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盛世:长安城下 作者: 靥凝 这是一个大唐由盛到衰的故事。 房谋杜断,我来晚了;唐诗儒雅,我还不会。 我只是个小人物,我也很绝望,可我还能怎么办呢? 杜甫:嗣业阿爷~!郭子仪:嗣业! 我叫杜展,字嗣业。 “国家至此危矣,请自嗣业始!” 故事大体介绍   这本书,其实是一部自传性的小说。   所以选择了第一人称来写。   (咳咳,凑表脸的说一句,其实每个人都是杜展来着,懒散的活着,直到被命运逼到绝境、才不得不变聪明,去进行反击、去抗争不公平。)   主人公杜展,现世是个妹子,因为某些意外穿越成了汉子。   之所以这么设定,是希望男主既有男子汉的各种优点,还能女子力MAX。   目前还没有被“逼到份儿上”,暂时属于废柴一枚;好吧,其实有点儿娘炮来着。   后期的“覆巢之下”和“安有完卵”是压垮男主的最后两根稻草。   男主终于看清了现实,从而“觉醒”了。   第一卷主要是在铺设世界观和线索,剧情推进会比较慢,大概会在60章-70章之内完结,下一卷,故事节奏就加快了。   最后,感谢所有点击进来观看阿凝拙劣之作的朋友们。   (特别正经地说一声)谢谢。   (写于2017年3月26日-海子28周年祭) 第001章 其实我是拒绝的   先天二年(公元713年),二月初三,长安。   繁华的长安街道两旁,坊市鳞次栉比。   天刚刚放暖,街上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装,一眼望去,生机盎然。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禁有些伤感。   我知道,马上就要“变天”了,先天政变就在七个月之后;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马上就要到开元盛世了。   “喂,再续壶水!”赵三儿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冲我喊。   明知道他肯定又得出幺蛾子,可还是不得不过去。   “好嘞,来了!”我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殷勤地加满了水,“您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了,有的话再叫你。”   “好嘞,那小的先忙去了。”我加满水,习惯性地把肩上搭的抹布抽下来,擦了下桌子,正准备走的时候,我看到他伸出了脚尖:看起来是想绊我一脚、让我摔一跤。   我走过去,假装没看见,然后就地摔了一跤。   “哎呦,疼死小的了。”   随着我摔倒在地,手里拎着的壶里的水毫无疑问地全洒在了我身上,如果不是知道壶里的水是刚打来的泉水的话,我是断不敢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的;要是沸水、这么来一下的话,绝对得重度烧伤,搞不好都会失明。   泉水就不一样了,大不了感冒。   可不顺着他来的话,指不定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再躺个半个月,恐怕就得从这儿卷铺盖卷滚蛋了。   “我”是店家的长工,签了卖身契的,被遣散就意味着真的得风餐露宿了。   虽然一直觉得活在古代、找个山坳坳隐居起来挺不错的,可是真到了才知道,漫山遍野都是野兽,又不会盖房子、狩猎,也不会捕鱼、种菜的,简直就是给黑熊大哥、老虎欧巴送加餐的。   在现在这个封建阶级社会,被遣散之后想找一份工作的难度不亚于同时考进剑桥和牛津。   我刚来的时候就领教了一番。   这些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家里有几分势力,整日横行霸道惯了;店主都没辙,更何况我只是个店小二。   我叹了口气。   我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死的,当时我在清迈贩卖手工艺品。   这两年,网上代购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代购大军。   那天,我正在清迈博桑纸伞村选购纸伞,博桑这边也来过很多次了,物美价廉质量上乘,基本成了我代购的“主战场”。   这天也是,我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多屯点儿货的时候,火突然就着了起来,火苗一下子窜出来很高;纸伞浴火之后迅速灰飞烟灭,还顺带助了个燃。   爆炸声紧接着响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一个爆炸花震飞了出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长安了;准确的说是,醒过来的时候,正跪在一家名叫是“苏幕遮”的茶馆的二楼。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右侧太阳穴突突的疼。   我下意识地抹了把,就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黏腻的血。   我刚要站起来,才发现周围围了一群人。   后来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赵三儿那个地痞流氓,是的,后来我才知道赵三儿,是这片儿有名的地痞流氓;他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但是却养了一身4、50岁的膘儿。   他一个茶盏就扔过来了,力气不大,但刚好砸到了“我”的左眼上,“我”一疼,下意识地摸了下眼,结果被桌子旁边的长凳绊倒了,头一下子撞在了桌子上——准确的说是右侧太阳穴撞到桌角上,就这样,“我”就没了。   然后刚好我在那边儿挂了,就穿越到了这里。   够狗血吧?大老远从清迈到了这儿(后来才知道是长安)。   别急,这还不是最狗血的;最狗血的是,我TM还穿成了一个店小二。   前世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好歹还是个“女”啊,这穿越成店小二(哦,不对,店小二是元代之后才有的词儿,现在还是“伙计”)是什么鬼?!   不是说好,穿越的妹子,最次也是个王妃的么?   虽然我不会医术,但是我做生意还是把好手的……这绝对是欺负我们老实人,我不服。   我不服归不服,可是也没有办法,说实话,能活着就不错了,真的不能要求太多。   正在我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赵三儿一个茶盏又招呼过来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茶盏打在柱子上,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好小子,敢躲是吧?老子砸死你!”赵三儿蹭的就炸毛了,伸出右手抓起两个茶盏,无奈胖手指太粗,没有那么灵活,于是他又伸出了左手,左右开弓。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躲。   就在两个茶盏离我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一支箭破空的声音传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个茶盏就被一支箭串到了一起,钉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对面二楼的一个小女孩右手手持弓箭、左手搭在弦上,正仰着下巴看向这边,颇有点儿睥睨的味道。   她看起来最多也就14、5岁,眉心贴了红色的花钿,隔着街看不起是什么图案;她梳着双环垂髻,配了簪花。   那个女孩穿了一套穿了交领粉底绣花的齐腰襦裙,穿了件浅绿色的半臂(也有说,女生的叫半袖的)、淡黄色披帛,整个春天都被穿在了身上,可是却一点儿不显得繁复,反而满是小女儿家的俏皮。   最重要的是,一看就是名门望族。   赵三儿本来看到茶盏被打飞的时候怒不可遏,但是看到是对面的小女孩之后,反而满脸堆笑。   就在我猜,女孩的地位肯定高于赵三儿一大截的时候,赵三儿一脸讨好地跑过去,对着对面的小女孩说:“三娘,别来无恙啊。”   其实唐代的时候,对男子的称谓是“郎”,对女子的称谓是“娘子”;所以这个“三娘”是个在家排行老三的姑娘,看身份地位,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三小姐。   被称为三娘(三小姐)的小姑娘瞪了赵三儿一眼——后者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甩了下衣袖,她帅气的收回弓,扭头就走了。   赵三儿忙跑下楼,看样子想去追。   敢情不仅仅是地位问题,赵三儿还看上人家姑娘了。   我倒是因祸得福,他忙着去追那位杜三小姐,无暇顾及我,我被店主和其他两个小二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后院,还趁机赖了半个月的活儿。   尽管,后来我才知道,我挨揍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杜三娘这个熊孩子。   可这才刚半个月,右太阳穴的疤都还没好利索,这个赵三儿又来了。   我真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他得三番两次来找茬。   我揉着屁股起来,刚要站起来,又被一脚踹倒在地。   “好小子,这两天挺舒服哈?”赵三儿一脚踩在我的屁股上,脚还暗暗使劲,“给老子赔礼道歉。”   我真的很想说,你别侮辱“老子”了,后来一想不对,这个时间段上,现在“老子”应该已经变成一种自夸地自称了。   我只好很怂地哼哼唧唧配合着:“哎呦,郎君,我不敢了……”   “哼,现在知道求饶了。”认怂不仅没效果,反而让他变本加厉,他一脚把我踹了出去,我被踹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迎面撞在了墙上。   我忍无可忍了,就在我寻思着大不了一死,准备教训下这头猪的时候。   一抹暖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身旁。   她看起来有1米5多点儿,头发梳成了双环垂髻,配了贝壳的簪花。   “赵三儿,你别太过分了!”她说,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到,是当初那个射箭的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个茶馆现在已经是我家的产业了,还是不知道我杜铃兰是出了名的惹祸精儿?”   “哟,我的三娘哟,您这是哪里话?”赵三儿一脸奉承,直接跪在了地上,“我谁家不认识也不能不知道咱家在长安的产业啊?”   “谁跟你‘咱家’,知道还敢三番五次欺负我家伙计,你是瞧不起我吗?”自称杜铃兰的少女气得随手抓起来一个茶盏就丢了过去,“赶紧的,从我家茶馆里消失,我不想再看见你!”   赵三儿被吓得一哆嗦,忙站起来赔礼道歉:“好、好,我走就是了!”   我默默看着这一切,正准备爬起来溜走的时候,那个女孩走过来把我拉了起来,我忙躲:“别,娘子(小姐),小的担不起!”   主仆之分还是要有的,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骨子里是女的,可她也不知道啊?   徒增闲话,她看起来怎么都是个没及笄的小女孩。   “有什么担不起担得起的,咱家没那么多讲究。”她还要扶我,我躲开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她接着说,“其实,我哥常说,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出生的地方不同,没什么其他区别。”   她哥该不是也是穿越来的吧?!   我吃了一惊,要是让封建社会的人理解人人平等,这得多困难,搞不好就被当成惑乱人心、煽动民众叛乱给拉出去枪毙,哦,不对,砍头了。   “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家吧,在这边,那个赵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找你的麻烦。”她说,我回神,忙说:“多谢娘子解围,多谢娘子收留!”   “哎,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咱家人。”杜铃兰说,她冲身旁的丫鬟模样的小女孩说,“婉儿,给二郎(二少爷)说一下,我调个人回家,让他再调个人过来。”   “好嘞!”叫婉儿的丫鬟应声,忙跑了出去。   “对了……”杜铃兰回头,莞尔一笑,问,“你……”   “回娘子的话,小的前段时间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忙说,我说的是实话,别人家穿越都自带记忆灌输的,我可倒好,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杜铃兰明显吃了一惊,“那他们都是怎么叫你的?”   “‘喂’、‘小子’之类的。”我说,有点儿不好意思,“店主也记不清小的的名字,卖身契在东家,小的也没机会看到……”   “……”,杜铃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你这么可怜”的表情,“那我给你起一个?”   “多谢娘子赐名!”我忙磕头,狗腿地说。   “……”,她哭笑不得,走过来,要拉我起来,我往后躲了下,“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就是起个名字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嘿嘿。”我只好傻笑,假装自己不好意思似的,但还是没有起来。   “嗯……”看我躲了下,她也不再强求,她在二楼转了一圈,思忖着,目光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琉璃盏,说,“要不你就叫阿展吧?”   “展翅高飞的展,我觉得吧,每个人都不甘只是做个小鸟,都想要做展翅高飞的大鹏吧?”她说,满眼憧憬。   虽然我很想吐槽,你只是看到了茶盏吧;只是想叫不起来,所以随口叫了个盏吧?   不过,展翅高飞是清代才有的成语,她怎么会知道的?   难不成她也是穿越来的……我装怂装得不像被看出来了?   “那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叫杜铃兰。”她说,看我没应声,她锤了我一下,我回神。   “阿展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她忽然说。 第002章 京兆杜氏   (2)   我承认我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就是俗称的女汉子。   但是杜铃兰说“阿展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啊?小的是啊?”我忙说。   她“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我一脸发毛。   其实,我偷懒的半个月里,也并不真的只是躺在床上神游的。   我一直在想,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说明命不该绝,当然应该好好活着;甭管活在哪个朝代,活着都是第一位的。   所以我迅速学会了其他伙计的“招揽”一套,见着好说话的,比人家更客气;见着不好说话的,就装怂;丢人是丢人了点,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   我只想隐于市,简单的活着就好了,什么改变历史、靠着现代技术发家致富之类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又没地位,又没家族庇护的,招来了杀身之祸的时候,就真的死定了。   估计是看到我又愣神了,她挥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阿展?”   “啊?”我回神,刚要换上一副献媚的表情,她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好了,别装了,我知道你表面上的样子都是装的,之前的半个月也是装病。正常人经外奇穴受重创,就算不死也是要三五月下不来床的,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只是半个月就行动自如了?”   我懵了,我去,我知道太阳穴被重创会死人、也知道轻的也会让人丧失意识,但是我怎么知道还会有瘫痪的啊?本来以为装半个月都装长了,没想的居然装短了……   我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每个人都有秘密。”她说,看我一脸难以置信,不好意思地说,“这也是我哥说的。所以你不说我怪你,但是有一点,回家之后,就按你原本的样子生活吧,装来装去的多累啊?”   一瞬间,我忽然想哭,她哥肯定是穿越来的,不然她怎么能理解、怎么会理解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一感动,脑抽就问了出来。   “我哥说的啊,他说,很多人都不是应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她说,脸上又换成了一脸憧憬的表情,我忽然反映过来,她并不是憧憬、而是对自己哥哥的个人崇拜,“他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国家,总会有一个人人都平等的国度。”   别说了,快带我去见你哥!我想,话差点脱口而出,我忙清了下嗓子,“小姐说的是二郎君吗?”   “嗯,只有大哥、二哥和我是同父同母的。”她说,“三弟和四弟,都是继母生的。”   姑娘你这么不设防真的好吗?我只问了一句,你就把家底儿都倒了。   我低头,不让她看到我无语的表情。   “所以啊,别看我表面上风光,但是我和我哥并不是嫡出,以后我多半会被当成关系的铺路石,我哥多半也是要辅助大哥的。”   贵圈真乱,真的像看言情小说似的,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大宅子里,亲兄弟姐妹们都在互相掐,不是我弄死你,就是你弄死我的。   “我和我哥也不是应该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她说,苦笑,“我们俩就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找一个心仪的人彼此相伴,安稳的过一生。”   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我想,没有说话。   “所以,既然不能按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活着,那就努力活成自己本来的样子吧。”她轻笑,“这也是我哥说的。”   所以你哥绝对是穿越来的吧?绝对是穿越来的吧?   “二郎君现在可在府中,”我一时嘴快,“小的想去拜谢一下,多谢娘子收留,多谢二郎君收留。”   “不急,回去就见到了,”她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的院子不能留男子,你自然是要跟着二哥的,以后可以天天见到他的。”   忽然有种不知何处来的尴尬,我只好猛地磕了个头,“小的定不负小姐大恩,如有什么用的着小的的地方,小的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我就后悔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两个词一个的明代的,一个是清代的,怎么看都是提前了一千多年,好在她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哈哈大笑,说,“我就说你跟比人不一样,说起话来出口成章的。”   “你收拾下吧,等下跟我们回去。”她说着,准备往外走,“我去买点儿芙蓉糕给我阿娘带回去,等下过来。”   “恭送娘子。”我说,看着她下楼,我才站了起来。   虽然违背了隐于世的初衷,隐于宅也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不用再干服务行业了。   无论现代还是唐代,服务行业都是最难做的,每天什么人都有,有人也有狗。   可是你明知道对方只是狗,还是不能跟它撕破脸的感觉真的是最难受的。   我生平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干服务行业的不就是卖服务的吗?   卖的是服务是不假,那也不是你们侮辱人格的理由,怎么有脸提那些非人的要求呢?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是什么感觉?虽然儒家思想大部分都是帮封建统治者铺路,但是有一句话还是很好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是现实是,所有的人都是在忍,在古代忍就罢了,因为没有人权,现代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所以我就辞职不干了,转行干代购;刚干了3个月不到,就把自己玩死了。   我走进后院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真的是少得可怜,只有两件换洗衣服,一套冬装,一套夏装,剩下的就是身上穿的春装了。我忽然想说,那衣服洗了该怎么办?难不成一个季都不洗?   我还没来及想,和我住在同一个屋的那个哥们就回来了。   他看着我,显然已经知道我要走的事儿了,他走向自己的床位,从床板底下掏出来一个小布包。   他喊我过去,我不明就里;我把衣服放在床上,走过去。   他把手里的布包递给我,沉沉的。   “这是什么?”   “这是我攒的碎银子,你马上要走了,深宅大院里,处处需要打点。”他说,脸上是憨厚的笑,“不多,你拿去用。以后自己要多加小心,我听说很多大宅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眼泪挣脱眼睑跌了出来。   这次是真没忍住,虽然来了这儿有半个多月了,但我一直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室友;他看起来有一米七五左右,有点婴儿肥,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和“我”看起来差不多年纪。   “谢谢,我不能要!”我抹了把眼泪,把布包塞给他,“心意我领了。”   “不行,你拿着!”他又把布包塞给我,一脸坚决。   我不由分说地把布包塞给他,拧着眉毛说:“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许是没见过这样的“我”,他愣了一下,我松开眉毛,走过去抱着他。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比他要高一点。   “我走了,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说,鼻子有些痒,我忍不住抽了下,“那些欺负你的人,你都给我好好记着,等我混出点儿名堂,我给你报仇!”   “没事儿。”他说,依旧是一脸憨厚的笑,“我娘说了,吃亏是福。”   “那都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我说,拧眉,“你要强大起来,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我走过去,打开门,是店主。   “三娘子差人来问了,你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忙说,转身抓起小包,折回店主身边,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小的就走了,这么久,承蒙照顾,感激不尽。”   许是太煽情了,店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说:“到了东家府上,事事小心着点儿,东家可是京兆郡的名门望族,大小规矩是少不了的,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轻了是挨顿板子,重了就……”   我只好一个劲儿的点头,看着店主和室友两个人越说越激动,差点抱头痛哭。   想来“我”的人缘也是挺好的,当初受伤,一群人都过来扶“我”,现在要走了,他们都来关心、嘱咐“我”。   放心吧,我看着天空,心里默默说,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连你的份一起。   忽然觉得自己很中二病……   “不说了,不说了,等下三娘子该等急了。”店主说,“走吧,我们俩就不送你了。”   “嗯!”我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很舍不得“我”,我还是快刀斩乱麻,赶紧走了吧。   “那我走了。”我说,把口改了过来,我往外走着,回头说,“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欸,哪儿是说的那样容易哦,京兆杜氏,算得上是咱长安最大的氏族了。”店主说,“我现在只盼着三娘子帮你安排个好主子,别总吃亏就好。”   “京兆杜氏?!”我一激动,差点撞到门框上。 第003章 杜家二郎   (3)   我叫杜展,这是我三个小时前,不对,一个半时辰前刚得到的新名字。   我原来不叫杜展,我叫晏然。   听起来是个妹子的名字哈?   其实原本我就是个妹子来着。   至于为什么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还得从半个月前、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说起。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正在清迈博桑纸伞村挑纸伞挑花了眼。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就发生了爆炸,我莫名其妙的就“扑街”了。   好在上帝怜悯,让我“复活”了,尽管地方有点跑偏,时间轴上也早了那么点。   但是看在我还活着的份儿上,我还是决定对上帝感恩戴德;一定是我姥姥那个虔诚的基督徒为我祷告,才感动了上帝了吧。   哈利路亚,阿门。   视线拉回,现在我正跟着“大部队”在前往杜府的路上。   一个半时辰以前,我被赵三儿那个流氓单方面虐了一顿,被东家的三小姐杜铃兰救了下来。   她跟我起了“杜展”这个名字,还跟我聊了会儿天。   她是个好姑娘,弓玩得很溜,隔着一条街还可以一支箭穿透两个茶盏;长得不能说漂亮、毕竟还没张开,只能说是很可爱的,圆圆的鹅蛋脸配上齐腰襦裙,让人忍不住很想上去捏捏她的脸;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但是鉴于她还梳着双环垂髻,所有猜测她还未及笄,应该在十四岁左右。   最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出自名门望族,没想到竟然是京兆杜氏。   就是我最崇拜、最崇拜、最崇拜的杜甫杜老师的家族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忙算了一下,现在是公元713年初春,杜老师应该还不足一岁。   那我岂不是可以看着杜老师长大了?!   绝对的第一手资料啊,我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里是长安,是京兆杜氏的老本营;可是杜老师生活在襄阳,那我岂不是没机会见到偶像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我抬头,楞了一下。   本来以为门阀士族的府邸,最少也得是个占地17、8万平方米的豪华大庄园,没想到,并没有那么大,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府邸似的。   也是,门阀士族一直被打压,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是肯定没有风头最盛的时候那么大家大业了。   我胡思乱想之际,杜铃兰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哦,这里是我二哥的府邸,不是杜式本家。”许是看到我一直愣在那里,她说,“家里乌烟瘴气的,我可不想好容易把你救回来,又推进火坑。”   我回神,转脸看向她,忙鞠躬:“多谢娘子。”   “没什么啦,一路上净顾着谢我了,”她说着,走了过来,“你别老弓着背,站直了我瞧瞧。”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她就站在我面前不足两步的地方,抬着头盯着我。   我感觉我应该要比她高出一个头,大概在一米七五六的样子,现世中,这个身高不算高,可是要是放在唐代,也算得上高挑了。   “这么看,果然有点儿样子了。”她微微一笑,说,“那我就把你寄存在这儿了,好好干,别让我失望哈!”   我不明就里,总感觉她话里有话似的,可是也不敢多问,忙鞠躬,说:“多谢娘子栽培。”   “不谢不谢,”她正说着,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大叔。   说是中年大叔,其实是按照唐朝的平均年龄来说的,其实这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最多三十七八。   这要是放在现世,还得算作青年。   “这是总管忠叔,”杜铃兰的小丫鬟婉儿说:“忠叔是咱们家的老人了,也是最明理儿的人。你新进府里,遇到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去找他。”   说话间,忠叔已经到了面前,他冲杜铃兰行礼:“三娘子。”   “多谢婉儿姑娘提点,”我对着婉儿说,又冲忠叔说:“有劳忠叔了。”   “奴的本分。”忠叔说,冲我笑,一边引导着众人往里走,一边对着杜铃兰说:“郎君恭候多时了,三娘里面请。”   说话间,已经到了院子里。   一个着了圆领衫的高大男子正迎面走过来,他身负甲胄,身高目测得1米85往上,我得稍微仰头才能看清他。   不是说,唐代男子身高平均在1米7左右的吗?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大个子”。   话说,原本以为杜家二少爷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可是没想到是个武将。   说好的悲天悯人呢,不是说不应该活在这个时代的吗?可你是一个武将,不服咱可以揭竿起义啊?非得把机会留给安禄山吗?   咳咳,不对,不能改变历史。我恍然,回神发现他正盯着我。   我一时词穷,只好低头行礼,默不作声。   “三娘,这就是你差人来说的那个?”   “怎么样,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吧?”杜铃兰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哥。   我一愣,这什么情况?   下意识地偷瞄了眼杜家二少爷,他的脸上清楚的写着“你确定你真的不是逗我”的表情。   也是,“我”是个店小二,虽然每天忙成了狗,但是就“我”这小身板儿,说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怎么看都不是个练武的料儿啊。   这杜铃兰也是胡来的孩子。   “嗯,底子看起来不错。”杜家二少爷说,“就放在这儿吧。”   我猛地抬头,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是看到他的表情,我又默默地把话吞了回去。   他一脸戾气,眼看着就要过来掐死我,他盯着我,表情仿佛在说:“老子看你不爽,要不是看在我妹的份儿上,你这样的我早给打出去了。所以你给我闭嘴,别吱声!”   我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多谢郎君收留。”   “忠叔,带他进去熟悉下环境吧。”他说,转身看着杜铃兰。   “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胡麻饼。”杜家二少爷说,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妹妹,“等下给阿娘说一下,今天就别走了吧?”   “不行~我给阿娘买了芙蓉糕呢,不然明个儿该坏了。”杜铃兰说,一脸为难,“你也知道,那家芙蓉糕有多难买。”   我愣了一下,她说买芙蓉糕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要知道芙蓉糕沙琪玛之类的糕点,都是清代才有,在这个早了近千年的盛唐,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会有的啊?   这个时代又没有苏打,发酵全靠自然发酵;吃的也多是动物油。   尽管鸡蛋和牛奶都已经有了。   不过……这么看……我皱眉,好像真的可以做出来,提前发酵好就可以了。   “那要不我找人给送回去?”杜二少爷还在跟杜铃兰商量,可怜兮兮地说,“你难得过来一次……”   杜铃兰“噗”一声笑了,“你天天忙成那个样子,又没空陪我玩,我待两天也是自己玩啊?”   “……”杜二少爷一想,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儿,也就不再强求了,“那你改天过来玩哈!”   我对杜二少爷跟杜铃兰卖萌的事儿不怎么感兴趣,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芙蓉糕的事。   我也顾不上管那个卖芙蓉糕的是不是穿越来的了,既然芙蓉糕可以很受欢迎,那桂花糕呢?   不知不觉,“守财奴”的本性就暴露了,我们的口号是:绝不放过每一个送上门的、可以赚钱的机会。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桂花,也有了糯米,做个桂花糕应该不愁销路,毕竟唐朝人喜吃甜食。   现在的甜食多是用纸包的,如果我像现代那样包装的话,岂不是很夺人眼球?   那得定做些抽屉盒,先用小纸将每块包裹起来,再把包裹好的码在盒子里;外面在用麻绳系一下,如果能有干花点缀下就跟好了。   啊,最好再把最外面的“抽屉”印上自己的logo,搞不好以后可以开成连锁店。   不过,唐代印刷是不挺贵的啊,那要不还是找个萝卜刻个章,弄点颜色沾沾印一下好了;不过,萝卜时间长了容易缩水,还是找个木匠之类的刻一个好了。   现在天凉,应该可以放个三五天,天热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是一天或者一会儿的事儿;储存有点儿成问题啊,要不弄个简易的冰柜什么的,总感觉这么现卖现做不赶趟儿似的。   我是看到杜铃兰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才回过神来的。   回过神就看到杜家二少爷一脸写满了嫌弃和敌意的脸以及杜铃兰的“星星眼”。   “郎君、三娘,您们这是怎么了?”我一懵,下意识地说。   “阿展,你刚刚说的桂花糕是什么啊,”杜铃兰凑过来,一脸吃货的表情,“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桂花糕?我眨眨眼,“我刚刚都……说出来了?”   “对啊,你刚刚在那边一直在小声说什么,”杜铃兰说,“我隔着远,听不太清;我哥可以听到,他又说给我听的。”   完了,我忘了我有个毛病了,想什么东西不能太入神;太入神的话,会不自觉地说出来。   我愣在那里,有种偷窃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你会做那个‘桂花糕’?”杜家二少爷盯着我,目光仿佛要把我戳几个窟窿似的。   “会郎君的话,奴会做。”我打了个“激灵”,说。   既然已经成了杜府的下人,就要改自称了。   这个时代,男生女生都是自称“奴”,也女生自称“婢”和“奴婢”的,不过毕竟是少数。   “那就给你些材料,明儿你就去茶馆做点儿卖卖看。”他说,“卖的好的话,给你找个铺子;做的不好的话……”   “奴定当竭尽全力!”吓得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也顾不上竭尽全力这个词是不是这个朝代的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货就是个妹控,估计是认为我怎么忽悠他妹妹了——搞不好都以为我要把他妹抢走、恨不得戳我两刀。   做的不好,毫无疑问,最少也得给我来个几十大板泄泄愤了。   “可是这个季节没有桂花啊?”杜铃兰说,她看着他哥。   没等他哥看过来,我就忙说,“奴还会做豌豆糕!”   “豌豆也可以做糕点?”杜铃兰一脸吃惊,“好吃吗?”   “回娘子的话,可以做的,很好吃。”我说,偷偷撇了眼杜二少爷,发现他看我的眼中,敌意更甚了。   “那你今儿个就做吧,亥时之前务必完成,”杜二少爷说完,转身嘱咐那个被称为忠叔的人,“忠叔,给他备好材料。”   “唯(遵命)。”忠叔说,赶忙去准备了。   我跪在风中,眼看就要凌乱了。   “做的好的话,我就不怪你,做的不好的话……”杜二少爷刚要说,又看到他妹妹还在边上,“做的不好的话,晚饭就不要吃了。”   “奴定当竭尽全力!”我忙表决心。   做不好哪里是没饭吃啊,那是快没命了……   “那我今天就不走了,我等着吃豌豆糕。”杜铃兰看起来很开心,我忽然有种她是幸灾乐祸的错觉,“婉儿,帮我把芙蓉糕送回去,就说我在二郎家留宿了。”   她说完,一脸吃货的表情看着我。 第004章 豌豆初黄   我叫杜展,是一个活在一千三百年后的妹子。   (对,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我真的是个妹子。)   我现在呆的地方是位于长安的杜家二少爷的府邸的厨房。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上午我还在被地痞流氓欺负,下午我就到了这里。   故事太曲折,我就不赘述了。   我现在正在生火,旁边的瓷罐里是泡发了三个时辰的豌豆,我生完火、烧开水之后就得开始悲催的煮碗豆了。   没有高压锅,电饭煲,没有打蛋器、漏网,全靠一口地锅和一尺粗麻布。   我需要在今天晚上亥时之前弄完,以便杜老二验收。   “杜老二”是我给杜家二少爷起的外号,鬼知道他叫什么,在“杜扒皮”“死妹控”“杜老二”之间权衡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叫“杜老二”比较“损”,听起来就老气横秋的。   至于我怎么得罪了杜老二,这是个太长的故事,此处省略三千字;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煮豌豆,是因为我嘴欠,再就是因为我“贪财”。   正所谓,自己作的死,自己哭着也要作完。   所以,我才在这里煮豌豆。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也没有太多怨言,相反的,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比起招揽生意,我更愿意在后厨煮上一辈子豌豆黄。   咳咳,不能立flag,想想秦始皇,那就是千古立flag第一人啊!   我回神,开始准备点灶子。   没有打火机,现在生火的方式主要靠钻木去火。   可是我悲催的钻了半天,只是冒了烟。   我又费了半天功夫,手都麻了,这才看到垫在地下的枯草冒起了火星,渐渐生起了小小的火苗。   好容易把火弄了出来,升起了炉子。   揭开木制的锅盖子,加满了水,把泡发好了的豌豆倒进了锅里。   又加了点儿水,让水没过豌豆大概拇指的长度,具体就是,把拇指插进水里、基本上整个没过去就可以了。   剩下的就是煮了。   没有高压锅,怎么可能短时间把豌豆煮得稀烂啊?!   滴漏声还在响,一刻钟又过去了,听着我都烦得慌。   看来短期的办法就是使劲煮了,实在不行煮上两遍好了。   胡思乱想之际,木锅盖被顶了起来。   我忙把白沫撇掉,用筷子戳了下豆子,感觉还是硬硬的;我把火小了点,盖紧了锅盖改成“闷”。   漫长的等待,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   我揭开锅盖看了下,小部分都煮得“开花”了,但最少也得煮得90%以上都开了花才行吧?   我又把锅盖盖上,走到灶台旁,把粗布拿了过来;我把粗布铺在足有脸盆那么大的大瓷盘里,准备等下盛放煮烂的豌豆。   我本来想着是找个方形的模具放豌豆泥的,比如做一套“子母盒”。   一个是有四周的框子,这个用固定放过滤好的豌豆泥或者固定桂花糕之类糕点的形状,具体的是:下面垫上一层细腻的棉布、木板也行,然后就可以把过滤好的豌豆泥或者其他糕点倒进去了。   最好四周的木框还能拆开,这样更方便,凝固好后直接把框拆掉就可以了。   另一个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不过比刚刚那个要稍微大上一点点,然后里面需要像织布一样,固定好一定宽度的经纬线,目的是为了切割凝固好的豌豆黄或者其他糕点。   不能用刀切开,一方面是因为手动切肯定会切的大小不一,再者就是、拿豌豆黄举个例子,现在的刀都是铁质的,会留下味道。   其实这套工具主要是给桂花糕想的,豌豆黄不能用纸包,只能装在碟子里;桂花糕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抱在纸里。   包装我都又想了一遍。   就想我之前想好的那样,先用纸包裹住每一块,然后再码放在抽屉盒里;扎在外面的麻绳,这个世界里遍地都可以买到;来的路上,就看到不远处有家卖木簪的小摊儿,请大叔用木块雕个logo应该不在话下。   剩下的就是干花了,这个比较困难。   本来想的是把盒子用麻绳扎起来,扎成21世纪世面上常见的十字结,然后把logo印在右下角,干花直接别在打结的地方,用小纸片贴在花茎的位置就可以了。   可,这个世界没有不干胶、粘东西全靠米粒活着糨糊,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还是不用好了。   其实这样已经基本上满足了强迫症,我也不能奢望太多。   不过,麻绳可以换成棉绳,再染个色啥的;不放干花的话,可以找人做些小卡片放上,穿在包扎的线上,打结的时候,直接留在蝴蝶结上。   欸,这是个好主意哈?   我忍不住说出声,回神赶忙跑到锅子旁边,揭开锅盖,开始往旁边的大瓷盘里舀。   尽管不再往里面添柴了,火还是在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来。   锅里的豌豆都被我舀了出来,我看着锅下面还在烧着的火,一时脑抽,于是从缸里舀了一勺水准备浇灭它。   我蹲下来,正准备往里面甩水的时候,一个黑影直接过来,一把抓住我手里的舀子。   这么一抓,水反而都进了灶里,滚滚的黑烟就冒了起来,紧接着我就听见了杜铃兰的声音:“哥!阿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啥时候过来的啊?   话说,她刚刚喊了哥?我呛了一口烟,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意识就摸起衣摆抹了下脸。   烟雾散去,我才恍然,完了,刚刚过来的那货该不是她哥吧?   一抬头还真是,我下意识往下跪,跪了半截发现有人扯我的衣服,我猛地往下一用力,他差点一个踉跄。   这时才发现,不是有人扯我的衣服,是我扯了别人的衣服。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杜老二。   我吓得就把手里的下摆扔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   抬头,他已经一脸黑线了。   不是修辞手法,是真的一脸黑道道:他应该是溅到脸上的飞灰抹花了。   我特别想笑,可是又不敢出声。   “你是猪吗,”他最终还是爆发了,“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用水灭火。”   “嗯,正常情况下应该浇油。”我下意识说,转念一想,不对,浇油的话是用于锅里油起火的;低温油覆盖高温油之后会降低温度,低于燃点以下,油就不再燃烧了。   可是我一时嘴快就说出去了,就杜老二这种迂腐的古代人,他绝对会以为我跟他抬杠的。   果不其然,他气得直接一只手抓着我的领子,把我领起来了。   他的脸上写了一句话,“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哥~你吓坏阿展了!”杜铃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快放他下来!”   他看着杜铃兰,这才气乎乎地把我甩下来。   膝盖摔到地上钻心的疼,我一瞬间都以为我膝盖骨被摔碎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跪下,偷偷揉了揉,好像并没有。   “马上就亥时了,你的豌豆糕呢?”   “回郎君的话,马上就好。”我说,引导他看向大瓷盘里的煮烂了的豌豆,“把豌豆捣成泥,过滤掉大的渣滓,加上饧(唐代使用的糖,大部分都是这样是一种糖稀装的浓稠液体,应该属于早期的麦芽糖。)熬出来之后,再冷却凝成块就可以了。”   他皱眉,“那岂不是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是……”我只好硬着头皮编瞎话,“豌豆糕主要的工序就是熬制,所以比较耗费时间。”   “哥,听起来好像就很好吃欸。”杜铃兰说,不知道是不是在帮我开脱。   我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百步穿杨的妹子居然是个吃货。   “那就再给你半个时辰。”杜老二说,拉着杜铃兰准备往外走,“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成品的豌豆糕。”   “唯!”我忙说。   “那你起来继续忙活吧,”他说,“铃兰,我们走。”   “可是我还想看一下欸……”杜铃兰说,眨眨眼。   “……”,他哥瞪了我一眼,“不行,跟我回去。”   “好吧……”她看了我一眼,“那……好了的话,一定要叫我哈!”   “唯。”我忙说。   送走了这俩“熊孩子”,我赶忙把麻布下面析出的水倒掉,把麻布外面裹了层棉布,放在臼里面一通捣。   棉布质地细腻,麻布质地粗大;麻布里剩下的都是豆皮和大瓣的豆子,臼里面的都是豆泥和水的混合物,棉布里剩下的就是豆沙了。   和上麦芽糖上锅开始煮,我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火灭了呢……这样又得再生一次火了。   ……   把豆泥煮好,已经到了半夜,说话间,三更的棒子声就响了起来。   本来以为会有犬吠声,然而并没有,看来院子里的狗都睡了。   杜老二说半个时辰之后过来的,也没有过来。   我把倒出来的豆泥倒在汤碗里,用筷子支上,盖上了大盘子。   天儿还是挺凉的,明天早上应该就可以了。   这个点儿,杜铃兰和杜老二估计都已经睡了,那就明天再说吧。   反正还得冷却一段时间。   但愿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累得筋疲力尽,在厨房连着的柴房里扯了点儿引火用的稻草,合衣就睡了。 第005章 吃货铃兰   我做了个挺长的梦。   梦里,我成了一家连锁的糕点店老板。   那是一家很中规中矩的烘焙屋,推拉式的玻璃门,靠近门的地方是收银台;房间中间是柜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甜点;最里面是工作台,站在磨砂的玻璃门前,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但是莫名可以肯定师傅肯定忙得团团转。   我把目光转向柜台,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好吃的,有红豆糕、绿豆糕、糯米糕、豌豆黄、我最喜欢的桂花糕;有老婆饼、月饼、南瓜饼;还有各式西点,和果子之类的。   我看到了奶油蛋糕、提拉米苏、布朗尼、马卡龙、芭菲、羊羹、草莓大福、鲷鱼烧等等,还有我最喜欢的焦糖爆米花。   我真的是笑醒的。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光想想就垂涎三尺了,半个月没吃过甜食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这个时代,甜点都是稀有物种,贵的离谱不说,卖的还特别少。   如果自己能开家烘焙屋,那简直就等于——可以等着别人来送钱了。   唐代喜吃甜,卖甜点的话,光想想就知道能赚好多钱,说句不好听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把自己赎出来了——但愿“我”不是死契。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嘴边黏糊糊的,原来是流了哈喇子。   我忙抹了把嘴角,正准备起身洗漱时,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对啊,我昨天忙活了一下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忙完之后都下半夜了,累得直接睡了。   真应了杜老二的话了,还真的没有晚饭吃。   我爬起来,整了下衣服的褶皱,忽然想起来我的豌豆黄。   不知道自然凝固行不行,这都是没有冰箱的应急办法。   我想着,看向灶台,可,灶台上空空如也。   我一瞬间以为我眼花了,忙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还是没有。   哎呦我去,我折腾半天做的豌豆黄呢?!   怎么豌豆黄没了就没了,碗都没了呢!   老鼠!我恍然,完了完了,忘了有老鼠这事儿了,多半是被它吃了。   可是这倒霉孩子,你吃就吃吧,碗给我留下啊?!   不过,这古代的老鼠就是厉害,饿极了,连碗都吃。   我叹了口气,这下惨了,多半得被杜老二煮了吃了;正愁没理由治我呢,我就撞枪口上了。   要不还是跑吧?万一找个没人要的山洞,靠打野兔什么的应该也可以过活,就是活得艰难点儿。   但是要是落在杜老二的手里,轻者是半死;重了,打个残废或者直接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来的时候也没注意记下地形,哪个位置是后门啊?   不会翻墙真的是硬伤,不过他这边儿的墙那么高,就算我会翻墙也难保下去的时候不会摔折胳膊腿儿。   从前门跑不是没想过,但……那不是找死吗?被其他人撞见,绝对会押到杜老二面前的,就冲他那态度,我估计我应该会被就地处决了吧。   正在我纠结,怎么样才能避人耳目逃走的时候,推门声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这两天净受惊吓了。   推门的是厨房的小帮工,看起来有十四五岁;昨天过来的时候见过他来着,他叫什么来着……杜老二起的名字太刁钻,我记不住。   “阿展哥你醒了啊?”他看到我坐着,快步走了过来,“郎君刚刚还说来着,你要是醒了,就快点过去前厅。”   这么快就来了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是被老鼠吃掉了,他会信吗?   多半是不会信的吧,我自己都不信。   谁家老鼠吃东西连东西带碗一起拖走的啊?   这老鼠也是要成精了。   “阿展哥,你在听吗?”他看着我没应声,问。   “啊?”我说,回过神,“啊,我马上就过去。”   “好嘞,我带你过去吧。”   “嗯。”我应声。   既来之则安之,豁出去了。   反正半个月以前的那场飞来横祸,我就挂掉了。   这么想,瞬间释然了。   从厨房出来,沿着小路拐了两拐,又直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他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了杜老二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进来。”   “唯。”我和小帮工异口同声。   推开门,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杜铃兰也在。   她正在吃早饭,瓷碗里盛着拇指宽的条状物,看起来有点儿像擀面皮的感觉,但这应该并不是擀面皮(的前身),擀面皮好像是从冷淘面演化而来的。   这种水煮的宽面条,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馎饦了。   “阿展,要不要一起?”杜铃兰说,一脸开心地看着我。   我差点儿就给这妹子跪了,你这么坑队友,你哥知道吗?   “铃兰。”杜老二喊了她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偷瞄了眼她。   “哦,那我不说话。”她说,低头默默吃着馎饦。   “你起来。”杜老二冲我说,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我默默地站起来,低着头。   “那个豌豆糕……”他说,话戛然而止。   “回郎君的话,奴当真做好了!”我说,越说越小声,头越来越低,“可是今早儿起来,发现连碗都没了……”   “……”   他没有说话,我的心瞬间又“咯噔”一下。   “其实……”他欲言又止,紧接着话锋一转,“今天再给你一天,务必再做份一样的出来。”   “唯!”我忙说。   杜铃兰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她哥一脸无奈、笑得我一脸懵圈。   “哥,你别逗他了,”杜铃兰笑嘻嘻地说,“那个豌豆糕被我吃掉了。昨个儿左等右等不见你过来,所以我又偷偷溜进了后厨,看到灶台上盖着盘子的一个碗,打开一看,是浅黄色的膏状物。我猜这应该就是豌豆糕了,所以就拿起来吃了……”   我终于理解了她哥的表情了,堂堂京兆杜氏家的三小姐,居然是这么一个没底线儿的吃货……我忽然又有点儿想念半个月前那个百步穿杨的小姑娘了。   “……可是我吃的太早了,还没凝成糕呢。”她说,舔了舔下唇,一脸意犹未尽,“真的很好吃,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味道香甜、清凉爽口,带有豌豆的清香和沙沙的口感。”   “我哥我都才只给吃了一口呢。”她又补了一句。   我想,完了完了,听到了杜铃兰的囧事,这下要被杜老二灭口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不算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比如:尽管对待下属严苛,却不是混乱指责人的人。   当然,我算个意外。   “你呀……”他宠溺地笑,对我说,“你也听到了,三娘很喜欢这个豌豆糕,今天再做一份吧。”   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一时不适应,差点儿被后坐力带倒。   “唯。”我行礼,应声。   “可是阿展还没吃饭呢?”杜铃兰又来了一记补刀。   “奴等下去后厨吃,郎君,没什么事儿,奴先下去了。”我忙说,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就杜铃兰这个坑队友法儿,我估计等下杜老二又要怒了。   “嗯,你下去吧。”跟我说完后,又对杜铃兰说,“他等下去后面吃,放心,饿不着他。”   我赶忙默默地退了出来。   话说,刚刚杜老二还说了个“嗯”,果然是把我们这种奴仆当成平等的人啊。   多亏是被这丫头吃了,不然,做不出来,就冲昨天弄了厨房满屋的灰,还薅了他衣服来看,绝对会被打死的。   不过,他们俩关系真好,可以直接分食同一杯羮。   我忽然也好想有一个哥哥。 第006章 二郎其人   我叫杜展,现在是杜府的一名厨“娘”。   这两天,我做了两次豌豆黄了。   没有电动打蛋器,全指望放在臼里捣打成泥做豌豆黄真的是个体力活。   连着来了两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好在今天有了经验,提前弄好了。   我给杜老二回复完,就在忠叔的带领下,回了我应该住的屋。   这是杜老二住的院子的外院的小房子。   很普通的下人房,一张通铺,一张矮桌和一张“床”。   这就是全部的“家什儿”。   “郎君平时不怎么使唤人,你在外院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忠叔说,“主要就是打扫下外院,内院儿的话,没有郎君的吩咐尽量不要进去。”   “哦。”我应声,撇了眼身后的院子,“忠叔,郎君全名叫什么啊?”   “嘘——”忠叔忙把食指横在唇前,“咱们做奴仆的,是不能直呼主家名讳的。”   “抱歉……”我下意识地说,紧接着低下头,改口说,“奴记下了。”   “当我的面,就别自称‘奴’了,我拿你就当自己亲生的孩子待,”忠叔说,叹了口气,“只是说些规矩给你听听,不是怪你。”   我抬头,看着他,这个大叔看起来也是个有故事的。   忠叔接着说了起来:“郎君名‘杜岘’,字崇文……”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儿来,杜老二这么虎背熊腰的家伙,居然字崇文。   忠叔说,叹了口气,“……别看郎君看起来挺不讲情理、挺威严的,但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郎君的生母生下三娘就去世了……”   忽然很想唱宝莲灯的歌:天上下凡三圣母,生下沉香和铁柱(哦不,和爹住),沉香日夜哭着要寻哭着哭着要寻母,哮天犬追二郎神堵,四大天王常拦路……”   “……三娘现在这么顽劣,说起来跟郎君脱不了关系……”忠叔笑呵呵地说,“打小便捧在手心里,纵容得不成样子。”   大叔你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刚刚不是还说杜铃兰出生、老妈就没了很可怜的么?   正在我以为忠叔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忠叔又拉下了脸。   “姑娘家的还是得有点姑娘的样子,三娘那个样子,明年就该及笄了,还未许配人家。”忠叔说,叹了口气,“虽然咱们杜家肯定不能低嫁,但是女儿家的,越拖越大,就越不好许配人家了……”   我怎么听,都有种我妈训我的感觉呢?   我生前,啊呸,我活在现代的时候,我妈也是各种催婚。   我觉得吧,甭管男生女生,二十五、六岁开始谈恋爱,二十七、八岁结婚,三十岁左右要孩子是最合适的。   首先,二十五、六岁的话,已经在社会上有过三到五年的阅历,世界观价值观基本已经奠定完毕,这个时候,整个人才算是成熟了起来,所以,可以考虑找一下人生的伴侣了。   二十七、八岁,两个人已经交往过两年,或者,这两年的时间里,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伴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这个时候,就可以选择结婚,或者是继续这样、谈一辈子的恋爱也未尝不可。   如果有了合适的伴侣,就可以选择结婚了。   如果选择了结婚,两年后,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造人的问题。   新婚第一年不要急于生孩子,首先,婚前和婚后肯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状态。   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家庭矛盾等,都会变成两个人之间不断战争的导火索;而所有的争吵,都会留下裂痕,等到裂缝足够大的时候,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说句不好听的,婚后的头两年,是离婚率最高的。   很多事情,真的就只有结婚之后才会发现,毕竟谈恋爱的时候,很多事情对方肯定会有所遮掩,不会直接告诉你。   两年之后,两个人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双方认定对方就是自己想要的、并且想要和ta过一生时,这个时候,“时机成熟”。   当然,选择丁克的可以直接跳过这一步。   总而言之,结婚是两个家庭变成三个家庭的事儿,草率不得。   我妈也觉得,我越呆在家里年纪越大,可事实上我才刚过了二十六的生日……   所以我才跟我妈大吵了一家,自己跑出去做代购。   结果没几天就把自己玩死了。   不知道我妈知不知道我没了消息……她知道了又得哭上很久了,她那么爱哭的人。   她肯定不知道我还活着,活在了一千三百多年的长安。   尽管对她来说,我还是死了,死在了一千多年之前。   “阿展?”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脸上有点凉,我摸了下脸,湿湿的。   “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忠叔说,然后自己想明白了理由,“欸,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看着郎君那样,也是很想哭的,他才那么小,阿郎怎么忍心?”   我一懵,这会儿怎么男主人都出来了。   阿郎是唐代称呼自己男主人的称呼,通俗点说,就是现世雷人的宫廷穿越剧里的“老爷”。   这么一听,很有故事啊,很小的时候被自己老爹体罚了?   “忠叔,我光顾着哭去了,没听明白……”我只好假装糊涂。   “啊?”   “就是郎君被阿郎体罚的事儿。”我引导着忠叔。   “体罚?”   我一愣,不是体罚?   “忠叔不是刚刚说,郎君那么小,阿郎怎么忍心之类的?”   “你说这个?”忠叔眨眨眼,仿佛在说,你都没听明白跟着瞎哭个毛线,“我刚刚说的是郎君小时候,刚三岁,娘子剩下三娘就去世了。”   “嗯。”我应声。   “然后阿郎在三娘两岁多点的时候,续了弦。”忠叔说,“那个时候,三娘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又从小被郎君纵容地不成样子,新嫁娘刚进门,三娘不愿意称呼她为‘阿娘’,阿郎气极,训斥了两句,三娘于是哭个不停。阿郎一气之下,不许三娘用膳。   “郎君和大郎君都去请求阿郎网开一面,可阿郎就是不许,于是二郎也跟着绝食。”忠叔叹了口气,“都是一个倔模子出来的,就是谁都不愿意先低头,足足3天,郎君硬是滴水未进。   “到最后还是新嫁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去求阿郎,说,不叫便不叫吧,两个孩儿是无辜的,这才作罢。   “不过,娘子(主母)贤良淑德,待大郎君、郎君和三娘视如己出,慢慢的,自然也就改了口,称呼‘母亲’或是‘阿娘’了。”忠叔说,“阿郎只有三娘这么一个姑娘,四个郎君宠着这一个,便成了现在这个无所忌惮的模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杜老二作大死,被他老爹胖揍了呢。   “不过那个时候,真的是很可怜,那么小的孩子,愣是饿到起不来身。”   我仿佛看到了杜老二,哦不对,杜岘还那么小只,饿的躺在床上皮包骨头。   竟,真的鼻子一酸。   “唉,不说这些了,你收拾下吧,等下跟我们一起用晚饭。”忠叔说着,走了出去。   “嗯。”我应声。 第007章 “员工餐厅”   我是刚刚才发现自己迷路的。   就在一刻钟以前,厨房帮工的小男孩过来喊我吃晚饭,我正在收拾房间的卫生,所以喊他先去。   等我收拾完,准备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唐朝历史学得还是蛮好的、对唐代建筑也略有涉猎。   可是当我走出房间时,顺着“忠叔带着我来时的路”走回去时,才发现,我可能是记错路了。   这条长廊的尽头,是前院,或者该说是外院。   唐代建筑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有的是外院里面套着一个外院,有的则直接是一个只有内院结构的院子。   杜老二家则属于前一种;外院里面被划成了两部分,前半截是前厅(前厅也被划成了两部分,中间的地方是厢房),后半截是内院。   内院基本上都是由前殿(也有称呼为正殿的)、前殿左右上方的厢房、后殿和长廊组成的;杜老二的房子也不例外。   内院的外围是外院,由厢房、厨房,洗手间(西阁)等其他结构组成。   我住的就是杜老二外院的厢房,其实整个外院的厢房都是作为下人房或是堆积货物的杂货房来使用的;内院的厢房则被用作客房,供其他客人来访时使用,比如,杜铃兰就是住的内院右厢房。   我站在长廊上,准备原路返回,走对面那条长廊的时候,老远看到忠叔正从拐角。   “忠叔!”   他回头,看到了正跑过来的我:“怎么了?”   “啊,那个……”我跑到他面前,顺了口气,说:“我刚刚准备去吃饭的,但是走错路了。”   真的有点饿,也顾不上他是不是会笑话我了。   说起来也惭愧,在厨房也是算是待了两天了,却连厨房的地方都找不到。   忠叔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笑话我,他了然:“哦,那我带你过去吧。”   顺着刚刚来时候的长廊走回去,还路过了我的房间。   厨房就在外院的厢房里,和我的房间就隔着一个厢房。   “员工餐厅”就在厨房后面的的另一侧:厨房的左侧是柴房——原谅我暂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右侧则是下人用膳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员工餐厅。   原来对面的厢房对过就是啊,我不禁感叹自己的愚笨。   推开厨房的门,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厨娘正在地锅前忙活,小帮工正端着一个大瓷盆样的东西往右边走。   我踮起脚看了眼,在煮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是秋葵。   说起来,这个朝代最常见的蔬菜就是秋葵(也叫冬苋菜)和薤(xiè)了。   秋葵我知道,但是这个薤却是没怎么听说过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烹饪手段基本上也就是煮、蒸、烤三种,炒什么的要到宋代才有。   水煮秋葵……我还是喜欢凉拌秋葵。   神游间,我不知不觉已经随着忠叔走进了“员工餐厅”。   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   我原本以为,员工餐厅嘛,基本上都是大锅饭,大锅菜,大家胡乱坐,整个里面乱糟糟的跟菜市场似的。   然而并不是这样。   里面有三张矮桌,里面靠左边的桌子上坐了四个人,右边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五个,门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三个人;坐是那种正坐。   大家基本上都在埋头吃东西,两个人交头接耳,但是交谈得都很小声。   每个桌子中间都是一大瓷盆的水煮秋葵,瓷盆里有一个汤勺;旁边是一个竹篾编制的方形小筐子,里面放着手掌大小的饼。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碗,有的人碗里盛着水煮秋葵的汤,有的则是还在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来,过来洗手。”忠叔走到我身后,我才看到那个地方还有张矮桌;桌子上摆放着碗筷,碗是摞起放在竹筐里的,筷子则是放在和盛馒头的小竹筐一样的方形竹筐里的;旁边还有个大粗瓷盆——就是那种粗劣的黄瓷,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桌子下面放着个小粗瓷缸,瓷缸顶上还飘着“半个葫芦”——是一个瓢;桌子上放着粗瓷盆子和一块后棉布,应该是用来当毛巾的。   “这些……”我看着这一套,有点不敢相信。   “哦,这些都是郎君弄的,”忠叔说,“郎君说‘膳前洁手’,吃饭前必须得清洁双手,不然容易吃进去不干净的东西,容易生病。”   说着,舀了一瓢水,示意我洗手。   “忠叔,你是长辈,你先洗。”   “没事儿,你先洗就是。”忠叔说,“我刚好给你说下用过的水倒到哪里。”   “那好吧。”我顺从地洗完手,忠叔拿起瓷盆,走进厨房,我后脚跟着了过来。   他把废水倒进了厨房门口的大缸里,“这些留着,还可以浇花用。”   我去,这些环保知识也是杜老二那个家伙想出来的?   他绝对是穿越来的吧?   “郎君说的?”   “嗯,郎君说,洗手的水、洗碗的水都可以用来浇灌植物,”忠叔说,“郎君常年驻守安西边域,那里有些地方常年降水稀少,吃水都成困难,自那之后,郎君便告诫我们,不可浪费水。”   说话间,又从厨房外走进了“员工餐厅”。   “愣着干吗?”忠叔说,他拿起两个碗,抓了两双筷子,走到三个人的那桌,招呼我说:“过来吃饭啊。”   “哦!”我应声,走过去。   忠叔给我舀了一勺水煮秋葵,递给我一个饼。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我觉得这个秋葵的味道格外的好吃,不由得吃了个两个饼。   我一边吃,一边观察其他人,吃完饭的人,都把用过的碗筷放在了桌子上的大粗瓷盆里。   原来,那个盆子是用来收集用过的餐具的。   看到我在盯着那个盆子看,忠叔说:“那个也是郎君嘱咐的。”   “嗯?”我不解。   “一般的话,下人自己的碗筷是要自己清洗的,”忠叔说,也看着瓷盆的位置,“但是郎君说,那样太浪费水,而且每个人认为的干净是不同的,所以才把所有的碗筷都收集到一起,统一用沸水煮过后,再统一清洗干净。”   我去,杜老二还知道高温消毒?   “郎君自己想的办法?”我忍不住,问。   “嗯,最开始郎君是要求用火烤的,但是操作起来很麻烦。”忠叔说,“后来发现,沸水可以融化餐具上的油污,所以改为沸水蒸煮了。”   这都可以?!我一时语塞。 第008章 襄阳杜氏   这顿饭吃的我还是挺有感触的。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杜老二一系列的反常举动都只是“刚好”的结果:感叹自己生错了年代,节约用水,高温消毒……   还有那个反常的芙蓉糕。   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产物。   我按照忠叔的说的那样,把用过的碗筷放到黄瓷盆里;把筷子和筷子放在一起,碗和碗落在了一起。   小帮工抱起了瓷盆子,他看起来那么小,抱起来有点儿摇摇晃晃的。   我走过去,“我来吧。”   我帮他把瓷盆抱进厨房,跟忠叔走出了餐厅   出来之后,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忠叔,我平常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可以去街上吗?”   “可以是可以,”忠叔说,“郎君对咱们的要求没那么严苛,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儿,可以出府的。”   “哦,好嘞。”我应声,暗自高兴。   “阿展有想要买的东西?”忠叔说,“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报给我,我出门采办的时候,可以一并带回来。”   “不麻烦了忠叔,我刚好想去逛一下。”我说,其实我是想去考察下市场的。   光想的挺好,实施起来困难就多了。   别的不说,如果想烤个蛋糕之类的,肯定是不行的,现有的技术,没办法模拟烤箱,泡打粉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可以代替;再说,他们能不能接受西点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店铺选址什么的也是个问题。   要不,还是得从中国传统糕点开始。   如果真的开起来的话,搞不好真的可以实施我的“连锁店大业”。   “那也行。”   “嗯,那,忠叔我先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了。”   “嗯,我也去前边了。”忠叔说,去了前面的厢房。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坐下,厨房的小帮工来了。   “阿展哥,郎君喊你过去呢。”   “哦。”我应声,“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阿祡(柴)。”小帮工说,“郎君说,我是在柴火旁出生的,所以起名叫阿祡。”   “郎君说?”我盯着这个小孩,这个小孩看起来有点儿混血的样子,应该有胡人的血统。   “嗯,我是突厥遗孤。”阿祡说,脸上看不到悲伤表情,“郎君说,是在战场上捡到我的;那个时候,我的母亲那时候怀着我,去见我的父亲,他是一位突厥阵亡的将士——可惜并没有留下名字,母亲到达前线后,却得知了父亲阵亡的消息,她一时心绪波动,早产,生下我之后又引发了血崩,故去了。”   “我被郎君带了回来,寄养在杜家。”阿祡说,“郎君说,母亲走的时候也没留下名字,她是在柴火堆旁生下的我,所以跟我起名叫阿祡。”   可怜的孩子。   我忍不住半蹲下来,“阿祡想家吗?”   “小时候想过,后来就不想了,”阿祡说,抿嘴笑,“也许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这里就是我的家,忠叔一直在照顾我,郎君待我跟弟弟一样,还许我跟着三郎四郎一起读书写字,我已经挺满足了。”   也许真的是我有偏见了,杜老二除了妹控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举动。   能抛开民族仇恨,收养敌方的遗孤,这样的人,怎么样也不会是个坏人吧?   “其实这个别院,除了忠叔之外,都是郎君或者三娘捡回来的。”阿祡说,“郎君和三娘待我们都像自己的朋友,并不像下人。”   士族出身,家教还是很好的。   “哦,对了,”阿祡说,“郎君喊你过去呢。”   “哦,好的,”我说,“那咱一起过去吧。”   到了内院,杜老二正和杜铃兰说着话,他听见敲门声,回头看到了我。   “你来了,”杜老二说,居然有点像老友间的寒暄,“我刚刚接到军令,明天就得回营地。三娘就拜托给你了。”   啊?这是什么神开展?我一时懵圈,“郎君的意思是?”   “三娘特别爱吃甜的,”杜老二无视我的话,继续说,“所以你会的那些点心可以都给她来一圈,店面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我继续蒙圈,这是默许要给我个店铺卖点心了吗?   “先这样,我得走了。”杜老二说,摸摸杜铃兰的头,“你别再给我闯祸了,我不在家,阿兄又忙,你这两天就待在我这儿,让阿展给你做点心吃。”   “放心吧,有好吃的我肯定哪儿也不去。”杜铃兰嬉皮笑脸地说。   “对了,做点心可以,其他的交流不准有。”杜老二看着我,忽地就变了脸。   “唯!”我立刻表态。   其实,我早就想跟这个熊孩子一个大嘴巴了,我是个妹子啊喂,虽然现在是个“汉子”,但我骨子里还是个妹子啊喂!   所以,我真的对妹子没什么兴趣啊喂!   天天跟防色狼一样防着我。   “那我就放心了。”杜老二说,他看着杜铃兰,“那我走了。”   “对了,过两天,襄阳那边可能要过来,我估摸着应该是重贤哥,”杜老二说,他叮嘱忠叔——原谅我才刚看到忠叔,“可能会带着家眷,烦请忠叔安置一下。”   “唯。”忠叔点头。   “啊,到时候还得麻烦阿展做点儿新奇的点心,”杜老二说,解释道,“重贤哥喜吃甜。”   “唯。”我应声,开始犯嘀咕。   崇贤是谁?   原谅我当时以为和杜岘是一个崇,还以为他们家起名不按辈分、起字按辈分呢。   再说,“哥”这个称呼,在唐代简既可以当“叔叔”用,又可以当“哥哥”用,还可以当“弟弟”用,甚至还可以当“老爸”用……光听这个“重贤哥”我实在是找不清是谁。   “还没来得及庆祝他弄璋之喜,还得麻烦你帮我备份礼品……”   弄璋之喜?也就是说,年前生了个儿子。   我忙算了下,襄阳那边、712年出生的……该不是杜甫、杜老师吧?   我还没想完,杜岘就接着说了,“子美,想来是个俊美的孩子。”   那重贤指的是杜闲?   我天,他会带着杜老师来吗?   只有一岁的杜老师,想想都觉得很可爱啊?   我激动得不能自已。 第009章 杜甫来了   得知了杜甫要来的消息,我真的是小激动了一番。   果然,杜老二走了之后的第四天,就收到了襄阳分家要来拜访的消息。   这几天杜铃兰缠着我做各种点心,被折腾了个够呛,也没时间去街上看一下,尽管如此,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激动得一夜没睡着觉。   虽然知道,杜子美同学现在还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   第二天,一大早,忠叔就吩咐府里上下的仆人开始忙里忙外。   我知道,这是要来了。   果不然,辰时刚过,襄阳的车马就到了。   来的真的是杜甫的老爹,杜闲。   我原本以为杜闲老爹杜审言是个那么恃才傲物的人,教育出来的儿子,肯定也是一个调调。   正所谓,熊孩子都是因为有熊家长,这句话倒过来同样适用。   可是熊家长教育出来的杜闲,显然并不是个熊孩子。   现在是公元713年,杜闲应该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看起来并不像那么大的人——因为长了张娃娃脸,说二十四五应该也是有人信的。   欸?既然杜闲是娃娃脸,那杜甫应该也是咯?   神游间,杜闲一众人已经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这个想必就是清河崔氏了,也就是杜甫的生母。   怀里的那个婴孩,就是以后影响了中国一千年多年的杜子美、杜老师啊。   能亲眼见到偶像,想想就觉得好激动。   “大郎一路劳顿,还是先歇息一晚,”忠叔说,“今个儿向本家递过名刺,明个儿再去宗祠不迟。”   “也好,”杜闲同意,“有劳忠叔安置了。”   “不妨事,”忠叔说,“郎君嘱托奴,小郎君尚幼,需好生休养。”   “崇文弟费心了。”   “大郎这边请。”忠叔说,带着杜闲前去内院厢房休息。   我一直默默跟在不远处,这才看到了襁褓里婴孩的模样。   想归想,真的见到襁褓里的杜老师,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这么小小的一个身体,怎么能拥有那么大的能量呢?   一生著作两千余首,留存到后世近一千五百首。   这是多忙庞大的创作量,一个人得有才华到什么地步,才能写出这么多的律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腔满腔热血、心系国家安危,可惜一生仕途坎坷。   可怜,晚年穷困潦倒,竟是因为饥饿,饱食后消化不良而亡。   他现在正在熟睡,我却想到了57年之后的事。   看着我一直盯着襁褓,满脸凄哀,怀抱襁褓的女子不解地看着我。   “阿展,还不过来见过大郎和娘子。”杜铃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阿兄和阿嫂,这是府上新来的阿展,你们准备待几天啊?他会做的点心可多了,都是些市面上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   “见过大郎娘子。”我凑过来,说,刚好可以近距离观察小杜甫了。   “三娘,询问宾客留宿时间太不礼貌……”忠叔压低声音,对杜铃兰说。   “不妨事。”杜闲微笑,显然早就知道杜铃兰的性格,“三娘性格一向不拘小节。”   “就是,阿兄都说了,不妨事。”杜铃兰说,她揽着崔氏的胳膊,“小郎君看起来好可爱啊。”   虽然知道可爱这个词,晋代就有了,不过还是用来形容让人敬佩的人的吧?   你这儿这么现代的使用手法是哪里学的啊……   说话间,忠叔带着杜闲和随行的下人去了厢房,崔氏和铃兰还在院子里交谈。   “说起来不怕三娘笑话,”崔氏说,她抿嘴轻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良人(唐代男女双方均称呼对方为“良人”)觉得小郎君日后定会形貌昳丽,所以名取了‘甫’,字都提前取好了,‘子美’。”   虽然早就知道“甫”这个字古代是形容男子相貌美丽的,但在孩儿老妈口中听到她夸自己孩子的时候,还是觉得这家人真的好好玩啊、杜闲和崔氏也太可爱了。   不是说古人都很含蓄的嘛,这么大张旗鼓地夸自己孩子真的好吗?   不过也是,杜闲初婚的时候,已经都28了。   放在男生20岁、女生17岁没婚约都算晚婚的唐代,拖到28才结婚,真的算是超晚了。   第一个孩子,肯定会寄予厚望的;事实证明,杜老师也是个有出息、争气的孩子。   唯一没想到的是,杜闲居然会是个娃娃脸。   那杜甫大了之后应该也蛮帅吧?   我天,长得又帅又有才,难怪会仕途不顺呢,总会有人看不顺眼的么(误)。   “是诶,这么看,长大了应该也是个漂亮的孩子。”杜铃兰说,她伸手轻轻地碰了下杜甫的脸,他居然睁开了眼,“诶?他醒了!”   我也凑了过来。   他的眼睛是深深的黑色,瞳仁很大。   眼睛好像出生之后就不再发育,所以婴孩时期,孩童的瞳仁都显得非常大。   但是杜老师的瞳仁,显然比其他孩子的还有大上那么一小圈。   “他眼睛好漂亮啊,”杜铃兰感叹,说话间,小杜甫笑了,“诶,他冲我笑呢?”   “嗯,想来是很喜欢三娘的。”崔氏接了句,“你要抱抱吗?”   “诶?我可以抱吗?”杜铃兰一脸惊讶,“可是他好小啊,我不敢诶。”   “没事儿,可以请阿展帮你托着。”崔氏说。   我懵了,阿+名字的喊法,不是只有自己主子喊比较亲昵的仆人时候用的吗?   喊得这么熟真的好吗?   不过……说起来,整个儿杜岘府邸的下人,好像都是这么叫的呢。   “唯。”我应声,半蹲接过小杜甫,托到杜铃兰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显然逗笑了小杜甫,他“咯咯”笑了起来。   “他又还冲我笑呢!”杜铃兰开心极了,“他好软,软绵绵的。”   忠叔和杜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番情景。   杜铃兰抱着襁褓原地转着圈,结果被自己的裙角绊得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护着手里的襁褓,一个人笑得不成样子。   小杜甫也跟着“咯咯”地笑。   如果用现代的一句话形容,那就是:“逗比青年欢乐多。”   “三娘,可别摔坏了小郎君。”忠叔忙跑了过来,杜闲也紧随其后。   我想,坏了,人家老爹心疼了。   杜闲过来,一把扯过襁褓,忙喊自己老婆,“快把三娘扶起来,小心别摔坏了。”   感情,他是担心别摔坏了杜铃兰啊,也对,男女授受不亲,他又不能自己去扶。   “没事~阿兄,”杜铃兰爬了起来,拍了下屁股,“嘿嘿”傻笑,“跟着二哥在陇西营没少摔着,这一下都没什么感觉。”   “惊着小郎君了,三娘跟着郎君从小在营地里乱跑,早就练出来了。”忠叔忙过去,“没个轻重的。”   “没事,没事。”杜闲忍不住笑了,“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又没摔地上,摔地上有襁褓包着也是不要紧的。”   “是啊,三娘没事吧?”崔氏早在刚刚就已经到了杜铃兰的身边,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一边说,“姑娘家才娇贵,子美毕竟是男子,总是要结实些的。”   我被这一家人惊掉了下巴,不按套路出牌啊。   说好的远亲不上门,多不睦呢。   这好的都跟亲生的似的啊?   “没事就好,院里有些凉,还是去前厅稍坐一下吧。”忠叔说,示意我快去把备好的点心带过来。   我会意,忙往厨房走去。 第010章 “厨”出茅庐   晚上的膳食,是我帮忙准备的。   这四天里,我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待在厨房的,已经跟厨房打成了一片;前世本就喜欢烘焙、烹饪,准备饭菜什么的基本没什么问题。   再说这个世界蔬菜种类本就稀少,来回就那些菜;烹饪的手法也就那么三种。   说句嘚瑟的话,忽然有种“有才华却无处施展”的感觉。   咳咳,开个玩笑。   厨娘姓郭,人称郭二娘,二娘是杜岘、杜老二分家,哦,不对,单过之后招来的;她有一儿一女,女儿大些结了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有时候会带着她的小外孙女一起过来。   据说是长安街挺有名的一家酒店的首席大厨,叫什么,我没好意思问。   这几天一直想找个理由去街上逛一下,主要是想考察下市场——开甜品店的心还没有死。   我收拾“我”的遗物的时候,在外衫内发现了一个小钱袋,里面还有些许开元通宝,数了下,居然有48枚。   我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开元年间的话,十五枚通宝可以买到一斤大米,按照现世大米的市价算一下,三块钱一斤大米的话,一枚通宝大概相当于两毛钱。   好像只够买棉线的……   我不禁叹了口气,忽然感觉离梦想更遥远了……   虽然杜老二说回来之后会给我找件铺子,但是怎么看都像是随便那么一说。   虽然唐代阶级分界比其他朝代都要轻的多,但是也没有主家出钱帮奴仆开店的先例。   再说了,就算真的是给我找了个铺子,那也是杜家的产业,最多只能是帮忙经营,还拿不到分成。   怎么想,都觉得还是自己单干比较好。   所以,得提前规划下。   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想了半天。   如果真的开起来的话,还可以在包装上再改进一下。   纸盒的话,主要是面向平民百姓的,像杜家之类的门阀士族之类的,还可以做个VIP版。   找木匠师傅定做些木质的抽屉盒或天地盖盒,不过对木材这个不大了解,尽量做些没什么味道的盒子,不然原本的味道就被盖过去了。   不过,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先把今天的晚膳准备好。   今天的主食是米饭,我过去的时候,菜只做了个凉拌芹菜。   说实话,我其实超级不喜欢吃芹菜。   我不喜欢吃芹菜是因为我妈就不吃,她总说一股儿中药味。   她不吃,就基本上不做,所以我们一家基本上都不吃。   不过,唐代的话,芹菜可是个稀缺资源。   不夸张的说,算是贵族蔬菜了。   郭二娘看到我来,也是挺开心的。   之前做的那些点心,我都给她留了一份,是留给她的小外孙女的。   唐朝喜吃甜,不分老少大家都是嗜甜如命的。   我又一次感觉到,开个店这个事儿,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最起码,没有恶性竞争、同行打压的情况下,基本上不会出现赔钱的事情。   拿豌豆黄举个例子,豌豆很早以前就被人工种植、培育,到唐朝的时候,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所以价格也非常低廉。   而且豌豆出渣率比较低,基本上浪费的非常少。   又想到做生意了。我晃晃头,努力把做生意的想法挤出去。   我过来是准备给杜闲做点儿点心的。   杜老二说,杜闲爱吃甜的。   那糖三角之类甜得发腻的甜点显然是首选。   为了做这个,我昨天晚上就提前发好了面。   没有碱,只能一切从简。   我把面揉好,捏成大小一样的面剂子,大概有做饺子皮那个大小的两倍大,想着是做的小一点,毕竟是做饭后甜点的来着。   其实在我家,糖三角叫“糖包子”。   顾名思义,就是用糖做馅儿的包子。   唐朝常用的糖,其实就是麦芽糖。   麦芽糖也是有好处的,比如粘性很好,而且比蔗糖容易消化。   不过缺点是,太黏了,直接当馅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我想了个“损招”,把麦芽糖里面掺进了一些面粉。   准确的说,是把麦芽糖变成了麦芽面团。   不过,这样的缺点是,麦芽糖变得没有那么甜了。   所以,为了让蒸出来的糖三角甜一点儿,我在装盘后,又淋了一层麦芽糖加水熬化了的糖稀。   等我忙乎完之后,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郭二娘他们都围在了我旁边。   这两天,由于天天呆在厨房、又总是做甜品,郭二娘直接豪气地给我分了一个灶台。   灶台在靠近“员工餐厅”的位置,和郭二娘平时用的灶台正好对着。   “二娘,你要不要尝一个?”我把留出来的盘子递给她,“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做。这是专门给大家留的。”   郭二娘还在忙乎,没有接盘子,但是看的出有点儿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意思,顿了两秒,说了声:“欸。”   我知道,她是觉得蔗糖太贵了,毕竟玄奘西游才带回来了和制糖的技术,现在也是稀缺物资。   物以稀为贵,敢这么“浪费”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了。   “那我把盘子放这里了,你等下尽快吃哈,我先把这些给大郎和娘子送过去。”我把盘子放在旁边放置菜品的台子上,看到台子上还有一盘小芝麻饼,直径大概有三四厘米,“那我顺便把这些也带过去了哈。”   “嗯,好嘞。”郭二娘说,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了,阿展。”   “不麻烦,二娘。”我说,咧开嘴傻笑,“本来就是要过去的。”   我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进厢房的时候,杜闲、崔氏还有杜铃兰正在桌子前用膳。   忠叔和阿祡在旁边候着。   看到我进来,杜铃兰明显眼睛都放光。   早知道,作为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吃货,只要有能吃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这几天给她做了芙蓉糕、绿豆糕以及区别不怎么大的绿豆沙、红豆包,豆沙饼……等。   昨天故意馋她,说奶油特别好吃,她不知道奶油是什么,我给她说,是凝固起来的甜牛奶。   她一脸懵,说,牛奶还有甜的?   于是,我一时嘴欠,还告诉了她酸奶的事儿。   把她馋得不要不要的。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我觉得还是哪天没事儿的时候,充当一下电动打蛋器吧,给她做一份。   “大郎、娘子,这是厨房刚做的胡麻饼,这盘儿是奴家乡常见的糖包子,又叫糖三角,你们尝尝看。”我说,把糖三角放在了杜闲的面前,杜老二说过,杜闲喜吃甜。   专门说一句,想必是很爱吃甜,甚至嗜甜如命。   “有点烫,可以先在角上咬个小口,让它稍微凉些,再吃就可以了。”我解释道。   “有劳阿展了,”杜闲说,明显有些好奇,他夹了个糖三角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碗里,低头轻轻咬了一小口。 第011章 “厨”世不易   我没想到糖三角会这么受欢迎,我小的时候其实还是挺“不”爱吃这个的。   因为总是会性急直接来一大口,结果就是总会被烫到舌头,久而久之,竟不怎么喜欢这个了。   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原来现世很多很普遍的食物,这里都没有。   深刻的感觉到,活在现世,对于吃货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杜闲果然是爱吃甜食的人,他自己一个人就吃掉了四个,崔氏也吃掉了两个,杜铃兰那个吃货,足足吃了三个,如果不是没有了的话,她估计还是吃得下第四个的。   虽然我捏的剂子不大,可是四个也是挺多的量了。   重点是,这个本来是当作饭后甜点的来着……   我记得我小时候长身体的时候,特别爱吃甜的,牙都蛀掉了好几颗。   我妈还给我起了个外号,“扒糖老魔王”。   普通话说出来,好像没那么好笑,但是山东方言说出来,就莫名喜感了。   我看着这一家人,忽然觉得,已经不做魔王好多年、道行还是太浅了点儿。   “阿兄,我就说吧,阿展总是有好吃的东西。”杜铃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明个儿让他做些豌豆糕你和阿嫂尝尝,那个真的是特别好吃,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豌豆糕?”崔氏有些好奇,“豌豆也可以做成糕点?”   “当然了,在阿展面前,什么豆子都可以做成糕点的。”杜铃兰,脸不红气不喘的一通吹。   我的大小姐啊,我只会做个豌豆黄、绿豆黄和豆沙啊,这怎么看也不能代表所有的豆子啊?   “三娘谬、过誉了,”我习惯性的差点说成了谬赞,转念一想,不对,这个词出自红楼梦,说了她也不会懂意思的;我低头行礼,说。   “哪有,就是很好吃啊。”她一脸不服气地说,与我争辩道。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后面那句。   可我又不能直接说,“我说的是后面那句啊喂,是‘什么豆子都可以做成糕点的’那句啊喂”……   “奴说的是,三娘刚刚夸赞奴,什么豆子都可以做……”我说,引导她往这边想。   “哦。”杜铃兰显然是听明白了,我差点儿欣慰地笑了,这个孩子还是不傻的嘛。   俗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会的太多未必是好事,重点是,我真的不会把所有的豆子都做成糕点呃……   都放在一起倒是可以做八宝粥,毕竟豇豆、百合什么的都有了,但是要是分开的话……   “阿展不光会做豆类的糕点,他还会做芙蓉糕呢!”杜铃兰一开口,差点把我震倒了,妹子你不按套路出牌啊,“比街上卖的那家还要好吃。”   “啊,阿展还会做胡麻饼,比我哥常买的那家还要好吃。”杜铃兰似乎是准备把“语不惊人死不休”贯彻到底,“他做的胡麻饼是甜的,咬下去有点儿脆脆的,中间还会有甜甜的饧,特别好吃。”   如果有地缝的话,我真的很想钻进去了。   你都跟人家说了,我必须得做了给人家尝尝啊。   看来今天晚上又得熬夜捣豌豆、连夜做豌豆黄了。   心疼地抱住已经变成男生的自己,来了这么多天,就杜老二走的那天晚上睡了个好觉……不是在做豌豆黄、绿豆沙、红豆沙,就是在失眠……   再说了,我那个哪儿是芝麻饼啊,那个是我改良的火烧。   没有山东遍地可以常见的鏊子,我只能结合“贴饼子”的“制作工艺”,改良了一下火烧。   于是就变成了“锅贴火烧”。   说的我都想吃我妈拿手的贴饼子炖小鱼了……   可是现在并没有玉米……要不还是做小米的好了。   这个可以有啊。我想,不禁笑出了声。   “阿展?”杜铃兰喊了我一声,我紧接着回神,一脸懵地看着她。   坏了,她刚刚说啥了,我完全没注意听啊。   “那阿展是同意咯?”杜铃兰很高兴地说,笑得我心里更没底儿了。   这熊孩子肯定是作妖了,不然不会笑这么开心的。   “奴愚钝,请三娘明示。”我只好硬着头皮说。   “欸?不是阿展说的吗,”杜铃兰有点儿懵,“你说,可以把米饭和鸡蛋做成一种既可以当主食也是菜的菜品,叫什么来着……”她看着我,似乎是等我说。   我懵了,我啥时候说的?这么看,我也不知道是蛋炒饭还是蛋包饭啊……   “就,那天做蛋羹的时候说的嘛。”她嘟着嘴,盯着我。   蛋羹……我忽然想起来了。   杜老二走的第二天,杜铃兰在床上赖了一早上。   说是自己心情不好,不想吃东西,把忠叔送去的蒜蓉菠菜都打翻了。   把忠叔一顿心疼啊,要知道菠菜才刚刚引进大天朝,价格贵得根本不是我这个兜里只有48个通宝的人可以肖想的。   忠叔二话不说,跑到我屋门口“咣咣”一顿砸门。   好吧,实际上并没有。   忠叔在我门口敲了会门,发现没人应,于是干脆推开了门,发现我并不在屋里。   我其实一大早就跑进厨房了,因为做梦梦见自己吃蛋炒饭,馋得我淌了半枕头哈喇子。   “梦游”似的穿好了衣服,跑进了厨房才醒盹,对啊,我是在唐代啊,哪里有火腿玉米粒啊……   阿祡和郭二娘都开始忙活早餐了,看到我一脸失落,阿祡过来问我,“阿展哥,怎么了?”   “没什么。”我低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走出厨房。   悻悻地走回自己屋门口,才发现忠叔正坐在屋里的矮桌前。   看到我,跟看到了救星似的:“阿展,三娘又开始使性子了,你看看,能不能做点儿什么,让她把早饭吃了。”   活脱一个被自己姑娘缠的没办法的老爸形象。   我的眼前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闪过杜老二宠溺地看着杜铃兰、下一秒怒目圆睁地盯着我。   我下意识地一激灵,话脱口而出:“交给我了,忠叔。”   说完,飞奔进厨房,在我的小灶子上开始蒸蛋羹。   我把锅底倒上水,把比锅盖小一号的圆筐放进去,把搅拌好的蛋液倒进碗里,放在了圆筐里,最上面还放了个盘子。   因为这样蒸出来的蛋羹不会有气泡,是会像果冻一样的状态。   我把蒸好的蛋羹端进厢房的时候,杜铃兰正坐在桌子上,掌心撑着侧脸打盹,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看起来忠叔跟她说过了,看到我端着托盘两眼放光。   我把托盘放在桌上,把盖在碗上面的盘子拿掉,蒸完了还带着盘子出来,是因为没有盖子,天儿在二月里,走上这一端路,也该凉了。   盖一层总比不盖要好点儿。   可,事实证明,还不如不盖。   拿下盘子的时候,发现里面都哈了气了。   可是杜铃兰显然没见过这是什么,她看到托盘里、放置筷子的小托架上不是筷子而是小汤勺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表情好像吃到了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阿展,这过(个)好好次(吃)。”她嘴里吃着蛋羹,含糊不清地说,“嗯~”   “哪天,我去街上买点食材,给你做蛋包饭。”我看着她吃得一脸满足,自豪感忽的冒了出来,“那个才是真好吃呢,就是我不确定能不能买齐食材。”   回想结束,我回神,看着一脸期待的杜铃兰和略有些期待却掩饰的有些尴尬的杜闲以及满脸写着“我看他们俩的表情,这个应该满好吃的吧”的崔氏。   “那个是蛋包饭,是一种用鸡蛋饼包裹住米饭的食物。”我叹了口气,“奴明个儿去街上买些食材。”   “好啊,麻烦阿展了。”杜铃兰一脸得逞的笑,仿佛在说,“就等你说这句话了。”   我有些无奈地笑,她居然没问我鸡蛋饼是什么?   果然是接受能力太强了吗? 第012章 长安街上(上)   虽然来了这就快一周了还没去过传说中繁华的长安街、真的超想去逛街,但是买食材买到吐血的时候,还是莫名很想撂挑子回去。   我是来到了,才发现“菜市”的时间是卯时之前。   也就是说,5点之前,他们就开始卖菜了。   等到我辰时来的时候,基本上卖的差不多了。   “菜市”不是很大,我来的时候由于没什么菜了,也基本上没什么人了。   其实也可以理解,大部分院宅里都有开垦出来的小菜地,基本上能做到自给自足;市面上卖的也都是些常见的蔬菜。   豌豆倒是很容易买到了,玉米粒基本上是不肖想了,竹笋虽然看起来不是特别新鲜,但也可以接受,毕竟现在运输全靠人力,路途遥远、运输时间长,而且现在是早春,这都算是上市早的笋了。   番茄这个时代墨西哥都还没有开始吃、还是被认为有毒的时候。   当时光想着有鸡蛋就差不多,但是完全忽略了番茄酱……回去用麦芽糖、醋和面酱调一个酱汁凑合着用下吧。   