫一眼伤势，摇摇头。西蒙拔出bi shou上前，手抚伤兵额头，低声做了祷告，然后一刀抹断脖子，结束了他的痛苦。 　　盖约不禁发问：“这是谁干的？看这程度，大魔法师？魔导师？” 　　西蒙冷笑：“干得漂亮。” 　　“走吧，我们去找找老师……老师？” 　　不远处，克里摩斯一脸平静地站在雨中，镣铐都已打开，旁边，罗玛副总督提赛罗抱着他的大腿，痛哭哀嚎。 　　达克突击总督府时，提赛罗正在地下刑房折磨克里摩斯，多亏刑房位置深，要不然和比拉多一起变成烤肉了。尽管如此，也吓得他魂飞魄散。 　　外界联系全部断绝，头顶是燃烧的烈焰，刑房里犹利亚人齐声高呼要zào fǎn，把他吓得不轻，一条裤子『尿』了又『尿』。最后，索『性』抱住克里摩斯的大腿不撒手了。 　　克里摩斯施展神迹，保护了提赛罗和一众罗玛士兵。关在牢房里的犹利亚人希望克里摩斯救他们逃脱，却遭到他的拒绝。然后，克里摩斯和提赛罗等人一起上到地面。 　　盖约上前一步，拔出短刀，一刀压住提赛罗脖子，对克里摩斯道：“老师，有这家伙在手，我们赶快离开耶卢撒冷！” 　　克里摩斯道：“去哪儿？做什么？” 　　“当然是去罗玛人统治区之外了，我们重整旗鼓，再……” 　　“继续流血？” 　　盖约一时语塞。 　　“原以为牺牲我一个就够了，”克里摩斯平静地注视着周围的废墟和倒毙的尸体，道：“犹大，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盖约和西蒙对视一眼：“犹大？” 　　“我的罪孽，又增加了。我不走，也不能走。你们快走。” 　　盖约还要说什么，西蒙狠狠推他一把：“听老师的安排，快走，快走！” 　　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罗玛军团的增援部队赶到了。 　　盖约无奈地望了克里摩斯最后一眼，走了。 　　两人一走，跪在地上的提赛罗猛跳起来，指着克里摩斯的鼻子怒吼：“你这个犹利亚恶棍，你指使手下杀死了许多罗玛士兵，你这个……” 　　一箭破空！ 　　锋利的箭矢贴着头皮飞过，在脑袋上开了长长一条血槽。 　　提塞罗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远处，盖约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哭着随西蒙向黑暗逃去。 　　犹大，你这个蠢货，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救老师走？ 　　现在，所有的账，都会算到犹利亚人身上，所有的罪，都要由老师来背负！ 　　犹大，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今夜，耶卢撒冷注定无眠。 　　第二天天不亮，罗玛士兵挨家挨户敲门，命令所有居民——不论是罗玛人还是犹利亚人，必须立即前往大校场参加会议。 　　在闪亮刀枪的『逼』迫下，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大校场集中。 　　校场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白『色』木牌，上面写了一行巨大的黑字“罗玛人不死”。 　　另一边，死掉的罗玛士兵遗体整整齐齐摆着，一直排到墙角，烧得残缺不全的用草来填充，烧成灰找不回来的，干脆用一副铠甲顶上。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但此时此刻，无人敢笑。 　　昨夜的事件中，罗玛军团死了少说有两百人，现在已经进入准狂暴状态，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往前看，在校场最北侧的观礼台上，端坐着数排罗玛官员，中央有三个人，左边是副总督提赛罗，中间是罗玛军团驻耶卢撒冷最高长官利乌斯，而右边的竟然是自诩为光明圣子的犹利亚人克里摩斯！ 　　观礼台和校场四周都安设了扩音法阵，以便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在校场中心靠前一点的位置，是一排排整齐的、在地上挖出来的圆洞，十个一组，看上去有数十组。校场的一侧，停着数辆配有双马的敞篷板车。 　　最引人注目的，是校场正中间的巨大的十字架，由黑铁铸成，让人望而生畏。 　　被钉在上面的，会是谁呢？ 　　利乌斯清清嗓子，道：“在场的所有人，我想不说欢迎的话。因为心情不好。作为无敌的罗玛帝国的一员，要守着两百三十五具忠勇将士的遗体，跟你们扯许多废话，这让我很难受。感觉就像，犹利亚人的王，眼睁睁看着犹利亚人被灭门、灭族一样，对不对，我尊敬的、亲爱的犹利亚人的王？” 　　最后一句，是对克里摩斯说的。 　　克里摩斯平静地道：“我的『性』命属于神，人间的君王与我无关。”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利乌斯转回头，继续道，“谁知道‘罗玛人不死’，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副总督提赛罗赶紧道：“罗玛人是最高贵最优秀的种族，任何罗玛公民，除非自然死亡，否则不该死，也不能死。” 　　“哦，但是，总有万一吧，比如，被人暗算什么的。” 　　提赛罗『摸』『摸』头顶的伤痕，恶狠狠道：“十命抵一命！” 　　“那还等什么？士兵们，开始。” 　　罗玛百夫长们齐声暴喝，如狼似虎的罗玛士兵们两人一组，从人群中拖出有老有小十个犹利亚人来。 　　人群大哗！ 　　随机抽十个人，给罗玛人抵命？ 　　维持秩序的罗玛士兵大声呵斥，命令犹利亚人后退站好，有不从的，一剑鞘打翻。 　　利乌斯皱起眉头：“士兵们，对破坏罗玛神圣统治秩序的暴徒，为何如此友善？下不为例。再有作『乱』的，直接砍了。与杀一敌同赏。” 　　所有罗玛士兵兴奋地发出战吼。 　　然后，全场死一般寂静。 　　被推到断头坑前摁倒的十个无辜者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纷纷破口大骂。 　　断头坑附近也有扩音法阵，阵阵响亮的痛骂传来，被骂的罗玛人哈哈大笑，特别是利乌斯，面带微笑，仿佛听到的是最美的乐曲；犹利亚人却个个面如土『色』。 　　二十名罗玛士兵站到受刑者身后，他们整齐地分成前后两组，每组十人，前面十人手持bi shou，后面十人提着战斧。 　　利乌斯道：“罗玛军团，世界上最强大的战争机器，每一位士兵都是优秀的罗玛公民。但是，无论出身何等优秀，总要见过血，才有胆气，才算好兵。所以，这次行刑就让没见过血的青年军来吧，小伙子们，看你们的了，别让倒霉蛋们受太多罪。” 　　提赛罗谄媚道：“利乌斯大人，为什么要分成两组呢？” 　　“当众处决死囚一般是割喉，但割喉效率低。今天处决的人多，只要第一队合格，一刀了事，就直接让第二队来斩首，然后是下一组。” 　　“下一组？您的意思是……” 　　“咦，刚才我说的不够明白？十命抵一命。砍够两千三百五十条犹利亚狗的脑袋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有rén dà叫：“罗玛人要杀光我们，犹利亚人，起来，起来！” 　　[739.第七十七章 犹利亚的悲歌] 　　话音未落，鲜血四溅。 　　那个喊出声来的年轻人被『乱』刀砍死，连声惨叫都没有。 　　刚刚腾起来的呼喊声立刻被压了下去。 　　年轻人死处附近的犹利亚人瑟缩着向四周躲开，唯恐血流到自己身上。 　　利乌斯叹道：“看哪，又一个人白死了。” 　　他站起来，扫视全场，道：“在昨晚之前，我对犹利亚人并没有特别的恶感。你们和善、内向、善于经营，在我看来，你们是羊，罗玛是牧人。可就在昨天，你们居然要抛弃牧人？” 　　说到这里，他用力一捶桌面，全场的罗玛士兵跟着一顿手中的长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犹利亚人个个噤若寒蝉。 　　利乌斯的声调变得和缓：“我知道，并非所有犹利亚人都是坏种。那么，是不是应该把那些可恶的黑山羊剔出来呢？” 　　犹利亚人面面相觑，低声交谈起来。 　　是谁做的，行行好赶快站出来吧！别再让我们担惊受怕了！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利乌斯轻轻挥手，十道血箭迸『射』，断头坑前，十个犹利亚人痛苦地挣扎起来。 　　“哦呀呀，看到那边红『色』的小旗子举起来了吗，各位？看来小伙子们手艺不错。”利乌斯笑着第二次挥手，于是，十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到断头坑里。 　　两名罗玛士兵面无表情，一人拖起死尸一条腿，倒拖无头的尸身，向校场一角的抛尸地点走去。 　　场中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第二组十个倒霉的犹利亚人又被拖到断头坑前。 　　利乌斯端起面前的酒杯，让猩红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打转，对面沉如水的克里摩斯道：“请，光明圣子。” 　　克里摩斯如同一座木雕，动也不动。 　　利乌斯自嘲地一笑：“或许，我称呼您为‘犹利亚人的王’，会有不同？” 　　克里摩斯一言不发。 　　“如果您不开口，就没人能为犹利亚人开口了。他们能指望谁？长老会？” 　　利乌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撂下杯子，轻轻一挥手：“动手。” 　　突然，有个被按倒的犹利亚年轻rén dà吼：“我不服！” 　　利乌斯如获至宝：“停！让他说。” 　　年轻人愤愤道：“我们犯了什么罪？” 　　“冲撞牧人、惊扰羊群的羊被做成下酒菜，这不是常理吗？我心情不好，你们运气不好，就这样。” 　　“罗玛人，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强大，就去找出真凶啊！拿我们撒气，算什么事！” 　　“是对死亡的恐惧让你口不择言了么？还是说，你打算挑战一下罗玛的威权？” 　　“我不服！” 　　利乌斯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你跟我的士兵和随从对战，如果你赢了，你可以拯救和你一起的另外九个家伙，如果输了，我就多砍十颗脑袋——两千三百五十颗变成两千三百六十颗。怎么样？是乖乖去死，还是挑战一下？” 　　年轻人没有说什么，但另外九个被推到断头坑边的犹利亚人已经大叫起来，七嘴八舌吵嚷着让他赶紧接受；而其他的犹利亚人几乎众口一词地要他放弃。 　　年轻人的腿开始发抖。 　　一时的勇气，被人们割裂的意见扯得粉碎。稚嫩的肩膀，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压力。 　　他的眼圈红了，流泪了。 　　利乌斯哈哈大笑，笑罢，他轻蔑地摇摇头。 　　精明而又愚蠢的犹利亚人啊，真是无可救『药』！ 　　我今天，要彻底砸断你们的脊梁骨，让你们永远只能做罗玛的下仆！ 　　“等一下，”突然，九人中有一个大声道，“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机会，还是只有他？” 　　“当然，”利乌斯慷慨地画了个大圈，把所有场上的犹利亚人都包括了进去，“任何犹利亚人，只要想发起挑战，就可以来试试。当然，希望很渺茫啊，你们有这个勇气吗？” 　　说话的那人是个壮汉，他点头道；“刚才那小子根本不会打架，上去也是送死，不如我来试试。” 　　利乌斯笑逐颜开：“好极了，没想到犹利亚人中竟有这样的勇士。为了表示我的敬意，改动一下规则。你赢第一场，我放掉你们这拨人；赢第二场，放掉一百人；第三场，一千人；第四场，昨晚的事我既往不咎。在赢到第四场前，你可以随时放弃。但，如果你不小心输了，前面所有的战果全部清零，怎么样？” 　　壮汉冷笑：“你别后悔。” 　　“信誉是罗玛强大的基石之一。那么，士兵，放开他，给他件兵器。” 　　壮汉选了一把锋利的短剑和一面小圆盾，他的对手是一名手持重盾的长枪兵。 　　长枪兵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环甲里，，冷冷的目光从全金属头盔的缝隙中偷出来。 　　通过真视法阵，利乌斯可以看清两人的一举一动，他大声的下令：“开始！” 　　长枪兵主动向壮汉发起了攻击，厚重的全身甲赋予了他出『色』的防御力和巨大的冲击力，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堵墙，也会被无情的粉碎！ 　　就在他即将刺出长枪的一刹那，壮汉动了。 　　他变成了一道流星，带着长长的残像，绕了一个诡异的弧，从侧后方，一剑捅进长枪兵的腰眼，轻轻一搅一抽，长枪兵轰然倒地。 　　全场的犹利亚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喝彩。 　　壮汉冷笑：“十几年了，罗玛的训练方法还是老一套！” 　　“啊呀呀，听这意思，阁下是犹利亚起义军的一员了？不知阁下是否有一颗象征犹利亚勇士的蓝白五芒星呢？” 　　“这不劳你『操』心！” 　　“既然是老兵，那我们这边也得出一个差不多的。”利乌斯轻轻一摆头，一名身披大红斗篷的百夫长越众而出，拔剑出鞘，与他对视。 　　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副总督提赛罗十分担心：“将军大人，如果是犹利亚勇士，一名百夫长会不会有些麻烦？那些人可是真正的亡命徒！” 　　“你看着吧。智者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他话音刚落，两人已经交上手。 　　他们的动作非常快，普通人只能看到阵阵残像和空气中掠过的剑影。 　　一声暴喝。 　　两人定格。 　　良久，红『色』披风抖动一下，罗玛百夫长轰然倒地。 　　全场的喝彩声真是响遏行云，连克里摩斯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提赛罗焦急地站起来：“将军大人，这……” 　　利乌斯的笑容越发灿烂：“我们快赢了。” 　　一蓬鲜血从壮汉的胸腔里滚落出来。他摇晃一下，重重倒地。 　　罗玛百夫长同样重创了他。 　　他紧咬牙关，用短剑撑地，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利乌斯用力为他鼓掌。见长官鼓掌，周围的罗玛士兵也纷纷鼓起掌来。 　　利乌斯双手虚按，掌声停息。他笑道：“果然是勇士，你已经成功救下了一百人，一百人！你——”他的笑容意味深长，“要放弃吗？还是接着打？” 　　“我选择……”壮汉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全场犹利亚人的欢呼声也全部凝固在喉咙里。 　　克里摩斯眉头紧紧皱起来。 　　提赛罗长长松了一口气，大笑着坐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壮汉已无力再战，放弃是明智的选择。但是，他不能。 　　你敢说放弃吗？为了自己的平安，放弃剩下的两千多人？ 　　同样是人，为何那一百人得救而那两千多人不能呢？ 　　然后，我就可以和那一百人，在罗玛人的嘲讽与施舍中、在同胞憎恶的目光里，苟活下去？ 　　这是我要的结果？ 　　如果不能全部救下，或许，全部牺牲，才更加公平？ 　　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战啊？ 　　壮汉使出最后的力气，仰天大吼：“犹利亚，为什么是犹利亚！” 　　然后，他用罗玛人的短剑，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利乌斯的掌声第二次响起来：“真是勇士，厚葬了吧——犹利亚人，你们民族的劣根『性』就是这样，软弱而斤斤计较。你们无论是垂死挣扎还是寄希望于你们那可悲可鄙的神，都无济于事。你们唯一的出路，是全心全意，匍匐在罗玛脚下！” 　　[740.第七十八章 地狱之门（1）] 　　“放屁。” 　　利乌斯的话刚刚收尾，犹利亚人群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 　　犹利亚人纷纷后退，把那人让出来。 　　这个年轻人身材不高，不到一米七，身形偏瘦，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空着两手，直勾勾地瞪着利乌斯。 　　利乌斯被顶撞了一下，也不恼：“虽然粗鄙，但有几分胆色。你也要来试试这个游戏？成功了你就是英雄，失败了也只是丢了自己性命。怎么样？” 　　年轻人朝利乌斯轻蔑地勾勾手指：“犹利亚从来不缺勇士。” 　　“呵，等你赢了再说吧。”利乌斯轻轻一摆手，罗马军阵中又走出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一手持圆盾，一手持短剑，拉开架势。 　　年轻人垂着双手，道：“你是凡人，会死的。” 　　百夫长的回答铿锵有力：“罗玛人，无所畏惧！你准备好了吗？” 　　年轻人点头。 　　百夫长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一剑斩向年轻人咽喉，斩了个空。 　　他一愣，急忙转身举盾，防备可能来自后背的攻击，又是一个空，背后没人。 　　他猛地荡开手中剑，锋利的短剑划了一个大大的弧，还是无人。 　　人呢？ 　　全场响起一片惊呼，年轻人凭空消失了。 　　利乌斯吃惊不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身法，校场之内一马平川，能藏到哪儿去？他忍不住走到栏杆旁边，手扶栏杆四下张望。 　　一旁的提赛罗也愣住了，凑过来，笑道：“难道是逃了？原来只会吹牛——” 　　“犹利亚人可没有这种毛病。” 　　声音来自提赛罗背后，他猛回头，利乌斯的座位上，那个年轻人正冷冷的注视他们。 　　全场大哗。 　　利乌斯强自镇定：“法术？这算临阵脱逃吧？” 　　“对手已经死了。” 　　“什么？” 　　场中罗玛百夫长脚下，出现了一个茶杯口大小的银色圆形，圆形迅速扩大。 　　罗玛百夫长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水桶粗细的落雷从天而降，重重劈下！ 　　他变成了一堆灰烬。 　　“我一直在战斗啊，瞬间移动和落雷，都是我的技能。” 　　利乌斯觉得舌头根子有点发硬。 　　战神马尔斯啊，这家伙居然能掌控如此可怕的雷电之力？犹利亚人中还有这样的强者？犹利亚长老会都是干什吃的，当狗都当不利索！ 　　旁边一名犹利亚长老小心翼翼地道：“这家伙是克里摩斯手下十三使徒之一，雷之使徒佩德罗，会几下雷电法术。克里摩斯要他们逃走，看来他没逃。” 　　利乌斯冷冷地扫他一眼，犹利亚长老谄笑着退下去。 　　佩德罗指着利乌斯的鼻子道：“下一个。” 　　利乌斯暗道不妙，因为随从中没有能克制雷电之力的好手。 　　死几个人事小，如果让犹利亚人的民心士气凝聚起来了，这可大大不妙。 　　刚才已经把话说死，连胜四人，昨晚的冲突一笔勾销。 　　错过这次机会，帝国要想彻底征服犹利亚人，就要多费不少工夫！ 　　先拖一下？ 　　这样想着，利乌斯挥下手。 　　第二个上场的是个罗玛法师，利乌斯对他的能力清楚得很，只会几个简单的小火球，状态好的时候能放个爆炎弹什么的。吓唬吓唬手无寸铁的愚民还成，这种级别的对手……希望他能装久一些吧。 　　罗玛法师步了前人后尘，被从天而降的雷电一击轰成渣。 　　利乌斯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已经被干掉了两个，｀后面两个是战神殿的英灵侍卫和高阶侍卫，如果他们也赢不了……难道只能承认就此罢手？ 　　英灵侍卫是罗玛军团精锐中的精锐，可以召唤先祖战魂降临，能力倍增；普通侍卫和高阶侍卫的区别在于能力提升的程度。 　　能不能抵挡雷电之威，他心里没底。 　　果不其然，英灵侍卫只前冲了十几步，便一头撞上雷电组成的死之网，在依靠“英灵盾牌”苦苦支撑十几秒后，盾破人亡。 　　有些犹利亚人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 　　最后一人了。 　　一名高阶英灵侍卫上前一步：“利乌斯大人，抱歉，属下……没有必胜把握。” 　　利乌斯痛苦地闭上眼睛：“帝国会善待你的家人。” 　　“帝国的荣耀！” 　　高阶英灵侍卫坦然走向对手，走向死亡，他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唯一能争取的，是牺牲的荣誉。 　　佩德罗双手高举，巨大的雷云在头顶形成，闪动的电光仿佛一条条金色的火蛇在云缝里游走。 　　高阶英灵侍卫大吼一声，猛冲上去。 　　圆桌般粗细的紫红色雷电落下，一闪！ 　　巨大的闪光！ 　　没有雷声。 　　众人缓缓睁开眼，却发现高阶英灵侍卫身上，出现了一个闪动着金光的球形护罩，紫红色的雷电咆哮着围着护罩打转，却不得其门而入。 　　利乌斯震惊地站了起来：“这、这是……” 　　雷声大作！ 　　巨大的紫红色雷电逆着来时的方向返回雷云之中，然后，以同样的力量，重重轰击在佩德罗身上。 　　佩德罗的身躯摇了摇，轰然倒地。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死里逃生的高阶英灵侍卫、心如死灰的利乌斯，还是呆若木鸡的犹利亚人，集体失声。 　　有几个随军法师异口同声地大叫：“高阶魔法荆棘护盾，高阶魔法荆棘护盾！反射魔法伤害，反射魔法伤害！有圣阶法师，圣阶法师！” 　　犹利亚人放声大哭，但很快，哭泣就变成了抽噎。 　　这些可怜的人啊，连哭都不敢放开声，唯恐惹怒了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没有希望了，完了，全完了。 　　有人开始喃喃地向光明神祈祷。 　　或许，在这时候，能指望的，只有虚无缥缈的神灵了吧？ 　　一名着白袍的男子，从校场门口缓步行来，在高台前跪下，毕恭毕敬道：“伟大的、睿智的、坚强的罗玛帝国驻耶卢撒冷军团最高指挥官，罪人来迟一步，让您受惊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幸福来得太突然，利乌斯觉得自己几乎要飘起来：“嗯，来了就好。你是……” 　　白袍男子膝行几步，叩了几个头，撅起屁股，把头伏在交叠的手背上，大声道：“罪人贱名，有辱圣听，恳请大人恕罪！” 　　“恕你无罪，说。” 　　“罪人乔恩，曾是邪党克里摩斯手下十三恶徒之一，被称为守御之使徒的。今日得见尊颜，不胜惶恐之至！” 　　利乌斯一头雾水，他不太清楚这个乔恩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旁的副总督提赛罗赶紧道：“这家伙是克里摩斯的弟子，被克里摩斯视为下一任光明神教主事人的。” 　　“地位不低啊。” 　　“请大人放心，我们能在卡斯马尼园抓住克里摩斯，这家伙居功甚伟。就是他带士兵去搜捕，并在人群里指认了克里摩斯，要不然……” 　　校场里腾起此起彼伏的嘘声。 　　令人惊讶的是，嘘声居然是罗玛士兵们发出的——叛徒的嘴脸实在让他们觉得恶心。有些下级军官的嘘声甚至比自己的手下还要大。 　　反观犹利亚人，一个个都把下巴压到了胸膛。耻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会让征服者不快的，会让征服者不快的！ 　　利乌斯返回座位，手抖抖的给自己斟满酒，饮一口，定定神，朗盛对台下跪拜者道：“也就是说，你出卖了自己的老师，反水杀死了自己的同伴，断送了两千三百多个犹利亚人的性命？” 　　乔恩抬头微笑：“是的。” 　　“那么，败类，虽说你立了功，但是，我仍然无法接受你这种货色，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乔恩目光炯炯：“因为罪人虽然身为犹利亚人，心里却以做罗玛人为荣！” 　　[741.第七十九章 地狱之门（2）] 　　在罗玛人和犹利亚人众目睽睽之下，乔恩侃侃而谈。 　　“罗玛是什么？是强大，是先进，是至善与至美。” 　　如此不要脸的马屁，连利乌斯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强大，没错；先进，没错；但至善至美？连正牌子罗玛人也不会如此自大。 　　乔恩继续道：“或许有人会骂我是个数典忘祖的犹利亚叛徒，是的，站在今天望向昨天，是的，我的一切作为都可以贴上叛徒的标签。但如果站在明天向今天回首，在场诸位，一定会无比认同我的观点。聪明人不会等雨滴落到头上，才会想到找伞。一个民族要想繁荣昌盛，必须懂得审时度势，而不是大难临头，才手忙脚『乱』！” 　　提赛罗笑道：“放屁能放出调来，真难为他。” 　　利乌斯道：“反正臭不到咱们，就当看戏了。” 　　乔恩继续道：“犹利亚曾经强大，如果是一千年前的达维王时代，我必然要全心全意追随他，因为这对犹利亚是有利的；现在，如果犹利亚有一位值得我全心全意追随的君主，能领导犹利亚走出苦难的岁月，那我也毫不犹豫地追随他。一切，为了犹利亚——这样的君主，现在，没有。所以，拥抱罗玛吧，那是我们的方向！” 　　这句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居然可以把背叛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此恬不知耻，简直是闻所未闻。 　　“让我们从更远的角度来看，单一的文化总是容易衰落，犹利亚即是如此。犹利亚人精明却懦弱，细心却多疑，乐于守成而非进取，长于商务却缺少政治眼光，换句话说，是善良温和的羊『性』民族；而罗玛则不然，罗玛的壮大史就是一部扩张、兼并，充满了铁与血、火与泪的史诗，罗玛是野心勃勃而粗糙的——请原谅我使用这个词——狼『性』民族！所以，要让柔弱颓废的旧犹利亚之血，融入刚劲强悍的罗玛之魂，然后，两个民族，都将获得重生！” 　　利乌斯诧异地望向提赛罗：“你从哪儿找来这家伙？脸和屁股能互换，而且换得浑然天成？佩服。” 　　提赛罗道：“是犹利亚长老会，他们说有个克里摩斯的党徒愿意出首，本来只想让他做个证人。” 　　“简直是犹利亚人的天灾啊。等手头上事完了，给他一批能说会道的犹利亚人，让他教，让他带着他们出去喷。切记，只允许他们在帝国之外喷！” 　　“明白。” 　　这时，乔恩结束了他的陈词，向高台走来。或许是气场太过于强大吧，罗玛士兵们居然傻傻地忘了阻拦。 　　利乌斯嘲讽道：“怎么，来为罗玛的发展增砖添瓦？” 　　乔恩正『色』道：“虽然这是我的愿望，但，眼下必须先帮助犹利亚民族扫清最后的障碍。” 　　“哦哦，那是什么呢？” 　　乔恩指向克里摩斯：“是他。” 　　利乌斯悄悄对提赛罗道：“恶心死我了，你盯着，我去解个手。” 　　“别，您是军团主官，这活儿我可不敢接。” 　　“你得接，我去看看外边的情况。” 　　“怎么？” 　　“这里出不了大『乱』子，我担心外边，我们手头上只有四千出头的兵力，这里的犹利亚人有二十多万。一旦有人挑唆……” 　　“克里摩斯已经被控制，他们找不出第二个所谓的圣子；再说他们的武器不是都收缴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几年帝国边境有警，兵力不能全部对内。如果让犹利亚人跳起来，只怕会伤了我们的元气。” 　　“所以您才会用干脆决绝的雷霆手段？” 　　“正是如此。耶卢撒冷是犹利亚人的中心，稳住这里，犹利亚人就不敢『乱』动——我们的注意力可全都放在这儿啊，一旦外面有人作『乱』……” 　　“好，听您吩咐。” 　　利乌斯出去转了一圈，手下都恪尽职守，无论是安排的暗哨还是隐蔽的监控法阵，都没有发现犹利亚人有异动。 　　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敢以武力发起挑战了。只要克里摩斯一死，犹利亚人就彻底没了指望。 　　利乌斯迅速返回校场。 　　一走上高台，只听扑通一声，就看到乔恩给克里摩斯跪下，声泪俱下：“我最敬爱的老师，我的主人，我的神，我代表所有犹利亚人，向您恳求，请赐予我们幸福吧！” 　　利乌斯低声问提赛罗：“怎么回事？” 　　“这家伙要『逼』他老师去死。” 　　“啊？背主、卖主，现在要杀主？” 　　乔恩膝行几步，抱住克里摩斯的腿，仰头道：“是的，我出卖了您。他们都骂我是叛徒，我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但只有您能理解我。我和犹大都出卖了您，但我们都不是叛徒。犹大的目的是『逼』您展现神迹，让您这犹利亚人的神能带给他们勇气，他现在一定后悔得要死。” 　　克里摩斯不说话。 　　“我和他不同，虽然一样出卖了您。但是，我比他看得远，我知道您的志向是挽救所有人，您也多次表示，愿意用自己的血去洗清人类犯下的罪。必须让犹利亚人放弃对抗才行，武力不行，思想对抗也一样不行。老师，对抗没有出路，罗玛太强大了。再这样下去，犹利亚会死掉。所以，大而言之，是为了帮助您实践志向，小而言之，是为了犹利亚的未来。我知道叛徒的名号注定会伴随我一生，但为了民族的未来，我来背负这罪孽的十字架吧！” 　　克里摩斯闭上眼睛，不说话。然后，他缓缓站起来，扫视全场，他看到的是一片片木然而空洞的眼神。 　　他长长叹息一声，慢慢走下座位，说道：“我今日，为你们流血。愿可免你们的罪。”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朝巨大的十字架走去。 　　提赛罗诧异道：“就这么去死？不多来几句遗言什么的？” 　　乔恩长跪不起，抗声道：“大人这话说错了！老师曾教导我们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又说，‘当爱你的仇敌’，今日他为犹利亚人流血，连罗玛人的罪孽也一并洗了，这正是犹利亚教的精妙之处！” 　　利乌斯叹道：“真是个教人向善的好宗教。起来吧，你是犹利亚民族的恩人，将来，如果可能，也拜托你多多传教啦。” 　　“恩人一词，实在愧不敢当。” 　　“那么犹利亚之星如何？” 　　乔恩大喜：“多谢大人提拔！” 　　突然，一声长笑划破了校场上的沉沉死气：“什么犹利亚之星，犹利亚之耻！” 　　一根粗大的黑曜石柱从天而降，重重楔进大地。 　　一道身影飞落，站在柱顶，双手抱胸，冷冷注视高台上众人。 　　利乌斯猛然立起：“你是什么人？” 　　来人冷笑：“第十三使徒，犹大！” 　　[742.第八十章 地狱之门（3）] 　　乔恩大声道：“犹大，你来晚了！我们要迎来的新世界里，没你的位置了！” 　　达克冷笑：“别得意的太早，放马过来吧！” 　　乔恩望向利乌斯。利乌斯没搭理他，一双眼睛怒目圆睁，瞪着达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达克抬手灭了两百多罗玛兵，利乌斯怎么可能不恨他入骨？一拍桌子站起来：“原来是这么一个货『色』啊。” 　　达克大笑：“那被我灭了的两百多罗玛兵又算什么？不中用的货『色』？而您是烂货之王？来啊，哈哈哈哈。” 　　说着，他轻轻一抬手，黑曜石四周顿时燃起熊熊的黑『色』烈焰。他把手探进黑焰，慢慢抽出一把双手巨剑来。 　　无数黑『色』火焰沿着胳膊延烧到身上，凝固成一件黑『色』的紧身铠甲。 　　场响起一片惊惧之声，。 　　利乌斯大怒：“给我拿下——” 　　“等等！”乔恩急忙阻拦，“大人，这家伙已经着装完，着装完的使徒——不，恶徒，不是凡人可以靠数量战胜的！” 　　“不收拾这混蛋，如何出我心头的恶气！” 　　一旁的提赛罗也劝道：“大人，不能因愤怒而进攻啊，既然乔恩对恶徒了解比较多，就让他来想想办法吧。” 　　利乌斯压下怒气，对乔恩道：“给我去宰了他！” 　　乔恩毕恭毕敬地鞠躬：“遵命。”说罢，他快步走下高台。 　　“犹大，我真没想到，你除了管账，还能打？可别是装样子啊，那样我会失望的。” 　　“欢迎来到地狱。” 　　乔恩扯断胸前的珠链，场中亮起巨大的银光。 　　银光散去，乔恩披了一副身密闭式重甲，手中握着一把长柄战斧：“受死吧！” 　　说着，他猛跳起来。 　　百余米的距离，瞬间缩短，仿佛空间被折叠。前一秒，他还保持着前冲的动作，后一秒，他穿过黑『色』烈焰，出现在达克面前，一斧斫下。 　　达克见来势凶猛，不敢托大，一手握剑柄一手托剑身，使出身力气朝上一迎！ 　　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射』。 　　战斧去势稍减，但仍有雷霆万钧之力，劈头盖脸砸下来。 　　达克大叫：“来得好！” 　　黑曜石柱乌光一闪，他身被涂了一层水纹般淡淡晕开的流溢的灰光。 　　战斧劈入灰光，速度骤减，但力量不减分毫——这意味着乔恩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得不把这个慢吞吞的动作做完。 　　慢吞吞的战斧正正地劈在黑曜石柱上，柱头顿时破碎，碎石四溅，达克只能跃起躲避——他同样错失了对手被迫减速的破绽。 　　黑曜石柱遭到攻击，柱身的眼睛轮廓变得更加清晰。 　　两人借斧头的震波之力各自翻身落下地面。 　　达克冷汗直冒，再不敢站在柱头上显摆，幸亏借助了恶魔之力，要不然这一家伙就了账了。这个乔恩，正史上只是笼统地说他是克里摩斯之后的光明神教正统继承人，是“守御之使徒”，也没说他多能打啊，这么强？ 　　达克死死盯着对手。 　　很久没和人单挑过了，竟然会大意啊。得小心行事。 　　区区钱袋才装三十个背叛银币，少了，早知道我带个存钱罐。 　　那边乔恩也暗暗心惊。刚才这一斧看似平淡无奇，却尽了力。十三使徒中，所有使徒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彼此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但只有这个犹大，平时一心管账，从不与人冲突，遇到打架缩在后边，从来没人见过他出手是什么样子。 　　对手能力未知，似乎又有轻慢之心，那当然要抓住机会一击干掉！ 　　可是，力一击没能奏效啊，石头柱子有古怪，减速效果一流。 　　先干掉犹大，还是先毁掉柱子？ 　　双方同时下定了决心：试探一下！ 　　达克单手握住双手剑剑柄，拖着长剑直扑乔恩，钝头的剑尖在石板地上擦出长长一串四溅的火花。 　　乔恩将战斧横在胸前，身子带起一道残像，直直地撞过来。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十步，八步，六步！ 　　对冲的双方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四步，进入战斧攻击范围！ 　　乔恩上身，左脚垫步，右脚猛蹬地面，在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战斧从左到右斜劈，锋利的斧头劈开空气，在苍白的日光下泛起一道鲨鱼鳍式样的青光。 　　斜劈走了一个短暂而迅疾的弧，无论是被斧头砍中还是被斧杆扫中，都是有死无生。 　　达克用一个间不容发的侧身闪了过去。 　　乔恩大惊，竟然能闪过“瞬切”？ 　　是他闪避上天了，还是我的命中跳水了？ 　　技能发动之前闪躲是有可能的，剑神级别以下，不大可能改动技能的发动方式和攻击特点，如果一个技能发动了还不闪，要么是对自己的防御特别有信心，能硬吃一记；要么是本事不行，闭眼等死。 　　技能发动以后能躲过去？这仗还有悬念么？ 　　达克预判了他的攻击方式，并选择了最有利的应对措施。 　　自从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下水道开始，乔治开始研发史莱姆单兵作战系统，有了初代的部分制成品比如雷光刺、史莱姆机枪、鬼火面具等等，到阿拉孛半岛的时候，已经比较完善，有了初代的系统，在危机预判、战场直觉和行为模式优化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达克不知道的是，现在，在北海联盟的新军当中，已经普遍装备了这套系统——当然是劣化版的，乔治决不允许造一堆超人出来，让他放心的，只有达克一人而已，所以，达克拿到的系统，名义上是测试用的beta版，实际却是完体版本。 　　如果达克返回雅根克，把这套超级beta版系统和心灵蜂巢连接起来，获取战斗知识库，那才叫热闹呢。 　　系统直接与『操』纵者的意识相连接，所以，即使是在克里摩斯的幻境中，它也被认为是达克的“能力。” 　　三步，进入巨剑攻击范围！ 　　侧身闪躲的姿势为黑炎巨剑蓄满了力，对手因斩击而『露』出的破绽就在眼前——整个侧背都『露』出来了。 　　现在，就算乔恩丢了巨斧撤步也来不及了。 　　达克一声大吼，巨剑抡起一道黑『色』光幕，一记凶狠的上挑斩，重重斩在乔恩的胁下！ 　　一声惨叫。 　　达克被重重地弹飞出去，身在空中，口里爆发出一蓬血雾。 　　该死！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黑曜石柱没有转移伤害？ 　　乔恩收回巨斧，笑『吟』『吟』道：“犹大，反伤害的滋味，不错吧？现在，知道我的名号由何而来了吧？”他凶相毕『露』：“你对我造成的一切伤害，都会完美地返给你自己，受死吧！” 　　说罢，他端平巨斧，隆隆隆地冲来。 　　[743.第八十一章 拍他] 　　叮的一声，一枚银币飞落。达克原地满血复活，一剑荡开推来的巨斧：“没想到吧？” 　　乔恩确实没想到，楞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招架：“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巨剑猛地把斧子拨开，对准空档猛刺过来，“受死吧！” 　　乔恩狞笑：“来啊。” 　　这酣畅淋漓的一剑达克没刺出来，硬生生地收住了，他可不想第二次被反伤害。 　　达克虚晃一招拉开安全距离：“反伤害真的那么灵？我要再试试。” 　　乔恩冷笑：“试一百次也是一样，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接受失败呢？” 　　“把战斗想象成跟一个混蛋做买卖，而这个混蛋开价太混蛋，就好理解了——犹利亚人做买卖可是不会吃亏的啊——来试试这个吧，死灵火！” 　　银光闪动，一具RPG火箭发射器扛上达克的肩头，达克不禁暗暗吐槽，要是现实中地狱都装备这玩意儿那光明神可咋办，上浮游炮？ 　　乔恩不认得达克肩上的RPG，笑道：“这种烧火棍会有用吗？” 　　“那就试试吧。”达克抛出另一枚硬币，然后猛地扣下扳机。 　　一道白色的烟柱瞬间跨越了五十多米的距离，准确命中了正在大笑的乔恩，在所有人的视网月莫上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爆炸火球。 　　校场上响起一片惊呼，既有罗玛人的，也有犹利亚人的。 　　高台上的利乌斯不安地站起来。 　　犹大肩上扛的家伙明显是一种大威力的便携式单兵魔导火炮，操作十分简单，最关键的是，它看上去构造并不复杂。 　　如果犹利亚人人手一支…… 　　该死的犹大，他跟恶魔做了交易吗？ 　　当火箭命中乔恩的同时，达克感觉胸口被大石重重地砸了一下，眼前一花，踉跄了好几步。 　　刚才他用第二枚银币换取了“铁壁防御”，就是这样还被冲击波震得不轻，这个乔恩的反伤害，真不是盖的！ 　　烟雾散去，乔恩站的位置留下一团焦黑的痕迹和两条深深的足印，他同样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退，却毫发无损。 　　乔恩狂笑：“我说过，你就是试一百次一千次也是一样！”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你的伎俩我已经明白了，乔恩，你现在跪下来忏悔，念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留你全尸。” 　　乔恩直扑过来：“少说大话！” 　　达克侧身避开战斧的寒光，一闪身跳回黑曜石柱的作用范围：“有胆就来啊。” 　　“以为我不敢？” 　　乔恩一步踏进了黑曜石柱的领域：“你的任何伤害都会反伤自身，你赢不了的！” 　　“那可不一定。”达克摸出一枚银币弹飞：“献祭……献祭祭品99%的体力！” 　　乔恩顿觉四肢无力，战斧当啷落下，腿一软，跪倒在地。 　　无数黑气从地下蒸腾而起，持续不断地笼罩了他。 　　达克也站不起来了。 　　乔恩惊恐地大叫：“这……这是什么？” 　　“听不明白吗？献祭啊，所有进入黑色圆圈的家伙，全是献给魔鬼的祭品。放心吧，这根本不是对你的攻击，所以触发不了反伤害。” 　　乔恩艰难地道：“混……混蛋，想……同归于尽？” 　　“当然不，死的……呼、呼……只有……你。” 　　“不、不可能，别忘了……” 　　“反伤害是吗？我记着呢。但是，献祭……不是以你为目标的，也不是‘攻击’，而是……‘许愿’，有好处，所以……它不受……反伤害影响。另外，反伤害还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 　　“‘反伤害’不是‘免伤害’，”达克喘了两口，四下寻摸一番，把一样东西握在手里，朝乔恩爬去，“你得先承受伤害，然后才能把它，反给对手……这样一来……” 　　“没有我承受不了的伤害……就是佩德罗的落雷也……” 　　“我知道你皮厚，可是，嘿嘿，你现在已经失去了99%的体力，我就不信……你还能承受得住……” 　　达克一边说一边慢吞吞朝乔恩爬。 　　这时，乔恩看清了达克手里抓的玩意儿，那是刚才黑曜石柱砸下来压碎的半块校场青石地砖。 　　乔恩极恐：“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拍你。” 　　乔恩使出全身力气，边哭边往向圈外爬，奈何体力大半被消耗，速度简直是在蠕动：“利乌斯大人……他……他要……打我！” 　　达克的速度略快那么一点点，拖着板砖一边疲惫地狞笑一边爬着追。 　　嘿嘿嘿的狞笑响遍全场，犹利亚人忍不住了，开始有节奏地大吼：“拍他！拍他！拍他！” 　　还有人大笑：“快看哪，同胞们，看那个叛徒，看那条走狗！” 　　“什么走狗，爬狗！” 　　“不许侮辱狗！” 　　高台上的提赛罗尴尬得要死，这时候笑是绝对不可以的，但哭又不合适，吧唧半天嘴，试探着道：“我觉得……这个乔恩……实在是……” 　　利乌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两只手气得都发抖了：“接纳这种货色……简直是……帝国的耻辱，给我射！” 　　箭如雨下，劈头盖脸地朝两人浇来。 　　乔恩惨叫一声，闭眼等死，却发现箭矢无法穿透黑色雾气的屏障，欣喜地叫了一声。 　　达克嘿嘿笑道：“叫什么叫，这是在‘献祭’，是神圣的仪式，怎么可能被随意打断？” 　　乔恩突然想起还有正在半块板砖正在逼近，继续猛爬。然而达克已经爬到他身后，拽住他一条腿：“你往哪儿跑……爬，吃老子一砖！” 　　“不不不不——啊——” 　　达克手起砖落，乔恩的后脑勺绽放开万点鲜红的桃花，然后，两人一起没了声息。 　　达克也脱力了。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该欢呼还是该咒骂，利乌斯和提赛罗也楞了。 　　“他们死了吗？”有人低声问。 　　过了半天，乔恩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他的体质比文职出身的犹大要好不少，达克拍砖的时候也很虚弱了，虽然打破了皮肉，还造成了轻微脑震荡，但没死。 　　“呼……呼……该死的……犹大……死的，是，你。” 　　他挣扎着爬起来，抓住掉在地上的巨斧，摇摇晃晃的提起，晃来晃去对了几次才对准达克的脑袋。 　　达克才刚刚曲起一条腿。 　　全场响起一片狂风暴雨似的呼喊：“犹大，站起来！犹大，站起来！” 　　乔恩凶相毕露：“你已经死了！” 　　达克去摸腰间的钱袋，还剩最后一枚背叛银币，这是他翻盘的最后希望。 　　然而，摸了个空。钱袋的底部破了个洞——可能是刚才倒地爬行时磨破的。 　　那枚银币静静地躺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上。 　　“只差……一步之遥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与魔，就睁开眼，给老子看看啊！老子不服！” 　　“嘿嘿嘿，没用的，没用的，谁也救不了你，”乔恩狞笑道，“这可是在‘献祭’啊……啊？” 　　天空中传来响亮的破空之声。 　　所有人一起惊讶地抬头望。 　　乔恩抬头，他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东西？” 　　达克虚弱地道：“钱。献祭体力，换了，好多，钱。” 　　“犹利亚守财奴……” 　　乔恩话音未落，突然变了脸色。 　　天空中，一座几乎与自己同样大小的纯金雕像砸下来！ 　　“啊啊啊啊啊——” 　　轰隆！ 　　大地震动，金像把乔恩重重地拍进地里。 　　不用抢救，乔恩死得不能再死了。 　　雕像是达克的模样，一只手前伸做出抓腿的样子，另一只手高举板砖，一脸正气。胸前还刻着两个大大的词：“拍他”。 　　[744.第八十二章 曙光] 　　历史，已经改变了吧？ 　　犹利亚人，该觉醒了吧？ 　　克里摩斯，不可能再上十字架了吧？ 　　乔恩已死，献祭仪式结束，黑雾散去，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呢。 　　达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爬起来，摇摇晃晃朝不远处的背叛银币走去。 　　最后一枚了，这一枚，要换取克里摩斯位置的移动，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达克颤巍巍捡起银币，准备抛起。 　　“嚓。” 　　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右肩。 　　他手一抖，银币骨碌碌滚出好远，盘旋了几圈，颓然倒下。 　　一名罗玛百夫长推上第二发弩箭。 　　“真是……好箭法……罗玛弩，是没有瞄准系统的……” 　　一蓬血雾爆出，第二发弩箭命中了他的左肩。 　　达克两条胳膊已经废了，他垂着两手，靠左摇右摆勉强保持平衡，一步一个血脚印，朝银币走去。 　　第三箭射中了他的左腿，达克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地，他用两肩代手，用右腿蹬地，一步一步挪。 　　在场的犹利亚人泪如雨下：“犹大，犹大，起来，起来！” 　　第四箭，刺穿了他的完好的右腿，把他钉在原地，血流如注。 　　克里摩斯拍案而起。 　　利乌斯不慌不忙地道：“义人的血，英雄的血，总是能让罪人洗脱罪孽的——这比两千多颗凡夫俗子的脑袋有用多了。我原本以为，犹利亚人都是渣滓，现在看来，我错了，犹利亚一定可以作为帝国治下的一等子民存在，或许未来，还会有与高贵的罗玛人并肩的机会，对吗？坐。” 　　克里摩斯嘴唇一个劲地哆嗦，颤巍巍地坐下。 　　弟子在为我背负罪与罚的十字架啊。 　　达克发出狼嚎般的惨叫：“犹利亚，起来，起来！” 　　利乌斯笑道：“犹大可谓英雄，但犹利亚人，可惜呀，”他摇摇头，“不配拥有这样的英雄。”达克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不行了……失去了99%的体力，再流这么多血的话…… 　　历史改变了……吗？克里摩斯，还会放弃反抗，被钉上十字架吗？ 　　能震醒他们的，只有我的一死了吗？如果我死了，他们仍然麻木呢？ 　　利乌斯老谋深算，是绝对不会放过犹利亚人的优秀分子的，无论是使徒还是克里摩斯。一旦克里摩斯死了，那就彻底失败了。 　　刚才已经赌过一次运气，还会成功吗？ 　　达克抬起头，一片朦胧中，他看到一支利箭划了一道高高的抛物线，从天而降。 　　一切，都结束了…… 　　嚓。 　　一声轻响。 　　利箭被一只戴着银色钢指护手的大手握住，然后，被折成两截。 　　“利乌斯，你的谎言，实在不怎么样！” 　　有人站在达克面前，轻轻把他扶起来。 　　达克的视线里，充满了灿烂的银色，那是一身金边亮银甲，背后，是一对雪白的羽翼。来人戴着一顶覆面头盔，手中握着一把几乎与身体等长的金色长弓。 　　“你……你是……” 　　来人轻轻拥抱了达克：“犹大，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做得很好，很好。” 　　“救……老师……你自己，不行……银币，给我银币……” 　　来人展开背后近五米长的巨大双翼，将达克带到黑曜石柱旁：“你先休息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说罢，他朝高台怒吼：“第九使徒，盖约！” 　　利乌斯冷笑：“看来，你们这些害群之马不把自己的民族彻底毁掉，是不肯罢休啊。” 　　“一派胡言！利乌斯，犹利亚人的英雄会死，因为他们是凡人。每一个犹利亚凡人，都可以成为英雄！你以为，谎言、诡计和残暴可以永远控制这个民族，就大错特错了！犹利亚人，你们是大卫王的子孙，是耶卢撒冷真正的主人，是与罗玛人同等高贵的存在，犹利亚人，起来，起来！” 　　“没用的，我说的很明白，你们所有的斗争，不管是暴力方式的还是思想异端方式的，全都失败了，你们是懦弱的、软弱的，需要别人扶持才能生存的、低等的民族！你这犹利亚贱种自说自话，有何意义？看看吧，看看你信任的这些犹利亚人，他们一个个畏缩得像胆怯的老鼠！犹利亚是没有前途的劣等种族，这，就是一个高贵的罗玛军团指挥官的终极评价！” 　　盖约怒斥：“愚蠢！人不是牲口，怎么可以用血统分贵贱？” 　　“这是低贱人的抗诉，没用的。” 　　“到现在，你还自以为高贵吗？看看你所做的一切，让所有罗玛人蒙羞！” 　　“罗玛的事情，不是你一个犹利亚人可以评判的。” 　　“哼，你以为你的罗玛血统很纯正？哪一个纯正的罗玛人是蓝眼睛的？” 　　“帝国太强大了，疆域太广大了，单一纯正血统的罗玛人，已经很罕见了吧，或许王族之中还有？” 　　“很不幸，你面前就有一个。”说着，盖约取下了头盔。 　　他黑发，黑眼，无须。 　　这是典型的纯正血统罗玛人的体貌特征。 　　全场哗然，利乌斯被震撼得跳了起来：“不可能！你，你一定是染了发！士兵们，除掉这个假罗玛人！” 　　服从乃是军人第一要务。罗玛士兵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手中的弩机。 　　盖约单臂举起长弓，所有的箭矢全静止在空中。 　　全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惊叫。 　　盖约傲然上前，朗声道：“利乌斯，你口口声声说血统，那我就跟你论一论，你的姓氏是塔克西维斯，这是个加尔特蛮族的姓氏；而我的姓氏，是尤利西斯！帝国元老院大门内的石碑上，第五行第十二个位置，刻着我高祖父光荣的姓名！” 　　帝国元老院？作为殖民地军团的一员，利乌斯有幸踏进元老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怎么可能去了解石碑上那些共和国时期光辉灿烂的姓名？ 　　一旁的提赛罗战战兢兢道：“是盖约，大人，那个名字也是盖约。” 　　“是盖约·小格拉古！”有的罗玛士兵激动起来，“是保民官格拉古兄弟！” 　　格拉古兄弟是共和国时期两位锐意改革的兄弟，他们先后担任罗玛的保民官，采取各种措施，维护平民的利益，特别是弟弟盖约·格拉古，在哥哥被元老院暴徒害死之后，继承兄长遗志，坚持改革，甚至提出了要给予所有罗玛同盟者与罗玛公民同等的权利，最终，他也死于元老院暴徒之手，所幸遗孤逃出了罗玛。 　　后来，两兄弟得到平凡，盖约·格拉古的遗孤被当时的共和国最高执政收养，从此，姓氏变成了尤利西斯。 　　时光已经过去了近百年，共和国变成了帝国，但爱国者的姓名永不退色。 　　倚在黑曜石柱上喘息的达克放声大笑起来。 　　