火腿肯定是没有的,准备用鸡胸肉代替,黄瓜这个季节还没有,厨房里到是有花生。   怎么感觉自己要做宫保鸡丁呢。   我叹了口气,蛋包饭,想说爱你不容易啊。   我拎着菜篮子,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街角一家卖小吃的店。   说是店,其实是个小摊位。   店家看起来很像混血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胡人了。   他正在灶台前面忙活,灶台跟杜岘家的差不多,也是黏土烧制的,有点儿像是陶制的感觉;这个人把灶子放在了类似板车一样的带轮子的支架上,看起来可以随走随停;推手上还做了两根垂直的木棍,推起来的时候木棍是离开地面的,放下来的时候,正好和地面成直角,可以支撑起灶台。   我不由得感叹了下祖先的智慧。   这不就是早期的路边摊吗?   跟现代有异曲同工之妙啊,都是随时制作,随时售卖。   想着,不自觉就走到了他附近。   他正在用一个足有一尺长的木夹子夹灶子里的东西,我走到他旁边,这才看到灶台也是有玄机的。   在灶台靠近火苗的地方,有一个烧烤架似的平面,看起来像是在里面隔出来一个隔层似的。   他正在夹上面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儿像月饼之类那么厚,直径看起来有十公分左右。   这应该就是杜铃兰说的那种胡麻饼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懵的,基本上有点儿芝麻的饼都叫做“胡麻饼”;然而唐朝尤爱各种饼,带芝麻的饼最少也有五六种,统统都叫胡麻饼……   他们说时候,真的不会混么……   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小妇人带着一个小女生过来,询问饼的价格。   这个饼还挺便宜的,只要五个通宝——她们买了三个饼。   其实唐朝应该是最好的时代了,尽管战乱四起;但女生相对上是自由的,可以上街,可以户外活动。   从历史变迁上来看,对女生的“统治”是越来越“变态”的。   就拿服饰来说,唐朝时期,流行“轻、薄、透”,女生多穿长裙配短襦,幼童多为齐腰,成年女子多为高腰或是齐胸;可以露锁骨,甚至可以露点儿胸;歌舞伎有时候为了配合演出,甚至会着短裙(或短裤),短袖,在外面套上轻薄的罩衫。   宋元时期,女生开始裹脚、不能随意出行;女生的衣服也开始越裹越厚,除了脖子和手之外,基本上都不能露出来。   明清时代,脖子都不能露了。   估计也就唐朝能看到女生带着孩子上街买东西了吧。   那个孩子和小妇人手牵手往回走,小女孩咬了一口胡麻饼,我看到,里面是有馅料的,黄黄的,有点儿像是花生酱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妈带我吃的麻团。   我掏了五个通宝买了一个,最外面是一整面的芝麻,捏起来硬硬的,吃起来里面酥脆咸香;好像有放的芝麻碎和盐;最外面看起来还有点儿像是鸡蛋清的样子。   我咬着饼,看着那个小哥忙活。   他把所有的饼都夹了出来,放在铺了一张纸的木质的托盘上,他把旁边的一个瓷盘子上的小圆饼端了过来,用小了两个号的木夹子夹起来一个饼,开始刷一种浅色的稠状液体。   不知道是蜂蜜还是蛋清。   我估计应该是蛋清,如果是蜂蜜的话,应该会有淡淡的甜味才是。   他刷完蛋清,把饼“丢”进了饼旁边的一个盛满了芝麻的托盘里。   饼掉进去之后,“着陆”的那一个面就粘上了芝麻,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芝麻浇在了朝上的那一面,然后又换了一个跟刚刚一样的夹子,把沾满了芝麻的饼拿了出来,放在最后的那个同样放着一张纸空托盘上。   重复了几次之后,放芝麻饼的托盘上就排好了十二个饼。   他把饼挨个放进了灶子里。   看到我还没走,他冲我笑了笑,说,居然是一口正宗的“唐普”。   “想拜师?”   “想。”我直接连脑子都没过,就说。   “其实很简单,”他说,照样是嘻嘻哈哈的脸,“不过馅料我不能告诉你,这个属于精髓,其他的就是刷蛋液和粘芝麻,看看就会了。”   原来是怕被人学去,怪不得他都把饼准备好了呢。   我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走到了不远处。   他的饼生意很好,几乎每次刚出炉摆出来就卖了个精光。   我穿过拐角,准备回去,这时候才发现,街角旁边有很多卖东西的小摊位。   原来卖菜的和卖吃的不是在一起的啊?!   难怪呢,我刚刚还奇怪,这可是长安啊!   这个时间点上,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我看着吃的就走不动路,我颠儿颠儿跑了过去。   各种小摊位遍布在两边临街店铺左右两旁。   有卖馄饨的,卖馎饦的,卖各种不认识的饼的……   一眼看不到头,我看看这个也觉得应该挺好吃的,看看那个也蛮不错的。   都想尝尝,可是兜兜里就那么43个通宝……   我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回去准备中午的蛋包饭吧,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那里。   看起来,好像是赌博。 第013章 长安街上(下)   虽然早就知道唐朝人好赌,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张旗鼓。   在闹市街头支上一张桌子,就赌起来了。   他们面前摆着一副牌,看起来应该是双陆。   据说双陆和握槊并不是同一种游戏,而是相似的两种。   但后世都以为是一样的。   我看着桌子上的棋局,完全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战况”,所以打量起两位“参赛选手”。   人群中间坐着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女子看起来有十五六岁左右,她穿着浅杏色短襦、水绿色的印花齐腰裙,天蓝色披帛;梳着螺髻,发髻上插着点缀着繁复的饰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根水晶的流苏步摇;她的额头上贴着着青色的花钿,肤如凝脂。   果然是无污染下生长的妹子,美得不可方物。   男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博学非常,圆领衫配上软脚幞头,怎么看都像是个做学问的。   “我可是要赢了哦?”女子看着男子,轻笑,说。   男子轻笑,起身行揖礼,“娘子赢了。”   “诶?”女子诧异,“可我还没走剩下的棋呢!”   “见微知著,睹始知终。”男子说,“承蒙公主抬爱。”   “诶……”女子眨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她是公主啊?   我吃了一惊,怪不得呢,看着头饰就觉得出身应该非富即贵。   围观的众人见状,忙纷纷行礼,我不知道见到公主该行什么礼,瞬间愣在了原地。   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妹子显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忙抓起旁边一个小丫鬟的手,趁着众人行礼的空档儿,就从人群挤了出来,撒丫子就跑了。   诶,这是什么进展?我看着公主和小丫鬟消失在我刚刚来的拐角,一脸懵圈。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公主和刚刚那个男生一见钟情,然后私定终身;之后是皇室不同意,俩娃儿私奔;再然后,俩孩子跑到了深山老林,厮守终生,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吗?   怎么妹子丢下男主就跑了呢?   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看着众人抬头后、看到公主不知道哪去了、一脸蒙圈的表情,莫名想笑。   “郎君为何发笑?”那个男生看到我,饶有兴致地问。   我心想坏了,低头拱了拱手,“想是郎君看错了,在下告辞。”   说完,我拎着篮子准备离开,没想到又被他叫住了。   “在下裴虚几,郎君怎么称呼?”   “在下只是一介家仆,怎劳烦郎君记挂,还是先告辞了。”我说,行礼后再次准备跑路。   “在下裴虚几,字佑卿。”他又重复了一遍,冲我说,“郎君可以直接叫我佑卿。”   我假装没听见,快步离开。   光顾着跑了,这才发现又绕回了“菜市”。   本来想吃点儿东西的,想着裴虚几还在那边儿,还是算了。   说起来,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好像从哪里听到过。   可是却想不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想不起来了还是不要想了。   我低头查看了下篮子里的食材,基本上差不多了。   还是回去准备下,做蛋包饭吧。   我边想边走,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公主和她的小丫鬟,就站在卖胡麻饼的胡人小哥的摊子旁边。   小丫鬟掏钱买了两个胡麻饼,胡人小哥包好了递给了公主,公主接过来,又递给了小丫鬟一个。   小丫鬟倒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公主也咬了一口,一脸满足地说,“好好吃啊~”   “是呢,公~”小丫鬟一时口快,忙把“公”字拖了长音,硬生生改成了“姑”,“姑……娘说的是。”   公主显然是听出来了,她轻轻地敲了下小丫鬟的头,“再说错,下次不带你出来玩儿了。”   “婢知道错了……”小丫鬟可怜兮兮地说,“娘子别不带着我……”   “逗你玩儿呢,”公主“噗嗤”一声笑了,紧接着咬了一大口胡麻饼,可怜兮兮地说,“其实,我还想吃那家芙蓉糕来着……你说我现在去排队,今天还能买到么……”   “这个时辰了,想是买不到了……”小丫鬟说。   “诶……应该先去买那个的,我好容易才溜出来玩这么一次……”   “还不是您光顾着跟裴家郎君比试棋艺去了……”小丫鬟小声嘟囔,说。   “我可都听到了哈?”公主说,嘟嘴。   “婢错了……”小丫鬟可怜兮兮地说。   “诶,”公主说,“你说我明天再说去岐王阿兄宅里玩儿,三哥能同意么?”   “想必是……”小丫鬟看着公主,“婢说实话,您可不要生气哈!”   “嗯。”公主一脸期待地说。   “不能……”   “诶,为什么啊?”公主皱眉,下意识地说。   “先不说大家(唐朝对皇帝的称谓,这里指玄宗。)能不能准你出宫,就单说歧王阁下,”小丫鬟说,“被他知道你公然在市井博弈,还不得上书请大家(玄宗)把你囚禁起来。”   “……”,公主若有所思,“说的是诶……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好了,芙蓉糕以后再说……”   说着,两个人往回走,正好从我旁边擦了过去。   脑海里不知怎么了,蓦然出现了裴虚几的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我想起来了,裴虚几是霍国公主的丈夫。   那……刚刚那个公主,应该就是霍国公主了。   唐玄宗即位以后,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友爱”非常,为他们提供稳定的生活方式,原本繁重的事务都变成了轻松的闲职。   说白了,其实就是变相夺权。   而裴虚几因为和歧王李范(李隆范)交往过密,被李隆基下旨合离。   这么看,裴虚几这个倒霉孩子,明显是因为情商太低啊。   跟我一个只是大路边上认识的人都当朋友(一般情况下,把对方当朋友才会见面的时候介绍自己的字,并允许对方用字称呼自己。),说明他要不是情商太低,要不就是,单纯是个爱交朋友的人。   只是,刚刚那个妹子如果是霍国公主的话,那他俩岂不是没多久就该结婚了?   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妹子,在老裴被流放之后,自己孤单的过了剩下的大半辈子。   我叹了口气,莫名伤感,忽然对那些吃食没了兴趣。   我穿过“菜市”,往杜家走去。 第014章 杜式包饭   我回到杜府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巳时三刻。   刚走进厨房,就看到杜祡迎面走了过来。   “阿展哥,刚刚三娘还过来找你来着,”他似乎是跑过来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去街上买菜来着。”我说,把菜篮子放在了灶台旁边放置食材的桌子上,“三娘找我说啥了。”   “没说啥,就是问午膳吃什么。”   这丫头,明明知道今天中午吃蛋包饭,还差杜祡过来问。   看样子是被蛋包饭馋得不轻。我叹了口气,别说她了,其实我也很想吃。   “跟三娘说一下,再过个把刻钟就差不多了。”我说,挽起袖子准备洗菜收拾食材,“对了,咱中午都吃蛋包饭哈,跟二娘说一下,中午就别忙活了。”   “哦,好嘞。”他说,颠儿颠儿地跑走了。   我把买来的食材都清洗干净,豌豆泡上,等下焯水备用;竹笋焯过水,又放进了凉水里放凉,一部分切片,一部分切成丁。   食材都简单的处理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就买了这两样东西……   我叹了口气,把厨房准备好的鸡的胸脯肉剔下来,用盐抹匀,稍微腌制了一下,切成丁备用;把鸡蛋打进碗里,打散备用。   我生好灶子,锅热了之后,把切好的五花肉倒进锅里。   趁着肉在锅里,我走到对面的灶台,把昨天晚上蒸好的米饭端了过来。   郭二娘倒是个实在的,直接蒸了一大盆。   也好,我等下把杜闲一家和杜铃兰的做完,再给大家一人来一份。   反正唐朝,鸡肉都不算是“肉”的,干脆大家一起吃鸡脯肉好了。   剩下的部分可以做个鸡翅、凤爪,剩下的,把头和脖子剁掉,留下鸡架子。   鸡架子的话,可以剁碎了做“鸡渣丸子”。   这个丸子算是我姥姥的“独创”。   把整只的鸡,连骨头一起剁碎,和着豆腐一起捏碎,搓成丸子;丸子外面要滚一圈鸡蛋的包浆,是为了让它更好的保持形状。   然后就是下锅蒸了。   看着好像很简单,但是也有好多个注意事项。   鸡骨一定要剁得粉碎。   不然出来的丸子会有大的骨头渣子,吃起来容易硌着牙。   姥姥之前也用鸡架子试过,因为鸡架子肉少,所以,她要不会掺上点儿猪肉,要不就多放点儿豆腐。   蒸的时候也要注意,锅子里要垫上一层萝卜,不然会糊底儿。   煮好了之后,也萝卜可以直接吃;萝卜已经煮的非常烂,几乎是抿一下就粉碎了;也可以不吃,直接丢掉就是。   但是煮丸子的汤可以留下,这个会变成好吃的鸡冻。   寻思间,锅已经开始响了起来。   我打开锅盖,里面的肉已经缩小了一圈,析出了不少的油脂。   我用盛汤的勺子把油往外舀了些,把肉也盛了出来。   锅子里已经有了一层油。   唐朝不吃炒菜,所以没有食用油可以用。   只好把猪肉里的脂肪炼出来凑合下了。   我把鸡胸肉丁倒进锅里,快速的翻炒,不一会儿,就从肉红色变成了浅粉色。   我把炒熟了的鸡胸肉丁盛出来,放在一旁;把米饭倒进了锅里,翻炒。   看起来差不多有点儿冒热气了之后,把鸡肉丁、豌豆和笋丁都倒进了锅里,翻炒均匀后,加上了胡椒粉和少许的盐,把它们盛了出来。   把打好的鸡蛋顺着锅沿儿慢慢地倒进去;鸡蛋接触到锅之后,渐渐凝固了起来;然后顺时针慢慢地加鸡蛋液,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蛋饼。   我用铲子,费力地翻过来。   稍微腾了一下之后,盛进大盘子里。   如果有平底锅就好了,最起码鸡蛋饼比较好弄。   可是得宋代之后才开始炒菜,炒锅都还没有,上哪儿找平底锅啊……   我叹了口气,把菜倒在鸡蛋饼上大概二分之一的位置,把饼对折过来。   故技重施,又烙了两个饼。   我把三个饼都弄好,又在锅里倒了点儿油,把准备好的面酱放了进去,加上了些麦芽糖,翻炒了一下。   面酱和麦芽糖按照3:1的比例混合,不一会儿,就闻到了酱香味。   看着颜色差不多了,我又加了两大勺醋。   我看着调出来的酱汁,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没办法,没有番茄酱,只能这么凑合着用了。   我把焯过笋片摆成了个花状,在中间的留空出点上了一小勺酱汁。   以前常吃的那家老板是个番茄过敏的人,他从来不把番茄酱淋在蛋包饭上,总是在盘子上放个小碟子,把酱放在小碟子里。   但是,总感觉这样太西方了,干脆就直接点在盘子上好了。   我把准备好的三盘蛋包饭都端到托盘上,在每个盘子上放了个木勺,往厢房那边走。   唐朝基本上用的都是瓷质的汤勺,吃米饭的时候也大多用的是木勺。   到杜闲的房间的时候,杜铃兰刚好也在那里。   本来想着先给杜闲两口子送完,就顺道去给住在对面的杜铃兰送的。   这样刚好省了我再找婉儿、让婉儿再传菜给她的事儿了。   “大郎,娘子。”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冲着杜闲和崔氏说,“这儿就是奴家乡的特产,蛋包饭。”   杜闲和崔氏显然是不知道这个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奇怪的样子;倒是杜铃兰很自觉的过来,自己从托盘上拿下来,拿起勺子挖了一点儿蛋皮吃。   她拿起筷子,把笋片都夹着吃了,又换了勺子,把酱汁都拨了过去。   还是农历二月里,蛋包饭看起来已经有点凉了。   她把酱汁拨过去之后,一勺子从正中间戳了下去。   蛋皮被戳了个窟窿,然后里面的菜漏了出来,冒出了徐徐的白烟,看着在旁边的我都饿了。   杜铃兰显然也没想到里面的还会有配菜,一脸茫然地问我,“阿展,这里面是什么啊?”   “里面是炒饭。”我说,解释道,“炒的意思就是,利用油的高温,把肉热熟。   “炒?”杜闲用勺子戳破,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脸上满是惊奇。   “嗯,是我家乡常用的一种烹饪手法。”我说,“先用猪肉热下锅,然后把鸡胸肉切丁,爆炒。加上其他的蔬菜,最后用鸡蛋制作一张饼皮,把炒好的饭包进去,放上酱汁就可以了。”   我和杜闲说话间,崔氏已经吃了大半个了,看到我和杜闲都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舀了一勺子之后,把勺子含在了嘴里。   “酱汁蛮好吃的,怎么调的啊?”杜铃兰说,我下意识地看向杜铃兰,她的盘子上酱汁基本上都被吃光了,一遍吃一遍问,“还有吗?”   只是胡乱调的,想着模仿番茄酱来着。   没想到这个酱汁居然很好吃?我忽然懵了。 第015章 不速之客   我本来想着,给杜铃兰和杜闲一家做完蛋包饭,再给杜家的仆人们一个人来上一份儿的话,时间应该也超不过12点,还能美美地吃顿蛋包饭。   结果没想着,杜铃兰那个熊孩子足足吃了两个,要不是忠叔拦着,估计还准备来第三个;杜闲两口子也挺喜欢蛋包饭的,杜闲吃了两个,崔氏吃了一个。   杜闲一家人用过午膳后,动身去了杜式本家。   我本来想顺道跟着去本家见识下来着,可是“活儿”没干完。   话都说出去了,自己作的死,自己哭着也得作完。   把所有份的蛋包饭弄完,已经到了午初三刻。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这都快累抽了。   我走进“员工餐厅”,大家基本都吃完、该干吗干吗去了,就剩下阿茂还在收拾东西。   阿茂也是外院的家仆,说起来奇怪,杜岘内院里,基本上一个仆人都没留。   当然,也没有丫鬟。   阿茂大概有十五六岁,据说是当初杜岘从长安郊外捡到的,他当时才五岁多,那年(703年)六月,宁州——就是现在的甘肃宁县——发大水,淹了两千多家,他爸妈被溺死,他和受灾的其他人一起漂泊流浪,到了长安郊外的时候,发了高烧。   他被其他人残忍地遗弃过道上,如果不是被路过的杜岘救了回来的话,估计就被豺狼分食了。   虽然觉得那些人太残忍,可……其实也不怪丢弃阿茂的那些人。   以唐朝的医疗水平,发烧是很容易死人的,再加上发烧会传染,大家好容易劫后余生,自然是不想带着他这个累赘的。   可怜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下子失去了双亲。   好在被杜岘捡了回来,在厨房里帮忙。   “阿展哥,我帮你热好了。”看到我走进来,阿茂把热好了的蛋包饭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帮我盛了一碗热水。   这个时代没有暖壶,基本上都是现用现烧。   阿茂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烧热水。   其实杜家的下人都不怎么忙,比如:阿祡主要是负责“端盘子”,阿茂的主要工作是烧热水,我的工作就是拿着大笤帚打扫院子等。   “多谢。”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碗,又说了句,“麻烦了。”   “不麻烦的,”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你总做好吃的给我们……我其他的也不会……”   阿茂一直都是个很热心、很温柔的男孩子,只有心存感恩的人,才会这么细腻吧。   “多谢,”我冲他笑了笑,开始吃饭。   “锅里还有热水,”阿茂说,他走进厨房,“阿展哥,你还要喝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嗯。”再说道谢的话反而有些做作了,我冲他笑,应声。   我戳破蛋皮,舀了一勺,吃了一口。   热过的蛋包饭莫名地有些奇怪。   也对,又被“蒸”了一遍能不奇怪么。   不过,要不是阿茂热了的话,就得吃凉的了。   还说呢,我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作大死跟杜铃兰做蛋羹的事儿,也不会引出蛋包饭来了。   其实也不是,就算不做蛋羹的话,自己做梦想吃蛋包饭来着,偷偷做、“吃独食”的话估计也会被看到吧。   还抱怨啥。我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如果不是杜铃兰把自己救回来,估计就得被赵三儿折腾死了。   我又吃了一口,我看着蛋包饭,忽然很想吃春卷……   果然是吃货拯救了世界吗?   之前跟闺蜜还聊过,我们俩人一直觉得,人生好没有意义,没什么兴趣活着,可也没有勇气寻死。   唯一的安慰就是,活着可以吃很多好吃的。   所以我俩都是个胖孩子……   我叹了口气,心里默默算了下春卷的材料。   馅料问题不大,主要是春卷皮儿。   我深刻地意识到,我需要一口平底锅。   有了平底锅,就可以烙饼、烙各种皮儿、煎各种东西了。   比如这次的蛋包饭,如果有平底锅的话,我就不用转着圈儿烙鸡蛋饼了。   再说了,平底锅可以干好多事儿,烙菜盒子、做生煎,还可以做平锅鲶鱼之类的菜等等。   从来没觉得平底锅有这么多用处、有这么重要。   以前的我,嫌费事儿,很多东西虽然知道怎么做,但是都都懒得动手。   举个例子,比如说春卷,我一般不是买现成的皮儿,就是干脆买半成品、直接回来炸,甚至炸都懒得炸,直接打包炸好的回来。   来到这里才发现,什么都得靠自己。   别说吃春卷了,现在连炒菜这项技能都还没有……   又一次感觉到,活在现代真好。   有WIFI、爪机、电脑;有燃气灶,自带点火装置,不用辛苦地生火、烧地锅;有自来水,不用辛苦地从井里面打水吃;有热水器,冬天完全不方;还有快递、外卖。   最方便的就是快递、外卖了。   说夸张点儿,想买什么,只要地球上有的几乎都能从网上买到;外卖就更贴心了,懒癌犯了的时候,直接订外卖就好了。   活在现代,最重要的是有暖气和空调。   冬天还好说,实在不行多穿点儿,夏天可怎么过啊!   那么热,别说站在阴凉地儿,就说在屋里,都能分分钟蒸成红烧狮子头。   杜铃兰和杜岘就罢了,人家都是资产阶级,有冰窖,夏天还能吃个酸奶淋樱桃呢。   可怜我就是个下人,别说冷饮了,估计一块冰都不给我。   想着,心都凉了半截。   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说古代你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权、有家族背景。   可怜我又没钱又没权也没背景……   我叹了口气,戳着蛋包饭,把蛋皮戳了个稀巴烂。   这时候,阿祡跑了过来:“阿展哥!”   “怎么了?”我回神,抬头看见他满脸焦急。   “忠叔让你去下前厅。”他顺了口气,说。   “去前厅?”我不解,又吃了一口,随口反问,“忠叔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他说,“好像是来了客人,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我懵了,我来到这边儿二十来天,根本没什么朋友才是啊。   难不成是“苏幕遮”的?   也不对,“苏幕遮”是杜家的产业,如果是“苏幕遮”的人的话,也不会说是客人才对啊!   “嗯……”阿祡说,他努力回想,说,“好像姓裴。”   “姓裴?”我想了想,我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姓裴的人。   “我想起来了,是裴家的大郎君。”   裴家大郎君是谁?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下意识地又吃了口蛋包饭,差点儿咬着舌头。   裴家大郎君……该不是裴虚几那个熊孩子吧? 第016章 北方靺鞨   我几乎是三口并一口,囫囵吞枣似的把“早午饭”吃完的。   差点儿被米饭噎着,猛地灌了一口水才算把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米饭压了下去。   我胡乱把碗筷摞起来,放在方筐里,正准备往前厅跑的时候。   转念一想,不对,也许人家是来找杜岘的呢。   “忠叔让我过去的?”我问阿祡。   “嗯,”阿祡说,“忠叔说,裴家大郎君说,是专门来拜访你的。”   我去!还专门来拜访我的。   这娃儿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哪有人跑到别人主家做客,说:“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下你家家仆的。”   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赶出去的吧?   “不对不对……”阿祡突然说,他似乎混乱了,“裴家大郎君说的是专门来拜访郎君的,顺便来找下你。”   这样说话才对么……去别人家找别人的家仆,怎么也得给主家打声招呼吗。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咳咳,这个比喻不恰当。   “哦。”我应声,前往前厅。   到了前厅的时候,就看到杜铃兰和裴虚几正在喝茶。   唐朝人喜爱喝茶,从遍地都是的茶馆就能看出来。   名字也都取的很文艺,我之前穿越过来的那个茶馆叫“苏幕遮”,不远处那家叫“蝶恋花”。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愿意用词牌名做店名,好像再走远点儿,有家叫“菩萨蛮”。   也许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到全民爱茶的地步,估计也就只有长安这边的文人雅士已经开始品茶、当成饮料食用——其他地方大部分还是中药的用途多一点儿——所以,才取了这等文艺的名字吧。   再过二十年,有个叫陆鸿渐的人就出生了,他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写了世界上第一本茶叶专著,没错,他名叫羽。   他的书才算是真正开启了全民爱茶的盛大局面、成为民间的主要饮料。   从此,饮茶之风普及于大江南北,茶文化正式开始影响全民。   最早,茶叶是作为中药的。   古代人类直接含嚼茶树鲜叶,其目的是为了清洁口腔、或是改变口腔的味道,久而久之,茶的含嚼成为人们的一种嗜好。这个时期大概是春秋前后。   随着人类生活的进化,生嚼茶叶的习惯转变为煎服:用鲜叶洗净后,放置在陶罐中加水煮熟,连汤带叶服用。这个时期差不多是南北朝时期。   从最开始的咀嚼茶树树叶,到后来的煮茶树鲜叶,到唐朝的烹煮茶叶。   这是一个漫长的茶文化发酵史。   在陆羽引领全民喝茶大浪潮之前,茶文化也已经悄悄开始向饮料过渡。   唐朝时,茶叶就几乎已经变成了后世我们见到的样子:开始经过提前烘培,这是炙茶。   然后经过贮茶、碾茶、罗茶等多道工序之后,茶叶算是正式“好”了。   然后就是择水、烹水煎茶。   现代人喝茶远没有古代人喝的讲究,普通人大多是直接用热水冲了了事。   喝茶在唐代还是很讲究的,烹制茶水的水质有明确的要求。   茶经说: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也就是说,烹制茶水最好的是山泉水,而且需要选那种慢悠悠流淌的那种,古人认为水得活,但还不能急躁;激流的水他们是不用的,认为这种水“气盛而脉涌”,没有中和醇厚之气,与茶质不相合。   水选择好了,就是烹煮了。   用小铜壶装了,坐在小炉子上烹煮。   之后那些繁琐的程序……   原谅我来到的时候,装了半个月的病,实在是没学会。   再说,烹茶这件事儿多是文人雅客自给自足的事儿。   我之前在“苏幕遮”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加水。   水是一大早去山上挑下来的山泉水。   卯时之前就得准备好去,来回一趟大概得一个多时辰。   回来基本上就得辰初两刻了。   也就是古代,要是现代那么快节奏的生活,为了喝杯茶花上三四个小时,怎么算都不合算。   “三娘。”我走上前,冲杜铃兰行礼。   “阿展,这位是裴叔家的大郎君,”杜铃兰说,这就算是介绍过了。   我转身冲裴虚几行礼,“郎君。”   “阿展。”他倒是挺实在,直接顺着杜铃兰叫了。   “没什么事儿,奴就下去准备点儿点心了。”我说,行了个礼,准备跑。   “崇文何时回来,可曾听说了?”他倒是没喊我,我松了口气,退了出来。   “今早儿倒是收到了家兄的书信,”杜铃兰一改平常跟我们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的样子,这么看,还是挺正常的,“北面出了些情况,前去平定。”   “家兄本是临时受命,这天儿虽眼见着转暖了,可东北地区还是冷着呢。”杜铃兰接着说,“我想着,能不能托人带些衣物给他,也好御寒。”   “是呢,这天儿东北地区可是冷着呢。”裴虚几赞同,“三娘可听说了,昨个儿,大家(玄宗)差鸿胪卿崔忻崔伯悦前往辽东,册封靺鞨的首领祚荣;废去了‘靺鞨’之名,专称‘渤海’国,册封祚荣为渤海郡王、左骁卫大将军,兼任兼忽汗州都督。”   “如此甚好,”杜铃兰说,“连年战乱,最苦的还是百姓。地都荒了,哪来的粮食吃呢。”   “说的是呢,”裴虚几又表示赞同,“安定了疆域才能开始发展内部生产,不瞒三娘说,我不日准备去安北都护府。”   “去哪里做什么?”杜铃兰不解地问。   “准备跟随崇文,安定疆域、平定叛乱。”   “佑卿兄莫要说笑,”杜铃兰一脸不敢相信,“恕我直言,上阵杀敌,顷刻之间,安危难保,且不说佑卿哥没有武艺傍身,纵然有,也得万分小心才能护己无虞。”   “这些我也想过,”裴虚几说,“男儿志在四方,做学问固然可以救世,却救不了人。”   “救世就可,”杜铃兰说,“世人有千万,如何救得过来呢?”   “话虽这么……”   “理儿也是这么讲,”杜铃兰不依了,她打断裴虚几的话,“换句话说,佑卿兄和嫣然就如同我和家兄,家兄自小长在军营,我尚且不担忧,若是佑卿兄上阵杀敌,按嫣然的性子,岂不是要哭闹着跟去?”   我没有再听,琢磨着去厨房准备做些点心。 第017章 怼起来了   我端着点心回来的时候,杜铃兰和裴虚几已经不再交谈安北都护府的事儿了。   他们好像在聊,最近长安街上哪儿哪儿又开了新的点心店,那家的点心物美价廉;哪儿哪儿的首饰店倒闭了,各种稀奇的小物件都便宜得不像话之类的。   原来无论古今,大家八卦的心都是一样的。   “对了,嫣然最近怎么样?”杜铃兰说,“打她定亲,就没怎么再见她。”   “闹着不想结婚呢。”裴虚几无奈地说,“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非说要自己挑选夫婿,还说什么,自己选择的良人,就算之后要陪他沿街乞讨也无怨之类的……像姑娘家说的话么……”   我看着杜铃兰摸摸鼻子,不用想,这思想铁定儿是杜铃兰跟她灌输的。   “其实郎君此言差矣,”我走进来,接道,“常言道,夫妻二人已喜结良缘,自然应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纵然日后落魄,沦落到沿街乞讨,两人儿还在一起,其他的便不怎么重要了。”   “阿展此话甚是有理,”裴虚几说,“两人儿决定在一起,自然是要携手走下去。”   “可这要是男子说的话,自然感人至深,但,姑娘家说出这种话来,就不和礼数了。”他话锋一转,说,“自古男子多是一妻多妾,又不是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就和一人同床共枕?”   哎呦,我这暴脾气,合着我白说了。   对啊,有钱人都是三妻四妾,只有穷人、没什么地位的人,才只娶一个媳妇儿,因为没钱、没地位。   “男子和女子有和不同?”我生平最看不起男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则天大圣皇后也是女子,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做;有些女子能做的事儿男子反而做不得。”   裴虚几就是个傻孩子,也听出来我这话够不客气的。   对啊,女生能生孩子,你们男生能么?   祖传的线粒体,都是从妈妈那里继承的。   再说,克隆技术这么发达,只有卵子就可以“自体繁殖”。   所以现代越来越多的女生选择单身,结婚越来越像是“做保姆”,而且,如果生个孩子的话,等于是养两个孩子:巨婴爸爸和孩子。   我生平最看不得直男癌,他们还好意思宣扬每次都是真爱,那心倒是挺大的,能放下好多人。   还有在女生妊娠期出轨的,请原地爆炸好吗?   钱,我们女生可以自己赚;想要什么东西,我们自己会买;别说矿泉水瓶盖了,罐头盖自己都能拧开;灯泡坏了,自己可以修;电线也可以自己接;买菜做饭洗衣服我们都会做……   所以,为什么要结婚?   脸大呢,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原本舒适的人生去照顾“他”呢?   房子可以自己攒钱买,买不起大的,就贷款买个小点儿的,买个30、40平的小公寓就行;车子可以自己买,买个QQ、熊猫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再说现在路上这么堵,坐BRT、地铁的,又便宜又省事。   无聊了,喊上同学闺蜜同事去唱歌、看电影、远足、旅行。   现世的时候,我还和死党约好了,30岁如果还遇不到想嫁的人的话,就结伴去穷游,一边打散工一边周游世界。   难过了,抱着抱枕就行;想哭的时候,闺蜜死党好朋友都可以倾诉。   就算他们刚好都不在身边,我们还有爸妈可以依靠。   结婚怎么算都是个“赔本儿”的“买卖”。   放弃自己的节奏去迎合一个人,本来就很辛苦了。   去给他“当牛做马”,照顾他爸妈、和他一起的家还有他。   上班之余,还要生孩子做饭;孩子大了要接孩子上学,上各种辅导班。   父母的年代,大家普遍选择结婚,因为社会的主要构成是“家庭”——女生的地位一直不怎么高;一个个“家庭”这样的小单位,构成社会这个大集体。   但随着社会的进步,虽然还是会有不平等,但是女生越来越独立。   不公平对待下,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带着有色眼镜的人评价。   所以我们都努力地想要给自己想要的生活,面包我可以自己赚,给我爱情就好。   可是越来越多的直男癌觉得,你那么多苦都吃得了,生孩子算什么?   裴虚几被我噎得懵了,他估计不能理解我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帮女子说话。   他一脸蒙圈地问我:“女子孕贵不是常事儿吗?”   是,生孩子是不算什么,那洗衣做饭跟生孩子一比,更不算什么了,可洗衣做饭男生也没做啊?不要求别的了,怀孕期间做就行,可是又有几个男生做到了。   不对,他们是有下人的……我忘了,还有阶级问题。   杜岘家是个特例,社会还是不平等的。   “女子孕贵虽说是常事儿,”我接着说,“但,郎君可知道,由于临盆失去性命的女子大有人在。”   “这儿可是件要命的事儿。”我说,越想越生气,别说唐朝了,就是现代,也常有生孩子血崩、心梗的。   为什么总觉得生孩子很容易呢?   女生不提生孩子辛苦,是为了不让男生有太多心里压力。   可现实时,男生总觉得生孩子跟上洗手间一样容易。   就算是剖宫产,也是很辛苦的,设想一下,之所以选择剖宫产,大多是因为孩子胎位不正,自然分娩肯定会导致孩子窒息,或是分娩时间太长,导致孕妇出现危险。   剖宫产必然需要医生在子宫里翻找(对,没错,是翻找)。   画面太血腥,男生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估计看看都能晕倒了(胆儿肥的可以上网上搜一下,有很多视频。)   还有很多女生因为担心麻药会影响长刀口,而直接上手术台的。   因为和分娩时的痛苦相比,剖宫产反而没那么疼了。   我之前的领导,她不知道自己不吃麻药,到了该剖宫产的时候才发现的,也是硬生生挨得刀。   剖宫产为什么三年之内不能要孩子,就是因为刀口没长好,妊娠容易崩开。   裴虚几被我噎的语塞,他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铃兰估计也懵了,怎么一言不和怼起来了。   “阿展,你做了什么点心啊!”杜铃兰忙转移话题,她捏起来一块、咬了一大口,也顾不上客人还没吃,“太甜了哈,阿展你要不要再重新做一份。”   说着,冲我使眼色。   我行礼,“唯。”   端着盘子出来,我才反应过来。   我这个是改良的那个胡人小哥的胡麻饼,本来就是咸的。   哪里来的糖太多了…… 第018章 二郎的信   等我准备了一份儿甜的胡麻饼回来的时候,裴虚几已经走了。   杜铃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哭了出来。   我天,裴虚几是冲杜铃兰伸咸猪手了吗?!   “三娘,你等我下,”我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撸起袖子准备去追他,“我去打死那个登徒子。”   杜铃兰却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猛地摇头,“不是因为他……”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她。   只好抱住她说,“没事儿,我在这儿呢。”   抱完我就后悔了,我现在是男的啊,公然猥亵自家小姐,等下会不会被忠叔打死……   如果我说我是女的来着,他们会信么……   会信就有鬼了……我皱眉,忙准备推开杜铃兰,可是她却正哭在狠劲儿上,死活不撒手。   无奈我只好任由她抱着,默默祈祷别被其他人看见。   她足足哭了两刻钟,这才消停了下来。   “三娘……怎么了?”我这才问她原因。   “我想我哥……”她说,差点儿又要哭。   “郎君出事了?!”   “没……”她说,“只是,他这次寄回来的信有点儿不大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呃……”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我拿信给你看。”杜铃兰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土黄色的信封中央画着一个红色的方框,里面用楷体写着两个字:铃兰。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字也是用楷书写的。   纸上只有一句话: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这句话在唐朝很流行么?   我今天一天听了两次了,一次是裴虚几那个熊孩子说的,另一次就是杜岘这封信上的了。   他大老远寄回来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已经预见到长安城内近期要有动,乱?   他不会已经预见到五个月之后即将爆发的“先天政变”了吧?   不过,要真是说“先天政变”的话,其实也算不上预见,猜也猜个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太平公主结党营私的事儿眼看着已经兜不住了;不仅公开表示废除玄宗,还多次散播谣言。   历史评论家得出的统一结论是:太平公主一再作死。   虽然有勇有谋,也颇有些势力,说句好听的,也是块儿政治家的料儿,但是却不够自己老妈那么果敢狠毒。   女皇不是人人都当得了的,武则天也足足到了四十七岁才登上帝位。   那……如果不是先天政变的话,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啊?   总不会是预见了靺鞨将会在一千年后统一神州大陆吧?   所以他绝对也是穿越来的吧?   转念一想,不对,他这才儿走了几天啊!   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从西安到东北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这封信都已经到了杜府,说明应该是赶路的途中写的。   这熊孩子,就不能说人话么……猜来猜去的好烦……   我看着两眼通红、由于哭连带着脸也通红的杜铃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发挥我的强项:忽悠吧。   先忽悠得不哭了再说。   “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我说,“郎君的意思是,希望三娘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能明白郎君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杜铃兰不解地看着我。   “嗯,常言道,男子保家卫国,镇守疆土。”我接着忽悠,“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已经的家人免受战乱之苦。”   “话是这么说……”她看着我,明显更懵了。   “所以,家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说,自己都感觉自己已经逻辑混乱了,“家人的健康是第一位的,趁着父母健在,要多陪在家人身边;陪伴是最好的尽孝。”   “尽孝……?”   “嗯,郎君的意思是,从细小的地方,不经意间发现父母已经苍老了,忽然想象到了以后父母步履蹒跚的样子。”我说,暗暗捏了把汗,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郎君的意思是,三娘应该时常陪伴在阿郎和娘子身边,尽尽孝道。”   “哦……”她听的似是而非。   别说她了,我说的自己都快咬着自己舌头了。   这都是什么鬼的逻辑,这么明显的敷衍真的不会被看出来么……   然鹅(而),杜铃兰还真的没看出来。   “说的也是……”杜铃兰说,看起来释然了很多,她抿嘴笑,“我等下让婉儿帮我收拾东西,这儿都六天没回去了,也该回去一下了。”   “光顾着吃点心了。”她说,倒是一点儿都不避讳。   “天儿这就黑了,三娘还是明个儿一早回去吧。”我看了下外面,天儿已经暗了下来,“奴今晚准备些点心,明个儿带过去给阿郎和娘子以及诸位郎君尝尝。”   “也好。”杜铃兰说,“一会儿该宵禁了。”   “嗯。”我应声。   “原本收到他的信,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叹了口气,勉强笑了下,“这会儿想起来了,是信的内容。他总是喋喋不休,写信也总是同样的一句话重复上好几遍……”   “所以,我一瞬间想,他不是遭遇不测了吧……”她越说越小声,眼看着又要哭了,她抹了把眼眶,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又想明白了。他连夜受命过去,路上自然是赶得不行,抽出空儿写封信估计也十分困难,但是他还怕我担心,所以才写了这封信吧。”   你这不是都想明白了吗?   好像送她一个表情包:“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想听。”   “奴先下去了,三娘早点儿休息。”我看着婉儿端着洗漱的盆子进来说。   “嗯。”杜铃兰应声,我刚要退出去,又被她喊住了。   “阿展果然是识字的!”她说,一改刚刚还乌云密布的脸,“不然,我没说你怎么会认得纸上的字的?”   糟了,暴露了自己识字的事儿。   唐朝以前(包括唐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读书识字都是有钱人家才享有的权利,书籍都被上层社会的人把持着,基层的人根本接触不到。   “奴想起来锅里还有热的东西,先下去了。”说完,就快速往外走。   和婉儿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明显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鄙视责怪等多种情绪。   坏了,感觉被嫌弃了。   刚走出门,就听到婉儿说话。   “娘子,你还没用晚膳呢,这儿就要洗漱就寝了吗?”   “我洗把家……”杜铃兰说,“要不等会儿眼该肿了。”   “明天还得回家见阿娘呢,”杜铃兰补充说,“要是肿着眼回去,指不定又得被责怪一番。” 第019章 回忆乍现   我又在厨房度过了一宿。   好像我来到杜府的这些日子里,大部分都是在厨房里度过的。   明天杜铃兰准备回自己家了,我一时嘴欠,说要帮她准备些点心。   说倒是容易,做什么呃……   我想了下,要不做年糕?   可是现在的年糕,都是这么做的。   先把糯米蒸熟,趁热舂成黏黏的糊状物,看起来跟汤圆似的,但是也不完全一样——这个应该是跟现世的糍粑差不多的一种东西,然后切成桃核大小,晾干油炸,滚上糖即可食用。   说是年糕,更像是麻团。   主要是舂这个太费事儿了,得舂上大半个晚上。   话说,现在才刚过完年一个来月上,做年糕会不会被嫌弃?   那要不还是做汤圆好了。   汤圆要到宋朝才开始有,现在做也算是个稀罕玩意儿。   我开始翻糯米面。   之前想做麻团来着,问过郭二娘有糯米面吗。   郭二娘显然是没听说过糯米面,问我什么是糯米面,我说就是秫稻磨成的面粉。   她明白了之后,说帮我准备些。   果然,我在她说的地方,摸到了一个面口袋。   里面看起来有三斤多的糯米粉。   我把碗里的开水兑上些凉白开,混合成差不多在60度左右的温水;把糯米粉倒进盆子里,倒上些混好的温水,开始和面;一面慢慢地加水,一面和。   也许是因为和面确实太无聊了点儿,不知道怎么了,满脑子都是杜岘信上的那句话。   “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如果真像杜铃兰说的那样,杜岘每次的信都是啰里啰唆地写很长的话,确实是有点儿奇怪。   怎么突然变得惜字如金了呢?   我想着,一分神,一不小心力度大了些,把旁边盛放温水的碗碰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弯腰去捡碎片,忽然眼前闪过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孩,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摔碎了的碗。   脑子忽然抽抽地疼了一下。   好像电流快速经过大脑似的。   我不由得捂住了头,眼睛闭上的一瞬间,我看到那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孩的左手腕上——差不多是脉搏的位置,有一颗红痣。   头忽而不疼了。   刚刚那是“我”的记忆吗?   一个左手腕上有一颗红痣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怎么了,她为什么满脸是血?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些问题我一个都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回神,忽然发现,手心握着一块碎片,碎片上有一滴红色的东西;我查看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右手的食指扎破了。   我把食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下,看着不淌血了;继续开始揉糯米面团。   我把面团揪成一样大的剂子,把中间压扁,把准备好的芝麻碎和糖稀放进去。   芝麻碎是我自己捣的,本来想弄芝麻糊的,后来发现操作起来有点儿困难,所以只好放弃了。   糖稀是液体的,不太好包,总是会淌出来。   我干脆把芝麻碎都倒进去,和成了稠稠的糊糊。   这样用起来方便多了。   我快速地把汤圆包好,放在那种扁扁的方框里晾着。   明天一早让婉儿用食盒装好,去本家那边煮煮就行了。   我把东西都收拾好,走出厨房。   月亮看起来还有不到五分之一就要圆了。   我算了一下,从我来的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天多了。   说是接受了现实,不如说是放弃了挣扎。   已经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除了认命,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   说实话,我小时候想过,如果人突然死掉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会疼吗?   会不知所措吗?   姥姥总说,人死了之后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要上五七坟,因为五七坟之后,自己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死了。   可是,死了之后真的还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可以任由自己飘向任何地方?   我不知道。   我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疼,尽管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算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迷茫。   我坐在厨房前的台阶上,看着月亮。   现世中,我是个近视眼,五百多度快六百的样子,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先穿衣服,而是先找眼镜。   不戴眼镜跟瞎子没什么区别。   听别人说话的时候,第一句话都是:“你先等我一下,我先找下眼镜。”   他们总是很奇怪,听别人说话又不需要看,为什么要戴眼镜……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下意识地会找。   穿越过来,尽管变成了男生,各种不适、各种不方便,但也是得了一个实际好处的。   那就是,我终于摆脱戴了十七八年的眼镜、终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了。   目前,我可以裸眼看到月球上的阴影,要是以前的我,不戴眼镜,别说月球表面的阴影,连月亮在哪儿都不一定能找着;还能看到很多星星。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肉眼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现世的时候,本来视力就不好,再加上,大家都生活在城市里,除了月亮,就只能看到北极星了。   其他的星星亮度稍微低了点儿,都被彻夜不停的霓虹灯、照明灯盖了过去。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忽然有种“死而无憾”的错觉。   天空中划过一条银色、像细长的蝌蚪一样的线,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忽然意识到,那会不会是流星?   紧接着,又是几颗流星划过。   像在网上无数次看过地那样,它们拖着长长的拖尾,仿佛互相攀比似的、迅速掠过天空   天空被映照地亮了起来,我突然有种黎明将至的错觉。   无数的流星接踵而至,霎那间又消失不见。   我的头突然又疼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头,迷糊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把小纸包递给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是个左撇子,她伸出左手接了过来,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她打开里面,里面是一块胡麻饼。   小女孩开心地咬了一大口,这时,她忽然看向了自己身后,我下意识地也看过去。   天空中忽然掠过了一颗流星。 第020章 左腕红痣   我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在做梦,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总是有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   梦境太模糊,总是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知道她的左手手腕处有一颗红痣。   最开始她好像是端着一个碗往屋里走,然后不小心摔了一跤,碗摔碎了,她还一下子栽倒在碎片上;碎片划破了她的手,她摔疼了哭了起来,伸手抹了把眼泪,血都抹到了脸上。   她想要把碗的碎片收拾一下,却弄得一团糟。   这时候,有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这个梦到这个地方就戛然而止了。   我醒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看到那个小女孩,于是埋头准备继续睡,却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左手手腕上有一颗红痣的小女孩。   她孤零零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   天已经黑了,能看到天空中或明或暗的星星。   她抬头看着天上,这时,好像有人喊她似的,她回头,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他递给她一个布包。   她伸手用左手接了过来,她是个左撇子,她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用左手在拿。   小女孩看起来好像很欣喜,她拆开纸包,里面是一块胡麻饼。   她咬了一大口,一脸满足。   梦到这里又断了。   我又一次醒了过来,气不打一次来。   这是怎么了。   怎么从昨天晚上摔破了那个碗之后,这个小女孩就“阴魂不散”了。   不赖管了。   我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没想到又梦见了那个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已经有十四五岁,她正站在某个府邸的门口。   一个男孩躺在旁边的担架上,他的脸上都是血,被其他人抬走了。   旁边一个一身肥膘的人站在边上,似乎在给小女孩行礼。   我忽然觉得,那个人怎么那么都像是赵三儿呢。   这时候,女孩似乎在指挥人干什么,然后她站的那个门口的牌匾就被摘下来了。   换上了一块新的牌匾。   上面写了三个字,但是我看不清。   我使劲凑过去,想要看清那几个字,却忽然醒了。   就这样,被这个三个梦闹了一晚上,稀里糊涂,天就亮了。   我只好爬了起来,我走进厨房,把晾了一晚上的汤圆放在盘子上,收进食盒里。   刚收拾完,出来的时候,迎面撞见了杜铃兰。   “三娘。”我行礼,说。   “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杜铃兰睡了一觉,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又变成了吃货,“阿娘爱吃甜的,我先帮阿娘试下甜不甜。”   “可是,这儿还是生的,得煮过之后才能吃。”   “那……要不阿展帮我煮一份?”杜铃兰说,一脸乞求,“我就吃一点儿。”   我叹了口气,真是败给她了:“好吧,但是这个要用过早膳之后才能吃,空腹吃容易积食,会腹痛。”   “哦……”杜铃兰看着我,我无奈地看着她,说:“是真的,不能空腹吃,三娘早膳想用些什么,奴去准备。”   “那……我想吃蛋羹。”   “好,奴去准备。”我说,转身准备进厨房,无意间撇到她也跟了进来,我叹了口气,“三娘……要是被郎君知道你到了庖厨,定是要责怪我的。”   “阿展……我能不能不回去……”她可怜巴巴地说,“回去之后就又看不到你……你做的好吃的了。”   她说,明显有些不自然。   回去之后就又看不到我了?   我一愣,也就是说,她之前就看见过“我”?   换句话说,她之前就认识“我”。   我愣神的时候,她越过我,去推门,我回神,下意识地拽了门一下,她往后退了一步,衣袖因为曲肘露出了一截。   刚好能看到手腕上的那颗红痣。   我恍然,对啊,最开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用左手拉的弓。   包括之前吃东西,我当时都没注意,现在想想,她好像都是用的左手。   “那个孩童是谁?”我下意识地问。   “什么孩童?”杜铃兰不解,反问。   “就是那个给你胡麻饼的孩童,”我说,“还有那个,你小时候摔了一跤,把你抱起来的那个孩童。虽然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呆愣地看着我。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我有点儿尴尬地说,“昨天晚上做了一宿的梦,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也是个左撇子,她的左手手腕上也有个红痣。”   “嗯……”她忽然应声,说,“那个男孩是小女孩家厨娘的孩子,总是跟着他娘一起过来。”   “小女孩那个时候只有四岁,那天,她非要自己去送药膳,结果走路的时候却一下子摔倒了,她的手被碎片划伤、她吓得哭了起来,眼泪流了满脸,她下意识地伸手抹眼泪。”   “男孩是偷偷跟着她的,但他不能跟的太近,等他看到女孩的时候,女孩已经满脸是血了。他把小女孩抱起来,教训她说,‘不准哭,姑娘家哭多了会变丑的’。小女孩果然没有再哭,他把小女孩带到仆人住的厢房里,把她的脸、手掌都清洗干净,又用干净的软布把她的手包了起来。”   “男孩果然还是被女孩的爹娘凶了一顿,”她忽然笑了,“怪他不上药就给女孩包扎。”   “打那儿之后,俩人儿就算是认识了,男孩经常出入女孩的家,他最喜欢吃的是街角的那家胡麻饼。可是,男孩八岁那年,出门去买胡麻饼,却再也没有回来。”   “女孩的爹娘发动了家族的力量帮忙寻找,可是却一无所获,男孩仿佛消失了一样,女孩一直在登他买胡麻饼回来。”她说,忽然就哭了,“再次见到男孩,是九年之后,女孩已经十四岁了。”   “女孩还是小时候那么调皮,她跟着自己兄长学了一招半式,总是满大街给她的爹娘惹事。那天,她去了街上新开的一家茶馆,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他已经长大了。”她说,语气忽然冷了,“原来他被人抓了去,卖给了一户姓赵的人家里,成了他家的家仆。后来他家在街上开了那家茶馆,他自请去了茶馆。”   “那家姓赵的人家,曾经还上门向女孩求过亲,被女孩的爹娘一口回绝。”她说,“当真是路窄,女孩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赵峙——就是赵三儿。”   “女孩要把男孩赎回去,赵三儿不许,说他是死契,转让不得;女孩要盘店,赵三儿也不给。气得女孩一起之下回家找人要来砸赵三儿的店。就在她回去的这段时间,男孩被赵三儿一通欺负,差点儿丧命。女孩找来自己的兄长,盘下了那家店,改名为‘苏幕遮’。” 第021章 世事难料   我忽然想了起来。 我装病的那些日子里,确实是有些奇怪来着。 店主怎么会对我一个小伙计那么热情呢? 这么一想,应该就是了;因为看到杜铃兰“冲冠一怒为蓝颜”,所以才对我那么上心吧。 “所以,‘我’是那个男孩?”我傻乎乎地问。 “嗯。”她说,苦笑,“疾医说你经外奇穴受到重创,失忆是正常的,你原本就叫阿展来着。” “我”原来就叫阿展啊? 我还以为那是她随口起的呢。 我刚要说话,头又突然疼了起来,我伸手抱住头。 “阿展?” “没事,我就是头有点儿疼。”我说,转身推开门,“我先给你做蛋羹去。” “要不还是请个疾医来看一下……”杜铃兰说,欲言又止。 “没事儿,”我走到灶子前,打了两个鸡蛋。 她果然没跟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 我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她当初要救我,还带我来这里。 以及为什么,昨天她哭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女的、所以抱了她,之后她为什么没有打我。 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可惜我不是他。 我看着她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靠近的表情,不仅叹了口气。 哥们儿,既然以你的身份活下来了,也顺便帮你照顾下她吧。 我心想,生着了火,把蛋羹蒸上。 这孩子吃着蛋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我哄了半天无果后,只好由她去了;我去厨房准备煮点儿汤圆。 当我我端着汤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正在吃蛋羹,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我,忽然又哭了。 “……”我叹了口气,“哭了就不能吃这个了,会腹痛。” “嗯?”她说,鼻音有些重。 “不许哭了,姑娘家的哭会出皱纹的!”我说,把汤圆放在了桌子上,“长皱纹就变丑了,会找不到夫婿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只好坐下来,把汤圆挪到自己面前:“再哭,我就都吃掉,不给你留。” 她立马不哭了。 还是威胁好使。 “那我不哭了……”她说,鼻音重的都跑音儿了。 “我去找婉儿,让她帮你洗漱一下,”我说,刚起身要走时,忽然发现这半天我都是用的“我”而不是“奴”。 “我自己去洗就好了。”她说,颠儿颠儿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跑出去,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准确的说,是“我”的。 脑海里不知道怎么了,就出现了她跑出去,然后就看到她跌倒在地、满身是血。 仿佛梦境重现一样,只是清晰度从“标清”变成了“高清”。 女孩的脸清晰了起来,果然是缩小版的杜铃兰。 我本来以为是我潜意识作怪,所以把杜铃兰和小女孩重合成了一个人。 可是当我看清那个男孩的脸时,我确定了这是“我”的记忆。 那个男孩和“我”——也就是原本的杜展,长得一模一样。 记忆仿佛被打开了似的,和他有关的一切,居然渐渐地想起了一些。 没等我仔细回想,杜铃兰就回来了。 “我来不及吃了……”刚踏进来,她说。 “嗯?”我下意识地问。 “二哥出事儿了。”她说,“哇”的就哭了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郎君怎么了?” “他病死了……”杜铃兰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在前往安北都护府的途中……” “病死了……?!”我不敢相信,明明昨天还在看他的寄回来的信,“怎么可能……?!” 她哭得不能自已,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 “你先别哭……消息指不定还是假的呢!”我忙安慰她,说。 她还在哭,根本不理会我。 这时,忠叔过来了。 他冲杜铃兰行了大礼,说:“三娘节哀,郎君是被人害了!” “忠叔……郎君真的……”我不敢相信,明明壮得跟牛似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是……”忠叔说,他的眼眶红红的,“捎来的口信说,郎君涉嫌私通契丹,被就地正法……” “怎么可能?!”我一激动,声音都喊破了,“他这才刚去,还没到那儿呢,哪儿有时间私通契丹?!” “郎君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忠叔已经泪流满面,他哽咽地说,又重复了一遍,“郎君这是被人害了!” “郎君可是副大都护……”我一脸惊讶,这是之前听阿茂他们说的,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惊讶,杜岘居然是个从三品的官员。 想着他应该是个官员,没想到品阶还不低。 “是我们家站错了队……”杜铃兰突然说,她看着我,“这么看来,当是大家(玄宗)要清理门户了……” “阿展!”她喊我,我下意识地应声:“哎。” “陪我回本家,”杜铃兰说,一脸坚定,“我回去请阿爹‘请辞’。” “你们……”我刚要说,又下意识地改了过来,“本家是……” “嗯,我们家站的是镇国太平公主的队伍。”杜铃兰说,我还没说完,她居然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她苦笑,接着说:“看来,则天大圣皇后看来是难以效仿的。” 那就难怪了,杜家是太平公主的势力,等到先天政变的时候,肯定死得更惨。 别说自己的势力了,太平公主连自己都没保住、落得个赐死家中的下场;儿子党羽等一众人全歼。 玄宗清理完“门户”,这才算是真正掌握了实权。 历史上不是说是七月份么,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了,这才二月里。 这么大张旗鼓地铲除敌方势力真的不会打草惊蛇吗? 转念一想,杜岘现在远离帝都长安,虽然这个说法不恰当,但确实是“天高皇帝远”,后期别说从三品,正三品的官员都说杀就杀了…… 只是,算到了先天政变,却没成想,杜式居然是站在太平公主这一队的。 “唯。”我点头,“展但凭三娘差遣。” “嗯……去之前,先去一下街上……”她说,情绪忽然又低落了,“我哥他还有心愿未了……” 第022章 二郎遗愿   杜铃兰说杜岘还有遗愿没有完成。 所以我现在正跟她一起正走在长安街上。 我试探地问她来着,但是她不说,一直说,要等到了地方再说。 于是我就跟着杜铃兰的轿子在街上转了好大一圈儿,终于在卖吃的那条街上停了下来。 杜铃兰走下来,站在一个靠近街角位置的店门口。 店面看起来还在装修,能看到施工人员来回奔走。 但是看得出,马上就装好了。 “这是?”我有些好奇,问道。 “二哥的店。”她说,补充道,“给你准备的店。” 给我准备的店?! 我一下子愣了,忽然想起来杜岘走之前确实是这么说了一声,他走之前说:“……你会的那些点心可以都给她来一圈,店面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 天底下哪儿有主家出钱帮家仆开店面的道理? 他脑子是秀逗了么…… “给我……给奴准备的店?”我说错了,下意识的改口。 其实我来到杜府的这些日子里,已经习惯了自称“奴”,但是今早儿和杜铃兰“相认”之后,反而不习惯了。 “嗯,二哥说,帮你开一家点心店,”她说,“你小时候说过,想要开一家点心店……尽管你失忆了,可是他还记得。” “我”小时候的梦想居然也是开一家点心店啊? “小时候,我们三个都是一起玩儿的,”杜铃兰说,“可是你不记得我之后,也不记得二哥了。” 我很想吐槽一句,废话,“我”都不记得你了,怎么可能会记得你哥呢? “好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小时候,你说,要跟他一起镇守边疆、保家卫国的。”她说,声音越来越小,“你还说要保护我的……” “我”还说过要保护你啊!杜展应该是真的很喜欢杜铃兰吧。 “二哥已经没有机会了,”杜铃兰说,“你到现在还是想不起过去,阿兄是个文官,三弟四弟还小……” “我”的记忆仿佛开闸放水一样涌进了我的脑海。 我忽然想起来了。 “我”被杜铃兰的爸妈训斥的时候,有一个看起来比杜展看起来大三四岁的小男孩默默走过来,请求父母饶恕他;杜铃兰和“我”一起看流星雨的时候,在男孩身后的墙壁上,靠着一个男生,看起来很像是小时候的杜岘。 我终于知道杜岘为什么一直对自己报有深深的敌意,原来是打小就结下梁子了。 怪不得杜铃兰问她哥,说我看起来像是个练武的奇才之类的,原来是“我”和他一早就约定好了。 “奴回去之后,准备开始练武。”我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这下轮到杜铃兰懵圈了,“阿展,你不是要开点心店的吗,东西我都备齐了。” “虽然你说的那个什么抽屉盒,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除了那个之外,其他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做糕点用的各种器具,盛放点心的托盘,包点心用的纸;还有麻绳和棉线,我都准备了一些。” “你说的那个什么漏沟是什么?我跟雕刻师傅说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愣在原地。 虽然我能感觉出来,他们兄妹俩人挺不错的,但是没想到他们兄妹俩能做到这步田地。 “我想着你说,那个漏沟之类的东西要印在盒子上面的,”她说,“阿展你做个图纸吧,我找人定做,尺寸什么的也好有个数儿。” “三娘……”我开口,“我不想开点心店了。” “嗯?”她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她皱眉,“阿展不是从小就说,想要开一家卖点心的店吗。你还说,这也是你阿娘的心愿。” 阿娘? 对了,不是说杜展杜家厨娘的孩子吗? “对了,三娘,我阿娘呢?” “五娘她……”杜铃兰说,似乎难以启齿似的。 我想,这个五娘应该就是杜展的妈了。 “你失去消息之后,五娘便吃不好睡不着,每日去门前守着你,结果,那年冬天格外地冷,五娘受了风寒,也不肯跟我们讲,等到发现的时候,疾医说……已经太晚了……” “那天夜里,五娘就故去了。”她说,“五娘嘱咐我,说:‘三娘,阿展打小儿就跟你亲近,若是他回来了,别怨他阿爷,都是我不好……’。” 这么看,杜展的生父还作过妖? “三娘,我阿爷……” “抱歉,阿展,我也不知道你阿爷是谁,”杜铃兰说,“五娘来家里做厨娘的时候,就已经身怀六甲了。” 原来“我”还是个私生子。 “府上的阿婆也多嘴问过,”杜铃兰接着说,“不过五娘一直不说,后来,五娘故去了之后,我哥派人偷偷调查过,五娘原本应该是高陵(今陕西省三原县)人,她之前有个定情之人,但是后来那人却和别人顶下了亲事。你的父亲应该也是高陵人士。” “不过,那个时候,五娘已经怀上了你,所以就离开了。” 我去,唐朝就有未婚先孕这个“习俗”了吗? “……”不知道怎么了,我忽然想去看下杜展的父亲。 “阿展?”杜铃兰喊我,伸手用手帕擦拭我的脸。 我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阿展……”杜铃兰说,“你哭了?” 我抹了下脸,“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阿展,你是因为听到自己母亲没了而难过吗? 还是觉得自己母亲太可怜了,被负心汉狠心抛弃。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杜铃兰说,“阿展你要不要看一下里面?” 我回神,摇了摇头,“三娘,我想练武。” “练武都是需要从小练习……”杜铃兰说,“阿展,你今年都十七岁了……再开始练武的话,肯定要吃很多苦……” “没事儿,我可以吃。”我说,我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是个死宅、胖子,但是,我做代购之前还是挺爱锻炼的。 虽然后来堕落了吧。 “店面的事儿,真的非常感谢,但是我想去参军。”我说,“我想继续做郎君没做完的事儿。” “未完成的事?”杜铃兰说,不解地看着我。 “嗯,保家卫国,镇守边疆。”我说,“这是郎君想做的事情,我准备替他完成;这也是我们约定好的。” 第023章 想去学武   我和杜铃兰最终谁也没能说服对方。 她闹小孩子脾气,干脆上车不理我了。我跟在车后面,也什么都没说。 我们就这么僵着,谁都不肯退让,直到“分道扬镳”;她回了杜式本家,我回了杜岘的家。 也许,没多久,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我没想过杜岘会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人,就算平均寿命再短,也不至于短期就挂掉,可是他居然死了。 主人死了,家仆和宅子肯定会被“处理”了吧? 要么是变卖了,把变卖所得收回,我们肯定都要被卖掉或是给点儿钱打发了——遣散;要么就是把房子收回去。 我们怎么样好像都会被赶出去…… 想想,好像还是“讨好”下杜铃兰比较好,我倒无所谓,可是杜家十几个下人可就惨了。 无依无靠,搞不好还得露宿街头,甚至以后真的会沿街乞讨。 阿茂和阿祡都还是个孩子啊…… 我叹了口气,有点儿后悔。 其实和杜铃兰“吵架”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 她坚持认为,朝野多半要动*乱——事实证明她的直觉还是很对的,杜式一直站在太平公主的阵营里,恐怕会遭遇不测,必须举家迁离,“我”也属于杜家人,这个时候入伍简直就是去找刺激的。 我则是觉得不要紧,首先,我也不是准备去做官,只是想着当一个基层士兵,能上前阵杀敌就足矣。 首先我一点儿底子都没有,也没有学过什么兵书,就算当将领也是去坑队友的。 我准备先把身体素质提上来,然后报考“武学”。 武学是玄宗时期设置的一个类似于学校的机构,专门用来培养军事人才,有点儿唐朝黄埔军校的意思;武学面向全民统招,但是不包括触犯法令的人(即有犯罪前科的人)、工商之子、州县衙门小吏等。 其实还是不公平的,因为很多基层的孩子渴望上武学的话,是没有机会的,只能应召入伍之后,靠功勋一步步从小兵熬上去。 这么一圈儿兜下来,最少也得十五二十年。 如果能报考武学的话,就可以直接参加武举,通过考试之后,就会直接任命官职。 不过,武举对应试者要求还是挺多的。 身体素质有明确的要求,身高六尺以上,按照唐朝的尺码,一尺约为30.7厘米,也就是说,最少得一米八四以上;同时,应试者需为六品以下文武官或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勋官子弟、年满18岁并已交纳十三年“品子课钱”。 考试内容共有七项:靶射、骑射、步射、身高相貌、言论、举重(翘关)。 靶射、骑射、步射、身高相貌、言论这些都不用说:靶射就是站在一定距离射中的靶子;骑射就是,在骑行的过程中,射中一定距离的靶子;步射指的是运动打靶,具体是什么的样子的,我暂时也不清楚,可能是人活动着射静止的靶子,也可能是人不动,靶子来回运动;身高相貌这就不用说了,就是要求一米八五以上,还不能长得太丑;言论指得是文化素养,虽然不要求饱读诗书,但是起码的读书识字还是得有的。 “我”现在虽然还没有一米八五,但是差不多应该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 现在“我”才只有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年身高应该差不多。 我主要说一下翘关。 翘关就是举门杠。 “关”指的是过去城门用的长门栓,所谓“翘关”,就是说,要求应试者单手握住门栓的一端,用力把门栓平端起来。 操作起来基本上就是走钢丝绳的杂技演员似的,不过肯定是要重很多。 这个门栓具体有多沉,我暂时还不大清楚,但是我生病偷懒的那些日子里,某天失眠,一大早偷偷跑出去时,刚好看见过他们开城门。 两个壮年小伙子得合伙才抬得起来那个门栓,想想应该不会就低于50公斤。 也就是说,最少得举得起来五十公斤才行。 五十公斤的话,锻炼一下应该也差不多。 现在怕的就是它不止五十公斤。 以我活在现世的臂力,双手最多也就只能抬起来一桶矿泉水。 一桶矿泉水的重量是十八点二升,也就是三十六斤。 跟一百斤几乎差了三倍。 不过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妹子,也许变成男生能翻上一番儿。 可是七十来斤也不够啊…… 看来得抓紧进行臂力训练。 除此之外,还得进行靶射、骑射、步射这三样的训练。 靶射好说,主要拼得是准头,现世我还挺喜欢射箭游戏的,准星还可以,主要是视力不好,有时候看不清靶子,现在我的视力最少得一点五,完全不用担心看不清靶子的问题;头疼得主要是骑射和步射。 我现世虽然玩过射箭游戏,但那毕竟是后世改造过的,真要是玩古代的,未必就能有好的准星。 而且还要骑着马射箭和射活靶。 我叹了口气,好像很难诶。 可是,杜岘那个熊孩子都被人害死了…… 按照历史进程,门阀士族眼瞅着就要没落了。 再加上作为太平公主的党羽,就算不被玄宗“清理干净”了,先天政变也会是袭击破茅草屋的一阵劲风,甚至会是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那阵风。 我还单方面地答应了杜展要替他照顾杜铃兰。 忽然发现当男生好辛苦,很多东西都要背负起来。 我叹了口气。 走回自己的房间,我看到桌子上留了一封信。 红色方框里用正楷写着两个字“:阿展”。 是给我的? 我有些惊讶,我除了杜家人之外,没有其它熟人,怎么会有信呢。 我拆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纸。 我顾不上看内容,先打开了最后那页,署名是佑卿。 是裴虚几那个熊孩子。 我翻过来,看了下。 居然是一封请柬。 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诗友会。 这孩子脑子绝对是秀逗了吧? 哪里会有人请别人家家仆做客的道理。 而且杜岘还没了…… 虽然这个消息暂时还只有杜家核心的人知道。 葬礼的话,本家那边儿应该会有人来主持。 当务之急还是想一下,怎么在剩下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快速掌握那四项技能,不求优秀,只求通过就好。 第024章 物是人非   晚饭吃的是水煮秋葵。 我来到杜府吃的第一顿晚饭就是水煮秋葵。 这个季节原本是没有秋葵的,秋葵秋葵,顾名思义是成熟在秋天的(作物)。 但是这是唐朝最主要的蔬菜之一,冬天就没有了,想吃的时候怎么办。 于是,唐朝人想了一招,把秋葵晒干,变成秋葵干,就可以储存了。 郭二娘煮的秋葵都是晒干的。 想要食用的时候,把秋葵泡发再煮,就可以了。 等过了五月,就有紫华可以吃了。 嗯?紫华是什么? 紫花俗呼雹突,就是我们后世吃的萝卜。 无论什么时代,萝卜的价格一直都很亲民。 我刚进来“员工餐厅”的时候,就觉得大家都不大对劲。 忠叔和郭二娘都不在。 忠叔不在可以理解,忠叔是总管,自然是要回本家参与些事情的;可二娘是厨娘,饭点儿的时候,不应该不“在岗”才是啊? “阿祡。”我看到正在往屋里端食物的阿祡,随口叫住他。 “阿展哥。”他应声,放下东西跑了过来。 “二娘呢?”我问,随意瞥了眼“员工餐厅”里面,里面只稀稀拉拉地坐着七个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掉忠叔、郭二娘、杜祡和我的话,应该还有十三个人才对。 那六个人去哪儿了。 我看了一下,阿茂也不在这七个人里,那应该就是在那六个人里了。 他们是还没来得及过来,还是吃完了已经离开了? 不对,我看向方筐,里面还没有碗,也就是说,才刚刚开始吃。 “二娘打今天起,就不再过来了。”阿祡说,他挤出个笑,明显一脸勉强,接着说,“阿茂他们被忠叔带走了,忠叔说,本家那边给了消息,说,家仆们尽数遣散……” 尽数遣散……那就是说一个都不留了? 正常情况下,遣散的家仆都是按照卖身契上的地址送遣回家了。 可是杜府这边的家仆,全是杜岘和杜铃兰一个个捡回来的。 有没有卖身契另说,他们都是孤儿,遣散到哪儿去啊? “三娘知道么?”我不敢相信,杜铃兰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遣散,她明知道他们都是孤儿,他们又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工作的机会,遣散等同于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逼着他们乞讨度日。 唐朝又不是现世,可以打工,只要愿意工作,是个人都饿不死自己。 可是古代不一样,一仆不侍二主,换句话说就是,一仆不易二主。 被遣散的家仆,是绝对没有人会收留的。 “三娘刚回到本家就被阿郎关起来了。”杜祡说,“三娘现在是有心无力……” “被关起来了?!”我一惊,紧接着恍然,对哈,她说要劝她爸请辞的。 这么看来,肯定是谈崩了。 她老爸一气之下,把她关小黑屋了。 这老爹也是,一点儿看不清楚形势,太平公主确实是权倾朝野,但是玄宗显然也不是软柿子啊? 柿子不是你想捏,想捏就能捏的。 放在谁身上都是,要是手里没兵权没势力就罢了,就只能认命当个傀儡皇太子啥的了;可是人家是有兵权和军功在身的。 太平公主虽然笼络了一堆重臣,但毕竟文臣居多。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基本上不跟你啰嗦,一言不合就开打。 想动文字上的心思,让自己名正言顺,还不如来点儿简单粗暴的实际。 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自己叹了口气。 没想到杜铃兰回去能被关起来,我还以为她铁定能说服自己老爸呢。 也是,宠归宠,遇到政治上的这些所谓的“大事儿”的时候,怎么可能任由女孩子“胡来”呢——尽管她说的是对的。 诶,自身都难保了,分身乏术,这边儿看来只能自救了。我想。 “今儿是阿茂阿蝉阿皓他们,明儿就该我们几个了。”杜祡还在说,不觉间,话音里充斥着鼻音,“阿祡不想离开……阿祡没有地方可以去……” “放心,我不会让阿郎遣散我们的。”我说,“明个儿一早,我去本家求情。” “求情恐怕是没用的吧……三娘据说就是求情被关起来了……”杜祡说。 原来他们以为杜铃兰是因为求情被关起来的。 也是,这些又不能摆到台面上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我有别的办法。”我安慰杜祡,说,“你们先到店里,郎君给我们准备了一家店。” 然后我告诉了杜祡地址。 虽然满口应承说我有办法,其实这个办法挺冒险的。 我本来是想,要不就告诉杜铃兰老爸,太平公主是除非先下手为强,不然按照历史进程走的话,就十三个字:太平公主意图谋反,被赐死家中。 转念一想,不行,这么看,杜老爹应该是太平公主的死忠粉,黑人家爱豆会不会被打死啊? 怎么想都感觉死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阿展哥的意思是?”杜祡说,他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郎君早就知道会有这天,所以给我们留下了店面;可是郎君明知道会死,还是选择去了……” “啊?”我回神,忙改口,“说错了,不是郎君,是三娘给我们留的……” “三娘准备的?”杜祡抹了把眼泪,“可是……” “嘘——”我把食指横在唇前,接着忽悠,“这是三娘之前偷偷盘下来的,准备是开一家点心店,等着娘子(杜铃兰的后妈)寿辰的时候,送给娘子当寿礼的。” “现在还是三娘的私有店面,我们先征用一下,”我解释道,“三娘说了,这个店面她不在的时候,由我全权打理。” “哦。”他说,似乎信了。 “嗯。”我应声,“吃过了吗?” “还没呢。”杜祡说,仿佛是为了附和他似的,他的肚子咕噜咕噜见了起来。 “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吃不下。”他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阿茂应该更难过,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这次本家又……郎君和我们是他仅有的亲人,可是郎君没了……我们也纷纷得离他而去……” 我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心情有些沉重。 昨天还都好好的。 忽然之间就成了这样…… 虽然我来了只有这么几天……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流落街头,甚至成为“冻死骨”。 “别想了,你先吃东西吧。”我说,起身收拾好东西,“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第025章 拜客名帖   我一大早就醒了。 其实也不算是醒了,应该说我一晚上都睡得不沉。 纠结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杜老爹说。 再说,我一个家仆,能不能见到杜老爹都还另说。 要不就冒充江湖骗子? 装个半仙儿去给他说,当今圣上乃真命天子,自带祥龙光环,尔等战五渣还是不要轻易作死才是。 绝对会被打出来的吧…… 我叹了口气,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在院子里晃荡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厨房。 我看着我自己的小灶子,昨天还在这里准备蛋羹,前天还在这里做蛋包饭。 今天起来,就什么都变了。 杜铃兰昨天晚饭吃了什么呢? 是不是还想吃蛋羹? 汤圆还没来得及吃呢。 说起来,真不该跟她吵架来着。 也许就是因为从我这边“受了气”,跟自己老爹说话的时候搞不好语气还冲的不行。 看起来,我好像是间接的导致了杜铃兰被关起来欸…… 我肯定是要去“救”她的,准确的说,是去救杜家。 如果杜老爹真的铁了心要跟着太平公主一路走到黑的话。 我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跳火坑啊? 想着,忽然就有了主意。 虽然对杜老爹没什么了解,只知道杜铃兰的后妈喜欢吃甜的。 能不能从他媳妇儿那里入手,让她帮忙说两句好话? 不过,杜铃兰既然对她后妈那么好,说明这个后妈自然是很疼她的。 那她后妈可能已经去求过情了。 从这里“突破”,怎么看好像都只有五成的概率呢。 我从厨房出来,回到厢房,无意间看到了小桌子上的信。 我恍然大悟,对了,还有裴虚几来着。 唐朝虽然开放,男女设防不大,但是也不至于说初次见面的人就能熟络到坐下来促膝长谈的。 所以,裴虚几和杜铃兰相识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之前是有交集的? 甚至搞不好,裴家跟杜家是世交。 而且,裴虚几字佑卿,记得好像从哪里看到过,卿这个字只有贵族才能用作表字。 那我得去找裴虚几吗? 按照唐朝上门拜访的流程,我是不是得先修书一封,哦不,递个名帖。 我把裴虚几的信仔细读了一下。 诗友会是下个月初六。 三月初六好像是个什么节日,唐朝有太多的节日,原谅我一时记不起来。 胡思乱想之际,杜家的下人已经接连起来了。 我顾不上多想,忙请忠叔帮忙找了张空白的名帖,填了起来。 忠叔看到我问他找名帖的时候,还是吃惊了一下的。 早知道,读书写字从来都是上层阶级的特权。 虽然武则天建立了科举考试,可以学习写字,但是那毕竟还是少数。 很多的平头百姓还是没机会读书识字的,更别提家仆了。 虽然阿祡阿茂他们跟着杜式本家的先生学过识字,是因为他们从小被寄养在杜府里,而我是外来的,突然会写字自然是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毕竟“我”以前只是个店小二。 其实我真的写不好楷体字,更别说用毛笔写。 而且“我”叫阿展,名可以说自己叫展,可是没有字;字得二十岁、弱冠之后才会起。 但名帖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官职等个人信息。 名帖其实就是古代的名片。 这个时候,练毛笔字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现在就差个字,没有字,干脆自己起一个了;反正早晚也是要起的。 我思忖着,既然我打算以杜展的身份活下去、而且准备完成杜岘保家卫国的心愿。 (是的,我是那种“别人一点儿好都能换我赴汤蹈火”的人。) 那既然背负了这么多,那就叫嗣业好了。 我大笔一挥,写上了一句话: 杜展,字嗣业,玲珑阁掌柜。 玲珑阁是我随口诌的名字。 其实也不算胡诌,杜岘留下的那个铺子,名字还没有起。 既然是打算卖甜品,那就干脆叫玲珑阁好了,口号我刚刚都想好了:玲珑阁,卖的就是精致。 我把名帖放在桌子上晾干,趁着等晾干的时间里,又写了封信,简单的说了下杜铃兰被关小黑屋的事儿,没有提杜家站在太平公主那队以及杜岘不是正常病死而是被害死的事情,我把信晾干,收进信封里。 名帖也干了,我把名帖叠起来,把信夹在里面。 我准备去裴虚几家递名帖的时候,把信一块送过去。 回来的时候还得去“玲珑阁”看一下,来得及的话,今天就开业。 这样就不算诓裴虚几了。 实在来不及的话,明后天也得准备开业了。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昨天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店的位置正好处于两个主干道交叉的地方。 就是现世我们俗称的“十字路口地带”。 客流量绝对杠杠的,只要卖些有特色的东西,绝对不愁销路。 买的人多,结识人的概率就大。 在“随便拽一个人都有五分之一概率是名门望族”的长安,想想就觉得会有很多人脉。 这样,以后再遇到什么情况就不担心了。 朋友多了路好走,消息面广了,杜展的父亲兴许就能找到了。 虽然不说一定要捅死这个渣男,但是也得让他知道,他当初抛弃的孩子,现在还活着;让他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 不过,他要是会自责,也就不会丢下杜展母子了吧? 站在说这些暂时还有点儿远,当务之急是先请裴虚几帮忙通通气,不说劝杜老爹“弃暗投明”,怎么也得先把杜铃兰弄出来啊! 我从杜府后门出来,照着他书信上面写的地址“狂奔而去”。 裴虚几家和杜府隔的不远,过去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脚程。 在这个动不动就走俩小时的时代里,我真的很想当面谢谢裴虚几,谢谢你住的这么近。 虽然我知道我多半见不着他。 果然,门房里收下了名帖,说转交给总管。 我道过谢,转身往和来时相反的方向走。 前面就是玲珑阁的位置了。 我得先找人帮忙打块牌匾。 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今天准备做的招牌点心就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当然,现在温庭筠还没出生,对外的名字肯定不能叫这个。 名字就叫红豆糕。 本来想着做些方块状的海绵蛋糕,然后从底儿往中间挤上些红豆沙。 但是先做成方块的显然很费事儿,所以准备做个大的,然后切成小块。 然后我紧接着想到,现在暂时还没法儿模拟电饭煲…… 所以准备蒸蛋羹,第一天先卖蛋羹对付过去。 等我到了玲珑阁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到了裴虚几。 第026章 裴家佑卿   我没想到能在玲珑阁撞见裴虚几。 港真,我都没想到我会在街上撞见他。 早知道会遇见他,我就不去递什么劳什子的名帖了,写了一早上我容易么。 “阿展。”裴虚几也看到了我,他倒是不客气,直接喊了我。 “郎君。”我说,走上前。 “三娘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裴虚几说,他盯着我,说,“你还瞒了我些事。”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我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懒散。 “是。”我老实的应声,“此处不方便说,还请郎君移步。” “嗯,”裴虚几说,走在前面,“前面不远有家茶馆,去那里吧。” 不远处的茶馆? 我看了下四周,难道他说的是“苏幕遮”? 果然,没一会儿“苏幕遮”的牌子就出现的眼前,准确的说——用现世的阅读习惯——应该是“遮幕苏”。 刚到门口,我就看到了“室友”。 他正站在二楼,给旁边桌子上的小铜壶里加泉水。 店主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下。 估计他是觉得,我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裴虚几浑然不觉,他跟店主简单打了个照面,就带着我,径直去了二楼的雅间。 他应该是很常来。 熟到不需要说话,就可以直接进到二楼的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更像是隔间。 二楼除了大厅外,有三个房间是独立建造的。 隔音效果虽然比不上现世,但是在唐朝来说,隔音效果还是蛮不错的,特别适合谈些“要事”。 裴虚几邀我坐下,关上门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崇文回程之前可曾感染了风寒?” “不曾。”我说,低下了头。 “想来也是,他那健壮的躯体,哪儿是会轻易患恙的样子。”裴虚几说,他叹了口气,“那就是镇魂公主的原因?” 我一愣,他已经知道了? “是。”我只好应声。 “想来也是,”他说,又叹了一口气,“二郎之死多有蹊跷,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也觉得镇国公主此番必遭重创。” 我抬头,盯着他。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玄宗那儿队的。 要真是那队的,我这不是找刺激么…… 他无奈地笑,仿佛看出来了我的心思:“我们裴家保持中立,既不支持镇国公主也不依附于大家。” 我又低下头,有点儿不好意思。 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实,我一早便请了家父前往杜式本家劝说杜世伯。”裴虚几说,“昨个儿得到崇文的死讯时,便料到了。” “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朝臣多依附于某一方势力,但两方争权,无论哪儿方得胜,依附于另一方的人定会遭遇灭顶之灾,”裴虚几接着说,“镇国公主确有实力,也有治国之才,若对方不是大家,定是有很大的胜算,甚至能成为则天大圣皇后二世。” 他和他老爹倒是很有先见之明。我想。 本来就是啊,别人自己家里人互殴,外人跟着掺乎个茄子? “其实,今年元夕以来,大家就已经开始铲除异己。”裴虚几说,“恐怕不日之内,朝野动荡。” “嗯。”我下意识地应声。 “阿展你也这么觉得?”裴虚几有些惊讶,他看着我,看得我不由得躲闪他的视线。 看我不理他,他接着说:“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过人之处。” 我发现,他习惯性地说“其实”。 这应该是他的口癖。 “是与不是?” “郎君说的是什么,奴不知。”我说,准备跟他装疯卖傻。 “那日,霍国公主在场,众人皆行礼,只有阿展你没有,而且你看到众人慌忙行礼,还窃笑了一番。” 我想起来,我当时确实是偷笑来着。 我那个时候刚来,压根儿不适应唐朝的生活,行礼什么的全靠自己主观意识强迫,遇到公主这都属于意外事件,当时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郎君也是没有行礼咯?”我说,“不然怎知我没有行礼?” “我行过了,”裴虚几说,“早于众人之前。” 我想起来,确实是,他先行礼,周围的人(包括我)才知道那个是公主的。 我一时语塞,忽然反应过来,忙转移话题:“郎君怎知那是霍国公主?” “我……自然是知道。”他说,明显有些不自然。 “是因为郎君早知那是霍国公主?”我说,忍不住八卦。 “是……也不是……”他说,支支吾吾地不肯再说了。 “那就是因为郎君家已经前去请旨赐婚咯?” “嗯。”裴虚几应声,叹了口气,还是说了。 “我与霍国是打小定下的婚约,小时候我有幸见过她一次,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娘子如此可爱,若是能娶回家就好了。” “于是,便请家父前去请旨赐婚,陛下应允了。” “本来及笄之年就该成婚,可霍国非得要像镇国公主似的,要自己挑选夫婿……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招儿。” “订亲之后,我得知霍国喜欢无双,便苦学了很久;得知她及笄之后,并不愿意下嫁于我,所以我便在长安街摆了这么一局棋,”他顿了顿,接着说,“已经摆了足足一年了。” 一年……我忽然对裴虚几改观了。 看起来懒散不务正业的家伙,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步田地。 “郎君可知道,”我说,“也许霍国公主是觉得你不能给她全部的爱护呢?” “我当然可以!”裴虚几反驳道,“那日和你交谈后,我也想了很多,我今生非霍国不娶,去什么的一妻多妾,我只想和霍国一世一双人、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一世一双人,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说的容易,真的能做到么? 想想历史上,霍国公主被迫与裴虚几和离后终身未嫁,想来他俩应该是真爱吧。 “霍国公主若是得知了郎君的心意,定是要感动不已。”我说,虽然很想吊吊他的胃口,但是看着他饱受相思苦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况且他还帮忙救杜铃兰和劝杜老爹来着。 “郎君放心,奴可以说句这样的话,”我说,“公主今年必定会嫁入裴府。” “当真?”裴虚几欣喜,也顾不上许多,下意识地问。 “当真。”我看了下窗外,时间不早了,“奴代表三娘和杜家,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玲珑阁近日准备开业,奴先告辞了。”我起身行礼,离开了雅间。 第027章 如意窑主   我是突然之间决定开甜品店的。 虽然有点儿出尔反尔,但却是形势所迫。 杜岘没了之后,杜府的人面临遣散。 他们都是些孤儿,无处可去。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流落街头,所以必须得想个办法“创收”,才能有能力找个地方安置他们。 说白了,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虽然本来没觉得赚钱多重要,可能也是因为之前有杜岘的家可以住,基本上衣食住行都不必发愁。 可是他“丢”下了的这十几口人、说没就没了,现在这十几口人吃住都成问题。 杜铃兰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回家劝老爹请辞;谁料,自家老爹不仅不信,还把她给关小黑屋了。 这边刚起火,就说救火的人被拦住了。 怎么办?自救呗。 我叹了口气,原本好好的、慵懒的生活,忽然就一地鸡毛了。 杜铃兰那边儿,裴老爹已经过去了;能不能说服杜老爹先不说,他说话肯定比我要有说服力,我倒不担心那边。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边儿的甜品店开起来。 想着先蛋羹对付过去。 可是蛋羹特别不容易拿,该怎么卖呢;现在也没有塑料杯之类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忽然看到对面的面食店里,有人点了碗馎饦。 对啊,我忽然来了灵感,是没有塑料杯,可是有瓷器啊! 我看着门口正忙着打扫卫生的人,说:“劳烦一下,附近哪儿里有卖茶盏的?” “回总管的话,”估计是杜铃兰之前跟那个人说过,所以他直接称呼我为总管,放在这里,其实就是店长的意思,“城郊有个如意窑,只要有图纸,便可以烧出各式各样的器具。” 诶,如意窑? 有图纸就能烧出来? 听着好像还挺不错的。 “多谢。”我说完,直奔如意窑而去。 没想到会这么远,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那个如意窑高耸的烟囱。 又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门前。 井然有序的烧窑工人们正各司其职。 院子最外面有个沿街店铺似的房间,里面有一个人正站在桌子前和另一个坐在对面的人交谈,房间里面还有些等待的人。 看起来,这个如意窑好像还挺有名的样子,门口络绎不绝。 我走进去,坐在空出来的软垫上等候。 一等又是一刻钟进去了,终于到了我。 我走到矮桌前坐下,桌子上有纸笔,也有其他人画好的图纸。 “郎君可是要定制器具?”坐在桌子前的那个人问我。 “嗯。”我点头。 “那,请郎君过目。”他把装订好的像书一样的图纸递给我。 我微笑地接过来,却没有看。 他不怒反笑,“郎君可是有些稀奇的东西?” “郎君也是聪明人,”我说,“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顿了顿,观察他的反应。 他还是保持微笑,看着我,但眉宇间却有些得意。 “还请郎君指点一二。”他说,让开位置,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也不客气,走过去拿起笔开始画。 我画的是高脚杯。 先画了个“下半个的水滴”,又添上了长长的脚和底座。 虽然知道他肯定做不出来,但是还是想画出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想刺激他一下。 纵然见过各种奇珍异宝,后世的高脚杯肯定是没见过的。 画完高脚杯,我把纸揭起来放在一边,开始画柯林杯。 柯林杯其实就是常见的高筒杯。 这个最好画,先划个弧儿,两边一边加上一条棱,再加上个有弧度的底儿就行了。 画完了柯林杯,我还是着手画海波杯。 其实我特别喜欢海波杯这种弧装的杯子。 用来装个果汁什么的,放在里面特别好看。 可惜唐朝玻璃太贵,都是只有皇族士族才用的起。 杜府没有,估计杜氏本家会有。 这时候的玻璃还叫琉璃,什么颜色的都有,被称为五彩石,价值甚至比玉石还要高上一些;不过通透度不好,跟毛玻璃似的。 画完了海波杯,我开始画果冻碗。 果冻碗其实就是圆圆的碗,没有塑料的,只能做些陶瓷的凑合着用。 画完了之后,感觉自己画的有点儿像钵…… “呃,这个碗口其实要比瓷钵浅一点儿,”我放下笔,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呆愣地看着那个高脚杯。 “郎君?”我试探地喊了他一声。 “嗯?”他回神,看到我看着他,自知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说:“郎君见笑了。” 我其实很想得意地笑,但是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忍住:“不瞒你说,在下之前有幸到过极西之所,那儿里的器具皆是如此。” “当真?”他有些惊讶。 “当真。”我说,故意吊他的胃口,“而且这些器具都是用极其通透的琉璃制作而成,饮用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的茶水渐渐的减少,甚是奇特。” 他愣愣地听着,我又一次觉得,琉璃肯定很贵…… “更有甚者,以双层琉璃制作茶盏,那琉璃被打磨得极其纤薄,犹如宣纸。”我接着说,“最让人称奇的是,将沸水置于这样的茶盏,竟可以延缓沸水变凉……岂非神物?” 好吧,我也觉得我吹得挺过火的…… 一个五十块就能买到的玻璃保温杯,吹得跟法宝似的。 但是,对唐朝人来说,玻璃奢侈得难以企及,通透度那么差的都价格不菲,别提透明的了。 估计整个大唐帝国都找不出可以做玻璃的人。 我忽然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会穿越,学学造玻璃也是好的啊!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真的看见了神迹一样:“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说,我确实没忽悠他,双层的玻璃保温杯大天朝遍地都是,五十块真的可以买到,保温效果还挺不错。 “如此,若是能亲眼见到……绪死而无憾了。”他说,一脸落寞。 我一懵,这是个“瓷痴”啊。 诶,哥们,不就是个玻璃杯吗? 我要是还能回去的话,买十个八个的给你。 “可惜,在下并没有得到。”我说,“对方视之为神物,在下断然是不好夺爱的。” 说完,明显看得出,他更落寞了。 但是紧接着,就又换回了最开始的微笑。 “郎君见笑了,”他说,“在下王绪,字端辞,沂州人士。” 哥们,你这是打算跟我交朋友么,自报家门什么的。 话说,沂州不就是琅琊郡么? 刚好姓王,该不会是琅琊王氏吧? “郎君可是琅琊王氏后人?”我还是有点儿好奇,干脆直接问了。 “正是。”他轻笑,说。 第028章 琅琊王氏   我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王绪居然真的是琅琊王氏的后裔。 “如此,在下班门弄斧了。”我说,是真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郎君言重了。”他说,“在下还得多谢郎君呢,如此珍宝,想来能见到的都是有缘之人。” 不知道为啥,我忽然脑补出这么一个场景: 王绪一身圆领衫打扮,在超市卖杯子的地方,拿起一个玻璃杯,如同看见神迹一样,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就差屈膝行礼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紧接着低头赔礼。 “在下失礼了。”我说,“刚刚是想起了那日看见那物时的场景,忍不住……” “不妨事,”他说,他估计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我画的图纸端详着,说:“郎君,这又是何物?” 他拿的是柯林杯的图纸。 “此物也是那次在极西之地见的,”我只能继续忽悠,“此物名曰高筒杯,在下见的原物也是通透度极好的琉璃制成的,如在下刚刚所说,内里盛满茶水,饮用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的茶水渐渐的减少。” “隔着琉璃,却如若无物。”我又补了一句。 他虽然也很惊讶,显然没有刚刚听到保温杯那么惊讶,毕竟刚刚说了那么一嘴了。 “这个郎君是想做成白瓷的?”他看着我,忽然说。 “正是。”我说,我本来还有点儿纠结,到底是做成白瓷的还是青瓷的。 这会儿聊了两句,反而觉得白瓷更容易展示食物原本的样子。 “如此,这便交给我了。”他说,在柯林杯的图纸右下角盖上了一个小章,是一个王字。 海波杯和果冻碗,他直接没有问,就在下面盖了章。 也是,这俩长得都挺像钵的,比较容易做。 “郎君,这个杯子恕我实在力不从心。”他皱眉苦笑,有点儿无奈地说。 “我才是,给郎君添麻烦了。”我说,忙道歉,“劳烦郎君费心了。” “在下应当做的。”他说,“烦请郎君告知工期,所要数量。” “烦请尽快,最好能在明个儿辰时之前,数量的话,每种二十只。” “郎君的意思,绪得彻夜赶工了。”王绪说,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给郎君添麻烦了,”我说,“确实是有急用。” “这是自然,”王绪说,“明个儿辰时,郎君可准时来取。” “如此,多谢了,”我说,其实我并没有带钱,主要是我本来就没钱……我想着,等卖了东西再给他钱,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定金我先付一半……” “郎君不必付钱,”我还没说完就被王绪打断了,“这些由我赠送给郎君,全当感谢郎君带来如此令人惊讶的消息,虽说在下偏爱瓷器,但通透度如此令人称奇的,当真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还可以延缓沸水变凉……绪受教了。” “断然不可,”我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而且欠人情总是要换的,“郎君是经商的,原本就是在下求郎君办事,钱必定是要给的。” “谈钱生分了,”王绪说,他叹了口气,“以物易物,郎君以其他之物相抵如何?” “既然郎君坚持,在下推辞反而有些失礼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干脆顺着坡下好了,“这样吧,在下是长安街上新开的‘玲珑阁’的店主,在下以一月的茶点相易如何?” 不知道王绪会不会觉得我抠门,据我了解,唐朝的茶点都不算很贵。 定制纯手工的白瓷的价格显然要远远高于茶点的。 他倒没什么表现,依旧保持着微笑,眉宇间,居然有些饶有兴致。 “如此甚好,”他说,“还未问郎君尊姓台甫?” “在下杜展,字嗣业。”他都告知了字,我只说名好像确实有些不礼貌。 “嗣业可是出自杜氏?”王绪也有些惊讶似的,“如此,我俩还算是世交。” 我没想到琅琊王氏和京兆杜氏居然还是世交? “是,在下虽然出自杜氏,却非杜氏血脉,”我说,“在下乃是一介家仆。” 王绪愣在那里,用现世的一个表情包形容就是:“一脸懵比”。 “家仆?”王绪说,吃吃笑,“嗣业莫要说笑,家仆怎会有机会前往极西之地呢?” 果然,阶级分化太严重的后果就是,氏族家瞧不起庶民、家仆出身的人;同样的,庶民、家仆出身的人还觉得氏族的人太能装、太能作。 “当真,在下真的是一介家仆。”我说,行了个礼,“烦请郎君费心了,明个儿辰时,在下前来取。” 他看到我一脸严肃,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恕我直言,嗣业若是家仆的话,也当是因为家道中落吧?” 这孩子,也是个脑洞大的。 合着有点儿智商、见识、文化的人都得是名门之后么? 不过也对,穷人家哪儿来的钱学习、旅游啊。 “……”我没再接话,行了别礼,转身离开。 他做不做的出来我就不管了,这是技术问题,得他自己攻克。 既然他答应了明天七点前交货,那我就等着七点来取货就好。 我快步往回走,回到“玲珑阁”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店面已经装修好了,牌匾还没有弄。 我嘱咐那个告诉我如意窑的人,请他找人帮忙做块牌匾,牌匾上就写“玲珑阁”;还让他准备些鸡蛋、红小豆和酒。 他跟我保证,说,今天宵禁之前都准备好。 那我就放心了。 我跟他道过谢,往杜岘家走去。 刚进巷子,就看到杜祡在门口张望,看到我,忙跑了过来:“阿展哥!” “怎么了?”我快步迎过去。 “刚刚有个自称佑卿的人来给你留了一封信,”他说着,从衣袖里逃出来一封信,“他说,太平之日无太平,争权夺势终零丁。” 看来事情是办妥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 太平之日无太平,意思应该指的是,玄宗真的开始动手夺权了,等到他完全掌握权力的时候,太平公主就该被刺死了——这个是符合历史进程的;争权夺势终零丁,意思应该是暗示裴老爹劝成功了。 争权夺势,只会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帮忙争权也是一样。 “阿展哥?”杜祡的话,把我游离的思绪又带了回来。 “没事儿,三娘的事办妥了。”我说,揽过他,“走,先进去吧。” 第029章 内院失窃   裴虚几的信里,就写了一句话,“阳春十六。”后面附了张请柬。 我看到后面的请柬就明白了,裴虚几的意思是:“让你笑话我,我跟霍国公主婚期定下来了;三月十六日就要结婚了,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我倒是想不去呢,你请柬都寄过来了…… 我叹了口气,刚抬起头,正好看到杜祡过来,他说,忠叔还是没有回来。 阿茂他们倒是回来了。 也是,杜铃兰被放了出来,阿茂他们自然不用被遣散了。 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点儿。 郭二娘已经不再来了,我自告奋勇、担负起给众人准备膳食的“重任”。 因为看到中午有剩下的米饭,所以直接做了蛋炒饭。 吃过了晚饭,忠叔还是没有回来。 众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走出厢房,走近内院。 杜岘没了之后,内院就成了摆设。 我走到门前,门上落了锁。 这是那种经常可以在古装剧里见到的锁,一个长长的U型插销和一个长方形的锁构成。 据说最早的锁汉代时就有了,称为三簧锁。 随着社会发展,渐渐的出现了更多各式各样的锁;唐朝时已经多达数十种。 我对锁不怎么了解,如果知道它们的工作原理的话,就可以直接撬锁、进入内院了。 别误会,我不是打算进去偷东西、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我只是觉得,杜岘作为武将,自己居住的内院里,肯定会有些健身器材的吧? 就算没有,武器应该也是有的。 我对唐朝的武器不怎么了解,想学习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我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来锁看了下,忽然发现,这个锁U型插销的一条边被人剪断了。 剪得很整齐,几乎还能再合上。 所以老远根本看不出来。 我转动U型插销,把锁拿下来,推开了门。 院子里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满院子摆的都是武器架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里面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在正厅的斜对面的位置有个凉亭,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走到凉亭里,凉亭是那种木制的,桌子和凳子是石制的。 我看到,凳子和桌子旁边都有些移动过的痕迹,看起来好像经常移动过。 难不成,杜岘练臂力靠的就是抬石凳子? 想想好像很有可能。 毕竟现在又没有健身器材,负重练习是很常见的。 我走出凉亭,往正厅那里走。 正厅的门好像没有关,隔着楼梯隐约能看到有一条缝儿。 打量之间,风刮开了门。 原来只是虚掩着的。 随着风推开的门的动作越来越大,里面的样子渐渐暴露了出来。 里面居然一片狼藉。 我忙跑了过去。 地上几乎看不到地面的样子,遍地是杂乱的东西。 书被扔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破碎的布帘,和房梁上垂下来的飘帘缺失的那块很相似,应该是慌乱中踩到后撕裂的。 靠近床(说是床,其实是个卧铺)的抽屉都被打开了,看起来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港真,就是现世中那种、常在电视上看到居民家失窃的样子。 甚至比那种还凌乱,简直跟爆炸现场似的。 我注意到,越靠近卧铺的地方越凌乱。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那个人想找到的东西就在卧铺附近的错觉——所以他才把附近翻了个底儿朝天。 我跳到卧铺边附近的空地上,那是仅有的一块没有覆盖到的地方。 我本来是想把东西捡起来的,但是一想,不能破坏案发现场,于是觉得直接走过去算了。 但是没想到看着好像很近的样子,不扶着什么东西的话,压根儿迈不过去。 我只好蹦了过去,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卧铺上。 床上也如我想的一样,被子什么都被抖了起来,乱糟糟地堆在床上;枕头斜斜地靠在被子上面,里面的稻壳都露了出来,看来那个人还虐待了枕头君。 我把枕头拿起来,它的正中间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里面的稻壳有的甚至都被划开了,看起来很用力。 我眼前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场景,杜岘躺在卧铺上,一个人握着匕首对着他的头就直接捅了下去。 吓得我赶忙闭上眼睛。 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不对,杜岘虽然看起来挺欠扁的,但是人应该还是蛮不错的,总不至于和别人结下梁子。 即使有的话,应该也是少数民族寻仇之类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应该是想找什么东西。 那个人想找什么呢? 应该说,杜岘到底有什么呢? 我在卧铺上观察了一下,好像没有其它不对劲的地方了。 我直起身,刚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扯到了旁边的锦帐。 锦帐被直接扯掉了,落下了地上,紧接着一个黑影直接到了眼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砸到了“我”的鼻梁上。 疼得我眼冒金星,忍不住骂了句:“我去,什么鬼?” 揉了揉不用想就知道肯定红了的鼻子,我开始在卧铺四周找“罪魁祸首”。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看起来大概有十厘米见方小盒子,被涂得黢黑。 我伸手捡了起来,意外的很沉。 仔细嗅了嗅,好像还有点儿香味。 难不成这是黑檀木的? 我火速在脑海过了一遍,黑檀木在唐朝历史中,是有辟邪的意味的。 难不成里面放了什么邪物?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不怕什么鬼神之类的,我是个严谨的唯物主义者。 贫归贫,我心里其实还是咯噔了一下。 这个东西难不成就是那个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的人要找的东西吗? 毫无疑问,肯定是的。 我赶忙打开盒子。 里面有一个信封。 我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看起来有A3大小的宣纸,上面有些红色的字符,上面字看起来像是梵文;看得我一脸懵逼。 正在我纠结要不要假装没看见、把东西塞回去之后就跑路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通铺旁边的柜子震动了一下。 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倒了、撞击到木头上似的。 我吓得一哆嗦,直接把盒子扔到了通铺上。 震动是从锦幛后面传过来的,我小心翼翼地绕到后面。 忠叔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服、看起来很像是古装剧里的“夜行服”,他倒在血泊里,胸前插着一把没见过的长刀,此刻刀柄正靠在柜子上。 震动应该就是这把长刀发出来的。 第030章 陌刀七尺   我看到忠叔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果后脑勺撞到了固定锦幛的柱上,疼得我眼冒金星。 都不用自己拧大腿了,撞到小脑的疼痛感太真实了。 我走近,结果一脚踩进了血泊里;我颤巍巍地伸出手,把那把长刀拔下来;血肉包裹着刀刃,我用力一拔,居然带下来了些许皮肉,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刀柄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由于凝固,已经变成了绛紫色。 我拔出来之后紧接着就扔了,仿佛它能烫伤人一样。 由于带出了些许皮肉,忠叔胸前的伤口居然又开始流血了。 我壮着胆子,蹲下身子,扒拉开了忠叔的眼睑。 瞳孔已经散了。 我忙跑到桌子旁,也顾不上会不会破坏现场了。 我从桌子上摸到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我是在第二次准备钻木取火的时候被郭二娘拦了下来、她拿了火折子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有火折子了——我一直以为宋代才有…… 我把蜡烛靠近忠叔的瞳孔,没有缩小。 忠叔看来确实是死了。 瞳孔放大、定型,是脑死亡的表现之一。 古装剧里动不动就探鼻息是特别不靠谱的,有时候呼吸微弱、气若游丝,探鼻息根本不会有气流。 有可能还活着,就被当做“死”了——也许原本只是休克。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已经死了。 人命当真都这么轻贱吗? 我来到唐朝这还不到一个月,已经经历了两个人的生死。 杜岘死了,忠叔也死了。 我一个没站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想起来我刚来的时候,忠叔带我去的我的房间;他带我去的餐厅、帮我盛过饭;他还给我讲了杜岘小时候的事儿…… 结果,这才一个星期不到,忠叔就没了。 我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一口酸涩没忍住,眼泪脱眶而出。 如果说杜岘死了,敲碎了我的懒散;忠叔死了则是击溃了我的理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杀死。 他看起来一点儿武艺都没有,完全不构成威胁。 我猜也许是因为他撞见了那个偷窃的贼。 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穿一身夜行服,遇到窃贼了再跑去换衣服显然不可能。 那肯定就是提前穿好了。 我回来的时候,杜祡说,忠叔还没回来,也就是说,今天一整天,府里的下人都没看见过他。 这会儿才刚刚天黑不到半个小时,而且这半个小时是吃饭时间;这半个小时里,来回进厨房的人络绎不绝。 所有人都没见过他,说明他多半是从院子最后面的那面墙进来的。 贼人肯定也不是这个时间来的,如果他这个点儿来的话,只能跟忠叔似的、从院子最后面的那面墙进来;但是,内院外面的大门上的锁被人剪断了。 总不能自己都进来了,再跑出去、花时间剪断锁吧? 那不是典型的脑子有泡么……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忠叔作为整个杜府的总管,完全可以直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为什么要翻墙呢? 还穿了一身夜行服,一个小时之前,外面还是白天;穿着夜行服满大街走岂不是太显眼了? 既然偷偷的进来,那是不是说明他不想被别人看见? 着夜行衣的人,给我的印象是,不是去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就是出去当梁上君子、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忠叔显然不是第一种……那就是第二种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忠叔就是那个把整个正厅翻得没法儿看的人? 他想找的东西,真的是那个盒子吗? 我折回床前,从床上拿起那个盒子。 准备走到忠叔边儿上的时候,一脚踩到了那柄长刀,发出了咯噔的一声声响。 我忽然好庆幸,得亏杜岘的房子够大,不然弄出来这么大动静,外院的那群家仆不都得过来了? 那我肯定说不清了:忠叔死了,现场就只有我一个人。 现在跟现世还不大一样,现世有足迹鉴定、指纹识别;是不是我的锅,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唐朝可不行,别说指纹了,就拿足迹来说,最上方的血脚印子都是我踩的……刀就在我脚旁边…… 我蹲下把刀捡起来,刚刚拔出来的时候没注意,这才看到;这把刀很长,看起来得有两米多。 这难不成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 不对,青龙偃月刀不长成这样啊! 这把看起来也是长柄刀,唐朝的长柄刀…… 我思索着,忽然想起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陌刀? 说到陌刀就不得不提李靖和李嗣业了——这俩人陌刀用得贼溜,他们都是功勋卓越的人,却知进退、严于律己。 这俩是我最崇拜的两位唐朝名将。 我是一个英雄主义情节特别严重的人。 现世的时候,特别痴迷唐朝历史,每次看到李靖和李嗣业出场都被迷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李靖当然不是封神榜里面那个、藕霸哪吒的老爹。 而是隋末唐初的军事家李靖李药师,平定(东)突厥、吐谷浑。 李嗣业就不用我说了吧,就是那个每每身先士卒、屡建奇功的李嗣业;战功显赫却不居功自傲,一生清贫勤俭。 我其实给杜展起的字叫嗣业,除了想要继承杜岘的遗志之外,也想要致敬“神通大将”李嗣业。 说回陌刀。 现世中并没有陌刀出土,是因为陌刀几乎不用做陪葬品。 而且,宋朝之后,陌刀的技艺就失传了;唐朝之后,史书中也鲜有记载了。 因为陌刀制作工艺繁琐,宋朝连年战乱,军备制造跟不上消耗,陌刀这种做工讲究的武器无论是在耗费时间还是造价上显然都太奢侈了。 而且陌刀局限性比较大,必须臂力足够大才能甩的起来。 据说李靖用的陌刀重十五斤,唐朝一斤约合现世的680克,算下来,得合现世十公斤左右。 得用的特别熟练才能上阵杀敌,就像猴哥甩金箍棒似的;一个人得多大臂力,才能把二十多斤重的东西玩的跟耍木棍似的啊! 我把抓着陌刀的刀柄,把它斜斜地拿了起来,竖在床柱边儿上。 它忽的又倒了,我忙伸手接住它,居然把它直接托起来了。 我忽然有个想法:“难不成,我能拿起来?” 我尝试着拿了起来,居然很轻松。 我又甩了两下,也没有特别吃力。 难道杜展也是那种天生力气大的人? 我不禁窃喜,那“翘关”我可就不用担心了。 话说,既然力气还不错,干脆学陌刀好了。 第031章 内院起火   我把陌刀刃朝下、竖着靠在床柱上,把小盒子塞进袖子里,腾出手来,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巴掌。 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关心起练陌刀的事儿。 也许是因为猜测到忠叔可能是“内奸”,我忽然没那么难过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默认和杜家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了。 我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杜铃兰说,忠叔是府上的老人,由他带我会比较好之类的。 一转眼,他居然变成了“内奸”——虽然目前还只是我单方面认定的。 我叹了口气,我发现我来到之后,好像一直在叹气。 刺激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还没感慨完,忽然发现,刚刚查看忠叔的瞳孔时用的蜡烛直接随手放在了旁边,就在这会儿,已经烧着了床上的锦帐。 锦帐的质量显然很好,忽的一下全着了。 我赶忙后退,结果碰到了竖在旁边的陌刀,我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大字,“坏了!” 紧接着下一秒,陌刀就砸在了我的头上。 那种感觉,好像被人直接抡了一闷棍似的。 我忽然庆幸自己运气好,得亏没把刃朝上放,不然刚刚有可能就挂了。 光顾着感叹了,也没有好好介绍一下陌刀。 刚刚说过了,这把刀大概有两米多的样子,刀刃大概占到百分之四十以上,剩下的百分之五六十是刀柄。 整把刀都是用钢锻造的,我不知道是怎么把两段组合到一起的,但是看起来特别像是一个整体似的。 但是,不可能是个整体锻造出来的啊?! 这么长的一把长刀,打造的时候得费劲啊! 虽然唐朝走的精兵路线、陌刀手也屈指可数、武器锻造技术也的确很成熟了……但是想想,一整把这么长的刀也是特别麻烦的。 先不说锻造途中容易折了,单说这么细的刀刃,锻造的时候,不得一言不合就把铸刀师给划伤了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陌刀的刃都这么窄——反正这个超窄,目测应该也就在三公分上;而且是双刃,三公分的刀两边开刃,这个技术已经很让我惊讶了。 说实话,这个陌刀很像是日本刀:很长、而且是窄刃。 现世中见到的日本刀,最开始的形制是来源于平安时期的小鹿丸,平安时期是749年以后;而陌刀初唐就已经有了。 所以,应该是谴唐使来到唐朝,见识到了陌刀的威力后,于是参考陌刀制造了日本刀。 但是他们显然没办法在这么窄的刀上开出来双刃,所以就做成了单刃的;刀柄太长,他们实在是抬不起来,所以改造成了短柄。 哈哈哈,我真是太有才了。 我自己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点个赞了,胡诌八扯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港真,我不知道日本刀到底是不是来源自陌刀,但他们长得真的是蛮像的;日本很多东西文化都是来源于中国,武士刀应该也是吧。 忽然觉得周围有点儿热,我回神,火已经顺着锦帐烧到了房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烧到了我的衣摆。 我吓得赶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扑灭了火。 火越来越旺,风吹进来,还给火助了个燃。我这才看到门没有关。 我赶忙往外跑,跑到了门口,想起来忠叔的遗体还在里面,又跑了回来。 我拖着忠叔的遗体往外走,房梁不知不觉间烧断了,直接砸了下来。 我拖着忠叔往后一躲,但还是没来得及,忠叔的左腿直接被压在了下面。 火顺着他的衣服,又烧了起来。 我把我的外袍扯了下来,摔在他身上,想要扑灭火,可是这火实在够邪乎的,刚扑得看不见了,紧接着又冒起来了。 我一瞬间真的想过,要不就直接用陌刀把忠叔的左腿砍断好了。 紧接着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太残忍了,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犹豫间,忠叔半个身子都没入了火海。 火顺着他的衣袖,直接灼伤了我拽着的他的手臂,疼得我下意识地松手。 忠叔整个人都没入了火中,我忽然有点儿后悔,如果刚刚用刀砍断他的左腿就好了……最起码还能留下那半截身子…… 我终于理解了医生给熟人做截肢的心情。 与其玉石俱焚,还不如缺胳膊少腿。 风越吹越大,我看着浴火的忠叔,莫名感觉到悲戚。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真相是我想象的那样:忠叔背叛了杜岘,也背叛了我们。 我真的希望他能活过来,那样我就可以直接问他了;虽然他不一定会说实话,但我确定我能分辨的出来。 如果人真的可以像那些玄幻小说中写得那样,一言不合就重生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杜岘也可以复活了;他现在才二十岁出头就做到了安北都护府的副都护,如果能寿终正寝的话,搞不好也会像李嗣业、李靖那样,名垂青史。 可惜他英年就被迫害死了,成了太平公主和玄宗争权的牺牲品。 烟越来越大,连门口的两扇门都烧掉了,我看着门摔到在了地上,我不得不跑了出来。 我站在门口,忽然有种,就这么烧下去、什么都烧没了的话,好像也挺不错的感觉。 最少,如果忠叔真的是叛徒的话,这个事情就只有我知道了。 对于外面的他们来说,忠叔只是意外葬身火海,他还是那个热心照顾大家的忠叔。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我想,准备先溜出去,再假装无意间看到着火了,然后去喊众人灭火。 我刚跑了两步,忽然有种奇怪地感觉,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透过门框,我看到一个黑影一晃而过。 “什么人!”我当即大喝了一声,也顾不上自己压根儿不会武功,就跑了过来。 我站在门口往里面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火势已经非常大,再不救火的话,估计就得烧到外院了。 我赶忙跑了出去,一边喊,一边跑到厨房门前,拿起了石磨的磨盘。 一磨盘砸坏了门,我趁乱偷偷把那把剪坏的锁藏了起来。 甭管是谁剪坏的了,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剪断锁,说明这个人最少武力高强。 还那把陌刀搞不好就是他的,说明他不仅武力高强还臂力惊人。 他没找到东西,搞不好还会再来,但他既然没有伤害外院的人,说明暂时阿祡他们还是安全的。 我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 火一直到夜里才扑灭。 这个内院被烧的只剩下了架子。 我和阿茂他们清理现场时,我假装才看到忠叔的遗体,大叫了一声:“这里怎么会有个人?” 我差阿祡去报官,嘱咐其他人不要乱动现场。 我在现场找了半天,都没能看到那把陌刀。 那把陌刀果然是那个黑衣人的,要知道陌刀制作工序繁琐,价值高昂,一把陌刀的造价几乎等同于一栋房子,自然是要带走的。 只是,我忽然有点儿后怕。 原来他刚进去我紧接着就进去了。 我在屋里瞎蹦跶的时候,他也许就在边上看着我呢! 那坏了,他该不是看到我把盒子拿走了吧? 第032章 王氏端辞   忐忑了半宿,后半夜居然睡着了,虽然做了个奇怪的梦吧。   不知道怎么了,我居然梦见了杜岘。   我梦见他没有死,他只是得道成仙,啊呸,留在渤海了。   当然,此渤海非彼渤海。   这个渤海指的是渤海国,就是之前裴虚几提到过的那件事儿里的渤海国;玄宗差鸿胪卿崔忻前往辽东,册封靺鞨的首领祚荣;废去了“靺鞨”之名,专称“渤海”国,册封祚荣为渤海郡王、左骁卫大将军,兼任兼忽汗州都督;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有了渤海国。   这是东亚古代历史上的一个以靺鞨族为主体的政权,其疆域范围相当于今中国东北地区、朝鲜半岛东北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一部分。   杜岘他还改了名字,换了身份,隐姓埋名的活在渤海。   于是,他就从西安人变成了东北人(误)。   咳咳,我梦见,他好像在做生意,像是对外贸易之类的。   然后一言不合,和日本使者掐起来了……   这孩子,啥时候能改改这暴脾气……   然后我还梦见了他准备抄起陌刀跟日本使者干架,结果被旁边的三个人拉住了,这才作罢。   但是紧接着不知道怎么了,又跟新罗的打起来了……   我就看着那三个人,这边拉完了,那边儿拉……   场面一片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我特别想笑。   结果旁边一个小孩说,隔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说:“看热闹也不嫌事儿大。”   我当时一愣,结果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醒了。   醒过来一看,卯时刚过。   然后怎么都睡不着了,就这么挨到了卯时初刻。   实在是躺不住了,干脆起床准备去如意窑。   近两个时辰的路,我三个小时就跑到了。   到了的时候,差不多辰时。   远远地,就看到王绪在院子里忙乎。   他穿了一身工匠的衣服,正在往院子里的桌子上摆放瓷器,他放下托盘上的,又折了回去。   我看向桌子的瓷器,着实惊讶了一番。   他烧制出来的白瓷,轻薄剔透,远远看起来,跟半透明的似的。   白瓷做的柯林杯、海波杯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王绪之前应该是在景德镇学习过瓷器制作吧?   这么薄的瓷器,估计也就只有景德镇能胜任了;明朝出现的薄如蛋壳的薄胎瓷也是出自景德镇。   景德镇简直承包了古代的大半瓷器。   我没看到果冻碗,正准备找一下的时候,就看到王绪端着大托盘出来了,上面放了八个果冻碗,我惊讶地快说不出话来了。   果冻碗也做得极其纤薄,圆形的碗像极了钵,但是却比那个线条柔和,口也开得大些。   他放好东西,抬起头,正好看到了我。   “嗣业!”他招呼我,我尴尬地笑笑,走了过去。   其实觉得自己挺厚脸皮的,一个毛毛都没给人家,白拿人家六十个瓷器……   “郎君。”我觉得还是换成仆人的称呼比较好。   “叫我端辞就行。”他说,咧嘴大笑。   他大笑起来,能看到有两个小虎牙,我一直觉得女生有小虎牙比较可爱,没想到王绪笑起来,也挺可爱的。   “端辞。”我说,“多谢。”   “我才应该说谢谢,”他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应该道歉。”   “是我逾矩了。”我摇摇头,“不是你的原因。”   “哈!”他轻笑,“你和崇文还真像。”   就在我纠结,这个崇文是不是指杜岘的时候。   “可是崇文走了……”他的语气忽然就沉重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他成亲。”   “二郎已有婚约?”我一懵,随口问了出来。   “当然,嗣业不知?”王绪说,打量着我的表情,估计是看到我一脸懵逼,他介绍说,“是韦氏女,阿素庶妹……”   阿素?怎么那么耳熟呢。   难不成是未来的宰相韦见素?   “蒹葭上个月刚及笄,日期都定下来了,梅月初六。”王绪说,我一走神,没注意听,想来这个蒹葭应该是韦见素妹妹的字,“就这儿个把月的事儿……”   我感慨不已,这杜岘也是个倒霉孩子,马上四月初六就该结婚了;一下子就成了韦见素的妹夫,我更确信,杜岘如果能活到寿终正寝的话,社会地位绝对低不了。   “不说这些了。”王绪说,他的话打断了我的神游,“嗣业要这些瓷器,要得这么紧促,可是有急用?”   “嗯,”我说,“实不相瞒,二郎在街上留下了一个铺子,我准备卖些点心。”   “卖点心是个好主意,”王绪说,他表示赞同,“世人皆爱甜。”   这句话倒是不假,唐朝人嗜甜如命,连酒都是甜的。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把店开起来……”我说,叹了口气,“我想继承二郎的遗志,所以起字为:嗣业。”   “自然会门庭若市,”王绪说,压根儿没听我说的话,“嗣业才华横溢,点心应当也是极好的。”   这话我爱听,我心里偷笑,果然人都是虚荣的动物,喜欢听好话。   “谢端辞吉言,”我说,我看了下时间,得抓紧回去了,“展先走一步,那边儿今天还打算开业。”   “稍等片刻。”王绪说,他着手帮我把杯子包起来、装进大纸盒子里,“如此,好拿些。”   “多谢,”我说,抱起杯子,刚要走,又回头冲王绪说,“端辞,以我开业之日算起,一个正月的甜点供应。”   “绪明白,先谢过嗣业的‘点点心’。”王绪说,又变成了前一日见到他时,坏坏地、莫不关己的笑。   点点心其实就是点心这个词的来源。   据说东晋时期有一位将军,见到战士们日夜血战沙场,英勇杀敌,屡建战功,甚为感动,于是命令厨房烘制民间喜爱的美味糕饼,派人送往前线,慰劳将士,以表“点点心意”。   自此以后,“点心”的名字便传开了。   我冲他笑,抱着盒子快速离开。   我倒不是怕他后悔,主要是他这个地方离玲珑阁太远,   我打算今天开业,可是还什么都没弄呢!   所以得抓紧时间回去。 第033章 红豆蛋羹   我跑到玲珑阁的时候,几乎得巳时了。 没想到杜铃兰已经先一步到了那里。 我看到她眼眶红肿,显然被关小黑屋的那一宿是很漫长的一夜。 “三娘。”我走过去,说。 她闻声回头,看了我一眼后,傲娇地别过头。 我一懵,咋了,怎么还傲娇上了。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我俩吵架来着…… “都是我的错。”我先道歉为强,俗话说的好,不管女生有没有错,都是男生的错。 “你哪儿有什么错。”杜铃兰这孩子显然是不打算跟我留情面,“要开店的是你,要学武的也是你;倒显得是我不通情理似的。” “事出突然……”我说,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发现,郎君去了之后,我们都无家可归……” “……”杜铃兰抿着嘴,眼看着就又要哭出来了。 完了完了,我又踩着雷了……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曾经还是妹子的时候,还笑话那些男生总是不会说话,不够了解女生。 要是我的话,就怎么怎么样……扒拉扒拉的说了一堆。 真到了自己身上——变成了男生之后,忽然发现,思维方式也跟着转变了。 她一怼我,我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我是想说,我们一群人都闲了下来,总得做些事情……”我只好又开始随口胡诌,“一来可以把家仆们都安置下来,二来,还可以赚些收入,阿郎想来也不会介意多一份收入的。” “店是二哥的,收入自然也要并入二哥名下。”杜铃兰说,她抹了把眼泪,嘟着嘴说,“之前,是谁说本家要收回二哥的房子的,阿爷根本没那么说过。” “阿郎没说过?”我懵了,“府上的家仆说的,说家仆尽数遣散……” “尽数遣散是阿爷说的,”杜铃兰气乎乎地说,“所以我才跟他吵了一架,再加上刚说完劝他请辞的事儿,两件事加一起,气得他把我直接关起来了;但他没说过要把房子收回来的事儿……只说把大家送遣,我就气得要跟他吵架了。” 我一愣,好像确实没有人说过要把房子收回去欸…… “好像是没有说过要收回房子……”我老老实实地说,“说是要遣散家仆,那意思不就是要把房子收回去么……” “……”杜铃兰扶额,“那也许是帮你们换个地方住呢?” 我去,怎么可能?! 哪有主家出钱给家仆们换新房子的道理…… “断……不可能吧……”我试探地说。 “好像也是……”杜铃兰自己也认同了,她说,瞥了我一眼,又把头转过去了,“不对,我不能给你说话来着。” 可是你已经说完了……我没好意思说,心想。 “欸,其实我挺支持你开个点心店的。”杜铃兰刚说完不跟我说话,又开口说,“我以后就可以天天过来吃好吃的了。” 把蹭吃蹭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估计也就只有杜铃兰了吧? 不过也不算蹭吃蹭喝,谁让这是人家的店呢? “阿展!”见我没说话,她喊了我一声。 “啊?”我应声。 “要不,今天就开业吧?”她说,看着我两眼放光。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开业的话,最好是尽快开,毕竟多赚一天的钱是一天的钱。 没想到我俩想一起去了。 我看着她,正要感慨,忽然发现杜铃兰抿了下嘴唇。 得,不是想一起去了,她这是想吃东西了啊? “我给你蒸个蛋羹?”我说,“早膳用了吗?” “没呢……一大早爬起来,就往这跑来着。”杜铃兰说,“我饿了,我不要吃蛋羹,我想吃别的。” 哎呦我的姑奶奶哦,这点儿早市、哦不,菜市都散了,我都没准备,就只有准备做蛋羹的鸡蛋好不…… “可是我只有鸡蛋……”我说,“本来就打算第一天卖蛋羹的……” 她瞬间就不高兴了,嘟着嘴,“那要不蛋包饭,反正不要吃蛋羹了……” “甜的也不吃?”我说,“这次可是甜的。” “甜的?”她有些惊讶。 “嗯。” “那就蛋羹好了。”她接着就妥协了。 我叹了口气,感情还是吃货好打交道,只要有好吃的就行了。 “唯。”我应声,走进厨房。 厨房的灶子上面准备着一篮子鸡蛋和一小筐红小豆。 我洗了点儿红豆,上锅煮上;又打了两个鸡蛋,加上了一点儿酒去除蛋腥味。 其实唐朝的酒是甜的,受酿造工艺的限制,普遍度数都不高——没办法,蒸馏酿酒法要在唐以后的宋元之间才发明;当时酿酒主要是靠酒曲、谷物自然发酵而成的。 当时酿酒,通常是取粮食(通常是米)、水、酒曲,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装入大瓮中密封,等待发酵完成。 发酵的时间往往从几天到几月不等。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撒上石灰结束发酵的过程。 但是石灰里面有各种微生物。 这么弄出来短期发酵的酒,最大的特点,大约就是浊了——没错,浊酒说的就是这种酒。 基本上这种酒过滤一下就直接喝了——我反正是有点儿接受不来,用惯了现世的酒,倒这样的酒我真的是不太习惯。 稍微用了一点,我往鸡蛋里加上了一点儿麦芽糖,着手把鸡蛋打散。 红小豆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我把打好的鸡蛋倒进洗过的海波杯里、盖上盖子后,放到了锅里蒸上。 趁着这段时间,把红小豆打成豆沙。 蛋羹蒸好了之后,我用红豆沙在上面画了个心形。 本来是想着把红小豆打成泥、和鸡蛋混合之后一起蒸,但是又感觉就不是蛋羹那种口感了。 所以临时改成了用豆沙在上面画画。 我忽然发现,应该找王绪再定做盖子的;在盖子上还可以做些文章,比如盖子做成青瓷的,做些特殊的造型之类的。 不过,这些杯子都还没给他钱呢,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我端着蛋羹出来,杜铃兰正坐在大厅里。 看到我过来,她看向我这边儿。 我端着托盘过来,用抹布包着手,把海波杯拿下来。 我忽然又发现,应该做些夹子的。 第034章 玲珑开阁   我觉得这个蛋羹应该挺好吃的,可是看杜铃兰的状态,显然我估计错了。 应该是非常好吃才是。 她快速地吃完了之后,又星星眼地看着我。 “好吃吗?”我问她,想要确认一下临时突击的甜品。 “嗯。”她估计是以为我是随口一问。 “那就好,那我回去准备下,等下开店。”我说着,开始脱围裙。 她还是星星眼地看着我,见我无动于衷,说:“我还想吃……” “可是我今天得开店……”我犹豫着,说。 “那等你忙完开店的事儿,做给我吃好不好?”她说,“我先回去了。” 说着,带着婉儿就往外走。 “嗯,”我说,把围裙放在桌子上,“我速去速回。” 那个告诉我如意窑的那个人,我刚刚得知了他的名字,他叫杜离,今年二十有三。 我请他帮忙把阿祡阿茂阿蝉阿皓四个人带过来。 他们四个年纪相仿,而且都还比较聪明,培养了当甜品师傅应该还是很有可能的。 杜铃兰盘下的这个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前厅的桌椅足足能容纳二十个人,后面的厨房,也得有二十个平方,整个大概得有个一百多平。 要是按照现世的标准,就这个地段,房租我都不敢想。 可惜开得急,其他东西都还没准备。 想着得定制些木制的大夹子,以后用的地方还挺多。 我清洗我从王绪拿定制的杯子给阿祡和阿茂看,让他俩清洗杯子;又招呼阿皓擦桌椅。 阿皓看起来有十三四岁,笑起来脸上一边一个小酒窝。 他得到“命令”后,立刻就忙乎开了。 阿蝉看着大家都忙了起来,忙问他应该做什么。 我说,让他和我一起去买些材料。 阿蝉大概十七八岁,和“我”差不多大。 据说阿蝉是蝉鸣最响的时候出生的,结果也是蝉鸣最响的时候失去了双亲。 他的父母是游历四方的医生,悬壶济世。 结果在安北都护府辖区内,被人迫害致死。 杜岘严惩了凶手,收养了成为孤儿、当时只有一岁的阿蝉。 我带着阿蝉去买了些汤勺,又买了些绿豆和豌豆。 我们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之后。 阿祡和阿茂已经刷完了杯子,正在门口张望。 我招呼阿皓和阿蝉也进到厨房,开始教他们做蛋羹。 蛋羹很简单,他们几个紧接着就学会了。 我让阿离赶紧做个小牌子,上面就写上“开业第一日,免费试吃60份”。 他点头,飞奔着前去定做,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让他把牌子拿出去,放在门口。 牌子刚放下,就引起了很多人围观。 他们站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有的说,怎么会有免费的东西呢,这多半是陷阱;有的说会不会有毒之类的,吃进去搞不好会腹泻。 结果都在观望,反而没有一个人进来试吃。 我其实想到了这种情况。 毕竟营销推广这些东西在唐朝没人玩儿过。 会“水土不服”是肯定的。 就这么捱着,到了下午,也只有两位乞儿进来,每人吃了一份。 其他人反而看着那两个乞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想说,你们摇头是几个意思? 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气得我直接拽过来一把凳子,端了一碗蛋羹坐在正当中开始吃。 蛋羹的味道确实不错。 细嫩爽滑,还甜甜的,有点儿像是吃布丁的感觉。 红豆沙点缀在蛋羹表面上,既好看又好吃。 吃着吃着,我倒不怎么关心刺激他们的事儿了。 我想着,怎么能把蛋羹给王绪带过去。 一个多时辰的路,路上现煮,到那儿边估计都得凉了。 更何况煮完了再过去。 热着可能没那么腥了,但是凉了之后,蛋腥味估计就都出来了;主要是,就算没腥味,凉了肯定也没有热的好吃了。 我思索着,最好能做个保温桶。 保温桶里面都是双层的,两层之间,有填充的保温材料。 隔绝了空气,达到恒温的目的。 我显然没有保温材料,也一时找不到东西代替。 要不用被子盖着带过去? 可惜没有盖子,怎么带过去啊。 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麻烦给我一杯蛋羹。”来的人是裴虚几,他冲我眨眨眼,“不甜我可不给钱哈!” “自然是甜的。”我说,忍住笑。 他也轻笑,拿起勺子开始吃蛋羹。 他吃得十分优雅,又不是很慢。 许是他太能装了。 他进来之后,好几个人也跟着进来了。 原来中国人骨子里的从众心理,打唐朝就有了啊! 裴虚几带动了他们,结果一阵儿就抢光了。 他们都一脸惊讶,问刚刚吃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说:“明个儿就知道是啥了。” 他们继续软磨硬泡,看我确实不松口,这才悻悻离开。 裴虚几哈哈大笑,说,帮我撑完人场了。 说完他就跑了。 我走进厨房,给王绪做了三个,又给家仆们一人做了一份。 我把三个蛋羹放进食盒里,差阿祡过去帮忙送过去。 阿祡刚走,我就后悔了。 忘了让他用被子包起来,现在还是二月份,天儿还是很冷的。 不然等到了地方,腥得都吃不下了。 阿茂听闻,抱起围裙就往外跑。 我赶忙拦住他。 给他科普了下被子可以保温,用被子包起来是害怕会凉之类的。 阿茂看起来听得似是而非,我也不再多解释;吩咐阿皓和阿蝉把做好的蛋羹带回家,当然,杯子肯定得带回来。 其实整粒儿的红豆直接和蛋羹蒸在一起也行、还有嚼劲,这样看起来,就只是个豆沙酱了。 正神游呢,王绪突然来了。 他穿了圆领衫,他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桃花香;他的头发散乱着,估计是着急忙慌往这儿边赶过来的,头发已经被刮没了形。 “端辞?”我说,有点儿惊讶,说,“点心送去府上了。” “啊?你带过去了?”他一脸蒙圈地看着我,“那我还能从这边儿再吃一份吗?” “当然。”我说,拉开一个桌位旁边摆放的椅子,说,“郎君请。” 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俩小虎牙。 第035章 战讯来袭(单更求原谅)   王绪看着我端上来的蛋羹,明显懵了。 “这是何物?” “红豆蛋羹啊。”我说。 “蛋羹我倒是吃过……不过没吃过带红豆的。”他说,试探似的吃了一口,眼睛明显亮了,“是甜的?” “嗯,是甜……”我应声,还没说完,就看见王绪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男生都不爱吃蛋羹,吃自助就能看出来,拿蛋羹的多半是女生。 后来,久而久之就有了个“偏见”,觉得男生拿着勺子吃蛋羹好娘…… 但是看着王绪吃蛋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儿萌…… 其实王绪不笑的话,还是长得挺爷们的,虽然是个申字脸,但是眉毛很粗,棱角分明,用一句俗套的形容来说的话就是、长得浓眉大眼的,很符合七十年代大妈们找女婿的标准;他的身高跟“我”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应该要比“我”要大一些. 港真,挺有安全感的。 虽然长得很爷们,但是不是粗犷的那种。 主要是不能笑,一笑就破功了;他有俩小虎牙,笑起来瞬间萌了。 我想起来之前在如意窑看到的那本画册,上面的画多半都是他自己画的吧,毕竟整个如意窑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懂创作吧;其他那些明显比较粗犷,应该是弄泥胚的工人,或者该说是瓷器师傅。 对,我颜狗的毛病又犯了Orz:长得丑的人弄泥胚是在和泥巴玩,文(zhang)艺(de)的(hao)人(kan)是在创作。 又会画画,又会自己烧瓷器啥的,这么文艺的青年请再来一打! 胡思乱想之际,他已经吃完了一份。 “我……”他说,欲言又止。 “还有,我让他们再煮份。”我说,刚要嘱咐阿祡,又被他打断。 “我是想说,我想给你道歉。”王绪说,有些尴尬地说,“我之前对你有偏见……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儿。”我说,我没想到他会道歉,我还以为之前说要道歉之类的是些客套话。 “对不起……”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我说,他真的道歉弄得我还挺尴尬的,我干脆躲了起来,“我去看看蛋羹好了吗。” 我让阿祡把蛋羹端出来,我在后厨收拾东西。 其实也算是故意躲着他,我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怼的话,从来不怂。 但是要真的来软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阶级分化严重导致的阶级矛盾。 但是他这么正式的道歉……感觉像是我作妖了似的。 我出来的时候,王绪已经走了。 杜离正在桌子前面算账。 今天全是白送的,他算的应该是成本吧。 我让他做牌子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跟看傻孩子似的。 也不怪他,他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是正常的。 饥饿营销这个模式在现世中比较常见;他们最后问我这个叫什么的时候已经超出了我预想的效果。 我本来是打算先白送个七八天的,虽然唐朝人喜欢吃甜的,但是毕竟是些现世的甜品,不见得直接就能接受得来;但现在看来,唐朝人远比我想象的更能接受新鲜事物,我感觉只要三五天就差不多。 我其实也想了,价格就定成这样,“成本价加上百分之三十”。 虽然是饥饿营销,但是最终作用不是为了调高价格,而是想创立一个品牌;本来,饥饿营销的目的也是为了对品牌产生高额的附加价值、从而为品牌树立起高价值的形象,而不是单纯的哄抬物价。 “总管,”杜离喊我,“明个儿还这样吗?” “嗯,”我应声,“明个儿还得这么来。” “那咱直接说支援前线、布施三天,不是更好听吗?”杜离不能理解,“还能博个好名声。” “前线?”我不解,“最近有战事?” “嗯,家中长兄驻北边防,前些日子,北庭都护府那边儿,突厥忽然猖獗。”杜离说,“想是最近将有战事。” 北庭都护府……?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回事。 640年,唐太宗为了加强对西突厥地区的管理,当年攻破高昌以后,在高昌设立了安西都护府。 安西都护府管辖天山以南直至葱岭以西、阿姆河流域的辽阔地区。 公元702年,武则天为了进一步巩固西北边疆,在庭州设立了北庭都护府,管辖天山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广大地区。 北庭都护府隶属于安西都护府。 我记得开元二年,郭虔瓘刚刚上任一年多,就和突厥怼了一仗。 说到明年,我还记得薛仁贵的大儿子薛讷主动请缨前去攻打契丹,结果被人家完虐了。 这么算起来,最近西域那边儿都不怎么太平啊。 “前几日看到征兵告示来着。”杜离说,“若不是家中老小,我也去上前线、奋勇杀敌。” “前几日征兵来着?”我不敢相信,“我怎么不知道?” “想来是你不曾注意,”杜离说,“城墙上张贴的皇榜,骑兵强弩陌刀等,都对外招收。” “没有条件?!”我不信,唐朝走的是精兵路线,身高体重都有要求。 “身高六尺以上,骑兵强弩要求精通骑射,陌刀队要求比较特殊,因为陌刀本来就属于精工艺兵器,很多人都接触不到,但是,就算陌刀用的不顺手,但是最起码得拿得起来、甩得动。” 我完全可以,杜岘房间里发现的那一把陌刀我可以拿得起来、也甩得动。 “报名明个儿一早就结束了。”杜离说,“我也正在犹豫。” 明天就结束了? 我看了眼窗外,天眼看着就要暗下来了了。 “收拾下,先回家吧。”我说,“剩下的明天再说。” “嗯。”杜离应声,我招呼阿祡他们,跟我一起回家。 回去的时候,故意绕路去看了下城墙前面布告栏里的告示。 确实是明天一早就结束了。 准确的说,截止到明天辰时。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决定去留。 留在这里,继续开点心店;还是去参军、保家卫国。 这是个问题。 第036章 征兵面试   我纠结了一晚上,到底要不要去当兵。 一夜都没怎么睡,眼看着就要辰时了。 现世的时候,我是个妹子,虽然也想过去当兵,但是家里人集体上阵说女孩子当兵太辛苦之类的,再加上视力不过关,就不了了之了;现在不同了,完全可以去了。 其实我这个人,个人英雄主义崇拜很严重,特别崇拜“盖世英雄”。 就像大话西游里的那句话似的,“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五彩祥云来接我。” 然鹅,我直到被炸死都没遇到他。 扯远了。 我希望他是个盖世英雄,所以小时候特别喜欢读个人传记。 从小特别喜欢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却也铁血柔情,虞姬自刎之后,他受了挺大的打击,以至于最后也自刎追随而去。 初中的时候,正好开始流行秦时明月(好像暴露年龄了……),那个时候又开始崇拜盖聂。 之前是完全不知道盖聂这个人的,记得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盖聂的百科。 最新的百科显示:盖聂,智姓,即智盖聂,晋国贵族智氏后裔,是战国末年剑客。 他好像跟荆轲有些交集,但是两个人相识时却不欢而散。 随着世界观越画越大,又开始喜欢卫庄、白凤等。 我只想说,最开始以为盖聂和端木蓉比较虐了,后来觉得天明和千泷挺虐;然后阳春白雪那里,觉得高渐离和雪女也蛮虐的,好容易才在一起;然后又看到了小虞出场,又觉得少羽和小虞(他俩的原型是项羽和虞姬,注定会很虐……)也挺虐的;之后看延伸剧,顿时觉得卫庄和痴恋,哦不,赤炼也好虐啊。 后来专门出了一步以卫庄等人为主角的延伸剧——其实算是回忆杀,简直被卫庄和赤炼(那个时候还是红莲)虐得哭瞎了。 然鹅,没有最虐只有更虐。 后来看到白凤和弄玉,才知道,这俩倒霉孩子是最虐的了,其他人都还活着,弄玉已经死掉了。 (拉回来)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是个英雄主义特别严重的人。 我还特别喜欢历史,尤其唐朝历史。 唐朝一百零八位著名将领几乎如数家珍,这一百零八位英雄里,最崇拜的就是李靖和李嗣业了。 李靖李药师才兼文武,出将入相,为唐朝的统一与巩固立下了赫赫战功。 李靖的戎马生涯中,他指挥过几次大的战役,都取得了重大的胜利:安抚岭南,击灭******,远征吐谷浑。 他不仅勇敢善战,还有着卓越的军事思想与理论,著有《六军镜》,《阴符机》,《玉帐经》,《霸国箴》等军事著作。 李嗣业(虽然我一直觉得他的名应该不叫嗣业,很少会有人名、字完全一样),骁勇善战,一生忠心报国,每逢出战皆身先士卒,所向披靡,屡次建立战功。 先后打败小勃律国、石国、大食国等国,多次击败叛军,收复两京及河南、河东两道郡县。最主要的是李嗣业为官清廉,从不办置家产,身边只有大宛马十匹而已;他受到封赏所得的财物,全部都用于补充军费了。 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可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七一三年的话,他应该已经入伍了吧。 生年不详,卒于七五九年,但是开元初就已经跟随安西都护来耀驻守西域了。 虽然唐朝人寿命平均在二十七八岁上,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领常年锻炼的原因,平均寿命在五十几岁左右,再加上李嗣业最早的活动记录在七一三年、唐朝入伍最少得十八岁的话,他应该是在公元年六九五年左右出生的,这么算下来,他和“我”应该差不多大。 他这么小就去部队了啊? 不过,好像也差不多,现在社会里,十七到十九岁就可以入伍了。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还是当兵比较好。 反正已经挂掉了,再不济就是死嘛,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完全不可怕。 想到这里,我立刻有了精神;爬起来穿好衣服,快速往城门附近的布告栏跑去。 老远就看着一群统一穿着官兵制服的人和一群衣着随意的人正列队站着。 有三张矮桌,每个桌子旁边都有个人弯腰、看起来在记录什么东西似的;每个矮桌的上面都有一沓宣纸,看起来应该是报名表似的东西。 其中两张桌子前面都有排队的人,只有最外面那张桌子前面没有人。 我走到那两个人多的桌子前,瞄了一眼,还没看清,就被旁边一个人呵斥道:“排队,一个个的来。” “郎君,这边儿是征兵的?”我问道。 “嗯,”那个人指着最外面的桌子,一直指到里面,不耐烦地说,“这边儿是陌刀,这个是强弩,这个是骑兵,这个是步兵……” 他说了一堆我都没听进去,我就光听到有陌刀了;有就行,别的我就不管了。 他打量了我一番,说;“你的身板儿,也就去个强弩了。” 我眨眨眼,低头看了下杜展。 说实话,来到这些天,我一直都没觉得“我”纤瘦,毕竟现世来说,“我”看起来一米七八七九左右的身高,摸起来有肉不说,目测体重得在一百三十斤以上;算不上很纤瘦,应该说比较标准才是。 但是看了下陌刀队桌子面前的那个人,感觉快赶上大力水手了。 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买点儿菠菜啥的过来——虽然现在菠菜贵成了天价、我仅有的那点儿毛毛不见得买得起,搞不好,面试官一开心,直接给我过了。 我还是走到陌刀队那里,说:“我想入伍。” 不出我所料,陌刀队的面试官看了我一眼,往旁边一指,“隔壁强弩。” “我是来加入陌刀队的。”我说,挺直了腰板儿。 “哈哈哈……”他直接笑了出来,“你确定你拿的起来?” 他说,直接从后面的武器架子上拿起一把,在手上颠了颠。 “不要求你甩起来了,你能拿起来,我便同意你加入。”他说,示意我过去。 他拿起来的那把陌刀看起来得有两米五还得多,估计三十斤不止。 我心里忽然忐忑了一天,心想,坏了,万一拿不起来呢? 第037章 陌刀锋刃   我走过去,慢慢地伸出手。 我其实也害怕自己拿不起来。 之前那把陌刀也就有两米的样子,这把明显多出来半米还得多,立起来我不抬头的话都看不着尖儿。 天知道它得有多沉! 那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仿佛我的反应很符合他预期设想的一样。 我握住了陌刀,他紧接着就松开了手。 我下意识地闭眼,心想完了,这回是要丢人了;就这么暗示着自己,手仿佛都没有了知觉似的。 等了大概有两秒钟,也许更长,也许更短,我也不太清楚。 总之感觉过了很久。 并没有钢铁坠落到地面上的声音,甚至应该是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我睁开眼,我发现我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陌刀的刀柄,把它横在了面前。 那个陌刀队的面试官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看着我,怔了一下,喃喃道;“这个有三十七斤呢。” 二十七斤?! 我当时就懵了,快速地算了一下,然而并没有算清楚到底是多少斤。 我只好把二十七斤拆成一个十五斤和一个十二斤,在现世,十五斤约等于二十斤,十二斤的话差不多有十五六斤左右…… 也就是说,这把陌刀,足足有三十五六斤。 三十五六斤的话,我居然一只手可以拿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瘦弱,居然可以拿的起来。”面试官看着我,眼神里居然有些赞赏,“你是个好苗子,再练习下,应该差不多。” 我这算是被夸了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拿着陌刀的手也不知道该把刀放下,还是该继续拿着。 “你做这个动作试试。”他说,自己又拿了一把,他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半蹲,抓起陌刀猛地往前划了个弧儿,紧接着把刀横在腰后、以腰部为轴转了一大圈;陌刀贴着他的腰转了一圈,就跟个螺旋镖似的。 动作一气呵成,我差点忍不住拍手、大喝一声“好”! 但是想着我现在右手拿着陌刀呢,那么细又那么长,整不好再戳着自己,这要是哪儿来上一下子,还不得疼哭了啊。 “你来一遍。”他说,放慢动作指导我。 我照着来了一遍。 结果最开始就玩脱了。 我一转,没抓住,陌刀脱手了。 面试官过来抓住了它,他递给我,示意我再来一次。 我这次小心了很多,先向前刺了一下,然后抓起陌刀横在腰前后,放在腰上,刚转了一圈,就成功把陌刀甩了出去…… 那哥们儿侧身一闪,陌刀直接越过桌子插在了桌子后面的空地上。 我忽然好庆幸陌刀队没人去…… 这要是有站着的人,绝对得出人命了。 人要是多的话,就得好多条人命…… 不算我施加的力,光惯性作用之下,这么细的刀直接掷过去…… 画面太血腥,我不敢看。 “还不错。”面试官说,他拿起陌刀,咔咔咔一顿“耍花枪”。 这么重的东西,居然可以玩得这么溜儿! 活在现世的时候,别说我,整个天朝人民都没看见过陌刀。 因为唐朝律例明令禁止陌刀陪葬。 这个属于精工艺兵器,造价吓死人。 一把陌刀造价,足足相当于一套房子。 说的通俗点儿,一把陌刀造价一两百万。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在冷兵器时代,陌刀这个武器简直算是开了挂了。 陌刀刃特别窄,只有三厘米多点儿,而且双向开刃;足够长,还可以当枪用,准确的说,比一般的枪还要长上一些。 有优势就有缺点, 兼备了刀和枪的陌刀唯一缺点是特别沉,没点儿臂力的真玩儿不起来。 虽然翘关考核的是臂力、那个也确实沉的吓死人,但是不需要玩儿啊,只要举起来就行了。 不过,那个门栓,我确实估算错了…… 我问了下阿祡,他说城门那个门栓有近百斤…… 这就很尴尬了。 一百斤的门栓子,我觉得我是铁定举不起来的。 但是三十五六斤的陌刀得当棍子用得那么熟练…… 也很困难,难怪没人参加呢。 要是刚来到这边儿的我,我肯定也选择拒绝。 可是杜岘没了,如果我不能担负起这些责任的话,那些孤儿们该怎么办;虽然杜铃兰现在又自由了,但是她马上就要及笄,肯定是要许配人家的。 到时候,又回到了原点。 我真的不想在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好像一个掉进了陷阱的人,马上就要逃离陷阱的时候却发现救援自己的绳子断了。 我不想看着阿祡强装镇定、强颜欢笑地跟我说那些话。 我不想他们受到伤害,所以我必须得强大起来。 忠叔死了,无论他是不是叛徒,他死了,所犯过的错,也应该一笔勾销才是。 目前唯一的未知数就是那个黑衣人。 如果他只是把那把陌刀捡走、拿去卖钱就罢了;倘若他是那把陌刀的主人,那就麻烦了。 虽然还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我感觉应该和那个小黑盒子脱不了干系,梵文是印度那边儿的……虽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都闹出了人命,显然也不是可以随便给人看的东西。 唐朝虽然国力强盛,繁荣富强,但是一直饱受边塞战乱侵扰。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地大物博又有钱的唐朝,简直就是块超大号的红烧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所以,我把黑檀木的小盒子藏起来总是没错的;不知道藏在厨房的米缸里安不安全,就我一个人负责膳食,其它人应该也不会翻米缸吧? 说回陌刀。 照刚刚面试官的动作看来,使用陌刀特别考验臂力和灵活性。 黑衣人如果真的会用陌刀的话,看起来也是个棘手的对手。 真不知道杜岘怎么招惹到了这种人。 “看明白了吗?”面试官说。 “啊?”我回神。 “回去找个棍子练习下,现在回家拿户籍资料,办完入伍手续就可以了。”他说,示意我把陌刀还给他。 我机械地还给他,满脑子都是户籍证明的事儿。 我忘了,我是个黑户来着。 第038章 户籍证明   直到面试官让我回家拿户籍资料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二缺,之前居然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当兵…… 我完全忘了“我”是个黑户这茬儿…… “我”是个黑户,因为杜展小时候就丢了——准确的说是被人拐卖了。 后来他妈妈也没了。 正常情况下,人都没了肯定要去销户的;像杜展这样的,基本上管家——也就是忠叔那样的“总管”——就会黑销户了。 电视上那种动不动就打死人的事儿其实并不符合事实。 虽然确实有因为家暴(也就是因为所谓的家法处置)而被打死的家仆,但是肯定不是电视上那样、一言不合就“杖毙”。 真的要是动不动就打死人,光销户都得很麻烦。 换句话说,要是真的一言不合就被打死,那户籍制度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虽然大家总是想穿越到长安,但是生活在唐朝也是需要户口本和暂住证的。 中国的户籍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 当时诸国征战,人口成为最重要的资源(没有之一);赋税、夫役、兵丁,这些都来自人口。 秦国在商鞅的主持下,率先建立了严密的户口登记制度:禁止民众自由迁徒,民众不得已需要外出住店时,必须持有官方开具的介绍信,否则客人与店家一块治罪。 正是通过建立这样“变态式”的严密户籍制度,使秦国获得了强大的财税汲取能力与全民动员能力,最终在七雄大混战(七雄争霸战)中脱颖而出。 这个地方还有个小插曲,秦末、刘项争霸,刘邦的军队攻入咸阳,诸位将士都忙着抢夺金银财宝,抢夺美女,萧何则第一个抢先收缴了秦王朝的户籍档案。 后来,“汉王(刘邦)所以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也,以(萧)何具得秦图书也”。 港真,如果不是萧何得到了户籍制度,也许刘邦能不能得天下还不一定呢。 户籍制度有两个最重要的功能:一是保障征税征役,二是实现社会控制。历代王朝建政之后,首先必做的事情之一便是统计、登记全国人口。 萧何显然帮刘邦省了很多事。 汉代几乎完全继承了秦朝的全民户口登记制度,将全国的地主、自耕农、雇农、佣工、商人,全部编入国家户籍;这在历史上有个专用名词儿,叫做“编户齐民”。 统治者要求各县在每一年的仲秋,都要进行“案比”。 案比全称是“案户比民”,是汉代的户口登记与核查的手段。 放在现代说,就是人口普查——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口普查了。 案比的主要目的是更造户籍。 户籍登记的信息包括:户主姓名、性别、年龄、身份、籍贯、家庭成员的数量、性别及其与户主的关系、财产(包括奴婢数目)等等。 然后,县衙将各户户籍都汇总、造册之后,上报郡国,郡国再把各个县衙上报来的“户籍”都分类汇总好后上报给朝廷。 朝廷则设立“计相”与“户曹”,管辖全国户籍。 所谓计相,是一种官职,主要负责总管国家财政;从汉朝直至唐朝,都有计相的存在,但是意思不尽相同。 户曹则是朝廷六曹中的一部分,主要负责掌管户籍,赋税征收,国家与各单位郡县的会计预算等。 到了唐朝,户籍制度已经非常完善,当然,是封建社会中的完善。 唐朝时期,形成了“编户”与“非编户”两个不平等的阶级,编户为良民(自由民),非编户为贱民(非自由民)。 换句话说,虽然制度很完善,但是国家的编户齐民只覆盖了一部分人——良民,另一部分人则属于贱民,没有资格编户,只能附籍于主家。唐代的贱民主要包括给官府服役的官贱民,如工户、乐户、杂户;以及依附于门阀世族的私贱民,即部曲、奴婢等。 杜展显然是第一种:(他)是没有资格编户的“贱民”,只能附籍于主家。 依附于门阀世族的私贱民虽然可以像货物一样交易;但是也是有户籍的。 通俗点儿的说就是,他们和主家在一个户籍账号上,属于不同的分账号。 玩游戏的朋友们应该会比较明白,就是说,一个账号上可以有的N个角色;但是只有一个主角色。 主角色就相当于这个主家,即主人家;分账号就是指的是家仆或着是婢子。 至于部曲,这本来是军队编制及私兵的称呼,后来也引申成了家仆的意思;这里应该是指古代豪门大族的私人军队,带有人身依附性质。 奴婢其实是奴和婢的总称,唐朝的时候,是没有奴婢这个自称的。 奴指的是家仆,其实特指男性下人,他们自称就是奴;婢指的是丫鬟——即女性下人。 说回来。 我虽然被杜铃兰又“捡”了回来,但是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给我入户籍啊? 而且,我是贱民,在唐朝律法上明文规定,贱民是没有资格入伍的。 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我胡思乱想着,不自觉居然走回了杜府,刚进门就看到杜铃兰站在院子里。 “三娘。”我走过去,行礼说。 她看见我,直接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我:“赶紧的,马上就辰时三刻了!” “什么?”我不理解,虽然下意识地接过了她递给我的信封,“这是什么?” “户口。”杜铃兰说,“我跟阿爷说了,阿爷说把你收为养子,祭祖什么的先省了。” “啊?”我不敢相信,直接傻乎乎地说。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去!”杜铃兰翻了个白眼,说,“别浪费我一番苦心。” “啊?哦!”我说,赶忙跑了出去。 我跑回城墙那里,马上就快过了辰时了。 面试官看见我,赶忙招呼我过去,他说:“快点儿来办入伍,不然户曹该回去复命了。” “哦哦!”我连着说了两个“哦”,也顾不上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就签了名字,把户籍证明交给了面试官;他看了下,接着把材料交给了旁边的一个看起来比他级别低点儿的人,那个人把资料放进了信封里,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户曹。 “这样就可以了,条件审核完了之后会通知你的。”他说,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陌刀队欢迎你。”他说,眨了下左眼,“我叫萧赫。” 我想说,哥们,你知道你这样是犯规的么? 一言不合就撩妹,哦不,撩汉。 贫归贫,我还是老老实实行了个礼,“在下杜展。” 第039章 喜事将近   萧赫显然跟杜岘是一类人;沉默是金,做事儿不墨迹。 自我介绍就是自我介绍,不像裴虚几似的,自我介绍就是套近乎的。 萧赫说完名字,直接没理我就走了。 其实也不算没理我,人家走之前还拍了我一巴掌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扇了一个大嘴巴似的。 咳咳,其实对于男生来说,拍肩应该是一种赞赏吧? 我一路哼着歌唱祖国往杜府走。 其实对我来说,被赞赏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加入了陌刀队而激动不已的。 那可是嗣业欧巴最擅长的武器,感觉 跟偶像更近了一步, 我要是能把陌刀玩儿得很溜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混进陌刀队啊? 也许能亲眼见到李嗣业呢! 越想越激动,游击队之歌喀秋莎猎人合唱啥的都哼了一遍。 城墙离杜府也就十五六分钟的路程。 我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坏了,今天玲珑阁还没营业呢…… 我拔腿就往反方向跑,老远看到玲珑阁门前围着很多人,我挤过去,原来已经开始营业了。 杜离和阿祡阿茂阿蝉正在店里面忙活,里面几乎所有的位置上都坐满了人。 “总管,你回来了。”杜离看到我,迎了过来,他手上还拿着抹布,“一早儿看到你没过来,想着今天应该跟昨天是一样的,便叫了阿祡他们过来继续弄蛋羹了。” “多谢。”我说,有点儿不好意思,“一早忙着去应征、办手续去了,刚想起来。” “是呢,”他说,“三娘一早儿就到了,她找了你半天,没看到你,就问我来着;然后阿茂说,一早见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想着该是去应征了。于是就跟三娘说你去应征来着。” “我刚说完,三娘就忙着回去了。”杜离接着说,“三娘说,你现在虽然是二郎家的家仆,但是其实也算是‘自由身’,当是可以应征的;所以她去宗祠帮你取户口。” 原来杜铃兰是这么知道的啊? 我说呢,这孩子是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吗? “说起来,也算是好事将近。”杜离说,他把抹布搭在胳膊上。 “好事将近?”我不解,“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 杜岘这才前脚刚没,悲伤辣么大,能称得上好事儿的,显然不能是一般的好事。 “我听阿常哥说,三娘马上要定亲了。”杜离说,由把抹布拿在了手里。 杜铃兰要定亲了?我一懵,啥时候的事儿? “最近的事儿吗?”我说,皱眉。 “嗯,说是……昨儿的事儿。”杜离说,略沉思,“三娘好像没同意,结果这不是一早来找你吗,你去应征了。” “但你也知道,私贱民的身份是不能入伍的,”杜离说,神色凝重,“说是三娘去找的阿爷,请他帮你谋个良民的身份。” “但是你也知道,阿郎是个顽固的人,”我算是发现了,这孩子说话好(hào)大喘气,他顿了下,说,“自然是不能同意。” “不过,我听婉儿姑娘说,三娘跟阿郎吵了一架来着。”杜离说,这个孩子明明看起来也就二十一二岁,但是说话什么的都像是个老头子,说的我都快没耐心听了,“阿郎让三娘同意之前跟韦家的亲事,不然便不管了。” “所以,你既然拿到了户口、办完了手续,想来三娘是答应了那门亲事。” 我忽然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来了一闷棍。 我天!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我能去当兵的资格是杜铃兰用终身大事换来的吗? 忽然有种心里憋屈还无处发泄的难受的感觉,好像吞了一只活苍蝇似的,用山东话说,就是“狠死了”。 我虽然老是唠叨着,去当兵是为了致敬偶像、是因为陌刀很帅。 虽然我一直不想承认、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保护杜铃兰。 她哥已经没了,所谓女孩子的归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及笄的时候结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但是以后纳很多妾的人。 用现世的标准来说,这绝对是标准儿的渣男。 可是最开始认识杜铃兰的时候,我就知道。 她显然不是一个愿意凑合的人。 就像杜岘曾经跟她说过、她也说给我听的那样,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她说过,她想找一个心仪的人彼此相伴、安稳的过一生;她想生活在一个人人都平等的国度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把她带回现世。 那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虽然会有贫富差距,但是法律可以保证人人平等,而不是像唐朝这样,国家出台法律保证所谓的“贱民”可以自由买卖;人本来就是一样的,即使种族不同,也是一样的。 (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肤色歧视……) 在现世,全球有七十亿人口,她总能找到一个心仪的人;而且现世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作为吃货的她,肯定很满足。 我还想着,趁着这两天玲珑阁还处于饥饿营销的“饥饿”阶段、我也没入伍之前,抓紧琢磨些甜点,然后把这些甜点教给阿祡他们。 反正宋朝是个特别“赶时间”的朝代,而且也是连年战乱。 到时候这些甜点估计会和陌刀一样,因为制作程序繁琐而消失在时间的流里;我也不算是破坏历史。 我还想着,趁着去当兵之前,安排好人帮她做好吃的。 ——可是她突然就要被嫁人了。 我想去当兵就是为了保护她,结果她却为了让我能去当兵而牺牲了自己。 那我兜兜转转、作这一大圈干什么呢? 还不如最开始就趁着她还没及笄之前,做各种暂时能做的出来的食物满足她呢。 越想越觉得不行,我觉得我还是得回趟杜府。 刚刚不知道,早知道的话,还管什么玲珑阁啊?! 我刚刚都已经到门口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也不会自私到需要别人牺牲自己来帮我。 我决定照顾杜铃兰,是因为责任;虽然这个责任是我单方面要担起来的。 但是,就冲着杜岘和杜铃兰帮助了这些“孤儿”,我觉得我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第040章 铃兰丢了   我越想越觉得“狠得慌儿”,直接从玲珑阁跑了出来。 我几乎是狂奔到的杜府。 我站在台阶下面,看着上面的杜府那两个字,嗓子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有点儿生疼;腿好像被什么拽住了一样,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 我只能站在原地,我看着杜府门前冷清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咯噔了一下子。 嗓子疼是刚刚跑步太急造成的“后遗症”,心里突然没底儿显然其他的原因。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小到大,我都比较敏感。 说好听点儿是第六感特别强,说邪乎儿点儿,是可以预知短期内会发生的事情,虽然可能只能在发生前的几秒或几十秒(最多不超过一分钟)时预知到。 说句不好听的,我小时候真的看见过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妈说,那些都是我看走眼了;要么就是些奇怪的影子。 其实刚刚从征兵那边儿回来的时候,我就有种莫名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会发生似的,虽然知道却又无能为力。 我原本以为这个“奇怪的感觉”是预感到应征失败。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越想越觉得更“狠的慌儿”了。 刚刚过去的那十几分钟,应该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十几分钟。 虽然杜府和玲珑阁隔的很近,但是却有种隔了万水千山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刚刚在翻山越岭。 我恨不得自己能长出翅膀,腿由于跑得太急已经开始抽筋了。 如果在现世的话就好了,起码还有辆小电驴可以骑。 不能小瞧小电驴的“战斗力”,有辆小电驴的话,基本上哪儿都能去了;出门一定会堵车的世界里,小电驴无所畏惧。 就这两步路,三五分钟就过来了。 有了小电驴,真的可以“翻山越岭”;小电驴,你值得拥有。 扯远了…… 这好不容易到了门口,腿却不争气的抽筋了。 我站在楼梯前面,很像没形象的喊一嗓子。 “杜铃兰,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结果我还没开始喊,阿皓直接迎面跑了过来。 阿皓看起来大概有十五六岁,原谅我来了之后、杜府变得一地鸡毛,我没来得及了解他们具体的个人信息。 ——港真,其他那几个人,我连名儿都叫不上来…… 据说阿皓是被遗弃在杜府门前的弃婴,我估计是被遗弃在杜氏本家的门口了。 那一年长安刚下了第一场大雪。 只有七八岁的杜岘贪玩跑出门外,在自家门口看到了稻草堆里的阿皓。 说实话,杜岘什么人都往家里捡,敌方要是想安插间谍,岂不是太容易了? 我忽然想到了忠叔…… 如果他是间谍的话,估计就是这么安插进来的吧。 说回阿皓。 那天很冷,一地白雪,阿皓身无寸缕,连个襁褓都没有、就被放在一团稻草之中。 杜岘走过去,抱起来了他。 他已经被冻得脸红,看起来僵死了一样,杜岘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包在了阿皓的身上。 许是感受到了温暖,阿皓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杜岘,忽然就笑了。 因为那天下了雪,所以杜岘给他起名叫阿皓;如果阿皓是个妹子,那可能就叫阿雪了……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杜岘起名字时的随便…… “阿展哥,不好了,三娘失踪了!” 他看见我,大喊着就跑过来了。 婉儿跟在后面,哭得跟泪人似的。 “娘子早上那会儿还在厢房里,她说想吃芙蓉糕……”婉儿说,用帕子抹着泪,“我就去排了个队……刚买回来,门房的人说,娘子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自己出去了?!”我一懵。 “嗯……”说着忍不住又开始哭起来了,她抓着阿皓的胳膊,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你们怎么能让娘子自己一个人出去呢……她心情不好……” 如果要是半个时辰之前、刚刚报名“成功”(虽然萧赫说还要审批,但是看他的态度,多半十之八九没问题了)的我,我肯定要八卦一下阿皓和婉儿。 婉儿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跟杜铃兰一样、梳着没及笄女孩常梳的双环垂髻,我估计她也就十四岁的样子。 先不说门当户对之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单说婉儿的话,她肯定是对阿皓有点儿意思的。 封建社会下成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呢? 公然与男子有身体——隔着衣服也算——接触的话,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可是我现在没心情八卦,杜铃兰跑丢了。 这一个整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事儿。 虽然整个唐朝对于曾经生活在现世的我来说,不过是课本上或者小说里的铅字而已。 可是真的到了这里…… 他们全都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人。 “对不起……”门房说,他看起来最多有二十岁,“三娘硬要出去的话,我也拦不住啊……” 确实是,杜铃兰虽然对“自己人”(她之前自己说的,确实不是我凑表脸套近乎……)很宽容,对外人,估计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出了名的惹祸精儿。 “你们先别急,大家分头去找。”我说,问门房那孩子,“可曾看到三娘往哪个方向去了?” “她直接从巷子里跑出去的……”那孩子挠挠头,“我没有跟上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个方向……” “……”婉儿看起来想要发火,又压了下来,她把抹眼泪的帕子捏在手里,绞来绞去。 “那大家分头去找吧,”我说,给他们分了任务,“婉儿和阿皓负责去找三娘常去的铺子、地方;我在附近找找。” 杜岘没了,再加上忠叔也没了;我忽然发现,根本没人可以管理众家仆了。 “嗯!”阿皓点头。 “嗯……”婉儿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她抓着阿皓的衣袖,“那咱俩赶紧走吧!” “嗯。”阿皓应声。 各司其职。 我走出巷子,围着杜府周围找了起来。 第041章 韦家见素   杜府看着不大,真的围着转起来才发现…… 其实还是挺大的。 越急越赶得慌儿,所以忍不住越走越快。 我围着周围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杜铃兰到底会去哪儿呢? 长安城这么大,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用不……不对,她不是一般的官宦小姐来着。 我心里又是一咯噔。 该不会…… 她又捅娄子去了吧…… 这么想,好像很有可能。 杜铃兰这熊孩子,看着好像是个萌妹子;一米六多点儿的个子,是一个永远吃大于天的吃货。 吃货的属性太明显,以至于盖过了她原本“彪悍”的性格。 她可是跟着杜岘、跟着自己老哥在营地玩儿大的孩子;隔着一条街都能一箭射穿两个杯子的人。 她战斗力爆表,绝不是个柔弱的妹子。 我现在担心她会不会一言不合跑去“手刃”自己的未婚夫…… 我的天,要真是这样可怎么办? 杜离说的韦氏,应该跟王绪说的是一家,也就是京兆韦氏。 俗话说的好,“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真要是把韦氏的人给弄死了,这篓子可是捅大了。 杜老爹也是个没数儿的。 这是咋的了,难不成是想要两家联姻;儿子没了,就改成闺女? 我终于开始理解,杜铃兰之前说过的、自己的命运;她说,自己和杜岘,多半会沦为垫脚石、给作为嫡长子的大哥铺路。 忽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以前总是抱怨,说找对象好麻烦,干脆像古代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个家世门第相似的人结婚也挺好的。 毕竟,家世门第相近的人,有着相似的生活环境;相似的生活环境,也会养成相似的性格。 两个人相像的话,结婚之后多半也不会过得太别扭;最起码还有共同语言来着。 可是真的到了古代,才发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坑害了多少有情人。 比如杜展和杜铃兰。 如果两人是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关系的话,迂腐的杜老爹搞不好早就帮他俩定下亲事了。 毕竟古代(包括唐朝),大家都是很小的时候,就给自己的儿女许下亲事了;指腹为婚之类的也不是很稀有的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 总觉得,杜铃兰要定亲的人是韦见素……似的。 也就是说,杜铃兰成为了韦杜两家联姻的棋子。 要真是这样,杜老爹也太过分了。 这是什么神开展…… 原本韦见素的妹妹——好像是叫蒹葭来着,差点儿成了杜铃兰的嫂子,结果没想到,自己哥没了,自己成了差点儿成为自己“嫂子”的嫂子…… 韦杜两家已经很牛掰了,完全不需要通过联姻来互相巩固地位啊? 转念一想,其实也说的过去。 科举制的实施,“挤”掉了已经沿用了四百多年的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的废除,导致在权势方面,门阀士族没有了优势。 互相抱团确实有利于增强两家的“战斗力”。 但,杜铃兰既然跟自己老爹吵了一架,说明她是拒绝的;她不愿意嫁到韦家。 所以,以杜铃兰那个分分钟炸毛、“惹祸精儿”的设定,她完全有可能去找韦家的倒霉孩子“复仇”。 我忙跑回杜府,找门房那个小孩,问了韦家的地址;没想到韦家和杜府隔的很近,走过去最多一个时辰。 也是,韦家本来就是京兆万年人。 我一边往那边儿快步走,一边胡思乱想。 我觉得自己得先把骑马学会了,之后去什么地方骑马就可以了,现在去哪儿都像是在遛腿儿。 而且,如果应征入伍的话,马术是必考的——骑射。 说起来,本来想着是武举通过后入伍的,结果刚好赶上了对外招募士兵;再加上这两天忙得鸡飞狗跳的,压根儿顾不上锻炼的事儿。 我捏了下“我”的胳膊,隔着皮肉都能摸到骨骼的形状;“我”果然是太瘦了,放在现世都是个“麻杆儿”,更别说女生以胖为美、男生以壮为帅的唐朝了。 萧赫鄙视我是完全正常的,要是我是萧赫,我也觉得我是自不量力、也从心眼儿里瞧不起我。 看看人家萧赫,看起来得有一米九的个子,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不用想都知道肌肉很结实,放在现世,搞不好都能徒手拖车。 这样的人,要是放在现世,绝对是健身达人;身高六尺零两寸,玩的一手好陌刀,钢筋铁骨、铁血铮铮,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汉子——这才是真爷们儿。 我也想有一身肌肉块。 现世作为妹子的时候,就总想着练出马甲线来着。 确实也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堕落”了。 反正每天晚睡是慢性自杀,每天不好好吃饭是慢性自杀,吃垃圾食品是慢性自杀……横竖都是慢性自杀了,那还不如吃点儿喜欢吃的东西,满足一下自己呢。 所以就一路胖下去了…… 人真的是这样,不胖的时候觉得反正还不胖,等胖到不行再减肥好了;结果就是,真的胖得不成样子了之后,又懒得减肥了。 俗话说的好,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已经“堕落”灵魂,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是很难把自己“拯救”出泥潭(减肥)的。 神游着走到了一个拐角,结果拐弯的时候太急了,迎面撞见了一个人。 事实证明,走路的时候不能走神,不然容易捅娄子。 那个人我不认识,不过,我显然是属于“脸白”的那种人;他虽然不认识,但和他同行的人我却认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绪。 “嗣业?”王绪有些惊讶,他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说,“我和阿素正打算到你那儿去呢。” “在下韦见素。”那个人说,他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我算了下时间,韦见素公元六九七年出生,现在应该也就十六岁,“端辞兄夸赞了一整晚,说的我也忍不住想来尝一尝嗣业兄的蛋羹了。” 他倒是挺客气,还称呼我为“兄”。 话说,年纪相仿,怎么突然感觉他是杜铃兰的未婚夫的概率又大了一些似的…… “在下杜展,字嗣业。”我说,越想越纠结,干脆直接问好了,“敢问郎君,可曾婚配?” 第042章 一块方巾   虽然知道初次见面就问人家个人问题,太没礼貌了。   但是我越看越觉得……十有八九就是韦见素了。   主要是,我居然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这娃儿看起来跟王绪差不多高,比我高一点儿;看起来有一米八的样子。   跟王绪不一样的是,王绪是那种看起来萌萌的、但是实际上很健壮的人,不能被他的小虎牙“蒙蔽”了;他毕竟是个匠人,虽然看起来瘦,但是应该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   可韦见素显然是个文弱书生。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就很纤瘦;实际上应该比看起来的还要纤瘦,毕竟才刚刚16岁,应该是刚刚抽完个儿(刚刚长完个子)。   他应该也是个混血儿,五官很精致;眼睛很大,由于刚好迎光,能看到他的眼睛是那种浅浅的琥珀色;眼睑是那种欧式大双眼皮;鼻梁很高,颧骨也挺高。   主要是长得白,看着跟文艺复兴时期、壁画上走下来的似的;不是壁画走下来的,就是哪个雕塑成精了……   用现世的话说,这就是妥妥的一枚小鲜肉啊。   我去,不带这样的!   长得帅就罢了,出身还好;出身好就罢了,还勤奋好学;有礼貌,还有才、还高瞻远瞩,以后还是大唐的丞相……   当年韦见素早就看出来安禄山要反,可是玄宗这个傻孩子不相信……   这么完美的一个人,我要还是个妹子,我都想嫁了。   所以我看到韦见素的时候,忽然很想倒戈……   杜铃兰嫁给他,比嫁给杜展好多了……   而且我马上还要去当兵、马上就得去部队报道了;到时候肯定顾不上她。   毕竟身体是杜展的,他看到“情敌”,总归还是会难受吧?   所以忍不住就问了。   “嗯,亲事倒是许下了。”韦见素说,有些不好意思,他视线躲闪、盯着地面,这样反而看到了他的长睫毛,我忽然想感叹,上帝不公,“待她及笄,便要去迎娶了。”   “如此便要恭喜郎君了。”我说,后退一步,行了个礼,“郎君可曾见到我家三娘,今儿一早,三娘便出门了,至今鱼沉雁杳。”   “铃兰?”韦见素不解,反问。   果然是杜铃兰,不然的话,一般交情怎么会直接喊妹子闺名呢!   “铃兰……不是一刻钟前才过去吗?”王绪不解的说。   我懵了,韦见素叫铃兰就罢了,王绪怎么也跟着掺和?   难不成你们几个都很熟?   “‘一刻钟前才过去’?”我重复了一遍,反问。   “嗯,和子金一同前去观赏玉兰了。”韦见素说,他看向身后的方向,“南郊有片玉兰林,这几日正含苞欲放。”   子金?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韦见素这一支系的韦子金是谁。   韦见素是韦凑的儿子,出身于京兆杜氏南皮公房;韦老爹从曾祖起就在做官。   到了韦老爹这辈儿,老爹自己是桂州都督府长史。   刚准备放弃,忽然想起来了。   韦子金,不就是韦坚吗?   可是韦坚的老婆不是姜皎的女儿吗?   姜皎的女儿显然比杜铃兰有“地位”的多啊?   姜皎是姜柔远的儿子,姜柔远是姜行本的儿子,姜行本是姜謩的儿子。   姜謩和高祖李渊关系匪浅,算是开国功臣。   第二代姜行本跟太宗李世民也是好哥们。   第三代姜柔远长得帅,又善音律,估计跟武则天有些不可明说的关系。   姜柔远是地道的皇亲国戚,自己闺女嫁给了李思诲;对,李思诲就是李林甫那个熊孩子的老爹。   老姜家一直走的都是“皇亲”路线,第四代姜皎,也就是姜柔远的儿子,他是李思诲的内弟。   真的打算两家联姻的话,韦家就算都是傻孩子也看的出来,明显姜家女比较“合算”。   现在这个时间段,已经不是氏族最鼎盛的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个时候,门阀士族的女儿地位和公主齐平甚至高于公主。   现在的氏族基本上都被打压的差不多了。   即使是这些老牌儿门阀士族家的女儿,现在最多也就算和郡王的女儿地位差不多。   “多谢,展还有些急事,就先行告辞了。”我说,冲两个人行礼。   “嗣业不是已经是杜家养子了吗,”王绪说,他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怎么还是一副家仆的样子呢?   哎呦我去,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笨,哪有当面揭人家短儿的?   话说,他消息也是够灵通的。   这才多大会儿的事儿,他都知道了。   上次也是,杜岘没了的时候,杜铃兰也才是刚知道消息,对外肯定是要严格保密的——可他居然也知道了。   我白了他一眼,径自离开。   既然韦见素说,杜铃兰和韦坚一起,说明订婚对象肯定不是韦见素。   先不说,自己看着自己未婚妻跟别人出去玩会不会吃醋;正常人怎么会在自己未婚妻单独跟别人出去玩的时候,还有心思出去吃东西呢?   我往南郊跑。   农历二月里,天儿还是挺冷的,我却出了一身汗。   总算在筋疲力竭的时候,看到了那片玉兰林。   大冷的天,居然有很多衣着鲜亮的人在这里赏花骨朵儿。   我站在不远处,在人群中来回翻找,翻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杜铃兰。   早上的时候也没注意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隐约记得是紫粉色。   可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穿粉紫色的。   