老子这边出了一个神队友！ 　　马上就成功了！ 　　[745.第八十三章 急转直下] 　　盖约是罗玛望族，利乌斯不敢使用暴力手段解决！ 　　只要克里摩斯不死就赢了！ 　　高台上的利乌斯高高举起手：“这家伙是个冒牌货，干掉他！” 　　密集的箭矢如雨直落，盖约全无惧色，抬手向天一指，箭矢纷纷落地。 　　“利乌斯，我警告你，远程兵器对我没用，再来我还手了！” 　　利乌斯头顶，金色的眼睛一闪，他已经被盖约的“神之目”锁定，下一次发动的远程打击必定会命中。 　　提赛罗大叫：“掩护，掩护！” 　　周围的侍卫立刻投出发烟罐，滚滚浓烟遮盖了众人的视线，高台完全被笼罩在烟雾之中。利乌斯头顶的金色眼睛消失了。 　　两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达克笑道：“目之使徒啊，这回可看不清了。” 　　盖约毫不在意：“十三使徒各有千秋，我也不是第一次出手，被针对也是没办法的事。话说回来，犹大，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打啊。” 　　“形势不一样，人得改变。别管我了，趁现在带老师走。我来拖住他们。” 　　“犹大！” 　　“不相信我会出卖老师吧？唉，我一时糊涂，想用这种手段逼老师用神迹拯救犹利亚人，看来，适得其反。” 　　“原来是这样。” 　　“如果犹利亚人不肯正面起来反抗，就只有思想对抗一条路了，老师是最后的希望。犹利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这时，高台上传来利乌斯无奈的声音：“士兵们，放克里摩斯走！” 　　达克一愣，利乌斯主动认输？ 　　盖约喜道：“西蒙得手了！” 　　烟雾散去，一名身着皮甲的矮小男子，用锋利的匕首抵着利乌斯的脖子。 　　隐之使徒西蒙，是使徒中最擅长潜行的，一对匕首无人能出其右。 　　盖约正面突入吸引注意力，然后西蒙挟持利乌斯，救克里摩斯逃出耶路卢撒冷，这就是两人商量的计划。 　　达克道：“干得不错，不过，凭我们几个，要在这么多罗玛人包围下撤出去，可不容易。” 　　“放心吧犹大，还有一位使徒正赶过来呢。” 　　盖约话音刚落，一根巨大的银色光柱拔地而起，直刺苍穹，无数洁白的羽毛翩然飞落。一名身着重甲、一手战锤一手筝形重盾的使徒从天而降。 　　盖约和西蒙异口同声喊道：“提比略！” 　　力之使徒提比略，光明圣子克里摩斯的守护者，十三使徒中唯一被称为“圣徒”的人。 　　达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提比略的守护，有盖约的压制，有西蒙的突袭，圣子的安全应该可以得到保障了。 　　在正史上，十三使徒遵循圣子的指示，没有理会犹利亚的苦难，也没有一人回来。最后绝大多数死于布道修行的旅途中。 　　而现在，他们有些背叛了自己的理想，也有些为心目中的正义和真理而献身，还有的，和我一道，挺身而出，站到了反抗罗玛暴政的最前线。 　　历史真的改变了！ 　　这对圣子一定不会毫无触动。 　　但是，为什么任务仍然没有完成？这意味着，圣子仍然有死去的危险，那危险来自于哪里呢？ 　　利乌斯低估了使徒的实力，现在他手头的部队中没有可以正面压制使徒的强者。常规部队的话，他有哪些攻击手段？ 　　近战是不可能的，提比略和我足以应对；有盖约在，所有远程打击手段都无效，更何况利乌斯还被西蒙挟持。 　　问题出在哪里？ 　　先自保再想办法吧，我这个样子没法战斗，最后一枚背叛银币，换体力恢复吧。 　　达克踉跄了一下，去捡滚落在不远处的银币。 　　又有弓箭射来，罗玛人也意识到这个可怕的家伙要靠那种银币来获取能力，想阻止他，但在盖约的能力面前无功而返，箭飞到一半就坠落了。 　　达克缓缓捡起银币，准备抛起。 　　就在这时，他眼角闪过一道绚烂的银光。 　　一柄战锤重重楔在胸口，把他打得倒飞出去，咚地撞在黑曜石柱上。 　　达克一口鲜血喷出去，这一锤穿透了铠甲的防御，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内脏也受了波及。 　　银币又一次滚落。 　　达克背靠黑曜石柱，颓然坐倒。 　　盖约、西蒙，利乌斯，罗玛士兵，犹利亚人，还有克里摩斯，全都楞了。 　　一击将达克击溃的，居然是圣徒提比略。 　　提比略转身，战锤指着达克的鼻子：“受死吧，恶魔！” 　　达克强笑：“原来如此……真是……作茧自缚啊……脑残的家伙……” 　　这句“脑残的家伙”不知是说提比略，还是说他自己。 　　克里摩斯忍不住了：“提比略！” 　　“圣子啊，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为何要与恶魔纠缠？那种力量，建立起来的会是什么国度啊？” 　　黑曜石柱感受到生命的波动，兴奋起来，达克的鲜血悬浮在空中，围绕它旋转，变成了一条血红色的环带。 　　微弱的力量开始注入达克的体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果然是圣徒，一切所谓的“恶魔”都是敌人吗？ 　　是非不分！ 　　盖约怒喝：“提比略，你疯了吗？” 　　“疯了的是你，盖约，无论是罗玛人，还是犹利亚人，都无关大局；何为正义，何为神圣，这才是最最紧要的！老师一直教导我们说，要走光明的路，为什么到了该追求正道的紧要关头，却投入恶魔的怀抱？” 　　达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提比略怒道：“你笑什么！”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根本就不是提比略——” 　　“你给我闭嘴！” 　　提比略实力强悍，身体虚弱的达克根本不是对手，被一锤打中肩膀，重重摔倒。 　　提比略一把揪住达克衣领：“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达克嘿嘿笑道：“乌尔比诺，你终于来了啊。” 　　“我来要你的命，你这该死的蟑螂！” 　　“因为正义不死啊，你这该死的老臭虫！” 　　“真是抱歉呢，初次见面，就要送你一个惨烈的告别仪式。你的手段，我都知道；你的身份，对你压倒性不利；你已经无力再战了，我要看一看，现在你怎么翻盘！” 　　“那可不一定哦，骗人你比较在行，说起战斗，我比你强。现在盖约正瞄着你呢，傻瓜！” 　　乌尔比诺一惊。 　　盖约愤怒地声音从背后传来：“提比略，给我放手！再来我不客气了！” 　　黄金长弓直指提比略的后心，银色利箭蓄势待发。 　　乌尔比诺虽然变成了使徒中战斗力最强的提比略，但绝不敢用防御相对薄弱的后背去检验目之使徒的攻击力。 　　他一把推开达克，道：“使徒们，加入凡人之间的争斗，对我们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难道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难道我们要为了各自立场的不同而放弃了神圣的信仰吗？难道追求光明、诛除奸邪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盖约无言以对。 　　达克一把抓住了地上的背叛银币：“来吧，提比略，让我们来看看，是你对，还是我对！” 　　最后一枚银币飞上天空。 　　冲天的黑色烈焰腾起，达克头生利角，手化长爪，背生双翼，双足下燃起熊熊烈焰；背后，黑曜石柱的眼睛完全睁开，石柱崩裂破碎，变成一座黑金逆十字架，十字架的核心位置是黑山羊头浮雕，双眼中流淌着赤红如血的妖艳光芒。 　　乌尔比诺大呼：“决战吗？我喜欢！恶魔，在这个世界，你是赢不了我的！” 　　[746.第八十四章 胜利之誓] 　　银光与黑炎撞击在一起，天空一半蓝，一半黑。 　　除了使徒和克里摩斯，所有人都匍匐在地，这已经不是凡人可以插手的争斗了。 　　西蒙用匕首顶着利乌斯走过来：“盖约，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盖约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想了想，道：“现在这个样子……老师呢？” 　　从提比略攻击犹大开始，克里摩斯就仿佛失去了灵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西蒙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的事打击太大了？快，趁他们没分出胜负，带老师走！” 　　天空中传来提比略的断喝：“不许走！光明与黑暗，要分出胜负！” 　　犹大也不甘示弱：“我还从没，认输过！” 　　银光与黑炎再次撞击在一起。 　　轰的一声巨响，一道身影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粗大的龟裂纹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延伸开去。 　　达克被乌尔比诺一击打中，直接拍进了地里。黑金逆十字架分担不了过高的伤害，开始崩溃。 　　乌尔比诺狞笑：“达克，设备是我的，克里摩斯的脑袋是我的，力量体系的设定和修改权限也是我的，三十个银币已经用光，你怎么跟我斗！让你的同伙给你拿存钱罐来？” 　　“是吗，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跟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呢？” 　　“受死吧，恶魔！” 　　达克猛地朝旁边一躲，银光落地，黑金逆十字架彻底崩溃，他半条胳膊被烧焦。刚刚起身，下巴上又挨了一拳，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眼前一切都在晃来晃去。 　　“接招吧，朗基努斯之枪！” 　　达克已经无法闪躲了，只能自嘲地道：“切，干草叉……啊！” 　　长枪穿肩而过，他被一枪钉在了巨大的十字架上——那原本是为克里摩斯准备的。 　　乌尔比诺鼓动背后巨大的双翼，逼近达克，狞笑道：“怎么样，恶魔，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达克勉强笑道：“只能说，跟现实还是有点差别……现实中的话，已经挂了。” 　　乌尔比诺凶相毕露：“我就是要你多受点折磨！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要捣乱？” 　　“我自己的脑袋，自己做主。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市民，看不见你的狗屁天国！” 　　“我明明是为了你们好，我是神的代行者，是你们升入天国的唯一通路！” 　　“上一个这么说的家伙，把自己玩死在炼金熔炉里了。我看，你也快了。” 　　乌尔比诺手中幻化出第二把朗基努斯之枪，将达克的左手钉上十字架：“我要一枪一枪把你钉在上面，然后砍下你的脑袋，把你永远锁在克里摩斯的精神世界里！你现实中的躯体，只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随你便，撒旦，可是不死的啊！” 　　乌尔比诺将他的右手钉住：“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作为活着的魔鬼的象征，受尽唾骂和耻辱！” 　　“别做梦了，你做不到的。” 　　“为什么？” 　　“光明与黑暗，光明神与撒旦的对立，是三百年后，罗玛承认了光明神教的正统地位以后，才推广开的。用现在的观点去思考古人，这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你现在的行为，更像是为了争夺地位而内讧啊。” 　　“好吧好吧，你对了一次，所以我要报复啊！” 　　乌尔比诺一枪刺出，将达克的双足钉在十字架上。 　　达克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然后，他笑了：“老家伙，亲自上阵的次数不多吧？” 　　“所以我格外享受这感觉——有什么可说的？” 　　“钉十字架有讲究，钉钉子要避开骨头和关节，从骨头之间的肌肉层穿过去，这样，既省时省力，又可以让受刑者充分享受痛苦。正史上克里摩斯就是这样被钉死的。” 　　“原来如此，放心吧，我钉死你伙伴的时候一定会改进技术。” 　　“第二个错误，可是致命的哦。” 　　“是吗？是什么？” 　　达克深吸一口气，大吼：“光明与黑暗，只是立场不同，没有善恶之分！唯一要记住的，是正义和自由！犹利亚人，你们，要什么？救你们的，是什么？” 　　犹利亚人起了骚动。 　　乌尔比诺冷笑：“你以为，这些蝼蚁一样卑微，犬羊一样胆怯的家伙，会成为你的救星？” 　　“你知道为什么，在正史上，犹利亚人对钉死克里摩斯不管不顾么？你知道为什么，光明神教这时候的影响力，还比不上犹利亚长老会么？你知道为什么，十三使徒即使一个个凄惨地死去，也没能让光明神教站住脚跟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工夫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我是不是该佩服你一下？” 　　达克使出全身力气大吼：“因为神只是神，而他们，是你所说的，蝼蚁般卑微，犬羊般胆怯的凡人啊，是拼尽一生只为换得平凡生活的凡人啊，是渴望有饭吃有衣穿、面无惧色地站立于苍穹之下的凡人啊！你们这些混蛋，打着神的幌子为非作歹，要骗走他们的最后一件衣服，最后一块面包。你们的心肝，早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你们这些神棍、伪君子、玩弄权谋和人心的恶徒，早晚有一天，会被觉醒的人民彻底打翻！如果真的有地狱，那也是为你们而设的！” 　　“你给我住口！” 　　乌尔比诺抡起长枪，一枪刺进达克的肚腹。 　　“然而，你的这些话，没有半点用处！犹利亚人，是最懦弱最不可救药的种族！他们只能依附于强者生存！犹大，你这叛徒，你这魔鬼，天国的圣光，也照在你的身上……”乌尔比诺再次举枪，锋利的双头尖锋银光跳荡，瞄准了达克的脑袋，“慈悲的圣光，给你最后的机会，忏悔吧，恶魔！” 　　达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只剩下最后一句了。 　　他猛地伸直了脖子，把全身仅剩的力气聚集在喉头，用尽全力，大喊了出来：“自由！” 　　全场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咆哮：“自由！自由！自由！” 　　罗玛士兵个个心惊胆战，有胆大地想用枪杆抽打，被无数双喷火的眼睛吓得连连倒退。 　　乌尔比诺疯了似的吼叫：“恶魔，死吧！” 　　他刚要举枪，轰隆一声巨响，校场东南角被炸塌一角，无数手执刀枪的犹利亚人呐喊着冲了进来。 　　“自由！自由！” 　　争取自由的呼喊，响彻了校场内外，震动了天地。 　　乌尔比诺吃了一惊：“这、这，怎么会……” 　　“我以为，现在，已经死了……我的背叛银币，有一半，给他们换了，武器和盔甲……换了，使用的方法……你以为，我除了单挑什么都不会吗？白痴！” 　　犹利亚起义军直冲高台，为首的是一名肩扛死灵火的刀疤脸汉子，他振臂高呼：“上啊，犹利亚人，为了自由！” 　　怒吼声、金铁交鸣声震动四野。 　　达克听到了史莱姆火铳的轰鸣，听到了使魔机枪的咆哮，看到了雷光刺绚烂的蓝紫色光华。 　　他嘿嘿的笑了。 　　乌尔比诺抬手给达克丢了一个治疗术，让他不至于死，一把揪住他头发：“为什么？这种事，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帮助不是吗？” 　　达克疲惫地抬起眼，道：“因为，我可是老资历的佣兵啊。” 　　“哦？” 　　“优秀的佣兵，会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恰当的地方，用恰当的手段，去赢取最后的胜利。剩下的……交给运气。” 　　“但这些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值一提是吗？你死了，主持大局的是我，我要犹利亚人造反还是臣服都易如反掌！” 　　达克居然笑了。 　　“你笑什么！” 　　“下过副本吗？任务完成率是多少？用什么方式完成的？” 　　乌尔比诺一头雾水，他完全听不懂达克在说什么。 　　“所以，胜利的，是我啊。” 　　“说清楚！” 　　“因为你没经验。第一次接触这种精神世界吧？不一样的自己、无所不能的自己很爽吧？你还记得进来的目标是什么吗？为了杀我，哈哈哈！” 　　乌尔比诺突然愣住了。 　　“发现了？是啊，设备是你的，克里摩斯的脑袋是你的，力量体系的设定和修改权限也是你的，可你进来了就要遵循里面的法则，按照法则，这里面的老大是克里摩斯！” 　　一瞬间，乌尔比诺面如死灰。 　　达克全部的计划着眼点，不在于犹利亚人和罗玛人的纷争，不在于光明与黑暗谁占上风，甚至不在于自己能否活下去，一切都只有一个，就是改变克里摩斯用自我牺牲去救世的想法。 　　不能救世的宗教，要它何用？ 　　如果光明神教能为所有被压迫被凌虐的民族带来自由与正义，为什么不去信仰它呢？ 　　如果不必献身，也能赎犹利亚人懦弱的罪，那还有什么必要去上十字架呢？ 　　达克的目光越过乌尔比诺，落在依然静立不动的圣子身上。 　　然后，他看到，克里摩斯向十字架走来。 　　乌尔比诺大叫一声，举枪直刺，却被圣光包围，定在原地。 　　克里摩斯高举双手，朗声道：“犹利亚人，我是克里摩斯，是你们的王。去吧，驱逐欺压你们的异族，拿回祖先的土地，建立大卫王一般的伟绩吧！” 　　圣光天降，所有犹利亚人全被镀上了一层银辉，刀剑不能伤。 　　罗玛士兵抱头鼠窜。 　　克里摩斯指向乌尔比诺，一个在后世威胁了世界数百年的词，清晰地，准确地，脱口而出：“异端！” 　　乌尔比诺所有的盔甲，兵器全部化为光点，弥散于空中。钉住达克手脚的长枪也一并消失。 　　“不，我才是虔信者，我才是——” 　　一道炫目的银光划过，盖约放开了弓弦。 　　一箭穿心。 　　盖约丢掉长弓，扑上来扶起气若游丝的达克，对克里摩斯大叫：“老师，快救他，救他！” 　　达克轻拍他的手：“谢……不必了……老师，成了犹利亚人的王，不再是……神……” 　　盖约目瞪口呆。 　　克里摩斯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悲伤：“犹大……我赦免……你的罪……” 　　达克缓缓举起带血的手：“各位，天国……再见！” 　　这一刻，时间定格。 　　达克眼前掠过无数彩色的光点，越飞越快，越飞越快，然后，嗡的一声轻响。 　　他进入了深沉的黑暗。 　　[747.第八十五章 醒来] 　　当达克醒来的时候，是漆黑的夜里。房间里有一盏小灯，灯下，莱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每一条肌肉都在剧烈疼痛，他强忍着不哼出来。他知道那不是真疼，是思维转移之后的认知错位造成的。自己的身体跟犹大的身体差别巨大，需要好好适应一段时间。 　　自从在雅根克任职以来，莱莉就把长长的金发剪短了，她担负技术兵器的研发工作，整天呆在研究所，两头不见太阳，没时间打理头发。 　　妹妹啊，白天忙工作，晚上来照顾我，苦了你了，多睡会吧。 　　以莱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可能随随便便跑到珐蒂冈来，那么，我在哪？ 　　向窗外望，达克看到了绚烂的极光。这说明他已经离开了珐蒂冈，来到了北海联盟的地盘。 　　北海联盟现在是黑暗神教的大本营，由卡尼迪和尼米兹主管。 　　安全了。 　　在珐蒂冈立足后，每天面对接踵而来的问题和危机，真是累了，倦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吧？ 　　手指一动，碰到一块硬纸板，摸起来一看，是乔治的字迹，上面写了一个词：“醒了？”翻过来看背面，又写着：“床头桌上有铃，按铃叫人。” 　　目光顺着床头看过去，小桌上有个铃，铃边又有张纸头，写道：“枕头下有目前形势。”背面写着：“懒得看就按铃。” 　　真是典型的乔治风格。 　　达克伸手从枕头下摸出张纸，这个动作触发了隐蔽的法阵，床头的小灯渐渐变亮。 　　北海联盟的炼金术发展得不错么。 　　纸上第一句是：“自动感光加动作感应触发法阵，你妹妹的设计。自豪吧？” 　　达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距实验场之战，已经过去了五天。达克改变了克里摩斯的思维，破除了“圣子受难”的法术，使它从一个半神变成了一个凡人，现在正在雅根克的实验室内接受检查分析，实验结束后它将被投入史莱姆反应堆进行彻底分解。 　　达克喟然长叹。 　　或许这是唯一恰当的做法了吧？ 　　人造的、有成神可能性的怪物？抱歉，世界之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处，要恨就恨制造你的疯狂炼金术和野心家吧。 　　乌尔比诺的思维被禁锢在克里摩斯的大脑之中，已经无法为害。思维不可能脱离容器存在，会随着克里摩斯的身体一起消亡。 　　达克对此并不乐观，除了人类的大脑，心灵蜂巢也可以成为思维容器，他不相信老谋深算的乌尔比诺会没有后手。既然恩雅可以通过思维备份和器官打印室重生，乌尔比诺也可以——当然，他没有器官打印室，变成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变谁也说不准。 　　现在令乔治等人在意的事有两件，一是乌尔比诺制造的剩余残酷天使量产型去了哪里，又是在哪里进行生产的；二是乌尔比诺的资金来源。 　　残酷天使量产型是乌尔比诺按照尼古拉斯大师留在铁牙庄的手稿、仿照伊莎贝拉的原型机制造的，那可是有二十米高的大块头，哪支势力能把这样的大家伙藏得严严实实？ 　　好消息是，在达克等人的努力下，光明神教的纷争有了结束的迹象。弗朗西斯领导的传统派和希克斯图领导的激进派握手言和，激进派放弃了对弗朗西斯篡位行为的声讨和攻击，传统派也不再把激进派视为“异端”，双方正在积极展开接触，并且在两个问题上即将达成一致，一是“教随国定”，二是达克提出的“异端”标准：凡对人类躯体进行任何形式改造的，即为异端。 　　达克长长松了口气。 　　光明神教变了，假以时日，它将失去控制各国政局的能力，不再是革新与进步的桎梏，而是把重心放在伦理道德上。 　　各国的宗教纷争，也该落下帷幕了。下一次战争，将是争夺炼金术至高点的战争。无论多兰德、新特诺蒂兰、阿拉孛还是北海联盟，甚至波利尼亚、斡罗斯这些国家，也都将把炼金术作为优先发展的方向。 　　你追我赶之中，技术在飞跃，民众在苏醒，最终，新的时代将彻底撕开神权与王权织成的重重黒幕，人类的历史，将翻开新的一页！ 　　英雄们谢幕离去，平民的时代，凡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到那时，我的战争就结束了。 　　我会和拉拉一起，找一个平静的村庄住下，或是深山，或是海滨，过我们想要的平静生活。 　　对了，拉拉呢？ 　　达克一咬牙坐了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浑身的肌肉，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我都这个样子了，拉拉不可能不来看我的！ 　　在进攻乌尔比诺实验场之前，达克已经预见到危险，提前安排伊莎贝拉离开圣城，前往雅根克。 　　现在，安全了，为什么她没出现？ 　　她出了什么事？ 　　床板一响，莱莉惊醒，一眼看到达克坐起来，大喜：“哥，哥，你醒了？” 　　“嗯，多谢。你拉拉姐呢？” 　　“她？这个时候当然在睡啊，叫她起来？” 　　达克双手直摇：“呃，不不不，不用了，让她睡吧。” 　　莱莉嗔道：“你呀，这么急！她最近事情多，很累，你过几天就能见到了。” 　　“她在忙什么？” 　　“乌尔比诺的事，你知道，残酷天使量产型。她在配合乔治和拉莫斯进行数据分析和相关测试。” 　　这可是件大事，达克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有收获吗？” 　　“王尔德摧毁了一架量产型，希克斯图取回了一部分残骸。初步研究发现，这种量产型的能力明显逊色于拉拉姐的原型机，但可以‘量产’。” 　　“量产？” 　　“根据罗尔商会和黑色圣地商会的调查，乌尔比诺很可能拥有六到八架量产机。如果一拥而上，拉拉姐不是对手。” 　　“我也有驾驶残酷天使的经验啊。” 　　“你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能胜任吗？接下来必须对你进行深入的精神力训练。” 　　“也就是说，二号机形成战斗力之前是我们力量的空白期？” 　　“对，如果这时候乌尔比诺带着他的量产机冲出来，我们只能靠拉拉姐自己硬顶。所以这几天你要乖乖听话，尽快恢复啊我亲爱的老哥！” 　　“好吧好吧，妹妹总是对的——先别惊动乔治他们了，我感觉没什么问题，等明天再说吧，我再睡会。你也别撑着了，去躺下睡吧。”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明天见。快睡吧。” 　　“明天见。” 　　达克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莱莉关掉光石灯，俯身观察了一下达克的情况，确认他睡熟了，走到门外，接通了队聊：“乔治，我哥醒了。” 　　那边是长长的沉默，过了许久，乔治道：“你把伊莎贝拉的事告诉他了？” 　　“没。我怕他接受不了。” 　　“莱莉，伊莎贝拉的事，我很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一切为了胜利对吗？她无怨无悔，再说还可以用事故来搪塞，实在不行用心灵蜂巢和器官打印室造个假的出来应付，就像你对恩雅做的那样。” 　　“你这样说……” 　　“这不是正符合您的价值观吗？黑暗的导师大人？一切为了这该死的胜利，为了这该死的时代，所以一个两人的死活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对吗？” 　　乔治沉默了。 　　莱莉自嘲地一笑：“抱歉，说了任性的话呢。这是炼金术师的原罪啊，为了所谓的真理把无数祭品摆上祭坛，直到把自己也摆上去。我在想，有朝一日，我会以什么形式上去呢？” 　　乔治继续沉默以对。 　　“我知道，换了我还不一定比你干得好，可我就是想骂你。好，牢骚发完，我睡觉去了，明天实验场见。” 　　[748.第八十六章 彼此交织的心念（1）] 　　万里无云的天空碧蓝如洗，站在实验场高塔上向远处眺望，达克看到二十二米高的残酷天使原型机正在缓缓移动。 　　这里是位于克格莫海峡附近呼啸冰原的黑暗神教实验场，各种技术都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进行研究和实验。 　　伊莎贝拉正在进行测试，这一次测试的是持续作战能力。这是相当耗费体力和精神力的事。 　　达克眉头一直皱着。 　　罗伊斯朝旁边走过来，道：“怎么，心疼了？” 　　达克横他一眼，不说话。 　　罗伊斯哈哈一笑：“没关系，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乔治、莱莉、拉莫斯都在，类似的测试也不是第一次做，担心什么。” 　　“你没操作过残酷天使吧？” 　　“没。你体验过，感觉怎么样？” 　　“非常……特别。尤其是下来以后，”达克闭上眼，摇摇头，“非常非常不适应，除了全身疼痛，还头晕，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听觉也受影响，大约过了一周才完全恢复正常。” 　　“万事开头难吧？” 　　“每多操作一次，我在它里面就越自在，越舒服。出来以后不适应的感觉就越明显，完全消除需要的时间也越长。最后一次操作是从昆沙毕肚子里逃出来那一次。当时我那架残酷天使几乎全毁，就剩下一个驾驶舱，可我就是不想出来，还是拉拉把我挖出来的。” 　　罗伊斯一愣：“你的意思是，如果长时间频繁接触，会和它融为一体？” 　　“不能完全确定，也可能跟我的精神力不足有关，拉拉表现得就没那么明显，但大方向是没错的，这玩意儿一定会对我们的身体有致命影响。拉拉也说过，自己‘不想战斗’，害怕自己会‘变成它’。残酷天使测试中有一项叫‘同步率’的参数，它反映驾驶员和残酷天使的协调性，理论上最高值是100%，数值越高，操作就越是得心应手，但我想，如果达到了100%，那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是人类将获得另一种生存方式。”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韦斯特大师过来了。 　　韦斯特和疯狂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乔治之父尼古拉斯并称炼金术三贤者。残酷天使就是他们年轻时通力合作的最后作品。恶魔岛事件后韦斯特遭到教会迫害，在乔治和彼特拉克的安排协助下逃出多兰德王国，来到雅根克。现在是北海联盟的高级技术顾问。 　　韦斯特望着远处步履蹒跚的残酷天使，神色复杂：“三个人，各有目的。罗德里格斯认为这是推翻暴政的刀剑，尼古拉斯认为这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我觉得它是人类的第二形态，有了它，人类可以傲然挺立于任意苍穹下，既无畏惧，也无茫然。” 　　达克问道：“时至今日，您还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韦斯特叹道：“尼古拉斯是对的。” 　　罗伊斯不解道：“我倒觉得，它能极大扩展人类的生存空间，不是什么过错吧？” 　　“我们找到了摆脱自己现有形态的方法，却没有发展出摆脱现有形态之后的文化和思想，它其实是现有文明的毁灭者啊。” 　　罗伊斯摊摊手：“但我们没法选择对吗？是乌尔比诺逼我们的，如果不是他搞了什么量产型……” 　　达克突然抬头：“马上停止，让她出来。我不想让她跟那个罪恶的丑八怪融为一体！乔治，乔治，别装傻，我知道你听得见，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乔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还有十分钟测试结束，现在强行中止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大脑损伤。你确定现在让她出来？” 　　“你这个混蛋，每次都有理！” 　　“我是为了谁？” 　　“我希望十分钟以后别再出什么状况！” 　　“当然。如果再加二十分钟，她还可以洗个澡换个衣服什么的，不至于一身粘液来和你拥抱，你觉得呢？” 　　罗伊斯忍不住了：“适可而止吧，乔治！” 　　乔治不做声了。 　　罗伊斯哼哼道：“这厮一定在撇嘴加耸肩。” 　　达克在玻璃长廊的椅子上坐下，定定地望着实验场出神。 　　罗伊斯有些担心，转移话题：“对了，珐蒂冈那边，怀特迈尔大主教让我给你带个话，问你想不想做最高裁判所所长，保罗所长年纪大了，他推荐你。” 　　“哈，别逗了。是他架不住下边派系斗争，又赶上传统派和激进派和解，就找我这个愣头青顶上，跟斯内尔港当初的三个月巡警没什么区别。跟他说，考虑一下费尔南德斯。” 　　“哦，为什么是他？” 　　“他有资历和声望，也有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他儿子莫尔斯背后是多兰德王国的某支政治势力。现在教权和王权在各自重新定位、找平衡，用他来做晴雨表、指示器，再好不过了。” 　　“这可是无数人打破头也抢不到的位子啊，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有什么舍不得？生死都经历了无数次还看不开？倒是凡妮莎和伍兹他们，帮我问候一下吧，就说我很好，到很远的地方打怪兽去了。” 　　“一副隐士的派头呢，我就不行，注定是名利场里打滚的操劳命了——收拾完乌尔比诺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和拉拉一起去钢铁之城艾因斯提尔看看，据说火焰史莱姆在那儿，那是融合与转化的力量，会提高所有魔能的转化效率和速度。不过以后再说吧，乌尔比诺没那么容易对付。找到他的老巢了吗？” 　　“我没想到他敢把那么危险的残酷天使放在多兰德王国的皇都附近。但是，很奇怪，就算我考虑问题的方向有偏差，手下也不该是聋子瞎子啊，为什么他们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到现在也没有确切消息。” 　　达克转向他：“你考虑过乌尔比诺与多兰德王国贵族合流的可能性吗？” 　　“不可能吧？多兰德王国向来主张教随国定，不大听教廷的安排，乌尔比诺已经被教廷宣布为异端，怎么可能接纳他呢？” 　　“多兰德的实力曾经在大陆诸国中名列第一，压得阿拉孛和南方丛林诸国喘不过气来，但是，现在阿拉孛和新特诺蒂兰在炼金术上走在前面，你说多兰德王国会怎么想？” 　　“走捷径？乌尔比诺一定是许下了好处……残酷天使？” 　　“对，量产型残酷天使的制造成本和技术要求比较低，以举国之力不难制造，急功近利的贵族们不可能不动心。所以，我们找不到它，很可能是因为乌尔比诺得到了多兰德王国的保护。” 　　“那我们该怎么办？精准突击？” 　　“不行，那是与整个多兰德王国为敌。我建议，让北海联盟议会放出消息，就说心灵蜂巢能影响人类的思维，让他们自相残杀。” 　　“好办法，这样一来，就可以兵不血刃……” 　　“不一定，乌尔比诺可能会铤而走险，直接控制多兰德王室和贵族，操纵多兰德与我们开战哦！” 　　这魂牵梦绕的声音让达克全身一抖，猛地站起来，他看到了熟悉的绛紫色长发和清澈的眼眸。 　　“拉拉！” 　　然后，两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两人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不知道，头顶的监视法阵正在运作，另一端，是忧心忡忡的莱莉。 　　她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切换了通讯线路：“恩雅，下面是你和王尔德的残酷天使机体对战测试，我们很可能只有三机能够出动。” 　　另一端的恩雅语气淡漠无波动：“明白，我会全力以赴。” 　　[749.第八十七章 彼此交织的心念（2）] 　　当天晚上，莱莉敲开了伊莎贝拉的房门。 　　“啊，欢迎欢迎，正想找你呢！”伊莎贝拉热情地把莱莉迎进来。 　　神色凝重的莱莉一愣：“找我？” 　　“对啊，我下午出去玩了，买了一大堆东西，还有你的呢！这条裙子是送给你的！” 　　“是吗？我看看，在哪儿换衣服？” 　　“这里这里！我觉得你穿上一定很漂亮。” 　　“真是太谢谢你了，”都是熟人，莱莉也不客气，唰唰换上，对着镜子照照，转头问，“好看吗？” 　　“哇，满满的青春活力啊。” 　　“拉拉姐你也一样啊。” 　　两女嘻嘻哈哈了一阵，莱莉突然沉默下来，伊莎贝拉也不再开口。 　　诡异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散开来，两女各自想着心事，眼睛都在微微移动。 　　这时候如果达克推门进来，一定会被吓跑。 　　过了许久，莱莉率先打破了沉默：“拉拉姐，真羡慕你，还可以出去逛街买东西。” 　　“因为我……呃……在这边除了配合训练没有职务啊……啊，我不是想要官做啦，这样挺好的。” 　　“我是说，你的心态调整得很好啊。” 　　伊莎贝拉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萧索：“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好啊？” 　　然后两人又开始沉默。 　　开口的仍然是莱莉：“是呢，换成我，从人类突然变成‘非人类’，也会找些无关紧要的事大做特做，去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伊莎贝拉垂下头。 　　莱莉又道：“我知道这样说很过分，但，对不起拉拉姐，我不知道，要怎么绕着圈子把这话说出来，所以，请原谅，否则我可能什么都说不出来，其实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即使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莱莉先呜呜地哭起来了。 　　伊莎贝拉轻轻把她揽到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可以这样想，我还是我，只是有点不一样，多了一个叫做残酷天使的分身。我会让它一直睡的。” 　　“可是拉拉姐，你已经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了对吗？” 　　“哪有，还是能睡三四个小时的。别瞎猜。” 　　莱莉轻轻挣脱出来，仰着脸道：“我没有瞎猜，你和残酷天使的同步率，已经到了95%，这样下去，你会永远睡着，而它会一直醒着。” 　　伊莎贝拉歪着头想了想，迟疑道：“如果只剩下和乌尔比诺的决战，我想，一次战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同步率上升跟战斗烈度有关，和次数无关。” 　　“啊啊，有个头脑好的妹妹有时候也蛮让人苦恼的——呀，怎么不说话啦？” 　　“好吧，只能这样了。” 　　“什么？” 　　莱莉站起来，弯下腰，双手抓住她肩膀，直勾勾瞪着她：“拉拉姐，无论我说什么，都请原谅我，好吗？” 　　“好！” 　　“……这么干脆啊？真的假的？” 　　伊莎贝拉笑成了眯眯眼：“因为是莱莉啊，一定不会说很过分的话。” 　　“呵，呵呵呵，”莱莉机械地抖动着双肩，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说吧，什么样的话我都能接受哦。” 　　“对……对不起……请离开我哥好吗？” 　　伊莎贝拉的微笑凝固在脸上，空气也一起凝固了。 　　莱莉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看着她，看着她表情的松动，看着她很不淑女、很没教养地当着她的面用小手指甲使劲挖耳朵，挖，挖，看着用力摇头去否定刚才挖耳朵的意义，然后拼尽全力去维持脸上的表情。 　　她失败了，表情完全崩溃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她用手背去抹，把脸抹得一团糟。眼泪止不住，她扯起肩衣去擦，把眼泪和鼻涕一起擦到肩膀上。 　　真难看。 　　可是她没有哭出声来。 　　她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莱莉的手，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哆嗦着问：“这是……达克……让你来的吗？” 　　莱莉一下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尖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用力地点点头。 　　她不敢看伊莎贝拉的眼睛，她害怕只要望一眼，自己就会被淹没在罪责与悔恨的波涛里。 　　对不起，哥，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残酷天使是没有人性的嗜血野兽，如果拉拉姐跟它完全同化，就不可能再有人类的生活。 　　哥，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现在，结束吧。 　　伊莎贝拉流着泪笑了一下，真是个，不诚实的孩子呢。撒谎也不会撒。 　　达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啊。 　　才不信！ 　　他可是像爱这世界一样的爱我啊。 　　那么，如果要他在世界和我之间做个选择，是不是太残忍了啊？ 　　真正爱一个人，就不该给他两难的选择。 　　放心吧，莱莉，我会做出选择的。 　　我知道你很关心你哥哥，也舍不得我，撒这样的谎，对你来说很痛苦，看看你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她使劲搂着莱莉的肩膀，道：“别傻了，世界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你哥……不合适，就算了……” 　　莱莉楞了一下，然后，她放声大哭。 　　她很清楚伊莎贝拉话的含义，她也很清楚，刚才那种拙劣的谎言，骗不了伊莎贝拉。 　　但是，无可奈何。 　　彼此心念的线，纠缠成团，无可奈何地向残酷现实之剑的锋刃迎去。 　　“但是，莱莉！”伊莎贝拉用力地吸溜一下鼻子，“分手的话，我来说！” 　　莱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哭着点头。 　　“而且，我来决定，什么时候说！你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 　　“知道了，对不起，拉拉姐……” 　　“没关系——谁，谁在哪儿？” 　　莱莉的目光唰地投向门口，她看到了乔治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 　　伊莎贝拉使劲擦擦眼泪：“偷听淑女的谈话，可是很不礼貌的！” 　　“抱歉，我本来想，有事，找你的，不小心……”乔治费力地扯扯领口的扣子，“好吧，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偷听了，抱歉，抱歉。”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现在，没事了……另外，两位，我会守口如瓶，请放心，放心吧。” 　　乔治转身要走，伊莎贝拉叫道：“等一等！” 　　“怎么？” 　　“我不会逃避的，即使，这是宿命，我也决不退缩！” 　　“果然，不愧是同步率达到了95%的人呢，”乔治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试着保持那种高冷傲慢的姿态，可他也失败了，他的声音在发抖，“最后一战，就拜托你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一定不会的，不会的……” 　　然后，他在两女诧异的目光中，摇摇摆摆地穿过走廊，转过拐角，走进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反锁房门，跪倒，抬头向天，发出痛苦的呼唤：“母亲，母亲，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阿丽克希亚夫人温柔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听到了，我最最亲爱的儿子，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750.第八十八章 彼此交织的心念（3）] 　　屋子里黑洞洞的，四周挡着双层窗帘，黑暗中，乔治颓废的声音在回响：“我曾以为，这个世界，就如一个乖巧的小姑娘，只要你足够有力，想怎么打扮，就可以怎么打扮。我也是这么去做的，可是，我错了，错得很厉害。” 　　乔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炼金术师特有的稳定的手，正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我控制不了它，它走上了一条我从未见过的路，我不知道尽头是什么，但那一定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阿丽克希亚夫人吃惊地问道：“是这样吗？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啊。” 　　“我把超越时代的技术，强行嫁接到了一个教会封建主和世俗封建主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时代，把这个时代搞得不伦不类，还自以为是文明的领导者……不，这些都是屁话！”乔治一反常态地爆了粗口。 　　阿丽克希亚夫人吃惊地听着儿子发狂，这可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情况。 　　乔治仰头，注视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我很孤单，没人陪我，我就自己找乐子，可是我不想变得像老头子——不，父亲一样！我也不确定，有没有他的好运气，会遇到您这样的奇迹！” 　　阿丽克希亚夫人的脸色先是变得凝重，而后却又轻松起来，但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听乔治倾诉。 　　“所以，我听了父亲和您的话，去跟达克他们结交，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却觉得，这似乎也不错。特别是，在我的指挥下，他们一个个成长得飞快，这比我自己上阵去厮杀还要好玩，这真太他女马有意思了！然后，”乔治的声音低落下来，“我把他们带进了死胡同。母亲——我，是个失败者。” 　　“乔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你听我说，抬起头来，站起来，你不需要愧疚什么。” 　　“是。” 　　“让我们抛开你前世那些匪夷所思的知识，就事论事。人都有生存和发展的权利，而你在这方面懂得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要多，对此的认识也更深刻，所以，包括达克在内，很多人觉得‘这很正常呀’，可你就是接受不了，还会强烈地反抗。” 　　乔治默默地点头。 　　阿丽克希亚夫人继续道：“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在我这个母亲看来，都是对的，凭什么我儿子被欺负了不能还手？” 　　“母亲……” 　　“打回去是对的，但放火烧房子就不对了。残酷天使、心灵蜂巢、器官打印室、生化研究所……你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能驾驭得了吗？他们没有你渊博，但是不傻，就算你用种种手段进行包装，让这些技术看上去无害，尽力发挥它们有利的一面去造福人类，制定各种手段去限制、打击那些铤而走险的家伙，可是，火一旦放起来，就很难控制住。现在，烧伤了你的朋友，乔治，我敢断言，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知道。但是，我该怎么补救？前面，是一堵墙。” 　　“你连砸碎这世界的勇气都有，还怕区区一堵墙？” 　　乔治楞了一下，他很难想象，温柔宽厚的母亲居然有如此干脆决绝的一面。 　　“我亲爱的儿子，当心灵之花在这个世界上盛开的时候，我就诞生了，然后，在无尽的事件里，我千万次地目睹文明的盛衰轮回，这一次，最大的不同是有了你。所以，我特别珍惜这个时代，但是，乔治，你要记住，它也仅仅是一个时代，对我来说，加速它的凋亡并不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 　　乔治的喉头不安地蠕动了一下：“母亲，它……走到尽头了吗？” 　　“你跨越时空而来，历经的时代虽然少，虽然很不成熟，但我认为，你已经有了评判文明能否存续的资格。你告诉我，现在你造就的这个时代，这个嫁接了先进技术的落后时代，还能持续下去吗？” 　　“能。如果，那些先进技术的能量能缓慢释放，给所有人一个缓冲时间的话……” 　　“然而乌尔比诺把一切直接逼上了绝路。” 　　“是的。如果能击败他……”乔治似乎找回了一点勇气，大声道，“对，只要干掉他，这个时代，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不至于被掌握了可怕怪力的野心家撕碎！” 　　然后，母子两人进入了一段长长的沉默。 　　乔治颤抖着等待母亲——应该说，超越一切已知力量的史诗生物、超越种的判决。 　　阿丽克希亚夫人展颜一笑：“好极了，一言为定。如果你们击败了乌尔比诺，我就让它回到你设想的正路；但如果你输了——” 　　乔治黯然道：“如果我们输了，世界就成了乌尔比诺的囊中物，然后他会抹杀全人类的自由思想，把世界变成他一个人的乐园，他会成为一个神……世界会重蹈阿塔兰提斯的覆辙。” 　　“你以为我会让这么恶心的事发生吗？” 　　“咦，您的意思是……” 　　“别误会，已经下成死棋，就没有继续挪动棋子的必要了——我会抹杀所有智慧生物的思维，特别是人类，让它们退回到蒙昧未开化的、与猿猴为伍的时代。用你的话说，回档重来。无论如何，乔治，我永远爱你，即使你变成猴子也一样。” 　　乔治苦笑：“您出的考题，好难啊。给点提示好吗？” 　　“第一，你为什么要按照乌尔比诺的节奏行事呢？第二，现在你的优势在哪里，他的优势又在哪里？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试试向朋友们求助怎么样？” 　　乔治的眼睛亮了：“以快打慢！乌尔比诺刚刚跟多兰德王室勾结起来，内部一定问题很多，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六到八架量产机不可能全部集中在多兰德的都城，我们可以用原型机各个击破！” 　　“以一击六或者以一击八，小牧师可能会活活累死哦。” 　　“按照世俗观点来看，她已经死了。如果乌尔比诺获胜，我们所熟知的这个世界就什么也剩不下了。她会愿意牺牲的。” 　　“啊啊，乔治你好残酷哦。” 　　“这很难听，却是事实。如果以胜利为唯一目的，就不能考虑太多别的。我没得选择，母亲，您的考题，我就算做错，也绝不交白卷！”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的声音消失。 　　乔治孤独地站在深沉的黑暗中，良久。 　　“对不起，达克，伊莎贝拉，还有这个世界，我会尽力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751.第八十九章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1）] 　　“大个子，你害我们的工钱压低了一半还多，你说怎么办吧。” 　　阴森的小巷里，为头的一个瘦子把半米长的铁管在手心里轻轻拍打着，威胁地瞪着达克。 　　达克把背贴在墙上，害怕地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收拾你啊，这里是死胡同，不会有人来的。” 　　“我做错了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你吃独食啊，没人教你规矩？” 　　“不是计件算钱吗，干得多，工钱也多，你们工钱低不低跟我有什么关系？” 　　“哟，还嘴硬？行，一会先拿两颗牙下来。” 　　达克无奈地道；“我凭力气吃饭不行吗？倒是你们，一个个干活懒得像头猪，别人发薪水还要给你们两成，要不要脸？” 　　