难不成被骗了?   不能吧,韦见素那孩子长得一脸正直……   咳咳,绝对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觉得他长得正直的……   要是王绪坑我,我还可以接受,毕竟那熊孩子看着就是个爱捉摸人的家伙。   我叹了口气,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抬手刚准备用袖子擦擦汗的时候,一块叠成四折的布帕从身侧递到了面前。   布帕最上面的有角上有个“浩”字。   其实没有这个浩字,也能看出来那是男生用的;女孩子用的都是罗帕,男生用的才是些棉布制作成的帕子。   这块棉帕看起来就有些粗糙,感觉说方巾更合适。   我偏头,看到了递手帕的那个人。 第043章 他叫孟浩   我看着那个递给我手帕的人,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人。   他没有王绪他们高,看起来也就有一米七五六的样子,比“我”还要矮上一点儿。   其实他只是看起来十五六岁,他应该是个娃娃脸的人;因为他一说话,声音很有磁性,怎么看都应该是二十岁出头了。   “你出了好多汗。”他把手帕递到我手里,说。   “谢谢,”我有点儿搞不清状况,这个时候,到底是应该接过来用比较有礼貌,还是直接谢绝比较有素质、修养。   这时候,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浩然!”   我闻声下意识回头,紧接着反应过来又猛地回头。   浩然?!   难不成他是孟浩然?!   我又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孟浩然出生于公元六八九年,现在是七一三年初春,差不多也就在二十三四岁上。   搞不好这个人就是孟浩然,准确的说是孟浩,姓孟、名浩、字浩然。   其实后世很多时候都是把人连字带姓一起喊,所以我一直觉得,李嗣业的“嗣业”多半是字,如果是名的话,那字也应该另有其他,不应该会名嗣业还字嗣业的。   果然,他看到那个喊他的人,应了声:“子容!”   既然那个人是孟浩然的好基友张子容的话,这个人百分之一百是孟浩然了。   我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脸帝”。   虽然现世的时候,一直是个黑成炭的非酋来着,别的不说,打游戏反正是从来没毕业过;秒杀活动之类的也是,从来没秒到过。   人品最爆发的一次是,去年双十一买东西的时候。   本来想着撑到零点,结果十点半就睡过去了……   不过好在半路上醒了,一睁眼,一点五十多点。   要买的那个东西,前俩小时都是半价;于是赶紧拍下来付款。   这算是脸最白的一次了。   但是来到唐朝之后,我忽然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被人欺负什么之类的,才应该是我的剧本啊?   可现实却是各种脸白,跟开了挂似的。   先是遇到了京兆杜氏,认识了杜铃兰、杜岘他们;然后襄阳杜氏回来入籍,紧接着认识了还在襁褓里的杜甫杜老师;后来接着又认识了裴虚几,这孩子是未来的霍国公主的驸马,也是身份尊贵之人;再后来认识了王绪,这孩子来自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基本算是古代的顶级门阀士族了。   琅琊王氏是晋朝四大盛门“王谢袁萧”之首,是中古时期中原最具代表性的名门望族,号称“华夏首望”——“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王谢”指的就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那绝对是贵族里的贵族、贵族中的战斗机。   其实这些都够我惊讶好几天的了,如果还能回去的话,这绝对够我吹上几天的了。   可是没想到,这才几天,又见到了孟浩然。   会不会某一天就遇到李白啊?我忽然有个预感。   港真,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安太繁华了,遍地不是名人就是显贵吗?   风突然喧嚣了起来,一个什么东西直接冲着脸就砸了过来。   我低头看着那个砸在我脸上又落在地上的黑影,是一朵木兰花苞。   我猛地一激灵,坏了,我是来找杜铃兰的。   “多谢郎君,不过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我把方巾还给他,说,   我想了下,还是谢绝了好些。   毕竟我也不知道用完了之后该怎么办;是洗干净的还给人家,还是直接收下。   总不能是直接还给人家吧?   使用别人的东西,用完以后肯定要清洗干净再还给人家的。   “郎君言重了。”他说,点了下头——准确的说是低了一下头,然后转身离开,向着张子容走去。   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日本人会行“低头礼”。   其实追根溯源,还是跟唐朝学得;和风发饰也是,是在唐朝发饰的基础上改良的,那些和风的花朵发饰,直接就是一模一样的。   “低头礼”算是唐朝的“拜别礼”。   其实不光唐朝,现世时也有很多人会这样,跟别人道谢或者是告别时,多会低一下头;而且这个“别人”基本上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看着他和张子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点儿后悔。   应该凑表脸地把手帕留下来的。   毕竟自此一别,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再相见呢!   我叹了口气。   想这么远干什么,当务之急,得先找着杜铃兰。   这孩子,万一一个不小心把韦坚弄死了可咋办?   不过,韦坚既然还能做官的话,是不是证明他肯定不会死?   这么想着,心里稍微轻松了点儿。   紧接着又咯噔了一声。   不对啊,万一注定是我去阻拦韦坚、他才不会死的话,我不去,他岂不是就真的会死掉了?   那不就是改变了历史了吗?!   我不知道改变历史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但是想想就觉得会很严重。   不过,不是还有种情况叫“穿越到相似的异世界”吗;就是穿越到平行宇宙之类的。   也许这个世界的韦坚会死掉呢?   我忍不住又给了自己胳膊一个大嘴巴。   这是我现世养成的毛病。   现世是个妹子,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也不能动不动就照着脸给自己一大嘴巴啊?   打肿了岂不是更不好看了,所以就养成了抽胳膊的习惯。   我转身,正准备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这时,突然一阵急刹车、哦不、突然勒马的声音。   我偏头,只见杜铃兰正骑在马上,由于她猛地一拉缰绳,马整个前身都立了下来。   杜铃兰整个人都被甩下了马,就那么直立地垂在马鞍的一侧;她使劲拉着缰绳,看起来并没有特别惊慌,可是迎着太阳,能看到她脑门儿已经出了一圈亮晶晶的细汗。   “三娘——!”我喊了一声,赶忙跑过去。   我刚跑了两步,就看到杜铃兰没抓住掉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的一个人直接从我旁边跳了起来,飞身一跃;一把抱住了杜铃兰。 第044章 他叫崇明   说实话,看到杜铃兰掉下来的一瞬间,整个人直接懵掉了。   我原本以为,真的出现意外什么的时候——就是那些千钧一发的时刻发生的时候,都会像是电视里的慢镜头一样;慢慢地发生,慢慢的结束。   可是真的经历到了,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它们根本不会顾忌你,它们想发生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真的会下意识地躲避;我下意识地准备闭眼,仿佛不去看就不会发生了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我身后一跃而起——我紧接着意识到那是个人,他一把揽过杜铃兰,把她抱在了怀里;他抱着杜铃兰落在地上,两个人由于站不稳,还在地上转了一圈。   马受了惊,杜铃兰松开了缰绳之后,它就跑进了木兰林;几个家仆模样的人跑过去,制服了那匹马。   我赶忙迎了过去。   那个人已经松开了手。   杜铃兰呆呆站在那里,她的发髻整个松垮着、看起来已经完全掉了下来;她索性把饰品什么的全扯了下来。   她就这么“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头发虽然凌乱着,却有种莫名的威严。   不知怎么了,我忽然有种她会随时“飞升成仙”的错觉。   “三娘!”我说,快步走到她面前。   她好像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也没有回应我。   突然,杜铃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个人还在旁边。   他看起来有一米八多点儿,目测有二十五六岁,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但是看刚刚的身手,就知道不仅仅是个文弱书生;最起码是练过的。   看到她哭了,那个人走过去,一巴掌打在杜铃兰胳膊上。   我一懵,差点儿就要冲上去跟他理论。   干什么呢,救了人也不代表你可以打人家啊?!   怎么着杜铃兰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你好意思欺负人家孩子吗?!   再说了,就算杜铃兰不是个孩子了,你一个汉子怎么好意思打人家妹子……   杜铃兰挨了这么一下,“哇”的就哭出了声音,她一把抓住那个人,把脸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我又一次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被他打了,为啥还要再跟他“亲近”,难道杜铃兰是个受虐狂?   杜铃兰越哭声音越大,原本由于马受惊就围了一堆人,这一哭,围的更多了。   “三娘……”我又开口喊了一声。   我其实很想说,你有事儿说事儿,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重点是这也太没有形象了;再说了,不管怎么样,你一个妹子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陌生男子就这么哭啊?!   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妹子,将来可是要嫁人的。   就算唐朝再怎么开放,但是男女大防摆在哪儿,你直接抱着人家就开始哭,放在哪儿都太“豪放”了;这么豪放的话,谁还敢娶你啊?   本来没人看见也就罢了,可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人言可畏,怕就怕在,别人以讹传讹,说你私通款曲、公然与男子私相授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这就离“被浸猪笼”不远了。   那个男的也是,打杜铃兰的事情我就不和他计较了;杜铃兰小孩子性格顽劣,他那么大一个人了,总不至于不知道不能跟女孩子当众有亲密接触吧?   退一万步讲,亲密接触这个事儿先不说,现在杜铃兰抱着你嗷嗷哭,你就算不把她推一边儿去,也得做个拒绝的样子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声音都起来了。   杜铃兰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像是平静下来了——虽然眼睑里还衔着泪。   男子板着脸,一言不发。   杜铃兰抹了把眼泪,抽泣着。   “下次再这样,就让阿爷打断你的腿!”男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我……”杜铃兰说,可怜兮兮的。   “崇文已经没了……”他说,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柔。   “……”杜铃兰抿着嘴,好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子伸手摸了摸杜铃兰的头,转而把她搂进怀里,“以后,就剩咱俩儿了……你要是再出点儿意外……还要不要我活了……”   “阿兄……”杜铃兰的眼泪忽然又涌了出来,她使劲抓着男子的衣前襟,牙齿咬着下唇,“迟早有一天,我要给他报仇……”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紧急勒马的声音。   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孩儿从马上跳下来,他赶忙跑到杜铃兰旁边。   “怎么样?有没有事?!”他说,紧接着好像刚刚看到那个男子似的,他冲那个男子行礼,“崇明兄。”   崇明?   怎么跟崇文那么像呢……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杜铃兰说,她和她大哥、二哥是同父同母的兄妹,那这个崇明……难不成是她大哥?   那个人刚刚也说了,“下次再这样,就让阿爷打断你的腿!”   阿爷指的是老爹,所以,他俩是同一个父亲;杜铃兰排行老三,杜岘已经没了,剩下的俩弟弟都比她小;杜岘应该比杜铃兰大上个八九岁,而这哥们儿看起来差不多得比杜铃兰大个十来岁,这么看来,年纪上也符合。   男子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那个小孩儿也没有再说其他,只是一直紧张地看着杜铃兰,直到杜铃兰瞪了他一眼,他才把目光收回去;他盯着地面,仿佛准备把地面上盯出来个窟窿似的。   “没什么事,还请大家都散了吧!”我说,开始疏散周围围观的群众。   其实我也是顺道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躲到一边去。   我发现杜铃兰和这个“崇明”对这个小孩儿好像都不怎么热络——也许这孩子就是那个韦坚,等下搞不好一言不合都能打起来;我还是躲一下比较好,免得溅一身血。   周围的人渐渐都散了开、各自继续赏花(骨朵儿)了。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各自一言不发的三个人,忽然觉得,要是有个人先开口说点儿什么就好了。   也许是心诚则灵,那个小孩儿竟真的开口说话了。   “既然……崇明兄也、也在这里,那我就明说了,”他说,看起来有点儿紧张,舌头都打结了,“铃、铃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第045章 我喜欢你   虽然我确实希望有个人能打破沉寂,但是也没想到,那小孩儿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忽然觉得我来到的是个假朝代。   这个世界真的是唐朝吗?   这思想也太开放了。   先不说,我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甜品没人感到奇怪就罢了,这当众告白……放在现世也是得需要很大勇气的啊?   这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   我又一次愣了,忽然发现,今天已经石化了好多次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杜铃兰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妹子你还真敢说啊?   拒绝别人能不能委婉点儿。   我扶额,我又一次被杜铃兰的脑回路折服了。   那小孩儿显然想到过这种结果,虽然能看出来他有些失落,但是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他欲言又止,这时,那个杜崇明忽然走向了那个孩子。   我忽然一懵,难不成这哥们儿又要给这孩子一下子?   别介,杜铃兰是你妹就罢了,这个是别人家的孩子,能随便打么……   话说,杜铃兰哭的时候,杜崇明说了句,“崇文已经没了……”   难不成,杜铃兰哭,是因为杜岘没了的事儿?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儿吧?   再说,当初不是都哭过了么。   虽然这么说很冷血,但是,那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儿了,如果自己一直过不去的话,就永远走不出来。   崇明走过去,看着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抬头看着他,苦笑。   “你是个好孩子……”他一开口把我直接惊呆了。   不知道为啥,我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一个词,“好人卡”。   “……你还会遇到其他更好的姑娘,铃兰不适合你。”他说,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肩膀,“而且,她已经有了婚约。”   我又懵了,这个孩子不是韦坚吗?   “是这样啊……”那个孩子说,他冲杜崇明行了个礼,又冲杜铃兰行了个礼,“多有叨扰……”   他转身,喃喃了一句,隐约听着是:“那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嗯~”杜崇明摇头,接道,“铃兰也不喜欢他,只是阿爷觉得门当户对罢了。”   我终于知道为啥杜铃兰是这个样子了,敢情他们一家人都是这个样子。   说好听点儿,是率性洒脱;说不好听点儿,是做事不过脑子。   能不能照顾下人家刚刚稀巴碎的小心脏,补刀敢不敢再明显点儿啊喂!   “如此……”那孩子显然是没想到那哥们儿居然补刀,一时语塞。   “那先这样了。”杜崇明说,他冲那几个制服“暴走马”的家仆挥了挥手,一个家仆快速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绛紫色的披风;又来了俩家仆,分别牵了两匹马过来。   他把披风抖起来,一挥披风、把披风披在了杜铃兰身上,偏低头,帮她系脖子两旁的系带;我注意到,那个披风居然是有帽子的——是那种连帽的设计,他把系带系好,又把帽子抓起来,直接扣在杜铃兰的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感觉、很像是男生恶作剧般地把自己的大帽子扣在女生的小脑袋上的那种宠溺。   披风大小刚好,显然原本就是杜铃兰的。   杜铃兰乖乖地待着,等他接过了家仆递过来的缰绳、牵着马走过来时,他半蹲、她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他也很熟练地揽着杜铃兰地腰、抱着她一跃上了马。   看起来杜铃兰小时候,没少被她哥这么抱。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兄妹俩,想要有个哥哥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我活在现世的时候,特别想有个哥哥;想让他各种惯着我、各种宠着我,各种任由着我欺负。   可是,现实是,有个哥哥是没什么希望了,有也只是弟弟了。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回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匹马的四只马蹄。   我抬头,看到杜崇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是咋了,难不成要踢死我?   我好像也没犯啥错啊?   虽然,确实是因为我,杜铃兰才跑丢的……   “不走,杵在这儿干吗呢。”杜崇明说,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他往身后偏了下头。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让我跟在后面走,所以就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结果,杜崇明的脸都绿了,“你打算走回去吗?”   我眨眨眼,那不然呢?   他该不会是准备让我也坐在马上吧?   三个人会超载的,你不心疼马宝宝我还心疼呢。   “……”看到我愣神,他不耐烦地又往后偏了下头,说,“骑后面那匹马,跟我回本家。”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杜崇明就绝尘而去了。   纳尼?!   我不会骑马啊?!真心不会!   话说他刚刚说要回本家?!   那我会不会被杜老爹打死啊……连说都没说就越过本家、跑去参军,还“让”杜铃兰帮我谋个“良民”的身份……   一桩桩一件件,绝对会被“打死”的吧?   我叹了口气,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我走到后面那匹马面前。   那是一匹深枣红色的马,头上有鬃毛,睫毛比韦见素的还长,也是大双眼皮。   “帅哥,哦不,帅马,”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等下辛苦你载我了哈;我要是把你弄疼了,你叫一声哈,别直接摔我一个屁股墩儿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它好像听懂了似的了;它冲我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居然曲了下前蹄,又曲了下后蹄、趴在了地上。   “阿里嘎多(ありがとう)(谢谢),卡哇伊乃(可愛いぃねぇ~)(你好可爱哦)”我一激动,日语都跑出来了;我爬上它的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看到我坐稳了之后,它慢慢地站了起来。   “伊开马修,乃!(行きましょう、ねぇ!)(那我们出发吧!)”我说,它好像真的能听懂似的,撒丫子就跑了。   它载着我,撒欢儿的跑着,我在后面,吓得差点儿嗷嗷出来,只好使劲抱着它的脖子。   它速度很快,刚刚已经看不着影儿的“杜崇明和他妹和他的马”又出现在了前方。 第046章 杜式本家   港真,小马哥跑得其实挺稳的。   主要是我确实不会骑马,连正确的姿势都不会,更别提策马狂奔了;说实话,我感觉基本上是小马哥单方面地拖着我跑。   如果我是横着躺在它背上的话,就更有它拖着我这个“累赘”的既视感了。   周围的景色变换地很快,不一会儿到了长安城市区。   市区是不能骑马的。   所以杜崇明先一步跳了下来,又把杜铃兰抱了下来。   我也从马上翻了下来,一落地,腿儿都软了。   小马哥抽了下鼻子,好像在嘲笑我似的。   我把食指横在唇前,轻轻地嘟嘴,“嘘——”   “不要大声喧哗,等下、当心前面那个怪蜀黍打你。”我说,斜眼看着前面;正好看到杜崇明牵着马,另一只手揽着杜铃兰的肩,小心地把她护在身侧。   小马哥倒是很听话,没有再“哼”我,它只是傲娇地甩了下头上的鬃毛——我感觉就像人甩了下刘海似的;它走在我身侧、踱着步。   走了有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栋大房子。   那所房子看起来比杜岘的房子,至少大了四五倍;外墙就看着比杜岘的家大上许多。   而且位置真的超好,就在主干道的一侧。   老远,看到杜崇明过来,大门里就跑出来两个人;一个跑到杜崇明前面,行了个礼说:“大郎。”   杜崇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随手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他。   另一个人则跑到了我面前,他行了个礼,说:“郎君。”   “多谢。”我忙把手里的缰绳双手递给他。   小马哥好像很不情愿跟那个人走似的、它直接给了我一脚,一脚踹在了我的膝盖窝上。   疼得我一个踉跄、差点儿一下子跪在人家门口。   就听见杜铃兰扑哧一声笑了,带着鼻音、幽幽地说,“回个本家而已,不用行如此大礼。”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熊孩子,刚刚不知道是谁哭得梨花带雨呢,不对,应该说嚎啕大哭呢。   “……”杜崇明显然有些不开心,他皱眉,看着我。   我想,坏了,估计是嫌我翻白眼给杜铃兰看了吧,我低下头,刚要赔礼,就听见他说。   “你欺负我家小枣了?”   “小枣?”我一懵,小枣是啥?   “小枣就是刚刚那匹马。”杜铃兰显然是看出来我不知道小枣是啥,于是说。   我挠挠头,真的很想翻白眼。   我还以为他是怪我翻白眼呢,敢情他的关注点在这里啊!   这么可爱的小马哥,居然叫这么随便的名字……   敢情杜岘起名字这么随便的毛病是祖传的啊?   话说,杜岘起名字还不算最随便的啊……他哥起名字更随便……   枣红色的小马哥,怎么不得叫个“赤影”、“赤魂”之类霸气侧漏的名字啊?   小枣是什么鬼……   他们家起名字都这么随便吗?   我吐槽无能,只好低头默默不说话。   “其实,不能怪阿展啊,”杜铃兰说,“小枣不是一直都这样么,有时候都不让我骑它呢!”   原来小马哥脾气这么差么……我一惊,得亏提前搞好关系来着,不然指不定小马哥怎么折腾我呢。   “也是。”杜崇明点头,好像也是这么觉得的,“走吧,阿爷还等着呢!”   “唯!”我说,刚要行礼,就看到杜铃兰和杜崇明神同步地瞪了我一眼。   我眨眨眼,还是坚持把礼行完了。   “……”杜崇明欲言又止,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倒是杜铃兰一点儿都不客气,她直接走回来,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杜崇明旁边,说,“这是大哥,杜煜。”   “大郎。”我说,低头行礼,却被杜铃兰拦了下来。   她指着我,说:“这是我二哥,杜展。”   我一懵,这是什么情况。   “阿爷说,收你做养子,所以,以后你是我哥了。”杜铃兰说,苦笑,“我二哥没了,所以,你现在就是我二哥了。”   “啊?!”我忍不住喊出声。   这是什么情况?   杜铃兰去求杜老爹收养我、不是只是为了要个良民的“身份证”吗?   这么看是玩儿真的啊?   “可是……”我说,皱眉,还是说了出来,“那不是……只是为了改个身份吗?”   想到这儿,我就“狠得慌儿”。   虽然,本来只是我单方面答应杜展和杜岘保护杜铃兰,他俩都没了、其实也算是生效了;结果没成想,我还没来得及练武、没来得及变得强大,杜铃兰就被逼着定亲了。   最“狠”人的是,她还是为了帮我入伍,用定亲的事儿做了筹码……   本来要保护她的,却被她“保护”了。   “没啊,阿爷是真的准备收养你。”杜崇明接了句,“宗祠那边,族长都准备好了;里正那边,户籍也改过了。”   “啊……来真的啊……”我说,又一次懵了。   难道,唐朝还流行“孩子夭折了再收养孩子顶替那个位置”的风俗吗?   那玄宗夭折了六个闺女,也没见他收养六个闺女啊?   “这也是为了你好。”杜崇明看着我,说。   我终于发现,他可能跟杜岘一样,就是那种天生不善言笑、不怒自威的面相。   “……本家的人脉远比你想象的要广,以后有个杜家人的身份,在外也多些照应。”杜崇明说,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头。   我不理解,为啥他拍刚刚那个孩子,拍的是肩膀,到我这里就是拍头。   “二哥。”杜铃兰一喊,喊得我一激灵。   我真的已经搞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以后你就是杜家二郎君了。”杜铃兰说,“宗祠那边,都改过了,但是收养的仪式之类的,还是得办。”   我还是没挪步,杜铃兰干脆拉着我准备往里面走。   我挣脱她,“我不去行吗?”   “为什么?”他俩又是异口同声。   “那你岂不是就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么……”我说,越说声音越小。   杜铃兰扑哧一声笑了,“我的婚约,打小儿就定下了啊?”   “啊?”我懵了,忠叔不是说杜铃兰还没有婚约的吗?   “刚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杜铃兰说,无奈地笑,“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对外没有提过。”   “那你……”为什么哭啊?我想,没能说出口。   “因为二……崇文哥最喜欢的木兰花就要开了啊……”杜铃兰却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说,笑得一脸苦涩。 第047章 入籍仪式   我看着杜铃兰,忽然也很想哭。   我收回之前那句话:“虽然这么说很冷血,但是,那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儿了,如果自己一直过不去的话,就永远走不出来。”   可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容易,真的摊到了身上的话,任谁也难过得不能自已……   自己的亲生哥哥没了……   即使过去十年八年,只要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想大哭一场吧。   说起来,杜岘喜欢木兰花啊。   我很难把杜岘那么强壮的汉子和木兰花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总感觉喜欢木兰花的都是萌妹子似的。   杜铃兰苦笑,掏出罗帕擦了下眼泪,说,“走吧。”   我回神,点了下头,跟着杜煜和杜铃兰走了进去。   刚进了大门,就看到前院里站着很多人;他们或撸着袖子,或穿着胡装,但是动作一致、整齐划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感觉他们是在跳广场舞诶……   大概是因为他们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吧;一群人在院子里,做着相似的动作。   我看了一下,好像是五禽戏。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午时初刻左右了,这个点儿,跳的哪门子广场舞啊?   杜煜走进那群广场舞大叔大妈,对着一个看起来应该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人,说,“人带过来了。”   “哦。”那个人说,他走出队列,走过来,盯着我,“你就是阿展?”   “唯。”我说,低头行礼。   “不用拘礼,我就随口问问。”他说,依旧只是盯着我。   我眨了眨眼,诶?   如果不是看着人多,我很想说一句,你耍我呢。   但想了想,毕竟是本家,这些大叔大妈搞不好都是本家的“大领导”们;还是小心点儿好,免得踩着雷。   “族长,那……”杜煜说,欲言又止。   诶?他是族长?我有点儿懵。   我眨眨眼,下意识地打量了其余的大叔大妈一番。   好像每个人都比他年纪大、看起来都比他有威严——如果不是所有人在张牙舞爪地跳五禽戏的话;说实话,看着他们跳五禽戏,我各种想笑,不是说他们跳的不好,而且他们跳的太好、太认真了。   一群人一本正经地跳五禽戏,真的很有喜感。   “家父的意思是尽快办,毕竟他可能马上要去从军。”杜煜没好意思说,杜铃兰倒是直接说了,她把兜帽扯下来,仰着脸看着那个族长。   族长闻声看向杜铃兰,我趁机打量着这个“族长”。   他大概一米七三四左右,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放在现世,这还是青壮年呢;他的头发梳成了发髻,置于头顶;他穿的是圆领衫,袖子撸到胳膊肘以上,用细带子系着袖口;下前摆直接撩了起来,也用细带子系了起来。   “好吧。”他说,开始解腰上的带子,解完了腰上的又把胳膊上的解了下来。   我以为他只是在整理衣服,结果他弄完了之后,直接过来给了我一脚。   我真的没看到他是怎么过来的,应该说,是没有反应过来;准确的说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我条件反射地往身后撤了一步,侧身避开,刚要松口气,他又一拳过来了。   我看着他的拳头,虽然是冲着胸前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他应该是准备打我的头。   我没有侧身躲开,而且赶忙蹲下身子,用手肘护着头。   果然,他的拳头就快到我面前的时候,忽然变了方向,冲着我的头来了;结果他一下子打在了我的胳膊上。   用的力气不大,并没有特别疼。   “好小子!”他说。   我透过胳膊中间的缝儿,偷偷瞄了一眼。   “族长”负手而立、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忽然很想撂挑子。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敢不敢有个正常人了!   一言不合就往家里捡流浪儿(杜铃兰);一言不合就补刀(杜煜);这又来了个,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族长”。   想归想,但肯定不能说。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我是一个越关键时刻越容易“捅娄子”的人;我看着背对着我的“族长”,和他身后完全无视了这一切、依旧淡定地跳舞的大叔大妈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不要紧,杜煜、杜铃兰、“族长”以及那些大叔大妈们都看了过来;我赶忙憋笑,结果憋得脸通红。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么看着我;“族长”倒是抬腿走了过来。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坏了,我是不是得被他打中才对?   当众驳了“族长”的面子,会不会压根儿不给办什么仪式了啊?   这还都是次要的,我看他们的眼神,这该不是打算一家人冲上来、群殴我吧?   “族长”已经到了我面前?   “先说好,打人别打脸!”我说,赶忙抱头、蹲了下去,缩成了一团。   他却直接把我抓了起来;不知道他用了几成力气,反正我挣脱不了。   我只好站了起来——实际上是被他提了起来;他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居然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赞赏?   “好。”“族长”突然说。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好”是啥意思?   “族长”话音刚落,就看着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跑了过来,他胳膊上搭着条毛巾,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小沓纸,一支毛笔正放在笔搁上,笔搁旁边是个砚台,砚台旁边还有个放着红色粉末的小盒子,看起来放的好像是朱砂。   托盘我可以理解,我只是想不明白,为啥胳膊上会搭着毛巾呢,难不成签完字还得擦下手?   而且,为啥要放朱砂呢?   仆人把托盘放在旁边的石桌子上,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个地方有个石桌子来着。   “族长”拿起毛笔,在纸上签了起来;我正好站在侧面,感觉他好像每页就写了那么两三个字似的。   过了没一会儿,他就都签完了;他签完字的纸随手就放在地上,结果他周围的地上摆了一圈。   “过来。”“族长”冲我说。   我眨眨眼,有点儿无奈,我根本过不去好吗?   倒是杜铃兰走了过来,她把周围的纸按照“族长”刚刚签字的顺序收了起来;都是反着收的,她收完最后一张,把一沓纸都反了过来。   “族长”把放着朱砂的盒子递给我,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用,直接舔了舔手指,沾了朱砂之后,直接摁在了纸上。   族长和杜铃兰直接哈哈大笑。   我一懵,朱砂盒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048章 杜氏怀微   他俩的突然大笑,直接把我吓懵了。   本来是手里拿着那个放朱砂的盒子正沾着,一哆嗦,盒子都甩出去了。   杜铃兰笑得更厉害了,直接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我很想吐槽,你一个妹子能不能在长辈面前注意点儿形象了。   大庭广众之下,笑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再说了,既然放着朱砂,难道不就是当印泥、用来摁手印的吗?   虽然我记得、隋唐时就已经有印泥了来着……估计是刚出现,使用范围不广吧。   “先用湿过手,再沾朱砂就行了。”杜煜说,他弯腰把朱砂盒子捡起来,里面的朱砂基本上都被甩了出来;他吩咐家仆又倒了些。   我才反应过来,搭在家仆手上的那个湿毛巾,是这么用的啊?   我还以为是为了沾完之后擦擦手的呢。   “唯。”我低头行礼,那个家仆也已经走了过来。   我先用湿毛巾——其实准确的说是块粗棉布,擦了下手,又沾了沾朱砂,挨个摁上了手印。   “这样就好了。”“族长”接过那沓纸,看了下,说。   “这样你就是我们杜家的一员了。”“族长”说,冲我眨了下左眼。   我石化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萧赫也是这么干的。   敢情唐朝流行、认可某个人之后就冲他放个电、抛个媚眼?   “啊,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族长”说,他拽了下圆领衫右侧的带子、看起来像是整理了下衣服似的,“我叫杜蘅,字怀微。”   我看着大叔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又有点儿懵。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小辈跟长辈自我介绍吗?   怎么反过来了?   “晚辈杜展,字嗣……”我习惯性地回礼,说,紧接着回神,不对啊,我现在还是个“未成年”,没有字才对。   之前跟其他人介绍自己的字,纯粹是因为“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多大、我就随便说好了”。   现在,莫名其妙的成了杜家的养子……   正常情况下,男生的表字都是在二十岁成年的时候,家里的族长或者其他有威望的人主持他的“弱冠礼”的时候起的;虽然基本上都是提前起好了、等到这天才正式对外使用吧。   可是我这自己提前起好了,怎么看都不合礼法。   “阿展把表字都起好了?”杜蘅说,听不出是什么语气;我是低着头的,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唯……”我只好应声。   “哈哈哈……”杜蘅又笑了。   我真的是懵圈了,要杀要刮您给个痛快话行不?   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会被吓出心脏病的、我跟你讲!   “表字起了什么?”杜蘅又说。   “嗣业……”我说,心一横,干脆说了出来,“我想要继承二郎的遗志,替他去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好!”杜蘅说,还鼓起了掌。   我又一次懵圈,他这是在赞同我吗?   要知道,古时候,鼓掌的主要“用途”就是,赞赏某人某事时或者是感到开心时、才会鼓掌。   当然,也有表示激愤的用法。   可是他喊了一声“好”,怎么看也不想是激愤的样子。   胡思乱想之际,杜蘅又说话了。   “大娘,四娘,”他说,“我想,提前给这个孩子起表字,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被称呼为“大娘”的大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接着跳起了五禽戏,她看起来有一米五六七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百五六十斤左右;目测应该在五十岁上下,虽然体态丰盈,但是看起是个“灵活的胖子”。   如果她知道我这么形容她,会不会很想打死我?   “四娘但凭阿兄做主。”被称为四娘的大妈就站在旁边,她看起来有一米六左右的样子,和杜铃兰站在一起基本上差不多高;她应该算是“微胖”的那种,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脸都不是很大,胳膊和胸包括胸以下看起来倒是“有点儿肉肉”;她看起来有三十来岁,估计真实年龄应该更大——也许是由于略纤瘦而显得没有那么沧桑。   要知道,同龄的话,瘦的人永远比胖的人显小;虽然大家都觉得别人由于胖、基本上皱纹不怎么明显;但是胖的人会给人发福的错觉,本质上来说,还是会比瘦人显胖。   “那就这么说定了。”杜蘅说,“阿筠,把阿展的表字添上。”   “唯。”旁边一个穿着华丽的小男孩说。   原谅我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很紧张,完全没注意周围的环境;小男孩看起来有五六岁,看起来就聪明的样子。   “那就拜托你咯!”杜蘅说,走过去准备抱抱他,却被“阿筠”躲开,一脸嫌弃地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你不能老抱着我;会被妼儿嘲笑的。”   哎呦,明明才是五六岁的孩子而已。   话说,这个妼儿……   我忽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妼儿反正都已经是你媳妇儿了,又跑不了。”杜蘅说,故意逗他。   果不其然。   不知道怎么了,我忽然觉得,好像很小就订婚……也蛮好玩的。   “那可不好说,都怪铃兰姑娘的错,”“阿筠”跑到杜铃兰旁边,扯她的衣服。   我忽然被这个小孩萌到了,他跑过去扯杜铃兰的衣服、这个画面莫名很有爱。   话说,他说的“姑娘”应该是姑姑的意思吧?   唐朝的称呼各种乱,也有用阿娘称呼自己姑姑的。   “我就三天没来看你嘛。”杜铃兰说,也嘟着嘴。   “不是这个~”他说,“都怪姑娘非要跟妼儿讲军营的事儿,最近妼儿也非闹着要去军营玩。”   原来是自己的小女朋友也要去军营玩啊?   嗯,这个确实是杜铃兰的锅。   “那就去玩咯?”杜铃兰说,她坏笑,“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带她去玩?”   “不是……”“阿筠”欲哭无泪,他显然是忘了自己姑姑是个“出了名儿的惹祸精。”   “别嘛,去玩咯,搞不好还能找个比阿筠还好的良人。”杜铃兰说,我看的出来,她都快憋出内伤了。   “……”“阿筠”显然当真了,他可怜兮兮地跑到杜煜边上,“阿爷……”   原来他是杜煜的孩子啊?   我有点儿惊讶。   杜煜摸摸他的头,刚要张口。   “你这丫头……”杜蘅说,无可奈何地笑。   “等下不是要带阿展去挑下府邸的吗?”杜蘅冲杜铃兰说,又看着我,耸耸肩,“本家这边,就剩下些老翁老婆子;你们这么大的,都自己出去住了。”   欸?   我一懵,还带分房子的啊?   话说,好像……怎么感觉大叔说的很寂寞的样子呢。 第049章 暗潮汹涌   “嗯!”杜铃兰应声。   这时,一个家仆走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杜铃兰冲着那个方向偏偏头,然后走了过去。   我向杜蘅、杜煜行了个“拜别礼”,又冲着那群大叔大妈们行了个礼,赶忙跟了上去。   家仆带着我们往里面走,走了一刻钟才看到内院的门;进了内院,又走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厢房;上面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只写了一个字:“阁”。   如果不是看得出来牌匾是个整块儿的,我肯定会以为是被杜铃兰或者是别的熊孩子、调皮弄坏了呢。   怎么会只叫“阁”呢?   “这个咱们家存放房契、田契和书籍的地方。名字是族长刚改的,”杜铃兰说,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最开始这个叫‘契阁’,族长嫌那个‘契’字不好听,于是干脆叫了‘阁’。”   我又一次确定杜铃兰和杜岘自己他们大哥杜煜“起名字随便”的毛病是祖传的了。   家仆推开门,我一下子被惊呆了。   原本以为屋里应该是这样的:   正对着的三面墙上,应该都是那种“上通天花板,下通地板”的大书架,然后上面堆满了各种半尺厚的大部头的书;由于太多,书架上放不开,地面上还会堆上一些。   但是,都摆放的很整齐,整齐得都能治愈强迫症似的。   然鹅,我还是图样图森破。   屋里确实是有那种大书架,不过上面摆放的都是竹简……   对,就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大叔他们一直捧着的那种竹简;密密麻麻的竹简堆满了书架,能清楚地听到书架由于常年受压而发出的、老旧的咯吱声。   我都担心,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倒了、然后上面的竹简子会“咕噜咕噜”全滚下来。   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这几个大书架目测得有两百斤往上;不过,最里面的书架好像是那种壁橱式的,应该不会掉下来,怕的是中间的这些。   家仆直接带着我越过了这些竹简,直接到了最里面的架子上。   最里面的书架子倒是正常多了,上面摆着各种书籍;家仆从抽屉里找出来一沓纸递给我,我胡乱翻了两页,每张纸上面、正中间的地方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契”字。   我是看到他们家地契的时候,才发现杜家有这么厚的家底儿的。   他们家的房子都坐落在市中心,基本上长安城里近三分之一的著名产业旁边的“居民楼”,都是杜家的。   从食品、零售业再到纺织业、制造业,他们家“邻居”几乎涵盖了个遍。   我很想问一下,这么好的地界儿,房价得贼贵了吧……   我真的可以挑一个嘛……   我忽然好想哭。   现世也是努力工作了小三年、又创业了近一年的人。   可是折腾了快四年,手里的存款却少的可怜,别说买房子,眼看着租房子都快租不起了。   最开始想着,努力赚钱,买个六十来平米的小公寓就行,后来发现,买个五十平的也不错诶,再后来,发现四十平米的好像也可以,单身公寓嘛,要求不能太高了……   最后觉得,有个三十平的也很好啊……   事实不光是我,有多少女生想要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自己即使以后不结婚、又跟爸妈吵架的时候,不至于没有地方可去。   可是,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房价的零头;房价再这么跟坐火箭似的涨下去的话,我估计我攒上十年的钱,都不见得够买个洗手间的。   忽然白得了这么大一栋房子……   “阿展?”杜铃兰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神,看着他俩呆呆地看着我。   我正不解,忽然发现手里的纸上面滴了一个大水滴、已经晕花了上面的字。   原来人真的会喜极而泣……   我慌忙擦了下眼泪,刚准备胡诌了个理由,抬起头,就发现杜铃兰也哭了。   原本眼睛就有点儿肿,这一哭,更红了。   “三娘……”我一懵。   我哭是因为凭白得了套房子、一下子少奋斗了大半辈子,你哭啥啊……   “阿展……”她呆呆地盯着我手里的纸,说,“我想我二哥……”   我低头,这张纸上画着简易的布局图,怎么看怎么眼熟,我看向最下面写地址的地方,正是杜岘府邸的位置。   “……我可以选二郎的房子吗……”我说,欲言又止。   “当然可以。”家仆说,拿起桌子上沾着红色液体的毛笔,在纸的右上方,写了一个“展”字。   这个红色液体,应该是用朱砂加水等其他东西调的,主要用来批注;最常用的应该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了,批阅奏折时用红色的笔在旁边标注,被成为“朱批”。   “那,等下去变更手续就可以了。”家仆说,他把东西收好,率先往外走。   杜铃兰摸了把眼泪,跟在他后面,我也跟着走了出来。   杜铃兰已经不再哭了。   其实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上来那阵儿说哭就哭,平常的时候还是挺成熟的。   “三娘,里面怎么那么多竹简呢?”我说,想着找点儿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也顺便解我的疑惑。   “哦,那些都是很早的了,”她说,“那些竹简多半是些古籍,有很多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本来想着是重新誊写抄录一份,但是数量确实太多了,再加上很多竹简的串绳都烂掉了,一碰就散;族长本来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他懒得弄,所以就都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   “其实,族长也是个明白人,”杜铃兰说,语气忽然严肃了许多,“表面上各家和睦相处,暗地里,没少互相挤兑;虽然他总是说,把大家都赶出去是为了图个清静。”   “其实,都出去住反而是对他们的保护。”杜铃兰说,她顿了顿,“族长心里明白着呢,他每天都在跟他们打马虎眼。举个例子,就单说大家一起跳五禽戏的事儿吧;说着是各家的家长都忙、年纪大了,聚在一起玩玩、锻炼身体,其实是变相的软禁。”   我又懵了,我想起大娘和四娘的脸,她们看起来确实不怎么走心。   “阿展,这个家族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和睦。”杜铃兰说,“这也是我一直不让你跟本家接触的原因。” 第050章 群雄逐鹿   我看着杜铃兰的表情,忽然感觉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那么冷静、果断,明明只有十四岁,但是却如成年人一样成熟;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可以洞察一切似的;手虽然纤瘦、如若无骨,但这双手,真发起狠来,可以百步穿杨。   家仆显然是个“老人”,他识趣儿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其实,我真的很想活在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里,”杜铃兰说,苦笑,“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没了阿娘,二哥后来从军,每次边塞传来战讯,我都特别害怕会收到他受伤的消息……”   “我俩儿说好了,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必担心会成为联姻的棋子,也不用和不喜欢的人结合。”她说,脸上满是不在乎,但却让人莫名心疼,“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无所顾忌地喜欢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儿。”   “铃兰……”我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我很想告诉她,她想要的东西,在一千三百年之后,都可以轻松得到;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儿。   她苦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我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杜铃兰说,她笑得很勉强,“打小儿,我便是杜家五个房、我这辈儿里面唯一的娘子(女孩),我刚一出生,就被许下了亲事;他是韦家郧公房的小儿子,名坚字子金,年前已经弱冠了,待我及笄,就该成婚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人呆着的性子,除了大哥、二哥以及二哥的好友之外,其它人我一概不理。”   这倒像是杜铃兰的性子。   “其实,很多人觉得生在名门望族是件幸运的事儿,其实并不是。”杜铃兰说,她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胡乱的画着圈圈,“寻常的事儿,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所以我总是伪装成跋扈的样子,好像这样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似的。”   “所以,外人总以为我活得特别开心,锦衣玉食、万般恩宠,其实都没什么用,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其实,我的心愿是像那些平民家的孩子一样。”杜铃兰说,依旧苦笑着,“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   “……”我想劝她,话却没能说出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哈,我有时候都在想……大家(玄宗)会不会把帝位让给镇国公主。”她说,声音渐渐的大了,“我思前想后,觉得多半不会……既然不会的话,势必要一决雌雄。”   “虽然这么说挺不好的,我希望他们两败俱伤。”杜铃兰说,声音小了些,“如果镇国公主赢了倒也罢了,可是我总觉得赢的人会是大家。”   我真的开始佩服杜铃兰了。   一介女流,居然可以把当今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若是大家赢了的话,肯定会排除异己。”杜铃兰说,“那整个杜式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虽然阿爷已经断了和那边儿的联系,但二爷(杜铃兰的二叔或者二伯)、三爷(三叔或者三伯)还不肯收手;一旦出了事儿,必然是整个儿家族连坐。”   “可是他们都不信我。”杜铃兰说,有点无奈地拢了下头发,“唯一赞同我的四娘,却是个说不上话的;族长倒也是信,可是他的权利早就被架空了,仅剩下的权利就是族员入籍了。”   “我其实也想过,成亲之后,便不再是杜家人了;可是韦家偏偏跟大家又纠缠不清,万一到时候要是镇国公主赢了的话,我嫁过去,也必然逃脱不了。”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杜铃兰说,她看着我,“我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了;你也不是曾经的阿展了,不是吗?”   我下意识睁大眼睛,怎么突然话锋一转。   我这是被看穿了吗?   可我这会儿都没怎么说话啊?   “是啊,我们都回不去了,”杜铃兰自顾自地说,“小时候多好,只要每天逗自己开心就好了,大了,看懂了那些阿娘和阿爷们的争斗,明面上好像关系都不错,暗地里,不是你弄垮我的店铺、断了我的财路,就是我整坏你的名声、断了你的人脉的。”   “人生在世,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二哥之前还说,边塞居民的条件很艰苦,没有水喝是常有的事儿;不光没有水,没有火、喝不上一口热水,甚至没有食物、吃不上饭。”   “周围各种势力还虎视眈眈。”杜铃兰说,她看着我,认真的问,“阿展,你知道大唐边域有多少‘外敌’吗?他们都盼着大唐出乱子,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他们都想来占点儿好处。”   这里的好处应该值得是好地方、好处所吧。   很多游牧民族垂涎唐朝的土地,这个事情显而易见;其实,想都不用想,唐朝有丝绸之路、各种瓷器,冷兵器发达,造纸术成熟。   通俗点儿说,就是有钱还有交通、还有技术。   如果真的能“吃掉”唐朝的一部分,对自家战力提升来说的话,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唐朝虽然是世界经济文化政治的中心,繁荣富强,但是也饱受周围游牧民族的侵扰。   突厥、吐蕃、奚、回纥、党项、契丹……他们全都虎视眈眈,时不时就骚扰下大唐的边境。   “其实,杜家就好比大唐,那些阿娘阿爷就好比那些‘外敌’。”杜铃兰说,“看着好像杜家有很深厚的家底儿,其实早就被掏的差不多了;大唐也是,看着国力强盛,真的……”   “所以,所有人都想占便宜,所以势必会有争斗。”杜铃兰说,她吐了口气,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说了这么多,该回去了。”   “嗯……”我应声,跟在她后面走。   穿过长廊,来到了前院。   那些大叔大妈又开始跳五禽戏了。   杜蘅坐在石桌子前,正在逗弄杜筠。   一切看起来那么和谐。 第051章 风太喧嚣   杜铃兰和我走过去,冲杜蘅行礼。   “挑好了。”杜蘅说,听语气明显已经知道了。   也是,刚刚那个家仆提前回来了来着。   “嗯。”我应声。   “也好,东西就不必来回倒腾了。”杜蘅说,他又在“欺负”杜筠,我看到,杜筠正在写字,杜蘅在旁边用那种标注用的红笔捣乱,杜筠刚写两个字,他就在旁边胡乱划着……   好幼稚的大叔……我很想扶额。   “不过,前儿刚着了火,还没修缮呢。”杜煜说,“要不还是先让阿展在本家住上几天?”   “没事儿,”杜铃兰接了句,“阿展现在在外院居住,等改明儿内院修好了,再搬进去就是。”   “嗯。”我点头,“最近铺子里还有些事儿,从那边过去要近上许多。”   “那便如此吧。”杜蘅盖棺定论,他看着我,说,“听说阿展在街上开了家‘玲珑阁’?”   “唯。”我应声。   “我听说蛋羹特别好吃,今儿一早还和阿筠去尝了尝,确实是鲜嫩香甜,”杜蘅说,半开玩笑地说,“阿展从哪儿学得好手艺,改明儿教教三丫头,这丫头不上进、也就愿意学点儿吃食儿了。”   “族长~”杜铃兰不乐意了。   “叫啥族长,叫阿爷。”杜蘅故作嗔怒的说。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可不敢。”杜铃兰说,冲那群跳五禽戏的大叔大妈努努嘴。   “没事儿,隔着这么远,他们听不清。”杜蘅又开始忽悠杜铃兰。   这个大叔还真是挺好玩儿的,你忽悠杜筠就罢了,杜铃兰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忽悠的了呃?   果然。   “不叫,你老是戏弄我。”杜铃兰不上当,“一大把年纪了,老是戏弄小辈为乐。”   “你这丫头,阿兄都把你惯成啥样了。”杜蘅说,故意眯着眼,“能直接说别人脸上吗,等下我跟他说,让他凶你一顿。”   我一懵,大叔怎么山东话都出来了。   虽然意思应该是“凶你一顿”,准确的发音应该是“熊你一顿”。   来到这边儿之后,我已经习惯了大家统统都是一口“唐普”;大叔突然一句山东话,让我倍感亲切。   “熊就熊咯,又不是没挨过熊。”杜铃兰也换成了“鲁普”、故意呛他。   “……”杜蘅显然没想到杜铃兰会直接呛回来,他一时语塞。   “咳咳。”我只好清了下嗓子,强行把话题叉开,“族长也喜欢蛋羹吗?”   “嗯。”大叔立刻应声,顺坡就下了,“玲珑阁的蛋羹确实很好吃。”   “那以后,展每日都送些过来。”   “好是好,但是只有蛋羹吗……”杜蘅说,面露难色。   “当然不只有蛋羹啦,”杜铃兰说,“阿展还会做豌豆糕、绿豆糕之类的呢,每样都很好吃。”   我已经习惯了被杜铃兰卖了,接道:“承蒙三娘厚爱,展确实会点儿上不了台面的点心。”   “阿展谦逊了,听起来确实都不错。”杜蘅说,“那日后就麻烦阿展了。”   “不麻烦,奴、我的本分。’”我说,习惯了,差点儿又自称“奴”了。   “我可是个厚脸皮的人,可是要当真的哦!”杜蘅说,自己哈哈大笑,“好了,回去歇会儿吧,我听崇明说,今天忙了一天了。”   “唯。”我应声,低头行礼。   “三丫头,你再玩会儿?”   “不要,我要跟阿展一起走。”杜铃兰直接拒绝。   “阿筠刚刚还闹着要跟你玩儿呢,你忍心看着他等下哭闹给我看嘛……”杜蘅说,看起来是准备装可怜,他冲杜筠使眼色,杜筠也可怜兮兮地看着杜铃兰。   “哭闹就哭闹了,反正是闹给你看的。”杜铃兰说,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杜蘅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欺负我一个老人家有意思嘛”。   “阿爷,不跟你闹了,我真的得走了,今儿一早跟韦子金约好赏花的,这都晌午了,还没去呢;而且我还没有吃饭,我还得去阿展家蹭饭。”   这孩子,蹭饭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对哈,这都晌午了,该吃中饭了。   糟了,我恍然,忙低头行礼,准备跑路:“如此,我俩先告辞了。”   “嗯,去吧。”杜蘅说,无奈地摊眉,“其实我也想去蹭饭……还是改天吧,改天带着阿筠过去。”   “唯。”我应声,冲在场的人行了一圈礼,跟着杜铃兰离开。   我之所以赶紧走,是因为想起来,婉儿和阿皓还在满长安城找杜铃兰呢,得赶紧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还有就是,今天下午得赶紧把玲珑阁后面的“菜谱”写出来,一但我走了,整个铺子的生意恐怕得荒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杜铃兰并排走着。   这孩子也是个不修边幅的,头发就这么一直散着,虽然带着兜帽,但由于头发太长,都垂在了身侧,风一吹,全凌乱在风里。   我以前不相信古代的妹子头发会很长。   毕竟没有洗发水、护发素,长到一定程度多容易断啊。   可是看了杜铃兰的头发之后,才发现,真的挺长的,虽然她们梳成发髻看不大出来、也确实有戴假发发包的(唐朝流行高发髻,发量稀少的人会带一些真头发制作的发包,这应该算是最早的假发包了。),但散下来确实很长。   她就走在我旁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好像比之前矮了一点儿。   准确的说,“我”好像又长了一点儿似的。   风突然喧嚣了些,杜铃兰的头发全都被扬了起来,一股脑儿地往脸上凑。   我伸手帮她把头发捋了捋,可是她头发太长,还是往上面走。   我干脆从袖子上扯了一绺布条,反正还是家仆服,撕起来也不怎么心疼;我把她的兜帽拿下来、让她面对着我,我伸手从她脖子后面穿过去,把她的头发扎成了马尾。   可是扎了马尾也挺长,我又把她的头发从中间的地方打了个结,变成了三等分的样子。   等我弄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逾矩了。   杜铃兰的脸有些红,应该是被风吹得。   “三娘?”我伸手摸了下她的脸,结果不是很凉反而有点儿热,“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风太喧嚣了。”她说,快步走到我前面。 第052章 回忆再现   杜铃兰越走越快,我虽然比她迈步迈得大,也渐渐追不上她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跑了起来。   “三娘——!”我喊了她一声,“你慢点儿”还没说出口,没成想,不喊还好,一喊跑得更快了。   我叹了口气,只好拔腿追了上去。   妹子到底是练过的,跑了一段路之后,我发现我居然追不上她;刚跑了两步,我累得气喘吁吁的了,人家还提前跑了一会儿,现在依然还在跑。   头毫无征兆地抽了一下。   我皱眉,结果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了旁边店面的门柱上;撞得我眼冒金星。   我揉揉头,一抬眼睑,居然又看到了小时候的杜铃兰。   她正站在旁边,歪着头看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来罗帕,拿着罗帕伸直了手。   我正不解,这时,我看到了我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跟“我”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小时候的杜展。   杜展一只手里攥着一个黄纸的小纸包,看起来是买了什么吃的东西,他的另一只手正摸着膝盖,隐约能看到他的膝盖上磕了个大口子、正在往外流血。   杜铃兰伸手把罗帕递了过来,小男孩没有接,杜铃兰干脆蹲下来,小心地帮他把血擦掉。   她从裙摆上撕下来一截布条,小心地把他的伤口包扎好,然后霸道地把杜展手里的纸包夺过去,打开纸、咬了一口;我看到,里面的应该还是那种胡麻饼,到底对胡麻饼是有多执着。   “那是给阿娘的!”杜展说。   “我只是替你咬它一口,都怪它、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杜铃兰一本正经地说。   我无奈地扶额;一半是因为头疼,一半是因为败给了杜铃兰的脑回路。   港真,没毛病,确实是咬了它一口。   “好了,我帮你教训过它了。”杜铃兰说,把吃光了的纸包递给杜展,“我等下帮你买几个听话的给五娘吃。”   真的要败给杜铃兰了,胡麻饼还分听话的不听话的。   “不用,我还有钱。”杜展说,“不是不给你吃,是阿郎说不许你再甜食了,都要蠹齿了。”   蠹齿应该指的是长蛀牙吧,话说这个饼是甜的?   那应该不是胡麻饼,多半是某种相似的烧饼。   “就吃一个。”杜铃兰一言不合就卖萌。   “不行……”杜展犹豫了。   “反正我都吃掉了。”杜铃兰嘟嘴,眨眨眼说。   “……”杜展明显被噎晕了。   我突然好想笑,杜铃兰这丫头的脑子也是没谁了。   你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么机灵真的好吗?   看到杜展说不出话来,她“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把杜展拉起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她把杜展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应该是准备扶着他走,可是杜展比她大上三岁,身材比她要高上十公分;结果就变成了这样,杜铃兰在前面、她扯着杜展的胳膊走……   可是杜展明显很配合,他稍微弯着腰,轻轻地把胳膊搭在她身上;杜铃兰一蹲下,杜展的胳膊还悬在空中呢。   我又一次觉得,某首歌里唱得真的很对。   “两厢情愿的幸福有什么错误,蛮不讲理的隔阻比绑架还要残酷。门当户对的世俗害了多少无辜,有情人不能眷属。”   如果杜展能和杜铃兰在一起的话,他们俩应该会很幸福的吧?   可惜,杜展死了,杜铃兰也早有了婚约。   我甚至怀疑,杜展被人拐卖是一早设计好的;因为明眼人儿都看得起来,杜铃兰这傻丫头喜欢上了杜展这个傻小子。   后来我才知道,确实是这样。   不仅仅是唐朝,古代几乎所有的婚姻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更别说杜铃兰这样门阀士族唯一的女儿了。   生下来就是联姻筹码,存在的意义就是及笄后嫁人;就跟皇家宗室女一样,不是和亲,就是被送去和亲的。   其实也不光女生,男生也是。   如果杜岘还活着的话,也是要娶南皮公房的韦蒹葭的;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是铁了心要联姻了。   越来越觉得,即使活在全世界最开放的长安,依然没有自由。   我叹了口气,回神,小杜铃兰和小杜展都已经不见了。   “大”杜铃兰也不见了。   我打量了下周围,和杜府就剩一条街了,这么大的人了,多半丢不了。   我揉揉头,往杜府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阿皓和婉儿在门口翘首以盼。   他们早就回来了啊!   问了才知道,是杜煜派人通知的。   可是,杜铃兰呢?   如果她回来的话,他俩不应该还在门口的啊?   一问,说还没回来。   我都快崩溃了,就一条街了,怎么又丢了?   刚准备再分头寻找时,看到了阿蝉正往这里跑。   他说杜铃兰去了玲珑阁,差他回来说一声。   这孩子,倒是心大。   要是我,我这么哭了一大场,估计一天都得吃不下东西。   说起来,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吧。   我也没吃,一大早就折腾来着。   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儿饿了。   我嘱咐阿蝉,让他跟杜铃兰说,少吃点儿蛋羹,回来给她做点儿吃的;我直接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还有些干秋葵之外,就剩下点儿菠菜了。   菠菜这个东西,我是真心不怎么喜欢吃;但是秋葵还得泡。   我叹了口气,没得吃啊;想着要不还是做点儿馎饦好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馎饦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是我会做“面叶”,山东话叫面叶子。   所谓面叶子,其实就是宽面条,把面团赶成薄面饼,然后切成宽度大概在一公分到两公分之间的面条,然后再把面条切成五六公分长的面叶。   一般就是清水煮或者做成“葱油面叶”,其实还有酸辣口的。   可是唐朝连辣椒都没有,我真的是做不出来。   我把竖在一边的面案板拿起来横放在砧板上,又从面口袋里舀出来一瓢面倒在面案板上,准备和面擀面皮。   说起来,还是得请个厨娘,不然我走了之后,整个府里上下,吃饭都成问题。   对了,玲珑阁的甜品菜单还没弄呢。   我叹了口气,“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啊!”   “啊?还有很多事儿没做吗?”郭二娘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手里瓢直接掉在了面案板上,还没来得及加水的面粉被震得扬了起来;尽管她下意识地又蹲了下去,还是溅了她一脸。 第053章 郭家二娘   我有个毛病,如果想什么东西太入神的话,会不自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   我妈以前总是说我,套我话太容易了,只要忽悠我想入神就行了,连催眠都省了。   刚刚准备和面的时候,我胡思乱想、不禁又说了出来;郭二娘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她不是不再来了吗?   可我怎么又看见她了,难道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我蹲下去,看着她,她原来应该是在放砧板、蔬菜的操作台对面蹲着,我在这边完全看不到她;其实我要是探头的话,从这边倒是也能看到,主要是我压根儿没注意,我一直觉得阿祡阿茂他们去了玲珑阁帮忙之后,厨房里就我自己呢。   刚刚溅了她一身面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又蹲了下去。   我赶忙拿干净的抹布沾过水递给她,她低眉顺眼的接过,恭敬地说:“多谢郎君。”   我忽然想起来,我现在是杜家二郎;对于二娘来说,已经是主子了。   “二娘,你还跟之前一样叫我阿展就行,”我说,“我还是那个我、还是那个阿展。”   “郎君说哪里的话……”郭二娘说,有些拘谨。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和面。   “郎君,奴帮你和面吧。”郭二娘从旁边绕过来,说。   “没事儿,我自己来吧。”我说,倒上水和面团,想跟她聊聊家常,却发现对她了解太少,除了知道她有个小外甥女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她的外孙女,好像叫心儿来着。   “心儿今儿怎么没过来呢。”我说,纯粹是没话找话。   “今儿跟着她阿娘去她姑婆家里了。”郭二娘说,她已经擦完了脸,顺手把抹布洗了洗。   “哦。”我应声,刚要说话,发现面和硬了,于是一使劲,面案板直接被带了起来,“咣当”一声又掉了下来。   我忙扶了下,一抬头,郭二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跪下了。   “二娘?!”我说,“你跪着干吗?”   “郎君……”郭二娘颤巍巍地说,“不是奴要走的……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即使没有工钱……奴也是愿意做的……”   这是咋了?   我眨眨眼,敢情郭二娘不再来这件事儿还有隐情?   “二娘你先起来,”我把她扶起来,“你刚刚说的是?”   她明显躲了下,看到我确实是真的扶她、不是虚扶,才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之前是阿忠说的,他跟奴说,郎君最近要出远门,让我不必再来了。”郭二娘说,“果然,当天郎君就走了,我想着,既然不让我再来了的话,我就不再来了吧,于是就没再来。”   “结果第二天听说了府里的家仆要被遣散的事儿。”郭二娘说,“说实话,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好好的府邸是不会无缘无故遣散家仆的;真的要遣散家仆的话,就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府邸破落了。”   “后来见到婉儿娘子,娘子说,郎君得了急疾,已经故去了。但郎君一向身体健壮,断然是不会突发急症的。”郭二娘说,“我想着那天过来看看,但是临时有事儿,没能抽开身,想着前儿天过来来着,结果,前儿天夜里又着了火。”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郭二娘说杜岘没走之前,忠叔就让二娘别再过来了、说杜岘要出远门,可是杜岘不是临时被调走的吗?   忠叔怎么可能会提前一天就知道了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杜岘不是“临时”被叫走的,杜府出了内奸;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忠叔。   “我听说,阿忠死在了那场火里,是被杀死后焚烧的。”郭二娘说,她皱眉,“我怀疑阿忠多半是被报复了,他既然可以背弃郎君,自然对方也信不过他,没有了用处之后,便被解决掉了。”   我有点儿惊讶,郭二娘居然分析地这么透彻,她不只是厨娘吗?   看到我没说话,郭二娘低头,又默默地挪到了对面,“奴逾矩了。”   她说着,从地上端起来一个瓷盆,盆子里泡着很多木耳状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地衣菜(或者叫地皮菜);话说,她刚刚蹲在那里,是在洗东西啊。   “二娘,”我说,“你说的对,忠叔多半是出卖了郎君,郎君说是得了急症,其实是被害了。”   郭二娘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所以,我们必须得好好活着。”我说,“我马上要去参军,以后杜里大小事务都得麻烦二娘打点了;等下我就跟本家报备,由你统管府里的大小事务,就跟之前的忠叔一样。”   “啊、啊?”郭二娘一愣,“奴不行,奴没做过,不知道该怎么做呃……”   “就当自己家弄就行,不用太讲究,”我说,“阿祡阿茂他们都还是些孩子,得麻烦你多费点儿心;杜离那人儿得多留个心眼,他恐怕是个趋炎附势的人,我怕他跟忠叔一样。”   “唯……可是……”郭二娘说,面露难色。   说实话,杜府的这些小孩儿,大多都十来岁,杜府的大小事宜也就只有郭二娘能胜任。   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郭二娘显然是个明白人,所以她不想担这个责任。   “这个地衣菜准备怎么吃啊?”我只好装看不出来,岔开话题。   “哦!准备做个汤。”郭二娘说,“奴老家是兰陵那儿的,那边有很多地衣菜,下了雨之后,更是漫山遍野……”   兰陵?我忽然有点儿庆幸郭二娘不姓萧,要不然搞不好是兰陵萧氏的。   最近已经被他们闹得神经兮兮的了。   “……奴小的时候就跟着阿姊她们去山上捡拾地衣菜,每每都能拾上一篮子。”郭二娘说,“阿姊后来嫁给了萧家二郎君,我也远嫁到了这儿。”   萧家二郎君。   “二娘说的萧家可是兰陵萧氏?”我下意识地问,没想到郭二娘真的和萧氏有关系。   “嗯,”郭二娘说,有些尴尬地笑,“不瞒郎君,奴家里原本也是富庶人家,虽然和萧氏那种名门望族没法儿比,但嫁给萧家庶郎君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第054章 只是厨娘?   二娘苦笑,说:“不过后来家里没落了。”   这显然是个沉重的话题,我一向不习惯揭别人伤疤,忙又岔开了话题,“这个地衣菜还需要切一下吗?”   “不用,直接撕一下就可以。”郭二娘说,她认真的淘洗地衣菜,说,“先把水烧开,把打好的鸡蛋倒进水里,加上泡好的地衣菜就行了。”   “哦,是这样啊。”我说,手里的面皮已经和的差不多了,“那要不今天做个‘地衣馎饦’?”   “‘馎饦’我倒是会,地衣馎饦是怎么做的,”郭二娘说,她皱眉。   “就是用鸡蛋汤做馎饦,最后把地衣菜撒在上面。”我说,解释道。   “这么说,我倒是会了,”郭二娘说,“那就我做这个‘地衣馎饦’,阿展泡发秋葵好了。”   话音刚落,她应该是意识到自己习惯性想之前那样叫我了,差点儿又准备给我请罪。   “二娘,你刚刚那样叫我就是,我现在虽然顶了个郎君的名字,但我还是那个阿展啊。”我说,又好气又好笑的,“该使唤的时候一样使唤就行。”   “唯……嗯。”郭二娘说,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今天做些发面饼子吧,郎君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水煮秋葵配发面饼子了。”   杜岘喜欢吃这个啊?   难怪郭二娘他们一言不合就做水煮秋葵呢;我本来以为是蔬菜太少,没什么可吃的、才一直煮秋葵吃的。   “郎君喜欢吃这个啊?”我挪开地方,把刚刚站的位置让开,随口说道。   “嗯,二郎之前在外行军打仗,有时候别说吃上顿热饭,连喝口热水都成问题。”郭二娘说,听起来就很心酸,“没什么其他的蔬菜可以吃,就秋葵随处可见;在外驻扎营地,面饼子也是不常能吃到的,偶尔有个发面饼可以吃,二郎都能高兴上一阵。”   “二郎是个心很细的人,他自己吃什么倒不怎么在意,总是紧着自己手下的弟兄们先吃,他们有什么需求也总是尽力满足。”郭二娘说,“所以,二郎之前在外行军,基本上没吃过败仗;大家都信服他,二郎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可惜历史留下来的资料不多,不然,就可以知道杜岘参见过哪些战役了,我叹了口气。   郭二娘也叹了口气,说,“可惜二郎早早就被奸佞所害,早早故去了。”   我看着郭二娘,她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凶狠。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装作没注意地走到对面、蹲下扒拉干秋葵,“二娘,秋葵的话,泡上多少合适啊?”   “家里上下一顿饭的话,十来根就差不多。”郭二娘说,“凉水的话,泡上半个时辰就行;温水的话,两刻钟就差不多。”   “哦哦,好咧。”我应声,数了十三根秋葵,把瓷盆里倒上些水,把它们泡了起来。   我把盆子端到了台子上,这时候看到桌子上有几个黄豆粒,我随意扫了一下,看到旁边有小半袋黄豆,布口袋漏了。   “二娘,有针吗?”我喊她,她没有应我。   她揉面揉得很入神,好像完全无视了我一样。   我眨眨眼,这是咋的了?   揉面还带走神的?   我走过去,刚要说话,她一擀面杖就抡了过来。   还好我最近老是被各种折腾、反应都快了些,我忙后退,擀面杖一下子抡在了操作台上。   操作台是那种跟地锅一样的材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起来特别像是水泥。   擀面杖直接断成了两截。   我忍不住咽了下唾沫,得亏我闪开了,不然这一闷棍还不得把我打晕了啊?   “二、二……”我“二”了半天也没喊出来“二娘”,觉得自己都二了。   “啊?”她回神,看见我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还是呆在那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看着我,一脸茫然,估计她都怀疑我有病了,没事大呼小叫干什么;她把手里的擀面杖放在桌子上,准备擀面饼,才发现擀面杖已经折了。   她蓦的顿了下,猛地抬头看向我,我赶忙躲开视线,随口胡诌,“啊,我去磨个豆浆,晚上吃豆腐吧。”   说完,抓起那小半袋黄豆,也顾不上它会不会撒了,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撞到了杜澈,他看到我,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阿兄。”   杜澈是昨天从本家过来的,他是长安有名的建筑工匠,同时也是杜铃兰的堂兄;据说是杜铃兰老爹的弟弟的儿子,比杜铃兰大上一岁。   他应该是过来量尺寸的,毕竟厨房和内院只隔着一层墙;那场大火中,整个内院基本上烧了个差不多。   其实也不能怪我,唐朝的建筑基本上以木制建筑为主,那家伙,一碰到火灾,还不“噌噌噌”就葬身火海了。   “阿澈。”我说,不知道该说些啥,只好没话找话说,“午膳可曾用了?”   “用过了。”他说。   他应该是属于那种沉默是金的人,昨天也是忙的鸡飞狗跳的,压根儿顾不上他;他倒是自己一个人忙里忙外的量尺寸,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惊讶的是,杜家的消息传播也太灵通了,这才多大会儿,都知道我是杜家养子的事儿了。   “麻烦阿澈了,”我说,想着还是说两句客套话好些,“辛苦你来回奔波。”   “不麻烦。”他说,也没有再说其他的。   果然是能工巧匠都是“蛇精病”吗,话也太少了点儿。   还是,我话太多,显得他话少?   “那我先去磨豆子了,晚上留下来吃豆腐呗?”我说,准备跑路。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内院烧没了,也没地方给他住,他昨天就是这样,到了晚上还得赶回去。   “嗯。”他说,往后撤了一步,给我让出路。   我只好尴尬地往前面走了两步,又挪了回来,因为石磨就在他站的位置的旁边。   估计是看到了石磨、也可能是他确实要走了。   他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我抱着布口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特别像是被嫌弃的穷亲戚;口袋还很应景地漏着。 第055章 归来之后   我在抱着布口袋在风中凌乱着,直到一片枯叶被扬起来、戳到了我眼睛里。   我回神,发现手里的布口袋里的豆子基本上漏的差不多了。   我蹲在地上捡豆子,捡了半天才把掉在地上的豆子一颗颗地捡了起来;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尤其是自己不种还浪费。   话说,光忙着跑出来,瓷盆都忘了拿。   我叹了口气,我得先把豆子泡上才能磨啊,而且还得有个盆子放豆浆。   忽然觉得好麻烦……一点儿都不想做了。   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咕噜”叫起来;一天都没吃饭了,都快饿晕了。   干脆去玲珑阁先吃碗蛋羹好了。我想,准备撂下布口袋就跑,刚蹲下、刚把口袋放在地上,就看着二娘拿着一根大头针、端着俩盆子出来了。   我天,这是准备戳死我?!   不会吧,还来啊?!   话说那两个盆子,是打算给我放血?   我忍不住一哆嗦,刚刚要不是我反应快、那一擀面杖就过来了;这次换针,是不是因为针戳死了之后不会留下痕迹?   其实当然会留下针眼,但是由于古代刑侦技术不足以断定这些针眼到底是生前形成还是死后形成的;甚至有些不怎么走心的仵作,针眼什么的直接就略过不看了。   我蹲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偷偷把手伸进了布口袋里,摸了一把黄豆。   她要是真过来,我就一豆子撒过去之后再一布口袋砸过去。   郭二娘越走越近,我手里的豆子越攥越紧。   她终于到了跟前,她蹲下身子,把我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在我以为自己的意图暴露了的时候。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缠着粗线的线轴,伸手给大头针串上了绳子、又给绳子打了个结,把布口袋里的豌豆倒进盆子里,把布口袋翻过来,开始补口子。   她专注地缝口袋,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我懵了,她是有间歇性失忆吗,还是有间歇性神经病?   难不成是我失忆、我出现幻觉了?   不对,我看着手里、指缝里残留的一颗黄豆。是真的。   正常人被吓到、即使反射弧发达、能瞬间反应过来,也不会突然“快、准、狠”地摸起来啥就砸过去吧。   可是她啥都不提,我也不敢说着什么;谁知道那是不是逆鳞,一不小心被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纠结间,她已经把口袋缝好了。   “我先把豆子泡上吧,”郭二娘说,“等会儿再磨。”   “嗯……”我应声。   “哦,刚刚煮了碗馎饦,还没吃饭吧?”郭二娘说。   我刚想说,你怎么看出来的,肚子很应景地又叫了起来。   “嗯,多谢二娘。”我说,刚要拱拱手,就看着郭二娘又跪了下去。   我真的无奈了,这是咋的了,一言不合就跪我。   “奴其实打小儿便有这个毛病,”郭二娘说,她低着头,“外人如果在我想事情的时候靠近,必然会下意识地反击。”   毛病?我一懵,明显不是毛病吧?   怎么看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啊!   一般人的反应速度怎么可能这么敏捷;就算这么敏捷也不可能有那么大力气吧?   手腕粗的擀面杖,说夯就夯断了。   她明显只是找个借口搪塞我、明显是不想说真话。   “啊,馎饦快坨了,我先去吃了。”我说,侧身从旁边走过去,想要快步走开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我忙说,“对不住哈!”   说完我就跑了。   我不知道郭二娘后来去了哪儿,我吃完面条出来的时候,她就不知所踪了;石磨上摆着个瓷盆,里面是泡好的豆子。   我吃饱喝足了之后,去了玲珑阁。   刚进门,就看到里面满满的顾客。   我有些惊讶,不对啊,总共就六十份,这都一天了还没送完?   我凑过去看了看,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的面前是蛋羹,有的则是面饼。   难道是我走错门了?   我倒回去,抬头看了下牌子,没错啊,是“阁珑玲”。   大厅里没有杜家的人,我正纳闷,就看着杜离从“收款台”那里站了起来,原来他收拾东西来着,我进来的时候他刚好蹲了下去。   阿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大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他看见我,“阿展哥”都喊了出来,又忙行礼改口喊了,“郎君。”   “还叫我‘阿展’就行。”我说,随口问道,“怎么这个点儿了,六十份还没送完呢?”   “是这样的,六十份一早就抢光了,这些是三娘刚刚又追加的六十份。”   这熊孩子……我辛苦赠了两天的成果都白费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说,把杜离了喊过来,他说杜铃兰在二楼。   我爬上楼梯,还没到二楼就从楼梯上看到杜铃兰在二楼大厅,一个人旋转着:好像是在跳舞。   我清了下嗓子,杜铃兰看到我,停止了旋转,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   “阿展,那个红豆蛋羹真好吃!”她吐吐舌头,说,“我一时没忍住多吃了几个。”   你吃就吃咯,干吗破坏我的“饥饿营销”呃。   我刚要说话,她又接着说:“我正在大厅里吃的时候,看到门外面很多乞儿趴在门上,阿离说,他们也想吃蛋羹,可是我们今天的数量已经没有了。”   “我这个人最看不得可怜人了,”杜铃兰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就让阿祡他们把那些乞儿们都喊了进来,每人做了一份。”   我叹了口气,也是,以杜铃兰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垂涎三尺呢?   别人家的吃货都是酱婶儿的,“好吃的都是我的,你们只许看,不许吃”;杜铃兰则是酱婶儿的,“好吃的都是我的,你要是想吃的话跟我说,我可以分给你”。   “可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饱饭了,他们中还有很多都是八九岁的孩童,我又让阿皓去街上买了点儿面食……”杜铃兰的话,打断了我的分神,“你不会怪我吧?” 第056章 不准摸头(推荐加更)   我叹了口气。   我又一次发现,我好像来到这边之后,总是在叹气。   杜铃兰还在旁边星星眼地看着我。   不知道怎么了,我忽然特别想揉揉她的头;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揉的结果就是……我把她左边的发髻揉散了……鬓花差点掉到地上,我赶忙抓在手里。   她应该刚刚才梳好,“香泽”还能摸得出来。   唐朝时不流行刘海,所有的妹子都是把额发梳上去的,为的是露出额头贴花钿、画鹅黄。   但是只要是个人,都会掉头发的,那么多碎头发该怎么办呢?   作为从战国时期就开始有敷粉、画眉涂唇胭的大天朝的祖先们,这些都不是事儿。   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于是,“香泽”就出生了。   香泽其实是一种护发品,后世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头油”。   据说香泽在东汉时期就有了,东汉末年的经学家刘熙著的《释名》里《释首饰》篇里就有提到过:“香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之也。“   后世早些年以为古代妹子们往头发上刷“香泽”,是为了固定发丝;后来发现,除了是为了固定发丝之外,“香泽”也是护发素,给头发一定的滋养。   “既然好用,就推广大家一起用”是我们大天朝祖先的传统,从此,香泽也加入了古代妹子们的必备护肤品菜单里。   其实说香泽出现于东汉时期,其实是不大准确的,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战国时期就有了。   《韩非子·显学》里有这么一句话:“故善毛啬、西施之美,无益吾面,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   脂泽粉黛里的“泽”应该就是指香泽,剩下的“脂粉黛”指的分别是,胭脂妆粉(就是俗称的水粉)黛粉。   其实胭脂在古代的意思和现世理解的有点儿不大一样。   古代时,胭脂指的是口脂和面脂,也就是润唇膏和腮红。   现世有的把胭脂理解为面脂(即腮红),有的理解为口脂(即润唇膏),其实它正确的意思是“口红”;口红这个词很早就有了。   口脂可以保持嘴唇滋润顺滑,防止开裂;在唐朝其实是男女老少都在用的。   古代对于护肤品的态度非常开放——和现在差不多,男女都可以使用护肤品,讲究点儿的男子也是会用“香泽”的,不过他们用的大多是不香的那种,主要是为了保护头发和固定发丝。   别的不说,古代人是很注重养生的,护肤也被归类到养生里。   农学巨著《齐民要术》里面很详细地记载了制作化妆品和护肤品的过程;古代的时候,护肤品大多是当做保健品在使用,卖这些玩意的基本上都是药店,很少有专门卖化妆品的店。   所以,穿越小说里,一言不合就去各种化妆品店买胭脂水粉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不过,香泽这种东西,固定头发的效果看起来远不如啫喱水来的好啊?   杜铃兰的簪花还被我捏在手里。   她今天梳的是丱发,虽然丱发和双环垂髻都是两个发髻,但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双环垂髻的发髻垂在额头两侧,丱发的发髻则在头顶两侧。   为了搭配头发,两边配了相同的鬓花。   鬓花是绸布做的桃花钗,一支钗上有一朵大桃花和一朵半开含苞的桃花。   我惊讶的是,完全看不出来是怎么粘上去的——看起来就像是直接从发钗上长出来的似的。   我端详了半天,才看到,花苞那朵花下面有和发钗相似的线,是用线缝上去的。   “原来是缝上去的啊?”我不禁感叹,刚准备把鬓花还给杜铃兰,就发现她站在旁边,眼眶里满是眼泪、正欲决堤。   这是咋的了?   怎么一言不合又哭了?   “铃兰……”我唤了下她的名字,没成想又踩着雷了——不喊还没哭,一喊又哭了。   我真的要疯了,一天都能哭上三回,泪腺是有多发达……   还没开始哄,就听到了一个男声的倒抽气声,我回头,看到王绪和韦见素正站在楼梯上,那声抽气声就是王绪发出来的。   这俩孩子是在一起腻歪了一整天吗……是准备结伴春游还是咋地。   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起来早上那会儿见到的孟浩和张子容,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基友”吧。   话说他俩不是一早就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阿展,你又怎么得罪铃兰了?”王绪走过来,他把手里的折扇一甩,又忽的收上了,冲杜铃兰说,“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杜铃兰白了他一眼,继续哭。   “那要不你揍我一顿?”王绪说,说着半蹲在了杜铃兰面前。   我懵了,这是咋了,难不成王绪也是杜铃兰的爱慕者?   话说他刚刚叫的我阿展,没有像之前那样叫我嗣业。   正不解呢,就看着杜铃兰一把抓着王绪的衣领,使劲蹭了蹭眼泪和鼻涕泡,又抱着王绪哭了起来。   我的世界观崩坏了。   唐朝人都这么豪放啊?   如果说杜铃兰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杜煜哭就罢了,那是她亲哥,可是她这抱着王绪哭就过分了。   就算是两家是世交、关系再好,也不能不管男女大防了啊?   怎么也是有婚约的妹子,王绪都已经有字了,说明早就弱冠、婚都结了,搞不好都有娃了呢。   “啊,铃兰是端辞的阿妹。”韦见素估计是看着我石化在旁边,解释说。   “阿妹?”我还是没反应过来,“端辞的阿娘也姓杜?”   “不是,铃兰的阿娘和端辞的阿娘是姊妹。”韦见素说,“然后,她们两位都是我的姑娘。”   我这次是真的石化了……   杜铃兰和王绪居然是表兄妹,然后他俩的妈还是韦见素的姑姑……   也就是说,韦老爹的姊妹分别嫁到了京兆杜氏和琅琊王氏?   这联姻联的有点儿乱啊?   怪不得他们彼此都认识呢,   那杜铃兰嫁给韦坚,实际上是嫁给了自己亲舅舅的儿子、嫁给了自己表哥?   虽然古代表亲可以结婚,可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第057章 宛如昨日   我今天一天真的是受了太多惊吓,这一天过得跟过山车似的。   先是一大早差点儿因为户籍的事儿没能进去陌刀队,接着又是杜铃兰丢了,这好容易找到了她,又被她哥带回了本家;莫名其妙成了杜家的养子,莫名其妙继承了杜岘的房子。   刚回到杜岘家,又被郭二娘惊了一顿;我怀疑她留在杜家肯定有目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本来这一堆事儿就已经足够让我“惊喜”的了,马上今天就要结束的时候,韦见素告诉我,他和杜铃兰、王绪都是亲戚。   京兆杜氏、京兆韦氏还有琅琊王氏,他们居然是亲戚?!   杜式和韦氏还可以理解,都在长安,联个姻就罢了;琅琊王氏可是在山东呢。   我无言以对,只好默不作声。   杜铃兰哭得梨花带雨的。   我很想跟她说,“我错了,不该手欠揉你头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但是杜铃兰一直在王绪怀里,我压根儿插不上嘴。   说起来,王绪这个人肯定很会撩妹。   别人家男生抱着妹子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手扶在女生肩上或者腰上,王绪则是一只手搂着妹子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妹子的头;抱就抱的同时,还再送个“摸头杀”。   杜铃兰哭了得有四五分钟,这才算是哭完了,她抽泣着,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没有掏出来罗帕。   我从来想不着准备那个,一个原因是现世都是带手帕纸,不习惯用布帕子;另一个原因是,我来到之后一直是家仆,还天天忙得连轴转、再加上天儿不热,所以就顾不上布帕的事儿。   王绪直接从袖子里拽出来一块,递给杜铃兰;也是那种男生用的棉布手帕,看起来跟孟浩的差不多,不过比孟浩的看起来精致些,最上面的右下角绣了一个“绪”字。   我本来以为在手帕上绣字是孟浩孟老师的个人行为,但是这么看,好像是习俗。   一直以为只有古代的妹子们会在手帕上绣名字,敢情男生也会在手帕上绣名字啊?   布帕绣的很精致,应该做衣服的绣娘绣的,王绪虽然也很巧,但是拿针不见得来得了;也可能是王绪媳妇儿休的。   杜铃兰倒是也不客气,拿起手帕胡乱抹了把脸,又把手帕丢给王绪,冲着韦见素跑了过去,伸手给了韦见素一个大熊抱,说,“阿兄!”   “铃兰。”韦见素说,笑得春风和煦。   “诶?你光喊他,都不喊我的?”王绪不干了,他嘟嘟嘴,说,“也叫我声‘阿兄’听听?”   “不要。”杜铃兰直接拒绝,“你怎么有空来了,没事儿的话,回去烧你的窑去。”   “这不是跟阿素去看木兰花了吗,”他说,“最近确实也没啥生意,干脆好好休息一下。”   “又给你自己偷懒找借口。”杜铃兰说,脸上写着五个大字:想偷懒直说。   “啊,对了,今天是阿展的好日子,要不阿展请我们几个吃饭吧?”王绪说,赶忙岔开话题。   “唯、嗯。”我习惯性地说“唯”,又改成了“嗯”,“临时也没什么准备,先随便吃点儿,改天再请一顿。”   “这个可以有。”王绪说,哈哈大笑,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如此,多有叨扰了。”韦见素说,行了个礼。   “我也要去吃!”杜铃兰看着我们三个敲定,她一脸不开心了,“你们去阿展家吃饭,居然不打算带我?”   “我们聊点儿男子家的事情,你一个女子,如何能理解呢?”   “……”杜铃兰说,说了两遍没说出来。   她干脆不再说话、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当然是都去了,人多热闹。”