瘦子凶相毕露：“老子现在就赏你脸，给我打！” 　　叭的一记耳光，冲在最前面的混混拔地而起，在空中翻滚七百二十度，吐出三颗焦黄的后槽牙，一头撞在地上，没了动静，几个混混赶紧扶起来一看，眼神都给一耳光抽散了。 　　达克轻轻捏响拳头，朝一群混混们勾勾手指。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回到了多兰德，在码头上做了一名光荣的搬运工。 　　根据乔治的计划，乌尔比诺一定在策划对雅根克的袭击，即使是量产型的残酷天使，也需要大量的魔能晶石提供魔能补给，保养维护也需要专业人员和特殊设备。如果能尽快查明乌尔比诺设备工厂的位置并破坏甚至摧毁它，就能争取大量的时间。 　　另一方面，根据可靠情报，乌尔比诺与多兰德王室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王室内部对于“精神控制”十分敏感，或许这可以成为打开困局的另一把钥匙，乔治把这个任务交给了1643佣兵队第二分队，不需达克操心。 　　“乔治，我这么明着收拾他们，会不会太高调？乌尔比诺可是认识我的，我的个头也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史莱姆耳塞里传来乔治的回答：“没问题。乌尔比诺藏得太深，要想把他揪出来，就必须采用非常手段——对付二十几个混混，不需要支援吧？” 　　“不用。” 　　达克启动了单兵作战系统，在史莱姆视野中，一堆混混全部是深绿色，背后稍远些的墙上，一个青色的影子正悄悄朝他移动。 　　“还有个蹩脚的刺客？怪不得这些家伙横行霸道呢。” 　　混混头目双手一拧铁管，铁管头部嗤的伸出一根锋利的枪头：“弟兄们，给我宰了他，扔海里喂鱼，没人找得到他！” 　　混混们呐喊着冲上来，达克不慌不忙，手指在腰带头上悄悄一拨，脚后跟轻轻磕磕地面。 　　作战系统中的容电史莱姆被唤醒，开始输出电能；雷霆史莱姆得到了足够电能的刺激，做功输出增加。 　　无声无息的静电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 　　混混们懵然不觉，一脚踏进静电场，蓝紫色电光一闪，噼啪一声，全数倒地。 　　墙上的隐身刺客见势不妙，缓缓挪动身体想逃。 　　达克嘿嘿一笑，摸出史莱姆工具球，转化成沼泥史莱姆，朝墙上一拍。 　　棕褐色的沼泥史莱姆遇到岩石，兴奋起来，柔软的身体在石墙上掀起泥浪，将刺客四肢牢牢裹住，然后开始分泌麻痹毒素。 　　“你在阴影里行走，默默地杀人，也会默默地死去。” 　　刺客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放弃了伪装，拼命挣扎。 　　“没用的，除非你有沼泽科瑞多巨鳄的力量，就算是科瑞多巨鳄，也不敢轻易进入泥沼史莱姆的领地。” 　　刺客无声地张大嘴，似乎在求饶。他被沼泥史莱姆“长”在了墙上，全身能动的就剩下一张嘴了。 　　“刚才你从背后向我接近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老手了吧？现在，我也不会救你。你选择杀人，却指望别人救命，哪有这样的道理。” 　　达克走近刺客，拍拍他的脸颊：“不会有人来的，刚才我在巷口扔了一个小木雕，那是诺兹克人的恐惧图腾，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会感到压抑和不舒服，会快步离开。在你看来，弱肉强食是对的，是吗？” 　　刺客眼里充满了恐惧，点头，想了想，又玩命地摇头。 　　“曾经我也这么想，想变成最凶猛的食肉动物，但是后来才发现，信奉这种法则的世界，早晚完蛋。所以，我回到一切的出发点，试着再来一次。至于你，我希望，摆在真理祭坛上的祭品当中，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永别了。” 　　刺客用充满怨毒和诅咒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达克，达克的蓝眼睛却像深邃幽寂的海洋，看不透里面有什么。 　　达克不在理会他，走到小巷口，坐在石头上，孤独地看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两分钟后，他伸手入怀，用史莱姆工具球吸了一点信息素。 　　无色无味的信息素迅速挥发，饱餐一顿的沼泥史莱姆闻风而来，乖乖钻进史莱姆工具球。 　　他起身离去。 　　“如果知道我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一定会用更隐蔽更犀利更阴险的方法来对付我，来吧，我等着呢，乌尔比诺，客人上门了，你这当主人的敢不敢招待呢？” 　　当天下午，工头找到他，开门见山：“臭小子，会法术？” 　　“一点点，学徒级别的。” 　　“有人要搞死你，知道吗？” 　　达克揉揉头发，皱着眉头嗯了一声。 　　“你惹的麻烦有点大，不想死就拿了薪水赶紧溜。”工头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桌上，“现在，马上。” 　　“风声都放出来了，我只要一出码头就会被乱刀砍死。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去一个他们不敢闹事，又需要你这样的人的地方。” 　　“哪里？”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听说过吗？” 　　“嗯，那里确实不是个打架闹事的地方。”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是多兰德王国最大的傀儡制造工厂，工人的薪资水平是其他炼金作坊平均水平的三倍，管理也相当严格，有多严？一周之内，二十六人跳楼，全大陆，独一无二。连以喝劳工血闻名的钢铁之城艾音斯提尔都震惊了，天外有天，楼外有楼啊，不服不行。 　　从那之后，再也听不到类似的消息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吧？ 　　达克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去。” 　　浮士德是乔治怀疑的重点目标之一。要生产量产型残酷天使，现有的傀儡制造技术必不可少。可以挖掘的信息太多了，而且还可以得到内线的接应。 　　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们这些惹事的家伙啊。” 　　达克哭笑不得：“工头啊，我老老实实干活，也有罪吗？” 　　“好吧，你有理，永远有理！”工头悻悻地打开上了锁的抽屉，摸了一张黑白两色的卡片从桌上推过来，“拿好，今晚上别睡死了，有人叫，就跟着走。” 　　[752.第九十章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2）] 　　“乔治先生，乔治先生，我是G.G，紧急情况，我们没能跟达克先生接上头！” 　　听到内线的呼唤，乔治一步跨到通讯法阵前：“他人呢？” 　　“下落不明。戏子和高尼夫已经去港口找过，达克先生昨天凌晨在集体宿舍失踪，有人看到他和一个黑衣男子出门，然后没回来。我们试着联系过他，通讯里只有杂音，然后从他那边切断了。” 　　乔治的眼睛眯缝起来。 　　以达克的能力和装备，就算中了圈套，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他要搞事情？ 　　“G.G，听我命令，七小时内，把浮士德傀儡加工厂给我炸了！然后，走水路转新特诺蒂兰回雅根克，会有人接应你们。” 　　“遵命！” 　　“当达克被抓住的时候，”乔治眼中划过一道寒芒，“就是乌尔比诺的死期！” 　　当乔治他们紧锣密鼓开始行动的时候，心有灵犀一般，达克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在海上啊！” 　　他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银白色的浮岛。这里，才是真正的浮士德傀儡加工厂。 　　“剽窃了铁牙庄的浮岛制造技术和太阳魔能收集技术吗？乌尔比诺这个烂人。不过呢，你没有雷霆史莱姆和钢岩史莱姆，能量收集转换效率和浮岛的耐用性都很差吧？我来给你搭把手。” 　　紫光一闪，树枝形闪电落下，四周一瞬间亮如白昼，十三座浮岛如同十三座海上漂浮的坟墓，静静地伫立在狂风暴雨之中。 　　闪电不断地落下，忽强忽暗的光从窗口照进来，人事官员的脸也一明一暗。 　　他手中达克的履历表上，“粗通法术”和“有蛮力，识字。”两行字格外醒目。 　　“你会一点法术，该知道怎么不被雷劈吧？” 　　“是的。” 　　“识字吗？” 　　“认识几个。” 　　人事官员把管理条例朝桌上一丢，“划红线的，念。” 　　“第十五条，每日工作十二小时，此时间内若完不成任务，同车间所有工人义务加班…… 　　“第二十二条，如有工伤，凡愿与工厂协商解决、并由工厂出具工伤鉴定者可获得一次性医疗补助六万镑……” 　　“行了，”人事官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在他的履历表下方画了个长方形，然后把表格放在桌边的小型法阵上，“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去隔壁，有人安排你。” 　　达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出去。 　　房间之间可以用简易法阵来传递消息和文件，技术水平很高嘛。 　　当然，其他方面的应用会更多，比如，监视？ 　　隔壁房间里是个老头子，人看起来挺和气，主动向达克打招呼：“晚上好啊，年轻人。” 　　“老先生你好。” 　　“欢迎加入浮士德，整个大陆效率最高的地方。” 　　“听说过，三倍薪水。” 　　“错，那是大陆上的工厂，这里是五倍。当然，这里不是慈善机构。” 　　“是的，我知道。” 　　“最多两年，聪明人和有志气的人会在这里磨炼成精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整天累得要死但是能活下去，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或许两个月都活不下去。我看了你的履历，你很像第一种人。” 　　“谢谢老先生指点。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一定请您吃饭。” 　　老头子微笑道：“有这份心很好，挣钱不易，还是自己留着吧——去停尸房工作。” 　　达克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停尸房？” 　　“人工浮岛有危险，引路人应该给你们说过。不管是突然出现的落雷、让人站不住脚的飓风，乃至那些看上去人畜无害慢吞吞转动的巨型齿轮，都会成为致命杀手。作为全大陆效率最高的工厂，我们有一套完整的安全生产条例和管理细则，但总有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喜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没办法。” 　　“我会努力，那么，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老头子丢过一块带有铭文的金属牌：“现在。戴上它，除了洗澡，别摘下来，否则会有麻烦。出门右转，走廊到头会有传送法阵。有接待人员在等你。” 　　除了洗澡别摘，这意思是，除了浴室，其他地方都在监视之下啊。厕所和宿舍也在内？ 　　这是个完全没有个人隐私可言的地方。 　　达克向老头子道谢，出门，走传送法阵来到一处海边的高台。有个身材壮硕的独眼龙在等着他们。 　　“到了，这个独眼龙叫堪萨留斯，是你的搭档，也是这里的模范员工。” 　　“一看这身材就知道是个有力气的。” 　　“不，因为他是个哑巴，没有废话和牢骚。” 　　“原来如此。” 　　“当然如此，你可别死的太早啊。”操作员淡淡地道，“要不然，一百五十镑薪水就是别人的了。” 　　“谢谢。”达克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握手。 　　双手相交的一刹那，他脚尖轻轻一碾，一只改造过的寄生史莱姆悄无声息地从裤管里溜下，弹到操作员的鞋上。 　　寄生史莱姆是一种体型与蜗牛差不多大小的透明史莱姆，它习惯群体行动，单独个体会悄悄掠取宿主的营养，同时把宿主的视野传回巢穴。改造过的寄生史莱姆会把视野传给达克。 　　操作员在和他握手，无法低头看；堪萨留斯被达克宽阔的脊背遮挡，看不到前边。寄生史莱姆安全的沿着操作员鞋子和脚腕间的缝隙溜进去。 　　达克微笑了一下，后面的就交给小家伙的生物本能吧！ 　　身上带着浓重烟草味的堪萨留斯上来跟达克握手，达克本以为他会给自己个下马威，做好了角力的准备，可他只是礼节性地握了一下，就转身走到高台旁边的停尸房里去了。 　　达克挑挑眉毛，跟着进去。 　　一进门，地上摆了两个灰色的麻包，堪萨留斯正提着第三个过来，见达克进来，指指麻包，再指指外面，举起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尸体，扔海里。” 　　达克问道：“从哪里扔下去？” 　　堪萨留斯举起第二张卡片，卡片上画了一个骷髅头，还打了蓝色的X：“扔到有这个标志的地方。别扔错了，扣薪水。” 　　“明白了。有烟吗？两根。” 　　堪萨留斯微笑了一下，丢给他两根烟。 　　麻布包里的，是尸体吧？达克把烟夹在耳朵上，一手提一只麻包，轻轻松松出去了。 　　抛尸处十分醒目，就在高台突出的角上。夜太黑，没有风，海雾很浓，站在这里向下望，看不清海面。下面是一片闪烁的银色光点，那是什么？ 　　达克启动了史莱姆视野，他看到，下面是无数尖锋朝上的锋利礁石，仿佛一排排狰狞的鲨鱼利齿，那些银色光点是附着在上面的能发光的贝类。 　　尸体丢下去，会在礁石上撞得粉碎，然后，变成大小鱼类的美餐。 　　达克抬头向来时路张望，他能看到依稀灯火，但停尸房所在的这座浮岛却是乌黑一片。 　　“真是个完美的杀人场啊。” 　　他点上一根烟，并不吸，塞进史莱姆工具球里。史莱姆工具球很不喜欢这种强烈刺激性的玩意儿，但无法与达克的控制信息素对抗，只好委屈地把烟含在肚子里。 　　从远处看，就像达克在孤独的吸着烟。 　　当土卷烟燃烧到还剩五分之一的时候，达克掐下带着火的烟头，把它抛下高台，心里默默计时。 　　烟头翻滚着落下，当达克默数到三的时候，它熄灭了。 　　达克如法炮制，默数到三，第二个烟头也熄灭了。 　　他转身提起装了尸体的麻包，低声道：“永别了，两个倒霉蛋，如果能重生，下次，别再到这吸血鬼的肚子里来了！” 　　两具尸体翻滚着落向黑漆漆的大海。 　　[753.第九十一章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3）] 　　生产线轰鸣不已，十二米高的巨大钢铁傀儡被数十根粗大的魔能吊臂提起，缓缓放在巨大的平板拖车上。它将被沿着魔能导轨运往码头，然后装船运走。 　　安吉丽娜拿着记事板，在“出场数量”后面又打了一个对号，她的目光十分平静，和其他安检员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 　　谁也不知道，她是一位暗访的记者。 　　为了揭开浮士德工厂的真实面貌，她和几位同事冒险制定了潜入工厂搜集证据的计划。 　　光明神保佑，一切顺利。 　　所有的证据都搜集好了，只要从这浮岛地狱逃出去，就能给这沾满了劳工鲜血的该死工厂致命一击。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由国家出资，军方和光明神教共同主持工作。多兰德王国最强大的杀手锏，钢铁魔能傀儡在这里完成最终组装。 　　城头变幻大王旗。当所有人都为宗教战争的结束——即将结束松一口气时，却突然传来了王国将乌尔比诺的穷汉派立为“国教”的消息，这让所有人大惑不解，乌尔比诺已经被教廷宣布为异端，为什么王国行事如此出人意料？这不是要与全大陆为敌么？ 　　对浮士德工厂来说，这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光明神教的代表换了人，教廷正统派的代表被驱逐，换成了乌尔比诺的手下。 　　生产任务不知不觉间加重了，报酬一涨再涨，但是，每天长达十个甚至十二三个小时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作，让很多人无法适应。另外，过于严苛的生产规章和安全管理制度令工人们无所适从，举手投足，动辄得咎。但是高额利润面前，他们的呼声太小，微不可闻。 　　一周之内，二十六位青年，二十六位本该有着光明前途的青年，从高高的厂房顶部一跃而下，结束了年轻的生命，结束了无休无止的加班与呵斥、打骂，用最决绝的方式，保卫了自己最后的荣誉和尊严。 　　乌尔比诺是魔鬼，他把一座高效率的工厂变成了恐怖的地狱。 　　还会有人死在这个魔窟里的。 　　正义的烈火在她胸中燃烧，她要把这一切都揭露出来，把那些该死的吸血虫从泥土最深处翻出来，甩到阳光下，让世人唾骂，再踏上一万只脚！ 　　她的衣兜里装了一块红色的糖果，那是假死药。 　　她从前天就陆续服下特制的药物，出现了眩晕的症状，为此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月的三分之一薪水，请假半天。然后她咬着牙坚持带病工作。在工厂主管看来，这无所谓，最多不过是又一个死亡名单上的候补。 　　铺垫做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把药吃了，凌晨时候“猝死”，然后，尸体会被从抛尸处扔进大海。这不要紧，自己的法师同伴已经在抛尸处做好了准备。一个“羽落术”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摔成肉酱，特制的药品也会提前投放到附近位置，不会有凶猛的食肉鱼类出现的。 　　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吃过晚饭不久，一名保安礼貌而客气地把她请到了会客室，业务主管正在那里等着她。 　　业务主管向她打招呼：“晚上好啊，安吉丽娜小姐。” 　　安吉丽娜心头一紧，故作镇静：“您弄错了，我叫乌鲁卡基娜。” 　　“那这几个人，我没有认错吧。”业务主管把一叠魔法影印片扔在她面前。 　　六张照片，有四张打了大大的红叉，下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这正是安吉丽娜的秘密行动小队，没打红叉的两张，一张是她自己，另一张是报社的主编。 　　她哆嗦了一下。 　　露馅了。怎么会？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有羽落术，不会有特制的药水，也不会有走私快艇接应——你的上司出卖了你。他已经跪在乌尔比诺大人面前痛哭流涕了。” 　　说着，业务主管启动了魔法影像。 　　影像里，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跪地痛哭：“我错了，乌尔比诺大人，我错了。” 　　乌尔比诺平静温和的声音传来：“你错在哪儿呢？” 　　“我忘记了国家的大局，一心只想着报纸的销量，一心只想着博眼球出位，我错了，大人您饶了我吧！” 　　“现在国家危如累卵，有面临外部干涉的危险。技术是我们最后的依靠，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我不惜与光明神教的保守派决裂。而你，一个商人，竟敢做窥探和泄露国家机密的事？” 　　主编嚎啕大哭。 　　“好在你迷途知返。我不杀你，成为我的喉舌吧，有野心和决心，还有一点手段，还可以吧。” 　　业务主管关闭了魔法影像：“乌尔比诺大人的意思，你听懂了吗？” 　　安吉丽娜愤怒地叫道：“这不可能，他的眼睛是翻白的，一定是被精神控制了！” 　　“雅根克传来的无耻谰言，果然欺骗了一大群人啊，还包括安吉丽娜小姐您这样的聪明人。” 　　“你能否认吗？” 　　“我不否认。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比你的上司能干，”他收起那四张打了红叉的图片，和主编的图片一起慢慢撕碎，“笨蛋都已经死了。赎罪，还是下地狱，二选一。” 　　安吉丽娜笑了：“我拒绝。” 　　“理由？” 　　“乌尔比诺代表不了国家，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骗子。我并不是为了自己出名，我为了我，为了所有人，也包括你，包括你的家人！” 　　业务主管闭上眼，不开口。 　　“如果你希望你的儿子和女儿生活在乌尔比诺给你们打造的牢笼里，那你就继续做他的走狗吧！” 　　“看来，我们的立场差别太大，这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安吉丽娜展颜一笑：“有什么麻烦？一死而已。” 　　业务主管肃然起敬：“您是个可敬的对手。为了表示对您的尊重，我会保证您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不会成为刺激工人精神的用品，有别于其他女犯。” 　　“两点。” 　　“哦？” 　　“第一，我不是犯人，是失败的、正义的一方。你们无权，也没有任何资格审判我。” 　　业务主管沉默了一下，道：“您是对的。” 　　“第二，侮辱女性的尊严和身体，对提高工厂的工作效率来说，只会适得其反。” 　　“有道理。我会建议停止这种做法——您自身难保，还试图救助他人吗？” 　　“成功了就赚到了，失败了也没关系，为什么不试试？对了，我搜集的证据，那是我最后的勋章，我要带着它们去天堂。” 　　“虽然复制件已经在我们手里，但我有什么必要答应你这样做？” 　　“我觉得我不会死，会逃出去，给你们致命一击。因为我是个虔诚的圣教信徒，或许，光明神会在半空中张开手臂接住我，带我去没有痛苦的天堂。” 　　业务主管沉默了十秒，点头道：“好。你有二十分钟时间收拾个人物品。” 　　安吉丽娜发自内心地笑了：“谢谢！” 　　片刻之后，她站到了海风呼啸的高台上，停尸房就在不远处。身后，是两名监刑者和两名执刑的抛尸者。 　　两个身材壮硕的抛尸者走过来，在她身上绑了两个胶质小球，这是生命波动探测球，只要生命波动消失，它就会发出信号。 　　一名独眼的抛尸者冷冰冰问道：“是我扔你下去，还是自己跳？” 　　安吉丽娜倨傲地答道：“我自己来！” 　　她仰望头顶灿烂的星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永别了，我热爱着的世界。 　　她纵身一跃，向漆黑深邃的海面坠落。 　　然后，是响亮的重物落水声，同时，探测球发出了“目标死亡”的信号。 　　“好啦，活儿干完了，回去休息。” 　　一名监刑者满不在乎地拍拍手，仿佛刚才处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丢掉了一袋垃圾。他甚至懒得往下多看一眼。 　　众人各自离去。 　　在高台正下方五米的位置，安吉丽娜悬浮在半空中，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了她。 　　她被包裹在一团巨大的绿色布丁里，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 　　一个浑厚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好啊，安吉丽娜小姐，欢迎来到史莱姆天国。” 　　[754.第九十二章 史莱姆王的计划] 　　安吉丽娜一片茫然：“你是谁？我死了吗？” 　　“你没死。你在我的史莱姆救生球体——史莱姆天国里面，它会修复你身体的损伤，恢复你的状态。至于我，你可以称呼我为史莱姆王。” 　　“史……史莱姆王？” 　　“是的。我来到此地，为了拯救我可怜的子民们。” 　　“史莱姆？” 　　“人类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我不能坐视你们进行威胁我子民生存的研究。你们人类正在进行一些会毁掉世界的可怕项目。” 　　这一刻安吉丽娜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试试吧，反正不可能更糟糕了。 　　“史莱姆王，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在进行这样可鄙的、威胁其他物种存在的邪恶研究。” 　　“我知道。有人懵懂糊涂，有人成为帮凶而不自知，也有人试图反抗——你属于哪一种？” 　　“我被坏人逼得跳海，当然属于第三种。” 　　“不要欺骗我，人类，我很聪明。” 　　安吉丽娜暗笑，忙道：“那当然了。您是最聪明的——您打算怎么做？”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叫乌尔比诺的人类，如果干掉他或者摧毁他的研究所，就能很大程度上阻碍邪恶研究的进行。我不想滥杀。” 　　“您真是仁慈。”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仁慈意味着有节制地使用强大的力量。我不想取代人类，但如果你们太过分，要拖着全世界一起死，我不介意试试看。” 　　安吉丽娜心头暗喜：“那么，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无法直接现身，这里的直属手下又缺少强者，你要替我进行战斗。” 　　“这个……战斗的话，我恐怕……” 　　“我会教你用史莱姆的方式战斗。” 　　“史莱姆的方式……天哪，我必须变形吗？” 　　“隐蔽、渗透和突袭，在无声无息中结束战斗。以史莱姆天国为例，在这里，你的波动会被压制为史莱姆级别或直接屏蔽，外界无法侦测到。” 　　原来如此，安吉丽娜松了口气。 　　狡猾的乌尔比诺在浮士德工厂里里外外布满了各种监控法阵，还要求所有员工必须佩戴能监测波动特征的特制身份铭牌，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非常困难。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赶快逃走。刚才我被逼跳海的时候身上绑了波动监测球，我没坠海也没死，生命特征一定被监测球发送出去了，搜索队马上就要到了吧？” 　　“那种只能监测波动有无的低级别炼金道具没有一点用处。我早破解了它的波动特征，用一具史莱姆做成的人形物代替你扔进海里。现在，在敌人看来，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哦，哦，天哪！” 　　“美中不足的是下落时间有瑕疵。高台离海面有大约45米的距离，你从那里掉下去大约要用3秒，但假尸体入水的时间比这多了0.5秒，有心人会发现其中的异常。不过，从他们目前的通讯情况来看，没人注意。” 　　安吉丽娜惊道：“您连他们的通讯都能听到？” 　　“在史莱姆面前，世界没有秘密可言。”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干掉乌尔比诺。破解他的工厂控制密码，控制这座工厂；查清他的生产进度和研究计划，再通过他的指令系统破解心灵蜂巢密码，查到他的准确位置，杀了他。” 　　“心灵蜂巢？那是什么？” 　　“是一种特殊的超高速计算机器，只要有足够的数据支撑，它可以通过排列组合的方式计算出无数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并进行优选。比如查清每个人的大脑波动特征，并进行精神干涉和控制；再比如，推演事件的可能分支走向并作出针对性调整。” 　　安吉丽娜哆嗦了一下：“预知未来？神？” 　　“还好，乌尔比诺手里的心灵蜂巢是一个被限制了功能的不完全体。但我不确定他的研究深入到了哪一步，所以，为了史莱姆，为了人类，我们必须成功。” 　　“现在我该怎么做？” 　　“挖一小块你眼前绿色的布丁，塞到耳朵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外面直接联系。然后返回停尸房。” 　　“那儿有监视法阵，还有两个看上去很能打的家伙。” 　　“那里和附近区域的监视法阵已经被我控制，那两个人中的独眼龙已经被我麻痹，不会醒来；大个子是我的化身，你可以和他直接交流，听他的安排。他会提供给你道具和使用的方法。” 　　“好，我怎么上去呢？” 　　“还是你眼前的绿色布丁，包在手和脚上，可以变成史莱姆吸盘，无风险地攀越任何悬崖峭壁，像史莱姆一样。” 　　安吉丽娜抖擞精神，小心翼翼地爬出巨大的绿色布丁。她试着把手伸向礁石岩壁，果然牢牢地粘附在上面。 　　“怎么样，结实吗？” 　　“似乎没问题，但是，如果四肢都粘住了，不就没法移动了吗？” 　　“这是为了防止笨手笨脚的家伙跌落的。三点固定法听说过吗？双手和双脚形成用力的四个支撑点，轮流使用其中三个，让身体保持暂时固定，移动一只手或脚继续向上攀登。史莱姆吸盘的吸附力足够强，如果胆子够大，也可以用低姿匍匐的方式迅速行进。” 　　“明白了。” 　　安吉丽娜开始使用三点固定法攀登，起初战战兢兢，发现身体十分稳定之后胆子渐渐大起来，随后手脚并用直上高台。 　　她的双脚一踏上平地，史莱姆吸盘就变成了流动的胶质，在她腰间汇聚成一条淡绿色的腰带。 　　史莱姆王的声音在耳塞里响起：“做得不错，人类女孩。上面是安全的，翻过护栏，直接去停尸房。我的化身，那个叫塔克的大个子抛尸工在等你。装备也给你准备好了。” 　　安吉丽娜放心地走进停尸房，果然，史莱姆王，不，塔克向她迎来。 　　“欢迎，安吉丽娜小姐。” 　　安吉丽娜小心翼翼道：“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史莱姆王。” 　　“坐，休息一下。我来说明情况和具体任务目标。”说着，塔克抬手在空中拖出一块矩形淡绿色区域，里面显示出十三座浮岛。这神奇的技术让安吉丽娜吃惊不已。 　　“一号浮岛是核心区域，主控室就设在那里，那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另外十二座浮岛以它为圆心依次排列，浮岛之间有大量的巡逻船和监控法阵。交通靠船只和传送法阵完成。” 　　“偷条船去一号浮岛？” 　　“不，太引人注目，还是要靠传送法阵。” 　　“但传送法阵每次运作都会留下痕迹。” 　　“我可以让它留不下，只要有它的操作码，就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过去。” 　　“你在这里不能破解吗？” 　　“那个128位长的操作码是心灵蜂巢随机生成的，由乌尔比诺亲自下发给他的亲信，每天一换。” 　　“我的天哪。” 　　“你可以做到的。我们先去4号浮岛，那里的主要任务是输入原材料和半成品，也是最容易渗透的地方，去吧，精英史莱姆战士，把胜利带回来！” 　　[755.第九十三章 史莱姆的影袭（1）] 　　“第102号监控法阵有情况，头儿，你最好来看看。” 　　监控组长两步跨过来：“出什么事了？” 　　监控室里，百十号人正坐在巨大的环形桌前埋头忙活，无数块魔能晶石精雕而成的显示屏把监控法阵的实时图像忠实地还原反馈过来。 　　一名操作员点着眼前的监视屏：“这儿，刚才画面扭曲了一下，像是个……人。” 　　“是不是信号不好？现在外边有暴风雨，画面抖动什么的很正常吧。” 　　组长不太想惹事，在拿到真凭实据之前，贸然让保卫组在暴风雨中白跑一趟，他可不想看保卫组长那张臭脸。 　　外面狂风暴雨，浮岛的全金属地面非常湿滑，这种天气，一脚踩滑都可能送命。你以为漆黑一片当中有人敢下去捞你？ 　　组员显然是个认真负责的家伙，他用手比了核桃大小的一块：“刚才，就这个位置，这么大小的一块，图像有点扭曲。要是信号不好，会全屏扭曲吧？会不会是遮光屏障一类的玩意儿？” 　　“不可能，遮光屏障的法力波动多明显，怎么可能监测不到？” 　　“敢打浮士德主意的家伙都是有本事的。不管怎么说，队长，不出问题没事，要是有……最起码，不能咱们背锅啊。” 　　这句话说到了队长心里去。 　　保安组的弟兄们，对不起了，兄弟也是职责所在，去了能不能找着那是你们的事，知情不报就是我的锅了。 　　他不再犹豫，亲自提起通话器：“保安组，这里是监控组，102监控法阵有异动，希望你们关注。完毕。” 　　那边传来愤懑的声音：“明白，马上到，完毕！” 　　与此同时，安吉丽娜的耳塞里也传来史莱姆王愤怒的声音：“愚蠢的人类，为什么不按要求行动！” 　　她套了一件史莱姆粘液斗篷，它有着与环境完全一致的外形，还能有效地隔绝法力波动。她就是用它在守卫眼皮子底下行动的。 　　但是，人类毕竟不是史莱姆，四肢着地爬行，时间一长，她稍微有些吃不消，悄悄直了直身子。史莱姆王如此吹毛求疵，她不高兴了：“就一下，这么大的雨，敌人能看出什么来？” 　　“敌人的麻痹大意是胜机，但你不能完全指望这个！乌尔比诺的监控带有动作识别和特征判断功能，你那个直腰的动作，傻子也看得出来！只要有个人盯着监视屏，就全暴露了——好极了，现在，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家伙朝你去了！” 　　安吉丽娜吓了一跳：“怎么办？” 　　“让史莱姆斗篷增生，全力繁殖，你别动，趴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史莱姆！” 　　“我……我怎么可能像史莱姆啊，我可以逃吗？” 　　“你会触发四个防御法阵，一个光系，一个水系和两个风系。没有大魔导师的抗魔能力就老实趴着！” 　　“什么时候逃？” 　　“等机会，听命令，千万，千万，别，动！” 　　安吉丽娜战战兢兢地趴下，这时，在史莱姆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闪烁着耀眼红光的靴子和低垂的剑鞘，在背后也有同样的一双靴子移动过来。 　　史莱姆斗篷开始增生，大量又黏稠又湿滑的淡蓝色史莱姆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向外爬。 　　靴子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它敲击在金属地板上的咚咚声。两个人的魔能波动特征也完全清楚了，是两个大剑师；而安吉丽娜只是一个会使用一点道具的魔法学徒。 　　她的心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蹦出胸膛。五米，三米，过来了！ 　　一名守卫发出一声惊叫，脚下一滑朝护栏溜去，他赶紧一把抓住护栏，差点摔下海。 　　另一边的同伴立刻横剑在身前，大吼：“汉克，怎么了？” 　　“该死！地上有东西，很滑！” 　　一瞬间，十几个监控法阵的视野全转移到那边地板上，光石灯和照明术把这附近区域照得亮如白昼，连那两个守卫也闭了一下眼。 　　安吉丽娜战战兢兢躲在史莱姆斗篷里，头也不敢抬，刚才咚咚的心跳声突然听不见了，外面的风声雨声甚至越来越近的雷声也听不见了，脑子一片空白。 　　“史莱姆，大群的史莱姆！蓝色的！” 　　守卫长长地松了口气，收剑回鞘，笑道：“汉克，你走了狗屎运了。竟然踩到这东西！” 　　汉克一阵后怕，蹬蹬两步走过来，一脚踩住史莱姆，用力碾：“该死，该死！” 　　他一脚正好踩在安吉丽娜左手上，安吉丽娜痛不欲生，眼泪都下来了，却不敢发声，死死咬住牙。 　　“我的天哪，这么大一坨啊，啧啧。是淡水史莱姆啊，该死的偷水贼。喂喂，监控组，看得见吧，叫后勤拿点驱史莱姆药粉来！” 　　汉克余怒未消：“这破玩意，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说着，举剑欲刺。队友赶忙阻拦：“算了吧，这东西临死不光会弹起来撞人，还会爆酸液，你那把剑是刚买的吧？” 　　汉克悻悻收剑：“一会药粉来了，老子要亲自洒！” 　　“没问题，想淋雨随便你，我要回去了。真是的，还以为是什么不老实的海兽跳上来，原来是这个。走了。” 　　光石灯渐渐熄灭，扫来扫去的魔能波动也渐渐平息，但仍然有不少监控在对着这个位置，汉克没走，非要给这群淡水史莱姆一个教训不可。 　　安吉丽娜暗喜：“史莱姆王，只剩一个了，现在逃走吗？” 　　“糟了。” 　　“怎么了？” 　　“刚才破绽太明显。” 　　“哪里出问题了？” 　　“史莱姆怕光，怕人，刚才应该四散逃走才对，但是它们没有。” 　　果然，汉克狞笑着俯下身：“居然没逃啊，下边有什么值得你们拼命保护的东西？来吧，掀起来我看看！” 　　安吉丽娜顿时花容失色，眼睁睁看着一只黑毛密布的大手贴着甲板朝自己身子下面探来。 　　耳塞里传来史莱姆王的大叫：“吐他！” 　　这一声命令不啻天籁，安吉丽娜猛地绷紧全身肌肉！ 　　数十只淡水史莱姆同时绷紧身体，数十道酸液汇聚成一道高浓度酸液箭，正正地喷在汉克脸上！ 　　汉克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双手捂脸，痛苦地滚来滚去。 　　如果他站着，或者蹲着，这种速度的攻击没有任何威胁，但他刚才是趴着，又近在咫尺，毫无防备，被这一下喷射正中双眼。 　　监视组目睹了全过程，顿时目瞪口呆，汉克刚才挑衅史莱姆的行动纯属自己瞎折腾，警报不会响，史莱姆那个级别的反击也不足以触发警报——触发了有什么用？给他杀了史莱姆报仇？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四下顿时亮如白昼，所有的光石灯刹那间黯然失色。 　　史莱姆王大叫：“弹！” 　　安吉丽娜身子猛地一展，裹紧她的史莱姆群聚合成球体，嘭地朝漆黑的海面飞弹出去。 　　[756.第九十四章 史莱姆的影袭（2）] 　　安吉丽娜没有坠到海中。 　　在她下落的瞬间，史莱姆吸盘开始发挥作用，只下落了七八米，就牢牢地贴附在崖壁上。 　　无数巨型光石灯的光柱撕破了夜的黑暗，徒劳地在海面上投出一块又一块的光斑。 　　各种频率的魔能波动也先后扫过来，同样无用，她全身已经重新包裹在史莱姆斗篷里，除非魔能监测能精确到史莱姆级别，或许，把整个浮岛的魔能全部集中起来，冒着魔能过载的风险进行搜查，否则只能是一无所获。 　　安吉丽娜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想大哭，又想大笑。想大哭是因为自己一个人面对头顶的千军万马，随时小命不保；大笑是因为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掀翻了一个大剑师！ 　　这时，手臂微微一痛，史莱姆内层有什么东西刺破了她的皮肤，把一滴冰凉的液体注射进来。 　　她吃了一惊：“什么东西，你把什么东西弄到我身体里来了？” 　　史莱姆王的声音十分冷静：“别怕，你现在的状态完全不适合战斗，一点药物可以让你保持冷静的，还能让你能力倍增。” 　　果然，她顿时觉得头脑冷静了许多，感官变得敏锐了许多，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当然，蚂蚁体型增加一倍也还是蚂蚁。” 　　安吉丽娜信心爆棚：“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呃……下一步，该怎么做？” 　　“往上爬一段，守卫正在渐渐松懈。我破解了他们的通讯系统，他们认为刚才是倒霉蛋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 　　“是啊，他们中有研究过魔物学的炼金术师，认为刚才那家伙的行为触发了史莱姆的应激机制，垂死一搏，然后正好搞瞎了他的眼睛。所以说你最后的反应还是不错的，成功把对手骗过去了。” 　　“听起来运气还不错是吗？” 　　“这次碰上一个半懂不懂的，下次就不一定了。小心为好。可以了，上吧。” 　　安吉丽娜抖擞精神，再次攀上高台。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人站不住脚，几乎所有的守卫都撤进了高台。 　　安吉丽娜却如鱼得水，史莱姆斗篷隔绝了波动，隐蔽了行迹，越来越熟练的她手足并用，迅速向C区挺进。 　　史莱姆王提醒她：“你可以稍微慢一点，再熟悉一下操作，五分钟以后，我就能拿下C到F区的主干道监控法阵的控制权。” 　　“有什么好处？” 　　“C到F区有一条通向4号浮岛的最近的辅路，我可以把这一路的监控影像换成暴风骤雨的景象，那时你站起来跑也没问题了——只要别撞人身上。” 　　“我不会再犯错误了！” 　　在史莱姆王的预警和指引下，安吉丽娜有惊无险地到达了C区辅路，按照计划，前方的辅路基本可以视为安全区。 　　“史莱姆王，情况有点不对啊。” 　　“有什么异常？” 　　“很多人往主路方向走，看样子朝传送法阵去了。你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史莱姆王那边沉默了一会，道：“他们的内部通讯要求除法阵操作人员外全体前往最大的6号浮岛集合。但没有说去干什么。” 　　“下手的好机会啊。” 　　“别松懈，要害部位还是会有人防守。而且，这个通讯是乌尔比诺亲自下达的，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要弄清楚，用寄生史莱姆。” 　　寄生史莱姆悄无声息爬下斗篷，当有人经过时，一跃而起，弹到那人的靴子上，然后沿着靴筒钻了进去。 　　在暴雨当中，那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靴子里进了雨水，只是晃了晃脚腕。 　　寄生史莱姆迅速在他皮肤上安了家，开始与他的神经系统建立连接。片刻之后，这人所有的神经信号，准确无误地反馈给了安吉丽娜的大脑。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个人说什么、做什么，我了解得一清二楚，简直像自己多了一个分身啊。 　　好神奇，可是，好可怕！ 　　怪不得史莱姆王说，史莱姆面前，世界没有秘密。 　　如果史莱姆王向人类宣战呢？ 　　不不，一撮驱史莱姆药粉就能解决的小家伙，怎么可能成为威胁人类的存在呢？如果它们真的这么强，统治世界的为什么不是史莱姆呢？ 　　现在史莱姆王是盟友，还是先不考虑这些了吧！ 　　“安吉丽娜，不要管没用的事，分析无用信息会占用你大脑资源！” 　　“啊、啊！”安吉丽娜赶紧从幻想状态中回过神来，“那，要监听什么呢？” 　　“这家伙是个杂鱼，在他到达6号浮岛之前，所有的信息都是无用的，暂时不要理会他。现在通道上基本没人了，按原计划行动！” 　　“是！” 　　C区辅路的起点附近有一个小型的仓库，仓库背后有一片黑影，她躲在那里，等候史莱姆王的下一步指示。 　　但指示迟迟不来，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直到二十分钟以后，她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命令：“释放史莱姆工人，从地下挖穿仓库，利用库存魔能建立史莱姆巢穴！” 　　她大吃一惊：“巢穴？那会被发现的！” 　　“浮士德制造工厂被摧毁了。乌尔比诺在多兰德的手下正陷入一片混乱，他现在无暇顾及这边。此外，我还得到了意外的情报，这里隐藏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如果你想搞一个大新闻，爆绝无仅有的猛料，就得有不怕死的觉悟。” 　　“好。那我还去4号浮岛吗？” 　　“不能贸然过去。传送法阵会记录每一个使用者的波动特征，如果法阵运作了却监测不到波动，监控里又看不到使用者，傻子也知道有情况。” 　　“那怎么办？” 　　“找一个权限足够高，又不会引起怀疑的高级别人员，让他做我们的眼睛。” 　　“寄生史莱姆？史莱姆斗篷直接分化出来不可以吗？” 　　“不，这次，我们直接操纵宿主，让宿主成为我们的手下！史莱姆斗篷没有生产这种史莱姆的能力。” 　　“天哪，还有这种史莱姆？” 　　“有，脑虫史莱姆！趁敌人疏于防备，快！” 　　[757.第九十五章 乌尔比诺手中的牌] 　　“脑虫史莱姆已经派出。” 　　“已发现宿主，正在接近。已与宿主接触，未被发现，开始渗透。” 　　“成功进入宿主颅内，已打破血脑屏障，开始与宿主脑部融合。” 　　安吉丽娜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柔软的史莱姆，正懒洋洋地趴在一只光滑而布满沟壑的巨大红色布丁上。 　　什么布丁，那是一只巨大的脑，人类的脑！ 　　她一阵猛烈的干呕。 　　我以后再也不吃布丁了！ 　　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伸出无数细小柔软的触须，把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统统填满。 　　好恶心啊。怎么停止？ 　　史莱姆王的声音响起：“右上角有个红色圆圈，想象着碰一下。” 　　安吉丽娜赶紧向那个红色圆圈伸出手，说来也怪，看上去遥不可及，却触手可得。 　　红光一闪，她回到了凄风冷雨的现实中。 　　暴风雨渐渐停歇，海风也开始变得柔和。 　　“刚才……是什么？” 　　“你现在是这个史莱姆巢穴的领主，有低级控制权。你选择跟着寄生者观察，它们当然会如实反映一切信息。我告诉过你只接受那些有用的信息对吗？” 　　“呃，我，有点，晕。” 　　“想象一下剖鱼时见到的鱼内脏，或者杀鸡时流在木盆里的鸡血。或许会好受些。” 　　“别说了，唔……” 　　过了五分钟，强烈的呕吐感渐渐远去，安吉丽娜疲惫地抬起眼：“现在，怎么样了？” 　　“真不是一只合格的史莱姆领主——情况良好，被寄生的傀儡正在通过传送法阵前往4号浮岛。” 　　“接下来怎么办？” 　　“你不是曾经在那里搜集过浮士德工厂的罪证吗？” 　　“呃……好吧，傀儡，去控制室，调用魔能晶石储备仓库的仓储记录！不不不你这笨蛋，怎么走路同手同脚啊，算了，我来控制吧……” 　　“聪明的做法，另外，刚才6号浮岛那里有消息传来，赶快处理。” 　　安吉丽娜抓狂：“我不能一心两用！啊啊，撞墙了！” 　　她听到史莱姆王叹了口气：“果然，不能一蹴而就啊。没关系，我为你的巢穴添加了人类构造模板，现在你的母巢已经学会了人类的基本动作特征，你可以设置为母巢托管。” 　　“哦，哦！” 　　“现在，把注意力放在6号浮岛上，有大事件发生。” 　　安吉丽娜把视角切换到寄生史莱姆，她暂时获得了被寄生者的视角。 　　被寄生者正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大广场上，广场上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巨大的魔能显示屏。 　　屏幕里，一个包着白头巾，蓄着大胡子的阿拉孛人正向他们微笑。 　　“多兰德王国的居民们，你们好，我叫拉灯，阿拉孛人，基地组织的负责人。初次见面，我送给你们一件小小的礼物——我炸掉了你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浮士德傀儡加工厂。” 　　包括安吉丽娜在内，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高尚者做好事不留姓名，但这次的事件实在太过于特殊，我不得已，亲自来做说明。你们可以恨我，光明神信徒憎恨姆斯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在乎多背一些骂名——即使这骂名是为了拯救你们的脑袋而背负。” 　　说着，拉灯拍拍手，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一个长发如海蛇般扭曲飘散、双眼赤红如血的巨大人形怪物。 　　“现在你们看到的是残酷天使，二十米高的巨型战斗傀儡，你们可以把她看做是一只巨型女妖，没有哪座城市、哪座要塞能挡住她。现在浮士德制造工厂正在加班加点生产的，就是这玩意儿。” 　　“多兰德王国的居民们，你们是否为乌尔比诺搞的这种小伎俩感到无比自豪？看看接下来的东西，如果你们还能说出自豪的话，我就认了。” 　　然后，安吉丽娜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四棱台基座，基座顶部是像开放的花朵一样张开的四块巨大叶片，每块叶片都有无数晶亮的金属丝一直连上去，汇聚到漂浮在天空中的一只宛如章鱼般展开触须漂浮的诡异生物身上。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水晶罩把四棱台上方的部分密封起来。四条血河沿塔基逆流而上，在水晶罩内侧正中汇合，然后变成淋漓的血雨落下，滋润那条巨大的章鱼。 　　有人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啊？” 　　“我就知道你们没见过这玩意儿，”拉灯似乎能听到他说什么，道：“它叫心灵控制器。天上飘的那个东西叫做脑组织聚合体，是用无数人的大脑连接形成超级感应和运算装置。这台机器唯一的作用，是抹杀你们的自由意志，把你们变成乌尔比诺忠实的走狗、永不背叛的奴仆。” 　　拉灯停了一停，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不信。超大型心灵控制器不是一时半刻能造好的，但弄几个小型的却没问题。想想吧，多兰德人，你们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国王了？” 　　包括浮岛工厂的人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喊叫。 　　安吉丽娜皱眉：“他们就是走狗帮凶，跟着瞎嚷嚷什么？” 　　史莱姆王道：“不能全怪他们，心灵控制器是超级炼金术的产物，他们每个人都只负责一小部分部件的某项具体生产，不了解整体情况是有可能的。我更在意的是，乌尔比诺为什么不切断影像……糟了，切断寄生感应！” 　　噼啪一声，像是有电光一闪，安吉丽娜吓得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心灵控制器启动了，好强，连寄生史莱姆都被控制了吗？如果不是切断得快，我不敢保证你是不是还有自由意志。” 　　安吉丽娜战战兢兢：“整个世界都……” 　　“不，魔能波动强度远远达不到，估计只是浮岛工厂一部分范围。我明白乌尔比诺为什么要让大多数人集中到6号浮岛去了。这些人已经完全变成了乌尔比诺的傀儡，甚至，分身……我们不能再用寄生控制的方法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逃走吗？” 　　“不，继续行动，把乌尔比诺的底牌全翻出来。我怀疑他还有更多的牌！” 　　“还有多少时间？” 　　“在他们重返岗位之前——大约二十分钟。另外，我命令巢穴给你专门生产了一顶史莱姆头盔，戴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拆下来！” 　　“那是什么？” 　　“它能伪装和改变你的脑波频率，不至于一下子被控制！” 　　“谢谢，太谢谢了！” 　　“不客气，互相利用而已。现在，我要拯救我的臣民，你要拯救你的世界，动起来，人类女孩，快，快，快！” 　　大屏幕上，拉灯放声大笑：“向自由致敬！” 　　屏幕轰然炸碎，拉灯的脑袋四分五裂。 　　纷乱的低吼声响起。 　　“乌尔比诺，乌尔比诺，主人，主人！” 　　“光明神，乌尔比诺，光明神，乌尔比诺！” 　　无数目光呆滞的工人吼叫着，蹒跚着返回自己的岗位，去开启身为奴隶的命运之门。 　　[758.