我说,忙当和事佬,“今儿二娘做了地衣菜炒、蛋花汤,主食是水煮干秋葵和发面饼。”   “好啊,”王绪赞成,他随手把扇子别在了腰上。   “我也要去……”杜铃兰说,她鼻音很重,听起来好像又要哭似的。   王绪走过去,一把揽过杜铃兰;他半蹲着身子,帮她梳头发。   港真,杜铃兰的发髻,别说王绪,我一个妹子都不见得能弄好,男生怎么可能?   可是,王绪愣是弄好了。   他冲我伸出手,我一时脑抽,居然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我懵了两秒,紧接着反应了过来,赶忙把另一只手的鬓花递给他。   一瞬间,居然有自己已经要嫁人的错觉。   “手给我,我带你远走高飞。”王绪说。   “好!”我忙应声。   “好什么?”他把桃花发钗插在杜铃兰的发髻上。   “啊,没什么。”我忙说。   杜铃兰说,“咱们去阿展家吃秋葵吧?”   一行人慢悠悠地回了杜府。   刚进了府门,就看到了婉儿和阿皓,婉儿看见杜铃兰,激动地就扑了过去。   一通嘘寒问暖才算放下了心,她看着我,行了个礼,“多谢郎君。”   “叫我阿展就好……”我说,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那阿展郎君?”   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看来跟杜铃兰待在一起,变成奇葩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嗯,珍爱生命,远离铃兰。   “晚膳好了吗?”我只好又岔开话题,说,“大家屋里坐,我去看看晚膳好了吗,你们等我下哈!”   走进厨房,郭二娘还是不在,操作台上倒是有大半盆磨好的豆浆。   我把锅里还在熬着的秋葵倒进了盆子里,端着去了前厅。   “员工餐厅”毕竟是跟员工吃的,虽然吃的内容都差不多吧,但是招待客人就“寒碜”了。”   回来的时候,杜铃兰和王绪正在踢毽子,说是踢毽子,其实应该说杜铃兰在踢一个小沙包。   我看了一会儿,感觉很后世的也差不多,后世基本上也是在玩这种小沙包;当毽子踢、打沙包玩儿,基本上就没有了。   基本上一个小布包就能打发熊孩子一上午,现在想想真没意思,不过在没有电、没有WIFI的古代,也算是比较新潮的活动了吧?   “铃兰,端辞见素,该吃饭了。”我说,把盆放在了石台子上;这是杜岘内院的凉亭里的桌子,由于发生了火灾,整个凉亭都烧没了,所以石台子和外院基本上连在了一起。   “好嘞!”杜铃兰应声,跑过来坐着。   “我去拿筷子和饼。”我说,又折回去拿面饼子、端鸡蛋汤。   都准备好了,大家开始吃晚饭。   看着水煮秋葵,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忽然又想起来杜岘,真希望他没有死。 第058章 一波未平   送走了王绪和韦见素、杜铃兰他们,我总算是闲了下来。   想着琢磨点儿甜品的,累了一天,完全不想写,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早早地躺到了卧铺上,我看着木制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早上萧赫说的话,他说,“回去找个棍子练习下。”   我伸出手,打量着杜展的胳膊。   他是个很纤瘦的人,胳膊上能看到各种突出来的血管;不算白,但也比一般男生白了一些,透过皮肤,能看到暗绿色的血管。   虽然纤瘦,但是肌肉还是有一点儿的;不能说没有底子,锻炼一下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就是底子算不上太好。   唯一的优点是,他天生力气还可以,但是力气大一点儿好像也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我干脆又爬了起来。   今天天气晴朗、皓月当空。   我走到内院“门”前,说是门,其实就剩下个门框了。   那场大火烧的很厉害,整个内院基本上“报废”了。   说起来,我也是心大,第二天还有心思开店——明明昨晚还“纵”了场火来着。   着火的那天夜里,我还做了个梦。   梦见杜岘没有死、跑去做对外贸易了,还跟周围使国的使者们打了一圈架。   梦里还有个小男孩。   我思索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看到那个小孩的脸,却觉得他就是杜筠似的。   我以前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但是自从莫名其妙来了这里之后,再加上觉得自己“灵异”的体质,总感觉那不仅仅是梦似的。   我叹了口气,不赖管了,先把体格练上来。   不然真的去了部队,就杜展这个体格,连杜铃兰都比不过,更别说跟那些身经百战的陌刀手们比了。   说起来,可以跟着杜铃兰学射箭啊!   毕竟她可以百步穿杨来着。   当务之急还是先练练体格。我想。   我把圆领衫的前摆抄起来,又把袖子卷了上去,围着院子开始跑。   本来想着是跑上十圈,没想着杜岘的房子看起来一圈也就有两百米;十圈也就两千米、四里路的样子。   尽管我会吐气换气、也提前做了准备工作,但是跑到第五圈的时候,腿还是抽筋了……   我赶忙拖着腿到了亭子那里;木亭子已经葬身火海,就剩下石桌子和石凳还凌乱在风中。   我扶着桌子,把不抽筋的那条腿搭在桌子上、用抽筋的那条腿站着,然后把脚后跟使劲往上提。   这个缓解腿抽筋的方法还是高中那会儿跟教体育的骆老师学的。   高中那会儿,体育课总是被挤掉,偶尔一节体育课,做完准备工作后都会抽筋抽一片。   然后她就教了我们这个方法。   结果,每次上体育课,别的班都是在树荫底下乘凉,我们班全都跑到双杠那儿“压腿”。   活活把体育课上成了形体课。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是有用,“治疗”突然抽筋还是很有效果的,就是确实很疼。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喵的,真的好疼啊,不过不是抽筋的那条腿,而且搭在桌子上的那条。   杜展这孩子显然没做过柔韧性的训练,韧带韧性很差,我一使劲,就感觉膝盖骨后面的那条筋抻得生疼。   我往后蹦哒了一下,想把腿抽下来,结果碰到了身后的凳子、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由于重心不稳,直接一头栽了过去。   就听见“咯吱”一声,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玩了,这次脊柱估计得折了。   我从小就是个容易各种摔的人。   动漫里常见的平地摔,理论上来说,现实中根本不会有人会这么摔倒;可我摔过,还不止一次。   记得有一次,是走着走着路,发现鞋带开了,准备走到旁边系鞋带,结果往旁边走的时候,一下子踩到了鞋带,直接摔到了原本打算走过去系鞋带的地方。   还有一次,那次是过马路。   我原本站在斑马线那里等着。   这时,绿灯了,刚走着半截,对面来了两个小女生,其中一个手里牵着两个氦气球,结果她没拿住,气球眼看着就要飞走了。   我眼疾手快,忙跳起来帮她抓气球,跳了两下,总算是帮她抓到了气球的绳子,结果下来的时候,一脚踩到了安全岛的边儿,一个重心不稳,又摔地上了。   综上所述,我是个特别重心不稳的人。   我挣扎地坐起来,由于撸着袖子,胳膊上全被擦破了,但是都不深,只是划破了皮儿,我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腰,稍微转动了下,还好还好,没有骨折。   我欣慰的想,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刚准备站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腿正卡在两个凳子之间。   我猛地一激灵。   不对,凳子位置变了。   那次我看到的时候,凳子下面虽然有挪动的痕迹,但是凳子都是分开的,没有两个离得这么近的。   我尝试着把腿抽出来,但是两个石凳之间的缝儿太窄,抽不出来,我坐着走使不上劲。   如果是直接搬的话,我应该是搬的起来的,这个石凳目测也就在四五十斤上。   可是我腿又动不了,胳膊又使不上劲,怎么办呢。   我觉得自己也是够倒霉的,一条腿抽筋了另一条腿卡在了缝儿里。   我生气的用抽筋的腿踹了石凳一脚,没想到居然踹动了。   我把腿拔出来,也顾不上看腿上的伤,忙去查看石凳。   我刚刚那一脚没多少力气,主要是抽筋了本来就使不上劲。   一个直径大概三十公分的石凳,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这么轻呢?   我把踹到一边儿的石凳搬起来,我发现,它已经被掏空了;它只有外面的这一圈是石头,里面全部是填的枯草。   我又把其他的石凳搬起来,搬的时候就能感觉的出来,明显要沉很多。   我把枯草抽出来,里面居然也有一个小盒子。   跟之前从杜岘房间里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连盒子上的花纹都差不多。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抓起盒子,拔腿就往外跑。   我之前把那个盒子藏在米缸里来着。   等我跑到厨房,在米缸里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了。   我埋得挺深的,也许是还没摸着。   我把里面的米往外舀,到底儿了也没看到。   不对啊,我明明藏在这里的。   “阿展是在找这个吗?”   我一激灵,猛地回头。   郭二娘正站在我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手里拿着那个黑檀木的盒子。 第059章 一波又起   郭二娘手里拿着那个盒子,又说了一遍,“你在找这个吗?”   我呆呆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一开始以为我手里的盒子就是原本那个,我甚至都要认定那个盒子就是我手里的这个的时候,郭二娘居然冒了出来,而且也拿出来一个盒子;她的那个盒子肯定是从米缸里拿出来的,所以我手里的肯定是另一个。   所以,这种盒子到底有几个?   而且每个都要藏起来,还都藏在了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我更加确信这种黑檀木的小方盒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祸患”。   “没啊,我就是饿了,想找点儿米煮个粥吃。”我赶忙说,“没想到,米里面居然有虫子,我想要把它们都抓出来来着,结果到了底儿又看不见了。”   “许是我看错了吧。”我说,“惊扰了二娘。”   我忙行了“赔礼”,又把倒腾出来的大米倒了还回去。   “可你刚刚……明明是在找什么东西。”郭二娘说,一脸怀疑。   “是啊,是在找虫子啊。”我说,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得倒大米。   “可是你手里刚刚拿了个一样的盒子。”郭二娘说,不依不饶。   我天,能不能放过我了。我叹了口气。   “当真没有,”我说,“倘若二娘不信,可以过来搜身。”   郭二娘真的走了过来。   我去,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男女授受不亲,奴信郎君”的吗?   怎么真的来搜身了?!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郭二娘已经到l面前。   “那奴失礼了。”郭二娘说,行了个礼,真的要开始扒我衣服。   “等一下!”我忙说,双手挡在了胸前,紧接着意识到姿势有点儿问题,又改成了拽了下领子。   “郎君自己说的,说奴不信可以来搜身。”郭二娘说,振振有辞。   “没、没说不让搜,我自己脱行不?”我说,开始结领子上的带子。   我之前穿的都是家仆的衣服,家仆的服装是交领的粗布衣服,有点儿像中衣,窄袖窄裤腿便于工作;算是工作服吧。   中衣类似于衬衫,有些不怎么在意的人,他们甚至不穿中衣就直接穿“工作服”了。   现在穿的是圆领袍   圆领袍和妹子们的襦裙一样,都是贵族和上层阶级的人才可以穿的。   用现世的衣服来举个例子的话,圆领袍和襦裙就类似于男生的西装和女生的小晚礼服;露半个胸的那种,类似于正式的晚礼服。   那种褥裙一般的贵族是没机会穿的,大多是宫里的娘娘、有些身份的女官和其他皇亲国戚才有资格穿。   莫名其妙变成了杜家的养子,所以我也有资格穿圆领袍了。   现世的时候,觉得男生穿圆领衫真的超帅,记得之前在网上见过某个社团的COS图,那个男生(也可能是个妹子)穿了一身藏蓝色绣着仙鹤的圆领袍。   他的头发扎成发髻,上面系着同色系的发带;唐朝时男生的发髻基本上没什么讲究,把头发梳成发髻,系上绳子固定住,然后戴上幞头就好了。   那个男生是背对着镜头的,虽然只有小半个侧脸,但是还是被男生帅了一脸。   圆领袍的穿着其实还是很简单的,但是也是有些讲究的;领子处会有系带,用来固定整件衣服;腰部的位置里面会有系带,但是最外面的那半截是没有的,这个时候就需要用革带来固定了。   大天朝的祖先们其实真的很伟大,人家在一千多年前就开始束皮带了。   革带上面有带钩,带钩其实就是俗称的皮扣;用来固定皮带。   圆领袍属于“两侧开叉”的设计,走路的时候,衣诀飘然。   我把领子上的带子解开,又把皮带解开;我把圆领袍丢在一边,穿着中衣站在那里。   “我”太瘦了,以至于衣服显得空荡荡的。   郭二娘看了看我,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圆领袍。   我正要感动,就看到她拿起袍子抖了抖。   “想来是奴弄错了。”她把袍子递给我,行了个礼说,“那奴告退了。”   “嗯,早点休息。”我说,看着她又出去之后,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我穿好了袍子,开始在米缸里扒拉,不一会儿看到了那个盒子。   刚刚她说话的时候,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她不会善罢甘休,会来搜身。   于是我趁着往米缸里倒米的时候,把盒子藏了进去。   我庆幸她没有搜米缸,不然就真的完了。   我打开盒子,里面又是一张黄色的宣纸,上面用朱砂色的笔写了一堆梵文。   我叹了口气,看起来得抓紧想办法把上面的梵文看明白,不然完全搞不明白这种盒子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郭二娘到底是什么人?   她和那个黑衣人是一伙的吗,还是两个人是竞争对手、都想要这种盒子;又或者是,她是守护盒子的人,把我当成了和黑衣人一样、觊觎盒子的小偷。   无论是哪一种,这个盒子都必须好好藏起来。   “看来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埋起来了。”我说,抬起头,刚要往外走,就发现郭二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杀猪用的尖刀,已经离我已经不足一米,看起来是想要偷袭我。   我赶忙往后退、闪到一旁,她一刀插在了米缸上。   米缸被戳了个大窟窿、还掉下来几块碎片;我躲到旁边,忙把砧板拿起来挡在面前。   她一刀戳在了砧板上,用力太猛,一下子没拔出来。   我是个“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人,我居然笑场了。   她直接一脚把我踹了出去。   我一下子撞到墙角的菜筐子上,篮子里还有半篮子萝卜都滚了出来。   这个时候,她的刀子已经拔了出来,我忙把菜筐子丢过去,她直接一刀劈成了两半。   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能一刀子就把筐子劈两半呢?   我看了下身后、无处可躲,而她的刀子已经到了面前。 第060章 我杀人了   我被逼到了墙角上、后面已经没有路了。   周围也没什么可以阻挡、或者反击的东西。   看起来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我摸起来一个萝卜,挡在面前,“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一萝卜戳死你!”   郭二娘对着萝卜就是一刀子,我下意识地松手、赶忙抱住了头。   全身上下都没有刺痛感,我送开胳膊、偷偷抬起头,郭二娘的刀子就在离我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萝卜已经被戳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她杏目圆睁地盯着我,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吓得往后缩了缩,由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挪,看起来像是在墙上蹭了蹭。   我死死地盯着她,这才看到她腰上横着一根铁棒子,居然是陌刀;那把陌刀贯穿了她的腰,看起来应该是脾脏内出血了。   我忙抬起头、四处寻找,可是一无所获。   没有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许是有动静,但是我刚刚太紧张了,完全没注意。   郭二娘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她的嘴角也还在往外渗血。   我想要站起来,她的刀有点儿碍事,于是我把刀从她手里夺了下来;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一声金属撞见到什么物体的声音,我一回头,郭二娘的手直接像鹰爪一样抓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我手里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下意识地去扒拉她的手。   她力气很大,大到我根本不相信会有人力气可以大成这样;我挣脱不开,我感觉我的脖子就要断了。   “唔、唔……唔……”我想要说话,可是根本发不出声音,我两只手使劲地扒着她的手,可是她的手跟铁打的似的,我撼动不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郭二娘说,她大口喘着粗气,“你们都别想好过!”   说着,直接抓着我的脖子往墙上顶,结果差一点儿就能抵到墙上的时候,被腰上的陌刀卡住了。   这儿刚好是个墙角,两米多的陌刀直接卡在了两面墙之间。   她使劲往前拱,以至于我都听见了腰上皮肉撕裂的声音。   她终于把我抵到了墙上——我已经快要窒息了,这已经花光了她的力气,她抓着我蹲了下去,我直接被带着跪到了地上。   迷糊间好像跪到了什么东西,我使劲睁眼,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刚刚她用来捅我的刀。   清楚地感觉到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勇气,我摸起那把刀,一刀戳在了她的左胸上。   刀子远比我想像的锋利,我没怎么用力,就整把刀都没了进去。   她的手还抓着我,但是明显力气小了很多。   我撇过脸,一狠心把刀子又拔了出来。   血流如注,溅了我一脸。   我一哆嗦、一时没拿住,刀子“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郭二娘也倒在了地上,头直接戳到了我胸前;由于陌刀插在她腰上,她还是卡在两个墙之间的。   我把她扶起来,自己往边上挪了挪。   陌刀的手柄显然比刀刃的部分沉,不一会儿,她就倾斜到了右边;由于重心,她直接滑到了右边靠近地面的地方。   血已经晕了一地,衣角沾上了些,粘稠的贴在地上。   我瘫在地上。   风忽然鼓开了窗户,照明的纸灯笼里的火苗摇曳着,几近熄灭。   忽然有种水划过脸颊的错觉,我摸了下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哭了。   我本来以为,她松手了之后,我会咳嗽一阵的,可是我没有。   我低下头,看着她。   她跪在地上、倾倒在右侧;嘴角的血都晕到了衣服上,原本的粗布衣服,点缀上红色的血居然美得让人心惊。   我爬起来摸过灯笼,小心地扒开她的眼睑,瞳仁已经散了,靠近光已不会收缩。   她死了……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又死了一个人。   这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二个死人了,也同样是我身边死去的第二人。   都是那个盒子……我抹了把眼泪,忙爬起来,踩到了衣角还差点儿摔跤。   我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   我在找那个盒子,刚刚郭二娘突然冒出来,我光顾着躲闪,完全不知道把它丢到哪儿去了。   灯笼的照明效果很不好,能见度很低、能见范围也就只有周围的一点儿。   我在地上爬了一路,终于在米缸旁边漏了一地的大米堆里看到了那个盒子的一角。   我把它拿起来,塞进袖子里。   我爬回郭二娘身边,把她扶了起来,抽掉了她身上的陌刀。   我把她平放在地上,不知道怎么了,还是很想哭,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厨房门被一脚踹开了,杜祡和杜离闯了进来。   估计是看到厨房满地狼籍,他们直接愣了,看到我蹲在墙角,忙跑了过来,“郎君——!”“阿展哥——!”   看到我一身浅色圆领衫上满是血迹,杜祡吓得不轻,“阿展哥……”   “我没事儿……”我抽了抽鼻子,“血不是我的……是二娘的……”   “不是……我是说你的脖子……”他说,伸手碰了下我的脖子。   本来不疼,他一摸疼得我倒抽了口凉气,他赶忙抽手,“很疼?”   “嗯~”我摇头,顺带转了下脖子,“不疼了。”   后面进来的杜蝉杜皓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抬了出去。   不一会儿,杜煜、杜铃兰和大夫一起过来了。   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   只要天一黑,街上都是有宵禁的;走在路上估计会被当成可疑分子带走、扭送官府吧?   也对,杜家家大业大,这点儿小特权估计还是有办法的。   “怎么了?”杜煜说,“怎么突然弄成这个样子?”   “我……杀人了……”我说,也顾不上大夫还在旁边。   “胡说。”杜煜斥责我,说。   “我没……”   “胡说……”杜铃兰直接打断我,她看着我的脖子。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的脖子到底有多严重,总之他们都是一副我受了大伤的表情。   “有膏药之类的东西,可以让愈合变快吗?”杜铃兰说,“阿展马上要入伍,断不能留下淤痕。”   当兵还不能有疤痕吗?   后来我才知道,是不能有伤。   “对了,阿祡,那把陌刀呢?”我想起来这件事,忙问他。   “没有陌刀啊?”阿祡看看我,又看看杜煜、杜铃兰,一脸茫然地说。 第061章 一切从简   “不可能啊?”我说,想要起来,浑身忽然一起疼了起来;我又跌了回去。   “真的没有啊。”杜祡说,“地上除了那把杀猪刀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把陌刀又没了?   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又是那个黑衣人……   不对啊,我一直没离开过现场,厨房只有一个门,杜祡他们是破门进来的;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那他是从哪儿进出的呢?   我思索着,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厨房里。   我在里面找了半天,忽然看见了窗户。   对,就是窗户。   脑海里忽然蹦出来窗户被风鼓开的样子;那个时候刮起来一阵风来着,灯笼还差点儿被吹灭。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去的。   可是他是从哪儿进来的呢?   而且,他得有多快,我闭了个眼的功夫,他进来了不说,还准确地把陌刀捅进了郭二娘的身上。   不对,他应该是直接投掷过来的,因为整把陌刀的刀刃都没了进去、穿透了出来。   陌刀是从腰上穿过去的,说明他投掷点不高,不然应该会穿在高一点儿的位置才对。   他应该是蹲着的、甚至是趴着的,而且他应该在郭二娘的侧面;当然也不排除他在侧面怕戳着我而改成了侧面。   忽然觉得自己好自恋……   我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如果当初仔细看下那把陌刀是不是之前那把就好了。   “陌刀?”杜煜问。   “嗯,我也没看清是哪里来的,”我说,“忽然就冒出来了,然后直接穿过了二娘的身体。”   “你看清楚了,是陌刀?”杜煜说。   “嗯。”我说,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啊,陌刀本来就属于“国家机密”,一般人很少有机会见到,我怎么会认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陌刀,感觉跟传说中的陌刀很像。”我忙补充,说,“是一根看起来足足有七尺的铁棒子,上半截是刀,双面开的刃。”   “……”杜煜欲言又止,他看了我一眼,还是开口说,“其实,崇文的陌刀不见了。”   “啊?”我一愣,杜岘原本是用陌刀的吗?   “嗯,”杜煜说,“之前立了战功之后,至尊赏赐了崇文一把陌刀。”   杜岘的军功得多高啊,高到直接都能赏赐陌刀了。   这可是价值百万的兵器,而且算是唐朝的“国家机密”。   唐律明文规定不准殉葬,不准私人铸造;不过,陌刀造价高昂,一般人也造不起。   “崇文一直随身带着,”杜煜说,“可是,崇文殂了之后,刀也不见了。”   杜岘没了之后,刀也没了?我眨眨眼,被偷走了?   这个杜岘也是,几百万的东西呢,没事儿带着干吗,御赐的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家里找个架子供起来吗?   “大、阿兄,”我说,差点儿又叫错了,“二郎的遗骨何时归来?”   “崇文的遗骨已经焚了。”杜煜说,他倒是不把我当成外人,“崇文打小就说,若是自己没了,便焚了吧。”   杜岘真的是个奇人。我又一次被震惊了。   他真的不是从现世穿越过来的吗?   无论是餐具消毒还是火葬,又或是节约用水,这一切,都是现世才有的理论吧?   虽然早在先秦时期就有了“火葬”,但是天朝受儒家思想影响、讲究“入土为安”,只有边缘的少数民族才实行火葬。   也许是他在外行军的时候接触到的吧。   不过……杜煜说他从小就说要火葬来着……   “其实,阿娘礼佛,殂了的时候,也是火葬的。”杜煜说,“崇文想来是想念阿娘吧。”   这样就说的通了。   “如此……”我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那葬礼的话……”   “一切从简。”杜煜说,“遗骸运回来的时候办个简单的就可以了;崇文一向不喜欢铺张。”   “哦。”我轻轻的应了声。   “嗯,明儿差不多就回来了。”杜煜说,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大夫从旁边的桌子前面站了起来。   “大郎,三娘。”大夫说,“郎君颈上的伤不碍事,只要敷上些膏药便好了;腿上的伤不是很严重,过两天自己就可以愈合了,只是……”   “只是?”杜煜和杜铃兰异口同声。   “郎君气血淤积,恐怕短时间内难以调理。”大夫说,“我开了些顺气调息的药,每日煎服,少则两月,多则三月便有效果。”   “气血淤积?”杜铃兰问。   “嗯,郎君体内有一股无名的气息在扰乱原本的气息,”大夫说,“郎君是否时常头疼?”   “是。”杜铃兰说,“总是有一阵儿,会忽然头疼欲裂。”   “嗯,那便是无名气息在和原本的精气斗争,”大夫下了论断,“如此下去,恐多伤神。”   “难怪呢,”杜铃兰表示赞同,“今日总感觉阿兄神色困倦。”   “嗯,”大夫说,“那无名气息已然到了中丹田,再往上走,就到了上丹田了。”   “是这样啊!”杜铃兰恍然大悟,“那这样需调理多久才能根除?”   ……   我旁边呆呆地看着大夫和杜铃兰交谈;我从来只知道“丹田”,没想过还有上中下之分。   说起来,无名的气息,难不成是“我”?   也就是说,杜展还没有完全离开,他还有意识。   我忽然想起来早上那会儿,我又一次“窥探”到了他的记忆。   他还想回来的吧?   毕竟原本就是他的身体来着。   “如此,有劳了。”杜煜说,他喊同行的家仆,“阿昙,请疾医先到厢房休息。”   一个人走过来,就是上次帮忙牵马的那个人;他走过来,把大夫领了出去。   “我们也走了,阿展你好好休息。”杜煜说,走过来把站在窗前的杜铃兰牵过去,“再晚,就宵禁了。”   原来宵禁也是分时间的啊,我还以为只要天一黑,路上就不让走了呢。   “多谢些阿兄和铃兰,”我说,准备起身送送他们。   “你不用起来了,我们俩又不是外人。”杜煜说,轻笑,“明儿还过来,傍晚那会儿,阿筠还吵着要过来玩呢。”   我也忍不住笑了。   “阿筠怕是也想吃阿展的豌豆糕了,不枉我怂恿他那么久。”杜铃兰“哧哧”笑,接着说,“阿展,你等下要不要熬夜起来做豌豆糕?”   “铃兰……”杜煜无奈地喊她,“又乱说,庖厨出了血案,明儿一早是要报官请勘之后才能清理的。”   “开个玩笑嘛。”杜铃兰吐吐舌头,冲我说,“那我俩先走了,明儿一早来看你。” 第062章 不是走丢   一大早就被鸡鸣声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穿上衣服,中衣的领子太矮,大半个脖子都露了出来,我转了下脖子,领子蹭的脖子有点儿疼;摸了摸脖子,感觉有些地方肿了起来。   我照了下铜镜,能清楚地看到脖子上、五指分明的掐痕,掐痕的边缘肿了起来,应该是郭二娘的指甲戳的。   古代人以长指甲为美,上层阶级不分男女都习惯留指甲。   我没大注意过郭二娘的指甲,不过,看她的抓痕,指甲应该也不短。   她肯定不仅仅是个厨娘,劳动人民长期劳作,哪儿留得出来指甲,工作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劈了。   记得她说,她姐姐嫁到了萧家来着,好像是嫁给了萧家的二郎。   可惜现在消息不发达,不然就能打探下消息了。我叹了口气。   别的不说,要是现世,就能知道纸上的梵文写的是什么了。   脑海忽然闪过郭二娘的脸,她说“可惜二郎早早就被奸佞所害,早早故去了”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凶狠。   我不知道这丝凶狠针对的是杜岘还是针对害死杜岘的人;毕竟她可能是守护盒子的人,也可能是抢夺盒子的人。   说起来,那个盒子是不是杜岘的也不一定。   也许杜岘原本就是个“坏蛋”来着,他是抢夺盒子的人;郭二娘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也不对,如果盒子原本就是郭二娘的话,她既然看到发现了藏在米缸里的那个盒子,就应该意识到我去过内院了;那她肯定会把凳子里的那个藏起来才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黑衣人都应该和杜岘是一伙的。   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黑衣人知道是我拿走了盒子、在我还作死大声呼喊的时候,没有过来“弄”死我;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被郭二娘扼住喉咙的时候,黑衣人会过来解围。   “阿展哥,你起了吗?”门外响起了叫门声。   “起了。”我应声,走过去打开门,“阿祡?”   “阿展哥,二郎回来了……”他说,看起来好像刚刚哭过。   “回来了?!”我一懵,难不成他真的没有死?   “嗯……”杜祡说,“刚刚听说已经到了城门,这会儿可能已经到本家了。”   “那他不回来了吗?”我问,边说边要往外走。   “嗯。”杜祡说,“像是这样、在外地殂的,遗骸都是直接到本家宗祠的,就不回生前的住所了;若是在家中故去的,要在家中停留些日子。”   遗骸……他果然死了。   说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在外地没的,要直接去祠堂。   “那咱们直接去本家?”我试探地问。   我没参加过唐朝的葬礼,我也不太清楚流程。   “嗯,东西已经备下了。”杜祡说。   “嗯,那走吧。”我说,从衣架上拽下来斗篷,穿在身上。   长安坊内禁止骑快马,马车是可以的,但是本家和杜岘家隔的不远,干脆就走过去了。   老远就看到了杜铃兰的马车,她刚好从马车上下来,她回头,正好看到我。   “铃兰。”我说,迎了过去。   她应该一早就哭过,眼眶红红的,尽管擦了妆粉,还是能看得出来。   “阿兄。”她说,冲我行了个礼。   说实话,我其实挺佩服杜家人的接受能力的。   养子一般不都是从小收养的吗?   怎么会突然收养我呢;而且,所有人紧接着就都变了称呼、变了态度。   反而弄得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兄已经进去了。”杜铃兰看见我呆呆地站在门口,说。   “嗯?”我回神,“哦,那我们也进去吧。”   “嗯。”   进门就看到杜蘅和杜筠站在院子里,靠近门的地方,还有几个其他我见都没见过的小孩儿,他们应该都是杜家的小辈儿们。   见到我和杜铃兰过来,他们齐声说,“叔父、姑娘。”   杜铃兰强颜欢笑,挨个喊了他们的名字。   我一脸懵逼地站着,只好假装威严。   杜铃兰跟他们寒暄完了之后,我和她走到了杜蘅面前。   “族长。”我说。   “阿爷。”杜铃兰说。   “你们来了。”杜蘅说,他一把把杜筠抱了起来,递杜铃兰,说,“丫头,你带阿筠去那边儿玩一下吧。”   “唯。”杜铃兰应声,接过杜筠;杜筠认熟地揽过杜铃兰的脖子。   看着他俩走远了,“阿展,你都知道了吧?”杜蘅忽然说。   “展愚笨,还请族长示下。”我行了个礼,忙说。   “诶,不用整那些虚礼,你就跟着三丫头叫我‘阿爷’就行。”杜蘅说,坐在石凳上,示意我也做下。   我顺从的坐下,他接着说。   “其实崇文这孩子,不是病死的。”他说,眼睛盯着我。   我躲开他的视线,说,“怎么……会呢,这个展不知。”   “你知道的。”杜蘅说,听不出来是什么语气。   “之前听三、铃兰说过,”我只好实话实话,“她说,二郎是被人害了。”   “只说了是被人害了?”杜蘅说,依旧听不出来是什么语气。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说了,我只是还是个下人的时候,杜铃兰就掏心掏肺地、什么都跟我说了,这丫头多半会被熊的吧?   如果不说,看杜蘅的意思,他恐怕早就知道了,再装疯卖傻好像也不行。   “其实,铃兰跟我说了,你就是小时候走丢的那个阿展。”杜蘅说,“所以,那丫头应该什么都跟你说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我站起来行了个礼,说,“阿爷赎罪,我确实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说了。”杜蘅说,他看着我,忽然说,“你知道你小时候是怎么丢的吗?”   我一懵,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展走丢真的不是意外?   “展不懂阿爷的意思。”   “哈哈。”他笑,继而严肃地说,“就是字面意思。你小时候不是丢的,是被他们‘丢’掉的。”   “他们……”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嗯,他们就是铃兰的阿爷和阿娘。”他说。 第063章 杜家众人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杜蘅。   那大叔忽的笑了。   “是真的哦“。”他说,“因为那傻丫头小的时候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阿展’,”他捏着嗓子模仿杜铃兰,明明很好笑可我却一点儿笑不出来,“也许是孩子的玩笑话,可阿兄和阿嫂却当了真。”   “所以,阿兄他们找人把你拐走、想把你卖到远一点儿的地方。”杜蘅说,苦笑,“整个杜家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和谐,但是阿兄他确实不是坏人。真的挺抱歉的,把你卷了进来。”   我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想到过,阿展被拐卖会是杜家人干的,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杜铃兰的爸妈。   “族长,人到齐了。”一个家仆走上去,是上次带着我挑房子的那个人。   “哦,好的。”杜蘅说,看着我,“过去吧,人齐了。”   “唯。”我应声,起身跟在他后面。   杜家人都已经站好了,看起来是按照备份来的。   最外面的是小辈,中间的是平辈的,长辈都站在了两边,左边是男子(也就是大叔们),右边是女子(就是那些大妈);按辈分分完之后,按男左女右的方式分成了两组;平辈的女生里,只有杜铃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杜煜旁边。   我看到杜煜和杜铃兰中间留了个空,应该是跟我留的,我走了过去,杜煜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大家都到齐了,我简单的说两句,”杜蘅说。   我特别想笑,大叔真的不是穿越来的吗。   这说话的方式和现世领导训话一模一样啊。   “大家都知道,崇文这孩子没了。”杜蘅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我也就敞开门说亮话了。”   “无论是谁,和那边还有关系的,趁早断了。”杜蘅说,脸板起来居然特别有震慑力;大叔毕竟是族长,不能被他嘻嘻哈哈的外表骗了。   “我们杜家打祖上来,就不屑与帝族为伍,”杜蘅说,“因为我们杜家有和他们抗衡的资本,不怕他们打压,也从不惧怕其他家族。”   大叔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着舌头,我吐吐舌头,腹诽道,忽然想起来,他们家和韦氏是世交来着、和王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确实是有资本说这种话。   “朝代更迭,曾经的帝族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几大家族却一直屹立不倒。”杜蘅说,“我话就说到这儿,家族利益为重,有寻求帝族庇佑那儿功夫,还不如想想早上吃点儿什么。”   我差点儿又笑出声,使劲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忍住了。   我偷偷看了下其他人,小辈的都很乖,低头听着杜蘅说;平辈的除了杜煜和他另一侧的两个小男孩以及我旁边的杜铃兰之外,什么表现的都有。   最左边的那个男生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他偷瞄了下杜蘅,又回头看了下他后面的人,估计是要看杜煜,他把目光投了过来、正好撞到了我的视线;他忙又把目光缩了回去,强装镇定的站着。   他旁边的那个男生也是这样,四下看了一圈。   我回头看了下后面那排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站在我后面的那个人看到我,抬起眼睑瞥了我一眼,又低头看着地面不看我了。   他看起来有十七八岁,看脸就觉得很嫩;他的眼睛里明显写满了不耐烦,我看到他的脚并的紧紧的,看起来很拘谨。   紧接着,我发现他应该不是拘谨,而是不愿意和其他人为伍。   杜蘅说:“阿彻,先把崇文的骨灰停在祠堂,过两日安葬。”   “唯。”那个领我挑房子的家仆又走了过来,原来他叫阿彻啊,说起来,杜澈呢?   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   “先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吧。”杜蘅说,转身往屋里走。   “唯。”众人异口同声,各自行礼离开。   我后面的那个男生首当其冲跑了出去,我看着他,回头正好看到杜铃兰面对着我,她猛地把头转了回去。   “你刚刚也在看那个男子?”我问。   “嗯?”杜铃兰回头,眨眨眼,“你说刚刚那个?”   “嗯。”   “哦,那是三爷家的独子,阿穆。”杜铃兰说,“今年十九岁了,来年正月就弱冠了。”   “三爷可是那个穿深青色袍子的人?”我说,看着门口穿了一件湖蓝色圆领袍的胖大叔说。   “嗯。”杜铃兰说,“阿爷兄弟四人、姊妹两人,阿爷和大娘是双生子,所以都算了大;下面分别是二爷、三爷,四娘和五爷,五爷你应该很熟了,他就是族长。”   “都算了大”应该指的是都算了老大吧,话说,杜铃兰的老爹居然和她大姑是龙凤胎;三爷家是独子,那杜澈应该是二爷家的。   原来族长是杜铃兰的五叔啊,难怪直接让杜铃兰叫“阿爷”呢。   “其实,整个直系里,就四娘和五爷好一些,”杜铃兰说,“支系里,姑婆家的大爷人不错,二翁家的二姑娘和三爷人也挺好的。”   我已经混乱了,杜家人好多啊,完全分不清。我还是个脸盲来着。   “翁爷兄弟姊妹三人,翁爷、二翁爷和姑婆。”杜铃兰看到我一脸蒙圈,无奈的笑了笑,说,“翁爷去年开春殂了;翁爷总是气不顺,多年的老毛病了。”   气不顺应该指的是哮喘吧?   说起来,唐朝对爷爷的称呼是“翁爷”啊。   “二翁爷健在,身体也还算硬朗;他有三个子女,大娘是前一个翁婆生的,翁婆生大娘的时候,发生了血崩,还未生下大娘就殂了。大娘是稳婆助产生下来的。”   “二娘和三爷是续弦的翁婆生的。”杜铃兰说,深吸了口气接着说,“姑婆也很早就没了,她生产大爷的时候,血气亏损太多,生下大爷没多时便殂了。”   古代的妹子生孩子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大出血啊……   “姑爷一直守着大爷过日子,也没续弦。”杜铃兰说,说到续弦的时候,睫毛颤了下。   她的亲妈也早早就没了,她爸在她不大的时候就续了弦;虽然跟后妈相处的还可以,但是有别的人为自己媳妇儿守身如玉的例子、这个人还是自己姑爷爷,她心里肯定犯嘀咕吧。   “不说了。”杜铃兰忽然说,她盯着前面。   我也看了过去,一个穿着一身绛紫色衣服的人走了过来。   “阿爷。”杜铃兰说,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看着那个人,也忙低头行礼。   他看起来不到五十,眉宇间和杜煜、杜岘都有几分神似。 第064章 铃兰老爹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看起来不到五十岁;面容和杜煜杜岘有几分神似,再加上杜铃兰喊他“阿爷”,不用想都觉得他是传说中的杜老爹。   绛紫色官服,老爹的官位还不低。   要知道,紫色是三品大员专用的颜色;刚刚杜铃兰的三爷的深青色官服是八品的用色。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杜岘都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将了。   我低头行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阿展?”他说,不威自怒。   “回阿爷的话,我是。”我说。   “嗯。”他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阿爷,没什么事……我们俩先走了。”杜铃兰说,没等他说话,就抓着我离开。   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我跟在杜铃兰的后面,我偷偷打量了一下他,他好像也在打量我。   好像看出来我不是杜展一样,我心虚地把头转回来,若无其事跟杜铃兰说,“阿爷……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对啊,他一直都这样的。”杜铃兰说,无奈苦笑,“我都习惯了,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忍耐的。”   “所以啊,我从小就觉得要找一个喜欢的人嫁了。”杜铃兰说,故作调皮地眨眨眼,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一脸苦涩,“我可不想一辈子对着一个不喜欢自己、自己不喜欢的人……人生苦短,纵歌须尽欢。”   可是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心里想,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说,我又一次感到惊讶,好像不止一次了、她仿佛能洞察我的心事似的;好几次我想问还没有问出口,她就说了出来,好几次,我想说还没有说,她反复就知道了。   这就是传说的默契吗。   她果然喜欢杜展的吧。   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首歌:“门当户对的世俗害了多少无辜,有情人不能眷属。”   “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她说着,“那我先走了,等下再去找你。”   “对了阿展,你还欠我一顿蛋羹呢。”她说,苦笑,然后抬脚上了马车。   我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从哪儿欠了他一顿蛋羹,我随口应道,“嗯,等下做给你吃。”   她估计没有听见,也可能听到了,却没来得及回答。   我看着他,载着她的马车渐行渐远,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早上说要给她煮蛋羹,结果那天……杜岘死了。   杜祡过来迎我,我和他刚要走,就看到杜老爹也走了出来。   “阿郎。”我和杜祡行礼,异口同声地说。   “阿展,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说着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唯。”我说,跟了过去。   他在我的街上走了很久,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茶馆,不是“苏幕遮”、是另一个名字,牌匾上面是篆体,原谅我不认得。   他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我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里面和苏幕遮的布局差不多、都是两层的茶馆;有很多人在喝茶,店里的伙计来回穿梭的顾客中,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的小铜壶里冒着烟,旁边的小香炉上焚着香。   想到唐朝的茶水都要放盐,还是莫名有点想笑;我这个毛病估计是改不了,无论怎么样忍、还是特别容易笑场。   杜老爹刚进二楼,就有一个店小二把杜老爹引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看起来很默契。   “你也坐。”他说,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也知道了吧,小时候是我和那丫头的阿娘把你丢了。”他说。   我没想他会直接这样开门见山的说,我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他说,“等你以后有了子女就能理解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家仆。”   “但是,把你丢了之后我就后悔了,这件事和你无关,也许……本就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我们大人却当了真。”他说,苦笑。   这时候伙计把装着水的小铜壶和小炉子端了过来。   “打扰一下,两位郎君现在要点炉子吗?”那个伙计说,把小铜壶放在一边。   “有劳了,火折子放这儿吧,我们自己来。”杜老爹说,示意伙计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唯。”伙计说,行礼离开。   “所以,把你收为杜家养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只是为了弥补当初把你丢了的这件事情。”杜老爹说,开始生炉子。   虽然说是小炉子,直径也得有小三十厘米厘米,深度大概有二十七八厘米;炉子里面放了几块烧了半熟的木炭,应该是为更容易点燃;小铜炉的直径有二十六七厘米。   “展从未有过抱怨……”我说,说完又后悔了。   这不就等于说我已经知道了……一直在装不知道么……   “阿郎……”我说,欲言又止,原来打脸的感觉是这样的。   “没事儿……我都懂,要我,我也生气。”杜老爹居然笑了,他说,“原本就是我们的错,原本小孩子的世界大人就是不应该参与的。不然你们俩从小玩大了,搞不好就对对方没什么兴趣了。”   杜老爹说,居然还冲我眨了下眼。   我又一次懵了,大叔……不带这样玩儿的好吗?   话说唐朝的人都是怎么了,怎么个顶儿个的爱撩妹呢?   然后我就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也对,这毕竟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诶,就这样吧。”老爹说,他把炉子点着,熟练地把铜壶坐了上去,“陪我喝点儿茶吧?”   不知道怎么了,我真的想哭,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跟父亲不亲吧。   我从小就跟父亲关系不好,导致我现在跟他都不怎么说话。   印象里,他总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从来不跟我交流,是在忙自己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父亲慈祥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马上就要变天了。”他忽然严肃地说,“答应我,阿展,如果有一天家族遭遇不测的话,请你替我照顾好三丫头。”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是你是我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他说,苦笑。 第065章 叫我阿爷   这顿茶居然喝得意外和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和杜老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大叔是那种典型的唐朝人,粗犷豪放、还特别文艺;文能喝茶饮酒,武能上阵杀敌。   席间,我和他只有短暂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默默的品茶,他时不时说两句他们特有的冷笑话,我听不懂,只能陪着笑。   时间在“推杯换盏”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时候。   “早上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大叔说,起身下楼。   我一懵,忙起身跟上。   这大叔,你请人家吃饭你也得先问一下人家愿不愿意吧?   不对,确实是问了来着,就是压根儿不等人回答。   话说,这个儿点才问别人吃没吃早饭,是不是稍微晚了点啊……   杜老爹走在长安街上,我跟他后边儿,不敢跟太近,怕说我逾矩;也不敢跟的太远,怕一不小心跟丢了。   兜兜转转,穿过两条街,总算在街角看到了一家餐厅。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好吃再来。”   看惯了路边文艺的牌匾,突然看到这么大白话的牌子,居然有点不适应。   杜老爹却没什么特别反应,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门,店主就迎了过来,刚要行礼。   杜老爹出手制止,示意他不用行礼,他说,“照平常的来。”   “唯。”店主说,颠儿颠儿的跑开了。   杜老爹领我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一层基本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算是发现了,杜老爹特别愿意坐靠窗的位置。   不一会,店家就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了过来。   清淡的清粥、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咸菜和一种中间凹陷进去的芝麻饼。   我怎么看都感觉那种芝麻饼是馕。   事实证明,我想的不无道理,这种中间凹陷进去的、看起来有细小的花纹的饼、真的是早期的馕。   据说“馕”这个词是波斯语的音译;馕的历史悠久,到我们生活的现世,据说已经有了两千多年的历史。   在历史上它还叫过别的名字,具体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古代人叫它“胡饼”。   那个小咸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做的。   说起来,这些不应该是早餐吗……为什么杜老爹说是午餐。   吃完饭之后,杜老爹又带我去长安街上转了一圈;我越来越摸不清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从他最开始的态度看,他肯定是不喜欢我的;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好像又不怎么讨厌。   墨迹墨迹、眼看着就到了酉时,天已经开始有点儿黑的意思了。   杜老爹终于决定回家。   “那就先这样吧。”他说,径自转身、准备下楼。   “阿郎!”我喊住他,欲言又止。   他没有回头,但是却停住了脚步。   “展……我会替二郎报仇的。”我说。   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片刻,突然传来他的呜咽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转过身,老泪纵横。   “阿展……崇文他没了。”他从袖子里摸出手帕,抹了把眼泪,颤巍巍的说。   我不知道一个年逾半百的人究竟得难过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一个基本上算陌生人的面前就忍不住哭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从来没有劝过长辈;准确的说是我从来没有看过长辈在人前哭。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看重他……他又有多么的努力,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他肯定会是大唐最得力的将士……”杜老爹说,还冒了个鼻涕泡,“杜家世代攻于文,难得出一个武将……也许以后都能封个郡王。”   “说实话,这些身外名又什么用呢……”他自嘲的笑笑,站在那儿里抹眼泪,居然像是个走丢的孩子,“我现在只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   “阿郎……”我试了两试,“节哀顺变”四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所以……我现在很害怕,我害怕崇文的事儿只是个开始,”他说,真的一脸惊恐,“很多话我知道我不该说,但是我不得不说,我觉得镇国公主是斗不过大家(玄宗)了;虽然现在杜家和镇国公主那边摘干净了,但是难保不殃及池鱼;以后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请你一定帮我照顾好三丫头。”   “你一定要答应我!”杜老爹说,一脸期盼。   “唯。”我低头行礼,说。   大叔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他抹了把眼泪;张了张口、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我说准备搀扶他。   “不用,我自己就回去了。”他说,说完竟然咳嗽了几声。   我顿觉不妙,忙掏出布帕;这还是一早杜祡帮我准备的。   大叔早已先一步,捂住了口鼻。   他拿下布帕,我看到上面有几丝鲜红的血迹。   “阿郎!”我赶忙扶着他坐下,“我去找个疾医!”   “不用了……阿展——!”他说,又咳嗽了一声,“多年的老毛病了。”   “可是……”你吐血了,我张了张嘴,还是把后半截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也没想拖多久。”他说,“本来想看到三丫头嫁个好人家,也就没什么心愿了。”   “她一直怪我又给她续了个阿娘……她虽然和她阿娘关系很好,但是我看得出,她还是恨我……”他说,“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那个时候,崇明只有十四岁,崇文也就十一岁,她才一岁多一点;他们还那么小,正是需要阿娘的时候……再说我作为杜家长子,年纪轻轻的就做了鳏夫,自然需要续弦。”   看得出来,杜老爹是一个好老爹,而是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老爹。   “阿郎……你跟三娘谈一谈,她会理解你的。”我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说太多。   “不用,她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我毕竟是她阿爷,怎么也不能跟小孩子计较。”他说,想要笑,却又咳嗽了一声。   我起身准备喊着伙计,杜老爹却一把拽住了我,“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你别跟别人说,也别说我们吃了饭,就说我跟你说两句话,就让你走了。”   “唯。”我行礼,应声。   “别老‘唯’‘唯’的了,把我当成你的阿爷吧。”杜老爹说,“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老早就没了阿爷,也没了阿娘。“   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悲伤,鼻子一算,竟真的哭了出来。   这应该是杜展的情绪吧,他果然还在。   “这么多年,你在外面也受苦了,是我们对不起你。”他说,“我打心眼儿里准备收养你,说句实在话,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代替崇文……”   “阿柏跟我说,你把自己的字都起好了的时候,我真的挺感动的,”他说,抿嘴笑,“来,叫声‘阿爷’听听?” 第066章 我是杜展   “阿爷……”我说,抹了把眼泪。   我确实也很感动,但还不至于痛哭流涕;大部分情感都是杜展的。   杜老爹笑得一脸满足,掏心掏肺的又说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心情好了之后,他也不再咳嗽了。   这样又说了半个多小时,天已经全黑了。   “阿爷……再晚就要宵禁了。”我说,冲对面正在打烊的店努努嘴,说。   “嗯,那就回吧。”他说,心情看起来还是很好。   好容易把他忽悠了回去,到杜家的时候,杜蘅正站在门口。   “族长。”我说,行了个礼。   他冲我点了下头,又看向杜老爹,“阿兄。”   “怎的还没休息?”杜老爹说,他又变成了那个不威自怒的杜老爹。   “想着陪你喝酒。”杜蘅说,“我多体贴,怕你难受都没有当时就……”   他赶忙闭嘴,吐了吐舌头。   “……”杜老爹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进去,“你回吧。”   这句话肯定是冲我说的。   “唯。”我应声,转身离开。   回到杜府之后,杜祡他们已经睡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行了。   刚洗漱完,就想起来玲珑阁的“免费午餐”已经到了第四天了。   赶忙把杜祡他们都叫了起来,临时突击开始教他们做豌豆糕。   以后就用豌豆糕和绿豆糕“凑数”吧。我想。   事儿太多,真的顾不过来。   回到杜府,马上拿了根棍子开始练棍法。   古代就是不方便,如果有某度的话直接搜教程就可以了,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全靠自己琢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合适的东西练臂力。   我想起来萧赫“教”我的那套动作,说实话,越想越觉得好中二啊!   我琢磨着,还原了下那套动作。   木棒和陌刀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我只好把凉亭的柱子当做陌刀的刀柄练习支撑;但是那个太粗,我总是抓不住。   无奈只好先练倒立,把手臂的力量练起来,等到手臂足以支撑起整个身体之后,再练习横向支撑。   至于把陌刀耍得特别溜儿这件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把萧赫“教”的东西都练了一圈儿之后,我开始在院子里跑步。   为了避免发生和昨天类似的抽筋事件,我特意把热身运动做了两遍。   等到我确定我不抽筋了之后,我开始围着院子跑,虽然和昨天相比、受了伤,但是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吃力了。   果然,世界上什么事情努力了之后都有可能没有结果,只有健身这件事情,只要坚持就会有效果。   我吃力地跑完了十圈,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扶着膝盖喘气,这时候,我看到了旁边一脸懵圈的杜祡。   “阿展哥……你干什么呢?”杜祡说,他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布口袋豌豆。   “疾走。”我说,直起腰开始做扩胸运动,“平常你们都不锻炼身体吗?”   “锻炼身体……那是什么?”杜祡一脸懵懂地看着我。   “就是类似于本家聚在一起做五禽戏之类的。二郎是武将,之前都不曾提过吗?”   “不曾提过,郎君成年在行军;若不是这次有事儿,一年半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一次。”   “有事儿,出了什么事吗?”我有点不解,没听说出什么事儿啊。   “就是郎君的婚事啊,和韦家娘子下个月就要缔结良缘了。”杜祡说,“郎君平常驻扎在北疆,回来一次、得快马加鞭赶一个月,若是下个月再回来,时间上赶不上。”   “本来那次临时被叫走,本家就不让的,”杜祡说,“郎君偏说,一个半月便走个来回……结果……”   头忽然痛了起来,脑海里杜岘的脸一闪而过。   他骑着一匹骏马、手持一把陌刀冲锋陷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他身披重甲,绛紫色的披风随风飘荡,红色的液体顺着披风,滴到泥土里。   忽然间电闪雷鸣,雨声大作。他屹立在风中,双眼红肿,仿佛嗜血的修罗。   周围的敌军遗骸大都手持弯刀,他率先下马,带领浴血的众将士们,埋葬了同军装的弟兄们之后,也安葬了那些敌军战士。   “阿展哥,你不要紧吧?!”杜祡说,他吓了一跳,“对了,昨儿就要跟你说的,疾医嘱咐了,要每日服用汤药,我这就去煮去!”   “没事儿的,等下再……”我扶着头,话还没说完,一抬头,杜祡就跑没影儿了。   我坐在石凳上,特别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看到杜岘的记忆,明明这些事情我都没有经历过,也没听他提起过;我完全不知道,难不成这些也是杜展的记忆?   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   杜展,你会怪我吗?   怪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怪我没有照顾好杜铃兰;怪我占有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我想,我固执的以为,这样他可以听到。   抱歉,我现在需要这个身体。我说,我要帮杜岘报仇,我也要帮你报仇。   我还答应了杜老爹,要保护杜铃兰;我作的妖、我接下来的锅,我不能让你替我背了。   后天是杜岘的葬礼,到时候真的要和他告别了。   如果你真的在的话,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带给他。   我知道,小的时候你和杜岘玩的最好,不然我对他也不会有这些莫名的好印象、这些好印象大部分都是来源于你情感。   当然,如果你想拿回你的身体,我肯定会还给你;“他”原本就是你的。   “对不起,我不故意打扰你的。”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好听的男声,他的声音略有磁性,听起来就是个小鲜肉;虽然杜展确实也算是个小鲜肉。   他说:“晏然,谢谢你让我还能活着,谢谢你替我活着。”   “没有啦,我应该谢谢你。”我在脑海里想,“不然我早就死掉了。”   “嗯~”他说,“我知道,是我的阳寿尽了,以后,你就是杜展了。”   真的会有阳寿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几次,其实都……对不起,我只是有感而发。铃兰……崇文兄真的是一个好人,可他却死了。葬礼那天……请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吧。”他说,“就说我在碧落等他。”   忽然就没了声音。   我忙喊:“杜展?”   “杜展?!”   “喂——!你不是真的走了吧?”   他没有再回应我。 第067章 别了,杜展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我起床准备洗漱,刚拉开门就看到杜祡正在门口等着我。   “阿展哥,”他说,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伸了个懒腰,问。   “今儿是郎君走的日子……本家那边儿一早就来了话。”他说,“说申时出殡。”   “今儿出殡?”我一愣,“不是明儿吗?”   “啊?是今儿下葬的啊?”杜祡也被我问蒙了,他说,“前日就定好了。”   “前日?”我又懵了,“不是昨儿吗?”   “阿展哥……”杜祡说,眨眨眼,“是前儿啊,昨儿下午你还跟三娘说,今天要一起过去来着。”   “昨儿下午……”我想了想,不对啊,昨天一天都跟杜老爹在一起的,压根儿没见过杜铃兰啊。   难不成是杜展?   不能吧,他都说了要走了……   我忽然来了精神,“阿祡,那前儿晚上……”   “前儿晚上?”他回想,“啊,我煮好汤药回来,发现你就已经回房睡下了。”   回房睡下了?   可是我记得我应该是一直在呼唤杜展似的。   “阿展哥……你这么一问,我忽然觉得你昨天也挺奇怪的……”他说,皱眉。   “昨天?”   “嗯呢,昨儿你也说了些很奇怪的话。”他说,“我总感觉,你话里话外说的、好像是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会去很远的地方?   那就是了。是他。   他应该还是有很多话,想直接跟杜铃兰说吧。   “昨儿,三娘来了?”   “嗯,三娘前儿就来了,但是那天,你一天都没有回来,所以昨儿又来了。”   “那,她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啊,三娘还是跟以前似的……”他说,声音越来越小,“不对……三娘走的时候,好像说了句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嗯,三娘说,这回真的要告别了。”杜祡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杜铃兰这是知道了吗?   肯定是知道了。   “我去找三娘。”我说,正准备走。   “啊?三娘一早就去玲珑阁了。”杜祡说,“刚刚婉儿还过来问,问你醒了吗?”   原来她在玲珑阁啊。   “那我先过去。”我说,“等下直接从那边过去吧。”   “嗯,那我把衣裳带着。”他说,行礼告退、去准备了。   我洗漱完,就往玲珑阁那里走去。   今天是杜岘出殡的日子。   虽然杜家说他昨天、哦不,前天就过了头七,我还是觉得好像昨天才知道他没了的消息似的。   我当时没反映过来,杜祡平常应该都呆在玲珑阁里,怎么这天会在门外等我;我还以为是因为要杜岘的葬礼,所以他才在门口等我的。   我叹了口气,杜岘那里先不管了,先想想怎么跟杜铃兰解释这件事情吧。   直接说我是穿越来的……她会信吗?   正常都不能理解吧,这些根本不用科学来理解……   但是,也许看惯了怪力乱神的古代人能接受呢?   好像也不行,毕竟那是传说,到时候要是怀疑我有什么仙术之类的,不是更麻烦么……   本来想着,能低调的就低调点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结果没想到还是捅了篓子。   杜展也没那样的,都说好了,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到了玲珑阁附近,   我一进门就看到,老远就看到杜铃兰站在二楼的窗前。   本来想的教他们做豌豆黄的,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我走进大厅,里面也有几个顾客,肯定比最开始免费的时候要少一些;再加上没什么新意,甜品只有红豆蛋羹。   吃一次两次就罢了,天天吃搁谁也受不了呀。   看到我进来,杜离迎了过来,行礼,“郎君。”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去下二楼。”我说,快步上了楼梯。   “阿展,你来了。”她说,应该是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被她看见了,不然她怎么连看都没有看就知道我是谁呢。   “铃兰……抱歉。”我说,“其实杜展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我叫晏然。”   “其实我感觉出来了,从一开始我怀疑来着,他不可能不认得我,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她说,“但是那个时候,疾医说你失忆了……我就说嘛,即使很多年不见,也一定会一眼就认出我来……肯定会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我来的!”   “对不起……”我说,“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肯定最开始就会跟你说明白的。”   “这点你们真的很像,昨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她说,声音忽然哽咽了,“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感觉得出来,昨天那个才是真的他。”   “我本来情愿,你告诉我、你只是失忆了,还会好起来的,但是……你却告诉我,他真的死了。”   “昨天,我真的以为你恢复记忆了,昨天的那个你既熟悉又陌生。确实和记忆里的阿展一模一样;一样的果敢,一样的把自己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但是那不是我这些日子认识的阿展……”她说,“其实我忽然发现,小的时候只是把你当成哥哥,最近一段时间发现,你对于我更像是姊姊。”   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女生来着……我想,没有插话。   “不说啦,我要回去补个妆。”她故作轻松地说,“下午还要送二哥走最后一程。”   她说着,站起身后和我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一把抱过她。   她吓了一跳,但是没有挣扎。   我想解释,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杜展的声音,“对不起,请让我再抱一下她。”   杜铃兰仿佛听到了一样,她忽然挣开了我的胳膊,对我说,“阿展,你走吧……”   胳膊忽然垂了下来,我紧接着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杜铃兰仰面倒了过去,我忙扶住她。   “他走了……”她说,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好抱着她默不作声。 第068章 别了,杜岘   杜铃兰哭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弹了起来,我反应不过来,直接被她推到了一边,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顿时感觉腰椎多半是断了。   “嗯……我先走了。”她说,转身就跑。   “啊?”我一愣,随口说。   “嗯……我回去补个妆……”她说,右手摸索着侧脸,侧脸的妆粉真的淡了一些;仔细看,能看到露出的皮肤稍微暗了些。   她之前也不是没哭过,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补妆粉;她原本就属于皮肤白皙的人。   补妆粉显然是借口。   “铃兰……”我说,喊住正要已经跑到楼梯口的她,“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蓦然顿住了脚步,回头苦笑,“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早就告诉我了吧?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   “……”我被她噎了回来,“我想说,你愿意听我讲吗?”   她折了回来,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绞着罗帕;她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紧接着又把头埋了下去。   我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有点儿尴尬。   反正我是挺尴尬的,我坐在了她对面的垫子上,清了清嗓子,说,“咳咳……那我说了。”   “嗯……”她应声。   于是我简短地把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故事讲了一遍,听的她一愣一愣的。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男子,我来自一千三百年之后。”   “一千三百年之后……”她说,下巴眼看着就要掉到桌子上了,“泰国是哪个国家?”   “就是现在的……我也找不清现在叫什么,总之,是南边的一个国家。”我说,把话题拉回来,“所以我知道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虽然具体的细节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大概的发展方向。”   “嗯……那……未来是镇国公主赢了呢,还是大家赢了呢?”她说,小心翼翼地问。   “大家赢了。”我说,虽然知道把历史告诉古代的人不太好,但是,我确定杜铃兰不是那种会随口乱说话的人。   “果然……”她说,苦笑,“那杜家人会怎么样?”   “这个我说不好,史书上记载的很少。”我说,叹了口气,“但是,太平公主被赐死家中,同党全部被诛杀,家产尽数收缴、充盈国库。”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紧了下唇。   “……”我想说点儿宽心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突然的安静。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起身,拘谨地笑,“等下本家见吧。”   “嗯。”我应声,起身准备送她,她忙说,“不用啦,婉儿在楼下我,等下我们就走了。”   “嗯。”我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还是我送你吧!”   “真不用啦。”她说,勉强地笑,“我想静一下。”   “好……吧。”我应声。   “嗯,你不要动,就坐在那儿就好了。”她说,快速跑下了楼。   声音刚刚消失,紧接着,楼梯上又传来了人走上来的声音。   那不成是她又回来了。我还没想完,就看到杜祡走了上来。   “阿展哥,咱们得准备出发了。”   “嗯,”我说,“等我一下,我把衣裳换了。”   走到杜式本家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老远我就看见杜铃兰和杜煜以及当初站在他们旁边的那两个小男生站在一起,我也走了过去。   “来了。”杜煜说,他拍拍我的肩膀,又看回原本看的方向。   杜铃兰什么都没说,只是冲我笑了笑。   我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院子中间的位置布满了鲜花,看起来像是摆好的灵堂,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的,那应该是杜岘的骨龛。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摆那些鲜花,那种鲜花完全就不应该有才对啊?   那个花看起来是深黑色的曼陀罗华,但是走进了发现不是曼陀罗华,而是相似的某种不知名的植物;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的话,我肯定不会相信。   “这个是什么花啊?”我小声地说。   “这个是阿修罗,传说中指引轮回的花。”   “指引轮回的花?”我一懵,“那不是曼珠沙华吗?”   “曼珠沙华?”她不解,反问。   “就是赤团花。”我说,“以后的传说里,都说曼珠沙华是指引轮回的花。”   “赤团花,不是新婚时才会用的吗?”杜铃兰一脸懵地看着我。   我也懵了,呆呆地看着她。   着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曼珠沙华居然是庆祝结婚的花。   “你俩干吗呢,马上就要开始了!”杜煜小声斥责。   我俩赶紧闭嘴。   杜蘅从前厅里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圆领袍,头发挽成发髻,上面还簪了一支白色的布花。   别误会,大叔不是变态。   唐朝时男生也流行簪花,其实这也什么稀奇的,唐朝宴会,还流行男子共舞。   杜蘅走到“灵堂”前说,“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了。”   所有人都走上前,按照前天的方式站好。   杜蘅站在中间,他开始念一段听不懂的话。   杜铃兰悄悄拽了下我的衣服,用唇语说,“这是梵文的祭文,阿娘生前礼佛。”   我轻轻地点点头。   大叔念了有五六分钟之后,走到一旁,示意在场的人行礼。   长辈的人先走上前,他们行的是“摸礼”——原谅我不知道这种礼叫什么;他们走上前,摸了摸杜岘的骨灰盒,嘴里振振有词,隔的有点儿远,我听不清。   然后是平辈的,平辈的人行的是鞠躬礼,大家一起鞠躬,嘴里默念一段听不懂的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好一直说:“一路走好。”   最后是小辈们,他们走上前跪下,对着骨灰盒磕了一个头。   杜蘅走回刚刚的位置,伸出双手把骨灰盒拿了起来,举过了头顶,又说了一段我听不懂的话。   这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我赶忙也低了下去,只听到一种类似于沙子洒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大家纷纷抬起了头。   抬起头,只见杜岘的骨灰盒打开着、放在桌子上,周围黑色的花都不见了。   杜蘅还站在那里,他的手里已经变成了杜岘的牌位。   他慢慢地走进祠堂——众人也跟在后面——把牌位放在了预留出的地方上。 第069章 该离开了   随着阿彻一声“礼成”的吆喝声,众人都松懈了下来。   看起来应该是完成了。   杜蘅转过身来,看着众人,说:“没什么事儿,你们都回吧。”   “唯。”众人异口同声,各自散去。   我看着杜煜没有动,也跟着没有动,祠堂里只剩下了杜老爹一家人;杜老爹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应该是杜铃兰的后妈。   杜煜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妹子,看起来应该是杜煜的老婆、杜筠的妈妈。   其实,真正的古代人,没有“三妻四妾”之说,三妻四妾其实是断章取义的产物,跟“以德报怨”是一样的。   中国古代的宗法制度准确的说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一个男子不允许同时有两个妻,不能把妻子贬低为妾,也不能把妾抬为妻,更没有平妻之说;所以才有了嫡长幼之说。   只有妻子诞下的孩子是嫡代,其他的妾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庶出。   “明儿……”杜蘅说,吞吞吐吐地说,“明儿……”   “嗯,明儿就走。”杜老爹说,嬉皮笑脸地快步过去,抱了一下杜蘅,“襄阳那边儿都说好了,直接过去就行;我本来也不愿意待在长安,还是乡下待着舒服。”   我一懵,杜老爹要举家迁移吗?   “可是……”   “又不是不回来了,”杜老爹说,“铃兰明年年后就要嫁进韦家了,年底儿肯定是要回来的;阿展……嗣业马上要入伍,他短期还是要留在这里的。”   “可是……”杜蘅还是有些不情愿,他眉头紧锁。   “多好,远离纷争、清闲。”杜老爹笑呵呵地说,“我和崇明侍弄块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到时候托人给你带点儿我种的作物,”杜老爹说,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没种呢,就合计着怎么分了。”   “……”杜蘅还是愁眉苦脸的。   “阿爷,我这么个烦人的丫头走了,你该开心才是啊?”杜铃兰说,走过去挽着杜蘅的胳膊。   “你这丫头……”杜蘅被她逗乐了,眉毛舒展开来,“别整天没个正形儿,马上就要及笄了,是大孩子了。”   “是是是,阿爷说的是。”杜铃兰嬉皮笑脸地说,“那我们可就走了。”   “不是明儿走么……”杜蘅说,刚舒展的眉毛又拧巴在一起了。   “是啊,可是我们得回去收拾东西啊?”杜铃兰说,“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带着呢!”   “好吧……”杜蘅蹲下身子,可怜兮兮地说。   杜筠不知道从哪儿跑了过来,众人鸟兽状散的时候,都没看到他。   “阿翁~”他脆生生地喊,冲杜蘅扑了过去。   这一喊不要紧,杜蘅的眼眶忽的就红了,他一把抱住杜筠,“阿筠,你也不要阿翁了嘛……”   “我只是去重贤阿爷的家里看看阿甫嘛,过两天就回来。”他说,跟小大人似的,他摸摸杜蘅的头,“阿翁要乖,我过两天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点心,姑娘说那边的点心比阿展阿爷做的还好吃呢!”   我低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杜铃兰这孩子,净忽悠小孩;“好吃的点心”,只用了五个字就把小孩收买了。   “好吧,那你要常回来看我。”杜蘅说,可怜兮兮的。   “嗯,我肯定会常回来看你的,”杜筠说,“不光看你,我还得常回来看看妼儿。”   “净想着你媳妇儿了。”杜蘅说,总算是有了个笑脸。   道过别,杜蘅亲自送我们出来。   我和杜铃兰走在最后,我看了下她,轻声说:“你们一早就打算去襄阳?”   “嗯。”她说,“打二哥出了事儿,阿爷就准备去襄阳,昨个儿请了辞。”   “抱歉,本来今天中午那会儿打算跟你提的,结果……”她说,苦笑。   我这才发现,她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之前的时候,她总是和我走的很近。   “铃兰,其实你想去的地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说,“不过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在你来的那个时代吗?”她偏着头看着我,说。   “嗯。”我说,“在那个时代里,女生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可以嫁给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可以像男生一样入伍,可以和男生一样、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说,补充道,“那个时代,照明用的是电……”   “用电?!”杜玲兰一脸不敢相信,她打断我,说,“那个东西怎么可以用呢?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嗯~不是雷电,是一种家里常用的电。”我说,“大概是一千年之后,人类学会了用电;之后的三百年里,做出来很多电器。”   “比如洗衣机空调冰箱电磁炉之类的。”我说,“洗衣裳的时候,只要把衣裳丢尽洗衣机里,放上水和洗衣液、也就是皂角水就好了;”   “你们那个时代的人好厉害……”杜铃兰感叹,“那生活岂不是很舒适?”   “嗯!各种舒适。”我说,苦笑,“所以我来到之后各种不适应。”   “其实你跟我好朋友的性格特别想,”杜铃兰轻笑,说,“说实话,名字也跟她很像,她叫嫣然,你叫晏然。”   “那个嫣然是佑卿的妹妹吗?”   “欸?你怎么知道?”她说,一脸惊讶。   “我……”坏了,一时嘴快,忘了那次是听墙角的时候听到的,我胡诌道,“你之前提过啊,说她要自己挑选夫婿。”   “哦。”她说,看起来好像被我忽悠过去了。   已经到了门口,杜铃兰她们女眷上了马车,杜煜和杜老爹他们往回走,我和他们不是一个方向,所以就和他们分开了。   我和杜祡往杜府慢步走着。   刚到门口,就看到阿皓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我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它,它就消失不见了。   “阿展哥!”阿皓迎过来,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我,“刚刚有个自称萧赫的人递了封信。”   萧赫?   我接过信,拆开,里面是两张信纸;上面的这张看起来是张“录取通知书”,最上面的圆形里写着一个“准”字,下面写的是我应征的品类和时间之类的个人信息,最下面有一行字:“举荐:萧赫”。   第二张纸是萧赫的信,他说,明儿个一早,就去报到。   是啊,我该走了。 第070章 萧家敬名   回去收拾了下东西,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简单的收拾了点儿——其实就准备了两套“内衣”(中衣)——就早早的就睡了。   辰时不到,我就醒了。   爬起来,看到杜祡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振振有词。   我走到他附近,他显然看见了我,但是并没有理会,依旧是原地打转转。   “阿祡?”我试探地喊了下,他没有反应。   该不是梦游吧?   我又贴近了些。   果然,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只是在机械似的打转转。   他嘴里振振有词,我仔细辨认,隐约听着他说,“别杀”什么,“我会听话的”之类的。   我忽然想起来,昨天中午的事儿。   昨天我一开门,他好像已经在门外转了很长时间了似的。   说起来,正常情况下,他这个点儿应该在玲珑阁忙活才对。   他还在打转转,忽然不动了。   我又凑近了些,发现他哭了。   总觉得他是个挺稳重的人,才忽略了他原本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我该怎么办……”他说,带着哭腔,“我不想害任何人……可是我也不能看着阿爷一家人被杀……”   阿爷一家人?   他不是战争遗孤吗?   妈妈生下他就没了,所以被杜岘捡了回来。   难道他找到家里人了?   不过,怎么感觉像是把他家里人当做要挟的筹码强迫他干坏事儿的套路呢?   他还在哭,已经哽咽地说不清话了。   我默默地退到一边。   梦游的人不能被喊醒,那样会出现脑损伤;我还是等他醒过来之后,再跟他了解下情况吧。   虽然有点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但是,既然打算以杜岘的身份活下去,他揽下来锅,就一并担了吧。   我转身,准备回去换身衣服,等下去送杜家人。   一转身,发现身后居然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蒙着面,双手抱胸,就坐在我房前的台阶上。   我懵了,这是咋了?   看身形,跟之前那个黑衣人差不多。   难不成终于反应过来,准备要杀了我?   那之前的猜测都得被推翻了,可能他只是觉得郭二娘比我有威胁性,准备弄死她之后再慢慢对付我。   我盯着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也只是盯着我,没有其他动作。   这样对视了十几秒,他忽然站了起来。   我的神经猛地绷紧了,我警觉地盯着他,不敢眨眼,恐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冲上来。   结果没有,他只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就在我不理解且稍微放松了点儿之后,猛地一个过肩摔。   我直接被摔懵了,全身的骨架一起疼了起来。   我疼得呲牙咧嘴,这时候,他蹲了下来,把蒙脸的黑布拿了下来。   迎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居然是萧赫。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半夜跑到别人的家里不打声招呼就罢了,还准备摔死人家主人,这样真的好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萧赫说,嬉皮笑脸的拉我起来。   我爬起来,揉了揉腰,小声说,“你觉得呢?绝对是惊着了啊……”   我不禁感慨,为什么我碰到的人,都是逗比呢?   难道是因为气息相同,互相吸引?   明明最开始觉得萧赫还挺爷们儿的啊;一直觉得玩得了陌刀的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王绪逗比就罢了,他本来长着小虎牙就严肃不起来。   可萧赫是陌刀队选拔成员的面试官,怎么也得有一定官职吧,这么逗比,怎么带好手下的兵呃……   “那明儿请你喝酒,给你压惊。”他说,哈哈大笑。   “嘘——,你小声点儿,阿祡梦游呢!”我说,小声呵斥他,“再说,大家都没起呢!”   “没事儿,这点儿睡得正沉呢,聒都聒不醒。”他说,山东方言都蹦出来了。   聒都聒不醒的意思是,故意在旁边弄出很大的声响也不会吵醒对方。   “你是山东人?”我问,随口说到,“该不是兰陵萧家的吧?”   “你怎么知道?”他显然是个自来熟。   “还真是?!”我一惊,“你们不是在沂州吗?”   “对啊,确实在沂州,和这儿隔着大半个大唐的距离,”萧赫说,摊摊手,“可是老爹在这边儿,我又是长房嫡子……想要自由,哪儿那么容易啊。”   长房嫡子?!   那岂不是他这一代里地位最显赫的存在吗。   “其实我挺羡慕端辞和敬轩的,”他叹了口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只想安静地画画、吟诗作对,浪迹天涯;可是却不得不入仕习武。”   端辞?难不成是王绪?   “啊,端辞是王家嫡子王绪,敬轩是我弟。”他解释道。   还真的是王绪啊……你们大家族没事儿都串门玩儿么……怎么都互相认识似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他忽然笑了,“还没好好介绍一下呢,我叫萧赫,字敬名。”   “在下杜展,还未弱冠。”我说,“表字起好了,字嗣业。”   “那你得叫我一声‘敬名’兄了。”他说,眨眨眼。   又来了……一言不合就放电的毛病哪里学得啊。   “说起来,敬名兄为何在此啊?”我说,岔开话题。   “啊,我昨天来的时候,你不在,”他说,“然后我就写了封信,准备本来打算一早来找你来着。可是我刚刚走出巷口,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后院边上的一颗大树上跳进了后院里。”   “我隔的有点儿远,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人。”他说,吐吐舌头,“所以我就直接走了。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时候都宵禁了,我干脆换上夜行衣追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走了,还是只是我太敏感了。”他摊摊手,“我把你家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看到那个人。”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他说,故作神秘地把脸贴了过来,说,“你想不想听?”   “那得看你想不想讲啊?”我说,冲他撇撇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是山东老乡的缘故,和他聊着聊着,“唐普”不自觉变成了“鲁普”。   “真不配合。”他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你的家仆——就是现在梦游的那孩子,他应该是个女子。”   “啊——?!”我差点儿咬着舌头。 第071章 他是女的   “啊什么啊,又没踩着你。”萧赫说,得瑟的笑,“没看出来吧?他真的是个女子。”   “少来,他要真的是女孩,我怎么看不出来?”我不服气,嘟嘴说。   “你怎么会看出来?”他反问,“我可悦人无数。”   “流氓……”我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他直接把白眼翻了回来,“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经常招收新人,早就阅人无数。”   原来是这么个阅人无数,原谅我想歪了。   “你知道流氓什么意思啊,你就翻白眼。”我煮熟的鸭子嘴硬。   “看你的表情,反正不是好话。”他说,耸耸肩。   “你这就看走眼了吧?”我诳他,“流氓是夸人的意思,夸你有眼光。”   “少来,你刚刚的表情明明是嫌弃。”他说,斜着眼看我。   “好吧,我确实鄙视你来着。”我说,解释道,“鄙视就是嫌弃的意思。”   他耸耸肩,好像在说,你看吧,我就说不是好话来着。   “好了,不贫了,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孩儿。”我说,忙改口,“女子。”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好奇呢,”他说,用眼神示意我看向杜祡,后者还在打转转。   “正常情况下,男子和女子走路方式是不一样的。女子走路步伐较小,双足会习惯性并拢、且膝部会往里偏;男子走路步伐偏大、而且走的时候不会并拢,膝部都是笔直的。”他说,“不信你看他走路的时候,双足是往里并拢走的,而且膝部往里面偏。”   我看了下果然如此,阿祡走路的时候有点X型腿。   “也不一定,也许他本来腿就有毛病,站不直呢。”我说,“你那套标准说的是多数,我跟他待了这么久,他肯定是个男的。”   “好吧,就知道你不信。”他说,从袖子里拽出来一个粗布的抽绳小口袋,“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我说,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怼他,“搞不好你里面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放。”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这不是我的,本来就是你们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那孩子的。”他说,指着杜祡。   “居然偷孩子东西,我鄙视你。”我翻了个白眼。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他说,无奈地扶着脸,“只是怕你不相信,先借来用的,等下就还回去了。你猜里面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姨妈巾吧?   “总不能是月事带吧?”我又翻了个白眼,随口说。   “回答正确!”他弹了个响指,说。   我看着他这个特别现世的反应,差点儿忘了吐槽,“啥?真的是月事带?”   “当然是真的,”他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奇怪吧,一个男子,居然备着女子才用的月事带;你还说他不是女子?”   “也许是给别……”我刚要反驳,忽然反应过来,对啊,整个府上没有女子,全是男的。   “也许是他捡的呢……”我越说越没底气,我猛地抬起头,“话说,你怎么会认得月事带?”   “我成亲了啊。”他说,眨眨眼,“看不出来?”   我去,男生结不结婚怎么可能看的出来?   又不是女生,女生会怀孕、怀孕了自然能看的出来。   “我怎么知道你成没成亲,你又没有在脸上贴‘我成亲了’四个字?”   “……”他显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正常情况下,男子只要弱冠,就要成亲的。”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所以古代基本上很早就结婚了。   “好吧……”我词穷,一时脑抽,说,“那他是男是女又怎么了?”   “……”他看我跟看傻子似的,如果用一个表情包形容,那种眼神就是“关爱智障”。   “怎么了,当然是有问题啊?”他说,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正常情况下,什么人需要隐藏身份?”   “歹人(小偷流氓等不法分子统称为歹人)?”   “回答正确。”他说,又弹了个响指。   “我发现她今天只要没事儿的时候,就总在院儿四周转。”他说,皱眉,“而且大多是其他人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直到天黑之后,她把一个黑色的小木盒藏进了后院的石凳里。”   “后院的石凳里?”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难道后院里的小木盒是她放的?   难道,她和郭二娘是一起的吗?   “你不知道吧?你后院里的东西早就被别人掏了个大窟窿、用来联络了。”他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和之前一样的小木盒,说,“喏,我帮你看过了,里面是一封家书。”   “家书?”我一懵,“你看的懂梵文?”   “你看不懂梵文吗?”他没有回答,反问。   “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啊?”我说,嘟囔,“我原本就只会简体字好不,还好大陆人自带繁简转换器,虽然不会写,但是好在看得懂。”   “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要学梵文呢?!”他一脸吃惊。   “……”我都懒得吐槽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他显然也觉得有点儿尴尬,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给你聊了半天,进来坐吧,地上凉。”   他“嘿嘿”傻笑,“嗯。”   把他让进屋里,我赶忙开始扒拉床板。   那两张宣纸都被我放在了床板底下,我怕万一被他们看到;木盒子则是直接埋进了后院的石磨下面。   我觉得,一般不能有人这么无聊,跑去移石磨玩儿的;再说了,如果藏在那儿底下都被找着了……其他更没有找不到的地方了。   “你干什么呢?”他在旁边看的一脸懵圈,“我帮你?”   说话间,我已经把床板掀开。从里面把宣纸拿了出来。   他看着我手里的宣纸,一懵,说:“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两个盒子,然后看到里面有梵文的信;我不知道上面写得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个盒子是从哪儿里来的。”我说,“我本来想的找个人学点儿梵文的,既然你懂,那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吧!   “也许上面,能有什么蛛丝马迹。”我接着说。 第072章 普通家书   萧赫接过那两张纸。   我看着他,泛起了嘀咕。   这两封信真的是杜祡的吗?   他虽然是突厥遗孤,但却是被汉人养大的。   就好像中国孩子被外国人养大一样,他接受的教育都是西方的;这么长大的孩子,不是装,是真的一句中文不会。   但他已经找到了家人,也许学会了突厥语呢。   不过,突厥用的语言不是类似于维语的吗?   梵文更接近于藏语,他是怎么学会这种语言的?   短期内精通了两门语言,难不成他是神童?   萧赫快速地看了一遍,说,“这只是两份普通的家书。”   “普通的家书?”我反问,有点儿不敢相信。   普通的家书,至于藏起来吗,而且藏的地方还很古怪;杜岘的内院,除了杜岘自己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   “嗯,上面说的大概都是一些家常话。没什么要紧的。”他说,然后把两张纸叠放在了一起。   我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上面这张的第三行的第一个字有晕开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水之类的液体滴在了上面,然后又被晒干了,留下的痕迹。   “这是什么?”我说,然后那个水迹旁边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血指纹。   “这是突厥族特有的血手印痕迹。”他说,“我曾经和他们交过手,他们用的文字虽然不是这样的,但是他们会在书信的最后印个血手印。”   我有点儿蒙,“为什么要印个血手印呢?”   “好像表达某种信念,类似于视死如归之类的。”他说,偏头看着窗户。   窗户没有开,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既然是普通的家书,那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我说,拿起两张纸走到烛台旁,“烧掉好了,省的成天提心吊胆的。”   “别……”萧赫说,紧接着又闭上了嘴。   “好了,说实话吧。”我看着他,肯定地说,“你不是来找我的。”   他一怔,紧接着无可奈何地笑,说:“被看穿了吗?”   “没,我只是觉得你的反应不太对。”我说,摇摇头,“虽然那会儿你看到这两张纸有点惊讶,但事后一想,却有点过于刻意了;我刚刚有点儿有点犯嘀咕,但觉得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然后,你看到那张纸之后,告诉我只是普通的家书。但是普通的家书怎么可能会有表决心的血手印呢?你的话前后矛盾。”我说,“再然后,你和我说完话之后,忽然看向了窗户。正常人交流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突然关注窗户之类的东西,我怀疑,你也许准备趁我不在的时候、从窗户进来把这个偷走。”   “所以,我假装要把那张纸烧了,你下意识地就开口制止。”我说,下了结论,“你不是来找我的,只是正好被我撞见了,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假装是来找我的。是或不是?”   “是。”他无奈的承认,说,“你确实太敏感了。”   那必须的,我没好意思说,我不光敏感还有点儿神经质来着。   “那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   “来藏黑匣子。”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就是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吗?”我问,“它的名字叫‘黑匣子’?”   黑匣子不是飞行记录仪吗。   叫这个名字多容易误会。   不过现在还没有飞机,暂时还不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为啥要吐这个槽……   “嗯,就是这个。”他承认。   “藏这个干什么?”我接着问,“为什么要藏在杜岘的院子里?”   “因为……这就是副都护的命令啊。”他说,摊手。   副都护的命令?难不成……   “杜岘还没有死?!”我说,声音没控制住,大了好几个分贝。   他皱眉,小声地说,“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反问,忍不住又送了记白眼给他。   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杜岘不能死。   说被弄死就被弄死了,怎么对得起他戎马六七载、浴血奋战。   难怪非要火化呢,这样最容易“毁尸灭迹”啊,都成了骨头渣儿了,亲妈都分不出谁是谁。   说起来,那个黑色的、叫阿修罗的花……也挺诡异的。   “郎君没有死……那他在哪儿呢?”我问,压低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他说,“我只是个小卒。”   “少来,小卒哪儿资格出来招收新人?”我不信,“你是什么官职?”   “我只是个小小的骑都尉。”他说,摊手。   骑都尉?   “不错了啊,怎么也是个从五品的。”我说,“就你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要我,都得给你逐出去。”   “所以你不是我老大。”他说,嬉皮笑脸地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说吧,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这两封信都是前方战报。”他说,“前方连年战事,地方官员都是报喜不报忧,崇文就把真实的状况记录下来、放在‘黑匣子’里,然后藏在自己的院子里。”   “为了不会被发现,所以都藏在了些很奇怪的地方。”他说,“这也是为什么,崇文不让你们去内院的原因。因为有很多秘密;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无奈,想了想也是。   虽然是个从三品的大将,但也只是个副都护而已。   上面还有“领导”,领导说要怎么干,当然就得怎么干。   其实唐朝腐败很严重,别的不说,单说太平公主那一众党羽,大半个国库都被掏空了。   搞不好安北都护府这边儿的大都护就是个贪污腐败的主儿,所以才天天往家里报假帐。   说起来,大都护的话,史书上应该有记载才是,公元七一三年的安北大都护是谁来着?   “那你刚刚还打算坑我。”我又给他了一记白眼,“忽悠我杜祡是女儿身来着。”   “这可不是我忽悠你,这是真的。”萧赫说,又把放着月事带的小口袋掏了出来,“而且,她可能是突厥的间谍。”   我瞪了他一眼。   “崇文说的~!”他看着我,可怜兮兮地说。   透过糊着纸的窗户,能看到外面已经亮了起来。   “先不说这些了,你得赶紧走了。”我说。冲外面努努嘴,“天亮了。” 第073章 不许去送   “那必须的,你不说我也得跑路了。”他说,转身,又回头神秘兮兮的说,“我技术不错吧?”   “啊?”我被他说蒙了。   这是咋的了,怎么感觉要开车呢?   “就是上次那会儿,”他说,“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就被掐死了。”   “……”我以为说什么呢,“那你救的也太晚了点儿,我差点儿就被掐死了。”   “这可不能怪我,我那时候刚到。”他说,扮了个鬼脸。   “……”我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你反应迟钝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故作惊讶。   “……”我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再不走就该被抓走了。”   “私闯民宅?”他说,嬉皮笑脸地往前走了两步,“没事儿,反正你都穷的连房子都没有了,我也没啥可偷的。”   我真想喊一句,你走,没房子的多的是呢,怪我咯?   好像确实怪我,杜岘的房子是被我烧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说,“上次那个人是你杀的吗?就是在郎君寝室死去的那个。”   “这可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来取走那把陌刀的。”他说,“杀人的帽子可别随便往我身上扣啊,这可是要坐牢的。”   “说的就跟你没杀过人似的。”我又翻了个白眼,我发现这会儿我翻了不下十个白眼了。   “杀过,但那是没办法。”他说,忽然正经了许多,“他们侵犯大唐疆土,明犯大唐者,虽远必诛。”   我个人英雄主义崇拜忽的就燃烧起来了。   这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好想手动戳三十二个赞!   当初陈汤的先斩后奏、重创郅支单于,奠定了汉朝西域宗主的地位;回朝复命,汉元帝不仅没有奖赏陈汤,还差点将他抓起来打入死牢。   因为此次西征,陈汤先斩后奏、是假传圣旨;几乎所有的朝代都有律法明文规定,假传圣旨“杀无赦”。   眼看要身陷囹圄,而且面临杀身之祸,陈汤大叔毕竟是个学识渊博、有勇有谋的人;立刻联合甘延寿上书汉元帝,有理有据,进行了自我辩护:   (这是特别燃的一段话,必须得放上全文。)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大部分人可能记不清前面那段,但是最后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感染华夏儿女至今。   我激动地拍了他胳膊一下,但是看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等下再聊,你得赶紧走了!”   把萧赫打发走了之后,我走出房间。   杜祡在院子里做早操。   看起来应该是醒了。   我还是难以相信她是个女孩儿。   但是萧赫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杜祡真的是突厥的间谍吗?   她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男孩儿呢?   说起来她不是从小被捡回来的吗?那杜岘肯定知道她是女孩儿的啊,她又是怎么把自己装成男孩的呢?   想得头都要炸了,我晃了晃头,把思绪转回来。   “阿展哥,你起来了啊?”他看到我,说。   听说也是男孩子的声音啊,怎么能是女孩子呢?   我清了下嗓子,“阿祡,你今天几岁了啊?”   “嗯?”她显然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问,她愣了一下说,“今年十四。”   “可有心仪的姑娘?”说完我就后悔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是个妹子的话,怎么可能会有心仪的姑娘?   “不曾。”他说,然后脸红了。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怎么可能是女孩子呢?   说起来,古代的女生十四岁就会来例假吗?   虽然古代国力强盛,和现在比起来确实要富庶些,但是他们毕竟作物的种类比较少,种植技术虽然成熟,但是全靠自然调节。   万一遇上个旱涝灾害,基本上就白搭了;真遇到饥荒,就算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女孩子多少都会有点营养不良的,所以,妹子不是一般都到二十岁左右才会有大姨妈吗?   虽然古代结婚早,但是生孩子也不见得比现世人早。   这么看来,怎么感觉还是被萧赫给坑了呢。   “这样啊,”我只好尴尬的应声,“对了,三娘他们什么时候走?”   “说是一早,估计卯时左右就得出发了。”他说,“阿展哥要去送他们吗?”   “不能去吗?”他这么说,把我直接问懵了。   “嗯……”他说,“昨儿,阿郎专门嘱咐过,说不许你去送行。”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   之前听说过养子女不能参加宗室活动,但是杜家显然没这么多禁忌;不仅入了宗祠,还允许我去参加杜岘的葬礼——虽然这熊孩子根本就没死吧;像杜煜的老婆她们属于“外人”、葬礼的时候不能和我们站在一起,只能站在旁边。   这怎么临了了,又说不能去送他们呢。   “阿展哥,你先别激动,阿郎没别的意思,他怕你看了伤心。”杜祡说,“阿郎他们这一走,整个长房就剩下了你自己。”   这倒是,他们走了之后、杜老爹这一家人里只剩我自己了。   “二房三房常年不睦。”他说,“万事得多加小心。”   “二房三房常年不睦吗?”我反问,这倒都是没听杜铃兰提起过;不过她当初那么说,想想就觉得这几家关系应该都不怎么好。   “嗯……”他犹豫了下,说,“虽然背地里这些话不太好,整个杜家其实早已经一盘散沙了。”   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叹气:“算了,先不管这些了。阿郎只说不许我去送,没说不许我去看看吧?”   “这个倒是不曾提……”   “那就是了,跟我一块儿去城门口吧,”我说,“不许去送的话,那就偷偷看看吧。” 第074章 遭遇绑匪   我和杜祡跑到城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杜家的人。   准确的说,城门前面压根儿没有人经过。   估计是太早了,还没有出城或者进城的人。   “难不成我们来晚了?”杜祡说,“阿郎他们早就出城了。”   “不能吧。”我懵了,“这么早就走了啊!”   “襄阳路途遥远,早些启程也不无可能。”杜祡说。   说起来,我到现在还找不清杜老爹他们为什么突然直接决定去襄阳那边。   难不成是为了避风头?   可是这边儿先天政变还没开始呢。   也不是探亲,探亲也用不着举家出动;再说了,杜老爹的意思明显是准备“隐居”。   隐居这种事情,多半是很早就规划过的;哪儿有人临时决定要隐居的。   “阿郎之前就准备去襄阳吗?”我说。   “之前听郎君提起过,说阿郎准备举家迁往襄阳。”杜祡说,若有所思,“但是,后来由于某些事儿耽误了。”   “某些事?”   “嗯,那时候郎君他们都还小,但是大郎君却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杜祡说,“于是跟张尚书家的千金定下了亲事,所以就没有迁走。”   “阿筠阿娘是张尚书的千金?”我问,说起来,这个张尚书我完全没有印象,史书上好像也没什么记载。   “嗯,娘子是张尚书的独女,也是大家(玄宗)的侄女。”杜祡说。   杜家真的是地位显赫。   别的不说了,杜家和京兆韦氏有亲戚、和琅琊王氏有亲戚,这回还和玄宗也扯上了关系。   真的应了那句话,不能随便招惹大家族,人家有一百种整你的方式。   “是这样啊。”我应声,刚要说话,就听到了马蹄声。   一回头,看到了杜家人的马车。   其实唐朝的时候,马车颜色单一,各大家族为了便于区分——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好出身,都会在自家马车的车前侧挂上自家家徽的小吊牌。   吊牌大多是椭圆形的,上面刻着自己的姓;像杜氏、韦氏、王氏这样的老牌门阀,都是用篆体刻的,一般后兴起的家族,都是用的楷体。   其实杜家的马车隔的有点儿远,我看不清牌子,只是认出了前面骑马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杜老爹和杜煜。   我忙拉着杜祡藏起来,杜老爹他们的车队转眼就到了城门下。   他们只有两匹马和两辆马车。   我估计他们多半是这么坐的:杜老爹、杜煜骑马,杜煜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坐一辆车、杜铃兰和她后妈以及自己嫂子(杜煜的老婆)坐一辆车。   加上赶马车的两个家仆、坐在车夫旁的婉儿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他们这一行人总共只有区区十一个人。   真的打算去种地吗?   说的好像杜老爹和杜煜会种地似的。   车队已经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看到马车的后面绑着几个箱子;很普通的箱子,看起来里面应该是些换洗衣物。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车子后面带着后备箱的感觉。   他们的车队已经穿过了城门、慢慢消失在我视线里。   我顾不上我不能出现、忙跟了上去。   刚跟了两步,就被人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禁锢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了一边。   我使劲挣扎,可是那双手就跟铁打的似的,我完全动弹不得。   他速度很快,快到周围的店铺瞬间“糊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大白天的,居然有人当街行凶。   他拖着我到了旁边的一个店铺后面,然后我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看体型身高,特别像萧赫。   “干吗,大白天吓唬人啊?”我本能地说,使劲扭动了下胳膊,我还是放弃了,“把我放开啊?”   “放开你?”面前的人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尖利,应该是刻意改变音色说的话;怎么听都不是萧赫。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眼神冷厉,眼睛是那种桃花眼;虽然我没注意过萧赫是什么样子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明显比眼前的人的眼睛看起来“爷们儿”点儿。   这肯定不是萧赫。   我忽然慌了……   我也太寸了点儿吧?   大白天的、就在城门口,守城士兵的众目睽睽(好吧,实际上我只看到了四个人)之下,居然被人抓走了。   杜祡呢,这孩子哪儿去了?   同伴丢了,都不找一下的吗?   “你找他吗?”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面前的黑衣人说,冲我身后摆摆手。   我回头,只看到了束缚我的黑衣人的侧脸;我看不到后面。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呜咽的声音,我回头,一个黑衣人带着五花大绑的杜祡走到刚刚那个黑衣人面前。   我天,原来他比我先一步被抓啊……   “你们要杀要刮冲我来,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放他走!”   我最受不了看到有人虐待孩子了,心一横,反正横竖都逃不掉了。   “你当我傻啊。”声音尖利、眼神冷厉的黑衣人说,“放了他,让他去通风报信吗?”   “那你们想怎么样?”   “让他把突厥密函交出来,不然,就送你们俩去黄泉,”他说,阴森森地笑,“黄泉路上,你俩还能做个伴儿。”   突厥密函……那是什么鬼?!   说起来,他们怎么会知道杜祡是突厥人?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说,低头看着地面,我算了下,如果我直接给我身后的黑衣人下面一脚就跑的话,逃跑的几率大概有三分之一。   要么被声音尖利的人抓住,要么逃跑,最寸的一种是力气不够、“断子绝孙脚”施展失败;那肯定会惹毛劫匪,被就地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我现世的时候,只是从网上看过GIF的动态图、没有实践过,而且那个是正面踢,也不没说被背面偷袭后该怎么办啊?   我刚刚倒是想直接往后仰、磕他的鼻子呢,可是他捂着我的嘴的同时,头还偏在一边儿,我往后磕也只能磕到他下巴。   肯定没办法让他下巴脱臼,那磕了也是白磕,还挨顿疼。   “你不用知道,他知道就行。”声音尖利的黑衣人说,“你只要让他把突厥密函拿出来就行了。”   我看了眼杜祡,她看到我之后,明显眼神躲闪,看来她真的有问题。   “阿祡,他们说的什么密函,你知道吗?”   我话音刚落,杜祡看着我,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时,声音尖利的黑衣人冲杜祡旁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神,那个黑衣人把塞在杜祡嘴里的布团拿了出来。   “好了,你可以说了。” 第075章 杜岘出现   正常情况下,杜祡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会吓得花容失色才对。   可是她却很冷静地说,“你们放他走,我才说。”   “不行,你说了,才放他走!”声音尖利的黑衣人说,由于声音过高,听起来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杜祡这算是坐实了吗?   我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表情;我感觉我应该是悲戚的表情,但是我又觉得我笑了。   “阿展哥……”她显然看到了我的表情,她忽的就哭了,“我真的不是叛徒……我没有害过杜家人……”   “这些话留着你们等下再说,”“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打断他,“到底说不说,不说你就看着他死吧。”   脖子上猛地一疼、虽然疼得不厉害。   原来是我身后的黑衣人配合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虽然他并没有使劲,但是我脖子上面还有郭二娘之前掐的伤、用力碰的话还是会有些疼。   “他是无辜的,放他走!”杜祡几乎是喊了出来,“不然我不会说的!”   她说了和我刚刚相似的话。   我有点儿内疚,她毕竟是有苦衷的啊,我刚刚还一副责怪她的表情。   “不说就掐死他!”“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的声音更尖利了,“我看你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杜祡看到掐着我脖子的黑衣人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其实他并没有用力,只是装腔作势。   我忽然懵了,难不成他认识我?   我想回头看看他,可是脖子被禁锢住了,转动不了。   “好!我说!”杜祡猛地喊,声音变成了女生。   她真的是妹子?!   我难以置信,说好的“这么可爱的一定是男孩子”呢?   “没有密函,只有口谕。”杜祡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说话完全不一样,我以前以为“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是因为处于变声期,现在看来,完全是压制着气息伪造的假声。   “可汗让我把郎、杜岘杀掉。”她说,“杜忠是这次行动的辅佐者,他在十年前宣布为可汗尽忠;可是他身份暴露,被杀死了。”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她说,看着我,“我都说了,要杀便杀,但是你们放了他。”   “他用什么条件逼你?”“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说,“据我所知,杜岘这个人喜欢没事儿就往自己府邸里捡些弃儿,他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好像还是个婴孩。”   “……”杜祡把头别向一边,“这个我无权奉告。”   “如果说是我想听呢。”我身后的黑衣人说,他松开我,把我往前面一推;我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在“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怀里。   我身后的黑衣人走到杜祡面前,把蒙面巾摘了下来。   “郎君……”杜祡的眼睛睁得很大,她的眼睛眼看着就要挣脱眼睑坠下来了。   我也很惊讶,差点儿咬着舌头。   那个掐着我的黑衣人居然是杜岘!   虽然昨儿听萧赫说了,但是这和见到真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想哭。   “这些等下再说,”他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去别处说。”   说着,其他两个人走过来,簇拥着我和杜祡从这个店铺的后门走了进去。   店铺后门是一个小院子,杜岘走到一个水井旁边,打开了水井旁边的地窖的盖子。   这时候,一个端着盆子、伙计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我心想,坏了。   只见那个人走过来冲杜岘行了个礼,开始从旁边的水井里打水。   “走吧,看啥呢。”禁锢着杜祡的那个黑衣人说,我看了着他,没有动。   他一怔,赶忙把蒙面巾摘了下来,我去,居然是萧赫。   “居然是你……”我得亏忍住了,不然就一脚踹过去了,“骗人好玩嘛,都快被吓死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杜岘还在边儿上呢;话说,刚刚得亏没给杜岘一记“断子绝孙脚”,就冲上次那样、只是薅了他衣服就差点儿被丢出去,真要是给他一脚,我觉得我应该能去见耶稣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萧赫说,凑过来指着杜岘说,“老大的话,不得不听。”   幼稚……男生幼稚起来果然也是没谁了。   杜岘显然听见了,但意外的什么都没说。   “要不咱下去再说?唯恐隔墙有耳。”被掐着嗓子的公鸡说,他不捏着嗓子的声音居然很好听。   为啥要自黑呢……白瞎了这么撩的声音。   声控多年的我,忽然有种直觉:他多半长得丑。   俗话说的好,长得好看的,声音都不好听,长得磕碜的,声音反而好听的不行。   他把蒙面巾摘了下来,我忽然很想喊一句,我的天,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哪儿是长得不好看,简直是好看到不行了好吗。   他居然长得很像“傻狍子”!   而且还是个差不多得有一米九的“傻狍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长得好矮……怎么随便出来个人都一米八五六七八呢?   转念一想,也是,他们仨应该都是世家子弟、也许都是武举出来的,参加武举的要求就是一米八四以上。   说起来,得亏报名陌刀队了,不然武举身高不够啊……   胡思乱想之际,打酱油、哦不,打水的孩子已经打完水回去了,杜岘也已经打开地窖的门走了下去。   萧赫一把揽过我,“走吧?下去细聊。”   “……”我特别讨厌地窖之类的地方,“为啥非得在下面啊……”   “因为崇文说,现在他见不了光了。”萧赫说嬉皮笑脸的说,结果被“傻狍子”捶了一拳,他忙躲开,改口道,“其实这是个秘密暗道。”   “秘密通道?”   “嗯,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吗?”萧赫继续诱惑我。   “当然去了,刚刚郎君话只说了一半来着。”我说,走到地窖口,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就那么十来个台阶,紧接着就到底儿了。   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正前方居然凿了一个很宽的通道,通道壁上,居然还有很多照明用的壁灯,杜岘正在前面点灯呢。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唱,猩猩(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萧赫估计是看到我没动,拍了我一下;我这才看到他跟在我后面,杜祡站在他后面。   “傻狍子”走在了最后,他抓着地窖的门,走下来、关上了它。 第076章 秘密花园   我原本以为杜岘是用火折子点灯呢,走近了才看到,壁灯里的并不是明火;那是一种看起来很像是水晶的透明矿石,在阴暗的地窖里,冒着金黄色的光。   这是什么东西?   听说过很多可以反光的石头,头一次听说有可以发光的。   “这个是日炽石。”杜祡说,她从萧赫后面走上前;通道很宽,三个人并排走也不会显得很拥挤。   “日炽石?”我发现我对大自然的力量一无所知。   “嗯,这种石头产自陇山,它的原石深埋在土里,没有日光的原石是浅木色的。”杜祡说,她的声音在通道里产生了回声,听起来格外悦耳,“把它放在正午的日光下,等它收集到足够的日光,就可以拿到阴暗处照明使用了;这个时候,石头会变成金色。”   “可以一直用很长时间?”我不敢相信。   “嗯~”杜祡说,轻轻地摇头,“基本上一次可以用半个时辰,不再亮了的话,就再收集一遍日光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后世的太阳能灯吗?   太洋气了,这都可以?   不需要安装太阳能电池板就可以自己转化的啊?   “这个……价值不菲吧?”我小市民的心又上来了,看到啥都本能地算算得多少钱。   “嗯,具体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块足够买下郎君的宅子了。”   杜岘的宅子怎么着占地也得有两公顷吧……这石头也太值钱了点儿。   “这么多直接丢在这儿可以吗,会不会被人拿走啊?”我说,这都是钱啊,放在外面多不安全。   萧赫直接被都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傻狍子”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这儿是咱自己地儿,自家兄弟,哪儿会有人去拿?”   这倒是。   刚刚那个端盆子的伙计显然是认识杜岘的,不然自家后院莫名其妙多出来三个黑衣人和两个陌生人,正常人肯定会嗷一嗓子、然后报官的;怎么会淡定地打完水就走呢?   “咳咳……”我清了下嗓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杜岘都在放那个石头,我粗略地估计了下,大概有近百块。   走到一个拐角,杜祡从我后面走上前,倒退着走在我身侧;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到了晴子和樱木走在街道上的场景。   “阿展哥,”她说,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反问。   “隐瞒我是个女生的事儿。”她说,吐吐舌头,我又一次感觉……这么可爱、肯定是蓝孩纸才对啊?!   “没事儿。”我说,刚要说话,前面突然又开始拐弯了,我伸手扶在她头后面,左手把她揽了过来。   她一懵,下意识地转身,然后直接撞到了我下巴。   “嗞……”我倒抽了口凉气,我去,猛地磕到下巴真的好疼。   “阿展哥……对不起!”杜祡说,忙抬起我下巴查看伤势;弄得我有点儿痒,我差点儿笑出声。   “没事儿,我来!”萧赫自告奋勇,他快步走过来,直接帮我拧了下下巴;咯吱一声,本来没脱臼来着,成功被他拧脱臼了……   “啊,抱歉,你没脱臼啊?”萧赫显示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忙说。   “傻狍子”无奈了,一把把萧赫推到一边,伸手帮我把下巴接上了,“敬名……”   “啊?”萧赫一脸呆萌地看着“傻狍子”,“怎么了?”   “……”“傻狍子”无奈了,把他和我隔开,说,“他就这样儿了,改不了。”   “没……是我太脆了。”我说,心想,昨儿已经领教过了,到现在腰还疼呢。   “傻狍子”好脾气地笑,笑得我差点儿就犯花痴了。   这时候,前面的路忽然开始往上走了。   顺着台阶走上来,刚要走出来,一朵五个瓣儿的小花忽然闯进了视线;我伸手、它落在了掌心,我抬头,忽然发现面前是一片花海。   那种五朵瓣的小花分明就是桃花啊?   我顾不上理会这个时节桃花还不该开放,忙跑到最近的一棵树下面。   春风拂面,可御寒风;桃花拂面,好想结婚……   “我……”愿意!我差点儿喊了出来,忙改口,“我……也可以待在这儿吗?”   “当然~!”萧赫喊了一声,他把门关上,跑了过来,“这是咱们的秘密据点。”   他说,拢了下额发,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杜岘正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一身黑衣劲装。   不知道为什么,萧赫和他身影相似,穿着夜行衣却让我觉得莫名猥琐,但是杜岘穿上之后,却让我觉得气场全开,再花痴点儿说,就是,居然很帅诶!   喵的,我猛地抽了自己胳膊一大嘴巴。   居然会觉得杜岘帅,我绝对是刚刚被他们三个人的恶作剧吓傻了。   “说是据点,其实更像是花园。”“傻狍子”走过来,也看着远处的杜岘,说,“只有在这儿,崇文才可以真正的做他自己。其实他原本很孤僻。”   孤僻?这个我倒是没看出来,臭屁倒是看出来了。   虽然就见了他几面,但是他每次都拽的二五八万的。   叫我没说话,“傻狍子”忽然笑了,“对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谢燮,小字瑞安。”   我很想说声“不客气”来着,又觉得说完太冷了,本来杜岘在边儿上就有点儿低气压了。   “敢问瑞安兄,名是哪个xie呢?”我说。   我觉得“谢燮”这个名字很熟,好像从哪儿里听说过,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从哪儿听到的。   “先朝谢子安的燮。”他说,说完看到我还是一脸蒙圈,接着说,“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   我忽然知道是谁了,谢燮是南朝“宋齐梁陈”、陈国的文学家,一首《早梅》道出了多少人的怀才不遇啊!   “早梅。”我说,“谢侍郎的传世之作。”   谢燮轻笑,解释道,“家父也特别喜欢这首早梅,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第077章 曾是炼狱   风忽然喧嚣,落花被风扬了起来,我忍不住挡了下眼睛。   落英纷飞,宛如世外桃源。   “我也想留在这儿。”杜祡说,估计是看到我在看她,她冲我轻笑;不知道怎么了,心突然悸动了一下,我忽的就脸红了。   虽然现在是个汉子,之前的二十六年前却一直是个妹子来着。   我这是咋了……难不成要弯了?   不对,这应该是杜展的情感……对,尽管他已经走了——虽然我也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再回来——但是这个锅是他的。   其实,仔细看看,杜祡若是把头发盘起来,也是个很好看的人儿。   “其实,这里原本是炼狱来着。”谢燮说,打断了我的出神。   “炼狱?”我不敢相信,这么美的地方居然是炼狱……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轻笑,“这里之前是‘坠诫’的处刑场,这个山谷之前是没有入口的;这条暗道修建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五载。”   我忽然感觉这儿更像是桃花源了,“‘坠诫’?那是什么?”   “是一种刑罚,主要为了惩罚那些犯了死罪的人;据说那些无法逃出来的山谷都是地狱的入口,把他们从山谷上丢下去,这样坠亡的人永世不能转生。”谢燮说,表情严肃,“其实这算是最恶毒的惩罚了,永世不能转生、意味着要一直在人世间游荡,居无定所。”   永世不能转生这种事儿要放在以前我是不信的,但是自打我死了、到了这边儿之后,我忽然觉得……既然能一直口口相传到后世,自然是有些原因。   不过,活生生把人摔死,这也太残忍了。   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那这儿岂不是有很多遗体?”我发现我的关注点总是特别奇怪。   “嗯……”谢燮说,说话间,杜祡已经走到了杜岘身边;萧赫也到了杜岘附近。   “直到五年之前、这个地方传出闹鬼之后,才被弃用了。”他神秘兮兮地说。   “闹鬼?”我一懵。   应该不会吧,肯定是有人故意捣鬼啊!   我去,总不能真的有鬼吧?   不过,要是没有的话,好像也没法儿解释我穿越到这边的事儿。   “鬼当然是真的,不过……”他故作神秘地说,抬腿往前走。   不带这样的,话就说一半啊?   我忙跟了上去,“不过什么?”   “不过,这个鬼是崇文弄的。”他说,扑哧一声笑了,“其实也不算是鬼,你听说过‘白炽’吗?”   “白炽?”我摇摇头,“没听说过。”   我倒是知道白炽灯。   “白炽是一种白色的矿石。”谢燮解释道,“这种矿石特别容易着儿,遇水都会着起来,平常只能放在油脂里收存。”   我一听,怎么感觉像是钠呢。   “那次就是这样,山谷外面布满了树,清晨总是积满了晨露,约莫着他们快要来的时候,崇文把准备好的白炽埋在晨露特别多的地方;一刻钟的冲刷,表面的油脂都被冲掉了,他们一靠近,白炽就开始冒烟、起火。”   杜岘也是够坏的,没事吓唬别人干吗,他们只是些押送死囚的官差而已。   “郎君这样,可是要触犯唐律的吧?”我说,“妨碍刑罚实行。”   谢谢突然笑了,“不是,他们只是想摔死一个十六岁的孩童,那个孩童也没有犯任何过错。”   “啊?!那为什么要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坠诫’啊?!”我最看不了别人欺负小孩了,气得我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因为……那个孩童是谢家的嫡长子,”他苦笑,“只要他死了,嫡次子便有资格出任谢家家主。”   这摆明了就是谋杀啊?!   “这……不是谋杀吗?”我试探地说,“难不成,瑞安兄是那个孩童?”   “是啊……”他说,笑得一脸苦涩。   我懵了,虽然从小说上见过争家产互相残杀的,但是没见过真的这么玩儿的啊……   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蝼蚁……   我又气又心疼,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崇文的话,我可能五年前就死了。”他说,又轻笑,“差点儿烧了半个山谷,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我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有福的地方,“福从哪儿里来?”   “因为……明明湿潮却燃起了火,可不就是见鬼了吗,”他说,又恢复了最开始笑靥如花的模样,“这个山谷就被废弃了。”   谢燮真的很理想化诶,长得萌萌哒、声音又好听;如果我还是个妹子就好了……也许能死皮赖脸地逼他娶我。   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看着我笑,不禁笑出了声,“你笑什么?”   “啊?”我一回神,又开始胡诌八扯,“啊,我是在想,所以你们就把山谷改造成了世外桃源?”   “其实这个不是我们改造的,它原本就是这个模样。”谢燮说,停下了脚步,“当初决定下来是因为我不小心把家族的玉佩掉了下来。”   我也停了下来,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杜岘和杜祡站在门口,萧赫懒散地靠在门口的木头柱子上。   “其实那个玉佩也没什么用了,他们打算把我丢了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算是死了。”谢燮说,“但是崇文非要去找,他一直都那么倔。你知道吗,他那个时候、尽管只有十九岁,却已经是征战北疆的一员猛将了,手下有十几个擅用陌刀的弟兄,个个都能以一挡十。”   其实这样一想,也不能理解诶,二十来岁就坐到了安北副都护的位置,高仙芝他们怎么活……   我觉得我穿来的可能是个假唐朝……   说起来,谢燮应该是杜岘的忠实粉丝吧。   我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呢……就杜岘那个性格,虽说人也许是个好人……但是怎么看都是个胡来的。   “说远了,”谢燮说,“然后崇文找人修了这条密道,我们进来之后,直接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我们把之前那些人的遗骸就地掩埋,在河边搭了那个茅屋。”谢燮说,重复了一遍,“其他的都是原本的样子,只有那个茅屋是我们搭起来。” 第078章 她的苦衷   我和谢燮走到茅草屋跟前。   说实话,这个茅草屋搭得真不怎么样。   整个屋顶都是由茅草堆起来的,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就觉得会漏雨似的。   “这是你们搭的?”我有点不敢相信,看看就有点儿不对称的样子,居然能屹立不倒。   “怎么样,还不错吧?”萧赫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说,“我们仨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搭好了。”   “确实挺快……”我说,心想,快个茄子啊,这么一点儿大的茅草屋居然搭了一个月……   搭的还这么差……   “那必须的,我们三个人一起搭的呢。”萧赫说,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说,“好了,此地可以久留,崇文你说吧。”萧赫说着,大刺刺地盘腿,坐在地上的两个蒲团上。   他们三个人搭的茅草屋,是不是说明他们三个人从小就认识;既然他们从小就认识的话,那谢燮的身世应该跟他们很相似才是。   我小声问,“敢问瑞安兄,可是来自陈郡谢氏?”   “正是。”谢燮说,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也算不得谢氏子嗣了。”   我的天,还真是……   这是打算集齐所有顶级门阀、召唤神龙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莫名觉得自惭形秽。   别的不说了,个个都是顶级门阀的孩子就罢了,除了杜岘之外、还个个都是长房嫡子。   说起来,王绪不会也是琅琊王氏家的嫡子吧?   这是给我开了金手指吗?   感觉只要跟他们混熟了、自己的档次都上去了。   说起来,要不要忽悠下他们,帮忙给玲珑阁多做些宣传;各大家族势力、遍布全国,到时候开个连锁店,简直易如反掌啊!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杜岘开口,“我本来应该死了的,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并没有死。”   某些原因……为什么忽然感觉、下一秒他会说他被外星人抓走了之类的。   “其实是我无意间收到了一封密函。”杜岘说,“上面是用突厥语写的,敬名识得突厥语,所以翻译上面的文字给我听,上面说,至尊乃真龙显照……”   我懵了,他会的不是梵文吗?   “没看出来吧,其实我也会突厥语,”萧赫像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他得瑟的抖着腿。   不知道为什么,他盘腿坐着、还在抖腿的样子,特别魔性,他说,“我可是会各种语言的人哦。”   谢燮走过去,捶了他一下,低声呵斥,“崇文还没说完呢。”   “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结果,没想到夜里就遭遇了伏击。”杜岘说,好像对萧赫习惯性打断别人说话的毛病,早已习以为常,“其实也算不上是伏击,他们在沿途的水里都下了毒,毒死了近百名将士。”   “居然公然对大唐将士下毒,其罪当诛!”谢燮说,明显气不可遏,“崇文立刻开始搜捕投毒者,被俘虏的投毒者供出来,让他们来下毒手的是当今至尊。”   我默默的没有说话,我想说,萧赫刚刚还在怪萧赫乱插话,结果自己紧接着也干了同样的事。   “杜家一向低调行事。”萧赫说,看向我,“但是,也只有一件事,会让至尊直接兵戎相向。”   “因为站错了队。”我只好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了这句话之后,场面居然变的很尴尬。   得亏我还没好意思说,他们杜家作大死来着。   “嗯,因为阿爷他们站的是太平公主的队伍。”杜岘说,“我一向树敌颇多,多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区别,但是……”   但是居然被自己人戳了脊梁骨。   真的,要是谁、谁都得气炸肺啊;在外面奋勇杀敌、浴血奋战,结果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这就是传说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还是“玉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下面该你说了。”杜岘说,他看向杜祡。   杜祡的视线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居然脸红了。   杜祡这孩子,该不是喜欢杜岘吧?   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瞎了?   杜岘真的有那么好吗?   原谅我是个颜狗、还是个声控;王绪、韦见素、谢燮他们都长的比他好看,再不济裴虚几、杜煜和萧赫也是可以凑合看的。   虽然杜岘确实长得不丑,但是和其他几个没法比啊?   脾气还臭,唯一的优点是妹控;其实妹控也算不上优点。   “其实……我是个女子,郎君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杜祡说,低着头、看起来像是犯了很大的错误似的。   “知道,”杜岘说,话依然少得可怜,“我问的是,他们拿什么威胁的你?”   “阿娘……不对,姨娘全家的性命。”杜祡说着,忍不住哭了,“我没见过我阿娘,据说姨娘和阿娘是双生子,我本来想着如果能见到姨娘的话,也许就能阿娘长成什么样子姨娘。所以,才偷偷跑去和他们相认。”   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生下来就无父无母了。   别说是孤儿,就是留守儿童;如果用亲情来欺骗他们的话,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吧?   越缺失越珍惜。   “结果没想到,那是一场骗局。”杜祡说,“好像阿娘根本就没有什么双生子的姊妹,那个姨娘也是个冒充的,目的是为了威胁我;我现在都怀疑,那所谓的一家人都是杜撰出来的。”   这不就是典型的“电信诈骗”的套路吗?   先给你点儿希望,然后又把希望浇灭,让你自己想办法,从而帮他们达成目的。   “可是我怀疑归怀疑,我真的不敢跟他们硬碰硬。”杜祡说,声音哽咽,“毕竟,那有可能是生育我的阿娘的亲人……我不能看着翁爷他们……”   “但是我是有罪的,我不会祈求原谅,你们杀了我吧,”她说,一脸平静,“我一瞬间真的动摇过。”   我忙看向杜岘,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我生怕他一下子冲上前去掐死她;我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挡在杜祡面前,结果还是没快过杜岘。   他猛地跑到了杜祡的面前,我还没看清楚、就看到他的手伸向了杜祡的脖子。 第079章 两块玉佩   杜岘的手猛地伸向杜祡的脖子,我差点儿失声叫出来。   坏了,他真打算掐死她啊!   她也是有苦衷的啊?   再说她不也没干呢吗!   可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杜岘一把揽过了杜祡的脖子,把她抱在了怀里。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了。   我一脸懵圈的看着杜岘,偏头看了下谢燮和萧赫的反应;他俩显然跟我一样、石化在原地。   杜祡“哇”的就哭了。   不知道怎么了,我一时眼花、忽然觉得杜岘抱着的不是杜祡而是杜铃兰。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杜祡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呜……”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一幕真的太煽情,看到我都想哭了。   “我说过要保护你。”杜岘说,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冷漠,但是听起来却温柔了很多,“就不会丢下你的。”   他要是一直都这样的话,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他们威胁你多长时间了?”杜岘说,“那封密函是你寄的吗,那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一年了。”杜祡说,她推开杜岘、从他怀里出来,有些拘谨的说,“奴逾矩了。”   杜岘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杜祡有些失落,她迟疑了一秒,接着说,“那是一年前、差不多是仲秋节前后,我跟忠叔上街去置办过节的东西,这时候,忽然从人群中冲过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是一块和我阿娘留下来的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又是阿娘留下来的玉佩。   难道说,当妈的都习惯孩子留个玉佩?   “一模一样的玉佩?”杜岘问,“你那块可还在?”   “嗯,我一直贴身带着,”杜祡说,把手从衣领伸进去,我看到杜岘偏过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旁边的谢燮就伸手蒙住了我的眼。   只是掏个玉佩而已啊,我不禁腹诽。   得亏这仨孩子生活在古代,要生活在现世的话那不得疯啊。   妹子们到了夏天各种露胳膊露腿的。   说起来,现世中留存的仕女图都是露着半个胸的照片,导致现世总觉得唐朝人一直穿着暴露、观念开放;实际观念开放是开放,但是穿着暴露什么的、并没有。   那些穿着暴露的衣服类似于晚礼服,只有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才可以穿着;至于为什么仕女图中的女生大多穿着暴露,谁家穷人有钱请名家作画啊,吃穿用度都成问题呢。   “郎君你看。”杜祡说。   谢燮松开手,我也看向他们。   杜岘的手里握着一块儿玉,看起来就是上好的样子;看起来玉质细腻、质地通透。   “那个人手里也有一块玉佩?”杜岘问。   这娃儿的脑子是秀逗了吗;这还用想么,肯定是那个人仿造了一块儿呗。   “那个人手里的不是我的。”杜祡解释道,“当时,我看到那个人从我身边跑过去。他后面跟着一个娘子,那个娘子一直在喊,‘我的玉佩!’。现在我一回想想,他们是故意让我看见的,然后好诓骗我,说那个人是我阿娘的姊妹。”   “嗯,你那块是你翁爷生前给你阿娘雕刻的,想来是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杜岘说。   我已经不纠结杜岘说的“翁爷”到底是姥爷还是爷爷了,不得不说,骗子确实下了一番功夫的。   连人家家传的玉佩都能造个一毛一样的出来,果然山寨、哦不,仿造这门手艺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   “但之前忠叔从我借过一次玉佩,说是觉得好看,准备跟他女儿雕刻一个。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早已有了二心,所以便借给他了。”杜祡说,低着头,“我约莫着,他就是那时候仿造的。不然,这个玉佩我从不示人,不可能会有一样的。”   “嗯。”我忍不住应声,“肯定是这样的。”   这孩子逻辑思维还是挺好的,这不是一点儿都不傻吗。   可怜的她从小没有爸妈,别人两句话就给骗了。   中秋节,正是阖家欢乐的时候,对方倒是很会挑时候。   杜岘也应了声“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嗯,然后忠叔说,他去帮忙捉那个贼人,就跟着贼人跑掉了。”杜祡说,“那个娘子站在我旁边气喘吁吁地说,多谢帮忙之类的,然后她抬起头盯着我,一脸惊讶地说,‘你长的好像我早去的姐姐!’。”   哎呦我去,这样都可以啊,又学到一个搭讪的好技能,比“我们是不是从哪里见过?”有逼格多了。   “我当时一蒙,压根儿没想那么多。”杜祡说,“下意识地就问,‘你认识我阿娘吗?’,她接着说,‘岂止是认识,那是我的阿姊,我俩是双生的姊妹。’,现在一想,她的话太‘中规中矩’了,她上来就直接说我阿娘是她双生的姊妹。”   “但是我当时压根儿没想那么多,我觉得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姨娘,于是她后面说的话我都信了,也都帮她做了。”杜祡说,“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溜出去跟她学习突厥语;她让我帮她传递消息,比如今天杜府上下做了些什么,郎君今天吃了些什么之类的。”   这不就是让她监视杜家吗?   还问杜岘吃了什么东西……   杜岘常年不在家,要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怎么办?   “后来我越想越奇怪,她为什么总是关心一些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事儿;于是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些消息,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后来干脆跟我撕破了脸。”   这是恼羞成怒了。我想。   “她说,她其实不是我的姨娘,我的姨娘甚至翁爷一家人都在他们手里,只要我好好听话,他们就不会动她;我说不可能,翁爷一家人早就死了。他们却说翁爷一家人没有死,只是找地方藏起来了。说着又拿出了玉佩,‘不然我们手上怎么会有这个?’,我信了,于是答应乖乖听话。”   “但是,他们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第080章 再见孟浩   “他们听说你死了,让我给杜家的水井里下毒,然后给杜家放一把火。”杜祡说,咬着下唇。   “火你不是放了吗?”萧赫一脸惊讶,萧赫到底是山东人,山东人说话习惯性倒装,他看看杜岘又看回我,“你府上不是着火了吗?”   “其实……那是个意外……”我吐吐舌头,没敢说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就杜岘那个粘火就着的脾气,我很有可能会有机会体验一把“坠诫”。   “嗯。”杜岘随口应声,不知道是没揭穿我还是真不知道实情。   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对了,今天要带嗣业去军营的。”萧赫突然弹了起来,“走走走,要晚了。”   他说着,拽着一脸懵的我就跑。   “瑞安,你不是要去买东西的吗?”萧赫拽着我,冲谢燮说,“一起走吧?”   “嗯?”谢燮看起来懵了一下,紧接着应声,“嗯。”   “那我们走了,你等下送她回去吧?”萧赫一只手拽着我、另一只搭在谢燮的脖子上,说。   “嗯。”杜岘应声。   我突然明白了萧赫的意思,他是想给杜祡和杜岘制造机会吧?   说起来,杜祡是个妹子……这么爷们儿的名字真的好吗?   我们仨人往外走、实际上是谢燮在走,我是被一路小跑的萧赫拖着走的。   跑出了茅草屋的视线范围,萧赫突然松手,如果不是谢燮扶了一把的话,我指定儿摔在地上了。   “干的不错。”谢燮赞许地说。   “啊?”萧赫一脸懵,“什么?”   “给崇文制造机会啊?”谢燮说。   “给郎君制造机会啊?”我说。   “制造什么机会?”萧赫更懵了。   我和谢燮相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词“懵圈”。   “那你说我要买东西?”谢燮说,“我哪儿要买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给我买别礼的吗?”萧赫说,有点儿吃惊,“我今儿带嗣业去报到,短期内可就不回来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谢燮轻笑,显然是想起来了。   “那我当真了。”萧赫说,双手抱胸。   “我又没说不准备。”谢燮轻笑,“走吧,不然你们等下该迟了。”   “那个……”我举手,“我们是不是走反了啊?”   他俩一怔,回头,发现我们几个走到了山谷里面去了。   萧赫抓着我,一溜烟就跑回去了。   从地窖里出来,已经快到正午了。   谢燮要去买东西,萧赫非要跟着去。   “敬名兄,咱俩不是还要去办入伍手续的吗?”我只好开口说,跟萧赫说话,暗示是没有用的,还是明示比较好。   “不急,还有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呢。”萧赫说,一把揽着谢燮的脖子,谢燮把他的手拿下去,他又搭了上去;谢燮叹了口气,索性由着他去了,“赶早不赶晚,你们还是早些去了……”   “没事,”萧赫打断他的话,“来的及。”   谢燮:“……”   我:“……”   “那展回去收拾下,等下在这儿等二位吧。”我只好说。   “嗯呢,”萧赫说,揽着一脸不情愿的谢燮往市集走。   我则转身往杜府走去,刚走过拐角,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看起来很像是孟浩然。   他在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孩童说话,俩人看起来都挺开心的。   我本来想上前攀谈几句来着,但是一想,他多半不记得我了,于是准备从旁边过去。   刚走进,他就看到了我,他冲我微笑,“又见面了。”   我没想到他还会认识我,忙拱了拱手,说,“那日……多谢。”   他回礼,“郎君言重了,在下孟浩,表字浩然,敢问郎君尊姓。”   “在下杜展,表字嗣业。”我说,反正都已经叫起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了,刚要喊一声“浩然兄”,旁边的小孩突然说话了,“你是杜展?”   “我是……”我没想到他会跟我说话,下意识地说。   “哦,没事,我就随口问问。”那熊孩子说。   诶呦我去,这谁家的熊孩子。   我当着孟浩然的面没好意思翻白眼,我冲孟浩行了个“别礼”,说,“展还有些琐事,先告辞了。”   孟浩然冲我回了个礼,说,“嗣业还请自便。”   我刚要走,那个小孩扯了扯我的衣服,说,“我叫李白,记住我的名字。”   我一懵,他是李白?   不对啊,李白不是青莲人嘛,怎么能在长安呢?   “你是李白?!”我忍不住跟他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他说,冲我得瑟地挤眉弄眼。   “没听说过。”我说,不知道怎么了,看他得瑟特别不爽。   “那是你孤陋寡闻!”他不服,反驳道。   “那是你没什么名气!”我继续跟他呛。   “在下倒是听说过……”孟浩说,看到我俩同时看向他,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人走过来,他看了我和李白一眼,冲孟浩然说,“浩然,走吧?”   孟浩然冲我低了下头,跟那个人说,“嗯。”   他就跟着那个人走了;那个人有点儿面熟,应该是张子容。   我和李白目送他离去,刚要走;李白回头,继续跟我呛:“总有一天,‘李白’会是大唐疆土上响当当的名字。”   虽然他确实做到了,但李白生前没多少名气、仕途也不顺……   “靠什么?”我反问,“靠剑术?”   “你不要小瞧我,我剑术可是很厉害的!”   原来李白真的会剑术;我还以为只是谣传呢。   说起来,后世一直怀疑他家族显赫来着,传说和太宗是同宗。   “你是陇西李氏族人?”我问   “不是。”他立刻否认,抬头盯着我,警觉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我说,“我可没空给你闲聊,我还有其他事儿要做。”   “不就是要去入伍吗?”李白不屑,说,“都这个点儿了,你还不去,是不是又是敬名那个拖延鬼跟你说:‘不急不急,不晚不晚’?”   “你还认识萧敬名?”我有些惊讶。   “自然是认识。”他说,耸肩,“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又没什么名气。”   这熊孩子,还真是丁点儿亏都不吃。   “我可没打算让‘杜展’成为大唐响当当的名字。”我酸溜溜地又噎了回去。   “你……”直接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081章 傲娇正太   看着李白吃瘪,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他毕竟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啊。   “好了,逗你玩的。”我摸摸他的头,“我真的得走了。”   “哼,走就是了。”李白说,把头偏到一边。   我差点笑了,没想到李白是个傲娇。   “我告诉你个秘密吧?”我故意逗他。   “说来听听。”李白说,忙解释,“我并不是好奇,只是觉得你能有什么秘密。”   “反正和你有关,你不要听就算了。”我说,佯装要走。   “诶,话别说一半啊?”他扯着我的衣服,“说完再走。”   “想听?”   “才不是!”他松手,但是没松开。   “你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说,看着他一张小脸纠结着、五官都堆在了一起。   “好吧,我想听……”他说,声不可闻。   “那我就说咯?”我说,低身贴在他耳旁,他一动、牙齿打到了他耳朵上,把他耳朵都撞红了,“其实,我能看到你的未来。”   他猛地扭头,我赶忙抽身,还是被他撞到了下巴。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一天之内,下巴居然被撞了两次……   “江湖术士……”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江湖术士……不就是骗子么?   “没骗你,说真的。”我说,“你不信可以等到日后试试。”   “怎么个试法儿?”他看起来有些兴趣。   “你现在喜欢剑术,将来想当个将军?”我看着他,问。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像景国公那样的?”我又问。   “你怎么知道?!”他很惊讶地看着我,“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那你就别管了,我反正是知道,”我说。   其实我哪儿知道啊,我就是猜了下。   李白能文能武(文能吟诗作对,武能上阵杀敌),自然会崇拜同样能文能武的人,那李靖简直就是太符合条件了;能上阵杀敌,还著有兵书。   “但是,我要给你个忠告,你仕途不顺,做不了官。”我说,本来以为李白会气得直接挠我,但是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但是你文采斐然,若是吟诗作对,可成千古第一人。”我接着说,看到他没什么反应,“我就是随口一说。”   “嗯~”他摇了摇头,“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令堂也是这么说的?”我有些吃惊,难不成他老妈也是穿越来的?   “嗯,阿娘说我性格顽劣,又过于执拗,入仕必然仕途不顺。”   他妈妈倒是很了解自家儿子。   “不过,虽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人可胜天,天意并非不可违。”我说,直起身,“好了,我话就说到这儿,我得走了。”   “等一下!”他忙喊。   “嗯?”我刚要转身,又转了回来,“怎么?”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   不想说的话便不勉强,这还是跟杜铃兰学的,“那我走了。”   我走了十几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李白的声音,“我叫李白,要记得我的名字!”   “嗯。”我没有回头,冲后面挥了挥手。   忘不了的,这可是后世响当当的名字呢。   回到杜府,老远看到杜皓现在门口。   这孩子,怎么老站在门口呢?   难不成又有什么事?   “阿展哥!”他看到我,忙迎了过来,“阿祡不见了!”   “啊,阿祡去帮我买些东西去了,一会儿便回来。”我解释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他说,看到我盯着他,不由得眼神躲闪。   “怎么?”这孩子也太容易看透了,明显有什么事情,“还有事情?”   “其实,我说了,你要装不知道哈?”他说,抿了下下嘴唇,“其实,阿祡是个女子来着。”   “哦?”我故作惊讶。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她和婉儿一样,都是身材小小的样子,”他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男子的话,骨骼会较为宽阔,女子的身材瘦小,胳膊也要纤细些。”   “是这样啊?”我附和到,“对了,阿皓,我有些事要交给你做。”   “但凭阿展哥吩咐。”他说,“都是阿皓应该做的。”   “好!”我说,“我准备让你代替忠叔、掌管整个府内大小事务;本家那边会过来人帮你一起做,但是主要是受你差遣。”   “啊?”阿皓直接懵了,“我干不了……”   “没事,你干的了的,”我说,“你是咱们府里心最细的,这些事儿交给你、我比较放心。”   “我……”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等下就得去军营了,”我说,打断他的话,“你得想帮我收拾下东西,我还得去趟本家。”   “哦、好!”他应声,忙往屋里跑。   我紧接着往本家走。   到了本家的时候,门口只有两个家仆,看到我,低身行礼。   我作为杜家人,不需要通报就可以直接进去的;我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杜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石桌子前。   “阿爷,展来跟你告别了。”我说,低身行礼。   “快起来,”他站起来、快步走过来扶起我,“你也要走了……”   “嗯……”我应声。   “诶……”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来是想请你找人帮忙打理下郎君的宅子,”我说,“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府里的阿皓倒是可以担任总管,但是没个人帮忙恐怕也是不行……”   “嗯,我等下叫阿彻过去照看着,”杜蘅说,“你放心,这些我都帮你盯着;玲珑阁那边儿也一并给盯着。”   “多谢阿爷!”我说,又行了个礼,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话只要说一半就都明白了。   “那展就去了,时间上有些紧迫,恐怕没时间攀谈了。”   “嗯。”杜蘅说,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低头抱住了他。   “你走了,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他说,声音里掺进了鼻音,他拍拍我的背,“在营里不比家里,虽然得吃苦,但若是有些不能忍的地方便不必再忍;常给我写信,我好知道你的近况。”   “嗯……”说的我差点儿泪目,我怕我忍不住哭出声来,忙说,“我得先走了。” 第082章 他在装死   从本家那边儿“逃”了出来、回到本家的时候,杜皓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袱,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他已经哭了。   “……”我准备好的台词又都咽了回来,“那我走了。”   说完我就跑了。   到了约定的地点,却不见萧赫和谢燮。   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他们回来。   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难不成是来晚了?   也不对啊,时间上差不多啊。   纠结间,就看到快步过来的谢燮和一脸不开心的萧赫。   “这是……”我看了眼萧赫,又看向谢燮。   “看人家对弈呢,我要是不拽着他走、还不肯来呢。”谢燮说,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得遇到这么精彩的棋局……”萧赫一脸委屈。   不知道为啥,莫名觉得那个人是裴佑卿……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市集和霍国公主下棋吧。   “还棋局呢……赶紧带着嗣业去办手续,再耽搁真的要迟了。”谢燮说,他看着旁边店铺的门口的日晷,“还有一刻钟。”   “啊?!”萧赫如梦初醒,拽起我就跑。   是因为“我”太瘦了吗?他怎么一言不合就拽着我跑……难不成是为了显示自己力气比我大……   一口气跑到了城墙那儿才算完。   此城墙非彼城墙,这个城墙不是城门那个城墙,而是之前张贴征兵启事、报名的那个城墙,准确的说,是皇城的城墙。   老远就看到那边有很多人排队,陌刀那边人倒是少了不少;看起来跟上次差不多的桌子——只不过这次里面站着不是萧赫——里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年逾半百的老者。   萧赫忽然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沓资料,他穿的也是圆领袍——而开元前后的圆领袍都是窄袖的,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塞进去的。   他拉着我过去,我看着大叔不威自怒的脸,莫名觉得他像是杜岘。   手续很简单,他说什么、我一一回答就行了。   “这样行了,敬名贤侄,带他去营地吧。”大叔说着,开始收拾东西。   “唯!”萧赫右手握拳、左手包在右手上,抱拳行礼说,说完带着我往郊外走。   其实他正经起来也蛮好的,虽然长相跟谢燮没法儿比。   刚到了郊外,就看到谢燮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站在不远处;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好了,带你去营地玩儿去。”萧赫看着谢燮,开心地说。   “没事儿别老使唤我。”走近,谢燮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想到了一个词,“娇嗔”。   “我得回去了,”谢燮说,白了萧赫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俩更像是好基友了,“崇文和我现在都是无户籍的、不能总在外面。”   “好了好了,多谢!”萧赫说,伸手揽着谢燮的胳膊,“我可就走了,不要想我哦?”   完了,我污了……他俩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刚想完,就看到谢燮一个过肩摔直接把萧赫撂倒了;这样都能撂倒了,我忍不住叫了声好:“干得漂亮!”   谢燮看着我,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我被他一个眼神撩得差点儿晕倒,不知觉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他也笑了。   我俩笑了会儿,发现萧赫居然没起来。   我和谢燮蹲下,发现他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坏了,怕不是摔坏了头吧?”我说,趁机拧了他一把;可是萧赫依然没什么反应,作为一个曾经的女生,我可以负责任的保证,女生拧人真的是很疼的。   “估计是摔死了,”谢燮反而不以为然,揽着我的肩膀往旁边走,“走吧,等下有野狼替他收尸。”   诶?我眨眨眼,剧本应该这么演吗?   不是应该是这样的吗:谢燮蹲下来给萧赫做心肺复苏失败,然后给萧赫做人工呼吸吗?   “没事儿,不是第一次装死了。”谢燮贴在我耳边,轻声说;说完,把手里的缰绳递给我一根,“上马,等下他自己就起来了。”   “哦……哦!”我应声,看到谢燮翻身上马后,学着他的样子也爬了上去。   谢燮和我并排走着,他贴过来说,“等下咱俩从他两边跑过去,他听到马蹄声自然就会起来的。”   “啊?”我一懵,“瑞安兄……我不擅马术……万一踩到他……”   “没事儿,他自找的。”谢燮说,做了个鬼脸,给了我的马屁股一巴掌,“走咯!”   “啊——啊啊!啊!啊……”我哀嚎着,“敬名兄,马失控了!”   可是萧赫依然一动不动。   该不是真的摔晕了吧?   正在我分神的时候,马已经到了跟前,我差点儿要闭上眼,就看到萧赫忽然弹了起来,一下子不见了;紧接着,就觉得马哆嗦了一下、身后一沉。   他居然直接跳上来了?!   “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你还真打算踏死我不成?”他说,手从我腰旁边伸过来拉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我错了……”我可怜兮兮地说,“我是真不会骑马……”   “没,我说瑞安的。”他说,夹了下马肚子,把马赶到谢燮旁边,伸手戳了他一下。   谢燮敏捷地闪开,一闪身,到了他后面。   萧赫紧接着追了过去。   我一瞬间都怀疑他俩是半人马座盛产的那种半人马兽(说的好像半人马座都是半人半马的人似的……)、哪儿是骑的马啊,压根儿就是长在身上的——两人骑马追逐、简直不要再敏捷了。   俩人“打闹”了一顿,这才停了下来,托他俩的福,我学会了骑马。   “好了,不闹了,”萧赫说,“我俩得走了。”   你也知道你俩是在闹啊……敢不敢再幼稚点儿。我腹诽,开口说,“说起来,入营地不是要所有人一起过去的吗?为何我们要单独去?”   “哦,那样太慢了,咱们抄近道去。”萧赫说,“从前面的山头翻过去,不足半日就到了。”   “啊?”我一懵,还得走上半天?   “那若是和他们一起呢?”我问。   “那得走上两日吧。”他说,转身冲已经下马的谢燮说,“我们的干粮呢?”   “喏!”谢燮丢过一个包袱,我这才看到他身上原本背着一个同色的包袱来着,他笑得一脸灿烂,说,“那我走了,到了给我写信哈!”   “一定!”我说,忽然觉得马又是一哆嗦,萧赫直接从这边儿蹦到了旁边的马上。 第083章 陇西军营   我本来以为半天的路指的是白天的时候走半天就行了,没想到是所谓的半天是从下午就开始走、还连着走了一宿……   “敬名兄……还不到吗……”我看着周围漆黑的路,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还有不足四十里吧……”他环顾四周,说,“再有半个时辰差不多。”   再过一小时天都要亮了好吗……我叹了口气,这是要活活困死我,嗜睡如命的人表示不能忍。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说,周围依旧是些树和半人高的杂草;我也不知道这种杂草叫什么名字,这种草有一些锯齿状的小刺,马的四肢上都被划出了些痕迹。   我骑的这匹马很像杜煜的“小枣”,也是一样的温润、走山路都不带颠簸的;我一路上坐的屁股疼,做累了就趴在它身上。   萧赫呵斥了我好几次,趴在马身上会让马觉得不舒服、会被摔下去。   不过,说句自恋的话,这孩子显然不讨厌我,不然它早就把我摔下去了。   “不能睡,沿途有狼。”他说,继续胡乱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据他说,狼怕声响,有声音便不敢靠近。   不是说狼怕火光的么……   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眼睑忽然变得特别沉,我使劲眨了眨,最终还是没撑起来。   “嗣业?”萧赫喊了一声,我迷迷糊糊抬起头,原来已经到了山下了。   萧赫正站在旁边,我也翻身下马,结果直接跪在了地上;我的腿已经没知觉了。   萧赫显然没想到我直接跪下来了,愣了一下,忙扶我起来。   膝盖骨像是被人敲了一锤子似的,感觉整个都碎了似的。   “不要紧……”萧赫看着我一脸纠结的表情,“再坚持下,营地马上就到了,营地里有疾医。”   “没事儿,”我说,挣扎着站起来,“就是磕了一下。赶了一宿路有点儿困,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腿坐麻了。   “等下还是看看吧。”他说,走过来把我的缰绳拿过去、一只手牵着两匹马,另一只手把我的胳膊搭在他脖子上,架着我往前走。   “敬名兄,我自己可以的。”我说,准备把胳膊抽下来,又被他抓住、从脖子一侧丢了过去,“那要不我背着你,你选一个吧。”   背着更羞耻好吗!   只是把胳膊搭在他脖子上都已经很尴尬了,我叹了口气,得亏他没说要抱着我,那样我会很想打死他的。   “……”我无奈,“那还是这样吧。”   这么尴尬地走了有一刻钟,远远的看到一个高耸的木制结构建筑,看起来应该是个哨岗。   我吃了一惊,那个哨岗看起来足足有近十米高,周围盘着环形的木制楼梯;它的旁边是一个木制大门,具体有多大,一时看不清全貌。   萧赫架着我走过去,门口的士兵立刻把手里的长枪对准了我俩,高声呵道,“什么人?!”   “安北都护府骑都尉萧赫。”萧赫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里面估计是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要不就是军籍证明之类的,反正哨兵看了信封之后,立刻就把我俩让了进去,另一个哨兵结过缰绳说,“两位请,我去禀报将军。”   “有劳了。”萧赫说,从前面漫步走着、我在后面小碎步地跟着;他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堆满干草的地方坐下,这里看起来像是堆放粮草的。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干草堆上,四下打量着。   军营的结构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简单的“包起来”结构。   门两旁是哨岗,门由于很大、是很多木板拼起来的,看起来有点儿像栅栏;哨岗四个方向都有,都设置在门旁。   哨岗中间用那种削尖了头的木板连接了起来,这样就构成了整个院子;那种木棒看起来有碗口大小,每根棍子之间的缝隙不超过两指。   除了哨岗之外,院子里还有三五个一组、巡逻的士兵。   院子里面是各种房屋,看起来和普通的住宅没什么区别;它们都是木制结构,摆放的位置差不多也类似于普通住宅,中间的位置是“正厅”,两边的应该是“厢房”。   我正四处张望着,忽然听到了弓箭射进靶子后、箭矢拨动的声音,一回头,不远处一群人正在练习射箭。   我终于知道了所谓活靶是什么了。   是把靶子绑在一个类似于独轮车的小装置上,又一个人直接从旁边推过去;弓箭手需要在小车子划出自己视线之前射中靶心。   这也太难了,要计算风向和距离,还得考虑它经过的时间,这简直和飞盘射击有一拼了。   但是那几个弓箭手却鲜有脱靶的,这点儿让我着实很佩服。   “怎么样?”萧赫忽然说。   “什么?”我一懵,“刚刚那名弓弩手?”   “不是,我说的是……”萧赫说,好像在措辞,“我说半日能到吧,这不是就到了吗?”   还有脸说呢,谁家大半夜的翻山越岭啊,得亏小马哥走的稳,不然我半路上指不定掉下来几回呢……   “嗯。”但是表面上还得过的去,我说。   “嘿嘿。”萧赫又开始傻笑,“你体质挺不错的,一般人走上这一路,不累个半死也是要大病一场的。你却只是有些困。”   我去,敢情我腿麻了还是好的啊?   是不是还有那种连续颠簸了十二个小时、一时失足从马背上掉下来的啊?   我扶着额头,真是败给萧赫了。   “这样啊……”我说,想起来给他一脚,可是腿还是麻的、还不怎么有知觉,“说起来,这个地方是?”   “陇西军营。”萧赫说,“我没给你说过?”   废话,你啥时候说来着。我叹了口气,说:“不曾说过。”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他说,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哨所,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前来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翻了个白眼,他果然不是个正常人,对他翻白眼才是正常的反应。   “展愚钝,不知。”   “因为这里有很多奇景。”萧赫说,冲我眨眼笑;我忽然感觉像是回到了那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里是第一个山头,绝情那儿有一片阿修罗花田,整个山谷黑白一片,特别好看。”   “阿修罗?”我一怔,“它不是黑色的吗?”   “叶子是白色的。”他说。 第084章 修罗无泪   我怎么可能知道阿修罗的叶子是白色的呢?   现世压根儿没有这种花啊。   而且,它看起来跟曼珠沙华差不多;曼珠沙华都是有花无叶、有叶无花的。   “阿修罗还有叶子?”   “嗯,阿修罗原本是冥界的使者,掌管人的生死。”萧赫说,“传说中,阿修罗这种花是她的眼泪凝结成的。”   不对啊,这个说好的不一样啊?   虽然玉皇大帝、包括王母娘娘之类的古代神话,都是宋代在道家影响下创造的出来的,但是天帝是一直有的啊?   关于天帝最早的记载,可以一直追溯到战国默念、《荀子》里《政论》篇里的那句:“居如大神,动如天帝。”   天帝的完整称呼是:“昊天上帝”。   自古以来,昊天上帝就是作为华夏文明统治者的正典祭祀对象而存在的。   《通典》的《礼典》篇里也有记载——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儿还没有《通典》:“所谓昊天上帝者,盖元气广大则称昊天,远视苍苍即称苍天,人之所尊,莫过于帝,讬之于天,故称上帝。”   上帝这个词并不是舶来词,跟公主王子一样,原本就是“汉词”来着。   其实公主和王子不是“一对儿”,公主对应的是公子,王子对应的是王女。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变成了王子和公主;唐朝的时候,公子还是跟战国时期一样,特指皇帝的儿子来着。   “地狱使者叫阿修罗?”我问道,说实话,奈何桥往生之类的那些神话,现在都还没有;了解下唐朝神话,好像也蛮不错。   “嗯,她掌管人间生死。”萧赫说,“传说中,她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肤如凝脂、肤白胜雪……”   还是个漂亮妹子,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了一个词:“红颜薄命。”   “……她后来爱上了一个世间的男子,破除一切阻碍和那个男子结为连理;但那人最终还是负了她。”萧赫说,“她一个人在冥界哭了很久,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还是没能下决心杀死他。”   也是个痴情的妹子。我叹了口气,好白菜都被臭猪拱了……   现世也是这样,好妹子总是遭遇渣男,因为渣男总是巧舌如簧;好男生总被渣女祸害,因为渣女都长得漂亮。   “于是她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萧赫说,“神是不死的,她自断修为、灰飞烟灭了。”   可怜的妹子,多情却被无情恼。   “她死后,她哭的地方长出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每朵花都包裹了白色的叶子,如同她的芊芊玉手,”萧赫说,叹了口气,“黑色象征不甘愿。”   没想到阿修罗是这么悲戚的花,难怪杜家办葬礼的时候用呢。   说起来,杜岘没死这件事杜老爹知不知道啊。   估计应该是不知道,不然那次也不能哭得那么伤心了。   我要不要告诉杜岘呢?   杜老爹身患重疾,也许命不久矣。   “‘阿修罗,生于极冷之地,白叶玄花,’”萧赫耸肩,不知道从哪儿引用的这句话,“阿修罗的意思是‘往生的不甘愿’,所以她一直被用作生离死别的场合,象征生者对死者离去的不舍、念念不忘。”   原来是因为这样。   “那后来呢?那个男子怎么样了?”我忙问。   “这就无从知晓了。”萧赫说,“估计没什么好下场吧,无论怎样,既然许下诺言,就得严格执行,君子一诺千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不作数呢?”   若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就好了。   杜展的生父也不会丢下杜展的老妈另娶,世间也不会有那些渣男渣女了。   “不过,后来这种花又有了一种新的意义,”萧赫说,从他坐着的那个干草包上下来,忽的就到了我面前;我已经习惯了他们“飞檐走壁”,完全不惊讶了。   “据说在阿修罗花田里许愿,可以得到阿修罗的眷顾,找到如意良人。”   “可是……”她自己都没得到真爱呢,跟她许愿得到真爱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忽悠人的,“她都没能……”   “反正我倒是无所谓啊,我已经成亲,娃儿都快有三岁了,”萧赫说,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二三,二十岁结婚的话,确实也差不多,“主要是你,不必联姻,也尚无婚约,去许个愿也没什么坏处。”   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   “男儿当以国事为重。”我说,开始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边塞战乱不平,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萧赫启唇,刚要说话,又把目光转向了旁边。   哨兵已经回来了,他毕恭毕敬地跟在一个人身后;那个人一身戎装,看起来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将军。   他看起来有一米八多的样子,跟我差不多、比萧赫要稍微矮上一点儿;他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看起来比杜岘他们要稍微大上一点儿;他是那种笑面虎面相,看谁都笑呵呵的。   “敬名!”那个人看到萧赫,快步走了过来。   “哟,有没有想我?”萧赫说,笑得满脸都是花。   敢情他跟谁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啊!   “这位是郭虔瓘郭将军。”萧赫冲我介绍道,“现在在这儿暂代统军一职。”   他是郭虔瓘啊?虽然不知道统军是什么职位,感觉应该是军区司令员或者政委之类的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直觉得那些镇守各个都护府的都护们都是些不威自怒的形象。   “不敢当,在下郭虔瓘,表字恭旻。”他说,还冲我行了个抱拳礼。   “郭将军。”我抱拳回礼,“在下杜展,表字嗣业。”   “嗣业虽然有表字,实际上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屁孩。”萧赫又伸手,揽住了我的脖子,“你不能欺负他。”   我天,萧赫这孩子居然跟差点儿灭了******默啜可汗一家、被封为冠军大将军,后面还进封为太原郡开国公的郭虔瓘这么说话……真的不会被打死么……   “敬名说笑了,”郭虔瓘说,显然早就习惯了萧赫这么说话,“嗣业来此,可是应征入伍?”   “嗯。”我应声,刚要说话又被萧赫接了过去,他说:“本来是一天后才能到来着,我带着他抄的近道。”   “我俩早来,其实是想去看阿修罗花田的,”萧赫说,松开我,走过去拍拍郭虔瓘的肩膀,“没事儿,你接着忙你的,我们自己玩就行。” 第085章 两个笨蛋   郭虔瓘倒也不客气,也可能是工作确实忙,寒暄了两句就走了;哨兵带着我俩去房间休息。   休息的房间是大通铺,由于其他人都还没来,我和萧赫基本上算是承包了整个房间。   萧赫把包袱放下,倒头就睡。   我也困得不行,也倒头睡下。   说是自己玩,其实就是蒙头睡了一早上……   我中午那会儿醒的时候,萧赫还在睡。   不是说好去看花儿的吗?   我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刚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正盯着我。   他看起来有二十岁左右,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皮肤有些黄,看起来不大像是汉族人;他身材很纤瘦,风一鼓,身上的“军袍”来回摆动。   “军袍”是一种类似于圆领袍的袍子,准确的说,叫缺胯袍,这个袍子的袖子和裤腿相对要宽松些,袖口用襻膊束缚着,并不妨碍活动;军袍的颜色大多是亚麻色,不知道是为了耐脏还是直接就是亚麻制作的。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弓,那把弓看起来很精致,约有一米多长;弓身看起来像是由牛角之类的东西制作而成的,固定弓弦的位置上还有两个凸起物,看起来像是为了辅助固定弓弦。   弓上搭着一根箭,十字状的箭头看起来很像十字螺丝刀,箭的尾端系着三根禽类的羽毛,并不是现世常以为的孔雀翎。   “在下杜展。”我看着他一脸戒备,索性自报姓名。   他没有应,依旧是盯着我。   他的箭还搭在弓上,看起来一触即发。   忽然,一个什么东西从面前晃了过去,他抬起手,拉弦松手射箭、一气呵成。   我吓了一跳,差点儿就蹲了下去;刚要蹲下,一个人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回头,是萧赫。   他伸手把射在旁边的箭拔下来,箭上有一片枯叶、已经被箭射得从中间裂开了。   萧赫把箭丢给那个人,一脸玩味地说,“要不要比比?”   “比什么?”那个人开口,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移到了萧赫身上。   “七十丈开外,射中靶心。”萧赫说,挑挑眉,“一局定输赢。”   我赶忙算了下,一丈等于十尺,一尺是三十点七厘米;七十丈的话,就是二百多米。   不是说古代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是150米左右吗?   虽然确实能射到二百多米,但是那是轻箭吧,而且到后期根本就控制不了方向。   还正中靶心……萧赫也太能吹了。   你是玩陌刀的好吗?   陌刀和弓箭又不一样,弓箭讲究的是技巧和力度,陌刀讲究的是力度和作战方式。   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还一局定输赢……真的不是来求虐吗?   那哥们一看就是专业的。   “打死靶没什么意思,要比就比活靶。”那个人说,“一局定输赢。”   “好!”萧赫倒是不客气,照单全收,“就说赌什么吧?”   “你说赌什么便赌什么。”他说,他显然是没想好。   “那就赌你吧。”萧赫说,“我赢了,我就去找恭旻要人,你跟我去安北。”   “成交!”他说,“倘若是你输了呢。”   “开玩笑,不可能!”萧赫一脸自信,“拉弓射箭,可是我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   “我也是。”他说,脸上终于有了点儿表情,那种表情说好听点儿是胸有成竹,说不好听点儿是猎者看向猎物的那种势在必得,“射箭就从来没输过!”   我去,你俩一个个的,话都说的这么满真的好吗?   “二位……”我开口,刚要说话,就被他俩瞪了回来。   我只好闭嘴,不说话。   打吧打吧,除非他俩打成平手,不然总有一个会打脸的。   虽然早就知道萧赫是个会作死的熊孩子,没想到他不仅会作死,还很没脑子。   他居然一言不合找了郭虔瓘过来帮他作证。   郭虔瓘也是个胡来的,居然还真的应允了。   你们都这么多么闲吗?   能不能成熟点儿?   “嗣业,你也来,帮我做个证。”我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起来,好想说不认识他,“嗯……”   大家到底都是军人,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说干就干起来了,行动力杠杠的。   过了没一刻钟,场地就弄好了。   原本这个陇西军营就是建在山顶中的平地上的;说是平地,其实更像是个盆地。   盆地很大,别说找个二百米的空地,找个两千米的空地应该都能找到。   我看着远方的独轮车,别说靶心,靶牌子我都快看不见了。   我本来觉得杜展的眼睛视力挺好的,这么一看,他的视力好像还是逊色了点儿。   场地搭建好了,双方选手也已经准备就位。   我宣布,陇西军营第一届弓箭比赛正式开始。   我本来想喊的,但是没好意思喊出口。   “怎么样?”萧赫接过郭虔瓘递给他的、不知道从哪找的一把弓,说,“现在反悔还来的及哦!”   “君子一诺,岂有反悔之理。”他说,打量着一身军袍、刚睡醒还邋里邋遢的萧赫,“倒是你……现在反悔来的及哦!”   “好!”萧赫邪魅一笑,“我叫萧赫,你叫什么?”   “弱者没资格记住我的名字。”他说,撑满弓。   远处,负责控制活靶的两个士兵也已经准备就位。   “那开始了?”郭虔瓘问,在得到萧赫和那孩子点头之后,挥了下手。   两个士兵,接着推开了独轮车。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松开的弓。   离弦的箭“嗖”地就过去了。   这速度,看得我瞠目结舌;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箭支拥有这么惊人的初速度啊?   我终于相信了,厉害的弓箭手不亚于狙击手。   隔的太远,并不能看清到底是不是射中了靶子。   “恭旻,我们过去瞧瞧。”萧赫说,笑呵呵地揽着郭虔瓘往前走。   到了靶子附近,我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两支箭居然都正中靶心,左边那支箭还洞穿了靶子,露出了半截箭身。   胜负已见分晓。   居然是萧赫赢了。   “承让。”萧赫笑得一脸得瑟,刚说完,右边的靶子从靶心处裂成了两半。 第086章 李家嗣业   那个靶子从靶心的地方解开、“bia叽”摔在地上。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我去,能不能不这么毁灭式地玩啊?   隔着这么远居然还把靶子射两半了……   我又一次感觉到,我穿越来的可能是一个假唐朝。   不带这么玩儿的,二百多米呢!   手枪都不带这么远的射击距离!   这都赶上冲锋枪了。   虽然早就知道唐朝走的是精兵路线、军人个顶个儿强悍,但也不带这么强悍的啊?!   这都得超越人类极限了吧?   “呃……”那个孩子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把靶子射穿了,“好像用力过猛了……”   哪儿是用力过猛啊,你这绝对是天生神力啊!   “恭旻,是我赢了哈?!”萧赫忽然抓着郭虔瓘的胳膊一阵猛摇。   我忽然很想鄙视萧赫。   这是咋了,准备赖皮吗?   明明是那孩子赢了啊?   虽说比的是射中靶心,但是俩人都射中了。   郭虔瓘看到萧赫“耍赖”,估计也懵了,任凭萧赫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管,就是我赢了!”萧赫说,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所以你得跟我走,跟我去安北!”   原来是这样,我忽然理解了。   萧赫这是“看上人家”了,说好听点儿是求贤若渴,说不好听点儿是占有欲强。   “嗯。”那孩子说,点点头,“愿赌服输。”   啊?这是谁家的傻孩子啊?   怎么看都是他自己赢了啊?   “可……”我开口,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是我输了。”那孩子说,“不能破坏靶子。”   在场的人包括我又懵了。   还可以这么算?破坏比赛道具、成绩无效?   “家父定下的规矩。”他说,轻笑,“在下李植,表字嗣业。”   “你也叫嗣业?”萧赫一懵,看向我,“他也叫嗣业。”   我已经石化了,愣在哪里。   没想到居然可以见到真正的李嗣业。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表字和名是一样的啊!   那这样就可以理解了,力大无穷的李嗣业,七十丈开外都能一箭把靶子射成两半。   不过,他不是身高七尺吗?   怎么会只有一米七五六的样子?   “在下杜展。”我说,行了个“见面礼”,“表字嗣业。”   “也是子嗣的嗣、授业解惑的业?”李植反问。   当然是啊,本来就是照着你的名字起的。我心想,应声,“嗯。”   “那这样好了,你叫大嗣业,阿展是小嗣业。”萧赫语出惊人。   我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来古人就这么分了啊?   记得上学那会儿,班里有俩个叫刘洋的同学,都是女生,为了便于区分,就喊大刘洋、小刘洋。   “也可以叫我小七,”李植说,“我在家中排行老七。”   “那这样就好分了,他叫嗣业,你叫小七。”萧赫看看他又看看我。   “嗯。”李植应声。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忽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不还是叫我小二吧。”我说,“嗣业兄毕竟年长。”   “没事儿,我从小都是被叫做小七的。”   叫小七好出戏啊喂!   话说怎么突然这么健谈了,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回避性人格?   回避性人格全称是回避性人格障碍,具体表现为:熟人面前各种能侃,陌生人面前秒变面瘫。   “那便称呼你为小七了。”郭虔瓘说,问道,“小七也是今年新应征入伍的?”   “嗯,刚刚那会儿才到。”他说,“应征的骑兵。”   “小七的箭术师承何人?”郭虔瓘接着问。   “是跟家父学的,”李植说,“家父曾是安西都护府的骑都尉,擅长骑射。”   “那小七可学过陌刀?”萧赫插了句。   “不曾。”李植说,“植身材矮瘦,陌刀过于细长。”   所以……七一三年就随安西都护来曜征伐十姓苏禄、首先登上城堡抓获俘虏并且因此积累功劳授任昭武校尉的李嗣业……   都七一三年二月中旬了,还不会用陌刀?!   我又一次感觉我穿越来的是个假唐朝。   说好的“当嗣业者,人马俱碎”呢?   “你还年幼,以后还是要长个子的,”萧赫难得说一句正经话,“不过也不是不能学,就是挥起来费力一些。”   “植还是专心修箭术吧。”李植说,“上阵冲锋,不是植所长,我比较喜欢出其不意、从远处狙杀敌方。”   我眨眨眼,已经不想吐槽是不是假唐朝的事儿了。   每逢战事必身先士卒、所向披靡的李嗣业说他只想躲起来射箭……   这真的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神通大将”吗?   “有空可以学学,多会些武器,真到了战场之上,多一线生存的机会。”萧赫说,“过来人的忠告。”   这么一看,萧赫有故事啊。   “反正你今天也没事儿,要不要陪我俩去山上赏花啊?”   “赏花?”李植反问,“这个季节,山上还是寒冬腊月,哪里会有花呢?”   “有的。”萧赫说,“只要想看,一年四季都有花儿。”   萧赫居然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原来他也不是特别没脑子啊。   “哦,我还没自我介绍哈?”萧赫突然想起来,“我叫萧赫,字敬名。”   “敬名兄。”李植说,行“见面礼”。   “叫我敬名就行。”他嘿嘿傻笑,“反正咱俩差不多大,嗣业还小,叫声兄他也不吃亏。”   为什么感觉自己被欺负了呢。   李植忍不住笑了,说:“如此,植便这样称呼了。”   估计是差点儿喊错了,他忙收回那个“兄”字,结果“兄”活活卡成了“xiu”;变成了“敬名休”。   怎么那么像皮卡丘之类的召唤兽啊。   我忍不住笑,差点儿笑出声。   “别那么拘谨,都是自家兄弟。”萧赫说,他拍了拍李植的肩膀,“走了走了,再晚去、回来该赶不上饭点儿了。”   “哦,那容我放下角弓。”他说,行了个“告别礼”,一溜烟跑回来了营地。   “是个好帮手。”萧赫看着他的背影,说。   “嗯?”   “没什么,”他揽着我的脖子,“等下记得要许愿哈,就许早日遇见良人。” 第087章 陇山之上   等李植回去收拾东西的过程中,萧赫也开始忙活了。   他准备了三根直径有两厘米的绳子,和三个翻墙用的抓钩;抓钩是那种两只脚的抓钩,看起来有点像是船锚。   我问他是做什么用的,他只是把三个绳盘背在身上、又把抓钩拿在手里,笑而不语。   我索性也不再问了。   他弄好这些之后,还准备了三件棉袍。   棉袍可以理解,越往山上走,温度越低,不穿厚点儿会冻成冰棍儿的。   李植收拾好东西之后,萧赫和郭虔瓘打了声招呼;把棉袍分给我俩一人一件,三个人出发、开始往山上走。   这座山很高,具体有多高,我也不大清楚。   我估摸了一下,这座山应该是陇山。   没想到这座山上居然长过阿修罗这么奇怪的花。   沿着弯曲的山路走了近两个多小时,总算到了半山腰。   穿着棉袍爬山,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脱了还有点儿冷,穿着还热。   身上已经躺了汗,中衣粘糊糊地贴在身上,特别不舒服。   太阳都快下山了,可是萧赫他们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敬名兄,还有多远啊?”我冲走在最前面的萧赫说;“我”体质不好,尽管锻炼了两天,但是跟他们俩这种常年锻炼的人比的话,还是差的太远了。   “差不多再走半个时辰吧。”萧赫说,回头看着我,“你累了?”   怎么会不累啊喂,这可是爬山呢!   昨天刚熬夜走了一路,紧接着又爬山,一般人根本受不了的吧?   而且这山还不是一般的高。   “还好。”我说,手扶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要不我背你?”萧赫说,折了回来。   “不用、我可以的!”我说,忙直起腰往上面走。   挣扎着又爬了一个小时,前面没路了。   “这儿是断崖?”我问,我对陇山不怎么了解,随口问。   “嗯,”萧赫说,把身上的绳盘拿下来,开始安装抓钩。   我一直以为抓钩都是用绳子系上的,弄了半天不是;是先把绳子的一头穿过去,然后把穿过去的那头打上一个带小环的绳结,之后在用另一头穿过这个绳结。   “为何要这么穿?”我有些不解,这样还得把另一边的绳子全拆开再全卷上去,哪儿有直接用一头系上去省事儿啊!   “这样更结实,”一直没说话的李植说,“即使绳结突然开了,也不会一下子就断开。”   好像确实是这样哈!   直接穿过去,要是开了的话,直接就松开了,这样系的话,就好比把绳子双成两段、然后用两个绳子末端从双过来的那个地方穿过去似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串绳子呢?”我忽然反应过来,“难不成阿修罗在下面?”   “回答正确。”萧赫抽出右手、打了个响指,又继续系另外的两根绳子,“就在这下面。”   纳尼?!   “它们不是山上的么……”我懵了,敢情是在山上的断崖里啊,“那我们下去了之后怎么上来啊?”   “爬上来咯?”萧赫一副我太少见多怪的表情,“嗣业难道想留宿一宿?”   我去,还留宿一宿,我都想打我最拿手的退堂鼓了。   不下去行不……这天儿都已经黑了。   下面指不定有什么野兽呢,下去给他们送加餐吗?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就知道萧赫“没安好心”,他那个人哪儿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啊?   说好的在山上呢!   又是爬山又是攀岩的,真的不是故意整我么……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没准备火折子。”萧赫说,他看向李植,“小七,你带了吗?”   “我应该是带了,我一直都不离身的。”李植说,从袖子里摸了摸,找出来一个小竹筒。   他还真是随身带着的啊……   那今天要夜宿断崖下了么……   “走吧,”他把一根绳子扔给李植,后者稳稳的接住。   他把另一根绳子扔给我,我一时没接住,直接砸到了脚上,差点儿把我疼哭了:“嗞……”   “我不是故意的!”萧赫说,忙丢下他手里那根绳子跑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不下去好了,我灵机一动,“有点儿疼,估计是跖骨是断了。”   台词我都替他想好了。   “那咱们先回,改天再来。”   但萧赫显然不按套路出牌。   “那我背你下去吧?”萧赫说,直接过来蹲在了我前面。   到底对看花这件事是有多执着?   或者说,对于背我这件事儿有多执着?   “我感觉好些了,应该没问题。”我默默地拿起绳子把没有抓钩的那一边系在腰上,说,“走吧。”   “先把抓钩固定在某个结实的位置上。”李植站在一棵看起来直径看起来足有一米的古树旁,说。   他把绳盘套在了胳膊上,又把抓钩那端围着那棵古树绕了两圈,把挂钩别在绕了两圈的绳子里、卡紧;他把另一段在手上缠了三五圈,说,“像这样。”   “嗯。”萧赫赞许地附和道,他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绕了两圈,也卡紧了绳子。   我四下张望,压根儿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用了,只好开口,“我系在哪儿啊?”   “那块巨石就行。”萧赫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脚下找到了一块巨石——原来我站的位置就有块石头来着。   我把绳子学着他们的样子系上,它是横着的,有点儿不大好系。   我只好胡乱绕了两圈,又把抓钩别过去,结果绳子留的有点儿长了,我只好把它插进了土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们三人互相递了个眼神,踩着墙壁、开始快速往下走。   我一直低头看着下面,想要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下面烟雾缭绕,完全看不清楚。   我只感觉越往下越觉得温度越低,不一会儿,我都冻的直打哆嗦了。   明明下来只有四五分钟的样子,却给我一种过了好几个月的错觉。   随着越降越低,我终于看到了一片雪白。   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她们的样子。   没错,是她们。 第088章 修罗无骨   我快速地滑下来,也顾不上手被绳子勒得生疼了。   我看到了她们——那简直是神迹。   白色的叶子包裹着和曼珠沙华非常相似的阿修罗,对比特别鲜明。   本来我还在想,怎么可能会有纯黑色的花啊?这样得多吸热啊,绝对会被阳光灼伤的。   但是要是生长在断崖下面就可以理解了,阴冷潮湿、缺少日光照射,长成黑色反而有利于保护自己。   只是,我虽然听萧赫说了她们是白色的叶子,但是没想到居然是纯白色的,而且薄如蝉翼;叶子有纵横交错的网状纹络,有点儿像是包裹玉米最里层的叶子,也有点儿像是蜻蜓的翅膀。   叶子是那种水滴状的,最宽的地方直径大概有两指宽,长度看起来大概有十厘米。   我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她的叶子,也许因为生长的地方过于潮湿,她的叶子凉凉的;我轻轻地捧起花盘,忽然有点儿像是捧着坚冰似的,莫名寒冷彻骨。   “阿修罗,生于极寒之地,白叶玄花。”李植喃喃,这句话萧赫也说过。   “赶紧许愿啊!”萧赫走了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小七也来许愿吧。”   “嗯。”李植说,轻笑,“其实我本不信这些的,但确实很准。”   很准?我有点儿不敢相信,真的会准吗?   “是吧?”萧赫说,揽着我的肩,“你还不信?”   “……”我想,这话怎么接啊……   这时,忽然扬起了一阵风。   阿修罗们随风摇曳着,居然有点儿像水里柔柔的水草。   “修罗无骨,以柔克刚。”萧赫忽然说,“其实她们特别坚韧,用金属器具都割不断。”   “啊?”我发现我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居然还有割不断的植物?   “嗯,铁器、青铜器都割不断她。”李植接道,“只能用植物割断,所以,阿修罗都是用麻绳勒断的。”   用麻绳勒断?   我眨眨眼,只知道荔浦芋头是用线切割的,没想到阿修罗也得用绳子切割;不对,他们刚刚说必须得用植物,也就是说,只能用麻绳咯?   “那把她们用作铠甲岂不是射不穿、也捅不破咯?”我说,用她做出来的铠甲岂不是要比明光铠还好?   简直就是“防弹衣”啊,一般的刀剑、箭矢根本穿不过去。   “这却不行。”李植说,解释道,“阿修罗不能沾染水汽,入水即溶,遇到日照也会消融。”   诶?入水即溶、还怕阳光?   怕阳光可以理解,据说向日葵围着太阳转就是因为向日葵的花盘背面特别害怕阳光照射、为了不被太阳晒坏,所以才不得已围着太阳转。   怕水这个没法儿理解啊?   所有生物都离不开水,就算不需要光合作用,也得有水运输养料吧?   我呆呆地看着李植,“她们不能沾水?”   “嗯。”萧赫也点头,“只要淋到雨,就化成黑色的水了。”   我好想喊一句:“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居然还会溶于水?   很多化合物都不会溶于水的啊!   再说了,溶于水,她是怎么生长的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而且她们不能编织起来,”李植接着说。   啊?还不能编织?   “为何不能编织呢?”我反问。   李植伸手从袖子自己掏出来一段细麻绳,勒下来两棵阿修罗;说是勒,其实应该说是拿绳子饶了一圈。   看起来没怎么费力气,就勒断了。   他把那两株两棵阿修罗编织在一起,刚编完,那边儿就散了。   说是散了,其实应该说是断了。   编好的那段自己碎裂成了好几段。   “她们只要碰到植物就会断裂,碰到她们自己也会断裂。”李植解释道。   我觉得我三观都震碎了。   本来看到黑色的阿修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的是个假唐朝了。   怎么可能会有黑色的花?   而且这种花刀枪不入,却单单会被植物隔断;还会溶于水。   我不想相信的,尽管我亲眼看到了……   我私下打量了下,也许是由于土地是黑色的,刚刚竟没有发现;其实地上有很多折断的花,但是没有叶子。   “叶子……”我开口,“也是这样的?”   “嗯~叶子不是,叶子只是普通的叶子。”萧赫说着,走过去拔出来一株,稍微用力,叶子就被拽下来了;说是拽,其实应该是抽出来了,根部的叶子跟包裹玉米的叶子似的——都是相互交叠着包裹着根茎。   萧赫还拽了拽花茎,他明显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是却没什么效果;阿修罗并没有被抽出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萧赫说,“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儿。”   不知道为啥,莫名觉得萧赫被杜岘附体了。   “啊——啾!”李植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打喷嚏好萌啊,我忽然感觉被萌晕了。   “咱回吧。”萧赫说,“不然等下寒气入体,恐怕要得风寒。”   我伸手扶了下额头,你也知道会感冒的啊……   有这么胡来的人么,这一天上窜下跳的;先是翻山越岭,又是跟人一决高低的,这刚折腾完,还跑去“跳崖”,等下还得攀岩……   我深刻的意识到,要想不被萧赫玩儿死的话,得抓紧锻炼身体。   不过,李嗣业的身板儿虽然看着也挺瘦的,但是体质却好的不像话。   这一路上好几次累得想哭,他和萧赫一样,大气都不带喘的,看起来一点儿事儿没有。   我还是不大能接受,我的偶像、“神通大将”李嗣业居然还不会用陌刀……   我不会用就罢了,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再说了,“我”本来是个家仆,陌刀就好比火箭筒:一般人哪儿有机会玩儿啊,见都没机会见到呢!   “嗯。”李植应声。   “哦,好。”我也应声。   三个人开始往山上爬。   他们俩爬的很快,只剩下我磨磨唧唧的。   我也不是墨迹,是真的不会爬。   他俩一转眼就甩下了我七八米。   我都快哭了,完全找不着着力点儿,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踩。 第089章 错过晚餐   下来好下,上去却如同登天。   墙壁很湿滑,根本使不上劲儿。   萧赫和李植显然经常攀爬,两个人一会儿都已经爬了大半了;我被他俩甩了很远。   我低头看了下下面,和下面最多也就隔了二三十米。   一刻钟都已经过去了,我就只爬了二三十米。   还是那句话,找不到着力点,根本不知道往哪边儿使劲;而且本来下来的时候手就磨的生疼,又爬了十几分钟半天之后手上一点劲都是不出来了。   他俩眼看着都快变成个小点儿了。   我一咬牙、把绳子在手上多缠了好几道,开始使劲往上爬。   越往上越明显地感觉到越暖和了些。   我抬头,不知不觉间到了刚刚那个白雾的地方;它现在就在我的正上方。。   之前下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看到、底下烟雾缭绕的。   萧赫和李植已经看不见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了这层雾的原因。   说实话,虽然山谷里总会有雾,但多半是水雾;像它这种完全感觉不到湿气的雾,我还是第一次见。   难不成它和雾霾是一样的,也是可吸入颗粒物?   我使劲吸了一口,好像并没有雾霾那种感觉。   说得好像我可以人工辨别出是雾霾还是雾气似的……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其实也是可以分辨出来的;雾气的话、伸手过去会有感觉有一种潮湿的感觉,而雾霾吸多了会头疼。   风猛地吹了起来。   我的头发被吹散了,一股脑全砸到了脸上。   我回神,忽然反应过来,我还在半空中吊着呢。   我继续往上爬,穿过这层雾气之后,还是没能看到萧赫和李植。   我使劲仰着头,终于在靠近顶点的位置,看到了即将“登顶”的萧赫和李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俩好像一直在一较高下似的;几乎是前后脚到了崖顶。   我叹了口气,还有这么高啊,我爬了半个多小时就只走了四分之一不到的样子。   那俩凑表脸的都到顶了。   我咬了咬牙,卯足劲儿,又爬了十五六分钟。   差不多,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隐约能听到他们俩的喊话,但是听不清。   风忽然更猛烈了些,我居然被风吹得弹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了,莫名有种不详的感觉,感觉自己会掉下去。   我赶忙薅住了断壁上的杂草。   风小了些,我开始继续往上爬。   萧赫他们也在往上面拉我,我感觉自己不动,绳子都跑的特别快。   眼看着离顶点还有不到十米,我松了口气,终于到头了。   我用力抓紧绳子,这时候,忽然听到了绳子崩断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绳子在上方不远处被突出来的石头磨断了……   “な—に?!(什么,音译:纳尼)”我大喊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下去。   不带这么玩儿的!   眼看着就要到顶儿了。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电视剧里的都是骗人的,动不动坠崖的时候,总能找到一个着力点、甚至掉到某个莫名其妙存在的平台上。   先不说没有着力点和平台,我倒是想自己抠个洞或者薅杂草来着,可是我整个人是后仰着往下坠的,手根本就够不到墙。   还想着建功立业呢,这才刚到军营就把自己玩死了。   不过,杜岘没死,那杜铃兰就继续由他照顾好了。   我真的是有心无力啊,大不了到了冥界——如果真的会有的话,再跟杜展解释一下好了。   正在我打算闭眼、破罐子破摔的时候。   我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冲我来了,刚要骂人,是谁这么缺德啊,我这都坠得够快的了,还往下砸我。   紧接着我就看清了那个黑影,居然是杜岘。   电视上那种一个人掉下来,另一个人跳下来还能抓住前一个人的事都是骗人的。   伽利略比萨斜塔的实验早就证实了,如果不算空气阻力的话,无论质量如何、下落的速度是一样。   就现在来说的话,空气阻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杜岘是不可能抓住我的。   我叹了口气。   指望别人果然是不行了,我还是看看能不能薅着草吧;但是在空中完全没有着力点也没法儿掉个个儿啊!   结果我还没想出对策,杜岘就已经到了面前。   不对啊,这不可能啊!   这绝对是违反科学的。   我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应该是刚刚蹬着墙、自我施加了一个初速度来着,不然怎么可能抓得住我?   我都掉下去好几秒了,况且中间还有小十米的距离。   他一把抓住我,把我夹在腋下;我面朝他的背后,紧接着我就看到了他身上的绳子。   李植显然也没卷绳子,杜岘抓住我之后,我俩还又往下坠了一截。   “小七,可以拽绳子了!”杜岘说,他一边抓紧绳子往上爬,一边声音中气十足地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气沉丹田、用内力喊出来的吧?   “好!”李植的声音从上面响起。   杜岘爬的就是很快,转眼的功夫,我俩就到了顶。   “多谢敬名兄舍命相救。”我喘着粗气,说。   “没事儿,本来就是我非要拖着你来的。”萧赫说。   我笑了下,一直喘着粗气,这半天累得我气喘吁吁的,可他俩却跟没事而已;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喘粗气了。   太阳已经下山,倒是顺便看了下日落。   我们仨突兀地坐在山顶上,风还是有些冷,虽然比断壁上吹的要小了很多。   “呼!”萧赫吐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咱们回吧,搞不好还能赶上饭点儿。”   “嗯。”我和李植异口同声。   下山远比上山容易。   用了一个时辰,我们就到了山下;又走了两刻种,到了营地。   老远看到营地里满是人影来回晃动,院子里摆着很多桌子。   估计是开饭了,真好,还能赶上饭点。   我刚要说话,就看到萧赫叹了口气,“完了,错过饭点儿了。”   “不是……刚摆上桌子吗?”我一愣,反问。   “家父说过,用膳的时候,众人皆是坐着的。”李植说,“敬名这么说,多半是过了。”   “过了的话……”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就没有饭吃了吗?”   看着萧赫和李植神同步地点头。   我的心凉了半截。   不带这样的,累成狗、饭都不给一口啊…… 第090章 三个闲人   刚走到门口,差点儿把哨兵笑抽了。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大好”这句话;后来才知道,还真不是他的问题。   走进院子,才发现,大家是在各自收拾自己的餐具。   我原本以为,杜岘是把当兵的那一套弄家里去了,来到军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们并不像杜岘家里弄的那样——有专门的人收拾、清洗,他们大多是自己胡乱洗一下,就放在干净的那摞去了。   我只想说,这样还能分的清哪个是干净的、哪个是用过的么。   最气人的是,“过时不候”,来晚了就只能饿着……   我差点儿“喵的一声就哭了”,不带这样的,我已经一整天没吃口正经饭了。   跟萧赫赶路,路上只有干粮啃,干粮其实就是干巴巴的类似馕的饼,干了之后跟石头没什么分别了;劲儿用大了,啃碎了,劲儿用小了,啃不动。   我一路上困成狗,一点儿都不想啃干粮,活活饿到这儿的。   好容易到了这儿,想着能吃口热饭来着,又睡过去了……   刚醒过来,就去了陇山上……一路跌宕,过程我就不赘述了。   差点儿把自己交代了,这好不容易回来,居然不给饭吃。   最坑爹的是,这是军律……据说是为了节省柴草,多生一次火就要多浪费一份柴草;都是大锅饭,将军小卒一视同仁,过了点儿就是没饭吃。   “敬名哥……我饿……”我趴在桌子上,看着萧赫,可怜巴巴地说。   我已经顾不上要面子了;面子算啥,天大地大吃喝最大。   做了这么多运动,再不吃饭就真的要挂掉了。   “我也饿了。”萧赫附和,他转头问李植,“小七,你呢?”   “我也有点儿。”李植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赶了一早的路,还不曾进食。”   “好,我知道了。”萧赫说,“我来想办法。”   我心中暗喜,果然有大腿就是不一样,怎么样萧赫也是个骑都尉呢;总不会真的饿着我们仨才是。   我星星眼地看着萧赫,他眨了个眼,手一撑、直接蹦到了桌子上;我正不理解,只见萧赫忽然扯开了嗓子,“我要饿死了,有没有人管了啊?!”   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Excuse……me?   所谓的想办法就是大嚎一嗓子?   我天,谁来收了这个妖孽……   他真的不是来搞笑的么……   正常二十多岁的人、不是弱智的话,能干出这么二的事儿么……   李植已经石化了,他呆呆地看着我,我气晕了,居然把棉袍脱下来捂住了脸;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捂着耳朵之后,听觉变得迟钝了点儿,居然觉得心安多了。   我估计郭虔瓘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肯定要吐血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反正我们仨最后吃到了饭;虽然整个陇西军营都出了名了吧……   晚上的训练我们仨暂时还不用参加,所以我们提早就回了房间。   中午还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的硕大的通铺上,躺了三个人。   萧赫想贴着我睡来着,我默默地挪开了一点儿;李植则在最右边,我默默的挪了过去。   三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都没有说话。   说实话,生活在古代挺无聊的。   也许以后训练强度加大之后、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会比较容易入睡,但是现在目测也就晚上八点左右,睡觉显然有点儿早。   “要不我们也去训练吧?”李植显然已经消除了芥蒂,变得健谈了些,“不然这样也挺无聊的。”   “也行。”萧赫表示赞同,“走吧,嗣业,教你玩儿陌刀。”   还来啊?我快哭了,他俩是铁打的么……   “我有点儿累诶……”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要不咱玩儿点别的?”   “玩什么?”萧赫忽然来了兴致,问。   斗地主呗?我心想。   三个人搓麻将肯定是凑不了一桌了。   打扑克也行。   不过,我上哪儿去找道具呃……   “将棋?”李植说,他爬到他的小包袱前;通铺的下面都有一层小隔断,看起来应该是为了放置个人物品。   他从小包袱里掏出来一块布和一个方形的小木盒,走过来展开。   那是一张象棋的棋盘。   见过木制的,见过塑料的,头回见布的。   “就玩儿这个?”李植说着,打开了小木盒;里面是象棋的棋子,颜色居然红色和蓝色。   现世的棋子都是红色和绿色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蓝色。   “可是,我们三个人,剩下的那个人怎么办?”我开口,其实我主要是不想玩这个。   他们俩都是从小兵书读到大的,我连三十六计是哪三十六计都数不全,跟他俩玩象棋真的不是找刺激么。   “那嗣业的意思是?”李植说,“玩个三人的?”   “嗯。”我说,“三个人都参与才比较有意思。”   “可是,没有三个人的玩法啊?”萧赫说,一脸懵地看着我俩。   说他没脑子都算夸奖他了……我叹了口气,他简直就是笨,说的再准确点儿,就是蠢。   好像也不能怪他,毕竟古代基本上没有三个人的游戏。   “其实我还有弈棋来着。”李植说,又从包袱里掏出来一个跟包的跟日式便当包似的东西,他把布解开,里面是并排放的两个小方盒。   他把布铺开,居然是一副围棋。   我忽然很好奇他那个小包袱,不是觊觎,只是有点儿好奇。   那个包袱看起来也就能放两三件衣服的样子,怎么塞得下这两样东西的啊。   “要不咱们博弈?”李植说,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也只能两个人对弈。”   “这个也行,你们俩对弈,我在旁边学习,”我说,“这个……我不会。”   我是真不会,我这种傻不拉几的人是学不会围棋这种东西的。   而且他这个棋盘和后世的还不大一样,格子很大,差不多是把象棋的一个格子四等分了似的;我数了下,是十二乘以十二的。   这副围棋应该还只是初级版,估计以后会有十九乘以十九的高级版吧。   “嗯……”萧赫说,做了个鬼脸,“其实我也不大会。”   气氛忽然有点儿尴尬。   “那要不,我教你俩玩一种新游戏?”我灵机一动,说。 第091章 一夜无眠   我把围棋盘摊开,把象棋和两个围棋都拿了过来。   象棋的直径大概有1厘米多点儿,围棋的直径大概不到一厘米;他们看起来大小差不太多。   “其实就是连五子。”我说,把象棋和黑白子放在布上。   “连五子也是双人博弈啊。”萧赫说,“不是说要玩三人的游戏么?”   “一般是两个人玩,不过三个人也可以玩的啊。”我说,“你们先挑棋子。”   萧赫和李植分别拿了白色和黑色。   古代时,无论是围棋也好,其他黑白棋游戏也好,都是白子先行;萧赫这是想占据有利地形啊。   我奸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我们手势令定先行。”我说,“赢了的先行,剩下的两人里,再来一局手势令;同样是赢了的先行。”   “好。”萧赫喜欢这个提议。   “嗯。”李植也表示赞同。   “三、二、一!”他俩喊。   原来古代不是喊的剪刀石头布,而是直接喊三二一啊!   我们三人同时出拳。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般情况下,三个人猜拳时,两个一样和一个不一样的概率比较大。   而且不一样的那个大多是赢家。   结果这次,也是两个一样和一个不一样的;不过,不一样的那个是输家。   “诶,我输了?”萧赫看看自己出的拳头,眨眨眼说。   “愿赌服输。”我忍不住得瑟地笑,冲李植说,“三、二、一!”   结果我输了。   “哈哈哈……”萧赫忍不住笑,“愿赌服输!”   “植承让了。”李植也挺开心,原本不露声色的人居然满脸写满了得瑟。   “先行也未必就先赢呢。”我酸溜溜的说了句,“敬名兄,咱俩围堵嗣业兄吧?”   “那可不行。”萧赫说,“连五子就是要互相残杀才有意思。”   我和李植相视一笑,互相递了个“奸诈”的眼神。   “那就请嗣业兄先行吧。”我说,盘腿坐在中间。   “好。”一直坐在我的左手边的李植应声,把黑子放在了他右下角纵着数第五个、横着数第四个格子上。   萧赫紧接着把白子放在了黑子的旁边;对我和萧赫来说是下面,对李植来说是上面。   “敬名兄,我还没走棋呢……”我捏着象棋,无奈扶着额头。   “嗯?哦!”萧赫说,把黑子捡了回来。   我把象棋反过来,落在李植黑子的右上角;对我和萧赫来说是左上角,对李植来说则是是左下角。   “你又不落在这里,我拿不拿走也没多大区别啊。”萧赫抱怨道,他把白子放过去,“我还是是落在这里。”   李植又把白子落在萧赫的黑子平行的横行里,就落在萧赫的上面;对我来说是左面,对萧赫来说是左下边,对李植来说是左上边。   他应该是想斜着连五个。   我赶忙把他下面堵死;我把棋子落在了他刚放的位置的斜下方;对我和李植来说是左上方,对萧赫来说是右上方。   萧赫那个傻孩子,不管李植了,直接继续横着落子。   他右边被我堵死了,所以把子落在了他的左边;对我来说是左下方向,对李植说是右上方向。   是不是傻?   横着正好就五个格子,只要李植随便往那边儿落一个,他就连不上五子了。   李植也没管他,继续往他右下方3x2的位置落了一个子。   我又赶忙把上面堵上;我把棋子落在左下角2x1的位置上。   这样基本上把他斜着的上下面都堵死了。   萧赫无视我俩,他第一个落子的位置的正下方又落了一个黑子。   往下连五子?我想。   李植显然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他把棋子按在萧赫的下方;萧赫上下两面等于是被包围了。   我看着他俩“自相残杀”,居然有点儿小幸灾乐祸。   我把棋子落在左上方2x6的位置:对李植来说是左上方,对萧赫来说是右上方。   它的上面有一个棋子,纵下方有一个棋子,横着的右边相邻两个空位的下一个也有一个棋子。   陈他俩不注意的时候,把中间两个连上,我就赢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萧赫显然没看明白我的意图,他把棋子落在李植第一个落的白子的左上方、3x3那个格子上。   李植立刻把棋子落在他的下面,刚刚连成的两个白子又被堵死了。   我把棋子落在刚刚落的日子相隔一个格子的位置,只要再有两局,我就赢了。   萧赫仿佛看到了我,他直接把棋子落在了我刚刚连成了两个的下面。   我又一次怀疑他的智商,落在下面有什么用,中间还有一个空白的格子呢,只要我把那个格子连上,再从最上面放一颗之后,照样还是能连成五子啊?   李植显然看出来了,他赶忙把中间塞上了一个白子。   我只好把棋子落在纵行上;我把棋子落在了4x2那个格子上。   萧赫无视我,把棋子放在了5x5那个格子上。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那边四周都已经被堵死了,落在那儿有什么用吗?   李植显然也没看出来,于是把棋子落在了萧赫刚刚落子的正下方;6x5那个位置。   我盯着棋盘,怎么看都没看出来萧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这半天也不“进攻”,也不“防守”,纯粹就跟下着玩儿似的。   我刚刚把棋子落在第二行已经连成了三个的棋子上方,忽然发现他斜着已经连上了四个。   先不说下一步就该他走了,就算我刚刚发现了,也已经来不及了;黑子连成四个的上下两边都没有被堵死。   “是我俩输了。”李植显然也看到了,轻笑道,“竟没有发现敬名已经连成四子。”   “主要是他太狡猾了,又是横着连又是竖着连的。”我叹了口气,说实话,后面基本上是我和李植“互相残杀”来着,才让萧赫钻了空子。   萧赫嘿嘿一笑,把黑子落上,五子连成。   “迂回战术。”萧赫说,一脸得瑟,“越是看起来没什么道理的的部署,越有可能是出其不意的布局。”   少来,明明是碰巧赢了。   我和李植又互相递了个眼神。   刚刚那个眼神我俩就达成了共识,合伙围剿萧赫,结果没想到还是被他赢了。   “再来再来!”我说,把棋子分拣放回各人的盒子里。   没想到,我和李植两个人“狼狈为奸”,玩了一宿居然都没玩过萧赫;他不是三局两胜,就是五局三胜的。   我俩不服,一个劲儿地喊:“再来!”   结果棋局越下越大,最后棋盘都放不开了。 第092章 军营初日   一直玩到鸡鸣才算和萧赫掰成了平手。   哪有这么凑表脸的,下个五子棋而已,兵法都用上了……   三个人累得倒头就睡,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萧赫还在,李植不知道哪儿去了;他的棉袍叠好了放在床上,昨晚一片狼藉的棋子也收拾好、摞起来放在了不远处的矮桌上。   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爬山的破棉袍,睡了一宿,已经拧巴得不成样子了;里面的棉絮聚在一起、滚成了球。   昨晚本来想着玩一会儿就睡觉,结果没想到玩儿了一宿。   我把它脱下来,这才看到后面破了很多个洞,棉絮露了出来,亚麻色的袍子“点缀着”棉花,怎么看都像路边的乞丐。   难怪哨兵会笑呢。   我叹了口气,瞥了眼萧赫。   论理,他那种性格的人,睡觉应该没什么人样才是,可是身上的棉袍居然还好好的穿在身上。   看来他还是有优点的。   我起身穿鞋袜,说是袜子,其实准确的叫法是足袋。   没错,就是电视剧里面常见的那种用布缝制而成的袜子。   最早的袜子的脚趾位置是分开的,目的是为了便于穿着木屐。   在古代,木屐是阴雨天最常见的鞋子,再往前推一点儿,尧舜禹以后开始流行穿着木屐;木屐开始成为全民通用的鞋子。   古代木屐和现世中日式木屐不一样,现世出土的文物也证实了,古代木屐上面有五个孔洞。   我刚来的时候,有次下雨,曾经见“室友”穿过一次木屐。   那次是因为和街角的茶叶店说好了要去取茶叶,结果连着下了一天的雨。   唐朝人信守承诺,很少临时改动;于是,“室友”换上木屐就出门了。   看到他换木屐,我终于知道了后面那俩孔洞是干什么用的了。   前面三个孔洞不必说,看过动漫的孩子对日式木屐都不怎么陌生,前面三个洞穿上绳子,跟人字拖一样样的。   后面的两个孔洞也是穿绳子的;绳子从底面穿过来,两根绳子头留在上面。   脚趾夹住木屐带之后,后面的绳子从脚脖子那里交叉绕到前面打上结就行了;要是觉得不够结实,也可以绕到后面再打结。   这才是木屐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古时候行军打仗也会穿木屐,要是像日式木屐那样——跟人字拖似的,估计还没开始打仗鞋子就掉了。   据说木屐有很多种版本,各种材质的都有,有的为了增加舒适度,会在木屐上添加棉丝绢帛制作的软垫子,有的会做成两侧宽屐带,跟后世的拖鞋似的。   木屐一直活跃到明清;其实一直到现世,很多古镇还保留穿着木屐的习惯。   木屐穿着木屐可避湿,特别适合在泥泞的路上行走,这也是遣唐使把木屐带回去、并传承至今的原因。   我把袜子穿好,穿上鞋子。   刚走出房间,就和正往回走的李植撞了个满怀。   “你醒了?”李植说,把手里的袍子递给我,“刚领的戎服,你试试合不合身?”   “多谢嗣业兄。”我说,接过衣服,是唐朝的标配戎装“缺胯袍”。   其实我一开始也搞不太清缺胯袍和圆领袍的区别,缺胯袍也是圆领的而且也开叉;唯一不同的是,圆领袍的系带是在脖子上的,缺胯袍的不是系带而是纽扣。   我仔细看了下,圆领袍开叉开到膝盖上方,缺胯袍则一直开到大腿。   开叉来的高一点儿是为了方便活动。   “下午他们要集训,要一起吗?”李植说。   “嗯?”我反问,要跟着一起训练吗?   其他人都还没到齐呢。   “就是去观摩一下。”李植说,“敬名原本就军职在身,我俩刚入军营的,明个儿大家到齐了自然是要集训的,先去看一下前辈们是怎么训练的,心里也有点儿谱。”   你心里是多没有谱啊。我腹诽,要没有谱也是我没有心里没谱啊,你们都是接受过训练的人,只有我啥都不会。   “嗯。”我说,“稍等下哈,我换下衣服。”   “嗯。”李植说,没有动。   我一懵,我换衣服你不应该回避一下吗?   紧接着反应过来,我现在是个汉子,都是汉子,他怎么可能会回避呢?   反正里面还有中衣,我想,干脆当他面换起来。   换好衣服之后,我们俩走出房间。   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人,他们站姿端正、一律目视前方;两旁摆了很多武器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武器——的木制模型。   有我已经见过的陌刀、弓弩,还有我没见过的长刀、长枪、剑之类的;那种长刀应该是唐朝常用的横刀。   横刀的刀刃跟陌刀的很像,也是窄刃,不过不同的是,它是单面开刃。   横刀是隋唐时代的最主要的兵士佩刀,它是唐朝军队的主要制式装备之一。   它的刀型传承自汉朝的环首刀,其实,唐朝前期大部分的军用横刀都还保留着环首。   环首刀是汉朝的最主要的近战手持冷兵器之一,最初做为骑兵的劈砍武器来取代原本的汉剑。   汉剑跟陌刀一样,也是双面开刃的,但也正是由于双面开刃而不利于马上作战;汉剑和陌刀还不大一样,陌刀虽然双面开刃,却已经克服了汉刀不利于劈砍、易折断的缺点。   汉剑劈砍的时候很容易折断,这在和匈奴骑兵的近身对战中无疑是致命的缺点。   而环首刀单面开刃、厚脊,硬度比汉剑也要好上一些,在当时而言是最利于砍杀的兵器;另外加上强弩铁戟的长短程配合,大大加强了汉朝骑兵的攻击力。   功不可没的环首刀就被传承了下来。   其实最开始的环首刀,是没有环首的;就跟最开始的劳斯莱斯没有飞翔女神一样——最开始的环首刀也没有环首。   铸剑师无意间发现,汉剑总是“头重脚轻”,所以想着加些东西平衡配重,于是发明了环首;再加上环首连接绳套缠绕在手上加固握持,还能坠挂饰物和刀穗,实用性特别强,就被保留了下了下来。   但是横刀主要用于步兵作战,环首反而不利于佩戴,所以就逐步取消了环首。   “下面,开始对战练习。”某个军官样的人说。   紧接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唯”响起来,士兵们有条不紊地走到武器架子上取下武器。   这是要对战了吗?我一阵激动。 第093章 狂魔乱舞   随着那名军官一声令下,拿着各种木制模型的士兵们各自摆好架势;他们自动分成了两组,所有人不是拿了横刀就是拿了枪,没有人动陌刀和弓弩。   也许只是针对近战练习吧,弓弩都是远程攻击的,而陌刀由于太长,也算是远程。   “练习开始!”那名军官说,话音刚落,他们就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可是和我想的不一样的是,他们不是一上来就开始厮杀,而是大家互相行了个抱拳礼。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练习,况且也都是自家兄弟。   但下一秒,我就不能理解了。   正常情况下的比武,不都是很快的吗?   他们打得跟电影慢动作似的,是要闹哪样?   只见他们抱完拳之后,慢慢地挥舞起了手里的武器,动作僵硬的跟机器人似的。   他们慢悠悠地晃动,看得我各种捉急。   不对吧,萧赫他当时可不是这么跟我演示的。   我伸手模拟了一下萧赫那套动作,他当时可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难不成只有陌刀是那么玩儿的?   正在我不解的时候,那个军官又说话了,“好了,换下一种武器。”   “唯!”众士兵大喝一声,又各自去拿武器。   这次他们集体选择了木剑,各自回到初始位置。   “练习开始!”军官喊,众人又开始了刚刚那一套,先抱拳行了个礼。   就算我想会不会像刚才一样还是慢动作的时候,他们开始比划了,果然,还真是一样的慢动作。   能不能有个人去拿陌刀啊……我腹诽,我是想学陌刀的啊。   “怎么没有人用弓弩呢?”我问李植。   “弓弩多是自己练习即可,”李植说,“他们应该是在训练对战时的短期应变能力。”   就这样跟划太极拳似的速度……还能锻炼应变能力?   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见对方的动作吧。   “也没有用陌刀的哈?”我又开口,说。   “陌刀用的比较少,所以,一般都是最后的才开始练习。”李植说,“陌刀属于特殊作战武器,只有少数陌刀手才会使用。”   也就是说……属于特种部队呗!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昨天敬名兄也提到过。嗣业兄天生神力,为什么不考虑学下陌刀呢?”我说。   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吧,马上就要建功立业的李嗣业居然连陌刀都还不会使。   “说实话,我不喜欢陌刀。”李植说,无奈地笑,“挥舞起来范围太大,我不适合上战场杀敌,我晕血。”   晕……晕血?!   每逢战事必身先士卒的李嗣业……居然晕血?   “嗣业兄切莫说笑。”我不敢相信,“若是真的晕血,怎么可能来从军呢?”   “男子当建功立业!”李植说,“从军也未必需要上阵杀敌啊?”   这话我没法接啊!   当兵不都是为了上阵杀敌、手刃入侵者么。   虽然都在后面放暗箭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为什么莫名觉得怂了很多呢。   “话虽是这么说……”我一时词穷,只好看向对战的士兵们。   他们好像训练完了,各自在自由活动。   “你们俩这么入神,看什么呢?”萧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一拍,我吓了我一跳。   说起来最开始遇见萧赫的时候,他还是个惜字如金的人,现在忽然成了一个话唠,逗逼。   “没什么,在看他们训练。”我说,没有再说话。   “没人用陌刀吗?”萧赫说,直接走了过去。   我和李植没想到他会突然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走到武器架子那里拿了下来一把陌刀。   “有要来比试一番的吗?”萧赫说。   他穿的还是昨天那件破袍子,背后沾满了露出来的棉花。   他昨天已经军营里出了名儿,都知道他是萧赫了。所以那些刚刚在训练的人,并没有人上前。   “骑都尉大人。”倒是那个军官走上前,冲萧赫见了个礼,“大人可是要指教一番?”   “指教不敢当,我就是来得瑟一下。”萧赫说。   正常人不应该说,“指教不敢当,献丑了”的吗?   自我感觉敢不敢再良好点儿?   我和李植别过脸,假装不认识他。   “如此,大人请!”那个军官也挺无奈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萧赫应声,拿着木陌刀走到场地中间;场地中间站着的人纷纷让开,忽然空出了一个二十米见方的地方。   萧赫也不客气,拿起陌刀,开始一通挥舞。   他把陌刀握在手里,活动了下握着陌刀的五根手指,紧接着,他把刀刃插进土里,像踩楼梯似的踩着刀柄,一下子跃到了刀柄的顶端。   确实很厉害,但是有什么用呢,你把刀刃都插在地上了,敌人来了之后,你难道谁要跟他们表演踩高跷嘛?   “好!”那个军官带头称赞,众士兵紧跟着附和。   萧赫邪魅一笑,一下子跳了下来,一把抓起陌刀,自己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同时,用陌刀在空中来回劈了十几下。   自转一周能有多少时间?   这点儿时间里,居然可以挥舞十几下。   一般人怎么可能有这个反应速度——他们都是神。   我终于理解了那句“当嗣业者,人马俱碎”的意思了;砍成两节肯定不能叫“碎”,那只能叫“斩杀”,最起码得砍成四节以上才能叫做“碎”。   看完萧赫的表演之后,我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还没完。   他做完刚刚那个动作之后,把陌刀刺向前方,身体和手背持平,一个侧空翻;翻完了的同时,落地把陌刀刀柄抵在胸前,一通自转。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偏头看李植,他入神地盯着萧赫,满脸惊讶。   确实是厉害,确实有吹牛的资本。   萧赫停下来,冲我眨眨眼。   众人都看看傻了,忙喝彩。   萧赫未置可否,他又走到武器架子前拿起了一把陌刀。   他双手各持一把陌刀,走回刚刚的地方。   他把两把刀交叉在身前,紧接着刀跟粘在手上一样,居然贴着手背旋转。   萧赫快速奔跑着,周围的人见状忙又往后缩了一些,露出了很大的一块地方;他的速度很快,刀柄转得更快。   两只手跟风火轮似的,我莫名觉得狂奔的他像是一只在转轮里狂奔的仓鼠。 第094章 心生嫌隙   萧赫的一套刀法,把在座的所有人都看懵了。   要知道,这两把陌刀跟之前看到的差不多,光刀刃就得有唐四尺多长——有一米二还多。   我最开始以为只要能拿起来陌刀,就差不多来着,现在看来,还得灵活、还得拿得起双刀。   徒手手持六七十斤的武器,还得挥舞起来……我觉得我来不了。   就在这时,萧赫转了个身,一把木制陌刀直接甩了出去。   “不行,太轻了。”萧赫说,停下来,走过去把陌刀捡起来,“拿两把真的来。”   “骑都尉大人,”那个军官,过来,面露难色,“练习中不能使用真实武器……”   “我知道,这不是演示吗。”萧赫说,“没事儿,出了事儿我担着。”   “这不是担不担的原因……”那个军官都无奈了,“军令不可违……”   “好吧。”萧赫说,把那把甩出去的陌刀捡回来,放回武器架子上,走了过来。   我忽然有点儿厌恶他。   如果说之前的所作所为是没脑子,这次就是藐视军法了。   既然用木制器具,肯定是因为真实武器在练习过程中会伤到人。   萧赫的刀法确实是很厉害,但是万一脱手呢?   就像刚刚似的,要是甩到人多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没躲过……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他走过来,我气得扭头就走了。   “嗣业?”萧赫在身后喊,声音里写满了疑问。   “许是衣裳单薄,添衣裳去了。”估计李植也不能理解,帮我找了个理由。   我没有停,快步离开。   我一直都是这么拧巴的一个人。   凡是我愿意交往的朋友,大多都没有什么大毛病。   强迫症交朋友也是有强迫症的,若是发现有什么不能忍的地方,除非他能彻底改掉,不然,那就不要和我做朋友了。   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自以为是的人,他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妄为,但是不可以置别人生命于不顾。   因为他既然可以置别人生命于不顾,危急关头,也会置我的生命于不顾;甚至,出卖我。   我不能忍受自己的朋友背叛自己;况且能把别人的生命视如草芥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走回房间,气得摔上门。   越想越生气,本来还觉得萧赫这个人没什么大毛病来着,现在看来,就是有勇无谋的一介莽夫。   真不知道兰陵萧氏怎么教出来这样一个人,难不成光顾着学兵法了?   气愤间,门忽然开了。   萧赫探出半个头,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生气了?”萧赫小心翼翼地说,刚要进来,又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敬名兄说哪里话,展为何要生气?”我说,翻了个白眼。   “少来,你摆明就是生气了。”萧赫笃定地说,“我还不知道,我老婆就这样,一个不顺心、扭头就走;问什么都不说,一个白眼就招呼过来了。”   你大爷的,谁是你老婆。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说起来,唐朝就有老婆和老公的说法了来着。   传说,唐朝有位名叫麦爱新的人,中年考取了功名,有了功名之后,这个渣男开始觉得自己妻子年老色衰,想出门找小三、哦不,想另结新欢。   但这货还是有点儿良心的,觉得他妻子毕竟照顾了自己大半辈子,直接说休妻太过残忍;我感觉,他其实是怕别人戳他脊梁骨吧,刚有了功名还没有官职就开始得瑟、嫌弃糟糠之妻了。   麦爱新这个渣男虽然觉得直接说休妻太过残忍,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休妻这个念头。   这个渣男写了副上联、故意放在案头——还凑表脸的在旁边留下了一副空白的对联纸——他觉得,他妻子帮他整理书房的时候肯定会看到,妻子是聪明的人,肯定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不就是现世渣男惯用的伎俩么……   那副上联上写着十一个字:“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   他妻子果然是聪明人,帮他收拾书房、看到对联的时候,瞬间明白了。   她走过去,提笔在旁边留好的空白宣纸上续写了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   “唐普”里,新粮和新娘是一个读音。   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觉得羞愧难当,立刻放弃了休妻的念头。   见渣男回心转意,妻子又写道:“老公十分公道。”渣男亦挥笔续写道:“老婆一片婆心。”   从此,“老公”“老婆”也就这样在民间叫开了。   虽然这个说法不足以考证,但是看萧赫这么叫,最起码证明了一点儿,文人雅士大多称呼对方良人,想萧赫这种大老粗会直接叫老公老婆。   其实这个故事应该是这么个结局,老婆看到渣男回心转意,觉得他动过休妻的念头不可原谅,于是决定把渣男休了;毕竟唐朝男女都可以申请离婚,既然动过念头,已经不值得原谅了。   不过,这毕竟是古代“直男癌”的传说,自然不能要求太公平。   “真生气了?”萧赫难以置信,他挠挠头,一脸茫然地问我,“我……干啥了?”   我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敬名兄是准备休息吗,如此展出去了。”   “你真生气了?”萧赫一把抓住我,信誓旦旦地说,“你说,我改!”   改你个大棒槌,跟我有啥关系么。   “展还要跟随他们去训练,先告辞了。”我说,把他的爪子甩开,走出了门。   一转身,就看到了旁边一脸懵圈的李植。   “嗣业兄。”我说,冲他尴尬一笑,继续往刚刚训练的方向走了过去。   “嗣业……”他喊我,我回头,刚刚看到,他欲言又止。   “嗣业兄?”我反问。   虽然我俩互相喊嗣业有些奇怪,但是喊惯了倒也不觉得了。   “没事儿,”李植说,“我俩去吃饭吧?”   “到了饭点了?”我一懵,看起来才只有上午十一点多的样子。   “嗯,”他说,“早膳是卯时初刻,午膳是午时初刻,晚膳的时间是酉时初刻。” 第095章 暴雨来袭   我们三个去吃饭,我和李植面对面坐着,萧赫隔了一行桌子,看着我俩;他那张桌子上就只有他自己,自从最开始的“要饭门”“一战成名”,再到刚刚的“狂魔乱舞”“艳惊四座”,整个军营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了。   天阴沉着,像是严厉的人板起脸似的,看的我各种不舒服。   “他们恐怕要耽搁了。”李植啃了口手里的饼说。   “他们?”我反问,“什么耽搁?”   “和我们同年的人啊。”他说,抬头看了下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似的,忽然就下起了雨;雨滴很大,下得还很急,不知不觉就打湿了在座的人的衣裳。   雨来的很突然,在座的人都被淋了个措手不及,有的快速的吃完碗里剩的食物,有的拿起碗跑到旁边能遮蔽雨水的地方继续吃。   我和李植都属于后一种,我俩端起碗就跑。   萧赫也跟着跑,但他显然属于前一种;他毕竟戎马多年,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刚刚盯着我俩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吃完了。   雨越下越大,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积了些水,低洼处已经没过了鞋底。   士兵们各自撤到了更高的地方;水越聚越多,撤离的时间里,已经没过了脚踝。   “快来几个人,把雨水积水清干净!”刚刚那个军官走过来说,“其他人跟我分成五队,去把通道堵上!”   “唯!”士兵们大声喝道,这时几个人推开了五辆木质的板车,上面分别是斗笠和木屐;后面还有五俩车,上面都是蓑衣。   几个人走上前,把斗笠、木屐和蓑衣分发给每个人;我和李植也领到了一份。   分到“物资”的人快速地把裤腿卷起来,我看到他们有的人穿了足袋,有的人没有穿;他们脱下鞋子(和足袋)、换上木屐,把蓑衣的绳子扎紧后,带上斗笠、又把斗笠的绳子扎紧,紧接着就飞奔进院子里,开始往清理积水。   就在我担心,他们把准备把积水清理到什么地方的时候,我看到其他人推着大水缸跑了过来。   难道是打算把水储存在水缸里、留着降水稀少的时候用吗,又或者是单纯地为了储存?   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果然如我所想,他们真的把积水舀进了水缸里,水刚很快就被装满了;装满了的水缸被运到一边儿,空的水缸又被运了过来。   这边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我和李植也忙着换装备,准备过去帮忙。   刚换好,那个军官就走了过来,“剩下人的跟我去堵塞通往下方的通道。”   “唯!”我和李植跟着其他人一起大喊。   确实得赶快把通道堵上,毕竟陇西军营位于山顶的盆地里;虽然周围地势是要高一些,但是有好多通道都能通往下方。   这里土质疏松,冲刷很容易引发泥石流;一但引发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   那名军官示意我们分成五组,剩下的人大概有五六十人,我和李植被分在了两组,我看着站在旁边队伍的李植,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名军官一声令下,所有人领过“抢险物资”后,就开始分头去阻塞通道了;抢险物资是“沙袋”和铁楸。   唐朝人用的也是“沙袋”,粗布制成的布口袋里装满了沙石,做法虽然和现世不一样,效果却没什么区别。   我和其他四个人负责推车,两辆车上是沙袋,剩下的三辆车上是空的水缸;同行的其他五个人手里有的扛着铁锹,有的拿着布口袋,剩下的人手里全是水瓢。   水瓢可以理解,自然是为了舀水的;备着布口袋估计是怕万一沙袋不够用的话,临时装点儿土先用着吧;铁锹除了用来清理淤积的泥土,还应该是为了万一真的不够用、先锹点儿土把路堵上吧。   我和他们走了有十分钟的路,说是走、其实应该是一路飞奔,终于看到了一个大概有五米左右的缺口;这个缺口我还有点印象,就是当初我和萧赫来的那个通道。   它是一个人行阶梯,不算太陡,但也不算太缓。   水已经漫下去很多了,我们赶紧把沙袋丢过去。   勉强堵住了水流,剩下的人赶紧把水舀进水缸里面;一个水缸很快装满了,又赶忙换上另一个。   老天爷仿佛故意和我们作对似的,越下越急;大家清理的速度是很快,但是雨一直在下,清理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降雨的速度。   尽管披着蓑衣,还是感觉自己浑身湿透了。   所有人都在卖力的清理,直到带来的水缸都盛满了。   “我回去推水缸!”我大声喊着,水流声很大,喊小了怕他们听不见。   “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是!”   “等下我!”   “还有我!”   其他四个人纷纷附和。   我们五个人推着空的板车,赶紧往回跑。   跑到营地的时候,发现营地的水基本没多少了,但是由于一直还在下雨,所以所有人还都候在院子里。   他们四个人带着我去领了空的水缸,我用绳子使劲把空缸码好,快步往回跑。   跑到半路上和往回跑的萧赫擦肩而过。   他的身上只有蓑衣,斗笠估计是跑掉了;雨水把他的“丸子头”都打散了,他用发带胡乱地系了一下。   散落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头两边,他看起来更像是个乞儿。   “当心。”我轻声说,快速地跑开。   老远就看到刚刚只堆了两层的沙袋被加高到了五层。   “水缸来了!”我大喊。   其他人闻声,赶忙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水缸卸下来,赶忙继续舀水。   雨下得很急,刚刚减少了些的水,又涨了回去。   很快,这些水缸也被填满了。   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倾盆大雨,十个人舀水居然都阻止不了水流上涨;我默默地数了下,旁边堆着的、被水灌满的水缸足足有近30个了。   “我再回去推水缸!”我大喊一声,其他四个人也赶忙跟上。   雨终于小了一点儿,只不过从“倾盆大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第096章 小七失踪   又来回推了两次,直到仓库里所有的水缸都被搬空了。   我抬头看着天空,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所幸没有最开始那么大了——雨水跌进眼里涩涩的,我低头,还没眨眼,“眼泪”就掉了出来。   所有的沙袋都被用上了,布口袋也被填满了沙土、堆积在之前的沙袋四周;通道那里赫然出现了一堵一米多高的“墙”。   积水还是很多,穿着木屐,大概能到足弓的位置;木屐的齿大概有三厘米的样子,加上木屐底儿大概有四厘米,水到足弓大概有五厘米深。   整个陇西军营占地面积都得有十公顷,整个盆地怎么也得有十几公顷。   水的体积是长乘以宽乘以高、也就是面积乘以高度;就算按照十公顷来算,十公顷是一万平方米,五厘米是零点零五米,一万平方米乘以零点零五米等于五百立方米。   五百立方米就是五十万升,五十万升水就是一百万斤,就算一个缸能装100斤水,也得有一万个缸……这里显然没有那么多缸……   雨终于小了不少,看起来就要停了。   我们几个人也顾不上板车都被打湿了,一屁股坐到了板车上。   又过了一刻钟,雨停了。   “快看那!”坐在最边上板车的那个人说,他看着我身后,“有彩虹!”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看的方向真的有彩虹;而且还是双彩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彩虹之后,心情莫名好了些,我拽了下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蓑衣,把它脱了下来。   里面的缺胯袍也已经湿透了,亚麻色的衣服湿透了之后,变得有点儿像军绿色。   “好了,总算停了。”刚刚发现彩虹那个人说,“咱们回吧?回去换身衣裳。”   “嗯。”其他人附和着,我也喊了声“嗯”。   把一地狼藉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在车子上,我们十个人开始往回走。   大脑像是被电流过了一下一样,那种熟悉的触电感忽然袭来;我以为是杜展又要出来了,但是并没有。   我看着不远处隐约能看到的军营,刚刚那股不安感又出现了。   我快步往前跑,连手里的铁锹掉了都没有发现。   “喂!”他们在后面喊我,我也顾不上应声。我努力地往前跑着,一不小心踩到了泥浆、脚底一滑,直接双膝跪在了水里。   已经到了军营的正门,萧赫正站在门口,他的发髻还是乱糟糟的,满脸都是泥浆。我觉得我的脸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不过,他一改近日逗比的状态、一脸严肃;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但是,不用想着都能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摔的声音太大,还是他第六感太强;我刚一跪下去,他刚好抬头。   他接着大步走过来,看起来是想要拉起我,我却先一步爬了起来。   “敬名兄。”我喊他,“发生什么了?”   “没、没什么……”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笑笑,可是比哭还难看。   “到底怎么了?”我问,他越这么说,我越感觉有什么事儿,“是关于嗣业兄的?”   “没……”他的瞳孔明显放大,忙低头躲开我的视线,“没什么……”   “嗣业兄怎么了?”我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他受伤了?严不严重?”   “没……”萧赫说,欲言又止。   “没受伤?”我不相信,肯定有问题,“还是不严重?”   “他没受伤……”萧赫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小七那边的通道被水冲塌了,那一行十个人被冲了下去……”   那不就是泥石流吗?我心里咯噔一下,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被冲了下去?!”我失声喊出来,然后不敢相信地说,“然……然后呢?”   “水流太急,只能等雨停了才能去寻找……”萧赫说,越说声音越小。   悬着的心忽然掉下来一点儿,可是紧接着我就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李植下落不明。   “我去找他!”我说,扭头就走,刚走了两步,胳膊就被拧住了。   “那是最陡的一条通道……”   “那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我吼了出来,打断萧赫的话,“不行,我一定得去找他!”   “不行,那是最陡的一条通道,下面还是深潭,我都没有把握……”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消息?!”我气得甩开他的手,“你这个懦夫,你的命珍贵,嗣业兄的命一样很珍贵!多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   我悔不该当初,如果我那会儿提醒李植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我不敢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我生活的那个世界的唐朝,毕竟李嗣业到现在还不会用陌刀……我真的很害怕他有什么意外。   我害怕看到自己熟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我不敢赌;自从亲眼看到郭二娘死了之后,我害怕任何变故。   “要去也是我去,你别去!”萧赫走过来抓住我,他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我不指望你,我自己去救!”我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上午也是,还用真的陌刀……”   我冷哼一声,“要是再脱手了,打死人怎么办?他们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吗?!”   他被我吼懵了,呆呆地看着我,说:“你是在气这个?”   “不值得生气吗?”我更气不打一出来,“你既然可以藐视他人的生命,真的出了事儿就会在乎我这个所谓的朋友了吗?”   “嗣业兄现在危在旦夕,你的选择呢?你选择不作为……那不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我吼完这句话,忍不住哭出了声,“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死……我不想看到我熟悉的人……”   头上忽然砸下来了一件衣服,我把它抓下来,萧赫已经走远了。   他光着膀子,快步往远处移动着。   我刚要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拴在了旁边的“栅栏”上。   还特喵的是死结。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解开。   头突然疼得难以复加,我伸手抱着头,忽然就没有知觉了。 第097章 晴天霹雳   我睁开眼,自己躺在房间里。   硕大的通铺只有我一个人。   我坐起来,头忽然又疼了一下。   这次和之前疼都不大一样,这次多半是着凉了;我撸起袖子、把胳膊抵在头上,果然有些热。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过去了多久,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外面还是白昼。   我掀开被子走下床,刚推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很多人,整齐地站在院子里;近千人站在一起、阵势宏大。   难道是在开会吗?   我整理了下衣冠,跑到队伍最后面站着。   离近了,我才看到他们所有人都簪着白花。   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个场景那么熟悉,我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   我忙四处打量,可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看,都没能看到萧赫和李植的身影。   心忽然就悬了起来……   “在座的都是自家弟兄。”   声音很熟悉,我回神,看向人群最前方,真的是郭虔瓘。   刚刚救灾的时候他去哪儿了,这会儿又跑出来了……   果然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我咬着下唇,恨不得咬出血来;疼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郭虔瓘说。“在座的诸位,昨天为了抵抗春涝,我们损失了九位弟兄。”   九名?有幸存者!   我皱眉,仔细回想;没错,萧赫确实说的是十个人。   说起来,居然会春涝?   现世生活在山东的孩子表示,华北平原是春旱夏涝。   “这九位兄弟已经故去了。”郭虔瓘说,“虽然郭某不在营地,但是仍是郭某失职,郭某今日已奏明至尊,请求去镇守北庭。”   原来他不在营地。   我忽然原谅了他,不知者无罪;我算了下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   旧唐书上记载:“郭虔瓘,齐州历城人。开元初,迁累右卫骁将军,兼北庭都护。”   开元是在十二月之后,还有九个来月的时间。   “这九位兄弟,家中已安排安置。”郭虔瓘说,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头的原因,他的声音里充斥着鼻音,“承蒙诸位弟兄抬爱。”   我猛地抽了下鼻子,居然带出来一小片抽泣声。   抽泣声越来越大,从最开始少数人扩展到了几乎所有人。   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哇……啊……”   郭虔瓘穿过人群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蹲到地上了;我低着头哭,因为觉得抱着膝盖哭好娘……   “嗣业?”   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抬起头,眼前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脸;我胡乱地抹了把脸,这才看清了郭虔瓘涕泗横流的脸。   其他人不知道是没注意到我俩还是故意给我俩留出了位置,不一会儿周围的“腿”都看不见了。   “嗣业……”他喊我的名字,声音哽咽。   “……”我说不出话来,还在抽泣。   “敬名他……”郭虔瓘说,抬起胳膊抹了把眼泪,“他是个汉子……”   “什么意思……”我哑着嗓子问。   “敬名……”   “他……”死了?!后面的话我张了两次嘴也没能说出口。   “嗯……”郭虔瓘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去了……”   脑子“轰”的一声就乱成一锅粥了。   眼前出现了最开始在征兵处见到他的场景,他一脸不屑地跟我说,“隔壁强弩。”   ,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再次见到他,是在杜岘的院子里,我是家仆,他是黑衣人……   所有的过往仿佛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旋转开。   “他是为了救其他人……”郭虔瓘说,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哭成那个样子,“他不会游泳,还是坚持跳进水潭里、把里面的人一个个捞出来……尽管他救下来的五名弟兄里……只活下来两个……”   我没蹲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不会游泳?!   那还跑去救人……   我使劲拧着自己腿上的肉,明明是我逼他去的……   “他真的……已经很累了……”郭虔瓘说,泣不成声,他一边抽鼻子,一边说,“他本来腰上就有毛病……嗤、他还非得逞强……来回搬了那么多次水缸……腰疾能不犯么。他总是在逞强,什么事都是嘻嘻哈哈地、从来都憋在心里不说……其实……嗤……他每次揽着别人的时候,都是因为他腰疾又犯了……瑞安都不知道他腰疾未愈……还总是跟他闹……那个病发作起来,根本难以承受。”   我一怔。   确实,之前谢燮还一个过肩摔把萧赫撂倒了来着。   原来,他没事儿就爱揽人脖子的“毛病”真的是有病,他只是想找个人倚靠一下,我还总是躲着不让他靠;他靠在门上,也是因为难受吧……之前坐在台阶上,应该也是难受……   “他才只有二十三岁……”郭虔瓘说,“孩儿尚幼……年底才满三岁……”   是我害死了他。   我瘫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我逼他去救李植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明明他已经好累了,我还把他骂了一顿、怪他太冷血、怪他不去救人。   “他直到最后,还紧紧地抱住小七的腰、把小七整个人都保护起来。”郭虔瓘说,嗓子沙哑,“结果,他身上全是被深潭里凸出来的石头碰的淤青和伤口。”   “所幸,小七性命无虞……”郭虔瓘接着说,“只是现在还昏迷不醒……”   “嗣业兄还活着?!”我失声喊出来。   “嗯……但是疾医说昨儿就能醒过来的,”郭虔瓘说,挤出一丝苦笑,“结果今儿都还没醒……”   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不详的预感快速地划过脑海;他不会醒不过来吧……   “我要去看看他!”我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不行,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得好好休养!”郭虔瓘拽住我,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屋里推,“这半天都忘了,你得赶紧躺下!”   “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我挣扎着要起来,结果又被郭虔瓘一把摁了下去。   “不行,疾医还没说你好了之前,你不许去!”   “可我想去看看敬名兄……也不行吗……”我又忍不住哭出声,“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   “是你害了他。”郭虔瓘说。   我一懵,他知道?   “如果不是小七也叫嗣业的话,敬名虽然肯定也会去救他,但说句自私的话,他不会拼上性命。”郭虔瓘说,苦笑,“我和他认识三载,他会为弟兄们出生入死,但是他有妻眷,他不会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他很喜欢你,他说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他这个人和崇文一样,总是责任心太强……他很羡慕自由的你……”郭虔瓘接着说,他摸了摸我的头,“之前你刚刚参军的时候,他就写信给我,想把你安排到这里来。”   “所以,你现在必须养好身体,”郭虔瓘说,把被子给我盖上,“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   “疾医等下会过来送汤药。”郭虔瓘说,走到门口,“若是他说你无碍了,我便准你去看小七。” 第098章 瑞安的信(推荐加更)   我躺在通铺上,越想越想哭。   我又杀了一个人。   郭二娘是被我补刀杀死的,萧赫则是被我亲手推进火坑、推进深潭的。   我来到这里还不足一个月……就已经杀了两个人……   我想要爬起来,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我刚爬到通铺边上,就一头栽了下来;慌忙之中我本能地扯住了被子,在被子的包裹下,摔的不是很疼。   主要还是因为唐朝的卧铺都不太高。   所谓卧铺,其实就是一大块“地铺”;在地面上垫高了二十几厘米后,在垫高的平台上面铺些稻草,军营这边儿还铺了些褥子,规格已经很高了。   唐朝时,平民百姓大多数睡的是通铺;不过他们大多只是铺了着稻草、再上面加一层床单之类的棉布、麻布。   这时候还没有床,床大多指的是“胡床”;我之前住的厢房里的就是胡床,不过那个大一些,还有椅背,算是个摇椅。   胡床是唐朝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还有“交床”、“交椅”、“绳床”其他三种称呼。   更接近于现世的马扎;李白《静夜思》里的“床前明月光”里的“床”就是这种胡床。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马扎,山东那边儿倒是很常见。   马扎类似于小板凳,由八根木条(其中的四根略短,另外四根略长;两组里的四根都是一样长)和一根圆形铁轴组成,具体是这么组装的:先把四根短的木条平行摆放,分成两组。   然后,分别在两组木条里的每根木条上“掏”出两个平行的方孔,注意,同组两根的位置要相同;以某一组作为参照物,另一组的孔洞位置要和这一组宽出两根长木条的距离。   把两组组的和每组的对应,方便等下组合。   把那四根长木条的两段削出四个凸起,大小和刚刚打孔的大小一致;然后在每根木条的中心位置打出一个跟铁轴大小一致的孔。   现在就可以组合了。   先把那组孔洞距离较近的组合起来,组合好后,是一个去掉周围两点的“亚”的形状。   这时候,开始组合另一组,先组合一边,然后把铁轴装上,把铁轴的两端敲弯,保证它不会掉出来,装上剩下的那根短木条;四个短木条的四条棱边打磨圆润,架子就可以了。   然后选定一个面做顶面,用布条把两根木条连接起来;这样就是一个很常见的马扎了。   顶面有直接用布的,也有的是由布条编织而成的;这种需要打很多孔,穿的时候也比较费事儿。   我从地上爬起来、爬回床上。   刚躺下,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桌子上的棋盒,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   我挣扎地走过去,拿起那封信。   上面写着“嗣业”两个字,不知道是给我的,还是给李植的。   我还是别拆了,万一是给李植的。   我把信放回原处,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我说。   “打扰了。”门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的一个瓷碗,里面盛放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有劳了。”我走过去,端起汤碗。   “郎君客气了。”他说,看着我把药放到桌子上,又说,“这个药得趁热喝才有效果。”   “有点儿烫,我等下就喝。”我说,其实我特别怕苦,最讨厌喝的东西就是中药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我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茶盏之类的东西,看来想找个碗往倒点水、喝完药之后漱口是不大可能了。   我叹了口气,把茶碗端起来,刚准备喝,又把它放了下去,结果一不小心没放稳直接撒了出来,好巧不巧,正好撒在了信封上。   我赶忙把信封捡起来、把上面的水拂掉。   虽然很快就把水拂掉了,信封还是被泡出来两个水滴印。   我害怕会把里边的信纸打湿,赶忙把信纸掏了出来。   里面就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我把它摊开查看里面的字,里面的字并没有被晕开。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准备把纸摊开晾一下,结果看到底下的落款写的是瑞安。   难不成是给我的?   我把信拿起来,开始看上面的内容;只有一张纸,内容不是很多。   上面的内容,翻译成白话文,差不多是这样的。   嗣业:   你和敬名刚走,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陇山那边,常年多阴雨,你要多注意保暖。   敬名那个熊孩子总是不听劝,所以还得拜托你多帮他加点儿被褥,别受了凉、着了风寒;他之前腰受过伤,若是着了风寒会疼痛难忍。   崇文帮我弄了个杜家家仆的身份,以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长安城了;杜家这边儿有我呢,玲珑阁那边儿我也会经常过去照看着。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需要帮什么东西,直接写在信里,崇文说他给带过去。   信直接寄到你家就行,我收到后会尽快给你回信的。   这封信是你们刚走那天写的,你们走的近道,我估计可能会比你晚两天到。   看到这个信的时候尽快给我回信哈。   我知道你们刚到那边肯定有很多事要忙,顾不上往回写信,所以我写信来催你给我写信啦!   对了,敬名要是敢欺负你,你要告诉我,等他回来我替你欺负回来。   顺便替我监视他,他这个人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他要是作死的话,由着他去吧!(这行被划掉了。)他要是作的太过分了,一定替我拦着他点儿。   在外不比家里,我虽然没当过兵,但我也知道,军营里日常训练太苦了;一定多注意身体。   不罗嗦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瑞安   眼泪忍不住差点儿又跌了出来,我忙用力,把它摁了回去。   知道的越多,越只会增加我的负罪感。   我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爬上通铺、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我必须好起来,必须快点好起来。 第099章 我是累赘   我在床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其实也不是一个梦,应该说是一个连环梦。   我最开始梦见萧赫领着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在荡秋千。   秋千是那种很简陋的秋千;在一棵看起来有半米粗的古树上,用两根麻绳拧成的秋千绳,坐板只是块木板。   萧赫把孩子抱到秋千上,嘱咐孩子用力抓紧绳子,然后轻轻地摇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女孩走过来,她梳着常见的螺髻,一脸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她应该就是萧赫的妻子。   他们原本是幸福的一家人……   紧接着,画面一转。   我看到萧赫在水潭里奋力往前游,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全身的肌肉已经被冻得发紫。   他把那个人拖到岸上,我看到岸上已经躺了三个人;加上这个人,一共有四个人了。   他又一头扎进了水里,抱起一个人,那个人是李植。   他奋力往回游。   我终于看到,他是按远近救人的,先救的近处的人,又救的远处的。   他就快到岸了,结果一声撞击声。   他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他奋力把李植甩到相隔不远岸上,然后任凭自己沉了下去……   我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屋里隐约透着些月光,角落里则伸手不见五指;我抹了把眼泪,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思想的原因,居然真的感觉好多了。   我摸了摸头,感觉也没有那么烫了。   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一句:“夜已过半,平安无事。”   其实古代打更的时候不是只会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一句话的。   古时候把一夜分成五更,戌时是第一更,这时候喊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亥时是第二更,这时候喊的是“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子时是第三更,这时候喊的是“夜已过半,平安无事”;丑时是第四更,“更深露重,天寒地冻”;寅时是第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打更人也不是像后世想的那样、报几更的时就打几下,他们全都是敲三下,然后喊那两句台词。   所以,他刚刚喊的是“夜已过半,平安无事”,现在应该是子时了。   我推开门,巡逻的人刚刚过去。   我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想去看李植,也想去看萧赫最后一眼。   李植现在还昏迷不醒,萧赫他……   萧赫他应该就在主厅那里——就是今早开会的那个位置。   从这边过去,势必会被值守哨所的哨兵看到……郭虔瓘不许我下床,他说疾医说我好了才准我去看。   其实就是变相把我软禁了,我现在未必能走的出这个门。   可是我必须去看……万一那个人不是萧赫呢?   毕竟有之前杜岘的先例……萧赫壮得跟大力水手似的,怎么可能会死呢?   但……郭虔瓘跟萧赫同僚三载,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我已经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脸站出来指责萧赫。   ——这样和那些道德绑架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哪儿有资格指责他……我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呢……   我把十指插进头发里,本来松垮的发髻被我抓散了、都垂了下来。   风忽然猛烈地吹过来,头发纷纷往眼睛里钻,弄得我眼泪忽的就掉下来了。   我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巴掌、紧接着又甩了脸一巴掌。   我使劲拧着自己的腿。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可是我什么却都做不了。   我第一次开始厌恶我自己。   如果我坚持跟李植说就好了,他肯定会多加小心,也许就酿不成惨剧了;若是我有足够的力量,能挣断绳子……   也许我当时气昏了头,不会制止萧赫,但,多半会追上去跟他一起去……   可是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会……   我根本帮不上忙。   我只是个累赘……   无论是现世,还是唐朝……   我都是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累赘。   现在,萧赫死了,李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如果我没有穿越过来就好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算现在死掉,也已经多赚了大半个月。   如果我死了的话,就什么都结束了吧?   我折回屋里,从桌子上拿起火折子把灯盏点上;灯油是限量供应的,这点儿量显然不够。   灯盏是那种油脂线灯,灯芯足足有一厘米粗,是用麻线捻成的;我不知道灯油是什么油做的,反正闻起来很香,像是动物的脂肪。   我端着灯盏,走到窗户前。   窗户是纸窗户,一戳就破;同样,一点就着。   粮草堆和这里相隔较远,真的烧起来,应该也蔓延不过去。   我把灯盏放在窗户旁,火苗瞬间点着了纸窗户;火苗吞噬了窗户纸之后,开始蚕食窗户框。   纤细的窗户框很快被烧断,断了的细木条落在桌子上,把谢燮的信封点着了。   我赶忙把信封捡起来,使劲甩在桌子上,这才把火苗扑灭了。   可这边刚把信封救下来,那边信纸又被烧了个大窟窿。   我把谢燮的信用力抱在胸前,不争气地又哭了起来。   如果我也死了,谢燮他们会有一丢丢的难过吗?   可是,如果我活下去,他们知道了萧赫的死都是因为我的时候……   我不敢想,我害怕。   可是我忽然怂了,我不想死……   萧赫说,这座山上有很多奇景,我都还没有看过……   我也还没来得及看到杜老师长大……   我还没看过大唐的壮阔河山……   我还想去周游世界……   我不想死……   我想等到李植醒过来、当面跟他道歉……   我想把我犯过的错弥补了之后,再去死。   我不想我死的没有意义。   自杀最忌讳我这种临了了打退堂鼓的。   我把棉被扯下来,使劲地砸在窗户上。   火不大,两下就被扑灭了。   我累得气喘吁吁,手上满是灰点儿。   估计脸上也是一样吧。   我忍不住笑了。   先是咧嘴笑,又变成了呲牙大笑。   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抹了把眼泪,抱着谢燮的信嚎啕大哭。   对不起,原谅我没能照顾好萧赫。   我会努力替萧赫活下去的。   就像当初决定替杜岘活下去一样。   我在心里说,好像谢燮站在我面前一样。 第100章 别了,萧赫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我一大早就醒了,爬起来穿好缺胯袍后,跟着其他人后面训练。   刚出来,就听说郭虔瓘的调令来了;郭虔瓘被调至北庭都护府,担任副都护。   我早上和他打了两次照面。   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失火”的事儿了,郭虔瓘自然也不例外。   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是两次都被身旁的人打断了。   我也就识趣儿地走开、躲开了。   今天是我来到军营的第四天。   第一天到的时候是清晨,差点儿没有饭吃;第二天发了大水,受了风寒;昨天醒过来就是下午了。   做完晨操,就听说新兵来了。   原本第二天下午就该到的新兵,由于暴雨突袭迟了两天、直到今天才到。   带队的军官看起来很眼熟,我想了想,是当初和萧赫一起征兵时、强弩那边的面试官。   那日指挥抗洪的军官站在门口附近,郭虔瓘也在门口。   他们在进行交接仪式,我趁着他们注意力都被那边儿吸引过去的时候,溜到了主厅。   主厅其实就是个大帐篷。   里面并排摆放着八个担架,每个上面都用亚麻白布蒙了起来,看不清里面到底是谁。   我以前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对于死去的人、死去的生物还是不敢碰的。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另一方面是因为心存敬畏;敬畏生命,所以不敢亵渎。   但是,他们里面有一个是萧赫。   我必须得找到他。   万一他没有死……   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当面跟他道个歉。   我走到担架旁,布盖的不是特别严实,能清楚地分辨出哪边儿是头,哪边儿是脚。   我走到最左边的那个担架旁跪下,说:“郎君,对不住。”   我把布掀起来,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稚嫩地脸庞看起来黄黄的、几乎没什么血色。   被水泡过的人,大多肿胀着,他也不例外;他的脸浮肿着,长长的睫毛被肿胀的眼睑挤压着,边缘有些翘了起来。   多好的年纪,就这么断送了。   我把白布蒙上,盖住了那张年轻的脸,“愿你早日安息。”   我站起来,走到第二个担架旁边,跪了下来,“郎君,对不住。”   我伸手把布掀起来,下面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他的头发是自然卷,五官也要深邃些;看起来应该是胡人,具体是什么种族的,我分不清楚。   他的脸也有些浮肿,但脸却很红润;他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面,睫毛扑闪,仿佛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似的。   原谅我脸盲,我感觉他长得很像长安街角卖芝麻饼的小哥。   我抬起白布,慢慢地遮盖住了他的脸,“愿你早日安息。”   我说完,站起来走到第三个担架旁边,跪下,“郎君,对不住。”   我揭开他脸上的白布,不知道是不是我用力过猛,我感觉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吓得我下意识就把布丢了下去。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轻轻地掀开了蒙在他脸上的白布。   也不是萧赫,这是一张十八九岁的脸,比一般人高出许多的鼻梁好像在说他是个混血儿似的。   他睫毛不是很长,但是很密,像小刷子一样。   略微浮肿的五官看起来居然有点儿萌萌哒、像是婴儿肥似的。   我把布给他盖上,“愿你早日安息。”   我走到第四个担架旁,跪下,没有说话,也没有揭开他的“头纱”。   因为第四个担架特别扁,看得出那是个特别纤瘦的人;而萧赫肌肉很发达,跟大力水手似的,这么纤瘦的人肯定不会是他。   “愿你早日安息。”我说,走到了第五个担架旁。   “郎君,对不住。”我说,跪在他旁边,掀开了蒙住他的白布。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布又跌了回去,但是没能盖住他的脸。   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脸上满是淤青,一条长长的口子从左边太阳穴经过左侧鼻翼一直划到右边嘴角;口子很深,能看到裸露出的、已经变成黑紫色的牙床。   伤口两边的皮肤物质翻了起来,就跟丧尸似的。   “愿你……早日安息。”我说,把他的脸蒙了起来。   我忽然不敢往后看了,我害怕萧赫的脸上也被划出了大口子……变得狰狞、难以接受。   我看着剩下的三个担架,抿了下嘴唇,还是走到了第六个担架旁。   “郎君,对不住了。”我说,慢慢掀开了布。   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我原以为,我变成男生会坚强些,可是事实是,还是一样的爱哭、还是一样是个爱哭鬼。   萧赫的脸肿了一些,但也不是浮肿得难以辨认。   “敬名兄……”我抹了把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一直机械地重复“对不起”。   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我把白布掀到腰部、把他抱了起来。   我把他的右胳膊搭在左肩上,我想抱抱他,可他身上很凉,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我低头查看他的伤势,他的背面上除了划破的伤口外,还有很多红色的淤痕,那些是尸斑。   我这才看到他身上的衣物全部被剥离开了——他当时是光着膀子走的——身上一丝不挂;他的腰上有一条宽约两厘米的白色痕迹,我现世的时候,胳膊上也有一条。   那是伤口太深、破坏了真皮层后才会留下的痕迹;他的腰伤很重,看起来像是被人从背面砍了一刀,也许当初受伤的时候,腰椎都已经断了。   我把他的胳膊拿下来,扶着他、使他保持着坐立的姿势。   他胸前伤得很厉害,肋骨那里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隐约能看到肋骨。   深潭里到底有什么?   萧赫的这个伤口和前一个人脸上的伤口似的,都是被某种极其尖锐的东西划破的,石头显然没有这种切割能力;难不成是某种鱼的鱼鳍?   我在现世的时候,如果不带塑胶手套就剥鱼鳞的话,经常会被鱼鳍喇开一条口子。   我把萧赫放下,刚要起身,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我赶忙把白布给萧赫盖上,侧身躲到一侧的挂帘后面。 第101章 来者何人   我刚躲好,门就被推开了;伴随着推门声,还有些许光投了进来。   我偷偷探出头,看到一个目测一米八网上、健硕异常的人走了进来,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说实话,就算看得见长相,我也未必认识他。   他走进来后,关上了门;透过纸窗户的光不是太多,但是勉强可以辨别出他的脸。   那是一张特别大众的脸,是那种扔进人堆里都分不出来的那种人。   我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到的一句话,说古代的时候,会有人专门挑些大众脸的人陪养成杀手;由于他们面孔辨识度太低,即使不蒙面也不会被认出来。   他走到担架旁,我这时候才看到他肩膀上背着一个人;他把那个人放下,掀开了蒙在担架上的白布。   他想干什么?我一愣。   他走到放置担架的最右边,挨个把布掀开,掀到第四个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个是萧赫!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想对萧赫干什么?!   只见他把萧赫抱起来放在一边,把他刚刚放在一边的那个人放在了萧赫原本躺着的担架上。   偷梁换柱……   我想出来制止他,可是正面杠我肯定打不过他。   我缩回来,偷偷扯了下窗帘;刚在心里算了下、用窗帘偷袭勒住他的概率有多大,就发现窗帘是被铁丝固定住的。   准确的说,是先把窗帘的顶端缝上铁圈,然后把铁圈用铁丝穿起来,再固定在了房梁上。   不能扯的幅度太大,只要扯快了,肯定会有声响;必然会打草惊蛇。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我探出头,忽然发现那个人没了。   不可能啊?   没听到任何声响,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我看向担架那边,萧赫躺在旁边,那个人带过来的那个人躺在原本萧赫躺着的位置。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个人还在的话,我肯定怀疑是我看花眼了。   我走出来,走到担架旁。   我伸手拧了胳膊一下,很疼,确实不是幻觉。   我蹲下身子,查看那个人。   那个人和萧赫完全不一样,真不知道刚刚那个“大众脸”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等下萧赫他们被下葬的时候不会看再查看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萧赫的遗体带走啊?   可是我带走了也没地方可以藏起来、或者安葬起来啊?   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疾风袭来,我蓦地反应过来,坏了,他根本就没走,就在后面。   肯定是我刚刚扯窗帘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他起了疑心。   刚想完,我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掐脖子,我这脖子上的伤才刚刚好。我腹诽,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   他掐的很用力,掐得我直翻白眼。   