第九十六章 巴比伦领域] 　　当达克打着史莱姆王的旗号深挖乌尔比诺老底的时候，远在阿拉孛半岛的拉灯切断公共通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事还没做完，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另一个通讯法阵，里面赫然是乔治的影像。 　　“怎么样，炼金术的引导者，拥有洁白无瑕名声的导师，罪人刚才的发言，还不错吧？” 　　“我不好置评，但你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大陆得利，让阿拉孛民族得利的决定。” 　　“我是为了哈桑才这么做，否则，你以为凭几句大道理，就能让我给你卖命？要知道这么一来我可是把所有国家都得罪了。能搞多兰德，就能搞他们，谁都不想有一把匕首挂在头上。” 　　“呵，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抛开乌尔比诺的心灵控制不说，你需要打响基地组织的名头，我需要你做点脏活——各取所需。” 　　拉灯哈哈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做买卖，但是，”他脸色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有朝一日，你会变成我猎杀的目标！” 　　面对拉灯的威胁，乔治不慌不忙，笑道：“加个前提，如果我成了复兴阿拉孛的阻碍？” 　　“哼。这次行动我死了十几个一流的手下，报酬呢？” 　　“阿拉孛人的飞毯很强，但飞毯魔能核心功率始终上不去是个问题，我手头上正好有改良技术。你可以让你的手下飞得更高更快，或者，让所有阿拉孛人都飞得更高更快，看你的了。” 　　“你这个货真价实的魔鬼，我越来越想干掉你。” 　　“你也就是说说而已。在阿拉孛仍然被压制、你需要技术破局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哼。别以为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乌尔比诺除了你说的残酷天使和心灵控制器以外，还有第三个计划。” 　　“哦？” 　　“听好了，这是我手下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意外发现的，他在多份重要文件里反复提到一个词‘巴比伦领域’。” 　　“巴比伦领域？我需要更多消息。” 　　“跟这个词关系最密切、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词是‘魔能’和‘速度’。” 　　乔治的眉头皱起来：“‘魔能’？‘速度’？” 　　“别的我也不清楚，也不想追查下去。这不是我可以碰触的领域。就这样吧，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不，永远不会再合作了。这一次也只是个意外和偶然，明白？” 　　拉灯大笑着切断了通讯。 　　乔治陷入了深思。 　　从理论上说，残酷天使与心灵控制器的组合已经可以碾压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手，这个巴比伦领域又是什么东西？它能和这二者相提并论吗？ 　　乌尔比诺是个神棍，不懂技术，缺乏基础理论支撑和研发机构，更没有什么出名的技术人才——一个脑袋僵化的、以控制别人为乐的神棍不会吸引高级技术人才的。用精神控制？别开玩笑了，那只能得到一批循规蹈矩和唯唯诺诺的傻瓜，不可能有任何创新，真要那样，反倒令人放心了。 　　乌尔比诺现有的量产型残酷天使技术是从铁牙庄偷的，心灵控制器技术窃取自阿塔兰提斯，这个巴比伦领域，会不会又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技术？ 　　乔治的眉头皱起来。 　　巴比伦，双河流域的古国，现在是波利尼亚帝国的实际控制区。波利尼亚信奉尚火教，对光明神教和姆斯蓝教都很排斥，外国人在那里太显眼，乌尔比诺会在那里搞事情？ 　　波利尼亚？那里有什么出名的技术？没有。那里西边与多兰德相连，东北连斡罗斯，东南接吠陀帝国，西南是阿拉孛半岛，东边是——丝国？ 　　乔治一惊。 　　丝国？唯一一个上古炼金术传统未断绝过古国？乌尔比诺从那里搞到了技术？ 　　不，不可能。丝国没有对外输出屠城灭国技术的传统，它也绝对不允许在周边出现一支有这种技术的势力，况且，巴比伦领域这个词，怎么想都与丝国沾不上边。 　　巴比伦、魔能、速度？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 　　决战在即，对手藏了一张很可能足以翻转局面的牌，我却一筹莫展！难道靠达克他们临场发挥来破局吗？ 　　这时，标有“紧急情况”的外部通讯指示灯急促地闪动起来。 　　乔治开启通讯法阵：“我是乔治，说。” 　　一名黑暗神教的高级人员答道：“乔治大人，在北海联盟首府雅根克西南五百二十公里的冻魂海海面上检测到超高能量密度的魔能反应，波动特征与之前检测到的量产型残酷天使完全一致，但魔能反应更强。共检测到十三个魔能核心。” 　　这个数字让乔治哆嗦了一下：“你再说一遍，多少个？” 　　“十三个。有五个已经苏醒，另外八个在休眠，苏醒时间未知。” 　　“行动方向？” 　　“东北方，速度不快，预计两天内会到达克格莫海峡，与莫德雷德总督的海峡卫队交手。” 　　“我知道了，你去吧。” 　　“遵命。” 　　五架强化版量产型残酷天使？伊莎贝拉单机很难应付啊。 　　让深海队出击？不，她们不是残酷天使的对手。 　　马卡洛夫飞空艇和舰队？常规武力只是残酷天使的活靶子而已。 　　正当他苦苦思索之际，通讯灯第二次闪动，仍然是刺目的红光。 　　“我是乔治，说。” 　　“乔治大人，紧急情况。雅根克议会请您去开会。” 　　“什么会，不去！” 　　“关于黑暗神教的地位问题，以及黑暗神教军队国家化的问题。议会很可能已经私下达成了对我们极其不利的秘密协议。” 　　乔治又惊又怒：“他们怎么敢这样？我们的武力是靠自己一点点打拼出来的，他们怎么敢摘桃子？怎么有脸这样做？”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手下能回答和敢回答的界限，他只能沉默地恭敬地等待领导者的批复。 　　乔治脸色铁青。 　　真是讽刺啊。 　　我和达克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帮雅根克和北海联盟完善了所谓的民主传统，现在大敌当前，这该死的民主搞到自己头上来了？ 　　以黑暗神教现在的影响力，跟议会官僚们掀桌子毫无压力，但是，乌尔比诺怎么办！ 　　说不定，一切都是这老家伙在背后捣鬼！ 　　还真让你给捉住痛脚了啊，乌尔比诺！ 　　来吧，看看谁先死！ 　　乔治下定了决心，道：“我会去的。我也会带着胜利回来。告诉议会的老爷们，做好迎接我的准备！也告诉1643佣兵队第二分队，做好迎接我的准备！” 　　“遵命。” 　　密室里，只有乔治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通讯刚刚切断，指示灯第三次响起，仍然是“紧急情况”。 　　乔治死死瞪着闪动的红灯，仿佛那是乌尔比诺，瞪了足有半分钟，才没好气的拍下按钮：“我是乔治，说！” 　　里面的女孩子吓了一哆嗦：“乔乔乔乔治大人，对不起，但但但是很紧急……” 　　“说！” 　　“达克大人，联系上了！他有很重要的消息……他正在线！” 　　这一刻，乔治突然觉得天都亮了，一步跨前：“接过来！” 　　通讯影像里出现了达克的身影：“你好啊乔治，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乌尔比诺使用心灵控制把手下工人变成了奴隶，监控法阵总线出了点问题，我才能给你联系上。” 　　“没事就好。发现什么了？” 　　“有，我摸进了他的通讯系统，查清了他心灵蜂巢的准确位置。” 　　乔治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干得漂亮！” 　　“我还弄到了强化型量产残酷天使的数据。” 　　“佣兵之王，说吧，你要这世界的几分之几？我吃点亏，对半分如何？” 　　“你还能笑得出来？十三架残酷天使，拉拉自己顶不住，我回不去，全靠你想办法了！” 　　“数据在手，天下我有。放心吧。” 　　“还有，你听说过巴比伦领域吗？那是乌尔比诺给自己准备的逃命的门路。” 　　[759.第九十七章 使徒来袭] 　　乔治问道：“我刚刚接到一点消息，但没有头绪。你说吧。” 　　“我和我的手下黑掉了浮岛通讯密码，乌尔比诺的整体计划也到手了。最近三个月，心灵蜂巢的主要任务是计算‘巴比伦领域’的可行性与具体实施步骤，而不是残酷天使。” 　　“巴比伦领域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个庞大的计划，包括四个部分：马尔杜克神庙、空中花园、巴别塔和汉谟拉比法典。” 　　“一个光明神教的神棍剽窃古代双河流域的传说和创意，汉谟拉比的棺材盖怎么办？” 　　“光明神教创立于双河流域神话传说之后，抄一抄改一改什么的不奇怪——说重点，我现在所在的浮岛就是巴比伦领域的第一部分：马尔杜克神庙。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把浮岛安排成环形，这样很难抵御海浪的侵袭。除非他也搞到寒冰史莱姆。现在明白了，浮岛一共有二十二个，它们联结在一起形成了稳定而坚固的要塞，很难从海上接近。这就是拱卫乌尔比诺的‘神庙’。这些浮岛是一些巨大的推进装置。” 　　“推进装置？浮岛上天？” 　　“对，然后成为巴比伦领域的第二部分，空中花园。” 　　“不可能。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恶魔岛也不过刚刚具有浮空的能力。就算乌尔比诺控制了多兰德王国的高层，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他不可能一下子飞起二十二座浮岛来的！” 　　“别急，听我说完。就像刚才你说的，乌尔比诺控制了多兰德高层，命令整个王国向这里提供魔能晶石。二十二座浮岛当中，有十座沉在水下，它们储备了海量的魔能，安装了大量的魔导回路和魔能转换装置，它们可以获得巨大的推力，从海底升上天空。这十座浮岛上设置的工厂可以生产量产型残酷天使。” 　　“原来如此，水下的要塞和空中的要塞，这是什么该死的内涵啊，神灵的天上国和凡间的地上国么？真让人火大。” 　　“神只不过是比较系统的谎话，有什么可火大的。” 　　“说的好，继续，巴别塔和汉谟拉比法典呢？” 　　“我分析了这十座浮岛的魔能分布状况，它们能够组成一个在天空中稳定漂浮的巨型法阵，提供更高、更稳定的魔能输出。” 　　乔治心头一紧：“类似于我们在阿拉孛用过的‘卡拉之眼’？巨型魔能轨道炮？” 　　“我不清楚，魔能机械原理问莱莉或者乔治娜可能会好一些，我没时间做更多的分析了，我把数据给你发过去，接收。” 　　“好，达克，直觉，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不像那个。‘卡拉之眼’只有进攻和毁灭这一种功能。但这个‘空中花园’却同时肩负着生产残酷天使和成为空中堡垒两项任务。如果它发出像‘卡拉之眼’一样类型的攻击，就会面临魔能严重不足的问题。乌尔比诺想做神，肯定不能搞什么一次性武器——很抱歉，乔治，‘巴别塔’和‘汉谟拉比法典’我得不到更多的资料，宿主权限不足。那些资料很可能存储在心灵蜂巢的资料库里，黑掉它的风险太大，用时太长……”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达克，乌尔比诺的心灵控制已经发动，再耽搁下去你可能会有麻烦，放弃破坏浮士德浮岛工厂计划，赶快回来。” 　　“嗯，我和我刚征召的手下，两个人，你做好远程传送准备。” 　　“三分钟发动，有问题吗？” 　　“很好。” 　　达克切断通讯，乔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不过，达克误判了一点。乌尔比诺根本不是要逃跑，巴比伦领域是为进攻而设计的！ 　　乌尔比诺，跑到天上去，连后手都不留吗？ 　　多谢了，达克，我的兄弟。接下来，你只要专心作战就好。那些勾心斗角的龌龊战场，就由我来唱主角吧！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 　　雅根克啊雅根克，你竟然敢向黑暗神教下手？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果断呼叫手下：“拉莫斯。” 　　“属下在。” 　　“告诉雅根克市议会，我最近身体不适，无法按时参加会议，请他们谅解。” 　　“可是乔治大人，这么一来，一旦他们决定达成针对我们黑暗神教的秘密协议，我们的处境就很尴尬了。或许，他们以为，乌尔比诺的进逼，是解决我们的好机会。” 　　“我要让这些目光短浅的官僚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对了，也告诉莫得雷德，残酷天使不是他手头的兵力挡得住的，再提醒他一句，他的总督位置是议会给的，但他同时也是个黑暗神教教徒……算了，最后这句不用加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他选错了呢？” 　　“你知道该怎么做。” 　　“遵命。” 　　乔治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出击指令：“伊莎贝拉，残酷天使原型机，出击！” 　　“是！” 　　漫天风雪中，伊莎贝拉的原型机在孤单地前行。 　　作战目标已经确认，是乌尔比诺的强化型量产机，从铁蜻蜓发回的信息看，一共有十三架量产机。 　　1VS13。 　　伊莎贝拉跟量产机交过手，量产机完全不是原型机的对手，几乎被立毙秒杀。但是，这个强化型量产机到底实力如何，她也没有太大把握。 　　达克冒着生命危险取回了相关资料，对她来说，特别在意的不是那些枯燥的数据，而是这十三架强化型的名字。 　　13，正好对应光明圣子手下的十三使徒，乌尔比诺的作战计划里，也确实用十三使徒来给它们命名。 　　真想不到啊，曾经以神为第二生命的我，居然会站到与神对抗的第一线。 　　能赢吗？ 　　当然了。 　　莫名其妙的声音响起，她抬头，居然看见了达克的笑脸。但只是短短一瞬，这笑脸就化作漫天雪花，消失了。 　　幻觉？ 　　是的，幻觉。 　　精神波动对她的影响，远远超过了现实的影响。这是驾驶残酷天使的后遗症。随着同步率越来越高，现在，几乎可以说，她生活在精神世界里。 　　昨天最后一次实战训练，她与原型机的同步率，终于像把她视为救星的大多数人所期待的那样，达到了100%。 　　她化身为巨大的残酷天使，残酷天使变成了名为伊莎贝拉的女孩。 　　她与残酷天使，已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再也无法截然分开。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她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战斗。 　　从此，达克只能生活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也会随着她自我意识的逐渐淡薄而渐渐消失。 　　原谅我吧，达克，原谅我这个懦弱的人。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悲哀，请让我先战死，让我带着你的音容笑貌去战死吧！ 　　前方突然闪动起红光！ 　　超高能量密度魔能波动！ 　　风雪中，一架浑身漆黑，带有锋利双爪的强化型量产机迎面扑来。 　　一眨眼，已经扑到身前。 　　她能感受到雪亮长爪劈来的死亡气息。 　　背后的朗基努斯之枪来不及取下，能做的只有用双爪去格挡吗？ 　　格挡没问题，如果武器被限制了，再冲上来一架残酷天使呢？ 　　在她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前，残酷天使的身体，不，应该说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应对。 　　轻轻地一个半转身。 　　背后六对流光溢彩的羽翼也随之微微一颤。 　　黑色的量产机踉跄一下，从她身边掠过。 　　伊莎贝拉的肩部爆出一蓬血花，几丁质内衬迅速自我修复，不到十秒，恢复如初。 　　黑色量产机咽喉被切断，直挺挺地栽倒。 　　黑暗神教的指挥室里一片欢腾，但莱莉、乔治娜、拉莫斯几人却个个神色凝重。 　　乔治娜低声问：“她的精神能支撑多久？” 　　“不知道，”莱莉咬着牙答道，“或许一小时，或许半天、一天甚至更长，都有可能。” 　　“一旦她精神崩溃，把我们视为攻击目标……” 　　“不可能的。她不会的！” 　　“万一呢？” 　　“原型机有内置的自毁程序，还是当初尼古拉斯大师亲自设计的……” 　　众人都不再说话。从巨大的玻璃窗望下去，下面一群高级指挥员们还在庆祝“初战告捷”。 　　大屏幕里，原型机的嘴角诡异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嘲笑敌人的自不量力，然后，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开始搜寻下一个对手。 　　[760.第九十八章 使徒不死] 　　北海之都雅根克，夜已深，微雪点点落下，万籁俱寂。 　　呯的一声，乔治披着外套，风风火火推门而入：“被杀死的量产机复活了？” 　　指挥室里，人人面色严肃。莱莉指指魔法影像：“莫得雷德刚传过来的，你看吧。” 　　魔法影像里，一具二十米高的量产型残酷天使正蹒跚前行。它左摇右摆，看上去摇摇欲坠，一阵风吹来它都会晃一下，但是，它确确实实是在向前走。 　　拉莫斯喃喃道：“看上去，像只复活的丧尸啊。这可不妙。” 　　乔治问：“伊莎贝拉没干掉它吗？” 　　“不，当时它的生命波动确实消失了。只是留下了一样东西，一个核心。” 　　“核心？量产机没有驾驶员？” 　　“看起来是。似乎，是用心灵蜂巢进行超远程操作……” 　　乔治愤怒地猛一拍桌子：“拉莫斯！心灵蜂巢有那么大功率吗？中继站呢？” 　　拉莫斯尴尬地低下头。 　　魔能波动存在衰减，现在的技术，不可能从多兰德直接远程遥控北海的量产机，肯定是有隐藏的中继站。他负责波动监测，没找出来，这是他的失职。 　　乔治不理会他，问莱莉：“伊莎贝拉现在在哪？” 　　“在克格莫海峡西南方向海面，正在防备即将苏醒的六到十三号使徒，准备在苏醒第一刻就把它们击杀。需要把她调回吗？” 　　一旁的乔治娜道：“活尸使徒直线朝我们的方向行进，它的目标似乎是消灭我们，而不是两面夹击原型机。” 　　乔治松了口气。现在，无论是雅根克，还是作为主要战力的伊莎贝拉，哪一个都不能失去。 　　“乌尔比诺这家伙，还真给我们制造了些麻烦啊。用铁蜻蜓和侦查蜂调查情况。通知伊莎贝拉，情况有变，速战速决。” 　　“可是她的体能消耗——” 　　“现在心疼她就是在害她！从现在开始，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有化身工具的觉悟！” 　　“明白！” 　　接到主动出击的指令，伊莎贝拉的双眼红的几乎要滴血，她进入了无比兴奋的状态。 　　“哦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血，血！” 　　第六使徒刚刚从休眠仓里坐起，巨大的尖爪就攫住了它的脑袋。 　　噗叽一声，它的头颅就像一颗被捏破了的烂番茄，红白色的粘稠浆糊四处飞溅。 　　伊莎贝拉放声大笑：“太弱了，真是太弱了！哦哦，魔能，我喜欢，魔能！” 　　使徒死亡造成的巨大魔能爆发如同海啸，四下横扫，站在魔能爆发中心的伊莎贝拉瞬间得到了海量的魔能补给，战斗状态迅速恢复。 　　使徒的尸体和休眠仓被炸得粉碎，只留下一颗椰子大小的、闪动的魔能核心。 　　伊莎贝拉试图抓住它，但这个动作对二十二米高的大块头太难了，而且，微弱的魔能反应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海中，第七名使徒的波动特征变得明显，在蠢蠢欲动，她长啸一声，丢下魔能核心，一头扎入水中。 　　乔治娜深深吸了口气：“天哪，马卡洛夫空艇的超级爆炎弹都轰不动的量产机，一下就被干掉了？这就是原型机的力量吗？三贤者制造了什么怪物啊？” 　　莱莉注视着在海中的伊莎贝拉，她找到了刚刚苏醒的第七使徒，正在把它像撕碎一块破抹布那样扯成碎块。 　　她悲伤地道：“不，她不是怪物。她是我的家人。” 　　乔治娜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道：“对不起，我不是说……我的意思是……嗯，她很强。但是，她很可能，很可能变不回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住嘴！”乔治突然发火了，“工作中，不许讨论无关的事！” 　　两个女孩一起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名通讯法阵操作员突然道：“乔治大人，有外部通讯请求，是陌生的波动频率。” 　　乔治冷笑了一声：“好啊，终于来了，接进来！” 　　通讯接通，是乌尔比诺的声音：“晚上好啊，各位，拜日益发达的炼金术所赐，我们虽然远隔千里，却能这样便捷的讲话，这真是好极了，真是糟透了！” 　　“老家伙，你脑子不灵光了吗？” 　　“作为黑暗神教的精神导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粗鄙的言语，未免有失风度。” 　　“面对杀父仇人，没人能保持风度，我是个不太会忍耐的人，喜欢报复的人。” 　　“我解释一下，我赞许炼金术的进步，它让生活更便利，我们可以这样便捷的通讯，也可以制造残酷天使这样巨大的、有用的傀儡，如果把这些用来为人类造福，那将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和进步。至于说糟透了，是因为人类拥有一切生物所不能及的最坏的劣根性，那就是神定下的七宗罪。想想吧，年轻的导师，这个时代一切的悲剧，不正是因为堕落者太多吗？堕落的心灵加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技术，生生地把这个淳朴的时代变成了地狱。” 　　“地狱之上是光明，而你，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老混蛋，只配在地狱的深渊里沉底。你所说的那个‘淳朴的时代’，只是一个在神权和王权下挣扎的蠢货的时代，它最终会被粉碎。” 　　乌尔比诺笑了：“我怀揣善意而来，难道你就这样拒绝？” 　　“哈，那么，让我听听你的价码。” 　　“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说，炼金术是光明神的恶作剧，那么，这出剧目已经吸引了所有观众，它非常精彩。我来做剧院的老板，你来做决定剧目的导演，我们通力合作，打造一所举世无双的剧院如何？” 　　“一伙强盗杀了你的父亲，霸占了你的家产，然后建议你跟他合谋去杀别人的父亲，谋别人的家产，老家伙，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你的态度虽然恶劣，但不影响我对你的评价，有才能的人往往有性格。更何况，你的团队效率之高，令我惊叹。不过，很可惜，你费尽心血打造的新秩序，已经摇摇欲坠了。无论是新特诺蒂兰、阿拉孛还是你的藏身之处雅根克，都在进行技术革新，可这种革新的目的，却是为了新一轮的争霸，只是彼此杀戮的工具更先进。人类的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乔治大笑：“我当然知道！只有血才会让人类变得聪明，才会压抑自己的劣根性，并最终在在危险中取得均势，在妥协中学会和平，在冲突中实现融合。而不是把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神，交给你这种贪婪残暴的神棍！” 　　“原来如此。年轻人，看来，你已经有亲身践行理念的觉悟，那我就不勉强了。你的表现，我拭目以待。顺带说一句，我的使徒，是不会死的。原型机也无法阻挡它们。我要看看，你能支持多久。祝你好运！” 　　乌尔比诺切断了通讯。 　　乔治咬牙切齿：“拉莫斯，给我追查通讯位置！” 　　“可以，但是，他不可能不设置伪装的，短时间内……” 　　通讯员第二次喊道：“达克大人发回通讯！” 　　乔治大喜：“接进来！” 　　“只有一个坐标和一句话。” 　　“说什么？” 　　“这是心灵蜂巢的位置，二十分钟内，摧毁它。” 　　[761.第九十九章 心灵蜂巢的末日] 　　莱莉迅速输入坐标：“目标已经锁定，在阿尔戈海的普斯提礁群附近。” 　　乔治眉毛一挑：“王室的水上宫殿？原来乌尔比诺把心灵蜂巢放在那儿啊。” 　　乔治娜道：“攻击那里，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那可是多兰德王室斥巨资打造的水上行宫，万一乌尔比诺扣几个人质在那里——” 　　“乌尔比诺不知道我们要攻击那里。我们也没别的选择。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万一达克给的坐标有误……” 　　“我相信他。黑暗神之眼，启动！” 　　一束强烈的魔能波动随着乔治的一声令下，准确无误的传播到数百公里的地下，巨大的通灵塔开始缓缓运作。 　　地下掩体值班室中响起凄厉的警报，黑暗神教的值班员猛地站起来，满脸都是惊喜。 　　为了这一刻，他们像一只只潜地的鼹鼠，在深深的地下宫殿中潜伏，过着暗无天日却要三班倒的日子，已经整整一年了。 　　“来了？” 　　“来了！” 　　“坐标？” 　　“已接收！” 　　“校准黑暗神之眼，最终确认！” 　　值班员一拳砸碎密封柜的有机玻璃，取出密码条，和收到的信息逐字逐句核对，然后抬头大喊：“最终确认，无误！” 　　“激活黑暗神之眼，核心充能！” 　　地下宫殿的二十四座通灵塔同时开始运作，强大的魔能波动如同磅礴的海潮，穿透了地层，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激活的信息编码随着魔能波动束直上云霄。 　　从地宫竖直向上14公里，如果有任何一架飞行器能飞到这个高度，一定会被吓坏。 　　在这波澜不惊的平流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石板”。飞近一点，会发现，这些光滑的、近乎透明的“石板”，是一群群正在兴奋躁动起来的浮石史莱姆。 　　它们像一群群不知疲倦的工蜂，把阳光收集起来，在体内转化为魔能，输送给核心位置的容电史莱姆。作为没有智慧的低级生物，它们从来不会去想，积累这么多魔能，要干什么。 　　一工作，就是两年。 　　如果把数以百万计的浮石史莱姆看做向日葵的花盘，那么核心处的容电史莱姆就是花蕊，现在，在源源不断的魔能滋养下，它们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有两层楼那么大的、布满了青白色筋膜和赤红色粘液的肉球。它们本能的想释放掉多余的魔能，或者进行裂殖，但狡猾的人类使用信息素阻碍了它们这么做，于是它们只好继续辛苦的活着，像一个个无限增肥却又不会得高血压糖尿病的胖子那样艰难而痛苦的活着。 　　而现在，终于有了一身轻松的机会了！ 　　巨大的魔能开始充盈、鼓荡，这魔能波动的规模是如此巨大，以至于聚集起了一座巨型的魔能旋涡。 　　平流层的扰动太强，引起了对流层的诡异变化，天空中，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魔能之蛇，尾巴延伸入云端，头部向着海面延伸下去。 　　乌尔比诺的党羽们开始还在为奇特的天象啧啧称奇，当他们看到魔能巨蛇的头部向自己探来的时候，差点吓昏过去，一面紧急联系乌尔比诺，一面试图开启魔能护盾，抵御可能从天而降的灾厄。 　　远在雅根克指挥室的乔治，双手神经质地握紧又张开，握紧又张开。 　　黑暗神之眼，利用史莱姆体系费尽心力打造的终极兵器，超越禁咒级别的攻击，即将落下。 　　逃离斯内尔港之前，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在阿特拉斯王国，在莱莉和达克的协助下，构想开始变成现实；在阿拉孛半岛，达克获得了最宝贵的实验数据；控制雅根克后，黑暗神教终于把这众神之王的权杖握在了手中。 　　高悬在全世界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要落下了。为了这一剑，已经积蓄了整整一年的魔能，接下来，要在一分钟内，释放完毕。 　　别说这个时代落后的魔能护盾，就算换成前文明的阿塔兰提斯，碰上这种天灾级别的超禁咒攻击，也得跪！ 　　发出这一击后，一年之内，类似的攻击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或许，在各国的干涉下，永远也不会有第二次，但是，我绝不后悔！ 　　心灵蜂巢，这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恐怖机器，就跟着同样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兵器，一起完蛋吧！ 　　高天之上，在地宫发射场的控制下，浮石史莱姆开始缓缓扭动身躯，变换位置，把容电史莱姆推挤到魔能释放位置。 　　在魔能之蛇的搅动下，对流层出现了大量的逸散魔能，空中结成了厚厚的积雨云，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无数闪动的雷光好似一条条扭动的雷蛇，紧随魔能之蛇身后，向海面狠狠击去。 　　刹那间，雷光在海面上形成了一片恐怖的雷电森林，在海面上织成一片金黄与银白交织的死之毯，没有魔能护盾的浅海生物瞬间全灭。 　　地宫发射场传回消息：“最终准备完成，请指示！” 　　乔治猛地挥下手：“发射！” 　　1646年1月22日凌晨3时，一道强烈的闪光，将半个多兰德王国的居民从沉睡中唤醒。 　　即使在睡梦中紧闭双眼，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光线烧灼的红斑和刺痛。 　　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阿尔戈海的多兰德王室水上园林，光柱持续了一分钟。 　　高温烧灼下，所有的建筑、礁石、生物在一秒钟内同时变成了沸腾的岩浆和飞舞的灰烬。 　　乌尔比诺党羽使用全部魔能开启的护盾，连一秒钟都没撑住，像一层薄纸那样被刺穿。然后，深藏于水下礁盘之中的心灵蜂巢，变成了一堆熔融的金属液。 　　恐怖的热量瞬间将入水处的海水蒸发殆尽，更多的热量紧随而来，甚至阻隔了周围海水的进入，形成了一个从海面直达浅海海底的巨大圆筒状空腔，海底的沙石变成了平整如镜的玻璃。 　　中央和底部是狂暴沸腾的赤红色岩液，圆筒壁是尖利嘶吼、咆哮不已的、不断被蒸发的海水之墙。 　　海量的蒸汽腾腾升起，形成一条白色雾柱，上端向落下雷霆的积雨云升腾而去。 　　拉莫斯指着魔法影像里的雾柱道：“看哪，像不像升上天堂的圣阶？” 　　莱莉冷笑：“一群罪人，没资格上天堂！他们的灵魂，只能在地狱里吼叫！” 　　果然，水蒸气被雨水一淋，温度骤降，化为雨滴落下。 　　雾柱在半空中中断，向四周扩散，变成笼罩在海面的氤氲雾气。 　　通讯员大吼：“紧急通讯，乌尔比诺的金及通讯！” 　　乔治大笑：“接过来！” 　　魔法影像里出现了气急败坏的乌尔比诺：“乔治，达克，你们这两个混蛋，混蛋！你们把一切都毁了，把世界毁了！” 　　乔治笑吟吟道：“不对吧，我毁了的，只是你控制全世界的野心。失去了心灵蜂巢的计算能力，你就没法再玩心灵控制的把戏了。你的研发方式，只能退回到手工作坊的水平，你就老老实实等着被各国轮番收拾吧！” 　　“你这个蠢货！你毁了心灵蜂巢，毁了我控制使徒的唯一方法！它们会杀光世界上的所有人！” 　　[762.第一百章 莱莉的决定] 　　银光一闪，尖利的长爪从第八使徒的背后刺出来。 　　伊莎贝拉身子一旋，手爪一挑，将第八使徒生生划成了两段。紧接着嘶吼一声，生满利齿的巨口猛地张开，炫目的银色光柱好似咆哮的洪流，将正在扑来的第九使徒烧成了灰烬。 　　消灭了两名使徒，她踉跄了一下，站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莱莉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伊莎贝拉，情况怎么样？” 　　“很好！来一个杀一个！” 　　大家都知道她在硬撑。但是没有办法，只能靠她自己顶着。 　　被乌尔比诺称为使徒的量产型残酷天使在伊莎贝拉的原型机面前不堪一击，但是，它们不会死。 　　无论撕成碎片也好，烧成灰也罢，它们的魔能核心永远无法摧毁，即使伊莎贝拉全功率输出也没辙。每一个魔能核心会在六个小时左右重新形成一模一样的使徒，不是慢慢地生成，而是瞬间“成为”。 　　这不可思议的能力让掌握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炼金技术的黑暗神教高层集体傻眼。乔治甚至启动心灵蜂巢来调查这些魔能核心的元素构成和魔能波动特征，结果竟然是“逻辑错误”，他差点疯掉，足足半个小时，他除了大喊“这都是幻觉”之外，什么有用的指示也没下达。 　　胆大包天的拉莫斯建议让伊莎贝拉取一个回来进行具体分析，这建议遭到几乎所有人一致反对。把一个打不死控不住的敌人弄到家里，嫌死得不够快吗？ 　　“我建议疏散。”会议室里，莱莉起身，眉头皱得紧紧的。 　　乔治的神色依然沮丧：“我算准了它们的数据，很容易打败，可没算到它们不会死，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乔治娜忧心忡忡地扯扯乔治衣袖，没用，他还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嘟哝“这不科学”。她咬咬牙，把心思从他身上收回来，道：“要疏散到哪里去呢？” 　　莱莉打开魔法影像的海底示意图：“兵分两路。通知雅根克议会，带领民众紧急转移道海底新村；我们带领黑暗神教有战斗力的部队，向原阿塔兰提斯遗迹转移。” 　　众人的目光哗地集中到她身上。 　　“使徒的推进速度太快，如果没有伊莎贝拉的奋战，我们最多只有十六个小时。伊莎贝拉的战斗力正在迅速下降，我们必须考虑到最危险的情况。” 　　拉莫斯道：“如果不能正面击败它们，就算撤到海底也没有用啊。” 　　“不，可以延缓它们的推进速度。在十三使徒中，只有第六使徒擅长在水中移动。我们可以用机动性高的深蓝小队和深海队牵制它。” 　　“她们会死的。” 　　莱莉扫了一眼精神有些萎靡的乔治，道：“我们每个人，都要有成为工具的觉悟，包括我。” 　　“我不认为这种牺牲有意义。” 　　“当然有，我们可以重新打开阿塔兰提斯遗迹的封印。” 　　拉莫斯大惊，站起来道：“不行！那里面充满了恐怖的……嗯，辐射，那是我们无法掌握的力量！如果我们失去了伊莎贝拉，就不可能重新封印它，整个海洋会充满这种恐怖的死之元素，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变异怪物孵化巢的！” 　　乔治娜抬起头道：“我宁可后半生跟变异怪物打交道，也决不做乌尔比诺的奴隶！” 　　“是的，”莱莉斩钉截铁道，“我们掌握不了那力量，乌尔比诺也掌握不了，他盗窃的技术没有跟辐射有关的数据。我推断，十三使徒的资料中也不可能有跟辐射相关的数据，我们把它们引到遗迹，然后解开封印。辐射的力量会不断侵蚀和杀死它们，它们就算能重生，也会被永远禁锢在那里！” 　　乔治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好主意，那么，让伊莎贝拉去……” 　　“不可能。”莱莉冷冷道，“使徒的目标是‘摧毁人类’，跟拉拉姐作战不是因为把她判定为敌人，而是因为她挡了路。只要她从使徒的行进路线上走开，就没有任何使徒会搭理她——她是最不适合担任诱敌任务的。” 　　乔治的眼睛又黯淡下去：“这不可能，不科学，不科学……” 　　莱莉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计可施了。 　　当最引以为豪的技术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办？要向神祈祷吗？别开玩笑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了吗？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没用的，想这些是没用的。刚才已经提出方法，接下来，照做就是。 　　我是个炼金术师，比起在探索道路上扑倒的前辈们，已经很幸运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对不起啊，哥，对不起啊，拉拉姐，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说那些捣乱的话，说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我看不到你们的婚礼啦，天堂再见！ 　　她猛一拍桌子：“现在，我认为乔治先生的状态已经不适合担任黑暗神教的主要领导，根据紧急情况应对条例，我拥有紧急状态下的全部指挥权！谁有异议？” 　　无人应答。只有乔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莱莉笑着拍拍他肩膀：“你啊，还是带着乔治娜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吧，将来推翻乌尔比诺的邪恶统治，就靠你们了啊！有了这一次做导师的经验，下一次会容易得多吧！” 　　来吧，残酷又美丽的命运！ 　　她不再犹豫，像第一次走上实验台那样，满怀憧憬又带点紧张地大声下令：“乔治娜，联系雅根克议会，通报情况！拉莫斯，通知黑暗神教全体人员，按照应急预案，启动设备自毁装置，准备向海底转移！” 　　通讯频道里，操作员突然大吼：“紧急通讯，是卡尼迪议长！” 　　“行政官僚这时候来添乱吗？连手下都压不住的和稀泥议长，当初真不该扶他上台，哼，叛徒！” 　　卡尼迪是当初阿塔兰提斯文明的遗民，在达克和乔治的掩护下取得了在这个时代的合法身份，还当上了北海联盟的议长，但是这老家伙上任后却采取了一系列限制黑暗神教发展的“不友好”举措。这让包括莱莉在内的黑暗神教高层颇有微词。 　　现在这个时候，他发来紧急通讯，要干什么？ 　　莱莉沉声道：“接过来！” 　　魔法影像里，卡尼迪神采奕奕：“晚上好啊，各位。” 　　莱莉冷笑：“看起来您气色不错嘛。” 　　“哈哈，谢谢。乔治先生呢？” 　　“身体不适，现在我暂时代理他的职务。” 　　“真是遗憾，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有些问题，还是他出面处理比较方便。您看，是不是勉为其难……” 　　莱莉不客气地打断他：“很抱歉卡尼迪先生，乌尔比诺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如果您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请便！” 　　卡尼迪爆发出一阵大笑：“年轻人啊，乌尔比诺这样的对手，是靠你们自己能对付的吗？为什么不听听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意见呢？” 　　“那不是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官僚可以理解的范畴，抱歉！” 　　“就在刚才，北海联盟议会已经通过紧急决议，向乌尔比诺宣战，你们黑暗神教的私军，是不是可以先撤一撤？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伊莎贝拉小姐能搞定一切，那我也乐见其成。” 　　所有人都楞了。 　　这一刻，莱莉既想哭又想笑，刚才态度太无礼，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 　　卡尼迪朝她挤挤眼：“还有，莱莉小姐，多兰德王室发来消息，向令兄表示感谢。” 　　会议室里起了骚动。 　　多兰德王室？不是被乌尔比诺心灵控制了吗？ 　　“我哥？” 　　“达克先生真是位出色的佣兵，他成功救出了被控制的多兰德王室一家，包括国王和两位王子。除了感谢，多兰德国王还表示，要动员全部力量，消灭乌尔比诺这个危险的狂徒。” 　　“我哥在哪？” 　　“他正在赶往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铁牙庄的路上。他认为，那里一定有解决复生使徒的办法。” 　　[763.第一百零一章 目标铁牙庄] 　　“达克，乔治输了。我生气了，我要毁灭人类！” 　　听着脑海里传来的阿丽克希亚夫人愠怒的声音，达克忍不住笑出声来。 　　“夫人，如果您真的要毁灭人类，就不会这样跟我讲，而是直接动手了吧？” 　　“我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说乔治输了？” 　　“他的筹码很大，但是押错了牌桌。” 　　“您的意思是——” 　　“乌尔比诺的使徒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巴比伦领域，乔治摧毁了心灵蜂巢，但数据和资料还在，乌尔比诺可以在巴比伦领域重建心灵蜂巢。正确的做法是用伊莎贝拉拖住使徒，然后攻破巴比伦领域，抓住乌尔比诺，使徒就不攻自破了。现在的形势是，他既没有抓住乌尔比诺，也挡不住死而复生的使徒。所以我生气了，我要掀桌子！” 　　“一项大计划往往由好几支分队执行，我这一队不是还没失败吗？” 　　“哦哦！果然乔治的朋友都是十分可靠的呢！” 　　“就这么被您绕进去了。” 　　阿丽克希亚夫人嘻嘻笑道：“这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说说你的想法。” 　　“乔治的发展思路没错，时间站在他这边，乌尔比诺脖子上的绞索正在慢慢收紧；另外，把心灵蜂巢的思维控制功能公布出去，一下子把乌尔比诺变成了过街老鼠。他唯一的失误是没算到乌尔比诺会铤而走险，直接控制多兰德王室，提前下手。” 　　“但现在的问题是乌尔比诺的垂死挣扎很可能反转战局。你准备怎么应对现在两线作战的局面呢？” 　　“乌尔比诺的全部技术来自铁牙庄，老奸巨猾的他绝不可能没有控制使徒的办法。” 　　“呃，这个，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是真的没有。” 　　“什么？” 　　“使徒的控制代码是心灵蜂巢生成的，在重建它之前，想重新控制使徒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乌尔比诺逃走，不是因为乔治的攻击，而是因为使徒可能连他也一起收拾？” 　　“对。所以他逃到了巴比伦领域。或许，他的想法是，先让使徒杀得尸横遍野，然后下来当救世主？” 　　“空中是暂时安全的？使徒没有飞行能力？但是，乌尔比诺能逃，我们却不能。” 　　“好在你的第一步棋下得不错，先救了国王和王子，现在多兰德的形势没有像乌尔比诺设想的那样天下大乱，新特诺蒂兰王国和阿拉孛帝国也明确表示相信邻国能稳定形势，暂时不打算出兵干涉。达克，你救了好几百万人呢。” 　　“我还可以救更多的人。我相信铁牙庄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包括残酷天使原型机的设计资料——我记得尼古拉斯大师生前曾经跟乔治说过，这些都会被乌尔比诺拿走，希望有朝一日，乔治会用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炼金术来摧毁这些旧时代的破烂。” 　　“但这并不容易，乔治的爸爸和乔治一样都是炼金术的天才，铁牙庄有完善的防御系统和各种实验道具，这些现在都由乌尔比诺的手下来控制。我不敢保证……” 　　“我有史莱姆。而且，敌明我暗。我需要一份铁牙庄的地图。” 　　“我马上帮你安排。” 　　很快，达克来到了铁牙庄外。 　　这座庄园原本属于炼金术师尼古拉斯，他过世之后，这里被乌尔比诺窃据，由他的手下管理。 　　乌尔比诺逃往巴比伦领域后，命令手下把这里所有的资料全部带走，现在，他的手下正在全力以赴通过传送法阵转移资料。 　　达克选中了铁牙庄外一座空荡荡的民居作为临时据点，另外，在这里他还见到了一位老朋友，原本担任过铁牙庄护卫任务的1643第二分队的库克。 　　自从尼古拉斯大师身故，护卫任务取消，库克等人重新回到第二分队作战序列，因为他负责通讯工作，熟知内情，在阿丽克希亚夫人的协调下，他来协助达克。 　　简单寒暄后，达克直奔主题：“我的计划是渗透进入，调查跟残酷天使设计有关的资料。需要避开各种防御设施，需要你帮忙。” 　　库克道：“这没问题。但一年前我就离开这里了。一年时间，很多东西都会变。” 　　“乌尔比诺是个神棍，手下的炼金术师如果水平够高，就不用来偷铁牙庄的技术了。铁牙庄的防御系统出自尼古拉斯大师和乔治之手，是个系统工程，一年时间，不足以吃透它的精髓。你按照原先的来就是了。用队聊保持联系。目标是地下图书馆，十分钟内给我一条路线。” 　　“不用十分钟，”库克双手拖出铁牙庄的影像图，先选中地下图书馆，标画出一条路线，“这是最近的路线，从下水道过去，走花圃，再从侧门进入大厅，走楼梯下到图书馆。” 　　“需要注意的地方呢？” 　　“下水道里有机械老鼠，乔治设计的一种小型炼金傀儡，成群结队，遇到体型异常的动物会撕咬和发出警报。” 　　“机械吗？EMP如何？” 　　“不行，那些东西是受机械老鼠巢穴控制的，任何一只失控都会触发巢穴的警戒，然后整个铁牙庄的警报都会响。你会被堵在下水道里的。” 　　“像当初你们在恶魔岛堵我和希克斯图一样？” 　　“或许比那还要快。别大意，乌尔比诺放在铁牙庄的守卫虽然对炼金术了解不多，但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不容小看。” 　　“明白了，花圃呢？” 　　“泥土下有一些装在铁盒底座上的刀剪，是维护花圃的傀儡，它们可以随时从地下翻上地面，移动速度很快又很隐蔽，有一定危险，也会触发警报。那个倒是可以用EMP，但在地面上用EMP，爆炸声会引来守卫的。” 　　“嗯。大厅会有真视法阵吧？” 　　“对，有乌尔比诺党羽的巡逻队和真视法阵，伪装无效。” 　　“图书馆呢？不用说，现在一定到处都是人，也就用不着什么防御了。” 　　库克担心地道：“达克，我觉得调查那里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 　　“如果量产型残酷天使是乌尔比诺很重要的一张牌，他就不大可能放任相关资料大摇大摆的放在那儿。要么被销毁，要么一开始就被转移走了，你扑空的可能性很大。”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图书馆里的炼金术资料。” 　　“那又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764.第一百零二章 迈向死亡] 　　“特鲁多，特鲁多？回话，回话！” 　　“嗤嗤……嗤嗤……这边线路……嗤嗤……有点问题，我换个地方……该死的，现在好了！” 　　“我以为你又撸多了，特别多。” 　　通讯室里乌尔比诺的党羽们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闭嘴，你这傻瓜，有屁快放！” 　　“问问你还傻活着没有，还在挖尼古拉斯的财宝哪？没被渗透进来的家伙干掉吧？” 　　“一切正常，胆子大的才会发财，傻瓜们。围墙和花圃这边什么也没有。下水道也正常，我盯着呢。就是有几只机械老鼠跑出来了。” 　　“那也难怪，那些小玩意的移动路线没准，那还不赶紧抓回去？” 　　“谁说的谁抓！好了，没什么事就闭嘴吧！” 　　“等等！” 　　听到这威严的声音，通讯室里嘻嘻哈哈的家伙们头皮一凛，集体起立：“麦肯锡神父！” 　　麦肯锡是乌尔比诺的老部下，跟着他一起做过苦修士的，是他的铁杆死忠，也是铁牙庄的总负责人。 　　“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几只机械老鼠跑到地面上来了。守外边的弟兄正把它们堵回去呢。” 　　麦肯锡直勾勾瞪着说话的家伙：“机械出错的可能性有多大？” 　　“呃……” 　　“你们对炼金术了解多少？对这些机械守卫的设计原理知道多少？” 　　“可是神父，只要会用……” 　　麦肯锡不耐烦地挥手：“是的，我知道，乌尔比诺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只要我是负责人，就得听我的！现在，把外边的人撤进来，收缩防线，张开防御法阵，快！” 　　手下立刻行动起来，守卫庭院的家伙撒腿朝屋子里跑。 　　有个家伙小心翼翼地问：“神父，是出了什么事吗？” 　　“刚才，多兰德王国军对我们各地的产业发起了围攻，这里很快会变成战场。虽然这在计划之内，但是，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什么老鼠趁机溜进来！” 　　“谁敢顶着心灵控制器冲进来呢？” 　　“心灵控制器这种东西，我们有，对手也有，而且对手懂的比我们多！我们用出其不意地方法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旦他们稳住阵脚，我们压力就大了。那个乔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护盾开好了没有？” 　　“开好了！” 　　整个铁牙庄包裹在一个半球形的淡蓝色护盾里。 　　“不够，不够，全功率输出！” 　　“那个，神父，全功率输出，只能持续二十分钟。” 　　“足够了，二十分钟后，这里会变成一片焦土。” 　　“怎么会，多兰德王国军连影子都没看见……” 　　麦肯锡轻蔑地一笑：“你们这些蠢货，一进门就开始搜刮的蠢货，到现在，还在违抗我命令偷偷摸摸寻找尼古拉斯财宝的蠢货，听说过活尸大炮吗？你们愚蠢地清空了附近的居民，从昨晚开始，多兰德王国军就在城外构建炮击阵地！” 　　一众党羽顿时目瞪口呆。 　　“要不然，铁牙庄这么重要的据点，王国军会视而不见？你们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以后，通过传送法阵撤往巴比伦领域！不走的，就跟着传说中的财宝一起升天吧！开启力场护盾，所有人检查身份识别牌，所有没有识别牌的生物，死！” 　　“遵命！” 　　“啊！” 　　通讯里突然传来的惨叫把众人吓了一跳，麦肯锡一步跨过去：“外面怎么了？” 　　“没事，麦肯锡神父，我是特鲁多，我被花圃剪划了一下，这些小东西在乱跑！” 　　“笨蛋！那是魔能突然波动造成的指令系统紊乱，趁它们还没攻击你，快滚进来！” 　　“是……是！” 　　下水道里，达克诡异地笑了一下。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特鲁多这个人，或者说，没有这个人的灵魂了。 　　在庭院里东挖西翻，四处寻找尼古拉斯财宝的特鲁多，已经被寄生史莱姆控制。 　　特鲁多摇摇摆摆地朝门口走去，淡绿色的网状力场护盾在他背后开启。 　　成功了！ 　　麦肯锡和达克同时松了一口气。 　　“快走，去传送法阵，别忘了放火！” 　　“快走，去尼古拉斯的书房，开启史莱姆天国。” 　　两人同时向手下下达了命令。 　　乌尔比诺的手下行动非常快，五分钟不到，除了准备纵火的家伙，其他人都集合完毕。 　　“特鲁多去哪了？” 　　“他？没找到财宝，大受打击，正在做最后一搏呢！” 　　“我问你他去哪了！” 　　“尼古拉斯的书房。” 　　“告诉他，他最多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后，特鲁多摇摇摆摆地出现在门口，加入了传送的队列，一道道蓝光闪起，把铁牙庄掠夺得一干二净的匪徒们逃走了。 　　与此同时，天空中响起巨大的轰鸣，一枚巨型弹丸飞驰而来，准确地命中了铁牙庄的庭院，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庄园消失了。 　　“达克，达克呢？他去哪了？”遥远的北海，乔治一叠声地问。 　　拉莫斯回答道：“刚刚联系上，他用史莱姆天国保住了尼古拉斯大师的书房，正在寻找重要资料。” 　　乔治大怒：“这个达克，书房里有什么！为什么不去图书馆！所有资料都在那……莱莉，什么事！” 　　莱莉双眉紧锁：“伊莎贝拉，撑不住了。” 　　伤痕累累的残酷天使原型机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地。 　　第十二使徒挥动藤鞭似的长爪，钩住她的脊背，猛地一扯，借反作用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轨迹，朝她扑来。 　　伊莎贝拉微笑了一下。 　　永别啦，达克，我挡不住它们了，快逃吧。 　　居然输给这种对手，真是的。 　　不过，怪物，别以为可以活着迎接胜利！ 　　就在生满利齿的巨口要咬断她后颈的刹那，她的双臂轻轻一抬。 　　十根锋利的指爪轻易穿透了十二使徒的胸腔，赤红的血液漫天飞舞。 　　两条手臂仿佛一副绞架，从第十二使徒的胸腔里刺穿进去，从锁骨的位置捅出来，绞断了它的颈骨，将它绞死在空中。 　　后面，第二次复生的第十三使徒和第三次复生的第一使徒正蹒跚逼近。 　　“来吧，你们这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魔鬼，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伊莎贝拉习惯性地想做出扯断胸前十字架挂饰的动作，但她动不了，而且，也用不着什么挂饰了。她已经和残酷天使合而为一，只需要一个念头，自毁的威力，就可以席卷这片冰原。 　　这种级别的伤害，应该，可以摧毁那些该死的魔能核心吧？ 　　视线开始模糊，她感到，死神正把冰冷的呼吸吹进她的鼻孔，那是比冰原的寒风更刺骨的死之冻气。 　　第十三使徒和第一使徒的巨爪一起劈下，将被她举高、挂在手爪上的第十二使徒撕成了碎片。 　　四只巨爪第二次举起，干脆利落地落下。 　　然后，她听到了骨骼破裂，和粘稠液体喷涌的声音。 　　[765.第一百零三章 接近（1）]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伊莎贝拉睁眼一看，一只体长近八米的冰霜巨蜘蛛挡在自己身前，用坚固的螯肢挡住了量产机的致命一击。刚才的骨骼破裂声，是它的一条前肢被砍开了一半，碧绿色的几丁质甚至飞溅到她脸上。 　　“恩雅？你和冰霜巨蜘蛛融合了？” 　　“蜘蛛女皇可以很方便地转化成任何巨蜘蛛形态。你做的很好了，撤吧。” 　　“不行，你撑不住的！” 　　伊莎贝拉判断的不错，恩雅不是量产机的对手。自然生物怎么可能挡得住为杀戮而制造的机械傀儡？ 　　她不喜欢恩雅，但是，她绝不愿意看到恩雅为救自己而牺牲。量产机杀戮的目标并不包括非人类。 　　“它们的目标不是非人类，你快走！” 　　冰霜巨蜘蛛吐出一道极寒冻气，将量产机冲得踉跄了几步，赢得了一点时间：“那你为什么不走？乔治已经束手无策了，正在准备转移。” 　　因为达克一定会来救我的。 　　但是，我才不会把这话说给你听！ 　　“恩雅，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你能撑多久？” 　　“如果人类死光，统治世界的就是蜘蛛一族，我可不想和这些家伙分享世界。我要让这些家伙知道杀手蜘蛛的厉害！” 　　恩雅说着，轻巧地后跳，避开从天而降的巨爪拍击，接着六条腿微微后撤，短暂蓄力，一记凶狠地扑击将身形高大的量产机扑倒，亮出锋利的獠牙，一口咬穿它的护甲，开始抽取对方的魔能。 　　量产机拼命挣扎，无奈四肢关节都被恩雅的螯肢刺穿钉死在冰上，动弹不得。 　　它的四肢迅速萎缩，最终，眼中燃烧的红芒熄灭了。 　　吸足了魔能的恩雅，全身刀剑般竖立的棘毛都散发出银色的光泽来，身体也涨大了一圈。 　　“没用的，恩雅，使徒会复活，而且有十三个……” 　　伊莎贝拉话音刚落，漫天风雪中，两名使徒一前一后露出了头。 　　恩雅挥动一下复原如初的前肢：“那就一个个吃了它们！碍事的人类快走开，人类什么的最讨厌了，我不喜欢，一点也不，一点也不！”说着，她正面迎了上去。 　　“小心！后面那个会瞬移……” 　　伊莎贝拉一句话还没喊完，恩雅的一条后肢已经被瞬移到她后方的使徒抓住。 　　她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前面的使徒双手凝成圣光战刃，一刀，将她劈成两截。 　　这次喷溅出来的几丁质不是绿色，而是紫黑色。使徒的护甲被紫黑色几丁质附着，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迅速溶解，不到两分钟，两架巨大的量产机被融成了一堆冒着白气的金属液，只剩下两个魔能核心还在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恩雅……” 　　伊莎贝拉用力咬紧了嘴唇。 　　“你以为我死了？” 　　恩雅清冷的声音在她听来，有如天籁。 　　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一只蓝底银纹的巨蜘蛛正迅速向自己爬来。 　　“你不是已经……” 　　“杀手蜘蛛的‘血腥之池’，同归于尽的招数，不过，刚才我说过，蜘蛛女皇可以自由转换形态，忘了吗？现在我是诱捕蜘蛛了。我知道我赢不了，但是拖拖时间还是可以的。你赶快回去，和大家一起想办法！” 　　“恩雅，你……” 　　“放心吧，我可是未来世界的统治者，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在这里的。再说一遍，碍事的人类快走开啊！” 　　“谢谢……” 　　“我是为了自己，打不过会跑。别啰嗦了，快滚！” 　　“控制好节奏，千万别让它们同时复活啊！” 　　恩雅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正忙着在地上织网。 　　伊莎贝拉蹒跚地向雅根克黑暗神教大本营走去。 　　她没有看到恩雅眼中的决绝。 　　“来吧，怪物们，未来的世界是属于我和他的，你们休想再前进一步！” 　　此时，达克正在铁牙庄尼古拉斯的书房里忙碌。旁边是十几个给他打下手的多兰德王国军的法师和炼金术师，他们正帮助达克把这里所有带文字的东西归类整理，试图找出有用的信息。 　　据说尼古拉斯在他的庄园某处埋下了宝藏，所以，当乌尔比诺党羽盘踞这里的时候，把这里翻的不成样子，书房也没放过，很多书信、日记都被扔的乱七八糟，现在要从这些碎纸残片中找到解决量产型残酷天使的方法，真是难如登天。 　　已经过去一小时，一无所获，他果断命令手下提供协助。 　　“达克先生，您要的冰水来了！” 　　一名法师双手端着一只大木盆来到门口。 　　“端进来，放这里吧。其他人都出去。” 　　大家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有人忍不住赞道：“不愧是赶走了乌尔比诺的大炼金术师，这么快就从一堆烂纸中找到了线索。” 　　“是啊，”有人附和，“用隐形墨水写字，浸泡冰水后显形，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刚才没人想到呢？” 　　“不一定没人想到，但是，谁知道是哪张纸？这就是大师和我们的差距啊。” 　　“听说达克大师完全是自学成才，天资聪颖，真让人羡慕。” 　　此刻，达克大师正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深呼吸了几次，然后，一脑袋扎进冰冷的水里。 　　“冷静，达克，冷静！” 　　哗啦一声，他抬起头来，头发上还粘着冰屑。 　　“不可能的，残酷天使是三贤者最后的作品，这么重要的事，尼古拉斯不可能一个字不写！一定是被乌尔比诺的手下提前搜走了！” 　　“呜噜呜噜咕……呜啊，好冷！”他第二次把头泡进冰水里，然后猛地抬起头，闭上眼，任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流淌。 　　“乔治，乔治，回话！” 　　远在雅根克的乔治立即答道：“我在，说。” 　　“我再问你一次，铁牙庄真的没有什么密道密室之类的东西？” 　　“我以人格担保没有！” 　　“那宝藏呢？” 　　乔治差点抓狂：“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我父亲把炼金术进步视为第二生命，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敛财！所谓宝藏的谣言是乌尔比诺党羽住进去以后才传出来的，你在想什么啊！不行就回来开你的二号机！” 　　达克突然楞了一下：“炼金术？第二生命？乔治，韦斯特大师在吗？” 　　“我在，孩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您跟尼古拉斯和罗德里格斯分道扬镳是在什么时候？” 　　“我们的理念出现了严重分歧，但彻底告吹是在制造完残酷天使原型机之后。因为我们都认为这会是一件在技术上无与伦比的杰作，不造出一架来看看实在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彻底告吹’？” 　　“当时我们的金主瓦伦坦突然宣布永远中止与我们的合作，撤走了全部资金。研究难以为继了。” 　　“因为当年你们拿活人的脑做思维控制实验的事？” 　　“是的，那时我们年轻气盛，不懂得——” 　　“抱歉，韦斯特大师，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除了撤资，是什么分歧导致了后来的事？” 　　“罗德里格斯认为残酷天使是证明神根本不存在的有力证据；而尼古拉斯认为这会把人类推向毁灭的深渊——因为人类现在还驾驭不了这种强大的力量。我试过调解他们但失败了。所以接下来我们的合作很……特别。” 　　“特别？” 　　“残酷天使已经成了我们各自实践自己理想的最后的道具，所以，我们在它身上加入了太多个人的倾向。” 　　“倾向？” 　　“罗德里格斯想方设法让它变得更强、更凶猛、更狂暴，他希望它能成为战场上无敌的存在；而尼古拉斯则拼尽全力对它进行限制，让它不得不接受各种规则。” 　　达克眼睛一亮：“什么规则？” 　　[766.第一百零四章 接近（2）] 　　“成为‘神’的规则，残酷天使是战场之神。” 　　“可现在这些并不是‘神’，只称为‘使徒’或是‘量产机’。” 　　达克的目光突然一凝。 　　他有了个很特别的想法。 　　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原型机？量产机？神？使徒？ 　　他猛地扑向堆在墙角的废纸，他记得那里面有几页尼古拉斯随手涂抹的信笺，有些还把罗德里格斯好一顿臭骂。 　　找到了！ 　　这是一张只有一半的纸，另一半可能是被某个乌尔比诺的党羽信手撕碎的。 　　字很潦草，空白处还画了一堆尖锐的短线和锋利的箭头，可见尼古拉斯在写这些内容的时候是十分愤怒的。 　　“罗德里格斯这个该死的疯子！居然想造一个神出来，荒谬！神是不存在的，怎么造！” 　　“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强大就是神吗？神是无所不能的，残酷天使能做到吗？好吧，‘人某一个发展阶段的神’，还有这种可笑的说辞？荒谬！” 　　“是的，人类曾把不可捉摸的事物都看做神，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直到今天，某些蛮荒部落依然保留着自然崇拜，但那只是存在于幻想中的假象，人偶！”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造出了一个无敌的战斗傀儡，又怎么样呢？它是神，制造了它的我们又算什么呢？” 　　“能造一个就能造两个、三个、一百个。到那时，只怕世界就不存在了！我承认你技术不错，但用毁掉世界的方法来证明，这太疯狂了！” 　　“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不受限制的力量会毁了你自己，就让我来给它加条规则吧。既然你打出了‘神’的旗号，那么我就用……” 　　后边被撕掉了。 　　达克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乔治，《光明经》，给我一本《光明经》！” 　　乔治立即将《光明经》的文本发送了过来，达克开始在魔法影像上疯狂翻页。 　　“达克，你要找什么？” 　　“没时间解释，你那边怎么样？” 　　“形势有好转！” 　　“哦？” 　　“王尔德参战！新特诺蒂兰王国舰队参战！” 　　“哦！” 　　“现在使徒推进的速度已经很慢，你还有时间！沉住气，沉住气！” 　　“我知道，”达克嘴上应着，手上不停，转瞬间就浏览完了他要找的章节，但一无所获，他又继续翻。 　　“你在找什么？” 　　“使徒是怎么死的！知道的话快告诉我！” 　　“这还用说，当然是钉上十字架……不对，使徒？不是圣子克里摩斯？” 　　“对，使徒，追随克里摩斯的十三使徒，他们是怎么死的？” 　　在正史上，十三使徒在克里摩斯死后也分别殉道，但时间不一，各自命运截然不同。大部分使徒的殉道并未记载在《光明经》里。一时间要一一列举还真要费一番周章。 　　“他们……嗯，大部分是传教时被罗玛帝国政府杀死的。不，应该说是帝国治下各地的总督杀死的。” 　　“死后呢？” 　　乔治有些尴尬：“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样？狂信徒们一直宣称他们和克里摩斯一样，死后复活并升入天堂。这也能成为解决问题的依据？” 　　“为什么不行？接着说，怎么复活的？” 　　“按光明神教的说法，克里摩斯死后三天复活，他也复活了死掉的十三使徒，然后一起升入天国……这纯属胡扯！按照正史，死后三天，使徒都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复活升天啊？最后一个使徒死掉，已经是二十二年之后的事了！” 　　“我不管，快说，怎么复活的！” 　　“圣子在天上说要使徒们升入天堂，使徒们就都上天堂了——这么拙劣的谎言也有人信……” 　　“我不要评论！具体怎么样？” 　　“使徒们化作无数道光，升入了天国——” 　　“好了，可以了！现在，我要量产机的全部设计数据和设计图，原型机的也要，快！” 　　资料传送过来了，达克切断全部通讯，他需要安静思考。 　　“三贤者不可能没想到残酷天使被复制，但那样一来，‘一神’就变成了‘多神’。所以，复制品只能是‘使徒’而不是‘神’。使徒的任务是追随光明圣子创建人间天国，这个任务完成之前，他们会不断重生。乌尔比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这和当初在他在地下试验场制造的伪光明圣子如出一辙。” 　　达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乌尔比诺，当初我用进入精神世界修改记忆的方法把你的伪光明圣子变成了凡人，你一定提防着这招了吧？怪不得使徒统统没有驾驶员。而且，你故意把心灵蜂巢的位置摆出来，诱骗乔治攻击并毁掉了它，这样，就把毁灭世界的责任推给了乔治，你好躲起来继续实现你的计划。真是好算计，可你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 　　达克轻轻把资料翻到量产机核心与原型机核心的位置，放在一起对比，两颗球形的淡绿色核心几乎一模一样。 　　“作为技术的剽窃者，乌尔比诺，你根本不了解罗德里格斯。他在担任着吠陀帝国大使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惊人的学术观点，世界上所有的生物源头都可以追溯到史莱姆——这生态系统中最低级的分解者。吞噬——裂殖——再吞噬……生命的枯萎与繁茂都蕴含在其中了，这是一个由‘一’到‘多’，再由‘多’到‘一’的过程。” 　　他叹息了一声：“万物由史莱姆演化而来，又被史莱姆吞噬分解；按光明神教说法，万物由光明神创造，又在天国复归于神……多么惊人的相似啊。乌尔比诺，你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达克站起来，接通了通讯：“乔治，我找到对付使徒的方法了。” 　　“是什么？” 　　“让他们同时复生。” 　　“你疯了吗？你以为有人能挡得住十三名使徒的同时攻击吗？” 　　“当然不可能。乔治，还记得乌尔比诺在在地下试验场制造的伪克里摩斯吗？” 　　“记得，你要干什么？” 　　“重建那个法阵，再现‘圣子受难’的法术。那是打开眼前困局的钥匙。通知拉拉，让她的原型机出动。这次，我们要一劳永逸地把乌尔比诺彻底干掉！” 　　“她无法出动，她快死了。她的身体正在自我分解，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达克，如果你现在传送回来，还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767.第一百零五章 接近（3）] 　　伊莎贝拉觉得状态从来没这么糟糕过。 　　她发起了高烧，世界在眼前一忽儿近，一忽儿远。似乎有无数人在耳边大喊大叫，又似乎只有一片永恒的蜂鸣噪音，鼻子里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明明有四肢，但连抬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她感到悲哀。 　　“真是的，还以为我会因为耗尽精神力变成一个疯子，在癫狂中死去。没想到是因为体力消耗太大，真是太可笑了。” 　　其实这一点都不好笑。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史莱姆核心正在无可逆转的崩解。她正在快速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就像一只被撒了驱史莱姆药粉的史莱姆，眼睁睁看着自己溶解、崩溃，却无计可施，只能等死。我不甘心，我还有想见的人，还有想说的话！” 　　似乎，嘴巴和舌头还能听从我的召唤啊。 　　“达克……达克……你……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在作战，我知道不该让你分心，可我想你，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你，我忍不住了，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没有你的世界了！ 　　咚的一声，乔治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伊莎贝拉倒在地上，他看到了；她喃喃低语的口形，他也看到了。 　　“达克，达克，你他女马的在干什么！没有线索就回来，回来！” 　　魔法影像里，达克没有回应，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拉莫斯道：“按照她现在的分解速度，还有二十分钟，就彻底完了。” 　　“现在已经完了，任何手段都阻止不了她的自我分解！” 　　“增加魔能输出？我们现有的设备功率是可以达到的。” 　　“试过了，不行。魔能输入她体内根本不吸收，像用筛子接水一样。” 　　“你的‘神之国’？” 　　“她排斥光属性法术，对所有光明神教的治疗和回复都有很强的排异反应，强行施放只能加速分解。” 　　“史莱姆天国？” 　　“拉莫斯，你去找二十二米高的史莱姆来我看！” 　　莱莉看不下去了：“乔治，他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伊莎贝拉恢复到人形，然后接受各种治疗法术——” 　　“你们知道同步率100%是什么意思吗？她已经和残酷天使完全成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了！那个名为伊莎贝拉人类，已经没有了，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一个名叫伊莎贝拉的杀戮怪物！” 　　莱莉大怒：“你在胡说什么！她的意识还在，她是人类，人类，不是怪物！” 　　“大家……别吵了。” 　　通讯法阵里突然传来了伊莎贝拉的声音，所有人都一愣。乔治意识到刚才通讯法阵没关，所有话都被她听去了，恼羞成怒地站起来，却说不出话。 　　“人类也好，怪物也罢，我想……见见达克，影像也好啊。” 　　拉莫斯脸上肌肉抽了几下：“回光返照。她剩不下几分钟了。乔治，乔治？” 　　乔治两手捧着头，不抬头，不说话。 　　莱莉愤愤地道：“都是你和你父亲干的好事！”说完，丢下两人，自己咚咚咚跑出去。 　　拉莫斯轻轻拍拍乔治肩膀：“做大事的，不能心太软。她会死，这是一开始就有预案的对吗？她没有发狂攻击我们，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要保持冷静，没必要……” 　　乔治猛跳起来，一把揪住他衣领：“我要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给我闭嘴！” 　　破天荒地，拉莫斯第一次跟他顶嘴：“但你什么都没做，这样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损失！” 　　乔治颤抖着放开手。 　　“乔治，我知道你和达克、和伊莎贝拉的感情不错，但你也说过，任何人，都要有成为工具的觉悟，现在，一个工具要坏掉，无可避免地坏掉，你会为了它停止工作吗？” 　　乔治颓然坐倒。 　　拉莫斯是对的。 　　拉莫斯继续道：“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现在，干掉乌尔比诺、解除心灵控制的威胁，绝对比绞尽脑汁去救一个必死之人来的有效率！当然，我退一步说，如果你的第一目标是救这个工具，那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的！” 　　“怎么做？” 　　“直到现在世上还是有很多炼金术解释不了的事。比如乌尔比诺的人造伪圣子，比如量产机的死而复生，比如伊莎贝拉的自我崩坏分解，这些都有光明神教神术的影子，既然炼金术体系没有答案，我们就得考虑运用其他体系的力量。” 　　乔治怒吼：“你要我去找一盏油灯用力擦三下？” 　　“特诺蒂兰的人牲献祭怎么样？” 　　乔治突然楞了。 　　南方丛林的萨奎尔教，拥有无数特殊的咒术。其中不乏一些残酷可怕的、古老而神秘的咒术。人牲献祭即是其中之一。 　　杀死一个或数个生灵，向邪神祈祷，换取力量和生命。 　　那么，献祭谁呢？有谁的力量，可以换取残酷天使生命的暂时存续呢？ 　　“拉莫斯，你说，该献祭谁呢？” 　　拉莫斯耸耸肩：“不是我就好。我想也不会是我，因为接下来反攻还用得着我的力量，对不对。” 　　“呵呵呵呵，你心虚了。” 　　“只是陈述事实。如果你打算这么做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只怕我力量不足，就算献祭了也只能换回七八秒的时间。效率如此低下的事，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的话可真多。” 　　“拿主意的是你。” 　　这时，通讯法阵响起手下的汇报：“报告，十三名使徒，已经全部同时复活，正按达克先生的计划前往伊莎贝拉小姐所在地点。恩雅小姐身负重伤，正在由后勤队协助撤回。” 　　“新特诺蒂兰王国的舰队呢？” 　　“弹药耗尽，已经撤退。” 　　“知道了。” 　　拉莫斯轻咳一声。 　　乔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咳嗽是什么意思？” 　　“献祭的最佳对象，有了。” 　　“蜘蛛女皇？” 　　“既然我们有了利用心灵蜂巢控制巨蜘蛛的方法，她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只有威胁了不是吗？” 　　“卑鄙。” 　　“并不。一个不可控的强大存在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我们要开创的时代，是人类的时代，这些旧时代的诡异的、可怕的物种，没有它们的位置。” 　　“无耻。” 　　“从个人感情来说，她似乎对达克抱有特殊好感。野兽与人类的感情？这会演变成一场伦理道德的危机。相反，如果她以这样悲壮的方式退出，等于是给所有企图挑战伦理道德的人树立了一个警示牌。最后，一场殉情，是种悲壮的、对所有人都体面的退场方式，不是吗？” 　　“达克知道会宰了你。” 　　“不会，他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人。而且，决定将会由你来做，他不找你的麻烦，当然也不会找我的。” 　　乔治直勾勾地瞪着他，足足一分钟。 　　“拉莫斯，以后在我手下做事，最好把尾巴夹紧，可千万别让我抓住把柄啊。” 　　拉莫斯得意而自信地笑了。 　　[768.第一百零六章 情话] 　　“臭女人，别死，我还没报仇呢。” 　　突如其来的打击把伊莎贝拉弄懵了，这是谁啊？我都快死了还要听这种话吗？我有害过谁吗？ 　　“你得活着，活着看我怎么把达克抢过来！” 　　这回她听明白了：“恩雅？怎么是你？” 　　“我在你背上。” 　　“我怎么感觉不到？” 　　“你除了脑袋和脖子全麻痹了，当然感觉不到。我们差不多，不过我好一点，还能动。” 　　“你怎么样？” 　　“我输了。听好了，伊莎贝拉，达克是我的，你赶快去死吧，这样我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然后给他生很多很多孩子，再带着孩子们去征服人类世界，把人类统统变成巨蜘蛛的奴隶，像曾经的古特诺蒂兰王国一样。” 　　伊莎贝拉生气了：“你别想！” 　　“哼，从来没听说过，打输了的一方能获得优秀的配偶——笨蛋们都去死好了，这可是巨蜘蛛一族的信条啊。” 　　“恩雅，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死吗？” 　　“当然，你看，那些使徒，已经围过来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蜘蛛女皇有个种族天赋，可以跟通过蛛丝和她联结蜘蛛互换身体，所以，蜘蛛女皇是不死的” 　　“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撒谎了，其实我一直放不下达克，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他，我要抢走他！” 　　“莫名其妙，你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嫉妒你，所以我要让你活着受罪，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所以我不管做什么，一定都是为了增加你的痛苦，恨我就对了，明白吗？” 　　“不明白，你太奇怪了，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还是……啊！” 　　恩雅锋利的长牙一口咬住她脆弱的后颈，大量的蜘蛛毒素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伊莎贝拉的身体简直像雪崩，哗啦啦地崩溃，大量的皮肤、肌肉化作一片片、一簇簇死灰纷纷落下。 　　“不明白就好，活着吧，活着忍受痛苦吧！我是恶魔，我是异种，我是抢你心上人的坏女人，不，母蜘蛛！”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搞错了，你不是这样的，不是……啊！” 　　剧烈地疼痛差点让她昏过去，恩雅换了更加猛烈的毒素，这让她痛不欲生。她觉得四肢和肠胃像被无数把锋利的钢锉来回锉动。 　　她没有发现，感觉正在迅速恢复。 　　指挥大厅里，操作员惊喜地大叫：“原型机崩解速度减缓！” 　　浑身上下涂满萨奎尔教油彩，头插羽毛，正准备进行献祭的拉莫斯和面如死灰的乔治同时跳起来：“怎么回事？” 　　操作员指着影像大叫：“恩雅小姐向原型机注入了大量蜘蛛毒素，原型机四肢和躯干崩解速度加快，但内脏和大脑机能迅速恢复！” 　　拉莫斯喃喃道：“还可以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乔治道：“我明白了，毒素破坏了她四肢和躯干的许多组织，只保留主要器官，尽最大可能地减弱主要器官的负担……恩雅在救她！” 　　拉莫斯的眼睛亮了：“好极了，好极了，没想到，蜘蛛女皇居然有这样的觉悟！真是棒极了，如果原型机的主要机能恢复，这种情况下献祭，会极大地提高生命转换率……” 　　他不敢再说了，因为乔治现在看他的目光简直像头饥不择食的狂狼。 　　“但是……但是……这并不能解除使徒的威胁，如果我们不快点，使徒逼近，会把她们两个一起杀掉的！我们没时间等了，不会有奇迹的，达克赶不回来的！” 　　“没时间了，达克赶不回来的。所以，臭女人，你得挺着见他一面，懂吗？” 　　恩雅说着，摇摇晃晃爬起来，撑开八条腿，向正在逼近的使徒威胁地亮出獠牙。 　　使徒们发现了威胁，但并没放在心上，对手太衰弱，不可能造成实质性伤害。十三名巨大的使徒摆成半月形向倒在地上的原型机缓缓逼近。 　　它们的速度不快。因为这个倒在地上的对手给它们留下的记忆太过于残酷。他们中最倒霉的家伙被宰掉三次，简直是换着花样地虐杀。它们不敢确定现在对手是确实力不能支，还是诱敌之计。 　　“拉拉，拉拉，能听到吗？是我，达克。” 　　这声呼唤不啻于天籁，伊莎贝拉猛地抬起头来，泪如泉涌：“达克，达克，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我听到了，拉拉，我离你太远，赶不回去，对不起，但是，我一直爱你。” 　　“是的，是的，没关系，我知道，没关系，我也爱你！” 　　“每一天我都会想你，每一次走到死亡边缘的时候都会想你，想到你就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去你！” 　　“是的，是的！可是，达克，现在你还爱我吗？” 　　“为什么不？如果你说喜欢了别人，拉拉，我是自私的，我会去跟那家伙决斗然后把他干掉，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不，没有，我爱这世界，更爱你，达克，我爱你。可是，你会爱现在的我吗？” 　　“为什么不？” 　　“因为，因为我变不回去了，我永远是这样巨大的形态，永远是德雷克商会地下那丑陋的女妖一样的形态，我没法再和你手拉手逛街，没法和你拥抱和接吻，甚至，抱一下你都会全身骨折的。” 　　伊莎贝拉以手掩口，发出了一连串恐怖的啸叫，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冰山崩裂、坍塌。 　　“听哪，达克，我要吻你一千次的达克，我甚至连笑声都变成了可怕的能杀人的兵器，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你还会爱我吗？” 　　“那真是太棒了，你知道吗？如果连笑声都能变成武器，那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可以在春天的草原上奔跑，去追温柔的风；我们可以冰海最黑暗最冰冷的裂隙潜游，观赏会发光的鱼和珊瑚，倾听彼此的心跳；我们可以在熔融的火山口里畅游，可以在乌云和海洋之间的雷电森林里飞翔！我已经等不及要这样做了！” 　　丑陋的伊莎贝拉坐起身，放声大哭。 　　十三使徒全身猛地一颤，齐齐后退一步，摆出戒备姿态。 　　磅礴的魔能波动甚至粉碎了两名使徒的力场护盾，其他使徒赶忙向他俩输出魔能，稳定阵线。 　　“不可能的，你不会爱我的，达克，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这是有先例的！你忘了尼古拉斯大师？他和阿丽克希亚夫人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伊莎贝拉楞了。 　　一瞬间万籁俱寂。 　　指挥大厅里，乔治尴尬地站起来：“嗯，那个，我出去一下，拉莫斯你先接手。”说着，他起身就跑。 　　“放心吧，一切有我。乔治。” 　　“什么？” 　　“你父母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达克那样说，是希望伊莎贝拉走得没有痛苦，没别的意思。” 　　“这用不着你操心，闭嘴！”乔治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声，猛冲出去。 　　拉莫斯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然后，他在乔治的位子上坐下来，得意地道：“好了，各位，乔治刚才说了，我来接手，准备开始献祭！” 　　[769.第一百零七章 永别了，我的爱人] 　　乔治一路冲进厕所，一进门，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身上所有的颓废气息一扫而空：“大家都到了吗？” 　　魔法影像里，露出沙奇戏谑的脸：“哎呀哎呀，你不检查检查隔间里有没有人？” 　　“紧要关头，除了我这个因为尴尬跑出来的家伙，还有谁敢擅离职守？其他人呢？” 　　第二个露脸的是乔治娜：“哦哦，原来男厕比女厕多了一排立式马桶啊……啊，乔治娜报到！” 　　第三个是先前跑走的莱莉：“厕所会议，确实好尴尬啊……不过，考虑到那家伙和我们共享监控，也就勉强接受一下啦。莱莉报到。” 　　“很好，人齐了。各位，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达克有计划，但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 　　一旦他失败，我们要第一时间清除叛徒，然后在恶魔岛会合，在十三使徒毁灭雅根克基地之前干掉乌尔比诺，最后在巴比伦领域重建心灵蜂巢，重新控制十三使徒，解除人类的威胁。接下来，我会假装精神崩溃，逃往恶魔岛。各位，无论达克成功与否，只要他开始发动，我们就动手。明白了没有？” 　　“明白！” 　　“恶魔岛再见。诸位，祝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影像里的冰原，达克计划发动之时，就是最终决战开启之时。 　　达克的影像，对着瘫坐在冰原上、泪眼婆娑的伊莎贝拉，用最诚恳的语气，道：“所以，拉拉，你相信我吗？你会按我说的做吗？” 　　伊莎贝拉大声答道：“会的，我会！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么，启动自毁装置吧，忘掉残酷天使给我们留下的所有残酷的记忆，我们天国再见。” 　　“好！可是，我没有自毁装置呀。” 　　不光是达克，就连坐在指挥大厅里的拉莫斯也吃了一惊：“没有？怎么可能？” 　　为了避免残酷天使彻底失控，三贤者在设计它的时候加装了自毁装置，可以由驾驶员启动，也可以远程控制启动。但是，现在她竟然说没有？ 　　她不愿意按照达克的意志行事？还是说，出了什么差错？ 　　拉莫斯大叫：“达克，怎么回事！我这边自毁程序能启动但她不接受远程控制！管管你的女人！” 　　“闭嘴，拉莫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别添乱，老实看着！还有，你用活尸大炮瞄准恩雅干什么？要献祭她？” 　　这句话可把拉莫斯吓得不轻，他赶紧否认：“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 　　“雅根克的一切我都知道，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乔治不在，你别擅自做决定，老实看着就好。” 　　达克关掉通讯，对伊莎贝拉道：“拉拉，你和残酷天使已经融为一体，所以，自毁装置也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找不到它就对了。” 　　“那我要怎么自毁呢？” 　　达克哭了。 　　心爱的姑娘，为了自己，在温柔地询问求死的方式。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拉拉，你相信有神吗？” 　　“一开始信，后来不信了，你需要我信，我就信。” 　　“不必去相信，因为你就是神。” 　　“我……就是神？” 　　“是的，你是拯救人类和这个世界的神，你善良、勇敢、坚强、有力，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愿意为所有人牺牲的心灵。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意义，就是牺牲，完成试炼后的牺牲！” 　　去他女马的试炼，去他女马的牺牲！ 　　达克一边痛苦地撕扯头发，一边用冷静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引导她。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我在诱骗一个善良的姑娘自蹈死路！ 　　该死的神，该死的炼金术，该死的世界！ 　　伊莎贝拉发出了梦呓般的疑问：“为……什……么？” 　　“因为，信神又不信神的你，带来生机也带来死亡的你，善良温柔又残暴嗜血的你，乃是联结凡世与天国的桥梁，乃是沟通神术与炼金术的桥梁，乃是人与神一分为二又终将合二为一的象征。在此时此地，你与残酷天使完美地融于一体，并将……小心！” 　　魔法影像里，寒光一闪。 　　一名使徒向伊莎贝拉发出了重重的一击。 　　正进入神游的伊莎贝拉，完全没有反应。 　　危急时刻，一道银白色身影腾空跃起，拦截住巨爪劈击的路线。 　　碧绿色的几丁质漫天飞舞，绿色的细雪无声地飘落在大地。 　　恩雅为伊莎贝拉挡下了致命一击，她的身体被刺穿在巨爪上。 　　使徒粗暴地把她从巨爪上撕下来，随手丢到一旁，恩雅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使徒似乎发现了难缠的对手已经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四五名使徒一起围上来。 　　巨爪如林，高高举起。 　　伊莎贝拉身下的地面闪现出金光，一个巨大的闪光十字架徽记出现了。 　　乔治按照达克所说，布设的特殊法阵开始运作。 　　拉莫斯跳起来，发疯一样的大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达克，天才，你是个天才！圣子受难，圣子受难的仪式对不对？她会被使徒撕碎肢解，然后吃掉，然后把使徒全部同化，对不对，对不对？但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还没有开始自毁，算不上受难，仪式没有完成，她会白死的，白死的！” 　　达克再也忍不住了，仰天长啸，发出受伤的孤狼那样痛苦而悠长的嘶吼。 　　使徒们听不到他的咆哮，高高举起的巨爪毫不留情地落下，在空气中织出一片漆黑的死亡之网。 　　“拉拉！” 　　伊莎贝拉身上，有碧蓝的光芒一闪。 　　巨大的十字架纹上，多了一个半球形的蓝色寒冰护盾，把她牢牢护在当中，巨爪刨抓在冰罩上，只是徒劳地砍出一蓬蓬冰雾。 　　漫天的风雪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作为此地的主人，让客人替自己打扫屋子，真是相当失礼啊——怎么样，这个人类的表达方式，还不错吧？” 　　一头巨大的冰狼缓缓从云雾后显出身形：“北陆之王，风雪之主萨尔伦向各位问好。” 　　指挥大厅里响起一片整齐的倒吸气声音。 　　“锤头小子在听吗？是我。” 　　“萨尔伦，你不是使徒的对手，还不快跑？” 　　“在这个地方，我绝对比小蜘蛛能打。你不是需要一点时间吗？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女人，现在是个不折不扣怪物，你还爱她吗？” 　　“我爱她，至死方休。还有，她不是怪物。” 　　“自欺欺人。有她这样的人类吗？她这个形态甚至无法为你繁衍后代。” 　　“你曾经体验过人类的生活，对吧？你应该知道，研究炼金术的未必都是异端，研究神学的也不都是圣人。只要她拥有人类的情感，还自认为是个人类，那么她就是个人类！” 　　“那可怜的蜘蛛女皇呢？” 　　“当然也是！” 　　“这真是个蹩脚的笑话。” 　　使徒又一次扑上来，萨尔伦前爪轻轻拍地，巨大的冰墙从地下隆起，将恩雅和伊莎贝拉保护在当中。 　　达克继续道：“不愿意接受残酷天使形态的拉拉，和固执地坚称自己是蜘蛛女皇的恩雅，其实，她们都一样，都在找借口逃避，逃避她们是人类的事实。她们羡慕身为人类已获得和将获得的幸福，却担心承担不了身为人类的责任。” 　　“你不是一个高明的演说家，但至少是个诚实的人。那么，你是否有坚持刚才所说的话的勇气？” 　　“至死方休。” 　　“那么，接着念你刚才没念完的经吧。” 　　达克转向伊莎贝拉：“拉拉，还在听吗？” 　　“我在等，为什么不讲了？” 　　伊莎贝拉的眼神已经空了，她现在完全被达克牵着鼻子走，达克要她做什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什么。 　　达克的眼泪又下来了，他吸溜了一下鼻子，继续道：“……在此时此地，你与残酷天使完美地融于一体，并召唤使徒降临，将绝望与希望的种子播撒于世间。人类已经经受磨练，展现了其自觉与无知，世间亦受此磨练而成为新世，更新世。你使命已毕，将恢复神之身份，复归于天堂，而神之国必将遍行于地上，直到永远！” 　　伊莎贝拉发出一声短促地叫喊。那喊声里既有解脱的喜悦，也有痛苦的不甘。 　　耀眼夺目的银色光芒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包裹了一切，包括气势汹汹围拢过来的、不死的使徒。 　　银光与地上的十字纹一起，变成了一个无比硕大的光球。然后，光球炸裂，化作一条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 　　达克拼尽全力盯着那刺眼的银光。 　　伊莎贝拉在银光中重生，她重新恢复了娇憨可爱的模样。 　　泪眼朦胧中，他看到，心爱的女孩背后，展开巨大的、洁白无瑕的羽翼，然后，她抬起头，向他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达克，谢谢，我爱你。” 　　眼睛的倔强拒绝不了光的温柔，无奈地眨了一下。睁开眼，光球、光柱、天使、使徒、恩雅、萨尔伦，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遍地激战的痕迹、破碎的冰川和被地狱之火灼烧过一般、变成焦黑的十字纹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 　　“永别了，我的爱人！” 　　达克单膝跪地，沉默许久。 　　当他站起来，目光已经如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冰冷。 　　“乌尔比诺，我已经了无牵挂，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770.第一百零八章 恶魔的苏醒] 　　浮士德傀儡加工厂是乌尔比诺最后的据点。 　　自从心灵蜂巢的思维控制能力暴露，他就成了过街老鼠。复生使徒之事更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现在，他已经成了全大陆的公敌。 　　他和残党退守到浮士德傀儡加工厂。现在，这座浮岛加工厂的名字换了，叫马尔杜克神庙。 　　他和党羽正在这里全力以赴重建心灵蜂巢。 　　“失去了复生使徒，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小房间里，乌尔比诺的副手麦肯锡神父正在请示下一步计划。 　　乌尔比诺的一只手在桌上轻松地敲打着：“没有任何问题。我本来就不指望它们能彻底摧毁对手。真正的杀招是心灵蜂巢的心灵控制。进度怎么样了？” 　　“部件已从马尔杜克神庙起运，正在进入巴别塔；魔能晶石的转运工作也在同步进行。它们将在一小时后到达‘空中花园’，大约四小时后完成组装和调试。” 　　乌尔比诺长出一口气：“我们离成功还有一步之遥。神之国的降临，还有五个小时。” 　　“实际时间会比这更长，还可能会遭到敌人的干扰。” 　　“干得不错，任何时候都不放松呢。与你这样严谨勤奋的人共事是我的幸运。” 　　“您过奖了，在最后成功之前，我们不能有任何麻痹大意的思想。”麦肯锡皱着眉头道，“我们仍未能找出敌人是如何渗透进铁牙庄的。他们很可能故技重施。” 　　“这一次他们一定不会成功。” 　　“为什么？” 　　“第一，我们的对手正陷入短暂的混乱。黑暗神教的教首乔治精神崩溃，躲到恶魔岛舔伤口去了，一时半刻恢复不了，现在掌握大权的是拉莫斯——我们的盟友。第二，没有任何消息显示巴比伦领域的计划泄露。或许，直到心灵控制发动，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他加重了语气，“各国都把我们作为猎杀目标，但他们各怀鬼胎，既想消灭我们，又想夺取我们的技术。最大的可能，是攻占马尔杜克神庙后止步不前，为争夺首先进军的权利打得鸡飞狗跳。五个小时？五十个小时也不够！为了确保他们能内斗，不妨放一点技术给他们。” 　　麦肯锡微微颔首，但紧锁的眉头并未完全打开：“乔治是个难缠的对手，把他作为主要目标没有错，但是，那个干掉了复生使徒的达克，去哪里了？” 　　乌尔比诺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那只是个有点本事的佣兵。他对技术的理解确实有独到之处，但他早就和乔治分道扬镳，要不然也不会去宗教裁判所任职了。独狼式的行动能起多大作用呢？” 　　麦肯锡道：“但是潜伏在暗处的獠牙才是最令人在意的。他牺牲了自己的情人摧毁了复生使徒，这样一个丧心病狂又懂技术的家伙，绝对不能小觑。而且，我调查过这个家伙，他的能量大得令人吃惊。” 　　“哦？” 　　“他与大陆各国王室和大财团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疯狂的异教徒国家阿拉孛、新特诺蒂兰也不例外；他还曾变换身份在伪教廷任职并一手推动了教廷改革，与冒进派的希克斯图有很深的私交，‘异端解放法令’和教廷与冒进派的和解都出自此人之手；此外，他还是大陆最强的1643佣兵团第一队的首席武士——这么一个家伙不除掉，我是睡不着的。” 　　乌尔比诺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我们瞄错了目标？” 　　“对。正如您所说，乔治为首的黑暗神教正在混乱，还有拉莫斯给我们通风报信，这方面的威胁反而小；可是这个狡诈的达克，据说出手成功率100%的达克，却找不到他的影子——我的意见是把警戒提高到最高等级，即使把心灵蜂巢的建设速度拖慢一些，也比被他渗透进来好。” 　　“有道理，我这就下令。” 　　“还有，那个拉莫斯我觉得靠不住。我觉得到了把他卖掉的时机了，给敌人再增加一点麻烦。” 　　“嗯，很好，我也这么想。那么，就送给敌人一份大礼吧！” 　　这时，乔治、沙奇和乔治娜正坐在通往恶魔岛海底隧道的穿梭车上。 　　穿梭车是全密封结构，看起来像一颗卧倒的卵，在光滑的金属管道内飞驰。 　　乔治娜不解地问：“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第一，达克是怎么知道伊莎贝拉自毁会把复生使徒干掉的；第二，按理说我们和拉莫斯都是掌握高级炼金术的人，为什么他会背叛我们倒向乌尔比诺？” 　　乔治道：“达克研究过铁牙庄我父亲留下的笔记，此外，他亲自驾驶过残酷天使的仿制型，对残酷天使的理解比我们深，最后，他是个很特别的史莱姆研究者。” 　　“仅此而已？” 　　“我具体解释一下。在设计残酷天使的时候，我父亲和罗德里格斯、韦斯特的观点虽然分歧颇大，但有些是共通的，比如，必须有摧毁和消灭它的方法。罗德里格斯是神学最激烈的反对者，观点太偏激，遭到我父亲和韦斯特的一致反对，所以，他以退为进，采用神学的观点来作为残酷天使的设计理念。” 　　沙奇道：“我的看法是，他融合了自己的史莱姆研究体系和神学体系，史莱姆是‘神’，是万物的起源，是残酷天使存在的基础，象征着神创与演化。残酷天使的原型机是‘神之子’，或者说，类似于克里摩斯地位的存在。” 　　“那么复生使徒正好对应追随克里摩斯的十三使徒啰？他们死后，追随克里摩斯一起升天？” 　　“对，所以达克要求乔治在指定地点构筑的法阵，是模拟‘圣子受难’仪式的法阵。因为神的意志不可违背，所以，当同步率100%的伊莎贝拉决意赴死时，十三使徒除了追随别无他法。” 　　“但是那十三个复活的使徒是乌尔比诺造出来的，怎么会遵循原型机的意志行动呢？” 　　“乌尔比诺很狡猾，在我们攻破他的地下试验场，用修改记忆的方法解决了他的人造圣子之后，他取消了所有量产机的驾驶员，直接用心灵蜂巢和落后的魔导回路进行控制，这就是为什么心灵蜂巢被摧毁后所有的使徒都笨手笨脚，甚至单挑连恩雅都打不过。可是，在炼金术方面，他只是一个剽窃者，并不理解；对史莱姆体系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把残酷天使的自毁方式也一起复制了。达克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拯救了大家。” 　　“不可思议。达克的脑子比想象的好用啊。对了，照这么说，我们也可以发动那个仪式对吧？” 　　沙奇笑道：“不可能的。我们和伊莎贝拉之间，可没有那种深厚的羁绊啊。达克最后的话，类似于催眠，如果不是深爱着对方，在那种环境下，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认同并毫无保留的接受呢。” 　　乔治娜悲哀地道：“可是，要牺牲自己深爱的人去救大家……” 　　乔治摇头：“事实远比你想的残酷。” 　　沙奇道：“我来说吧，娜娜，你想想，圣子受难的过程，和那之后发生的事。” 　　“圣子被钉在十字架上，然后，残暴的罗玛总督下令，分割他的身体，分给所有的使徒，逼迫他们吃下去，否则就杀掉在场的犹利亚人，圣子被分割之后才断气——”乔治娜的脸突然变得惨白，“难道说，伊莎贝拉她被……” 　　“直到今天，光明神教还用面包和葡萄酒作为圣餐圣酒纪念圣子的献身与救赎。可是伊莎贝拉她……我们永远不知道那光球里发生的事，”乔治闭上眼，“但是，达克知道。” 　　“他不得不做，”沙奇叹道，“否则，‘圣子受难’的仪式就无法完成，一切就没有意义。” 　　乔治娜伤心地哭了，她擦着眼泪痛骂：“乌尔比诺！该死的混蛋！恶棍！” 　　温和宽厚的沙奇，眼中第一次闪动起凶狠暴戾的光：“所以，为了他们的牺牲，我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穿梭车缓缓停下，恶魔岛海底入口到了。 　　乔治站起来，道：“既然乌尔比诺以神自居，那么，我不介意做一回魔鬼！恶魔岛，醒来吧！” 　　沙奇拍拍他肩膀：“冷静，冷静。唤醒恶魔的祭品呢？” 　　乔治恶狠狠道：“叛徒的血！” 　　与此同时，雅根克黑暗神教指挥中心里，拉莫斯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他有些倦了，这几天太紧张。 　　要知道使徒的目标可是“摧毁人类”，要是不小心被它们一起收拾掉可就太冤枉了。乔治是个精明的家伙，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情报传递给乌尔比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最后的光柱是个意外，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些该死的异种和使徒一起消失，真是太棒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不必承担献祭恩雅的恶名，一切的罪孽都会算到乌尔比诺头上，下一步，最完美的进展应该是各国联手攻破乌尔比诺的巴比伦领域，最后，引领世界前进的将是我拉莫斯。 　　这才是我忍辱负重到今天的唯一意义！ 　　现在，要赶紧把黑暗神教的大权握在手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乔治已经濒临崩溃，现在无法掌握局面；沙奇在雅根克议会和老人党们就黑暗神教的地位讨价还价，无瑕抽身；莱莉擅自前往战场，下落不明——即使有消息也会“下落不明”；乔治娜威望不足以领导黑暗神教，乔治的母亲阿丽克希亚夫人深居简出，这两人只需要一杯毒酒就可以解决。 　　乔治现在应该逃往恶魔岛了，那里有能抵抗心灵控制的设备。但这没什么意义，等到乌尔比诺控制了大局，面对整个大陆的围攻，区区一座小岛能坚持多久？ 　　至于那个达克，他一定会去跟乌尔比诺死磕，去吧，我给你提供一切助力，你磕死在那里才好。 　　啊，人生之巅，我来了！ 　　“拉莫斯先生，乌尔比诺的失败已成定局，现在您有什么安排吗？” 　　拉莫斯抬头，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正在甜甜地对他微笑。 　　拉莫斯心头一荡：“啊，你是……” 　　“我是黑暗神教的信徒拉斯普廷，也是您的忠实拥趸。想把您的传奇经历写成一本书，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呢？我想跟您单独好好谈谈。”说着，女孩主动朝他伸出手。 　　拉莫斯一把握住纤纤素手，轻轻一拽，把女孩拉到怀里：“就在这儿吧。” 　　“讨厌，”女孩轻轻挣扎，柔声道，“会有人进来呀。”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这房间是隔音的，没人会听到！” 　　女孩轻轻咬着下唇，微微歪头：“真的吗？” 　　“那当然了！” 　　拉莫斯觉得体内有股狂暴的烈火在燃烧，而女孩温柔美丽的蓝眼睛就像大海温柔的波涛。 　　然后，他永远地迷失在涌动的深邃波涛里。 　　[771.第一百零九章 达克与乔治] 　　乔治、达克和乔治娜沿着通道迅速向恶魔岛中央控制室前进。 　　金属甬道里，三人的脚步声咚咚作响，像他们的心跳一样急促。 　　乔治突然抬了一下头，轻轻按下耳后凸起，听了片刻，对另外两人道：“拉莫斯已经被拉斯普廷除掉，现在雅根克正在清除拉莫斯的残党。” 　　沙奇皱眉：“又一次大清洗？谁在哪儿主持大局？莱莉？阿丽克希亚夫人？” 　　“这次我不准备扩大打击面，大敌当前嘛。现在主持局面的是刚赶过去的罗伊斯。他也是黑暗神教元老之一，分量足够。” 　　乔治娜问道：“我听说拉莫斯从南方丛林起就追随你们，也经历过血战，为什么会背叛呢？” 　　乔治道：“跟他个人的脾性有关。他出身穷困潦倒，没过几天好日子，后来有幸投入韦斯特大师门下，耐不得魔药学的清苦，又转投我父亲，最后又转到罗德里格斯手下。” 　　“真是个没恒心的。” 　　“做人上人的心思倒是从来没消退，他从罗德里格斯手下逃走后，为躲避追杀一路逃到阿特拉斯，在沼泽地里当了一个向导，也是郁郁不得志，最后遇上我们。” 　　“他的地位在黑暗神教里不低了，也不算埋没，怎么还背叛啊？” 　　沙奇摇头道：“他这个人啊，野性太重，三贤者都驯服不了。严格说来，我们都是他的绊脚石。所以，他制定了一个利用乌尔比诺的计划。想利用乌尔比诺的野心，最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乔治道：“他隐蔽得很好，如果不是最后的阶段操之过急露了马脚，我几乎被他蒙混过去了。下一步我们要启动恶魔岛的核心反应炉，准备浮空。如果乌尔比诺准备在天上重建心灵蜂巢，那我们也从天上发动攻击！我来操纵恶魔岛，沙奇你负责动力系统，乔治娜你负责防御。” 　　“防御？” 　　“乌尔比诺不可能放任我们接近而没有动作，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明白！等等！” 　　“怎么了？” 　　“防御系统在启动？怎么会？乔治，你开启控制核心了？” 　　“没有，现在离控制中心还有段距离……糟糕，被入侵了！” 　　乔治话音刚落，两侧金属墙壁轧轧掀起，露出两辆战车来。 　　战车形态怪异，两个金属大轮子占了身体五分之四，轮子中间夹着的主体部分看起来像个蜗牛壳，壳口处有一个微微外探的喷口。 　　轰的一声，两辆战车燃起熊熊大火，喷口处射出的火焰足有三米多长，朝三人缓缓逼来。 　　“魔鬼之舌？沙奇！” 　　沙奇抬手放出一道极寒冻气，但冻气还没有接触到火焰已经消失了。 　　“通道里有反魔法装置？战车本身还有反魔法外壳？乔治，你是有多恨我？” 　　乔治的脸色很难看：“娜娜，解构它们，十五秒内夺回控制权！” 　　乔治娜咬牙切齿：“不行，它们的魔能核心控制程序被重写了！十五分钟还差不多……它们有巡逻范围，我们先撤出去！” 　　“谁知道回去的路上有什么！它们被控制了，别的也不好说！” 　　“不撤退就被烧死了！” 　　正当三人要狼狈后撤的时候，魔鬼之舌的火焰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战车开始缓缓后退。 　　墙壁上的通话法阵传来达克的声音：“是你们啊，大摇大摆进来，我还以为是乌尔比诺的人混进来了，没事吧？” 　　乔治一喜：“达克？是你？你怎么来了？”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了，来中央控制室，我们见面详谈。” 　　一会儿，几个朋友在中央控制室见面了。 　　一天之内，达克瘦了一圈，两个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脸色发青，但眼睛还是亮的。 　　一见面，乔治给了他一个狠狠地拥抱：“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关于伊莎贝拉的事……” 　　乔治娜有些担心地看了达克一眼。她怕这个话题会刺激到他。 　　乔治当然知道，但这件事是绕不过去的，决战在即，背着包袱上阵实属不智，就算点了炸弹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达克并没有暴跳如雷或是泪落如雨，只是淡淡地道：“事情没完，我会继续努力，你们放心好了。拉拉的事先放一放，现在重点是不能让乌尔比诺再害人。” 　　既然他这么说，三人也只好顺着思路走。乔治道：“我们的计划是发动恶魔岛对抗乌尔比诺的巴比伦领域，恶魔岛有完善的防御心灵控制的设备和系统，本身战斗力也不错。乌尔比诺如果重建心灵蜂巢，很可能在‘马尔杜克神庙’正上方的‘空中花园’，我想用一次空中突袭侵入作战来终结这个大陆乱源。” 　　达克点头：“和我构想的一样，不过，下方的马尔杜克神庙必须先清除，否则我们在半空中会腹背受敌；‘空中花园’很可能有强力的对空防御系统，我们单独突进很危险。” 　　乔治娜道：“那怎么办？乌尔比诺一定积累了足够的资源，重建心灵蜂巢的速度会很快，甚至可能只要十几个小时就够了。” 　　达克笑道：“我们并不孤单，乌尔比诺犯了众怒。我刚才跟雅根克议会联系过，雅根克议会已经以北海联盟的名义向多个国家发出照会，建立联合军，共同消灭乌尔比诺。目前已经得到回应的有多兰德王国、阿拉孛帝国、新特诺蒂兰王国，以及波利尼亚帝国和斡罗斯。” 　　乔治娜十分兴奋：“这么多国家响应？太好了。” 　　乔治笑道：“达克当年的佣兵不是白干的，这次是个好机会，解决了乌尔比诺，炼金术就不再是什么光明神的恶作剧了，可以堂堂正正挺起腰杆走在阳光下了！” 　　沙奇提醒道：“也可能适得其反，各国制定更严酷的审查和监督标准。” 　　达克道：“我们享受它的便利，也享受它带来的痛苦，各位，如果真的能让大家制定一个规范它前进的标准，我认为那倒是件好事。乔治，我想单独跟你谈谈，现在，就几分钟。” 　　乔治朝沙奇和乔治娜微微点头，两人去做准备了。 　　达克静静地注视着乔治，目光中甚至带了点悲哀。 　　乔治笑道：“怎么了，这样看我，跟要生离死别一样。” 　　“难道不是吗？乔治，从空中接近‘空中花园’，会是死路一条。” 　　“别小看了恶魔岛的防御能力啊，我们有雷霆史莱姆和钢岩史莱姆，在速度和防御力上绝对没问题……” 　　“别撒谎了，它们根本无法完美的协调运作，风属性和土属性是矛盾的，这么简单的魔法学原理，你会不知道？” 　　乔治不乐意了：“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用整整十二个大型火属性法阵来进行魔能再加工和输出，它足以……” 　　“魔能转换损耗率呢？史莱姆系统和魔法阵系统的兼容性呢？这个工作原本是要靠火焰史莱姆来完成的对不对？” 　　乔治不说话了，闭上眼，抬起头。 　　达克摇头道：“我知道火焰史莱姆在哪儿，在钢铁之城艾因斯提尔。但是，我们没时间了——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吗？” 　　乔治睁开眼，咬牙切齿地道：“达克，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野心和轻率造成的，无论如何，我已经无法面对这个世界了……” 　　达克有力的大手重重排在他略显瘦弱的肩膀上：“如果你非要寻死，我不拦你，但是，至少要牺牲得更有价值对不对？乔治，给我一个小时，我先去试试。” 　　“不行，太危险了。” 　　“佣兵最大的价值，就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用最小的牺牲，去换取最大的胜利。相信我，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不多，只要一个小时。你可以先给恶魔岛做做热身运动嘛。” 　　“……好吧，你一切小心！” 　　[772.第一百一十章 潜入] 　　“乔治，我是达克，我现在正从海底接近马尔杜克神庙。” 　　达克被装在一个巨大的卵形史莱姆气泡里，由六名深海小队的塞壬推着，贴着海底静悄悄前进。 　　“收到，什么情况？” 　　“看到被击毁的战舰残骸。联系联军指挥部，建议多兰德海军停止进攻，这是送死。” 　　“你该知道为什么。谁先拿下乌尔比诺的老巢，谁就先得到超级炼金术。所以第一个到的多兰德王国海军抢跑就不奇怪了——我会试试。你的状况怎么样？” 　　“多亏了这些塞壬小姐，我现在体力消耗很少。”达克说着，向气泡外漂亮的塞壬小姐礼貌的微笑了一下。 　　深海小队的队员们显然对达克十分感兴趣，见他主动，立即做出热情地回复，有一名塞壬张开樱唇，用力吻在史莱姆气泡的透明外壁上。 　　达克打了个寒噤，他看到锋利如剃刀的舌头和粗大管状口腔内密布的咽喉齿。 　　他收回目光，道：“乌尔比诺不可能放任神庙被围攻，他肯定会做点什么，我登上浮岛之后最好让他们后撤。乌尔比诺一定提高了监测级别，登岛之后我会保持波动静默。” 　　“一切小心。” 　　“放心，乌尔比诺的核心成员一定不肯留在这里送死，估计不会有太多强者。好的，我上去了。” 　　达克说着，关掉通讯，他的眼前是一根长长的倒立石笋。那是马尔杜克神庙海底部分的尖端凸起。他终于到了。 　　他轻敲史莱姆气泡，向石笋指了指，外面的塞壬会意，两人率先游上去，贴着石笋绕了几圈，朝其他塞壬点点头，把史莱姆气泡向石笋推挤。 　　史莱姆气泡向两边裂开，平摊，化作一层包裹着达克的不透明粘稠软月莫，从外面看，是一只以海底腐尸为食的巨型翻尸者史莱姆。它在为达克提供掩护的同时，也把达克的波动特征一起消灭。 　　达克的身影在乔治的监控中消失了。 　　乔治轻轻松了口气：“目前为止，一切都比较顺利。” 　　沙奇微微颔首，道：“你看看外面的天气，有点奇怪，起风了。” 　　“海上怎么可能没有风啊，恶魔岛可以升降，就算风暴来了也不怕。” 　　“但舰队做不到。如果这时候来场风暴，他们聚集在一起，想逃都逃不掉。” 　　“你的意思是乌尔比诺可能用布设大型法阵的方法引发风暴，阻碍联军进攻？” 　　“对，反正所谓的神庙浮岛早晚要放弃，他很可能用这种方法来为心灵蜂巢的重新建设和发动争取时间。” 　　乔治的眼睛眯起来：“有道理。现在神庙犀利的反击炮火给多兰德人一种垂死挣扎的假象。只要碾碎他们，就可以把先进的技术拿在手中。所以，多兰德抢先发起了攻击。乌尔比诺这家伙，真是老谋深算啊。登岛的达克会不会有危险？” 　　“他的史莱姆系统里有雷霆史莱姆，只要不是被直击雷连续命中就没问题。希望他能摧毁那些引雷法阵吧。能联系上吗？” 　　乔治摇头：“现在魔能波动很不稳定，看样子会越来越糟，不过，乱七八糟的魔能波动把他的波动特征也一起消灭了，对潜入作战有好处。我们还是继续做突进准备吧。” 　　片刻之后，达克已经接近海面，他感受到石笋在嗡嗡震动，也感受到海面上混乱无序的魔能爆发。 　　“风暴？多兰德舰队有麻烦了。” 　　几名塞壬一起朝他唧唧喳喳起来，告诉他海面上有巨大的雷暴，聚集一处、未来及逃走的多兰德舰队已经全灭，建议他不要冒着被雷击的危险上去。 　　“原来如此，乌尔比诺这家伙，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啊，不过，雷暴一起，所有魔能检测全部瞎眼，倒是给潜入提供方便了。” 　　达克小心翼翼地从水下探出头，他看到一片涌动的金黄色与银白色交织的雷光和漂浮在海面上的军舰残骸，有些还燃起熊熊大火，在雨中的海面上载沉载浮。 　　他无奈地摇摇头，悄悄攀上浮岛。 　　二十二座浮岛中有十三座飞上天空，成为了所谓的“空中花园”，是乌尔比诺的老巢所在。剩余的九座紧紧联结在一起，组成防卫乌尔比诺的第一道防线“马尔杜克神庙”。 　　达克的任务是渗透至“空中花园”，在新心灵蜂巢重建之前摧毁它并干掉乌尔比诺。 　　这项任务的难点在于从“神庙”到“空中花园”必须通过传送法阵，而传送法阵的每一次传送都受到严密监视，想不惊动敌人到达几乎是不可能的；行迹一旦暴露，达克就要单独面对众多敌人的围攻，甚至会有实力超群的强者。 　　现在，浮岛外部正在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没有一个人敢站在外面。达克在湿滑的金属地面上匍匐前进，感受着细微的魔能波动，时时更改路线，避开魔能波动频繁的区域，以减少被雷击的风险。 　　按照计划，他来到了通风口附近，本来应该钻进去，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把一颗史莱姆工具球轻轻从栅栏格子里塞了进去。 　　“通过排污口或者通风口渗透的方法用过不止一次了，乌尔比诺一定有防备。万一被他堵住就死定了，必须另想办法。希望我的运气不错。” 　　史莱姆工具球很快滚到了通风管深处，然后转化成活体史莱姆，从魔能抽风机的缝隙里钻进了浮岛内部。 　　接着，它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迅速裂殖，开始形成一座超微型的史莱姆巢穴。 　　这种巢穴无法生产史莱姆，却可以利用信息素和魔能波动来传递交流信息。 　　“好，跟先前留下的史莱姆潜伏者联系上了！” 　　达克曾经化装在这里工作过，他很清楚浮岛的内部构造，离开前留下的史莱姆潜伏者一直不遗余力收集浮岛内部的消息。有些被乌尔比诺发现，当做普通史莱姆清除掉了，但还是有一批躲藏起来并不断繁殖壮大，它们成为达克的耳目。 　　现在，达克正站在一座存储魔能晶石的小型仓库顶部。库顶到脚下是六米厚的金属墙壁。 　　“乌尔比诺，得感谢你提供给我这个创意，如果顺利，再过一会，我们就会见面了，到时候，我好好感谢你！” 　　达克摸出另一只史莱姆工具球贴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然后一个翻滚，躲开这个危险的区域。 　　一道粗大的雷柱从天而降，轰击在史莱姆工具球上，史莱姆工具球瞬间汽化。 　　几乎在它挂掉的同时，那座小型仓库，爆炸了。 　　[773.第一百一十一章 攫取大脑] 　　“喂喂，六十二号仓库那边怎么回事？” 　　“刚过去人查了，魔能谐振，凑巧了。那个地方刚才挨了一发穿甲弹，底下的护甲废了一半，还没来得及修又被一雷劈上，风系魔能波动把仓库里没搬完的魔能晶石给引爆了。” 　　“人没事吧？” 　　“没事，几个舱室都是隔开的，魔能晶石剩下也不多了，威力有限。调人过来帮忙收拾一下啊。” 　　“收拾什么收拾，再过半小时就走了，你还真想留在这里跟对手死拼啊？告诉你，多兰德军只是一帮啥都不懂的冒失鬼，过一会新特诺蒂兰的海军上来，你想跑都来不及！动作快点，按乌尔比诺大人的指示，十分钟以后，带上最后一批高性能魔能晶石，去空中花园。” 　　“收到。” 　　达克收回贴在金属墙壁上的手，里面乌尔比诺手下的对话，被墙角隐蔽的史莱姆探子一字不落地传了回来。 　　然后，他背贴墙壁，小心地避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乌尔比诺党羽，按照舱内地图，向七十七号仓库挺进。 　　一路上无数人与他擦肩而过，但全都视而不见。史莱姆斗篷的隐身效果非常出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和被围攻的焦虑心态下，谁都想不到，居然有一个大个子堂而皇之地躲在身侧。 　　达克一直走到七十七号仓库门前，在墙角坐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纷乱的脚步声在舷梯上响起，乌尔比诺的手下来搬魔能晶石了。 　　舱门一开，达克跟着敌人一起走进去。 　　魔能晶石统一用长条木箱装运，箱子三米长、一米宽，四角有软质防撞块，木箱内部还用稻草填实。达克径直走到屋角，选了个看上去比较舒服的木箱，朝上一躺，手架在脑袋后边，优哉游哉的看一群敌人忙活。 　　不一会，两个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搬箱子。魔能晶石很重，安排来搬箱子的都是有些力气的家伙，这两个家伙刚才搬了几箱，没在意，伸手来搬达克这一箱，猛一起身，两人同时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倒，差点闪了腰。 　　周围的敌人一阵大笑：“这么快就不行了？” 　　“滚！这箱死沉死沉的！” 　　“得了吧，不行就赶紧歇着。少来这一套。” 　　“你找死是吧？” 　　“箱子都玩不了还想跟老子玩？来啊。” 　　“够啦！”一名头目怒道，“活还干不干了？快点！再过去两个！” 　　四人一组，嗨哟嗨哟地抬着达克朝传送法阵走。达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仰面朝天，面色平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法阵蓝光亮起，达克和魔能晶石一起消失在传送阵中。 　　当达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一片闪闪的银光。 　　头顶、脚下、四周，全是闪动的银光，到处是十字架徽章和圣子受难的浮雕。 　　漂浮在高空中的巨大浮岛，乌尔比诺最后的据点，名为空中花园的天国圣城，到了。 　　敌人还没有从传送造成的眩晕和硬直中恢复，达克跳下木箱，贴门站立。 　　成败在此一举。 　　乌尔比诺对“人”的传送非常敏感，布置了大量的监控法阵，但是对“物”的检查就没有那么严，特别是他急需的魔能。达克赌的就是这一点。 　　门开了。门口站了两个敌人。 　　达克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一个腾跃，空中翻身，史莱姆工具球在前臂变成一对尖利的腕刃，朝两个敌人脖子悄无声息地抹过去。 　　电光石火之际，周围的环境信息已经被史莱姆系统捕捉分析完毕。 　　敌人没有武器。 　　未发现特殊魔能波动。 　　未被发现。 　　不要轻举妄动。 　　腕刃悄无声息地缩回，两个懵懂无知的敌人逃过一劫。 　　达克一个翻滚，身体隐没在墙边，他出了一身汗。这时，才觉出心跳得厉害。 　　赌赢了！ 　　汗水迅速被史莱姆斗篷吸走，一滴也没有落在地上。 　　这时，舱门才刚刚完全开启。 　　史莱姆斗篷粘液与金属地板接触，发出极细微粘滞声，但这点微不足道的声音立即被吆喝声、衣服与木箱摩擦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掩盖。 　　达克轻轻出了一口气。 　　成功一半了！ 　　乌尔比诺，看不见的杀手已经潜入，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 　　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找到乌尔比诺的藏身处，同时寻找一个可以发起突袭的隐蔽地点；第二，等待乔治的进攻，当乌尔比诺把注意力放在防御外部攻击的时候，就是发起突袭的时候！ 　　可以稍微缓一口气了。 　　这样想着，达克抬起头。 　　突然间，史莱姆系统发出了疯狂的警报。 　　撞击！撞击！撞击！ 　　咚的一声，不知不觉走到走廊中间、走路不看路的达克，在拐角处，和一个同样走路不看路的敌人撞了个满怀！ 　　对手比达克瘦弱得多，被撞得朝后栽倒。 　　一切瞬间变成慢动作。 　　达克惊愕地看着，那家伙的表情从意外到困惑，再从困惑到震惊，然后是恐惧。 　　他看到了那家伙慢慢张大的嘴巴，下一刻，他就会发出致命的警报。 　　就在这时，系统发出了第二次警报！ 　　危险！危险！危险！ 　　发现三个不含波动监测的监视法阵！ 　　不能杀死对手，不能杀死对手！ 　　达克猛地跨前一步，史莱姆工具球在手中变成一根锋利的针管，一针刺进对方的前额。 　　系统，控制他！ 　　海量的脑虫史莱姆顺着滴管蜂拥而入。 　　这个敌人，作为完整、独立的“人”的意义，这一刻已经不存在了。 　　但事情远远没有完。 　　现在一切都在监视法阵窥视之下，史莱姆斗篷没有被掀开，看不到达克的身影，但莫名其妙倒地的家伙却被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能快速解决，下一刻，就是蜂拥而至的敌人！ 　　0.5秒。 　　打破血脑屏障！ 　　0.7秒。 　　前额叶融合！ 　　0.9秒。 　　脑枕叶融合！ 　　1.2秒。 　　小脑融合，运动神经控制完成！ 　　在脑虫史莱姆的强力控制下，这个已死之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够，不够，这不够！ 　　1.5秒。 　　头顶的通话法阵传来操作员的声音：“格鲁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达克快狂暴了：“脑虫史莱姆，加速，给我加速控制啊！” 　　小脑机能恢复！ 　　共济失调解除！ 　　被控制的家伙站稳，开口了：“不小心我，摔了倒。” 　　2.5秒。 　　操作员继续发问：“为什么你说话颠三倒四，到底怎么了？” 　　爆发性语言解除！语言功能恢复！ 　　“啊，不小心滑倒，撞了头一下，啊啊，疼死我了，原来撞到头眼冒金星是真的。”完全恢复语言和运动功能的家伙轻松自如地回复。 　　但达克知道，危险只是缓解，远远没有解除。 　　5.2秒。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记忆读取完成，模拟人格重建完成！ 　　达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几乎要躺在地上了。 　　“我怕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口袋里的卷烟不是麦格尼牌的，是马斯塔牌，算起来你还欠我十二镑呢，少糊弄我！” 　　“切，我以为你怎么了，吓我一跳。行啦，该干什么就赶紧去吧。” 　　被控制的格鲁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走上了和达克相反的一条路。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至高的达克主人和史莱姆伙伴们找一个建立孵化巢的完美地点啊！这不就是我这样的史莱姆斥候存在的唯一意义吗？ 　　至高的主人，卑贱的格鲁姆正好知道一个这样的地点，您不会等太久的，很快，我们就会拥有一个完美的巢穴，一只强大的军队，一个属于我们史莱姆的世界！ 　　[774.第一百一十二章 交手] 　　空中花园的指挥中心里，乌尔比诺正在检视心灵蜂巢的重建情况，手下正在汇报。 　　“目前没有受到干扰，心灵蜂巢重建速度很快，一小时后将会全部安装完毕，一小时二十分钟后完成调试。” 　　乌尔比诺赞许地点点头：“好。但是别奢望能顺利解决，现在地面上的蠢货们正在拼命攒能飞起来的部队，想在我们启动心灵蜂巢之前摧毁它。我们多少会受些干扰，说不定，你们得做好献身的准备。怎么样，害怕吗？” 　　手下狂热地答道：“这个世界已经堕落了，能为净化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献身，是我们的荣幸！” 　　“嗯，那么，别忘了把魔能晶石提前部署到位。等心灵蜂巢装配完再搬运就太浪费时间了。一旦调试完成，立即开始运作，这一次，我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时间！” 　　“遵命，大人。实际上，麦肯锡神父已经要求我们这样做了。已经有十六个仓库的魔能晶石运到动力室，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开始充能。您看。” 　　手下说着，启动了监视法阵：“A区和B区的八个仓库已经全部转运完毕，C区正在调派人手。” 　　乌尔比诺忍不住微笑了，不错，真不错，手下做事如此积极主动，这是好事……等等，那是什么？ 　　他的眼角扫过一抹淡黄色的光，手指点一点：“等等，那个，回去看看”。 　　手下看了一眼，道：“是B区的4号仓库，那里有一箱魔能晶石出了点小状况。” 　　“什么状况？” 　　“按照心灵蜂巢充能的要求，每座魔能转换法阵需要三千二百单位的魔能晶石，正好一箱。装箱时候我们也是按这个标准来的。可能是下边人做事不太细吧，有几箱装得偏差比较大。” 　　“所以就暂时不用这几箱，以免影响整体充能进度？” 　　“正是如此，大人您真是慧眼如炬。这几箱出问题的会由专人进行重新分拣，再运到指定位置。” 　　乌尔比诺显然心情不错，他笑道：“我懂。当时马尔杜克神庙正被多兰德海军围攻，你们顶着炮火装箱，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我不罚你们。” 　　手下感激涕零：“多谢大人体谅！” 　　“没关系，以后注意……等等！” 　　“怎么了大人？” 　　“我不放心！现在，立刻安排人去调查！” 　　“出什么事了？” 　　“我总怀疑，有什么人混进来了。现在可是关键时期，绝对不可以麻痹大意！” 　　踏，踏，踏。 　　重靴踏在金属地面上的声音在通道舱壁间回荡，六名乌尔比诺的圣殿武士正摆出搜索队形，小心翼翼向B区4号仓库靠近。 　　B区是仓储区，魔能晶石搬空后，这里剩不下半个人，只有一些监视法阵沉默无声地注视着冰冷的舱室。 　　“老大，”走在最前边的搜索尖兵回头道：“感觉有点不对啊，这么安静？连声音都死了吗？” 　　“闭嘴，傻瓜！快走！”粗暴的回答掩盖不了队长内心的紧张。 　　如果有人渗透进来，那么，能躲过无处不在的监视法阵，这样的人会是庸手吗？会束手待毙吗？ 　　该死，还没见到新世界，先要死在旧世界了！ 　　光明神保佑，那家伙可千万别傻乎乎地呆在这儿不动啊。 　　“队长，队长，有情况。” 　　“什么？” 　　“史莱姆，我踩到一只史莱姆！” 　　一只淡绿色的史莱姆被踩扁了，它正包裹在靴子上。 　　“咬断你脚了？”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斥候闹了个大红脸：“呃，没有，不过，这里怎么会……天哪，前边，前边有很多！” 　　队长抬头，看到前边走廊地面上布满了这种绿色的史莱姆，看上去像一蓬蓬湿地苔藓。 　　“该死，我知道为什么了。那箱没用上的魔能晶石惹的祸。” 　　“怎么回事？” 　　“一定是搬箱子的傻瓜不小心把一只史莱姆带上来了。然后没人管它，它就快乐地在箱子里开始繁殖——圣堂，圣堂，我是传道士，B区4号仓库被史莱姆占领了。我们需要驱史莱姆药粉。” 　　“传道士，我们手头没有那东西，继续前进，用天堂的圣火干掉这些入侵的魔物，去吧，勇敢的战士们！另外，你们战斗的英姿正在被全程直播，加油啊！” 　　通讯法阵里传来一阵嘻嘻哈哈。 　　大家正在享受决战之前的寂静，穷极无聊中，与史莱姆战斗的勇者，是多好的消遣剧本！ 　　队长气得七窍生烟：“混蛋啊，弟兄们，把这些混蛋统统干掉！” 　　“圣光照耀”同时发动，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条走廊，满地的史莱姆连痛苦都没感觉到就被烧干了。 　　“前进，推掉它们的老巢！” 　　“队长，史莱姆难道不是半透明的吗？为什么刚才这些是绿色的？” 　　“很显然，它们是吃废话长大的，所以出生就带毒。那种让人听了无奈，想发火又发不出的毒。” 　　斥候低下头，讪讪的闭了嘴。 　　这一低头，他突然发现，一蓬灰烬下面，有只眼睛眨了一下，然后迅速伏下，重新躲进灰烬。 　　他本能地想大叫，但是想想队长的咒骂，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如果事情不对，我发了警报，就逃跑。 　　他这样想着，越过那蓬灰烬，向走廊深处走去。 　　“还没到吗？”队长不耐烦地问。 　　“快了，拐过前边的弯就到了……停下，停下！” 　　“怎么了？” 　　“是、是一堵……史莱姆……墙！” 　　队长拐过弯一看，前方的通道已经完全被大群的淡绿色史莱姆堵死了，数以万计的史莱姆你推我挤攒成一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队长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举剑一指：“烧死它们！” 　　圣光再次亮起。 　　走在最前面的斥候突然感觉不妙，他没有跟着同伴一起使用“圣光照耀”，而是开启了“圣光护盾”。 　　强光一闪！ 　　六个人中，除了在前面顶着法术护盾的斥候，其他五人全部倒地，惨呼不起。 　　对面的史莱姆墙，变成了一面绿色底的镜子，将光术反射了回去。 　　即使是顶着护盾的斥候，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全部干裂、爆起。 　　然后，史莱姆墙张开巨口将他吞噬。 　　“我……我要死了吗？” 　　巨大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去替我报信。” 　　“你……不，您，您是谁？” 　　“我是来找乌尔比诺复仇的恶魔。告诉他，黑暗来了，撕开他虚伪光明的黑暗来了！” 　　“我……我想活下去！我没有杀过人！我想活下去！” 　　“你没有撒谎。这里很快会被毁灭，你想继续呆在这虚伪的天国吗？” 　　“不，不，求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 　　“抓住你手中的史莱姆球体，给乌尔比诺传完信，然后，找一个最近的出口，跳下去。” 　　“这，这……” 　　“天堂在下，地狱在上！”恶魔的声音稍稍一停，居然带上了一点伤感，“在这个光明与黑暗颠倒的世界里，地狱里的人想抓住自己的命运，就得有牺牲一切的勇气，牺牲一切！” 　　“谢谢，谢谢，我记住了，我——” 　　噗的一声，斥候像一枚果核，被史莱姆墙吐了出去。 　　斥候歇斯底里地大吼着，连滚带爬逃走了。 　　[775.第一百一十三章 复仇（1）] 　　“达克，原来是你啊，你从哪学会的这一手？” 　　“乌尔比诺，这都是拜你所赐啊，我失去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所以，我已经无所谓了。” 　　乌尔比诺一边听着通话法阵里达克的声音，一边恶狠狠地朝手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手下心领神会，去安排了。 　　“达克，你错了。这是时代的悲哀，在这个时代，有谁是无辜者呢？我们都在欲望的海洋中浮沉，有些人挣扎着露出了头，但马上就被后面的家伙扯住脚。只有天堂的圣光照耀整个大陆，所有人才有得救的希望。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搭起那通向天国的圣阶啊。你和我，虽然道路不同，目的却相同——从邪恶炼金术手下拯救这个即将被毁灭的世界！” 　　“通向天国的圣阶？我看是通向你独裁的阶梯吧……哦，你的手下要来杀我了？怎么，被我揭穿心思，恼羞成怒了？不，动作不可能这么快……明白了，刚才在和我聊的时候，你已经让手下出动了？乌尔比诺，你这伪君子的嘴脸，我又领教了一次啊。” 　　“你的监视范围很大嘛，但你别忘了，史莱姆的能力终究有限，你手头的资源也同样有限，在这里，你是打不赢我的。” 　　“那你就来试试吧，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达克切断了通讯，乌尔比诺却坐不住了，他问手下：“制造一只史莱姆需要多少魔能？” 　　“呃……这个……”手下面面相觑，心说谁研究这些低级玩意儿啊，吞吞吐吐道，“或许，嗯，很少吧？只能吐点酸水的小玩意儿，没什么用吧？” 　　乌尔比诺阴森森道：“就是这些只能吐点酸水的小玩意儿，已经能反射强力光术了！马上，派人去把那仓库给我干掉！” 　　“遵命！” 　　于是，一支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十几人队伍向仓库进发了。 　　一路上静寂无声，一个人都没有。 　　队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听说是去收拾史莱姆，他还暗笑了一阵，这种低级魔物，有什么可怕的，需要十几个人？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当他推开3号库区的舱门，准备直捣史莱姆老巢的时候，他楞住了。 　　金属通道不见了，他们面前，是一条巨大的、黑洞洞的通道，通道在不停的蠕动。 　　是的，蠕动，地板在蠕动，墙壁在蠕动，天花板也在蠕动，到处是鲜红和暗红色的肌肉壁，无数血管和神经密布其中，一抽一抽，有些血管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未名液体在缓缓流动。 　　“哇……”有两名队员实在忍受不了这血腥的画面和扑面而来的恶臭，吐了一地。 　　监视法阵前的乌尔比诺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手下赶紧冲过来，捶背的捶背，端水的端水。 　　“达克……你这混蛋……你到底……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啊！” 　　乌尔比诺恨恨地骂了几句，对手下下令：“那些是吓唬人的，没有攻击力，故弄玄虚是那家伙一贯的伎俩，上！” 　　他下了命令，队长不敢不从，咬咬牙道：“弟兄们，小心点，上！” 　　前面几人开启了圣盾术，举着银光闪闪的盾牌走在前面。擅长治疗的在中间，由全副武装的武士保护。 　　“队长，队长，前面，有东西在动，是个大家伙！” 　　“照明术！” 　　一枚银色的光球划了一条弧线，落在前面通道的狭窄处。 　　血肉模糊的地面上，有个巨大的筋肉球体正在膨胀，然后，伸出四肢，变成人形，但是，它全身上下布满了疯狂舞动的触手。 　　怪物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 　　“怪……怪物！圣光之箭，圣光之箭！” 　　“队长，这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低级的箭魔法能干掉的！” 　　“要不然你冲上去肉搏？” 　　“圣、圣光之箭！” 　　十几道低级光属性法术刺穿了怪物，怪物身子一晃，倒地了，但奇怪的是，那些光箭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在它身上插了十几秒，才渐渐隐没。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队长擦擦冷汗：“乌尔比诺大人说的没错，果然是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一声低沉的嘶吼传来，怪物重新站起来。 　　“圣光之箭，圣光之箭！” 　　怪物第二次被贯穿，这一次，光箭一接触它的身体，居然崩裂飞散了！变成无数银色的碎星，消失在血色的洞穴里。 　　众人傻眼了：“光元素免疫？” 　　一名武士猛地跃起，盾牌重重击地：“神圣冲击！” 　　咚！ 　　巨大的震波向四周扩散，怪物双膝齐齐折断，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神圣冲击是个二段伤害技能，盾牌拍击是光属性，震波是物理属性。既然怪物免疫光属性，就用震波的物理伤害来试试看。 　　队长大喜：“物理伤害有效，砍死它！” 　　刀剑齐下，怪物身上瞬间多了十几个血窟窿，为了防止它爬起来，还先割断了它四肢的筋腱。 　　“好了，现在，拍扁它的脑袋——卢尔，你在干什么，用它撸吗？” 　　那队员大窘：“队长，这家伙右腿的筋割不断，打滑！” 　　“打滑？” 　　队长定睛一看，那条被割断一半的筋腱正在飞速复原，眨眼间，锋利的剑刃就被顶了出来，原本深深的创口只留下一条白色的划痕。 　　“光明神啊，难道，难道……” 　　怪物又一次站起来，然后被刀光剑影笼罩，但是，这次它一步都没有后退。 　　所有刀剑，全部无效。 　　“物理伤害无效？后退，后退！” 　　好在怪物移动速度不快，众人狼狈地撤回到通道口，怪物没有追出来。 　　“乌尔比诺大人，乌尔比诺大仁，这家伙，这家伙能记忆伤害类型，然后免疫同类型伤害！” 　　乌尔比诺恨得咬牙切齿，对着通话法阵大吼：“达克，达克，我知道你听得到，说吧，你要什么！” 　　“要你的命。” 　　“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不，我要宰了你。” 　　“别以为你尽占先机，不过是史莱姆，一包驱史莱姆药粉就把这些恶心的玩意儿彻底消灭！” 　　“对。杂货铺有卖，五便士一包，买四赠一。下楼去买吧。” 　　乌尔比诺一下子噎住了。 　　他现在在天上，怎么买？ 　　祸不单行，手下大叫：“大人，发现阿拉孛人的飞毯！” 　　乌尔比诺眼珠都红了，怒吼道：“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跟我们合作，我就跟他们分享心灵控制技术！而且，我愿意接受他们的邪说……不，姆斯蓝教，我愿意接受姆斯蓝教为正统宗教！” 　　[776.第一百一十四章 复仇（2）] 　　“乔治，阿拉孛人的飞毯部队出了什么事？都压到乌尔比诺门口了，为什么停下？” 　　听着达克愤怒的声音，乔治苦笑一下。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利益。 　　“多兰德拿人命堆开一条路，新特诺蒂兰干掉了海上的浮岛，空中力量阿拉孛有优势，他们负责突击‘空中花园’，乌尔比诺死定了。剩下的事就是战后怎么办了。” 　　“明白了。他们想拿到乌尔比诺的技术，又怕乌尔比诺急眼把技术资料毁掉。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再过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他们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乔治娜轻轻扯扯乔治，示意他把目前的真实状况说给达克，但乔治瞪她一眼，没说话。 　　沙奇叹口气，道：“达克，有件事得告诉你。” 　　“听这语气有点不妙啊。” 　　“是的，阿拉孛人徘徊不前，恶魔岛自己突击不过去。” 　　“恶魔岛是乔治在主持，他经营了这么久，难道飞不起来？” 　　“缺火焰史莱姆，魔能转换率上不去。飞起来没问题，但是，要飞起来，就没有护盾。没有护盾的恶魔岛上去是靶子。” 　　“用乔治的说法，真是坑队友啊。”达克难得的揶揄了一句。 　　乔治坐在一旁，双手抱头，不做声。 　　沙奇道：“不过，恶魔岛还有另一套动力系统，如果这套系统能启动，就可以省掉魔能转换的消耗。” 　　“另一套系统？” 　　“当初三贤者中罗德里格斯和尼古拉斯大师共同留下的，一套机械动力系统。但是缺一根传动轴，它的上下接口有魔能秘钥，不是原装货接口会炸。” 　　“刚想说让你们现场制作一个，算啦，我自己来吧。” 　　“达克……” 　　“别在意，伙计们，认识你们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可以不用像傻瓜一样活着。别担心我，人总有一死。经历了这么多事，能一直活到今天，我已经赚大了。我不担心世界，因为还有你们，可是拉拉会寂寞，我答应要陪着她，不能食言啊，至于乌尔比诺，我会带他走的。好了，时间不多，就这样。恶魔岛动不了就别动，万一乌尔比诺狗急跳墙，你们就是最后的希望了。” 　　乔治猛地站起来：“达克，等等，我们会去的！” 　　“别，你们来了我放不开手脚。还有，乔治，乔治娜虽然脾气大点，但人不错，你再端架子，小心把架子端炸了。” 　　“你这混蛋，这算什么？临终遗言吗？” 　　“如果乌尔比诺得逞，你们是解除心灵控制的最后希望，千万别意气用事。再说，我的运气一向不差，万一成功了呢？哦对了，最后帮我个忙，我的狱眼晨星还放在卧室床头的箱子里，把它和拉拉的十字架葬在一块吧。好了，各位，一会见！” 　　说着，达克切断了通讯。 　　控制室里是长长的沉默。 　　乔治娜开口：“那么，我们要转移吗？” 　　“不，启动所有的魔能法阵，我要去帮他。” 　　“不行，乔治！这是去送死，我们没有护盾，在接近之前就会被击落的！” 　　乔治大怒：“你的朋友要死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做？” 　　“送死有什么意义？” 　　“横竖都是死！最起码在天国，还可以获得朋友的拥抱！” 　　乔治娜哇的哭了：“我陪你一起，一起！” 　　“滚！碍手碍脚的家伙！沙奇，沙奇，帮帮忙，把这个笨女人给我拖出去！” 　　“你的女人你自己处理，我出去一下。” 　　“你干什么去？” 　　“我去把动能法阵都关了。娜娜说得对，送死是无谋的行为，与其发狠，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乔治眼睛一亮：“什么有用的事？” 　　“在海底找个好地方……把达克的锤子和拉拉的十字架葬了。” 　　“你这个混蛋！” 　　乔治猛扑过来，沙奇一个瞬间移动，溜走了。 　　乔治无奈地坐下，深深地垂下头，十指绞进头发里，一言不发。 　　乔治娜忍不住道：“乔治，或许我们还有办法，别放弃啊。” 　　“有什么办法，动力和护盾，二选一，一个失去朋友，一个失去未来。” 　　“或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你不是说天空不会切断所有的路吗？” 　　“天无绝人之路……可是现在我找不到！” 　　“达克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对吗？” 　　“对。但我不只是为了他。” 　　“还有世界？” 　　“也不全是。” 　　“咦？” 　　“还有你。” 　　乔治娜的脸腾的红了：“你，你说什么呢？” 　　乔治上前一步，把她拉进怀里，抱紧：“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只是个过客，匆匆而来，也会匆匆而去，所以，当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走进我生命的时候，我没有珍惜他们，直到他们一去不回。我不想再失去了，也不能再失去了！” 　　“什么叫失去？” 　　乔治一愣。 　　“永远在一起，就谈不上失去了吧？” 　　“娜娜……” 　　“永远在一起，无论生死，好吗？” 　　两人用力拥抱在一起。 　　乔治娜轻轻推开乔治，目光开始变得坚定：“而且，乔治，我们可是炼金术的继承者，是未来的开创者，怎么会轻易输给乌尔比诺那种腐朽的败类啊！” 　　“你有什么想法？” 　　“撞击空中花园！除非乌尔比诺的火力能强到把恶魔岛打到彻底解体，或是启动足够强大的力场护盾顶住撞击！” 　　“他积攒了海量的魔能，万一做到了呢？” 　　乔治娜轻笑一声：“那他还有能力发动心灵蜂巢吗？他会被逐渐削弱，最后被困死在天空中。” 　　乔治的眼睛又一次亮起来。 　　这真是个好方法！为什么刚才没想到呢？果然，还是考虑自己考虑得太多吗？ 　　“那么，重新计算飞行路线，以撞击为前提进行推演！” 　　沙奇的声音突然在通话法阵里响起来：“喂喂，要玩命的话稍微等一会怎么样？” 　　乔治没好气道：“锤子和十字架收拾好了？” 　　“找着了。另外，我还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 　　“战锤的武器证书和伊莎贝拉的日记，真是太有意思了，女孩子的情话，啊，青春真好！” 　　乔治怒道：“无聊！” 　　“你们俩真应该看看，她一个劲儿地说要和达克在一起，就算不能在世间长久，也要在天国里永生。现在给你们发过去，快看看啊。” 　　乔治娜也不高兴了：“沙奇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小心达克回来收拾你！”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快点，再不看没时间了！” 　　[777.第一百一十五章 分裂的空中花园] 　　咚的一声，钢制的仓库大门被击打的深深内陷，整个房间都晃了一晃，房间里的人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 　　“呜嗷——”低沉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条走廊。 　　十几名圣殿武士步履蹒跚地向这里集中，他们个个面容扭曲，坚固盔甲里面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史莱姆同化，正常的身体变成了淡绿色，还遍布大大小小的绿色瘤状凸起。 　　这些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成为变异史莱姆的一员，现在，他们正调转身，朝着过去的同伴发起进攻。 　　他们能不断地再生，即使被砍断手脚，也会在十几秒时间内完全恢复，最令人头疼的是，他们居然还保留着生前所有的技能！ 　　达克的扩张速度非常快，他控制的史莱姆已经占据了六个魔能仓库，正在源源不断的把高品相、高能量密度的魔能晶石转化成史莱姆大军。 　　“呜嗷——”三名史莱姆武士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圣光闪动，他们狠狠地把强化过的盾牌拍在钢铁房门上。库门洞开，史莱姆武士一拥而上，对仓库内过去的同袍展开了血腥杀戮。后面排不上号的史莱姆武士等不及，冲进来自我解体，变成在地面上流淌的粘液。粘液中，一座袖珍的史莱姆巢穴正在成型，要不了多久，这个仓库，将变成又一座完善的、能制造各种强大史莱姆的前进基地。 　　在乌尔比诺的监视法阵上，又一座仓库熄灭了。 　　刚刚暂时化解了阿拉孛人围攻空中花园的危机，乌尔比诺又不得不面对达克一手建立起来的史莱姆军团。 　　乌尔比诺大吼：“达克，你这混蛋，你知道你制造了什么东西出来吗？” 　　“知道，恶魔。但制造它们的不是我，是你。” 　　“这些东西只要有一只跑到地面上，人类就完了！你知道吗？” 　　“你的心灵蜂巢一发动，人类也一样完蛋。” 　　“达克，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你看，你的史莱姆是不受心灵控制的，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怕我。我们联手……” 　　“类似的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你那一套伎俩对我不管用。” 　　“利益，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看，阿拉孛人不就停下来了吗？” 　　“放心好了，他们要的只是心灵蜂巢，你信不信，只要心灵蜂巢资料到手，他们会第一时间宰了你这个卡菲勒头子。我现在最大的利益就是宰了你！” 　　“不，不，等等，等等！我可以让你心爱的女孩复活，让她复活！” 　　“我从来没听说过死人可以复活。” 　　“我可以的，可以的！如果她是凡人，我无能为力，但她已经不是了！不是全部意义上的凡人了！” 　　达克的声音突然停止了，过了一会，他才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当然不，现在你控制局势对吗？听我说，她是一名虔诚的光明神教信徒，即使和教派无关，但她灵魂深处仍然有神的烙印——” 　　“拖延时间是吧？很好，等死吧！” 　　“不，不，不！我长话短说，你知道圣子殉难之后复活的故事对吗？难道那不是一个很好的先例吗？从理论上来说，那是完全可能的！” 　　达克第二次停下：“用我听得懂的话，尽可能简单些！” 　　乌尔比诺深吸几口气，朝手下连打几个手势，手下会意，拿来纸笔。 　　乌尔比诺一边在纸上奋笔疾书，一边道：“一个灵魂，和一个灵魂容器，这就是一切生命体的存在形式，这么说你明白吗？” 　　“说。” 　　“容器可以是肌肉、骨骼，也可以是像你的史莱姆一样的半流质，同样，也可以是圣光、是魔能波动。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负载有灵魂甚至灵魂碎片的波动都可以还原回原本的状态！” 　　乌尔比诺写完，朝手下连连招手，示意手下来看，手下看了字，心领神会，一溜烟跑走了。 　　达克对此全然不知：“有意思，接着说。” 　　“我没亲眼见到，但听说伊莎贝拉的牺牲和圣子受难仪式相似，我怀疑，她的灵魂碎片并没有完全消散，所以……” 　　“别瞎扯了，过去了这么久，有什么类型的魔能波动还能存在？圣子从死亡到复活，只隔了短短三天。” 　　“你不是最擅长炼金术吗？波动停止了就是停止了，间隔三秒钟和三天的意义是一样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似的魔能波动频率也相似，如果能制造相同等级的、同等性质的魔能波动，就有可能让她复原！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几率，但有总比没有好！而我手头上刚好有足够的材料，圣子降临的法阵对剑圣级别的圣殿武士来说也不是问题！怎么样，是不是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当然是……”达克刚要说“宰了你，拿到技术”，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强烈的震动。 　　“乌尔比诺，你又搞什么花招？” 　　乌尔比诺大笑：“没有，只是打扫卫生。再见啦，史莱姆操纵者，和你的史莱姆小伙伴们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吧！” 　　从外部看上去，巨大的空中花园正在解体、崩溃，它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正在与主体脱离，大量的金属残片和舱体分离出来，向海面坠落。 　　达克和他的史莱姆巢穴也在其中，他们正无可奈何地向海面坠下去。 　　“乌尔比诺，你这个混蛋！” 　　但是，已经听不到乌尔比诺的回应了。 　　“该死，中计了！史莱姆天国！” 　　轰隆一声巨响，从高空坠落的巨大舱体在海面上溅起了十多米高的巨浪，即使身处史莱姆天国之中，达克仍然感受到撞击的巨大力量。 　　史莱姆天国带着他缓缓浮上海面，海面上到处是散落的破碎金属和一大片一大片晶莹闪动的各色魔能晶石碎片。 　　“老家伙做事还真果断。这下子麻烦了，这么高的距离，远程控制达不到……”他狠狠一拳砸下，“该死！” 　　乔治的声音在队聊里响起：“欢迎回来，达克，恶魔岛特快死亡号即将发车，要不要一起来？” 　　远处，海面正在缓缓隆起，恶魔岛在水面下现身了。 　　[778.第一百一十六章 遗愿] 　　一见乔治，达克劈头就问：“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乔治不假思索：“上去搞死那个混蛋！达克，你是驾驶恶魔岛，还是突击？” 　　“恶魔岛的重建一直是你负责，你比我顺手，我还是突击吧。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乌尔比诺失去了一部分魔能储备，他已经无法正常启动心灵蜂巢了。” 　　“无法正常启动，也就是说还有别的方法？” 　　“不，心灵蜂巢无法发挥全部功能，比如控制的范围。但是范围是可以修改的，比如把‘控制全世界人类’改成‘控制全世界信仰光明神的人’。” 　　“我觉得他去控制阿拉孛人的可能性比较大，阿拉孛和光明神教国家关系刚有所缓和，只要他稍做手脚，世界又会陷入到无休止的仇杀之中了。” 　　“心灵蜂巢的目标修改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大概会多半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冲上去。所以我要去做准备，你呢？” 　　“随时可以战斗。” 　　“那么，去找沙奇吧，他有些新发现，是好消息。他在小会议室。” 　　“好。” 　　达克在小会议室找到了沙奇，他看到沙奇面前摆着伊莎贝拉的银色小十字架。 　　都是熟人，沙奇省掉寒暄，直奔主题：“现在你看到的，是改变这个世界和你命运的钥匙。在说明它们的用途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 　　“如果你化身为神，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这个世界吗？” 　　“不。” 　　“为什么？” 　　“世界就该有世界的样子，我没有制造完美世界的能力。” 　　“当某个种群面临灭亡的危机、向你发出求救的祈祷呢？” 　　“不会。如果一个种群不会毫无征兆的灭亡，他们应该反省是怎样走到了这一步，而不是求救于神。” 　　“那你这个神会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 　　“对，在我看来，最好的神，就是什么也不做的神。如果是一个国王，什么也不做显然是自取灭亡，但是神不同，他修改的往往是影响整个世界的法则，凭自己喜好做事，唯一的结果是毁了这个世界。” 　　“但是力量强大到无法制约的强者常被称为神，你如何看待他们呢？” 　　“四个人，乔治、罗德里格斯、乌尔比诺，以及阿丽克希亚夫人。比较一下他们的命运，就知道我的态度了。” 　　沙奇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那么，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沙奇把伊莎贝拉的小十字架推到他面前：“神是无所不能的，突击的时候，带好这个，它会带给你好运。” 　　“这是启动残酷天使的钥匙。后来拉拉和残酷天使完全同化，就用不着它了，拿这个干什么？我变成残酷天使？” 　　“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不能全部告诉你，”沙奇诡异的一笑，“接下来我们会撞击空中花园，记住，你突击的目标是空中花园的魔能核心，别去管乌尔比诺，别去管心灵蜂巢，我再说一遍，一定是空中花园的魔能核心，千万千万别管别的！包括我们的死活！” 　　最后这句话让达克一惊：“你什么意思？” 　　沙奇的语调异乎寻常地轻松：“不付出代价，怎么能胜利呢——乔治已经接受了乔治娜，俩人还偷偷接吻了，我看见了但会说出来吗？达克，我再说一遍，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要对准它的魔能核心突击再突击就好了！”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这样，从昨天开始我就发现空中花园有奇怪的魔能波动，是竖直向上的波动。” 　　“竖直向上？” 　　“对，一种约束性很强、排他性很强的特殊波动，几乎没有逸散和衰减，但是对我这个法圣来说还是能感受到。它和传送法阵的波动特征很像。” 　　达克想了一下，道：“我记得‘空中花园’上面还有‘巴别塔’和‘法典’，难道这个波动就是所谓的‘巴别塔’？” 　　“可能性很大，按照双河流域的传说，巴别塔是人类通向神之国度的阶梯，所以我认为它是一种特殊的传送装置。” 　　“你的意思是，乌尔比诺在空中花园之上还有保命逃跑的门路？” 　　“对。” 　　“那就简单了，传送法阵很容易受到干扰，我们只要在乌尔比诺传送的时候稍微做点手脚，他就会被爆发的魔能乱流撕成碎片，神都救不活。” 　　“没那么容易。我分析了它的波动特征，跟人造圣子复活和使徒来袭时的波动特征非常相似。”必须满足某种条件才能被摧毁，否则，就是恶魔岛撞上去也不会损伤分毫。 　　达克怒道：“乌尔比诺这家伙，除了这招不会别的了吗？” 　　“还有剽窃——神学方面他有优势，不耍这种花招才叫奇怪。即使是神的法术，也要依靠魔能实现，如果能摧毁空中花园的魔能核心，我想，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我明白了，那么，护盾和动力无法兼得，恶魔岛能突过去吗？” 　　沙奇拍拍他肩膀：“我们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一定有办法的。去做准备吧。” 　　达克一出门，乔治的通讯就进来了：“沙奇，跟他说了？” 　　“没全说。说了以后他患得患失，反而不好。” 　　“那要是万一……” 　　“没有万一。乔治，你的得失心怎么也重起来了？人生难免一死，能为全人类牺牲，这是何等光荣的事业。如果不成，可以在天国里跟他和拉拉道歉嘛。” 　　“你这家伙。” 　　“得感谢阿丽克希亚阿姨，如果没有她，我们还真拿‘巴别塔’没办法。接下来决战就要开始，你已经搞定了乔治娜，是不是也该跟阿姨打个招呼？” 　　“当然，”乔治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我们心无挂碍的上路，跟这个世界，跟这个恶魔，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当乔治和他母亲告别之时，达克回到自己的房间做最后的整备。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也不知道是谁整理的，1643小队的第二队，还是别的什么人。最近这几天，是沙奇在帮忙打扫吧？ 　　恶魔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就要跟这里说再见……也可能是永别。我和你可能会一起毁灭，去埋葬一个旧时代，新时代是个什么样子，我恐怕看不到了。 　　整备……有什么可整备的？带一个高性能史莱姆核心，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哦，老伙计狱眼晨星，你还在啊。 　　狱眼晨星，自己的第一件武器，纯破魔钢打制，炼金术三贤者罗德里格斯的最后一件作品，带有正规魔法武器证书。这件武器随自己征战过多兰德、阿特拉斯和阿拉孛，从阿拉孛开始，有了单兵作战系统，狱眼晨星就渐渐放下了。 　　它见证了我最初的成长和血战啊，多兰德的德雷克商会、史莱姆墓地、斯内尔下水道、恶魔岛……杀出一条血路，从把黑色的命运撕开了一个口子，看到了光明。 　　我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至少，我的人生是有意义的，没有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 　　达克再次端详起自己的兵器，黑色是主体颜色，黑中透出几丝银亮，从上面看，锤头是一颗不规则的六芒星。 　　“象征在黑暗的地狱中仰望光明吗？不规则的六芒星……象征被世界所扭曲的炼金术啊……” 　　达克感慨万千。 　　最初拿到它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对炼金术一无所知的菜鸟，现在，已经是一名出色的炼金术师，好吧，和罗德里格斯一样是善于操纵生物和生命体的，虽然只是史莱姆。 　　“罗德里格斯，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回头看看你的作为，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你有惊世骇俗的技术，有改变人类命运的雄心壮志，可是，炼金术不能脱离人类而存在，更不能脱离伦理道德。所以，你的目标注定是镜花水月，你的命运，注定会在利用和被利用的漩涡中苦苦挣扎，最后没底。唉，你看，你都死了这么久，还有一个不相干的家伙在缅怀你。如果我死了，缅怀我的又会是谁呢？你好歹还当过大魔王呢，我可是啥都没捞着，啊哈哈哈哈。” 　　达克轻轻抚摸着狱眼晨星冰冷坚硬的锤头，笑道：“没想到啊，曾经制造了残酷天使和恶魔岛的传奇炼金术师，生前最后一件作品竟然是件战士的武器，还正儿八经地申请了证书……证书？” 　　自从罗伊斯和他把狱眼晨星买回来，那张证书就没碰过。现在，达克再次拿起它，仔细地端详。 　　右下角是罗德里格斯龙飞凤舞的签名，签名下面是同样龙飞凤舞的日期：“1646125”。 　　“开什么玩笑，现在还没到呢，这是未来制作的兵器吗？连个分隔符都没有……还是说，这数字不是日期？” 　　达克猛地站起来，在队聊里大叫：“乔治，乔治娜，沙奇，谁都好，帮我查查，1646125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日期！” 　　乔治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那还用问，经纬度，北纬N16°46′东经E12°5′。恶魔岛初始位置的坐标。怎么，出什么事了？” 　　达克狠狠一挥拳头：“我知道罗德里格斯的意思了，乔治，控制室见，马上来！” 　　[779.第一百一十七章 诀别] 　　“乌尔比诺大人，在我们下方，有座岛飞上来了！” 　　听到手下的话，乌尔比诺吃了一惊：“岛？飞上来？我看看！” 　　他一步跨到监视法阵前，果然，魔法影像里，空中花园正下方，一座高耸的山峰正快速向他接近。 　　法阵里传来乔治恶狠狠的声音：“乌尔比诺，好久不见，你还活得好好的吗？” 　　“一切都好，年轻人，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少废话，我来报仇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乌尔比诺转头朝手下大吼，“给我把他轰下去！我们居高临下，很容易做到的！去啊，怎么不动？” 　　手下尴尬道：“呃，那个……因为干翻多兰德海军以后，嗯，来自海面的威胁暂时没有，就……” 　　乌尔比诺怒吼：“所以你们这些白痴就没给魔导炮充能是不是？” 　　手下不敢背这锅，急忙道：“这个，是麦肯锡神父的意思，因为心灵蜂巢吃魔能太凶，为了提高运转效率，他下令把魔导炮的魔能输入转接到心灵蜂巢上去……” 　　乌尔比诺以手捂脸，怪不得心灵蜂巢的魔能补充速度这么快呢，这个麦肯锡，是该夸他还是该收拾他？ 　　“现在我们有什么能攻击正下方的武器吗？” 　　“这个，呃，能不能让空中花园挪动一下？” 　　那就是没有了，乌尔比诺郁闷得要死：“空中花园不能动，我们已经失去了六个魔能仓库，不能再浪费魔能！” 　　“它没有护盾，要不然，放它靠近，派人冲上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说不定还可以夺取对方的飞行岛，这样一来，飞行岛和空中花园成犄角之势，事情就好办多了。 　　乌尔比诺快速思索。 　　作为一座岛屿，飞行需要海量的魔能，开启力场护盾或是法术护盾也需要魔能，二者无法兼得。对手肯定没有足够的魔能开启护盾，魔导炮可以给予他们相当大的杀伤。 　　但会不会是圈套呢？ 　　“嗯，放他们过来！另外，调整魔导炮射界，给魔导炮充能，以防万一。” 　　“遵命！” 　　“等等，我再想想！” 　　离成功越来越近，乌尔比诺却越来越紧张，他每下达一道命令，都要反复思考，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下决定。 　　但是，他相信对手也一样。 　　好比一盘棋到了最后阶段，双方都只要一步就能把对方将死，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调整的机会，一步走错，胜负立判。 　　必须谨慎，再谨慎！ 　　对方真的敢什么护盾都不开，凭着一堆石头外壳就往上冲？这完全不是那个乔治的做事风格，但如果加上一个疯狂的达克，就不好说了。 　　要不要万无一失，把最后一步棋走出来？通过巴别塔到汉谟拉比法典去，发动心灵蜂巢，控制全部的雅根克人。毕竟，现在充能只有40%多一点。 　　那些无信者心里只有钱，控制起来消耗魔能比较少，还可以获得那里的全部技术。然后，地上人就再也无暇顾及天上的事了，只能和雅根克厮杀到底。我就可以腾出手来，一个一个把他们收拾掉。 　　但是不甘心哪！ 　　明明再过一个小时，心灵蜂巢充能100%，就可以一劳永逸的把地面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 　　该死的达克，如果不是他的渗透废掉了六个仓库，逼得我不得不临时调整魔能输出线路，重新规划控制范围，充能早就完成了！ 　　该死的家伙，等着瞧吧，等我控制了全世界，我要找出你来，给你灌输上狗的思维！ 　　“敌人用什么方式前进？魔能推动还是机械动力？” 　　手下觉得奇怪，怎么问这种古怪问题？机械动力的根源不还是魔能在推动么？于是老老实实答道：“检测到海量魔能波动，对方采用了魔能推进。” 　　“哼，孤注一掷，不开护盾强行突击吗？” 　　能够战胜敌人，是因为敌人有了错误，但是，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犯错误上。 　　未来是我的，不能因为图一时省力，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乌尔比诺腾的站起来：“取消刚才的命令，开启力场护盾，做好撞击准备。” 　　手下傻眼了：“啊？等着他们撞上来？那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有力场护盾，他们撞不垮我们；再说双方撞在一起，还担心受到强力魔能武器攻击吗？他们岂不是连自己一起炸飞？” 　　“开启力场护盾会消耗大量魔能，心灵蜂巢的补充怎么办？” 　　“不必100%，充到60%就可以。通知麦肯锡神父，执行第二套方案。” 　　“遵命。” 　　“放心吧，你们是被神选中的来辅佐我的人，最多暂时沉睡，是不会死的。” 　　“是。” 　　“我已经给你们所有人进行了思维备份，就算身体毁灭了，也可以换体重生。等我控制了世界，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身体，就会有什么样的身体！好啦，我要到巴别塔去了，去吧，格鲁姆。” 　　“是。” 　　格鲁姆转身离去，当他完全转过身时，和乌尔比诺同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这时，在恶魔岛控制室里，乔治摘下耳机，赞许地对一旁的达克点点头：“寄生史莱姆，你开发的新品种真不错。” 　　达克苦笑了一下：“运气好而已。我掉下去之后已经控制不了上面的史莱姆了。没想到回到控制距离内它们还认我这个‘主宰’。” 　　乔治娜发来通讯：“离撞击还有十分钟！” 　　“知道了。”乔治简单回了一句就切断了通讯，控制室里安静下来。 　　“达克。” 　　“什么事？” 　　“准备得怎么样了？” 　　“高性能史莱姆核心已经安装完毕，运行良好。按计划，你控制恶魔岛撞击之后，沙奇和乔治娜突击心灵蜂巢，引开守卫；我去解决空中花园的魔能核心。” 　　“对。” 　　“现在，就我们两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挺得住。” 　　“如果，我说如果，干掉乌尔比诺之后你还没死，你准备怎么统治这个世界呢？” 　　达克吃惊地看着乔治，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我是认真的。你的炼金术水平不怎么样，比我、比乔治娜、比你妹妹差很多，但是，你对史莱姆的研究和应用，已经远远超过我们了，甚至超过了炼金三贤者。” 　　达克摇摇头：“最早对史莱姆进行系统研究和提出理论的是罗德里格斯，他最后的样子，我见过，我可不想变成一团布丁，一把药粉就能干掉的玩意儿也想统治世界？开玩笑吧。” 　　“罗德里格斯虽然另辟蹊径开启了对史莱姆的研究，但那不是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他的精力太分散。但你不同。你短于理论但长于应用，基于应用层面的研究无人能及，包括我。” 　　“这是在表扬我吗？” 　　“是的，虽然很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你已经超过我了。” 　　达克轻笑一声：“看看我们现在的窘况吧，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那是因为乌尔比诺事先做好了准备，而我们是仓促应战。达克，你知道从你两手空空登上空中花园，到把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乌尔比诺逼得不得不断尾求生用了多久吗？” 　　“你是说逼着他放弃了六个仓库的事，或许，两三个小时？” 　　“一小时四十七分。你知道你用寄生史莱姆控制那个叫格鲁姆的家伙用了多久吗？从接触皮肤开始到记忆修改完成，心甘情愿地接受控制，5.2秒。如果，把这些搬到地面上，把对手换成毫无防备的人类呢？” 　　达克双手抱胸，脑袋后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或许，在大多数人类反应过来之前，世界已经变成了史莱姆的猎场，你已经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主宰，人类的主宰，史莱姆的主宰。你将是一个比乌尔比诺更可怕的恶魔。” 　　达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一直追求的，是一个凡人的世界，一个没有英雄也没有恶魔，没有毁灭一切的技术和魔法的世界。按照这个标准，无论是乌尔比诺、罗德里格斯，还是恩雅、萨尔伦，甚至你的母亲和我，都不应该存在，对吗？” 　　“是的。” 　　达克没说话。过了一分钟，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恶魔岛该停下了，你还等什么？我要去外面了。” 　　乔治站起来：“等等，我和沙奇有件礼物送给你。” 　　“算了吧，没安好心。是什么？” 　　“对，和在雅根克时一样，我们还是在算计你，但是，但是这次……” 　　“习惯了，说吧，是什么。” 　　“务必摧毁空中花园的魔能核心，到时候一切顺其自然。其它的，任何事，包括逃命在内，都不要考虑！” 　　“不干不脆的家伙，我走了。” 　　走到门口，达克回头微微一笑：“你说的那个世界，是拉拉追求的，也是我追求的。再见了，朋友。” 　　乔治流着泪，使出全身力气大吼：“达克，别再让我见到你，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达克头也不回地抬起一只手，与朋友道别，而后，消失在门口灿烂的阳光里。 　　[780.第一百一十八章 苏醒的恶魔] 　　站在恶魔岛的最高峰，达克举头望，他看到乌尔比诺的空中花园正在渐渐变大。 　　空中花园，古代双河流域一位君王为自己的宠妃建造的无与伦比的皇家花园，是爱与美的象征，然而，现在乌尔比诺的这座浮空要塞，却跟爱与美扯不上一点关系。 　　远远望去，这是一块碧蓝天空中的黑色烂疤。 　　今天，我就要把这块烂疤彻底除掉！ 　　脚下传来微微颤动，达克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就要开始，他向乔治事先安排好的隐蔽所走去。 　　这时，乌尔比诺的手下也发现了恶魔岛的异动，大声汇报：“敌人在减速！” 　　乌尔比诺已经前往巴别塔，现在负责指挥空中花园的是他的亲信麦肯锡。 　　听到手下汇报，麦肯锡眯起眼睛：“减速？难道是魔能不足了？哼，一定有诈。” 　　一名炼金术师道：“这么大的岛屿，飞行所需的魔能是惊人的。最消耗魔能的动作是启动和制动。按照目前速度衰减的情况看，它会在七分钟后停在我们的魔导炮攻击范围内。最多再有十分钟，魔导炮就可以调整到位。” 　　“对方可是要撞过来的，你的意思是，对方不太可能停下之后，再突然启动？” 　　“基本不可能，除非他们有两套动力系统……那还不如把动力集中到一套上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突然启动，也需要一个缓慢加速的过程，且不说能不能顶住我们的魔导炮攻击，就算他们冲过来，在那个距离上产生的撞击力也不足以撞穿力场护盾，最多抖一下，底层的弟兄们可能会有点头晕眼花什么的。” 　　“他们会不会借撞击跳过来？” 　　“大人，那可是山撞山啊。” 　　麦肯锡自失地一笑：“也对，是我多虑了。再催一催，让魔导炮操作人员加速！” 　　果然，七分钟后，恶魔岛缓缓停下，两座浮岛静静地在空中对峙。 　　麦肯锡大叫：“魔导炮操作组，加快速度！” 　　与此同时，乔治也叫道：“沙奇，乔治娜，就位！” 　　沙奇大声道：“魔能动力系统关闭！魔能转移完毕！” 　　乔治娜同样大声道：“武器系统开启！” 　　然后，两座浮岛同时腾起大量的烟雾，空中花园的下层、恶魔岛的上层，伪装和护甲纷纷剥落，露出无数黑森森的炮口来。 　　两座浮岛，即将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开启一场命中率为百分之百的炮战。 　　麦肯锡冷汗下来了，三分钟！三分钟之内，这边的魔导炮没调整好，无法开火，对方会取得炮击优势！ 　　“该死的，他们是怎么运动到我们正下方的海里去的！” 　　“当然是寒冰史莱姆。”山洞隐蔽所里，达克监听到敌人的咆哮，冷笑一声。 　　寒冰史莱姆，水系史莱姆的王者，有了它，恶魔岛获得了在水中超高速运动和屏蔽魔能波动的能力。在确定了敌人老巢位置后，恶魔岛在四个小时之内就赶到了预定潜伏地点，移动速度堪比新特诺蒂兰的舰队。然后，选择了最佳突击位置，静静地等待时机。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乌尔比诺的手下扯直了嗓子大吼，摇动炮架曲柄的操作手把曲柄摇得几乎要飞起来。 　　“没用的，三分钟就是三分钟。你们的技术体系全面落后，除了思维控制剽窃得比较到家，其它的还是老一套。三分钟，是人类操作的极限，就算你们把操作手全换成剑神也不行。反过来看看这边，全部自动化操作，魔能控制，三贤者加乔治和沙奇这两个变态，再加上魔能转换速度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雷霆史莱姆，三分钟之内，你们会被单方面吊打——三、二、一，挨打！” 　　恶魔岛上空腾起了三团烟雾，然后，空中花园底部微微一颤。 　　外部波澜不惊，但内部已经是翻江倒海。 　　三发重磅炮弹呼啸而来，准确的命中在预定位置。 　　麦肯锡感觉到了震动，大叫：“怎么回事？不是有力场护盾吗？” 　　“炼金术炮弹！全金属外壳加魔能回路纹饰！力场护盾无效！” 　　听了这句话，麦肯锡反而放下心来，炼金术炮弹可以轻松穿过物理护盾，能附加法术伤害，不过，区区三发炮弹对一座岛来说能翻起多大浪花？让你打三十发又何妨？ 　　“损失情况？” 　　“两座魔导炮台失去联系，凶多吉少。三发两中，敌人的魔能反馈系统和瞄准系统非常出色。但是敌人好像只有三门炮。” 　　“嗯，垂死挣扎，打掉两座炮台而已——哦，这个震动，又一轮？射速比想象得要慢嘛。我们还有多久准备好？” 　　“一分半钟，最多一分半钟！” 　　恶魔岛山体之中的隐蔽所里，达克听到了乔治的通讯：“还有一分半钟，达克，准备。” 　　达克快速掀开透明棺材似的几丁质保护舱，钻进去。深呼吸几次，绿色的史莱姆将他包裹，填充了他的口、鼻。 　　达克在队聊里道：“准备就绪，各位，祝一切顺利。” 　　乔治用力拉下红色手掣：“一切顺利。达克，天国再见！” 　　几丁质保护舱沿着滑道，缓缓进入巨大的发射器。一片黑暗中，发射器缓缓抬起，遥远的尽头是一点针尖大小的光明。 　　乔治娜进行了最后一次发射角度调整，在队聊里道：“货物已经打包，准备送货。远程控制准备完毕。” 　　沙奇道：“动能法阵线路转换完毕，随时待命。远程控制准备完毕。” 　　乔治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各位，准备迎接敌人的炮击。” 　　然后，铺天盖地的炮火倾泻下来，瞬间将恶魔岛变成一片火海。 　　没有护盾保护的恶魔岛像一块酥脆的点心，最高的石头主峰在汹涌澎湃的魔能波动面前只坚持了两秒钟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变成无数纷飞的石粉，飞洒在空中。 　　恶魔岛变成了一朵盛开在天空中的烟花。 　　观测手兴奋地大吼：“命中，命中！重创目标，重创目标！” 　　麦肯锡大喊：“射击，继续射击，彻底摧毁它，摧毁它！” 　　于是，更狂暴的炮火打击开始了。远远望去，巨大的空中花园下方是一条杂色元素洪流组成的瀑布，而恶魔岛则像瀑流冲击下的一块小小礁石，转眼间就被淹没了。 　　麦肯锡像是发了疯，从椅子上蹦起来，手舞足蹈：“不要停，不要停，继续，继续！” 　　手下小心地提醒：“神父，我们的魔能储备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巴别塔可能会有麻烦。” 　　麦肯锡稳稳地坐回椅子：“好吧，停止射击。” 　　魔能波动停止了咆哮，烟尘渐渐散去，天空重新变得蔚蓝，视野恢复，魔能反馈回复，魔法影像传回了恶魔岛的样子。 　　麦肯锡震惊地站起来。 　　岩石伪装已经彻底被剥去，露出了恶魔岛的原貌。 　　那是一只巨大的全金属恶魔。 　　[781.第一百一十九章 恶魔的咆哮] 　　在耀眼的日光下，银白色的恶魔闪动着冰冷的光辉。 　　银色金属是它的骨架，填充其间的，是无数赤红色的胶质，它们在有节奏的一起一伏，看起来像是恶魔在缓缓的呼吸。 　　恶魔的手臂固定在胸前，双手紧握一杆长枪，枪尖举在头顶，锋芒正对空中花园下部。 　　随着巨大的噼啪声，恶魔全身上下泛起蓝紫色光泽。 　　“魔能波动，超高魔能波动，它有魔能，它还有魔能！它在给武器充能，给武器充能。” 　　麦肯锡急道：“转换护盾，转换护盾！转换为魔能护盾！” 　　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护盾，要么是能扛物理攻击的力场护盾，要么是能扛魔法攻击的魔能护盾，二者必选其一。所以根据战场形势选择恰当的护盾这很关键。但是，转换魔能输出形式和生成护盾需要时间。 　　麦肯锡额角有冷汗流下。 　　能硬吃刚才的超饱和魔导炮轰击，对方的魔能护盾显然相当出色，拥有相当强悍的魔能输出核心。也就是说，魔能攻击的能力也绝不会弱。 　　“故意示弱，摆出决死突击的模样，拉近到最能发挥火力的距离，用魔法攻击来定胜负吗？真是自信又不怕死的对手，不过，你们以为，我们就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了？自从追随乌尔比诺大人，我们早就有了献身的觉悟，笑到最后，才笑的最好。来吧！” 　　对手的魔能有限，接下来一定是全力一击。 　　防下来，就赢了！ 　　“监测到超高魔能反馈！目标是我们的二号魔能核心组！” 　　果然如此，想把我们空中打爆吗？ 　　绝境中的决死一击啊，真是可敬的对手呢。 　　但是，未免小看我了！ 　　麦肯锡毫不犹豫：“开启魔能护盾！切断一号二号魔能核心机组之间的回路连接！二号核心机组人员、不，底层所有人员，马上撤离，马上撤离！” 　　二号核心的操作人员关掉手头上一切能关的手掣，然后发疯一样朝逃生通道跑。 　　庞大的、笼罩整个空中花园的淡黄色力场护盾开始变薄、深黄色变成淡黄色，淡蓝色的光幕渐渐腾起。 　　魔能转换为护盾或作为武器发射都需要时间，现在，拼的是魔能转换速度。 　　这方面，麦肯锡从来不会当做一个问题来考虑。 　　作为“天国圣城”计划中最终阶段的“巴比伦领域”，空中花园的所有配备都是最好的，论魔能核心的转换能力，全大陆无出其右者，最多平级。 　　集合整个多兰德王国之力打造的超一流设备，岂是一座潜在海底的小岛能媲美的？ 　　然而，手下惊呼：“魔能反馈级别提升，监测到大量风属性波动！散失波动达到禁咒级别！对方即将完成充能！” 　　麦肯锡差点摔到地上去：“什么？这么快？” 　　这才几秒钟？ 　　对方抓了十几头史诗生物塞到魔能核心里去了吗？ 　　魔能护盾还没有完全启动呢。 　　他们一定掌握了魔能快速转化的技术！ 　　“该死的炼金术师！”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蓝紫色闪光贯穿了天空。 　　银色恶魔发出了恐怖的一击，巨大电流从枪尖爆发，在空中划出一条曲折蜿蜒的雷之龙，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厚厚的空气绝缘层，一头撞在空中花园的底部。 　　未成形的魔法护盾挡不住强电流轰击，底层的护盾发生器承受不了突然增高的魔能波动，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一口气爆掉了三十多个！ 　　雷龙余怒未消，咆哮着继续深入，狂暴的电流变成了恐怖的热量，所有底层没来得及撤走的人员，瞬间变成焦炭。那些自作聪明把自己反锁在安全室的情况好一点，多留下了一声惨叫。一座座密封的安全室就是一只只电烤箱，0.5秒之后，他们也步了其他人的后尘，变成了一撮撮乌黑的粉末。 　　“汇报战损！” 　　“底层未撤离人员全灭，一号魔能核心机组全毁！” 　　麦肯锡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但他无可奈何。 　　这就是误判的代价！ 　　不过，没关系，丢掉了下层的“包袱”，魔能护盾的启动速度反而提高了。而且，中层的魔能晶石仓库和另一组魔能核心机组还在！ 　　这时，乌尔比诺的通讯来了：“麦肯锡，下面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大人，敌人发动了突袭，空中花园的底层被摧毁了，不过，中层还在，我还可以反击……” 　　“呵，这原本就在计划之中啊，为神献身的战士们，会在天国获得永生——你该知道我没有说空话。” 　　“当然，您完全能实现这一点，属下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不必考虑损失，放手去战斗吧。现在，我已经开启了巴别塔的传输权限，把‘神之种’传送上来吧，你有十分钟完成这项工作。有困难吗？” 　　“完全没有！所有‘神之种’已经全部装配完毕，马上可以传输，请放心！” 　　“那么，十分钟后，空中花园就可以放弃了。倒是你，麦肯锡，我最忠诚的朋友和伙伴，我十分放心不下啊。你也一起上来吧。” 　　麦肯锡眼睛里燃烧着狂热：“没有问题，大人。大人，为防万一，神之种传输完毕后就请关闭巴别塔的传输功能吧，神之种启动需要时间。我想，我还能拖一拖！不用管我了！我的身心早已全部奉献给神，即使死去，也将一千一万次重生！能目睹您成为至高无上的神灵，我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说的好，那么，我们在天国再见。” 　　“天国再见！” 　　切断通讯，麦肯锡大声问：“敌情如何？” 　　“魔能反馈急速增强，可能有第二次攻击！” 　　“这次要瞄二号机组吗？反馈位置呢？” 　　“心灵蜂巢所在位置！” 　　麦肯锡大笑。他终于明白了对方指挥官的计划。 　　原来如此，不是孤注一掷啊。 　　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心灵蜂巢，前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击作掩护。不得不令人赞叹呢。 　　但是，你漏掉了两个致命的因素。第一，我有两套魔能核心机组，第二，空中花园一开始就是分层设计，下层可以随时抛弃。 　　所以，如果你把所有魔能集中起来，一击摧毁心灵蜂巢，或许真的就得手了。可惜，你功亏一篑了。只要开启魔能护盾，你又能奈我何？ 　　“魔能护盾开好了吗？” 　　“只剩五秒！五，四，三，二，一，启动成功！” 　　随着巨大的嗡嗡声，淡蓝色的魔能护盾完全取代了黄色的立场护盾，将空中花园牢牢保护起来，现在，在击破护盾前，一切魔法攻击都无效。 　　乔治疯狂地大笑起来：“成功了，成功了！达克、沙奇、娜娜，成功了！沙奇！” 　　这时，沙奇正站在恶魔岛的传动系统中枢控制室，他的眼前，是两段上下分离的机械传动轴，中间缺了一节。 　　听到乔治的呼唤，他上前一步，把达克的狱眼晨星嵌入其中，然后，扳下旁边的手掣。 　　随着嘎嘎声响，巨大的机械系统开始缓缓运作。 　　“乔治，恶魔岛机械动力系统启动完毕。我去做准备了。” 　　“好。娜娜，全部魔能转换为力场护盾，增强钢岩史莱姆输出，撞击准备！” 　　在麦肯锡震惊的目光中，在乌尔比诺党羽们震惊的目光中，银色恶魔再次动起来，它缓缓加速，缓缓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眨眼间，它变成了一颗银色的彗星，拖着长长的烟尘彗尾，一头撞在空中花园上！ 　　[782.第一百二十章 法圣与拳圣] 　　一片蜂鸣声中，麦肯锡慢慢站起来。 　　四周的景物似乎都变软了，边界是模糊的，很多东西分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有的在缓缓地上下分离，有的左右摇摆，耳边传来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怎么回事？ 　　对了，刚才，那座岛，不，那只金属恶魔撞上来了。 　　还活着，魔能核心没有爆，敌人冲进来了？在哪？ 　　对面跑来一只人形生物，他的脑袋很宽，身子也很宽，看上去简直可笑；嘴巴一开一合，哦，在对我说话吗？ 　　人形生物的脑袋渐渐收缩变成正常人类的脑袋，语言也变得清晰起来：“神……父……护盾……穿……撞击……破裂……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清晰的意识终于回来了，麦肯锡大声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再说一遍！” 　　“敌人的岛屿和我们撞在一起，上层的护甲被撞穿，敌人撞进来的部分离我们很近，这里受损严重，但其他地方没有大碍！心灵蜂巢和魔能核心完好无损！” 　　麦肯锡轻轻握了一下拳头，这真是太幸运了！这意味着护盾和护甲仍然有修复的可能。 　　“其他情况？” 　　“发现强魔能波动，有敌人进来了！” 　　“什么敌人？从什么地方进来的，有多少？” 　　“不清楚，目标正在向心灵蜂巢方向推进！另外，阿拉孛人的飞毯部队正在迅速接近！” 　　麦肯锡楞了一下。如此剧烈的撞击，连自己都晕了一下，难道敌人不受撞击的影响？ 　　“看来，是个强者呢。不能让他靠近心灵蜂巢，拦住他！小心点，敌人可能很强！空中接近的阿拉孛人按照预案对付就可以了！” 　　“遵命。” 　　当恶魔的长矛刺入空中花园，两只长条形的豆荚状保护舱被先后弹出，落在预定地点。第一只缓缓打开，沙奇从里面走了出来。 　　“空中花园，我来了。好久没跟人打架了呢，纯法师的战斗，破绽很大啊。算了，狠下心来，狠下心来，狠下心来，好，没问题了，上吧！” 　　沙奇抬手给自己放了个魔法护盾，半透明光球把他笼罩其中。他缓步朝心灵蜂巢逼去。 　　四周是一片浓烟烈火，双眼几乎不能视物，看来刚才的撞击引爆了附近某个小型魔能核心。沙奇开启了魔能感应，在一片混乱的魔能中寻找人类的特征。 　　“对面房间里躲着三、不，四个人啊。那你们继续躲下去好了。” 　　沙奇跨过金属走廊，把一只手按在房门上：“史莱姆魔能核心，真是个好东西，我早就想试试无限法力的法师战斗是什么样儿了。来吧，瞬狱冰封！” 　　强大的魔能波动爆发出来，水元素疯狂地向房间里集中，在十分之一秒内，变成了坚硬的冰。 　　躲在房间里试图偷袭的四人连惨叫都没有，就被冻成了冰坨子，硬邦邦的。 　　沙奇微微一笑，举步上前，继续推进。 　　在法阵操作员那边，魔法影像里四个绿点同时消失，代表沙奇的巨大红点继续沿通道前进。 　　操作员大喊：“强魔能波动，敌人是法师，有大魔导师级别的实力！” 　　指挥官哆嗦了一下：“大魔导师？恶魔肚皮里还真有料啊！” 　　“错，其实我是法圣。”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呆若木鸡，指挥官战战兢兢道：“你，你，你是谁？” 　　“法师沙奇，向各位问好，我亮出级别，是不想看你们把弱者一批批推过来送死。” 　　“法师？” 　　“是啊，就是那种最简单的，不依靠什么卷轴与道具、单靠魔能感应与自然交流的，最原始的控魔者。你们的内部通讯编码太简单，这么久了，规则还是照抄铁牙庄的。也好，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省去误判的麻烦。” 　　指挥官咆哮：“我交流你个鬼！破魔者，去把他给我做了！” 　　全副武装的重甲破魔者瓮声瓮气应了一声，迈开沉重的步伐，咣咣地去了。 　　沙奇似乎改变了目标，不是对着心灵蜂巢去，而是朝破魔者迎头顶过来。 　　“这家伙，真是找死啊！破魔者披着抗魔盔甲，还装备了远程的破魔兵器，是法师克星，我不信这家伙有什么好办法！” 　　一绿一红两个光点即将重合，然后，同时闪动一下，绿点消失，红点继续向前。 　　指挥官大惊：“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 　　沙奇有些提不起精神：“没什么，他抗魔，但周围环境不抗魔，我扭曲了一下地面，把他夹起来了。他现在很闷，赶快派人来救他。” 　　“你，你这个……” 　　沙奇叹息一声：“法师的时代结束，不是因为法师无能，恰恰相反，是因为人类与自然直接交流的难度太大。所以，简单易学的炼金术这种媒介学大行其道。或许，未来人类本身能力提升之后，法师会重新复兴吧。不过，你还记得，在过去的那个时代，要对抗一个法师要多少个同级别的战士、射手、炼金术师来堆么？” 　　对方无语。 　　墙壁里的破魔箭机关猛然张开，锋利的箭簇在冷冷的灯光下泛出森森的寒意。 　　沙奇视而不见，继续向前，张开的弩箭居然没能发射出来。 　　“为、为什么！” 　　“它的触发是靠魔能控制的，我能控制魔能，所以它现在听我的了——继续刚才的话题，魔法学徒、准魔法师、法师、大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师、法圣、法神，八个等级，同级别对抗，一个法师大约要四到六个同级别对手才能对抗；魔导师以上，十个；法圣和以上，大约一比一吧。你最好赶紧找个剑圣级别的过来，要不然，我自己就能拆掉空中花园。” 　　对手继续无语。 　　“看来，被你们小看了呢。你们应该能看到各条通道的情况吧，那么，小小的展示一下。” 　　沙奇说着，举掌向天，五指猛然捏起：“土之力！” 　　咚的一声巨响，地面剧烈颤抖，但仅仅一下，就停止了。 　　指挥官大吼：“怎么了，又怎么了？” 　　操作员狂呼：“地震，地震！通道，通道被……”他后面说不出话来。 　　“走开！”指挥官一把把他拨拉到一旁，一看，眼睛不会动了。 　　他眼前是空中花园侧后方的剖面图，刚才沙奇在虚空中那一握，毁掉了三条通道。 　　三条通道原本是上下平行的，现在，它们却像被虚空之手捏紧的一个烂纸团，拧在一起，彻底毁了。 　　指挥官的嘴唇在一个劲哆嗦：“该死……该死……这家伙……这家伙……” 　　“一个法圣？倒是可以做做对手。” 　　指挥官暴怒，这是谁在大言不惭，猛回头，看到了麦肯锡神父微笑的脸。 　　“神父！” 　　“法圣以上，一比一，倒是不错。”麦肯锡轻轻抚摸着双手锋利的指虎，笑道，“我也好久没遇到像样的对手了，这个时代，人们满脑子发财，注定静不下心来修行啊。” 　　沙奇听到了这句话，礼貌地答道：“是‘钢之牙’麦肯锡神父吗？能与一位前辈拳圣交手，是在下的荣幸。” 　　“年轻人颇懂进退嘛，除了进门的方式不太客气，其余都可圈可点。一个人都没杀。我代手下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可是呢，我非杀了你不可。” 　　“在下也有无法退避的立场呢。今日之战，无论杀死对方，或是被对方杀死，都将是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么，麦肯锡神父，在下沙奇，冒昧向您发起决死挑战。不知您能否惠赐一战？” 　　“好啊！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们在心灵蜂巢控制室前的小广场见面吧，我会约束手下，放你过来。” 　　“麦肯锡神父的人品，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我们一会见。” 　　“好，一会见！” 　　沙奇微微一笑，强敌来了。那么，达克，你到了吗？ 　　[783.第一百二十一章 达克的突进] 　　豆荚状的保护舱缓缓打开，达克猛跳出来，一个翻滚，躲在阴暗处。史莱姆特有的拟态与隐匿技能瞬间将他与环境融为一体。 　　沙奇已经和敌人交上手了。他很可能会死，自己的动作既要迅速，又要谨慎。尽可能拖延暴露的时间。 　　目标是敌人剩余的魔能核心，而且竟然不是摧毁它，而是“到达”它并使用特殊道具布置法阵。布置了以后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也没有说。乔治和沙奇这又是在搞什么？ 　　借浓烟和烈火的掩护，达克穿过破碎的舱室，沿着通道潜入了空中花园内部。 　　“达克，我是乔治，情况如何？” 　　“非常顺利，敌人正在向沙奇那边集中，我正加速前往魔能核心。” 　　“很好，沙奇那边你不要管，出什么事也不要管，你只要把法阵摆上我们就胜利了。” 　　“我需要解释。”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能说，能对抗神术的，只有神术——因为我们对它的研究太少了。” 　　“是奔着乌尔比诺去的吗？直接潜伏到指挥室，一轮突击就可以解决。” 　　“不，乌尔比诺一定预见到心灵蜂巢会被摧毁，他现在很可能转移到‘汉谟拉比法典’去执行下一步计划了。我们没有扑空的时间。” 　　“知道了。” 　　达克一路直奔魔能核心所在的动力舱。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敌人急匆匆向相反方向跑去。 　　“沙奇一定陷入苦战了吧，法师单挑可不是明智之举，我得赶快……” 　　一道雪亮的刀光扫来！ 　　达克猛一闪身，避开这记凶狠的横扫，突然杀出的对手见攻击被闪过，中途变招改斜挑，这次达克避无可避，举手格挡。 　　吱的一声刀刃切割肌肉的声音传来，对手得意的笑了，向后微微纵身，拉开距离，侧耳倾听。 　　“能避开第一刀，阁下是高手，但没有人可以避开我的第二刀！” 　　“是么。”达克冷笑。 　　怪不得隐匿失效，这家伙是个目害子。 　　“用法圣突击心灵蜂巢为诱饵，阁下突击魔能核心，真是好计谋，好胆略，可惜，在我‘影刃’萨克森面前……” 　　“说完了没有？我赶时间。” 　　“既然阁下如此渴望战斗，那我就……咦？” 　　达克抬手一拳，对手连忙闪开：“这种攻击太过于明显，如果就这两下子……哦，这一脚非常隐蔽，阁下是精通拳术的武斗家么……哦，这几下实在精彩，有料敌先机之妙……哦哦，终于拿出真功夫了么，那我也要全力应对……哦，哦，哦！” 　　对手心头剧震，小看了这大汉！ 　　拳打脚踢，颇有章法啊，虽然速度不快，但几乎每一拳每一脚都卡在自己移动的必经之路上，招招不离要害。一个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这还是刚才吃了我一刀呢！ 　　力量、速度、命中，样样俱佳，最起码有大剑师的实力了！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一个技能也没有用过。 　　不能拖下去，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他手腕一抖，划出两道交叉的刀光，空气中传来稳健的波动，那是对手在闪躲。 　　果然闪过去了吗，不愧是强敌，但是，到此为止了！ 　　萨克森化作一道长长的流光，人刀一体，在两道刀光中间穿了过去。 　　刀锋入肉的感觉传来，中了！ 　　绝对中了，这滚烫的、带有咸腥味的液体，不正是对手殷红的血么。 　　你终将为轻敌付出代价！ 　　“你终将为轻敌付出代价。” 　　对手冷冷地道。 　　萨克森大惊，不可能，虽然看不见，但波动是无法骗人的，对手什么时候溜到身后去了？ 　　他转身欲砍，却发现双手似乎被软胶粘住，动弹不得。不仅如此，那软胶还迅速翻卷蔓延，把双脚、脖颈全禁锢住了。 　　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对手道：“你是通过波动来确定对手位置的吧。失明让你拥有了正常人更敏锐的波动感受能力，但是，人捕捉波动的能力是有极限的。用眼睛可以很容易看到的史莱姆，用波动却感受不到。你就在这儿呆着吧——对了，你第一刀刺中的，也是史莱姆。” 　　说完，达克丢下萨克森，举步向通道尽头走去。 　　已经没有必要伪装了，突击。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或许，敌人正在看不见的地方布置陷阱、设下圈套？ 　　深入虎穴，达克的心却一片宁静。 　　怕什么，无非一死。现在无论对手是谁，我都有信心将他击败！ 　　整整一条走廊没有遇敌，前面是个空房间，达克前脚刚进去，巨大的铁门从天而降，封死退路。紧接着，四面铁门落下，将房间变成了死地。房间四角，有几个用厚铁篦子封死的排水口，墙壁上也有。 　　天花板变得透明，有个戴着单眼眼镜的矮子蹲在地上，通话法阵李传来他的声音：“哦哦，能正面击败那只跑得挺快的老鼠，是强者啊，不过，现在，死期到了。” 　　达克淡然道：“那你就来试试啊。” 　　“动手动脚，是粗人的事。作为高贵的炼金术师，怎么能亲自上阵呢？跟我的傀儡较量较量吧。” 　　墙壁的排水口里，流出几大坨粘稠如酱汁般的绿色液体，绿色液体汇聚在一起，变成一只胶质的三头犬。 　　达克无奈地叹息一声。 　　炼金术师叫道：“别放弃，你可以的！它有弱点，给我留下点精彩回忆怎么样？” 　　达克一愣，然后大笑：“你以为我投降了？这种玩意儿，一点新意都没有！”说着，他脚步轻轻移动，避开了一记凶狠的酸液喷吐。落在地上的酸液顿时冒出大量的白烟。 　　“带有粘性的强酸，如果沾到身上会产生持续伤害，能破坏敌人的盔甲和兵器；从魔能波动的情况看，落地的强酸还可以设置成法阵的联结节点，在不知不觉间让对手陷入困境。” 　　炼金术师十分意外：“你也懂炼金术？” 　　“是啊，可我一直以为自己懂得太少，不敢自称炼金术师。”达克说着，一步跨到三头犬身侧，手中多了一把短管火铳，顶住它的肚子，一铳把它轰得稀巴烂。 　　但是无用，淌在地上的酸液重新汇聚，然后，一只完好无损的三头犬重新站起来。 　　炼金术师得意道：“没用的，物理攻击对它无效……咦？” 　　他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三头犬，急道：“你做了什么！” 　　[784.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往魔能核心] 　　“铳弹里加了点特别的东西，一点点。”达克拍拍变得硬邦邦的三头犬脑袋：“它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可爱的、无毒的玩具狗，可以拿去哄小孩了。” 　　“你，你加了什么？” 　　“对炼金术师来说，贸然打听配方可是相当失礼的行为，不过，我不打算和你计较——史莱姆，一种特殊的史莱姆。” 　　“史莱姆？不可能！那种脆弱的、一包药粉就能干掉的东西怎么会……” 　　“岩甲史莱姆，阿拉孛半岛死火沙漠里的小玩意儿，整天口渴的它特别喜欢液体，酸液什么的，不在话下。” 　　“你……你这家伙……” 　　“决定炼金术师战斗胜负的，是学识。胜负已分，就这样吧，上，小乖乖，把门给我咬开！” 　　钢岩史莱姆犬立刻四脚腾空，直着关节蹦到大门前，吱吱嘎嘎啃咬起大铁门来。 　　“你……你这个……尝尝这个吧！” 　　随着炼金术师一声怒吼，大门两侧猛地伸出两根粗玻璃管。两条粗大的液体柱喷涌而出，把岩甲史莱姆犬冲了个跟头。 　　一看碧绿耀眼的色泽，达克暗叫一声不好，猛地一跳，手中史莱姆工具球变成两具吸盘，把自己吸附在天花板上。 　　“又是酸液，能不能有点新意？” 　　“居然敢藐视我腐蚀之神狄拉克！我马上让你付出代价！” 　　又是两根玻璃管探出，房间里的液面在渐渐升高，刺鼻的酸味让达克不得不戴上了鬼火面具。 　　“本来想放你一马的……”达克摇摇头，手指一弹，一枚带翅膀的金属小球飞出，逆着酸液一头扎进玻璃管。 　　液面升高速度很快，已经接近达克脚底。达克在双腿外侧裹了一层岩甲史莱姆来抵抗。 　　狄拉克狞笑：“没用的，我可以调高酸液的浓度，你的那种什么史莱姆却不会增加抗性！你会变成一堆白骨！这酸液，可是花重金从南方丛林买来的！沼泽巨蛭的肠液，能腐蚀一切！” 　　“很可惜，并不会。多笑一会吧，你剩下的时间已经可以用秒计算了。” 　　“少在这里吹牛……呜哇，这是什么！金属苍蝇吗？禁空术！” 　　随着红色网状光芒一闪，金属小球无奈地落地。 　　达克冷笑道：“找到你比预想要短嘛，果然，为近距离观察对手的惨相，你亲自站到上面来了，我还以为头顶上的是个幻象，你这蠢货。” 　　“哼，你的傀儡竟然能顶着强酸冲过来，没想到啊，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是什么傀儡，它叫幽幽小鬼，是多兰德王国斯内尔港下水道黑帮用来报警和巡敌的小道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稍微改造了一下，给你送份小小的礼物。” 　　“什么？” 　　“一滴酸液。只有一滴，你没见过的。” 　　话音刚落，幽幽小鬼猛的弹开，里面的内置史莱姆层也一起被撕裂，一团墨绿色的气体猛的膨大起来，像爆炸那样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狄拉克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他想给自己加了一个法术护盾，却发现双臂已经变成了两根烧融的蜡烛，光秃秃，直溜溜。 　　达克有些同情的看着在头顶满地打滚的狄拉克，一秒钟，他的身影在白气中消失了，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嚎叫。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多，只有一滴，但是，这是我目前知道的第二强酸。” 　　“是……是什么！” 　　“阿拉孛半岛，死火沙漠，沙虫之母昆沙毕的胃液。第一强酸是它的肠液，据说强度比这还要高几十倍，那太危险，我没敢下去。” 　　“你……你这个……” 　　“有人说过，炼金术的范围与人的认知等长。我们永远是学徒，而且，它不应该用来作恶。我无意进行什么道德说教，那要是管用，你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是在陈述我自己的观点。既然你把弱肉强食和恃强凌弱当做真理，那就接受这‘真理’的审判吧。” 　　对方已经无法回答，他已经被溶解在高浓度的酸液中了。 　　达克丢出一枚霜结史莱姆工具球，那里面封冻着另一滴昆沙毕的胃液。 　　高浓度强酸一接触空气就释放出大量的热，滚滚白烟笼罩了整条通道。大门和三头犬一起变成了流淌的粘稠溶胶。 　　戴着鬼火面具，全身封在密闭岩甲史莱姆护甲里的达克，从滚滚白烟和碧绿耀眼的酸液举步向纵深挺进。 　　强敌环伺，他的内心却一片宁静。 　　“美丽啊，世界；丑陋啊，世界。决定它美丽还是丑陋的，是我们自己。” 　　他平平安安地走了一分多钟，都没有什么敌人来找麻烦。 　　“是沙奇吸引走了全部的敌人，还是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对付我？” 　　前面是一座巨大的钢铁闸门，牢牢地锁死去路。 　　“可以绕路，不过，没必要了。你是用魔能秘钥来开启的吧？” 　　达克一只手按在金属墙壁上，史莱姆开始感受魔能波动。 　　“所谓魔能秘钥，和普通钥匙本质上没什么两样，把一段完整的魔能波动用特殊法阵去掉一部分或是制造叠加——仍然是基于人类计算和认知局限上的加密手段，在魔能波动研究达到史莱姆波动级别精度之前，这些东西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哦，一组纯数字组合？芝麻，开门吧。” 　　刷的一声，巨大的铁闸服服帖帖的移开，为他让开道路。 　　前方是一连串的警示图标，魔能核心区到了。 　　“如果有沙奇那样的魔法攻击力，就能在这个位置把整座空中花园炸成碎片。我都逼到这儿了，还不来人吗？这也太顺利了点，……管它呢，来吧，我可爱的魔能核心。” 　　达克一连打开了三道安全闸，没有受到任何攻击，连墙壁内的防御设施也没有任何启动的迹象，全部离线。 　　“简直像是故意让我这么做啊……有点不祥的预感呢。” 　　达克心中生疑，手脚不慢，掏出乔治交给他的法阵绘制傀儡，启动开关。 　　法阵绘制傀儡是一群核桃大小的金属弹丸，它们会按照主人设定的程序自动在指定位置快速绘制法阵，是高级炼金术作坊里常用的道具。当然，它们很脆弱，达克抱了用它们当诱饵来歼灭敌人的心思，特意向乔治要了三组。但是，眼前这个样子，好像一组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乌尔比诺，到底在干什么？” 　　他背后突然出现魔能感应，乌尔比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达克，来跟我决战吧！” 　　达克猛转身，史莱姆工具球化作锋利的火属性亚泰干刀，一刀劈向身后。 　　[785.第一百二十三章 近在咫尺] 　　达克一刀砍了个空，背后无人，只有一团被扰乱了的蓝色光点。原来只是个魔法影像。 　　怪不得史莱姆系统只有魔能感应，却没有发出警报。 　　“乌尔比诺，我当然要收拾你，你在哪儿？” 　　“呵，不急，我在汉谟拉比法典，上来找我吧。如果把空中花园比作一颗番茄，它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芝麻，地方不大，上来就看到了。走巴别塔，那是唯一的通路。” 　　“然后给我捣鬼是吗？” 　　“不，你刚才的对战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还是第一次见用史莱姆作为武器的人。” 　　“希望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野心家，这都是拜你所赐啊。” 　　“炼金术真是神奇啊。如果向你学习能增强我的力量，何乐而不为呢？至于你之前多次破坏我的计划的事就一笔勾销吧，要成为神，必须先有一颗包容一切的心。” 　　达克放声大笑：“你这句话的意思是，神是不存在的？一个神棍，打着神的旗号骗了一辈子人的神棍，居然承认了神是不存在的？” 　　“正是如此啊。难道你有怀疑吗？” 　　达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乌尔比诺。 　　“只有人类自身发展到一定高度，才能真正认识神，感受神。但现在，没人能做得到，现在的光明神教已经变成骗子云集的宗教，堕落了，无可救药了！现在的人类已经变成了在名利场的泥沼里打滚的低等生物，一切的技术不是用来造福，而是用来互相杀戮！想想你的经历吧，难道不是这样吗？” 　　“哦哦，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观点呢。那么，即将成为神的您，准备洗涤世界，净化心灵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类重新认识世界，认识自我，让一切走在正确的路上，让世界得以延续。达克，你一定还记得残酷天使吧，它给你，给你的爱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是什么？是杀戮，是灾难，是毁灭！让我们一起结束这厄运的时代，你是变革的先锋，一定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对不对？” 　　“你这个境界，实在让我惊叹，我钻不进你的老鼠洞。乌尔比诺，当初德雷克商会的地下，罗德里格斯就说过类似的话，但你和他差的太远了！” 　　“为什么？” 　　“他是真正想为人类找一条进化的新路，为此不惜把自己变成一只巨大的史莱姆。所以我虽然不喜欢他，却不能不赞叹他的牺牲精神；而你，却要先成为全人类的神。二者一比，高下立判。另外，你要如何保证你会指出一条百分之百正确的道路呢？古特诺蒂兰王国和更久远的阿塔兰提斯人已经用他们惨痛的经历告诉我们，那是行不通的，那么，你坚持这样做的理由，还用我多说吗？” 　　“我从来没想到，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蛮力的小警察，现在竟然给我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就把我看作是被你伤害的世界给你的报复吧……” 　　达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天空中暗下来，一瞬间又恢复如初，再暗，再恢复，如是者三。 　　好像有大群大群遮天蔽日的蝗虫突然飞过。 　　乌尔比诺放声大笑：“达克，达克，你在拖延时间完成法阵，我也是！晚了，你已经救不了这个世界了！” 　　“你做了什么？” 　　“神之种，我播撒了神之种。这些炼金术制作的微型傀儡会进入大气环流，在数个月内遍布世界各地，每一颗神之种，都是一个心灵控制的中继器，一个散播我福音的、天空中的布道所！” 　　“这个容易，只要在你发动心灵控制之前宰了你就行。” 　　“那就来试试吧……等等，那个法阵是什么？哦，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召唤使徒的法阵？” 　　乌尔比诺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真是可笑啊，达克，这就是你最终的手段？企图用我曾经用过的招数来反制我，在空中花园制造一名使徒？” 　　“我阻止不了你释放神之种，你也阻止不了我复活使徒，”达克冷冷道，“你活不了几分钟了。” 　　“那是不可能的，别做梦了，你能复活的，最多是一名剑圣级别的强者，但要打倒我，根本做不到！” 　　“为什么？” 　　“利用神术让强者复生，关键有二，一是充足的魔能，二是强者遗留的痕迹，比如遗物或遗骨什么的。后者越充分，对魔能的需求就越小，反之亦然。你一定还记得差一点把雅根克全灭的、拥有再生能力的十三使徒吧？” 　　“确实是个麻烦。” 　　“我使用了真正使徒的遗骸，那可是我三十多年苦修士生涯中费尽心机才得到手的。虽然只是一部分，但已经可以做到不死了！如果不是你们使用‘圣子受难’献祭了它们，胜负真的很难说。可是现在，你到哪里去找圣徒的遗骸？” 　　“从炼金术角度来说，神术也不过是一种暂时未被人理解的特殊炼金术，它的本质仍然是波动。只要能高效率的产生特定频率的波动，就可以降低对所谓圣骸圣物的要求。最后，圣徒一词来自罗玛帝国后来的册封，只是虚名。他们被万众敬仰，不是因为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虔诚的救世之心。” 　　咔嚓一声轻响，法阵绘制傀儡结束了它们的工作，变成一颗颗金属小球，停下不动了。 　　达克回头看了一眼，法阵亮起蓝色光芒，魔能开始运行了。 　　“乌尔比诺，信不信我把光明神召唤出来，一击把你和你的老鼠洞全干掉？” 　　乌尔比诺笑道：“我充满虔诚之心地期待着，那么，我去启动巴别塔，请上来吧，我最后的敌人。” 　　乌尔比诺的身影刚刚消失，乔治的通讯过来了：“达克，迅速撤到安全区。我会把空中花园的魔能核心和恶魔岛的魔能核心连接起来，制造大范围魔能爆发，空中花园会彻底完蛋。” 　　“不，沙奇很危险，我要先去帮他。” 　　“不用，他回来了，虽然受了点伤，但性命无忧。” 　　“……不。” 　　“达克？” 　　“我要去宰了乌尔比诺。” 　　“不行，别冒险！他一定设好了圈套！” 　　“我也有计划。” 　　“达克，别忘了，佣兵的职责是完成雇主的任务！” 　　“我知道，但除了雇主列出的任务物品，其余一切获取归佣兵所有。现在法阵已经绘制完成，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剩余的，我只要乌尔比诺的命。” 　　乔治还想说什么，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是乔治娜。 　　“让他去吧，他要报仇。” 　　“这不是报仇，是送死！” 　　“你说过完美的计划是不存在的，对吗？对付成竹在胸的敌人，需要一点意外。” 　　沙奇包裹在史莱姆天国里、满身是血，他睁开眼睛，用队聊道：“你说过好佣兵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点，相信他吧！” 　　“知道，你少说话，多休息——达克，去吧，另外，你还带了两组法阵绘制傀儡，你知道那不光可以绘制法阵，对吗？用好它们！” 　　达克简单地答道：“谢了。”然后，关闭队聊，向空中花园的最高处走去。 　　一路上同样没有任何敌人阻拦，他很顺利地来到了传送法阵前。 　　现在，他正置身云端，眼前，是一条巨大的、笔直的金色光柱，一端连接着传送法阵，另一端直直地探入云中。 　　“特定的传输装置，必须符合特定的波动特征，否则……”达克从地上撕下一块金属片投过去。 　　被打中的位置荡起层层金色涟漪，然后，陷入其中的金属片化作无数金色粒子，被金色同化。 　　“要是这么傻乎乎过去，也就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吧，乌尔比诺，你什么时候能说句实话？要计算出这东西的魔能秘钥，可着实有些麻烦呀……嗯？” 　　他似乎看到，那金色光柱变粗了一圈。 　　眼花了？不，这热量……该死的！ 　　他想也没想，一个翻滚，险而又险地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金色光柱之下，空中花园发生了剧烈地爆炸，达克脚下的地面在塌陷！ 　　“拜托，史莱姆系统，帮我一把，一定要上去，一定要上去！” 　　达克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跳起来。史莱姆系统的雷霆史莱姆核心将全部魔能转化成推力，助他高高飞起。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空中花园与心灵蜂巢一起变成了碎片，脚下升起一团银光，升起来向他接近。 　　巨大的魔能波动排山倒海而来，史莱姆系统自动启动了护盾，抵御下面咆哮卷来的魔能洪流。 　　达克怒吼一声。 　　没办法，不开护盾就被混乱的魔能撕碎了。但是，开盾以后，这个距离，还飞得上去吗？ 　　突然，近在咫尺的金色光柱甩出一条生满棘刺的光鞭，劈头打来。 　　明显的魔能波动瞬间被达克捕捉到，系统协助他做出了敏捷的闪避动作，这次攻击无功而返。 　　金色光柱一击不中，一口气甩出十几条光鞭，想把达克撕碎。达克如同一只在花间飞舞的蝴蝶，从带着死亡气息的魔能攻击间隙中掠过。 　　“糟糕，魔能不足了！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看到了银色的汉谟拉比法典底部黑色入口，但是，激烈的闪避动作已经耗尽了全部的魔能。 　　达克绝望地朝下坠去。 　　[786.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见，再也不见] 　　时间突然静止。 　　达克站在高高的云端，看着在天空中漂浮的自己的身体。 　　粗壮的金色光柱正慢吞吞地朝自己的身体碾压过去，下一刻，身体就会变成一堆灰烬，飘散在天空中。 　　那么，现在这个视角是怎么回事？已经死了吗？灵魂脱离了躯壳？ 　　不，不可能。我没有受任何致命伤。还是说，有什么力量控制了我？ 　　能让时间静止，还能把思维剥离原本载体而不消散，能做到这一点的是—— 　　一个柔软的身子从后面猛地抱住了他：“达克！” 　　达克猛回头，看到了伊莎贝拉兴奋的脸。 　　“达克，怎么样，惊喜吧？意外吧？” 　　“原来如此啊……” 　　姑娘不高兴了：“什么嘛，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就只有这样吗……唔唔唔……” 　　她的嘴巴被达克封上了。 　　然后，她整个身子软下来，热情地回应着恋人的吻。 　　两人在静止的世界里忘情地拥吻着，最后还是伊莎贝拉轻轻把达克推开：“你怎么知道的？乔治告诉你了吗？” 　　“没有。我猜的。从乔治让我绘制的那个法阵，还有沙奇给我看的小十字架，再加上乌尔比诺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我断定你还活着。” 　　“是哦，”伊莎贝拉做出一副邪恶的表情，“我现在是不死族。只有脸还保留着生前的样子，身体已经烂透了哦。” 　　达克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别开玩笑了。心灵蜂巢可以存储思维，那么，一定还有其它存储思维的方式，比如特定频率的波动。乌尔比诺说过，任何带有灵魂碎片的波动都可以还原回原本的状态。所以，乔治的最终计划是利用空中花园和恶魔岛的魔能核心，制造足够强力的特定波动让你复活，不惜一切代价，让融合了十三使徒的你复活。如此一来，你会获得与神比肩的实力……不，或许，你已经成为神了。” 　　伊莎贝拉惊道：“达克，我变强了，难道你不高兴？” 　　“我高兴，很高兴，”达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高兴一点，“我的恋人无所不能，这是多少人做梦也得不到的好事，我当然高兴。” 　　伊莎贝拉又一次紧紧抱住他：“如果真的无所不能，就不会猜不出你在想什么，就不会让你胡思乱想下去。” 　　“有道理。”这句话让达克开心起来，在她脸上又吧唧亲了一口，“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对阿丽克希亚夫人表示感谢？” 　　他话音刚落，阿丽克希亚夫人出现在身后：“哎呀呀，现在出现，没有打扰你们吧？” 　　“夫人，谢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没有您这位心灵系法术大师的帮助，拉拉的灵魂碎片不可能保留那么久。” 　　阿丽克希亚夫人没有回答，而是冷冷瞪视着他。 　　过了许久，她抛出一个令达克大感意外的话题：“达克，为什么你不喜欢恩雅了，你明明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而且你对她动过心，别说什么心里只有拉拉之类的谎话，你是什么样我清楚的很！” 　　伊莎贝拉想说什么，但立即被阿丽克希亚夫人用凌厉的目光止住：“我就是要听他说，我要你听他亲口说出来！” 　　达克沉默片刻，道：“我希望，我的终身伴侣会是一个人类。蜘蛛女皇什么的，我的伦理道德观念还没有那么超前。” 　　阿丽克希亚夫人咄咄逼人：“但恩雅完全可以利用心灵蜂巢和器官打印室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她也愿意为你这样做！你少在这里避重就轻！” 　　达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无路可退了。 　　“抱歉，夫人，我想两个都要。拉拉，和恩雅。” 　　这句话说出来，阿丽克希亚夫人的脸色和缓了些：“那为什么后来放弃了恩雅？即使她仍然对你有很强烈的好感？” 　　“我不能接受一个重生的恋人。” 　　一旁的伊莎贝拉叹息了一声。 　　“恋人能够重生还不好吗？近乎无限的生命？” 　　“然后两个人可以活出无限精彩的人生？夫人，您知道答案，否则，就不会容许您的亲密伴侣尼古拉斯大师从容就义了。” 　　“小滑头，我——要——你——说——” 　　“人生，应该只有一次，那是坐在一辆无法回头的马车上，享受一路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一路奔向终点的精彩旅行。而不是为了追求完美在无穷无尽地轮回中反复浮沉。” 　　达克停了一下，又道：“恩雅被我杀死之后，我恢复了理智，很痛苦，但也明白了很多。人类，应该走他们该走的路。重生，或是永生，都不是正确的路。” 　　一旁的伊莎贝拉哭了。 　　达克上前拉起她的手，微微一笑：“对不起，拉拉，我知道不该这样，但是，如果这世界真有所谓的神存在，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阿丽克希亚夫人道：“你觉得她已经是一个神了吗？” 　　“死后重生，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 　　“你所做的也不是现在人类可以做到的事，那你是神吗？你这有道德洁癖的傻瓜，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做到了什么程度！” 　　“我当然知道。但是，从伦理道德的角度出发，我接受不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妻子，要不然，当初就不会拒绝恩雅了。我想，对方也无法接受，恋人喜欢的是之前的另一个自己；而自己，只是那个死掉自己的替代品！” 　　阿丽克希亚夫人神经质地笑了：“达克，好，很好，你是数千年来第一个能激怒我的生物。” 　　达克毫不畏惧：“这正说明尼古拉斯大师牺牲得有价值。” 　　“我现在就可以干掉你这个无耻的负心汉！” 　　达克冷笑，指着伊莎贝拉道：“为了她，你不会的。即使我已经不爱她，她还爱着我。我死了她会伤心。” 　　伊莎贝拉拽住阿丽克希亚夫人的手，苦苦哀求：“不要，夫人，不要杀他！” 　　阿丽克希亚夫人死死瞪着达克，最后，她恶狠狠道：“好吧，我们走！” 　　“等等！” 　　伊莎贝拉欣喜地回过头。 　　达克指指头顶浮动的汉谟拉比法典：“让我上去。我还有拯救世界的梦想——那也是您宝贝儿子的梦想。” 　　阿丽克希亚夫人大怒：“滚吧，无耻之徒！” 　　“永别了，夫人。永别了，拉拉，我曾经的爱人，永远的爱人。” 　　一道强烈的波动闪过，达克的身影在伊莎贝拉的婆娑泪眼中永远消失了。 　　[787.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终审判之日（1）] 　　失重的晕眩感传来，达克被送到了汉谟拉比法典的门口。 　　厚重的金属大门已经被阿丽克希亚夫人发出的波动彻底撕碎，变成一堆零落的、歪七扭八的金属块。 　　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能做到这点吗？在提醒我要宰了我也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吗？ 　　达克苦笑一下。 　　夫人，您误会我了。 　　或许，在天堂，我在跟您解释吧。 　　最终审判之日，到来了。 　　一切都要接受审判，我和拉拉，我和我的朋友们，我和我的敌人，以及，我所爱的世界。 　　来吧。 　　达克昂首阔步走进大门。 　　前方是一条宽阔明亮的金属通道，两壁的光石灯把里面照得纤毫毕现。 　　这里没有任何机关和法阵，也没有法术波动。 　　响亮的足音在四周回荡，达克取出史莱姆工具球，丢在地上。 　　工具球迅速生长，扩张，变成伊莎贝拉的模样。 　　他安详前行，似乎应邀去赴一场欢愉的晚宴。 　　前方是一道闸门，提起，落下，连续三道，最后，他来到一扇装饰有巨大银色十字架的门前。 　　他颇有礼貌地叩响了门：“乌尔比诺在吗？我们来杀你了。” 　　乌尔比诺的声音传来：“门没锁，你们进来吧。” 　　达克一步迈进去。 　　就在他脚尖刚一触地板的时候，前方突然亮起一道炫目的闪光！ 　　达克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只听一声惨叫，伊莎贝拉已经被从地下突然隆起的巨大十字架禁锢在空中。 　　乌尔比诺放声大笑。 　　“半神，一个半神！融合了所有使徒、实力强悍的半神！我费尽心机，终于得到的半神！完美的躯体，无敌的实力，除了思维仍然被人类该死的大脑禁锢着，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达克渐渐从突如其来闪光造成的晕眩中恢复，冷冷道：“马上放开她，否则你会后悔！” 　　“不会。现在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她比我强，但已经被我封印；你个人的实力太弱，杀不了我。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我君临天下吧！” 　　“原来，你等的是这个机会啊。” 　　乌尔比诺双眼兴奋得闪闪发亮：“你明白了？你终于明白了？从血液、肌肉到骨骼，从变异活尸到超强力的战士‘水柜’，从量产残酷天使到人工圣子、复生使徒，我的研究，我的终极研究，就要完成了。” 　　“感谢你无私地分享了自己剽窃的全过程，就你这水平，估计野鸡大学的毕业证都混不到。” 　　“你错了年轻人，一切的技术都是神赐的，智者会选择捷径，会选择最有利于实现目的的方式！所以，我马上就成为神了！” 　　达克摇头：“即便光明神是人造的虚假偶像，好歹还有劝人向善的一面，可你这货色能教给人类什么，剽窃吗？我真不敢想象，要是让你这种货色变成所谓的神，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况且，你以为我会输给你？你还没得到半神的躯体呢。” 　　乌尔比诺狞笑：“那我就先和你玩玩。让你见识一下，神术和炼金术的结合，会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说着，他的颈子猛地朝后弯折过去，随着一声响亮的咔嚓声，他的颈椎折断了。 　　咕咕呃呃的声音传来，当他脑袋翻折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头活尸。 　　达克眉毛挑了挑：“自由转换形态吗？我要是宰了你……” 　　乌尔比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门都没有，眼前这个只是分身，只能发挥出原形态一半的实力，来吧，拿出你的本事来。或许，一半一半又一半，我最后的实力会变得比蚂蚁还不如呢。那你就胜利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来了。”达克抽出背后的亚泰干刀，避开活尸蹒跚地扑击，一刀削掉活尸脑袋，然后刀身一刺一划，嗤啦一声，把活尸乌尔比诺劈成两半。 　　狂暴的火焰升腾而起，将活尸化为灰烬，一小坨寄生了活尸史莱姆的烂肉试图飞向达克，但还没碰到脸颊，已经变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乌尔比诺笑道：“活尸只有成群结队才有威力，一只的话，当然不算什么，下一个。” 　　随着一阵高亢刺耳的嘶吼，一只女妖从灰烬中站起来。 　　“别被碰到哦，小子……” 　　乌尔比诺话音未落，女妖已经被闪光的朗基努斯之枪刺穿，委顿在地。 　　达克笑道：“炼金术崛起，法系没落。牧师也算法师的一种。所有的神术，只要有足够的法力都可以模拟出来。这，才是撼动世界的真正力量。” 　　“有意思。这个如何？” 　　垂死的女妖身子猛地一颤，全身皮肤像放鞭炮一样噼噼啪啪纷纷爆裂，干枯瘦小的身躯迅速膨胀，随着狂暴的嘶吼，一头肌*山般的“水柜”咆哮着站起来。 　　达克拍拍手，亚泰干刀变成一把粗管火铳。 　　乌尔比诺道：“别轻敌啊，小子，我不觉得一把火铳能挡住它的攻势。” 　　“火铳本身很无聊，铳弹却很有趣。”达克一铳轰在水柜的胸口。水柜发狂，抡起双拳猛扑过来，轰轰乱砸。达克丢掉火铳，空着双手左闪右躲。 　　乌尔比诺赞道：“真是出色的身法，但你要知道，水柜的体力可是近乎无穷的，在这种狭小空间里，你你能坚持多久？” 　　“它最大的缺陷是没脑子，只知道攻击，对我来说，闪过这种空有蛮力的攻击再容易不过。另外，你不觉得它的动作快得过分了吗？” 　　“嗯？” 　　水柜的动作越来越快，双拳几乎都带起了残像，而同时，它的颈、肩、肘、腰等主要关节处都冒出绿色的组织液来。 　　“这，这是——” 　　达克一个闪身躲到水柜身后，照屁股一脚。 　　随着一声惨叫，水柜粗壮如桶的双臂挥舞一阵，背对达克，一头跪倒。然后，两臂与身体脱离，如土委地。紧接着，双脚、膝盖、腰胯乃至脑袋，纷纷与躯干脱离。 　　短短十几秒，刚才还蛮横无比的“水柜”，变成了一堆烂肉。 　　达克拾起丢掉的火铳，重新变成亚泰干刀，轻轻一划，烂肉化作飞灰。 　　“刚才从活尸和女妖身上提取了一点活尸史莱姆，虽然‘水柜’也是受活尸史莱姆感染形成的，但如果它们的数量超过了界限，就会加速躯体代谢和腐化的速度。这就是‘水柜’附近不会有大量活尸存在，而且活动往往局限在一个很小范围内的原因。” 　　“史莱姆，又是史莱姆！你为什么喜欢和这些恶心的东西打交道！” 　　“从生物学角度分析，史莱姆属于分解者，它们的职责，就是把你这种臭气熏天的垃圾变成尘埃，来滋养美丽的新世界！乌尔比诺，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老子等着！” 　　[788.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终审判之日（2）] 　　乌尔比诺狞笑道：“晚啦，小子，就在刚才你大杀四方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融合的最后步骤，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与半神躯体融合，变成神灵了！” 　　“不，还有一样。” 　　“什么？” 　　“你的愚蠢。” 　　“口舌之利没有意义，年轻人。” 　　“你可以融合试试，我保证你会成为神，但不一定是人类的神。” 　　乌尔比诺不打算再和这油嘴滑舌的家伙瞎扯，猛地拍下启动按钮。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神力？没有神性？没有身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达克放声大笑：“所以说你蠢！伊莎贝拉根本没来，你要融合的是个假象！哈哈，我倒真想看看，你和史莱姆工具球融合会是个什么样子！翻滚吧，乌尔比诺球！” 　　乌尔比诺沉默无言。 　　随着轧轧声响，墙壁缓缓开启，乌尔比诺一袭白衣，手持权杖，头戴三重冠冕，缓步行来。 　　这让达克又一次大笑：“怎么回事？乌尔比诺，这身教皇的行头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有贪恋人间权柄的神？” 　　乌尔比诺淡淡地道：“小把戏就到这里，真正的对决往往就在一瞬间。我要先干掉你，然后去得到半神的身体，最终成为神。” 　　达克笑得很灿烂：“你输了，乌尔比诺。承认吧，在我决定自己前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乌尔比诺冷冷瞪视他，不说话。 　　他确实已经输了。 　　最终的目的，是把拥有半身身体的伊莎贝拉骗到此地，再用神术完成身体的置换与转移，这样一来，自己就拥有了无敌的身躯和改变世界的能力。 　　为了这一刻，自己花费了多少心思啊！甚至，连控制全世界的机会都放弃了！ 　　没想到，这个该死的达克，居然没把伊莎贝拉带来！ 　　你这自大成狂的混蛋，把一切都毁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你这个……你这个……毁灭了人类成神唯一希望的败类，败类！” 　　“你还是太低估了人类。所有沉迷于力量、妄想成为人类之主的野心家都一样，人类之所以是万物的灵长，不是因为他们能做什么，而是因为他们懂得不该做什么。看看你自己吧，用剽窃来的力量都做了些什么啊。” 　　“胡说，胡说！我要拯救这个堕落的世界，只有我才能……” 　　“世界不需要救世主！” 　　“什么？” 　　“我和我的朋友要创建的，是一个没有神灵，没有恶魔，脚踏实地的世界。人类终将揭开自然的所有奥秘，穷尽世间一切的知识，却是靠自己自由的双手与大脑，而不是你这种自封为神灵的蠢货的恩赐！一切的非人类，都要给人类让路。即便今天我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像我一样的人继续奋斗下去，从南方丛林到极北冻海，从东方阿拉孛的帕格达到圣城珐蒂冈——你，能杀得过来吗？能压制得了吗？”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要靠武力来解决，达克，受死吧！” 　　“永别了，乌尔比诺。” 　　史莱姆工具球在达克手中变成一把锋利的绿色长剑，那长剑的边缘居然是模糊不清的，一忽儿凝固，一忽儿沸腾，恐怖的死亡气息四处散逸。 　　乌尔比诺被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法术？” 　　“这是在极北冻海海底沉睡了万年的死之力啊，它能穿透一切护甲，是最刻毒最凶猛的诅咒，曾经，我用它，一击，就让统治南方丛林的蜘蛛女皇化为腐土，我的史莱姆系统，已经拥有了模拟它的能力，现在，轮到你了。小心别被斩到啊。” 　　“你以为你会有胜算？” 　　“什么？” 　　“无论你掌握了多少强力法术与道具，你骨子里还是个战士，没有任何战士，在进攻前不死盯着对手的，看着我的眼睛！” 　　达克头皮一凛，糟！ 　　“心灵爆破！” 　　嘭的一声，达克的头颅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得粉碎。 　　无头的尸体踉跄几步，轰然倒地。 　　乌尔比诺疯狂地大笑起来。 　　“什么死之力，什么战士，什么炼金术，还不是要臣服于我，臣服于我，我是世界之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直到永远，永远！哈哈哈哈！呼，呼。” 　　杀死达克，他有些疲倦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 　　“要得到半神的身体，我最宝贵的灵魂容器，就得下去。下面的对手可不像这个四肢发达的蠢货这么容易对付。这里一定会被摧毁，也就是说，我只有一次灵魂转移的机会。如果以原本面貌离开，一定会被发现，被围攻，那么……” 　　乌尔比诺的目光落到了无头的达克尸体上。他嘿嘿地笑了。 　　“用活尸复生的技术复原他的尸体，然后把灵魂转移进去——这真是太棒了！下边暂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更不知道我占据了他的身体，然后，我不但可以得到灵魂容器，甚至有可能得到更多宝贵的技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就这样做吧！” 　　乌尔比诺拖着达克的尸体向一旁的培养舱走去，打开舱门，把尸体塞进去，然后走进转换法阵，启动。 　　数道金色光环闪过，达克的尸体诡异地抽搐一下，开始从颈部生出新的颈椎骨，骨骼一寸寸延伸，附着其上的肌肉开始迅速生长。 　　不到五分钟，一颗新的、一模一样的头颅重塑完毕，只是双目紧闭，面色青灰，没有一丝活气。 　　“很顺利嘛，开始吧。” 　　说着，乌尔比诺启动了“灵魂转移”，这个法术一旦发动就中止不了了，好在现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可以安心完成。 　　一切顺利，又过了五分钟，乌尔比诺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完成了。 　　年轻人的躯体，真好啊。只可惜眼睛好像有点问题，睁不开；触觉也乱七八糟的，不过没关系，躺一会适应了就好。 　　就在这时，一声意外的呼唤传来：“喂，乌尔比诺，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这声喊把乌尔比诺吓得魂飞魄散：“谁，谁在那儿！” 　　“是我，达克，怎么，刚炸掉我的脑袋，就不认账了？” 　　“你？你不是死了吗？我明白了，你这混蛋，一定是用了分身来欺骗我对不对！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为了收拾你，我也损失惨重啊。我放弃了自己的身体。” 　　乌尔比诺嘿嘿笑了：“你的身体相当有力啊，怎么样，来跟我较量一下？” 　　“你真要鸡蛋碰石头？算了，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在哪？” 　　“我把自己史莱姆化了。” 　　乌尔比诺楞了：“史莱姆化？” 　　“物质与生命，乃是构成这世界的两大要素。而史莱姆，是神的碎片，是以太元合体，是物质与生命之间架起的桥梁，是所有生命的源头——你真应该好好看看罗德里格斯的研究。我借助史莱姆核心，从人类退化成了生命最原初却又是最活泼、最具备无限成长可能性的形态，现在的我，乃是有灵之‘物’。” 　　“什么东西！什么鬼东西！出来，你给我出来！” 　　“我出不来，我已经跟这个所谓的汉谟拉比法典融合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其实我很不想走罗德里格斯的老路，不过呢……” 　　达克沉默了片刻，道：“爱人为了我放弃了人类的形态，我又有什么舍不得？我永远爱她。” 　　“胡说，胡说！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乌尔比诺快疯了，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达克叹息道：“该滚出来的是你啊。” 　　嘭的一声，转换法阵底部的地板突然弹起，把乌尔比诺抛起来，乌尔比诺惨叫一声，连打了几个滚，站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看见了，我可以动了！装神弄鬼的小子，你等死吧，等死……咦？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回事！” 　　在他眼中，世界变得无比巨大，刚才那些小小的物件，现在简直像一座座高山。 　　“我变小了？” 　　“是啊，”达克懒洋洋道，“我与这里同化了，也就与你那些什么法阵同化了。你在一边说废话一边计算我的脑波频率，我也没闲着啊。所以，在你的法阵上做了点手脚。” 　　“不可能，你一个人，怎么能破解我的法阵！” 　　“临来之前乔治给了我几件小道具，你那些所谓的法阵，在真正的行家看来不值一提。好吧，说了这么多，你这元凶，该接受惩罚啦。先让你看看自己的模样吧。” 　　数块光滑的金属板翘起，拼成一面简陋的镜子。 　　乌尔比诺看到了自己的全貌，他吓得发疯似的大吼起来。 　　他变成了一只史莱姆。 　　“乔治说反派死于话多，我可不是反派，再见了，亲爱的乌尔比诺。” 　　巨大的培养舱朝他——应该说它——直直地砸下来。 　　“不不不不不——啊！” 　　吧唧。 　　看着变成一滩史莱姆浆糊的乌尔比诺，达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阿丽克希亚夫人的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达克，你这小子，敢骗我？” 　　“抱歉，夫人，替我向拉拉说对不起吧。她很强，可是弱点也很明显。她现在的状况跟乌尔比诺的计划有直接关系，所以乌尔比诺一定设下了针对她的圈套。以她的倔脾气，肯定会跟我一起上来，我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 　　“达克，”伊莎贝拉的声音响起来了，“达克达克达克！你下来，我要好好收拾你！” 　　“啊啊，我才不下去，飘着呢，再飘会儿……乔治，乔治你你你要干什么？” 　　乔治大笑：“把吓唬人的家伙打下来接受正义的审判！沙奇，娜娜，引爆恶魔岛的核心！” 　　“别别别，啊！” 　　轰隆！ 　　不知过了多久，乌尔比诺醒了。 　　我没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达克，你失算了，失算了！ 　　史莱姆即使身体粉碎，也可以慢慢恢复的！机会，这就是我的机会！ 　　而且，我已经适应了这具完美的身体，我有智慧，我可以指挥史莱姆大军，重新获得失去的一切，走着瞧吧！ 　　这是，在海上？ 　　哗啦一声，巨大的网绳把它和数条鱼一起拖上渔船。 　　“悠着点，小伙子们，这些网箱里的可都是养殖的上品金枪鱼，可难养了，少了一块鳞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安东乐维先生等着要呢！” 　　听渔夫的口音，是在北海？我漂了这么久？ 　　“知道了，圣迭戈老爷子，我们可都是行家……该死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史莱姆？伙计们，拿家伙来！” 　　哦，被发现了？不过，我即使被分割成无数碎块，也可以复生！ 　　愚蠢的人类……嗯，那是……驱史莱姆药粉？ 　　不不不不——啊！ 　　乌尔比诺变成了一滩脓水。 　　他彻底死了。 　　[789.第一百二十七章 （终章） 航向新世界] 　　1646年3月14日，光明神教激进派的首领希克斯图与保守派领袖格里高利在圣城珐蒂冈签订《珐蒂冈和约》，双方正式达成和解，一场原本会持续十年甚至更久的宗教战争迅速落幕。 　　《珐蒂冈和约》受到各方的关注，它不仅是光明神教内部的权力斗争，还关系到教廷未来的政策走向。 　　大陆所有国家翘首以盼。 　　“教随国定。” 　　随着格里高利公开讲话的结束，大陆一片欢腾。 　　这意味着，宗教在王权面前退让了。教士们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干涉行政，甚至，某些王权强大的国家比如多兰德，国王与贵族的权利要在教士之上。教会套在炼金术颈子上的枷锁，也被取下。 　　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东方已然破晓。 　　乔治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连绵起伏的苍蓝色冰山。冰山的尖端，已经染上淡淡的粉色，用不了多久，一轮崭新的太阳，就会在浩瀚的大洋上喷薄而出。 　　乔治娜走来道：“怎么了亲爱的，在想什么？” 　　“保守派输了。希克斯图大获全胜。虽然他的激进派人数少，但是，乌尔比诺在多兰德搞得天怒人怨，这锅肯定由保守派来背。他又一手促成了光明、黑暗两教的和解，无论是宣传和舆论攻势，还是技术水平，保守派完全不是对手。他大权在握已经指日可待。” 　　乌尔比诺的巴比伦领域与恶魔岛同归于尽后，一切恢复平静。各地有零星乌尔比诺的党羽在活动，但在光明神教、黑暗神教以及各国的严厉打击下已经是穷途末路，翻不起大浪。 　　乔治众望所归的成为黑暗神教教宗，并在上个月与红珊瑚投资的首席执行官乔治娜在北海联盟首府雅根克结婚。 　　婚礼当天，多兰德王国、新特诺蒂兰王国、阿拉孛帝国等大陆主要国家皆派代表出席，光明神教也派代表参加。 　　新技术革命的引导者与大财团势力水乳交融，如鱼得水。可以想见，未来的北海联盟会更强大，成为世界格局的搅拌机。 　　现在，乔治和妻子开始考虑未来。 　　乔治娜道：“根据光明神教内部议定的轮流坐庄原则，希克斯图真的可能走狗屎运当上教皇呢——好不甘心啊，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乔治微微一笑：“现在当教皇有什么意思，内部被权力斗争牵制，外部被黑暗神教掣肘；光明神教以前做过的丑事被一件件翻出来，声望一落千丈。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给我们找麻烦。” 　　“那么以后呢？” 　　“光明神教会失去对各国的控制力，成为伦理道德的标杆。他就更没有能力这样做了。” 　　乔治娜嗤之以鼻：“标杆？他们？” 　　“各国对技术的追捧日甚一日，会有无数个乌尔比诺冒出来。黑暗神教革新者的帽子已经长在头上，不能做刹车减速的事情，这就得靠光明神教了。希克斯图当初有句话说得很对，光与暗的协奏曲才是最美的。” 　　“唉，伪君子成了道德标杆，有些人就要受苦了。听说希克斯图还有个一直陪着他的红颜知己？” 　　“没关系，希克斯图跟我说，打算下个月跟她结婚。” 　　乔治娜的下巴差点脱臼：“啊？教皇结婚？” 　　“希克斯图跟格里高利拍了桌子，通过了神职者可以结婚的法令。格里高利不干，于是希克斯图公开征求意见，投票结果七成以上神职者赞成。格里高利没话说了。” 　　乔治娜忍俊不禁：“七成赞成？这光明神教啊，让人说什么好呢？” 　　“这是世俗化的光明神教啊。新的变化还会有，最终，它会从神的宗教，变成人的宗教。你看，娜娜，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得更好。我们的未来，一定也会更好的！” 　　“我相信，可是，有些人，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乔治温柔地把妻子揽入怀中：“放心吧，我有他们的消息，他们很好。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隐居了。不过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了麻烦，他们一定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时，一支五人的冒险者队伍正登上前往新大陆的海船，和千千万万梦想发财又不太走运的家伙一样，远渡重洋，去寻找充满希望的未来。 　　为首的是一名膀大腰圆的剑士，他腰间左边是一把多兰德王国的制式长剑，右边拴着一把黑白双色战锤，斜背一把阿拉孛式样的亚泰干刀，大腿的皮套里别着新特诺蒂兰王国特有的短柄雷电鱼叉，威风凛凛，显然是小队的领袖。 　　剑士帮助队员们把行李塞到座位下面，安排队员们坐下。 　　他的队员们也各自不同，一个是金色长发、身形娇小的少女，胸前挂着一枚逆十字；另一个是个蓝色头发的矮个子少年，他手中握一杆长枪；还有一名银发黑皮衣的女剑士和一个手持法杖、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五人坐定，剑士道：“各位，能毁灭世界的力量，都在此了。” 　　另外四人一起笑起来。 　　这五人正是达克、伊莎贝拉、王尔德、恩雅和阿丽克希亚夫人。 　　达克在决战中放弃了人类的身体，和伊莎贝拉一样成为了“非人类”。现在在座的五人，都属于“非人类”。 　　阿丽克希亚夫人变化外形，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魔法师，她道：“达克，后悔吗？属于人类的时代来临了，你和妻子却变成了非人类。” 　　达克道：“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即使没有我们，人类最终也会发现自己，成就自己。有幸投身于时代洪流之中，为人类的自我解放尽一份力。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王尔德笑道：“那至少留下来接受属于你的奖励啊。” 　　达克一抖手腕，右臂嘭的一声变成了粗大的、舞动的触手，甩了两甩，又变回手臂：“留下来，等勇者来讨伐？你这头老狼不也是一样？那么强的力量，说不要就不要了。” 　　王尔德就是北风之神、北地之主、史诗生物萨尔伦，现在，他也放弃了原本冰狼王的形态，变成了人类。 　　王尔德道：“那是因为好玩。我还没玩够呢，想让我睡觉，没那么容易。小章鱼，要不要试试看？” 　　“与物质世界联通、无限再生的我会怕你这力量衰减的老狼？” 　　“哦哦，在大洋上向水系王者挑战，何等大胆啊，我的热血开始沸腾了呢，来吧！” 　　“你们够啦。” 　　阿丽克希亚夫人一开口，两人同时收声。 　　阿丽克希亚夫人道：“不想成为新的神灵，又不想在俗世中浮沉，远离人类世界，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在我看来，人类就像一个孩子，看着他们一步步长大，最终能理智地选择，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我很欣慰。” 　　恩雅忍不住道：“夫人，您放得下乔治他们吗？” 　　阿丽克希亚夫人微笑道：“有什么放不下？孩子，我也很累啦，就把这个世界留给那些可爱的人类去折腾吧。我在一边看看就好。” 　　伊莎贝拉道：“站在黑暗之中，带着悲痛的微笑仰望光明。当光明到来，我们遁入黑暗，享受幸福的泪水——夫人，所有强大的、有智慧的异种，都在此了吗？” 　　“是的。新大陆那边，暂时没有出现足够威胁这个世界的强者。下一步如何行动，要听队长安排啦。” 　　众人的目光落在达克身上。 　　达克起身，道：“我们的任务是前往新大陆的钢铁与火焰之城艾因斯提尔，在那里以普通人类的身份隐居并保护好火焰史莱姆。阻止一切试图夺取和研究它的势力——包括乔治。” 　　伊莎贝拉问：“为什么？乔治是个理智的人。” 　　“当年三贤者也很理智，还不是搞出了残酷天使？所以，各位，我们守卫的，不是抱残守缺的秘密，而是人类最后的底线，对世界最后的敬畏。” 　　“这似乎有违乔治的初衷。” 　　“并没有。到人类可以更好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时候，我当然不会阻拦。想来，乔治也不会做出过分举动的。” 　　王尔德插话：“那个，队长，公事就说到这里吧，我有个私人问题。” 　　“什么？” 　　“你什么时候娶了她们？” 　　两女大羞：“王尔德！” 　　身为非人类的达克毫不犹豫：“一下船。” 　　“达克！” 　　“怕什么，跟都跟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那是什么！” 　　两女沿着达克手指的方向朝舷窗外看去，没留神被达克双臂幻化出的巨大触手缠住拖过去，不等发出惊叫，一人一边，被达克在脸上亲了一口。 　　两女先后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 　　“啊！” 　　“啊啊啊啊！” 　　第三次惨叫的轮到达克。 　　他的身子一边变得红通通像煮熟了的虾，另一边却绿油油像草地，明显是被圣光制裁的高温烧灼和蜘蛛毒素同时攻击了。他讪讪地放开两女，变回人类形态。 　　王尔德大笑：“达克，娶到一个半神和一个女皇，祝你婚姻幸福啊！猜猜看，你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模样不知道，名字倒是想好了，就叫王尔德！” 　　“找打是吧？” 　　“来试试啊！” 　　三女同时大叫：“你们够啦。” 　　嘻嘻哈哈的喧闹声中，魔能动力的航船用力地鸣响了汽笛，迎着洋面上冉冉升起的红日，向崭新的未知世界航去。 　　【正文完】 　　（老少爷们，不要走开，正文之后，还有外传……嗯，那简直是一定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