我使劲扣着他的手指头,刚刚掰开了一点儿,紧接着,背后就被他来了一下子。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说中的手刀——也许他只是给了我一闷棍。   眼前的景色瞬间模糊,紧接着“镜头”逆时针转了九十度;我摔倒在了地上,可是却一点儿没感觉到疼。   也许确实疼了,我只是暂时感觉不到了。   虽然身体已经麻痹了,但是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   我想要爬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我使劲睁眼,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它太沉了,我没能睁开。   我要死了吗?   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挣扎地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里,周围的桌子上摆满了很多东西,;看起来是其他人已经过来过了,这些都是他们的个人物品。   我爬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疼。   脖子上被包了一块厚厚的白布,看起来就伤的很严重似的。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张大众脸。   我顾不上疼,赶忙爬了起来;拽开门就赶紧往主厅那里跑。   老远就看到门口有两个手持横刀的人站在门口;他们手里的横刀是真的,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   我跑过去,毫无疑问地被拦了下来。   “我要见郭将军!”我说,“拜托了,求求你们,我真的有急事!”   “将军已经走了,新将军还在路上。”其中一个人说,估计是看到我一身缺胯袍,态度很和蔼,并不想电视上常见的那样冷冰冰的。   “那……”我忽然不知道那个军官叫什么,是什么军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我急得不行了,几乎是吼了出来。   “怎么了?”一个人问。   我回头,是当初指挥抗洪救灾的那个军官。   我不知道喊什么,干脆直接喊的郎君:“郎君,我有要事!”   “什么要事,你说。”他没有不耐烦,反而是催促我说。   “我看到有个人混进去了!”我不敢说我自己偷偷进去来着,“我怕他意图不轨,想请你仔细查看一下!”   “进到这里面了?”他也吃了一惊,“我一直在啊。”   “不是,有一会儿了!”我说,差点儿语无伦次,“他那会儿趁着大家训练的时候进去的,这都好一会儿了!”   “训练?”他懵了,“这才刚刚天亮,还没到训练的时候呢?”   我一懵,难道我又晕过去了一天?   “可是……”我说,忽然语塞,“能不能拜托你看一下……”   “嗯,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下。”他估计是看着我一脸焦急,说。   “多谢郎君!”我赶忙行礼,跟着他走了进去。   走进屋里,屋里居然没有了那些担架。   里面只有一张小矮桌,上面摞了一沓厚厚的书;旁边还有砚台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办公桌。   “郎君,之前那些担架呢?”我忙问。   “担架?”他一懵,“昨儿就火化了。”   “火化了?!”我一时没控制住,声音高了好几度。   “嗯……”他显然被我一惊一乍地弄晕了,“怎么?”   “怎么能火化呢……”我懊恼地捶头,“里面还有萧赫呢!”   “哦,萧骑都尉的尸体被遣送回兰陵了。”他说,“萧家二郎君萧旻亲自来接走的。”   萧旻?   难道是他之前提过的“敬轩”?   话说,郭二娘说的嫁给萧家二郎的姐姐,应该是萧赫的二叔吧?   “那他有没有当面验明萧骑都尉的身份?”我忙问。   “这个,我不在场,不太清楚。”他说。 第102章 事有蹊跷(推荐加更)   我忽然混乱了。   萧旻总不至于看都不看就把他哥的遗体领走吧?   再说了,就算他不看,其他人也应该会掀起来让他确认一下是不是他哥吧?   但是,我亲眼看到“大众脸”把萧赫的遗体换出来了来着……   难不成他又放了回去?   不能吧,那他不是找事儿么?   “不对,也许他是觉得,我目睹了他偷梁换柱的事儿,所以没有下手……”   “那也不对啊,他完全可以直接打死我、毁尸灭迹啊!”   “打死你?”那名军官问。   呃,我忘了我那个毛病了——想什么太入神的话会不自觉说出口。   “没什么……”我尴尬地笑,抱拳行礼,“在下杜展,表字嗣业。”   “杜嗣业。”他接了句,说,“我认得你,你是和萧骑都尉一起来的。”   他认得我?   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下,好像萧赫作大死的那几次,我都不在场似的;难不成是那次“要饭”事件?   很有可能,那次我和李植根本没反应过来,我虽然用棉袍把脸蒙上了……但是事后一想,那样好像更引人注目了……   不过,那也应该看不到脸才是。   我混乱了。   “那天你刚刚来的时候,坐在干草包上,我在你身后不远处练习活靶。”估计是看到我一脸懵圈,他说。   练习活靶?   我想了想,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那时候坐在干草堆上,确实看见有人练习活靶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印象里,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李植。   “我叫刘翊,表字佐翊。”他说,轻笑,“叫我佐翊就好”。   刘佐翊?   没什么印象。   我想,应该是个“无名小卒”之类的。   要知道,唐朝多虎将,高仙芝李嗣业这样的民族大英雄,在某度百科上也就只有一两千字的记载,像杜希望裴虚几之类的,后世基本上都没有记载,搜个人资料都找不着。   “佐翊兄。”我说,抱拳行礼,“展先退下了。”   “可你还没有说,刚刚有人要打死你的事儿。”   我还以为这页都翻过去了呢,我腹诽,开口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他反问。   “嗯……”我心虚的说。   “可是,你昨天昏倒在这儿来着。”刘翊说。   要不要这么打脸啊……你知道了还问我。   “我说实话,你要替我兜着……”我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嗯。”他应声,补充说,“当时只有我在场。”   我把萧赫救人溺亡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又把郭虔瓘不让我看萧赫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我告诉他,我偷偷跑来看萧赫的时候,发现有人要把他的遗体换走。   我说的语无伦次的,但是他显然听明白了。   “你是说,骑都尉身上有利器的伤痕?”他问。   “嗯,伤口很深,”我点头,“展不才,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但是肯定不是石头之类的东西;石头虽然坚硬,但撞击时形成的应该是类似于钝器击打的伤痕,而那个明显是被利器快速划过造成的。”   “嗣业还对创口有所研究?”他说。   我一瞬间以为他是在嘲讽,当我看到他的表情的时候,我觉得他应该是在跟我确认这个问题。   其实也算不上有研究,只是在现世的时候特别想当一名法医来着,但是后来由于某些原因没能实现;尽管读的是法医专业。   “嗯。”我重重地应声,“展来自京兆杜家,跟随兄长学过一点儿伤口辨别的知识。”   “嗣业的兄长可是安北都护府副都护杜岘杜崇文?”他一脸惊讶地说。   “嗯。”我应声,“佐翊兄有所耳闻?”   “大唐疆域,谁人不知杜二郎?”刘翊说,“未及而立之年,便成了安北都护府的副都护,大唐奠基百年,他是千古第一人。”   杜岘的名气这么大吗?我有点儿不敢相信。   “佐翊兄谬赞了。”我说。   “嗣业谦逊了,杜副都护担得起千古第一人。”他说,紧接着像是想起来似的,“不瞒嗣业说,我可能知道造成萧骑都尉受伤的利器是什么……”   “是什么?!”我失声说。   “陌刀。”他说,“就是萧骑都尉擅长的那种双刃刀。”   陌刀?!我不敢相信,“陌刀使用者极其小众……况且,整个营地应该都没有陌刀才是……”   “嗯,整个营地确实没有。”他说,尴尬地笑,“我也只是猜测。”   “佐翊兄若是知情,不妨明说。”我说,看得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嗣业可曾知道,副都护曾蒙至尊恩宠,获封赏赐一把陌刀。”他说,“陌刀特殊,也是今年才作为常备军储备的。”   这倒是,虽然很早之前,李靖就已经开始用陌刀了,但是那只是在大将之间使用的,并没有专门的陌刀手。   我好像一不小心赶上了第一届。   “但是,最早获得此种封赏的人,副都护之前还有一人。”他接着说,“但是那个人却因为这把陌刀而身败名裂……险些抄家。”   那个人该不会是刘翊吧?   “那个人是我的翁爷。”他接着说,“那个创口明显不是陌刀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个钝器击打造成的伤痕。”   “但是还没查明,翁爷的遗体就被火化了。”他顿了顿,说,嗓音有些哽咽,“但那把陌刀,确实不翼而飞了。”   “不翼而飞?”   “嗯。”他说,“那把陌刀被放在暗室里,前后加了近十把锁,可是最后还是失窃了。”   这明显就是自己人干的啊?   既然都加了十把锁了,门外肯定守卫森严,怎么可能会有人闯的进去呢?   “会不会是自己人?”我试探地说,“就是……监守自盗。”   “不会,那些人都是世代为家族效力的人。”他说,“应该不是内盗。”   那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我叹了口气,这个榆木脑袋的爷爷是不是也是个老顽固?   老员工就不会叛变了么……想什么事情都这么单细胞,那东西不丢才有鬼了。 第103章 仁轨重孙   我叹了口气,我算是跟他说不通了。   “佐翊兄为何断定骑都尉是死于陌刀呢?”我只好转移话题,说。   “你刚刚说的伤口,和我翁爷身上的一模一样。”他笃定的说,好像亲眼看到的了一样。   所以,你们真的是被自己人坑了啊喂……   我扶着额头,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   “令尊当时……”就没看出什么端倪吗?   我说,欲言又止。   “说句不敬的话,家父性格怯弱,以为息事宁人便能相安无事……翁爷其实本就是被酷吏诬陷的……”   心疼他爷爷三秒钟,连帮自己老爹平反都不敢的人,这样的儿子留着有什么用,留着过年么?   “令尊恐怕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说,“朝堂不比在外,考虑事务诸多。”   他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干脆什么也没有说。   “他就是怕丢了他秘书省少监的位置,”他酸溜溜的说,“来俊臣那时是则天大圣皇后眼前的红人儿,他一个从四品的小官儿,哪儿斗得过人家。”   说起来,姓刘,还被酷吏污蔑致死……   难不成他爸是刘仁轨之子刘浚?   “敢问佐翊兄,令翁可是乐城郡公之子?”   “嗯。”他说,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好像我本来就应该知道似的。   我就说吗,哪儿那么巧,正好也是被酷吏害死了。   得到赏赐的“翁爷”应该指的是刘仁轨吧——也就是曾祖父,第二个翁爷是指的他爷爷。   说起来,来俊臣这个人一般人可能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这个人干了一件中国人都有印象的一件事儿。   那就是“请君入瓮”。   关于请君入瓮,还有个外国版,叫《牧鹅姑娘》。   大体意思说的是,有一个老皇后她把自己漂亮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很远的国家的王子。   一个国家很远,需要长途跋涉,但这个没什么数儿的妈只给自己女儿配了一个侍女和一匹叫普拉达、哦不、法拉达的马。   她给自己女儿准备了很多陪嫁,多的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犯罪,结果半路上侍女果然起了歹心。   她把公主的一切都夺走了,然后冒充公主嫁给了那个王子。   公主成了可怜的侍女,受尽了各种折磨。   但是公主毕竟是自带主角光环的,最后肯定是要嫁给公子、哦不,王子的。   果然,没多久王子就找到了真正的公主;为了庆祝找到了真的公主,还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过程不重要,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宴会上的一件事儿特别重要,那就是:“知识问答”。   王子他爸、老国王很擅长汇总故事,于是把公主经历的一切汇总、编成了一个故事讲给在场的大伙听了。   讲完了之后,问真正的侍女,问她应该怎样处罚故事中的那位侍女。   侍女(假新娘)说:“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她装进一只里面钉满了尖钉子的木桶里,用两匹白马拉着桶,在大街上拖来拖去,一直到她在痛苦中死去。”   老国王等的就是这句话,说:“正是要这样处理你!因为你已经很公正地宣判了对自己罪恶的处理方法,你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儿不能作死;自己作的死,自己哭着也要作完。   不过这毕竟是个童话故事,真实性不可考究;但请君入瓮却是个真实存在的故事,来俊臣对周兴就是这么干的。   这个成语比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带揭露了酷吏的残忍。   最重要的是告诫人们不要作茧自缚。   说回来,刘浚是因为陌刀的事儿被迫害致死的啊?   大学加粗的心疼。   说起来,武则天一家也没有那样的,前一年老爹刚死,后一年就弄死人家儿子。   那你封赏有个锤子用啊?   我叹了口气,“佐翊兄请节哀。”   他苦笑,点了点头。   “说起来,那个深潭可曾派人查看过?”我问,“我怕里面有所埋伏。”   “你是说里面那个时候有人?”他一惊,问。   “不一定是有人,也可能是提前设下了埋伏。”我说。   “那不还是有人埋伏吗?”他说,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我无奈了,差点儿没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   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啊,埋伏又不是只有人埋伏在那里,在深潭里插上几把陌刀、撒点儿钢钉啥的不也一样的效果么。   理解能力是有多差。   “展的意思是,他们之前把东西安放在了那里,就等着我们上当呢。”我说。   “安放在那里?”   “嗯。”我应声,“陇山多春涝,就像这次一样。真的发生春涝,很容易引发山洪。”   “一旦山洪发生,就会像这次一样。”我说,“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也有些伤痕,而且还都是被锐器划开的。”   “其实这种伤口不一定是陌刀造成的,”我说,“虽然伤口很长,但是仔细看的话,切开的肉翻了起来,说明这个凶器是把单刃刀。”   “单刃刀?”他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长的单刃刀?”   “虽然伤口很长,但是造成这个伤口的刀却不一定会很长。”我说,“这把刀应该是斜的插在水里的,一动很容易被拉开一个大口子。”   “你是说,他们是被水流冲过去的时候划到的?”   这不是也不傻吗?   “嗯,”我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彻查那个深潭。”   “彻查?”   “嗯。”我点头,“先找人把那里面的水抽干净,有什么东西自然一目了然。”   “可是那个潭有近百米深、还是活水,水是直接从地下出来的,怎么可能抽得干净。”他说,“而且,没有东西可以抽,只能用瓢一瓢一瓢的舀出来。”   刚夸完他聪明,他就傻给我看。   “他们应该不会埋伏的很深,应该就在谭水两侧;骑都尉他们的伤也大多集中在腰部以上。”我说,看着还是一脸懵圈的刘翊,解释道,“若是埋伏在潭底的话,他们脚上心会有伤。”   “他们的脚上显然没有。”我说,“所以我猜测,埋伏都在水潭靠近潭岸的位置。”   “只要把水舀出一部分就可以了。”我补充说,“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第104章 嗣业瘫了   刘翊倒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他满口答应,然后立刻安排人去抽水潭的水。   说实话,我也是蒙的,搞不好潭底确实有埋伏,但是由于水太深,他们都没有沉下去。   说起来,怎么会有人算计军营呢?   军营怎么也是大唐战斗力的代表性建筑,公然跟国家叫板,还想不想在大唐混了?   转念一想,有可能是少数民族。   “嗣业?”   听到他喊我,我回神,“嗯?”   “其实,副都护并没有死吧?”他说,眼神里写满了期盼。   我忽然蒙了,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死呢?   “佐翊兄……何出此言?”我反问。   他眼睛里的光忽然灭了,说,“是啊,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佐翊兄……有话不妨直说。”我说,我感觉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也许杜岘偷梁换柱的时候被其他人看见了。   说起来,那个“大众脸”,会是切割派来的呢?   肯定不是萧家人,他们有正当理由可以带走萧赫。   别的我都不怕,我就怕是寻仇。   他都已经死了,虽然人死了确实什么都没有了;但也不能任人宰割、任人鱼肉啊。   “没什么,只是久慕副都护,可惜还没谋面,他便去了。”   原来他是杜岘的脑残粉啊。   我松了口气,说:“展启程之日的前一日,家族里刚刚为家兄办完了遗事。”   “这样啊……”他说声音,越来越小。   “我去看下情况。”他说,我也跟他退了出来。   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我松了口气,总算把他打发走了。   我走近房间,刚要推开门,紧接着愣了。   忘了问他能不能请假去追萧旻了。   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还是亲眼看见比较好。   我又折回去,冲着刘翊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没看到他的影子。   估计是去现场了吧,我又叹了口气,等他回来说吧。   我走到门前,刚要推门,门就被人从里边拉开了。   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也就十七八岁男生现在我面前;他长得了个一脸正气的国字脸,如果不是他一脸胶原蛋白,我肯定以为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大叔。   他显然被吓了一跳,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嗨!”我说,紧接着改口,“你好。”   他没有说话,还是那样看着我。   我蓦地想起了李植,他到时候也是这样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还冲我放了一箭。   坏了,我还没有去看他。   不知道他醒过来了吗?   多半是没醒过来,醒过来的话肯定就过来了。   说起来,他到底去哪儿住了啊,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不是得了偏瘫吗?”他说,我回神,回看他。   他刚刚说我……得了偏瘫?   “我只是感染风寒……”我解释道。   “不对,你得了偏瘫。”他肯定的说。   “我真的只是感染风寒……”我无奈了。   “你不是叫杜嗣业吗?”他说,“我不可能记错……”   名字确实没记错,就是病记错了。我无奈地想。   “嗯,在下杜展,表字嗣业。”我说。   “那你没偏瘫的话,应该就是李嗣业偏瘫了。”他笃定地说。   就是吗,不是我。我腹诽,紧接着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李嗣业偏瘫了?!”   “嗯……”他被我的反应惊住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本来昨天我要去看看的,结果被别人一棍子抡晕了。   刚醒过来,就告诉我他偏瘫了。   “不可能,他只是昏迷不醒。”我反驳道,“怎么可能会偏瘫?”   “疾医说的。”他说,“救下来的两个人,前天下午死了一个,昨天下午瘫了一个。”   不可能,他不是只是昏迷不醒吗?   怎么忽然就偏瘫了?   “他在哪儿?我要去看他。”我说。   我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萧赫死了,李植偏瘫了。   “你去看也没什么用,”他说,“他现在不能说话了、也不能动,就是个活死人了。”   活死人……那不就是植物人吗?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不敢相信,又跟他确认了一遍。   “千真万确。”他说,“疾医是我大爷,他跟我说的。”   原来是你大爷的……锅。   “他怎么可能会偏瘫呢……”我喃喃,“不是说醒过来就万事无虞了么……”   “这不是他没醒过来么。”他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要是你大爷成了这样……你还能这样安之若素吗?   “就是,他不是还没醒过来么。”我说,“肯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如果前两天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说:“生死由命。”   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吼道:“我才不信什么生死由命!一定还有办法的!”   他被我吼懵了,“我大爷是大唐有名的疾医,他说治不好就是治不……”   “他放屁!”我喘着粗气,“一定可以治好的,他治不好,我来!”   “你哪儿会……”   “要你管!”我说,扭头就跑。   “疯子!”他冲我说,我听见了,但是根本不想理他。   我跑了两步,忽然顿住脚。   我压根不知道他在哪儿。   一个人跑过来扯住我,我看到是疾医的傻侄子,我刚要甩开他,“我带你去,不然你根本找不着!”   我盯着他,眼泪忍不住又掉了出来。   “诶!你别哭啊,这么大了羞不羞啊!”他说,赶忙从缺胯袍的袖子里掏出来布帕,胡乱地帮我摸了把脸。   “要你管……”我把布帕夺下来,自顾自地摸了把脸,又把布帕丢给他。   我忽然愣了。   我发现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女生”。   像女生一样各种使小性子;像女生一样,一言不合就炸毛;像个女生一样,各种不讲理……   像一个女生一样,需要别人来保护。   明明准备像个爷们一样活下去了……   “抱歉……”我说,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太激动了……”   “没、没事儿……”他一怔,估计是觉得我太神经病了吧……别说他,我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了。   “大爷行医多年,比你激动多了的我都见过。”他说,看起来是想缓和下尴尬,结果说完之后好像很尴尬了。   “我叫姚訚,今年十六岁。”他挠挠头,傻笑。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萧赫,看到他在“嘿嘿”傻笑。   我差点儿没忍住,我使劲抽了下鼻子,勉强没哭出声来。 第105章 有位高人   跟着姚訚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排安置伤员的帐篷。   我第一次意识到军营居然这么大。   虽然我已经估算出大概占地十公顷的样子,但是走过来才发现是十公顷真的好大;一直以来我都被主厅宽大的墙遮蔽了视线——尽管主厅也只是个帐篷,原来背后还有那么大的地方。   主厅的后面,是一排小帐篷;我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帐篷、只有我们这些新兵住的那个地方是间木屋,也许这个东西并不叫帐篷。   那是一种类似于蒙古包的建筑。   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感觉整个军营好像会一夜之间突然“跑路”似的。   毕竟这种蒙古包式的建筑,结构很像是后世抗震救灾时,常用的“活动板房”。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也许是因为这里多春涝。   如果是木制房屋,很容易就腐烂了;必须得用点儿不容易烂的东西,毕竟训练任务繁重——虽然我一直很闲——不能老倒腾房子玩儿。   但是这种蒙古包式的结构,好像也很容易烂似的……   我走过去摸了摸“帐篷”的外面,摸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皮肤,又有些像后世的太空棉布料;但却比那个更……呃,我也说不上来。   “这些是人造皮。”姚訚说。   “人造皮?”我不能理解。   这么“现代”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一千三百年前的盛唐呢?   人造皮这种东西,我见过啊,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再说,也不是这个手感。   “嗣业不认得?”姚訚反而一脸惊讶,“你的阿兄不是安北副都护吗,怎么会连这个都认得?”   这意思是……杜岘认得?   “实不相瞒,我并非杜家亲生的孩子。”我说,“我被收养的时候,阿兄已经……”   我刚要说死了,但是想到不能这么说,于是赶忙改成“去了。”   “是这样啊。”他说,解释道,“人造皮是二十年前开始使用的,传言那时候有一个高句丽的高人……”   诶?高句丽的就是高人么……我不禁腹诽,说起来,高仙芝也是高句丽的来着……   好巧,不是姓高就是自称高人的。   “可是那个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像高句丽的人,”他说,“他长得一副胡人的面孔,眼睛比一般人要大上一些,最让人称奇的是他的眸子是血红色。”   红色瞳孔……我吃了一惊,那货真的是地球人?   话说,世界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啊?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那些古籍里记载的、特别像UFO的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就算国外的那些人是串通好的,中国可是自古就有记载,那时候丝绸之路还没打开呢,跟他们压根儿也没什么交流,怎么可能描述的那么相似呢?   最主要的是,宇宙有近百亿颗恒星,怎么可能单单就地球有智能生命呢?   再说了,总不能古代的时候,那些奇观特别多,到了现世一下子都没有了吧?   就像这个人似的,除了黑白黄三种人之外,地球上确实发现了蓝种人和绿种人,眸子的颜色也有黑蓝深棕浅棕等颜色;但从来没听说过有红色瞳孔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红色瞳孔的人?   难不成他们在一千年后灭绝了?   “他自称是来自天上的使者,他来的同时,带来了很多大唐没见过的东西,”姚訚说,“比如日炽石,比如人造皮,还有芙蓉糕虹桥这类甜食。”   虹桥不是唐代本来就有的七彩糕点吗?   唐朝人很会吃,而且各种爱吃甜,什么“酪樱桃”(唐朝时的奶酪淋樱桃),“透花糍”(最早的果冻,其实那个红豆蛋羹,很大程度上就是仿制的这种带豆沙的果冻状甜品),“冻酥花糕”(最早的奶油冰激凌)和“清风饭”(糯米和糖制成的冷冻甜品,有点儿像九十年代时,街角随处可见的、两毛钱一块的白色雪糕。)。   港真,他们雪糕都做出来了,虹桥什么的好像也不怎么稀奇;虽然那个芙蓉糕确实是挺不正常的。   说起来,日炽石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想了想,恍然,是当初萧赫用来当壁灯的那种矿石。   “日炽石不是天然形成的吗?”我问。   “是天然形成的,但是在他来之前,大唐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他说,“这些东西都是他带来,并教会我们使用的。”   我就说吗,日炽石这种东西可能压根儿就不是地球矿物;怎么可能会有直接用太阳晒晒就能储蓄太阳能的东西呢?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默认了那个红眼睛的家伙是外星人。   “那,那位高人现在身在何处?”我问,能见见外星人也是好的嘛,也不算白来一趟。   “嗣业,你莫不是……不是本朝人?”姚訚一脸惊讶。   怎么所有都怀疑我不是唐朝人……虽然我确实不是吧?   但是,怎么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我之前摔过头,现在还有疤没好利索呢。”我说,把挡在太阳穴的碎额发扒拉开,露出太阳穴。   其实也不是故意留出来的头发,我在现世的时候就这样,只要留长发、碎头发就很多;杜展显然跟我一样,扎“丸子头”总是会有碎头发。   “哦。”他显然信了,接着说,“当日那位高人仙逝的时候,举国悲痛,生产、工商皆停业三日。”   诶,他死了?   外星人也会死么……   “那位高人,是怎么死的?”   “无疾而终。”他说,“某一天,高人三天都没有出门,家仆闯进去,发现高人躺在床上,气息全无。”   那明显是金蝉脱壳了吧……   也许他们看到的那个“高人”遗体,只是个仿真人偶;别说能超远距离时空旅行的外星人了,现世都能造出来了。   “是这样啊。”我敷衍地说。   “嗯。”他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没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到了。”   我刚要说话,就被姚訚捂住嘴,拖到一边。   这些人都是什么毛病,不是捂人嘴就是掐人脖子的。   “你别出声,看那里。”他说,松开了手。   我点头,看向那里。   一对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女和姚訚的大爷站在一起,正在说着什么。 第106章 他的爹娘(推荐加更)   那对衣着华丽的中年夫妻和姚訚的大爷站在一起在说些什么。   可是他们站在里面,隔得太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看到姚訚的大爷在一旁摇头,紧接着中年大叔低头沉默,不一会儿,原本罗帕掩面的中年女子伏在了大叔身上;看起来是悲伤到了极点,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在外人面前就哭了起来。   他们应该是李植的爸妈。   我感觉姚訚的大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李植的爸妈的反应就知道了。   我使劲伸长脖子,结果一不小心把一个踉跄跌了进去。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没法儿要了,还能干点儿什么呃……   好像一直都是在各种闯祸似的。   不行,必须得好好跟着他们训练……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到了上战场的时候,纯粹就是去当靶子的。   我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他们被吓了一跳,那个中年女子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姚訚的大爷看到我也是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我爬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郎君,娘子,阿爷。”姚訚紧接着跟了进来,“抱歉打扰诸位了,嗣业也是一时心急。”   说得李植的爸妈一脸懵。   我忙行了个礼,说,“在下杜展,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李老爹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李植的妈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是展莽撞,惊扰了诸位。”我赔了个礼,说,“那吾等先告辞了。”   说完,拽了下姚訚的胳膊,准备跟他一起跑路。   “慢着。”李老爹忽然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顿住脚步,转身尴尬的笑,“阁下……”   “你是重贤的兄弟?”李老爹问。   重贤……好像隐约有点儿印象。   哦,是杜甫的老爸,杜闲。   “是,”我说,解释道,“展是崇明兄家的养子。”   古代都是按家族算的,所以我也是杜闲的弟弟;其实现世也有这么算的,按照家族排行。   比如杜甫被称为杜二,可他是杜闲的长子。   那怎么会叫杜二呢?   是因为他在家族排行老二;他们这一代,杜筠是老大,杜甫排行老二。   这么看来,杜闲应该是襄阳那边的长子;因为他跑来本家给娃儿“上户口”啊,分支都会有分宗祠,一般只有长房嫡子才有资格进本家的宗祠。   说起来,在唐朝经常以行第连同姓名官职等称人。   行第是指在家里的排行。   古代的时候,“家”指的是家族,所以排行指的也是家族的排行——即按照家族的同一辈人排列;这种同先祖的弟兄大排行,叫做行第。   举个例子,王维有诗题《送元二使安西》里面的“元二”就是这么叫的;并不是那个人就叫元二。   “送元二使安西”意思是,送一个姓元、在家族排行老二的人去往安西都护府;“使”指的是去往,出使;“安西”并不是送他“安息”、也不是把家安在西边的意思,安西指的是安西都护府。   在古诗中,安西、安北和北庭之类的都是特指词,特指安西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   像王维这样称呼人的在唐朝很多见,写进诗里的也很多,比如:《答王十二》、《问刘十九》、《同李十一醉忆元九》、《送裴十八图南》、《寄丘二十二员外》等等。   再举个例子,柳宗元人称柳八,因为他在族中(即整个柳家,包括他的堂兄弟们)排行第八;白居易又被称为“白二十二”,并不是说他爸妈特别牛掰,连生了二十二个孩子,而且他们家族这一辈孩子众多,他出生的又比较晚,到他出生、都到第二十二了。   诸如此类的还有,李白——李十二,李商隐——李十六,王维——王十三,韩愈——韩十八,刘禹锡——刘二十八,柳宗元——柳八,元稹——元九,裴图南——裴十八等等。   前面说了,行第还可连同名和官职并称,于是,他们又换了名字。   裴图南原本是裴十八,现在变成了“裴十八图南”;杜甫原本是杜二,现在成了“杜二拾遗”;原本的“白二十二”、白居易,变成了“白二十二舍人”。   所以,再看到刘二十八(刘禹锡),可不要说他爸妈太能生孩子了……这是整个家族、包括了他的叔伯兄弟的总排行。   古时一个家族大多是很大的,比如说杜家,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都是“嫡”出的,嫡长子嫡次子嫡长女嫡次女……等等;杜老爹的兄弟姐妹,杜老爹的翁爷的兄弟姐妹及其后人……   “那你是崇明的兄弟?”李老爹说。   “唯。”我应声。   “那你可知道杜氏本家有个陈姓厨娘?”李植的妈妈忽然插话说。   “不曾听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你又想问什么!”李老爹忽然生气了。   “我又没问别的!”李植的妈反驳。   “都给你说了,五娘死了!”李老爹说,气得原地转了个圈,他冲李植的妈摔了下袖子,“那个孩子也丢了,你还想怎么样?”   “丢了又不是死了……”李植的妈说,嘟囔着。   “那年下了暴雪,你不是不知道。”李老爹越说越气,干脆负手而立,“成人都冻死了那么多……更何况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我又没亲眼看见……”   “那你还让我怎么办?!”李老爹炸毛了,“我已经对不起他们娘俩儿了,还让我去把他们的尸骨找回来给你鞭挞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植的妈理亏,越说越小声,“我是想让你把他们找回来好好安葬……”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的?!”   我和姚訚呆愣地看着这一切,一脸懵圈。   我没想到他俩会忽然怼起来。   这么看,李植的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杜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作过妖的……   说起来,五娘这个名字好耳熟……   我的脑仁忽然一疼。   五娘不就是杜展的妈吗? 第107章 陈年往事   看着他俩渐渐都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加一把火。   可是,李植的爸应该就是那个负心汉吧?   我必须得替杜展讨个公道。   我开口问:“你认识五娘?”   “你认识五娘?”李植的妈没有回答,警惕地反问。   “不认识……”我说,“听说,府上原本有个五娘,点心做的极好,可惜很早就故去了。”   “哦……”她说,明显心不在焉;明显也不愿多说。   “据说她是高陵人。”我说,然后看着她,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她果然心惊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儿做贼心虚,但是却没有否认,说:“是啊,她是高陵人。”   我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结果她自己就说了。   “其实,她是我的丫鬟。”李植的妈说,苦笑,“可是她却背叛了我。”   我被这句话惊到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是渣男攀上了高枝儿、抛弃了发妻吗?   “其实,是我的错。”她说,苦笑,“负心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这些话我还是不给你说了。”李植的妈抹了把眼泪,“能告诉我她安葬在哪儿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这个我不大清楚……”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哦……那算了。”她说,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李植的爸走过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   “你是不是也以为是我容不下她娘俩……”她说,声音哽咽,“我确实是恨她……可是我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她走了,她的孩子我想要帮她扶养长大……毕竟是你的骨肉啊……”   “你别说了……”李植的爸说,拍了下她的肩,“我去安排下,等下带嗣业回去。”   “嗯……”她应声。   “我俩也告辞了。”我说,低头行礼。   “陪我聊会儿吧。”她说,挤出一丝笑,“刚好你叫展……和她的孩子是相同的名……”   “我”就是那个孩子好吗……   “嗯。”我没有拒绝,其实我也很好奇,也许她会跟我讲那些年的故事。   “你是何时去的杜家呢?”她问。   “只有月余。”我说。   “哦。”她说,“想来你是不知道的,那你是如何得知的五娘的呢?”   我刚要说,她接着有说,“对啊,她点心做的极好来着。”   “嗯。”我只好应声。   “其实我做梦都想吃她做的透花滋……”她说,真的“吧唧吧唧”了嘴,“可是,我吃过那么多家,都不是她做的味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也许是我的业报,嗣业是我收养的孩儿。”她说,苦笑,“我和良人喜结连理以后,一直未有身孕。”   “可是他才只有二十岁,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说,忍不住又泪流满面,“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非要拆散她们两个……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可是,她刚刚说,是五娘背叛了她来着……   我忽然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些事情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嗣业我都没有跟他提过……”她说,“你愿意听我讲吗?”   “嗯!”我重重的点头。   “那我们先出去了。”姚訚的大爷说,他拉着姚訚离开。   “您请讲。”我看着他们都走了出去,说。   她忽然抱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也不敢推开她,因为她一身华服——她穿的是那种袒领服;我怕我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其实,我现在是男子,她全身上下我都不能碰才是。   “娘子……”   “对不起,”她忙松手,尴尬地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跟五娘特别像。”   俗话说的好,儿子随母亲,杜展是五娘亲生的孩子,自然会很像的。   “之前,府上的阿婆也这么说。”我说。   我看到她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一怔,紧接着神色如常,说:“是呢,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巧的是,你也小字嗣业。”她说,看起来是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怎么会也叫展呢?”   “因为府上的阿婆说我像之前的五娘,所以就把五娘死去的孩子的名字给我了。”我说,特地说了“死去的”。   其实唐朝不说“死”这个字,一般都是说“故去”、“去了”、“亡故”,直接说死去很没礼貌;但是我不得不说,虽然她说是五娘背叛了她。   也许确实是杜展的身体的情感左右了我……我不怎么相信。   “其实,说五娘是我的丫鬟,也不准确。”她仿佛没听到那句“死去的”似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她是高陵那边、一个没落士族的女儿。”   “她的父亲被迫害致死,事情太大,牵连众多,她当时正好去了家族里远嫁的姑婆家,才幸免于难。”她说,“她的家族几乎被灭门,她就一直跟着姑婆生活,她姑婆年事已高,没几年忽然故去了。她这才不得已,去我家做了使唤丫鬟。”   原来是这样。我不禁感叹,这么看,五娘家肯定是叛国之类的重罪,不然不会被株连几乎全族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杜家。   但愿,太平公主的事不要牵连到他们才好。   “其实,良人和她早就有婚约,五娘刚出生,两家就约定结亲,李家和陈家本是世交。”她说,苦笑,“说这些也不怕你笑话了,他俩都要订亲的时候,我碰巧看到了良人,于是托媒人前去提亲。”   托媒婆去提亲?   我眨眨眼,还有妹子找上门提亲的啊?   盛唐果然开放。   “良人当时不从,直接给我打了回来。”她说,“但是,他的爹娘也不许他再娶五娘,说她出身低贱,进不得他们李家的门。”   这李老爹爸妈也太过分了,当初不是两家是世交的么……   这人家落魄了,立马就跟人家撇清干系……   “然后,我又让我家父亲自上门,提这件事,他的爹娘应允了。”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说,“良人没有法儿,只好迎娶了我。” 第108章 可怜人儿   “可是他心悦的本就不是我。”她说,苦笑,“那个时候,五娘得知了我俩儿的婚讯,提出要离开。我当时不知道她已经身怀有孕……若是知道,我定然不会放她走的。”   可是,她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她当着五娘的面还会不会这么说……也许当时的她,巴不得杜展的阿娘走呢。   我也曾是女生,我了解女生的心思。   真心喜欢的人,是没办法原谅所有可能会把他夺走的人的。   因为越喜欢一个人,越小心翼翼,越害怕他被人夺走。   “其实……说的好听,若是当年的我,即使知道了她怀有身孕,肯定也是会让她走的吧……”她说,“其实,后来我得知她有了个孩子,年岁和我俩的婚龄相等……便立刻想到了,那个孩子是良人的。”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确实想找人把那个孩子偷回来来着,但是,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就丢了。”她说,“那个时候我一直怀不上子嗣,便生了坏心。凭什么她有孩子,我却没有……明明在我俩的争斗中,是我赢了。”   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说,“其实我一直很想跟她道个歉……我想抱抱她,跟她说,我俩还是好姐妹……之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好……我想请她原谅我。”   “抱歉,”她说,“我刚刚把你当成了她。”   “您言重了。”我客套道。   “人死不能复生……”她说,脸上还是刚刚那种苦涩的笑,“我也已经自食恶果。”   “其实我多希望你是她的孩子啊!”她接着说,“那我的负罪感还可以稍微轻一些……”   “您节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   她轻笑,没有回答。   “我们等下就带嗣业回去了。”她说,起身往外走,“你们好好道个别吧。”   “嗯!”我应声,行了个“别礼”。   她走后,我走到了李植的旁边。   他闭着眼睛,瘦弱的他躺在被子下面,几乎没什么起伏;若不是知道他还活着,我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得偏瘫呢……   再说,他得了偏瘫,那神通大将岂不是就没有了吗?   我穿越来的果然是个假唐朝。   先是有芙蓉糕,又是日炽石,最后还冒出来个外星人……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李嗣业居然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得了偏瘫;他用弓我都能忍了……可是他居然瘫了。   那谁去打败吐蕃,安史之乱中谁去征讨叛军啊?   还有,杜展居然是李嗣业同父异母的哥哥……   “嗣业……”我心里五味杂陈,喊他的名字,他当然是没什么反应,“其实,我是来自后世的人。”   “后世的你很厉害,”我说,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回应,“一把陌刀横扫大唐,敌人闻风丧胆,称你为‘神通大将’。”   “你跟随高仙芝,一直镇守安西四镇。”我说,“差不多再过个四十来年,安史之乱的时候,你一直奋勇杀敌,最终战死沙场。”   “史书上,说你是中流箭失血过多身亡的;但我觉得应该是创口太大、感染了,导致你得了破伤风。”   “你身高七尺,力大无穷。”我接着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所以,一般人很容易被撂倒的破伤风,对你来说,只是伤势有点儿重而已……但你伤口刚刚有点儿要好的迹象,你就非要再去战场……结果流血过多身亡……”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崇拜你,”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生戎马,屡见奇功;一生赏赐无数,却几乎不留分毫。”   “可是你怎么可以……”我不想哭,可是却没忍住,“我已经对不起萧赫了……我还对不起你……”   “我当时觉得要出事儿,可是还没来的及给你说……”我使劲抽了下鼻子,“我要是坚持一下……坚持给你说就好了……”   虽然很多穿越题材的故事、动漫等,只要改变历史,后世也会发生变化。   可是我一直固执的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历史,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不会改变最终结果……   可是我穿越过来之后才发现,还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   “对不起……”我说,伸手把他的额发顺到耳后,“对不起……”   身后忽然传来撩帘子的声音,我以为是李植的妈,抬头,发现是刘翊。   “嗣业。”他说,走了过来,“我正找你呢!”   “找我?”我一懵,找我干什么?   “潭里的水舀出来了,发现了一样东西。”他说,紧接着压低了声音,“你随我出来,隔墙有耳。”   哪有什么耳,这一圈都是伤员。我腹诽,应声,“嗯。”   跟着他一路回到了主厅。   “在潭壁上发现了这个。”他说,走到矮桌前,把上面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布包拿起来;那个布包扁扁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形状——是个狭长的梯形。   “你看。”他说着,把布包打开。   里面是一块透明的、极其纤薄的东西,它很锋利,看得出边缘被打磨过。   这种东西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伸手弹了弹,好像是玻璃。   “这个……好像是琉璃。”我说。   “不可能吧,琉璃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透光度?”刘翊说,把那个很像玻璃东西直接摔在地上。   “诶……”你怎么给摔了呢,结果我看到摔在地上的它之后,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它居然没有碎。   我捡起来,又使劲摔在地上,居然还没有碎。   “琉璃的话,肯定会碎的。”刘翊说,“这应该不是琉璃。”   “嗯。”我应声,表示赞同。   “可是,它会是什么呢?”   “也许是某种合金板材。”我说,现世有很多材料,原谅我对那些东西不怎么了解。   “虽然不能肯定它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我说,“那就是,他们身上的伤,都是这个造成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他说,“真被你说中了,潭壁上布满了这种东西。”   “有人想要加害我们。”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里写满了冷厉。 第109章 嗜血玻璃   “麻烦佐翊兄带我去谭边看一下吧。”我说,“周围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嗯!”他应声,走到帐篷门口,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手掌往前伸,说,“这边请。”   “有劳佐翊兄。”我说,跟着他往外走。   深潭不算近,我俩儿走过去花了近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的话,怎么不得走十几里路啊。   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他们并没有身着军服,看不出他们围在那儿是干什么的。   “佐翊兄……那些人是?”   “那些是山下的居民。”他说,“我请的他们帮忙,我怕真的找出来什么东西会扰乱军心。”   说的也是,要是士兵们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布满了陷阱,总是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也没法儿安心训练吧。   我俩走近,那些居民看到刘翊后纷纷让行,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人说,“郎君,我们好生围着呢,没让任何人靠近。”   我眨眨眼,怪不得他们围在这里呢。可是,围起来好像更扎眼吧……   “有劳了,多谢。”刘翊低头行礼。   “您说哪儿的话,若不是咱们陇西军,连年春涝早就没了咱们村子。”他说,看起来有些激动。   “我们应该做的。”刘翊说,“时间不早了,耽误大伙儿这么长时间。”   “不妨事。”“负责人”说,当领导的到底是有眼力价儿,看的出刘翊这是要“赶”他们走了,于是说,“那我们就回去了,有事儿您再吩咐。”   “多谢。”刘翊说,低头行礼。   众村民纷纷回礼,然后在“负责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随着他们离去,整个水潭暴露在眼前。   这个水潭真的很大,最大直径看起来得有近两百米,最短直径也得有一百五十米往上;怪不得刚刚那么多人呢,人少了根本围不过来。   已经到了下午,原本就在背阴处的水潭基本上照不到阳光、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潭边以下一米多点儿的位置上布下了很多那会儿在主厅里看到的那种“玻璃”,几乎隔个一两米就有一块;它们都斜斜地插在潭壁的泥土里,尖锐的那一端故意留出了很大一截。   这摆明了是人为的。   怎么可能那么巧、都是斜斜地插进去的呢?   “会不会……是某种矿石?”刘翊说,“之前的日炽石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我不敢相信,那这也太巧了。   “嗯,日炽石发现的时候,是在峭壁上。”他说,“之前便有峭壁夜间布满了‘眼睛’的传说,周边的人都叫它‘目崖’,后来,高渐——就是那个高人,他知道了这个消息,跑去查看后,奏明至尊,说那是日炽石,是可以收集日光并在黑暗处发光的一种矿石。”   “高见?”我一懵,“有何高见的高见?”   “嗯~”他摇头,解释道,“是盲人琴师高渐离的那个高渐。”   “哦。”我应声,我就说吗;高见,我还远瞻呢。   “那,那个目崖在什么地方?”我问道,不知道没什么,感觉和这里隔的不远似的。   “就在山的那一侧。”他说,指着军营远处高不可攀的山说,“军营后面的那座山,叫陇山,陇山之上有很多奇景。”   还真的是陇山。   说起来,萧赫也说这里有很多奇景来着……   想到萧赫,忍不住心抽儿抽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心脏似的。   “很多奇景?”   “嗯,咱们军营那是陇山的第一个山头,说是山头,其实是个山腹之地;第二个山头上,有个断裂形成的内峡谷,它的名字叫‘绝情’,里面长着一种名叫‘阿修罗’的花;绝情的背面就是目崖;到了目崖之后,再向上攀爬就是陇山的主峰,名曰‘无妄’;无妄之后,就是开始下坡了,那边是另外的两座山头,靠近无妄的是‘无言’,在那座山上长着一种名叫‘夕颜’的花,白天是花骨朵,夜间变成粉红色的花;无言后面是‘无念’,无念上有一个常年寒冷异常的寒潭,寒潭名曰‘寒心’,在寒潭周围,长着紫蕊的雪莲,它们叫‘紫薯’。”   我已经听懵了。   我该不是穿越到什么异世界空间吧?   难不成是个平行宇宙啥的?   开什么玩笑啊喂!   怎么可能会有紫蕊的雪莲?   说起来,也不应该有黑色的曼珠沙华来着……   就算有这种紫色花蕊的雪莲……为啥要叫紫薯……   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怎么能叫“薯”呢……   干脆叫地瓜、哦不,地花好了……   我挤了挤精明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崩坏了。   “不过,它好像也没发光似的。”刘翊说,一脸不解地盯着那种材料;我回神,不知不觉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了下去。   他探着身子,眼看着就要栽下去了,我赶忙抓住他的袍子。   尽管抓住了他,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手指已经被那个材料划破了,血滴到了那种材料上。   紧接着,我和他都惊掉了下巴。   血滴上去之后,居然变成了无色地透明液体。   刘翊不敢相信,他趴在潭边,挤出一滴血上去,果然,血碰到那种材料之后,变成了无色的液体。   我忽然看到整潭水变成了鲜红色,眨了下眼之后,又变了回来。   “它……居然可以喝血?”刘翊说,惊讶不已。   什么叫可以喝血呃……   但是液体还是有的啊,应该说一瞬间粉碎了红细胞和其他物质。   但是怎么可能呢,这些应该是化学反应,怎么能一瞬间就完成呢?   “嗣业……你说,这里面会不会都是……”他说,淹了口唾沫。   “嗯……”我知道他的意思,“它们被安放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处理掉这里的血迹……”   “也许,这一整潭的潭水,都是鲜血……”我接着说,“这个深潭……可能是个抛尸坑……”   他的眼睛睁得老大,语无伦次地说,“这个……这个……其实这个水潭……就叫‘神伤’。”   我已经懒得吐槽这种中二的名字是哪个二货起的了……   我现在只是担心,陇山之上这么多“秘密”……   驻扎在这里的陇西君,真的可以安然无虞吗? 第110章 百鬼夜行(推荐加更)   天已经暗了下来,几乎快要看不清路了。   “咱们回吧,回去再从长计议。”刘翊看着天空,说。   “嗯。”我表示同意,跟他沿路返回。   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我又想到了那天和萧赫赏花回来,他“嗷”的一嗓门、“要饭”的事情。   鼻子一酸,我忙摸了下鼻子。   其实,我对萧赫的感情,更像是照顾自己多年的哥哥;可我却把“哥哥”害死了。   我谢绝了刘翊的提议——他说我俩自己开个小灶。   和他告别后,回到了新兵房间。   推开门,我看到了一群“饿狼”的眼神;原本在外面能听到的吵闹声也忽的就静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盯着我不大礼貌,他们又都把视线挪了回去。   对啊,现在这个房间是所有新人一起住的。   我抬头看到我睡得那个位置,没有人动;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动,有人帮我把被子叠好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是乱七八糟的。   “嗣业。”   我闻声、看向声源,是姚訚;他正坐在我的床铺旁边。   我点头,没有说话,我走到我的床铺那边,其他人纷纷让开了。   我不明就里,看着姚訚。   “哦,是这样的,他们都说你跟萧骑都尉是一样的人……”姚訚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自知失言,又赶忙闭嘴。   “是一样的人……又如何?”我说。   我看的出他们对我的态度,说不上仇视,但也算不上友好;那种眼神好像在看什么野兽似的,对,就是在看某种野兽。   而且是那种随时会爆发的野兽。   “说……你跟他一样……暴虐成性……还……”姚訚语无伦次地说,看到我盯着他,索性闭上了眼,说,“还……体罚同僚……有断袖之癖……”   “谁造的谣,给我出来。”没等他说完,我就炸毛了;说我的坏话可以,说萧赫的不行。   他要真是个暴虐成性的人也就罢了,他都已经死了,我不许他们再破坏他的名声。   房间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   偶尔有一个抬头的,看到我的视线,又赶忙低下去。   我气不可遏,伸手把旁边的矮桌扯过来,我用力地拍在桌子上,没想到居然把桌子拍裂了。   我愣了一秒,扭头看着他们。   他们都惊呆了。   姚訚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慢慢地走了过来,把已经两半的桌子周围散落的、原本应该在桌子上的、李植的棋子捡起来,摆好。   空气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我把姚訚刚收好的、李植的东西抱起来,放在我的床铺头上。   “对、对不起……”一个怯懦地声音说。   我回头,是一个看起来有一米七的男生说的。   他看起来也就有十五六岁。   “是我说的……”他说,忽然走过来,鞠了一躬。   他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造谣的人——因为他看起来特别内向,应该都不怎么跟别人说话。   “我知道不是你。”我说,我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说我可以,说敬名兄不行。”   “谣言止于智者。”我说,“为兵者,应文武兼备,空有一身蛮力,做不得将帅。”   “再找人顶包,被我发现了定不轻饶。”我说,拉门走了出去。   我走向“训练场”,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训练场的武器模具一直都是不收的,白天耽搁了,正好趁着夜色训练。   我从架子上拿起陌刀,回想着萧赫的动作;“风火轮”我短时间内肯定是学不会了,先练些简单的招式。   我想去安北都护府,我想去杜岘萧赫他们曾镇守的地方;本来是想去安西都护府的,但是李嗣业已经……   去安北,我也是有私心的,安北距离山东很近,我还可以去看一下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故乡。   边防募兵都集中在下半年,现在是农历二月里,还有不到四个月。   必须在这四个月里,成为新兵中佼佼者。   这样,才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想到着,果然有了动力,我把陌刀拿起来,开始挥舞。   木制的陌刀比实物要轻很多,练习起来也更加省力气。   可是,由于我体质不好,练了没一会儿,胳膊抽筋了……   杜展的身体素质还敢不敢再差一点儿……   我叹了口气,使劲揉搓着胳膊。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听起来像是踮着脚尖走路似的。   我反身就是一陌刀,结果身后空空如也。   紧接着,我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直接一个过肩摔。   刚把他撂了个个儿,发现他居然是姚訚。   “干吗!”我不耐烦地说。   “嘘——”他把食指横在唇前,低声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我被他问懵了:“不是你的脚步吗?”   “怎么会,我走路没声音的。”他说,压低声音,“其实今天是陇山上的节日。”   “节日?”我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黑灯瞎火的,哪儿来的节日?”   “我又没说这个节日是我们的。”他说,居然还冲我翻了个白眼,“这是冥界的节日,传说,每十年的二月中,会有一天是鬼魂往生的日子。”   往生的日子?怎么感觉莫名地想笑呢。   “这天不固定吗?”我随口问道。   “不固定。”他说,“全凭冥界之主心情。”   也是个任性的boy。   话说,我怎么会认为一定是个男的呢?   “哦。”我应声,准备继续玩儿陌刀。   “你不想去看一下吗?”姚訚说,“这可是传说中十年才得一见的‘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我反问。   “嗯,这个往生的队伍叫‘百鬼夜行’。”姚訚说,“但是一般人很难看得到他们,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只能听见脚步声?”   “嗯,有些人甚至听不见脚步声。”他说,叹了口气,“他们总是很快,也许刚刚听到脚步声,那边儿就跑没影儿了。”   “为什么要看他们呢?”我说,“难道不应该躲起来吗?”   “躲起来?”   “对啊,万一被一块带走了。”我说,差点儿笑场。   “不会,往生门只有鬼之类的才可以穿过,”他说,“你不好奇吗?可以看到死去之后的世界。”   死去之后哪有儿什么冥界,我不是直接到这儿来了么。   我叹了口气,“好了,别傻了,回去睡觉吧,我练会儿也回去了。”   “不是逗你,是真的。”他说,紧接着呆呆地看着我身后。   我回头,看到很多周围散着白光的人排成队从栅栏外面走过去。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灯笼,脸上带着愉悦的笑。 第111章 不是蜃楼   我不敢相信,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它们没有消失,还在那里移动着。   脚步声很清晰,能听得到是有人在踮着脚尖地走路。   我去,还真的会有鬼吗?   我看着那些排队往前走的人,又看看姚訚。   后者点点头。   ふざけんじゃないはよ(开什么玩笑啊喂)!   怎么可能会有鬼啊!   不过,要不是鬼的话,那是什么。   人的周围怎么可能会有白光呢?   我走过去,刚走了两步,就被姚訚抓住了。   “你干吗去?”他压低声音。   “当然是过去一探究竟啊。”我说,“我不相信有什么鬼的。”   “你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相信啊!”姚訚一脸惊讶,“我相信……我可害怕鬼了。”   我白了他一眼,“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可能会真的有鬼?”   他撇撇嘴没有说话,还是没有松手。   “你再不松手,我可就带你一块儿去了。”我说,话音刚落,他就松开了手。   “那你去吧,我……我是不敢。”他说。   我也是无奈了,还是当兵的人呢。   敢不敢再封建迷信点儿?   我看走到他们身边,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似的,依然是继续往前走,个人说着个人的话。   我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鬼。   说实话,鬼到底是什么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我跟着他们快步走着,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我是个脸盲,但是我感觉,他们好像来回都是那一拨人。   难不成这是鬼打墙?   没听说过鬼自己还会鬼打墙的。   我站在他们旁边,一直挪到了最前面。   前面并没有,姚訚说的那种冥界的往生之门。   队伍的前面还是人,而且是刚刚从我面前刚走过去的那一波人。   这应该是海市蜃楼吧!   海市蜃楼是一种因为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而形成的自然现象,是地球上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   但是,海市蜃楼一般都出现在海上或者沙滩上,从来没听说过会出现在山地附近,居然还会动。   而且,它们是有声音的,踮着脚尖走路的——不就是传说中的鬼么?   说起来,踮着脚尖走路的声音,准确的说,是一种类似于单齿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敲击的地面还必须得是水泥地那种平滑的地面,走在土路上肯定是没有这种声音的。   我伸手捞了一把,没能把他们打散;不过,我的手上沾染了一点儿白色的东西。   我把手收回来,没有了;我又把手伸过去,他们穿过我的手的时候,我的手上又出现了那种白色的东西。   好像是投影!我恍然大悟。   我忙跟他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四下寻找;可是我找了一圈,也没能看到投影仪之类的东西。   难不成是在天上?   我抬头,天上除了星星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我猛地抽了自己胳膊一巴掌,我真的是傻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怎么会有投影仪呢。   不对,外星人都有呢。   “你干吗呢……”姚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没什么。”我说,“这个百鬼夜行只有每年二月才有吗?”   “不是每年二月,是每十年的二月,”姚訚纠正道,“往生又不是随便往生的,要轮回才能往生;轮回一次,要整整十年。”   我一直以为轮回只是个名词,没想到轮回居然有具体的年限。   “十年?”   “嗯,人间一日,冥界十年。”他说,“人间十年,就是冥界的三万年。”姚訚说,“冥界是收留亡灵的地方,他们要历经三万年的劫难才能轮回。”   “三万年才能轮回?”我有些惊讶。   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没听说过“人间一日,冥界十年”的。   “嗯,三万年才能轮回。”他说,解释道,“冥界又称为阴曹地府,正常死亡的人首先要过鬼门关,过了这一关人的魂魄就变成了鬼,接下来就是黄泉路。走过黄泉路后,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孟姓的阿婆在分发“忘忧散”;忘忧散又被称为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孟婆汤会让人忘记人世间的一切,三生石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过了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然后进入阴曹地府——即冥界。”   这个故事和我后世听到的差不多啊。   不是说神话故事成形于宋代吗?   “是这样啊?”我装作一脸惊讶地说。   “嗯,所以,冥界也是很神圣的地方。”姚訚说,“无论是出生还是死亡,无论是称为人还是其他东西,都要经过六道轮回。”   “只有冥界?”我反问,不对吧,有地狱不是还有天堂的吗?   “是啊。”他应声,“还有其他的?”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我腹诽。   “不是还有‘碧落’吗?”我说,“碧落三乾外,黄图四海中。”   “碧落指的是上天。”姚訚说,一脸疑惑,“并不是轮回之所,轮回之所只有黄泉。”   诶?   黄泉碧落不是指的地狱和天堂么……   看来是我又被后世忽悠了。   我叹了口气,回头一看,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到底什么东西呢,真的是投影吗?   我忽然也不敢确定。   毕竟这个唐朝有太多我不能理解的东西,我现在甚至都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走吧,夜深了,咱得回去了。”姚訚说。   我回头,看向身后的军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远。   奇怪的是刚刚居然没有人拦我们。   我记得最开始来的时候,可是门儿都不让进的;那同样的,既然不让随便进,当然也不允许随便出吧?   我俩并排往回走。   越靠近军营,越觉得它没有像我刚看到它的时候那么简陋了,也许是我已经适应了。   军营在夜空下居然有点儿好看,高耸的哨所上挂着黄色的麻布灯笼,古香古韵;院落里来回巡逻的士兵,让整个军营平添了几分庄严。 第112章 忽然起火   我俩走到军营门口,哨兵还是当初来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哨兵。   看到我俩,他没有说话,又继续在哨塔里巡逻了。   我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和姚訚一起回到了房间。   走到房间外面的时候,里面已经漆黑一片,他们应该都睡了。   姚訚推开门,我俩走进去,各自躺下;他现在就在我旁边,睡在原本李植睡的位置上。   李植已经走了,他爸他妈说下午带他回家来着。   这都已经到了夜里,如果下午出发的话应该都已经到家了。   说起来他爸居然就是那个渣男。   不知道他妈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他爸也算不上太渣。   只是可怜杜展的妈了。   还是那句话,“门当户对的世俗害了多少无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爱情有多么的无助。   我叹了口气,偏头,发现姚訚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心还真是蛮大的。   不是损他,是真的觉得他挺大度的。   要是我,一个人刚刚跟我吼完,我才不会再带他去找他朋友的。   从今往后就要开始规划未来了。   明天开始,好好训练;啊,对,给萧赫的弟弟写封信,话说我也不知道他家到底哪里。   谢燮的信……还是不回了……真的是没脸回……   说起来,裴虚几那家伙下个月十六号就要结婚了。   收到了请柬,理应去的,但是现在……不知道能不能请假过去。   不知道唐朝当兵可不可以请假。   我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杜铃兰他们怎么样了;杜蘅一个人站在门口,想想觉得怪可怜的。   杜老师这功夫里,应该快四个月了吧?   上次是百天之后来的宗祠,这又小半个月过去了。   不知道玲珑阁怎么样了,杜蘅说帮忙打理的,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对了,谢燮现在杜岘的房子里呢;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啊。   要不明天还是主动写封信,早些认错……俗话说的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只是这错犯的也太大了点儿……   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   我把被子蒙到头上,在被窝里喘着粗气。   真的是一地鸡毛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个一丁点儿事儿就过不去的那种人。   现在所有的事都赶到了一起,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玻璃,还没找到是谁弄出来的呢。   还有那个叫高渐的高人,这货怎么看都是个骗子。   还什么阿修罗、日炽石、夕颜和紫薯……这东西搞不好都是他搞的鬼。   他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暴露了自己,紧接着又玩失踪。   总感觉这是个阴谋似的。   要是跟我是没关系的话,我倒也无所谓,但是那个奇怪的玻璃杀死了萧赫。   我必须得替他报仇。   越想越生气,更睡不着了。   我干脆又爬了起来,准备去院子里走走。   院子里空空如也,我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往训练场走,准备再练习一会儿;累半死了,很快就能睡着了。   刚走了两步,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   我四处嗅了嗅,然后朝我以为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看到放置粮草的地方,居然起火了!   火苗已经很高了,眼看的就要烧到旁边的帐篷了;旁边的帐篷里堆积的都是粮食。   我忽然想起来哪里奇怪了。   是人,巡逻的人不见了。   “来人啊——!”我“嗷”的一嗓子嚎了起来,“粮草烧起来了!”   古代的时候,对火特别忌讳,失火被认为是火神由于不满而降罪,所以一般都不说着火,多说“祝融之灾”;到了满清时代,又称呼“走水”。   可是祝融之灾这四个字喊出来好拗口啊!还不如直接说烧起来了。   我本来以为我这一嗓子过去,基本上能吵醒大半个军营的人。   可是现实是,居然没有人理会。   我又嗷的一嗓子。   整个军营还是鸦雀无声。   难不成他们都被下了迷烟了?   难不成他们都被外星人抓走了?   说曹操曹操到,我猛地抬头看向身后,一个看起来跟白人差不多的人出现在我身后。   他看起来大概有一米九还得多,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嗜血的光。   “你就是高渐?”看到他,我反而不害怕了。   “在下高渐。”他说用的是普通话。   “你是外星人吗?”我直奔主题。   “是。”他倒也不避讳。   “日炽石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这不是地球上的东西吧?”   “嗯~,这是地球上的东西。”他摇头,说,“不过矿物,是人工合成的材料。”   我就说吗,怎么可能会有东西跟太阳能电池板似的,能吸收太阳光、还能储存下来。   “人工合成的材料?”我说,“等一下,你刚刚说这是地球的?”   “嗯。”他接着说,“这是人工合成的材料,确实也是地球的。我是来自二十四世纪的地球人。”   诶?   我懵了,二十四世纪的地球人。   我还以为,二十二世纪会爆发第四次世界大战、人类灭绝呢;如果爆发第四次世界大战的话,可就是核武器对殴了。   要是核武器对殴,地球估计都没了,人类不灭绝才有鬼咧。   没想到,三百年后居然还有人;看起来,他们应该“进化”了。   “那阿修罗、夕颜、紫薯它们,也都是培育出来的吗?”   “嗯。”他应声。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是红色的?”我接着问。   “这个其实是被改造过的,”他说,他把一个深红色的东西取下来,露出了原本淡蓝色的瞳孔。   原来这个是可以拿下来的啊。我惊讶不已。   “这个是一个……”他顿了下,好像在措辞,“小型记录仪。”   “那……”我刚要问那个玻璃的事儿,紧接着想到了刚刚的百鬼夜行,“刚刚那段录像是你放的吗?”   “嗯。”   “为什么要放那个……”   “你不应该问一下,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在唐朝吗?”他没有回答,反问。   说实话,我真没想过。   他显然也没想过我会回答。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杀你啊?”他说,忽的到了我面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第113章 虚实幻境   能不能放过脖子?   杜展的脖子已经很脆弱了啊喂。   我想往后躲,结果没成想,我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片万丈深渊,只感觉身后一空,“咕噜”一声就滚了下去。   我吓得“嗷”的一声,坐了起来。   居然是场梦。   后脊梁一阵发凉,我摸了摸额头,上面出了一排细密的汗;周围的人,不知道怎么都不见了。   我正纳闷呢,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裹起衣服爬起来,刚推开门,发现外面浓烟滚滚。   不带这样的吧,居然真的着火了?   感慨间,两个人从我面前跑了过去,他们手里拎着了两个水桶。   我环顾四周,从旁边看到很多水桶。   我赶忙跑过去拎起一个水桶,跟在那两个人身后。   我这是我才发现,“集体宿舍”的居然旁边就有一排水井。   我怎么不记得这边有一排水井呢。   好多人在那边打水,离我最近的一个水井居然没有人打,我赶忙打了一桶水。   拖着水桶赶紧往回跑,那个火居然没怎么动似的、还是刚刚那个样子。   我赶忙把水浇上去,没想到火居然越浇越旺。   不可能啊,正常的话火碰到水肯定会灭的。   我不相信地把整桶水都倒了过去,果越浇越旺,我看到自己的桶里,没想到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的液体。   我凑近嗅了嗅,有种类似于臭鸡蛋的味道——居然是石油。   怪不得会烧越旺呢!   我吓的把桶都扔了,刚准备回去再找个桶打水。   一回头居然看到了高渐。   我懵了,他怎么又出现了?   和我刚刚梦到的不一样,这次的他是一副黄种人的面孔。   他看起来大概跟萧赫他们差不多高,但是要纤瘦的多。   他穿着一件圆领袍,墨绿色袍子的正中间绣了一只丹顶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月光下居然闪着深绿色的光。   说是发光也不太准确,那种光类似于在阳光照耀下、深绿色的叶子反射的那种。   我抬起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这时候才看清,他居然是一头银色长发。   长长的头发被挽成髻,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他的眼睛也不是传说中的血红色,而且一种类似于蓝宝石的深蓝色。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厉地盯着我。   我回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你是晏然?”他忽然说。   我忽的就蒙了。   我是晏然这件事儿,除了我自己和杜铃兰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啊,杜展倒是知道,可是他这也没有出现过,我觉得他多半是真的走了。   “是。”我又不打算逃避,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再装大瓣蒜儿也没什么意思。   “哦。”他只是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你是高渐?”看到他没有说话,我说。   “嗯。”他应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种我们俩早就认识,老友重聚的感觉。   “我们之前认识?”我试探地说。   “你觉得呢?”他没有回答,反问。   看这意思,应该是认识啊!   “嗯。”我点头,“我觉得应该认识。”   “那就认识吧。”他说,走到旁边的台子上坐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   这算什么回答,会不会聊天儿啊!   “既然认识,那你不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吧?”我说,也走过了来,坐到他对面的台子上。   “你说。”他说,眼睛依然盯着远处,完全没有在听的意思。   “你是外星人吗?”   “外星人?”他反问,“外星人是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因为我已经在心里认为他就是个外星人了。   但是看他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外星人就是在我们生活的地球之外的、其他星球的人。”我说,尝试着解释了一下。   “地球,”他说,声音居然有点激动,“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叫地球?”   废话,不知道地球叫什么,难道叫土球吗?   “是啊……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叫地球。”我说,“其实并不是‘天圆地方’,我们居住的这个地方是一个球体。”   “又叫星球?”他说,看到我一脸惊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吗?我刚刚看你说外星人是住在其他星球的人。那么我们所居住的地球也是星球吧。”   “嗯,”我说。   我只是有点惊讶。   对于古代人来说,跟他们解释地球是个星球之类的事情,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走的吧?   “对于其他人星球的人来说,我们也是外星人?”他忽然说。   这话没毛病。   “嗯,确实是这样。”我说。   这么看来,他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古代人似的。   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都不是古代应该有的;说起来,也许是我对号入座了。   那个日炽石搞不好是他碰巧发现的。   而阿修罗、夕颜、紫薯它们,原本就长在那些奇怪的角落。   至于那种嗜血的玻璃,鬼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那人造皮倒是他自己发明的。   “那个人造皮是什么?”我问。   “人造皮?”他回想,“你是说那种树皮?”   “那是种树皮?”我不敢相信,感觉那是某种动物的皮似的。   “嗯。”他说,“那是陇山上一种名为“百越长(zhǎng)”的树,它的树表面上都是尖刺,尖刺上还带有剧毒。”   “但是它是一种特别好的防水材料,”他石头,“百越长木即使沉在深潭,也可以保证千年不腐;树皮也是很好的防水材料,把它坚硬的表皮去掉,把下面那层皮扒下来,就是这种人造皮。”   真假,还有这么神奇的树?!   但是水的腐蚀性那么强,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刚要问,忽然被浓烟呛得直咳嗽。   我是那种一旦咳嗽,不咳嗽得流眼泪就不会停下来的人。   等我咳嗽完,抬起头他就已经不见了。   浓烟越来越浓,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片空地上。   忽然身子一摇,紧接着又坠了下去。   我猛地惊醒。   居然还是梦。   我怎么会梦到高渐呢?我叹了口气。   这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来人啊,粮仓着起来了!”   我忙拧了自己一把,好疼。   这次是真的着火了! 第114章 城门失火(推荐加更)   所有人都被叫喊声吵醒了。   他们都在慌忙穿衣服,场面十分混乱。   来到这边之后,我一直不习惯裸着上身睡,所以一直都是穿着中衣;他们还在穿衣服的时候,我已经扯过袍子,开始往外走了。   姚訚紧跟着也出来了。   房间外面更混乱,院子里满是来回穿行的人群,他们有的拿着水桶,有的拿着枯树枝。   火是从哨塔那边着起来的,要命的是,哨塔正好在风口上;风一吹,火苗仿佛得到了鼓舞似的,着的更欢实了。   原本灰蒙蒙一片的天,在火的映照下,仿佛也燃烧了起来似的。   “大家不要慌!”刘翊也出来了,他的袍子刚刚穿上,还在系皮带,“新入伍的新人们全部去打水,老人们负责去救火!”   “唯!”“唯——!”   ……   参差不齐地响应声响彻云霄。   “好了,大家快去吧!”他说,然后冲身侧那些看起来像是军官的人说,“咱们去搬沙袋,先控制住场面,不能再往里面扩散了。”   “唯!”   一阵整齐的应和声。   所有人各司其职。   “走吧,嗣业!”姚訚说。   “嗯?好!”我回神,跟在他身后。   走到放置粮草的位置,我看到了上次春涝时盛放雨水的大缸。   大缸显然没有上一次的多,应该有很多的水蒸发掉了,为了节省空间,半满的缸里的水互相凑成了整缸的;空出了的缸应该都被收了起来。   我看到姚訚没有动旁边的板车,直接把水缸环抱了起来。   “你不用拖车吗?”   “不用,那个太慢了,还会撒出来。”姚訚抱的水缸,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这样快些。”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样快些”,说的搬水缸还是横着走。   时间紧迫,我也顾不上问。   我照着他的样子,也抱起来一个缸;本来以为装满水的这种大水缸得有一二百斤沉,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要都要轻多了;就跟我前世时,抱饮水机的桶似的。   可是看姚訚的状态,好像也挺沉的。   走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路程的时候。   “嗣业……你如此轻松?”姚訚看到我一路小跑,有点惊讶的说。   其实我也算不上是一路小跑。   只是相对于姚訚要轻松一点儿,这孩子到后期基本上不能说是“走”,得说是“挪”了。   “还好吧。”我说,其实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负重走这么远。   其他人已经有到的了,不过他们用的是木桶。   那才能放多点水啊?   一个木桶也就能放个十斤二十斤的水。   这么大的火,根本没什么用。   “嗣业!”刘翊看到我和姚訚,忙走了过来,把缸接了过去;立刻有两个人迎过来。他们手里拿着木桶,开始往起火点儿上面浇水。   浇到火上面的水紧接着化成了滚滚浓烟。   “我再去搬一缸!”我说,立刻转身往回跑。   “我也去!”姚訚忙说。   “你别去了,歇会儿吧。”我说,“你在这边帮忙救火。”   “好吧。”姚訚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什么都没说;估计是真的有点累了。   我往回跑,和很多拿着水桶的人擦肩而过。   火势太猛,尽管已经隔绝了周围的可燃物。   可是风却劲了起来,被吹走的小火苗打在了周围的人造皮帐篷上。   众人又赶忙去救那边儿的火。   所有人都忙着救火,完全忽略了警戒——我们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这件事情。   我跑到了粮草的位置,又抱起一个缸,横着跑了回去。   来回又跑了两趟,总算是把火扑灭了。   “怎么会起火呢?”姚訚的大爷不知道什么到了我身边。   “对啊,”刘翊说,“这才刚下过雨,地上湿潮,怎么可能会失火呢?”   原来唐朝并不忌讳“火”这个字啊?   对哈,最开始杜岘“死”了的时候,他们说的也是火化。   “该不是有人故意纵火吧?”刘翊旁边一个看起来挺大众脸的人说。   那个人的眼睛小小的,单眼皮,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怀疑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头发也有些发黄,看起来营养不良似的;他也不高,一米七最多。   总之是那种特别不起眼的人。   他身高不够,若是有一米八往上的话,我可能都要怀疑他是当初那个想要偷梁换柱的“大众脸”了。   “启禀都尉!”哨兵走了过来,我看看这个哨兵;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很陌生。   明明从最开始见到他之后就经常见他来着——刚刚那会儿回来的时候还见过他来着。   “失火原因找到了。”他说,声音倒是熟悉的样子,“由于风太急,哨塔的某个灯笼的灯罩被吹皱了,油灯在那边烧了个窟窿,火苗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   他说,把手上的灯笼拿了起来。   那个灯笼两侧有个对称的窟窿,怎么看都像是被故意烧出来的。   “这个灯笼……”刘翊拿过灯笼,仔细观察了一下,“不是我们的。”   厉害了,我的哥。   这都能看出来?   麻布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那个哨兵一怔,“不是?”   “嗯,”刘翊笃定地说,“我们的灯笼和缺胯袍是一样的材质,都是斜纹织的布;这个灯笼只是平纹织的。这不是我们的灯笼。”   “说起来,这么大的窟窿,你们都没看见吗?”姚訚的大爷接话道。   他一怔,我盯着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他也回盯着我。   这时候,一个哨兵打扮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浑身是血,脖子上还在往外渗着血迹;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好像刚刚跟别人打过架。   他刚跑到刘翊面前,结果一下子跌了下去刘翊忙蹲下身子搀扶他。   他抬起头,居然和刚刚拿灯笼的人是一模一样的面孔。   “抓住……”我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到了我面前。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直接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本来以为他要用我威胁刘翊,结果他直接冲我脖子上来了一刀。   霎那间,血如水柱。   我的头一懵、两眼一抹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下去的一瞬间,我看到旁边的刘翊和姚訚等人身上溅了一身血。 第115章 祸及池鱼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现世的房间里。   原来死了之后真的还可以再回来啊?   我高兴的在床上蹦来蹦去,结果一下子踩到了床垫的边儿,被弹簧“踢”下了床,跌在了地上。   我在地上坐着,半天没起来:并不是因为摔得太疼了,而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我当时是被炸死的……有没有全尸都还不一定呢;而且,就算我能回来也不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啊。   我已经搬出去住了。   跟老妈吵了一架之后,索性搬了出去。   我自己租了个仓库,在仓库里支了张懒人沙发床。   白天的时候就窝在上面,夜晚的时候就躺在上面。   好像是有点儿心酸哈。   其实确实是挺心酸的。   那个时候,我一个人根本不敢闲下来。   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男生、女生和巨蟹座。   作为不群居就会自艾自怜的巨蟹座,只要闲下来就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力感。   所以,那个时候,我总是用各种事情麻痹自己。   刚开始创业,是挺穷的;那个时候是真穷,穷到租完房子、把所有的东西置办好后,浑身上下只剩下了十块钱。   花了七块五买了包五连包的方便面,就靠着这五包方便面,我撑过了第一个星期;如果不是第二个星期东西卖出去了,也许我只能去收容所了。   我使劲拧了自己胳膊一下,不疼。   这果然不是真的。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还能回的去?   我叹了口气,其实被炸死也是自己作的。   说实话,要不是我贪小便宜也不会被炸死。   那天去清迈,为了省三百来块钱、买的特价机票;折腾了一圈、到了清迈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为了省住宿费,我就在大厅里窝了一宿;我是那种睡不好就特别容易犯迷糊的人,所以,到了爆炸源跟前儿才看到。   我叹了口气,环顾四周。   发现这是我小时候的房间,因为墙上贴着小时候特别喜欢的灌篮高手的海报;那是一张湘北的全家福,后来看到过很多类似的,但是跟那张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我上中学的时候,把它拿了下来,隐约记得是收起来了,但是忘记收到了哪里。   结果就再也找不到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在我的“梦里”?   “对啊,你就是在你的梦里。”脑海里忽然出来一个女声。   那是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声音,听起来是小孩子的声音;我对声音挺敏感的,基本上听过一次就会有印象。   “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她反问,然后“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在你的脑海里,当然就是你啊!”   “你是我?”我不敢相信。   “对啊,我是十年前的你。”她说,“其实也不对,应该说是十年前死去的你。”   “越说越离谱了。”我撇撇嘴,“十年前死去的我?那我要是十年就死了,怎么可能还会站在这里啊!”   “可你十年前确实是死了。”她说,“难道听不出来吗?现在的声音和我完全不一样。”   “和你不一样就能证明我死了吗?”我反驳,“和你不一样反而证明死去的那个不是我,而是你。”   “你的意思是……”她说,一时语塞。   “我是说,生命是有每一天构成的,每一天结束的时候——就是你睡着的那一刻,那一天的自己也就死去了;第二天确实会醒来,但是那是第二天的自己,前一天的自己确实是已经死了。”   “每一天结束的时候,每个人的那一天就结束了,你说十年前的我确实死了。”我接着说,“没错,十年前的我确实死了。”   “……”我听见她冷“哼”了一声。   估计是被我绕晕了。   “我不跟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你真的死了!”她说。   “嗯。”我敷衍地应声。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她气得不行,说,“十年前,我出了车祸,当时送到医院的时候就不行了。”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忽然从小巷里窜出来的机动车一下子把刚刚从斑马线走过来的我撞飞了。   当时南北方向是红灯,他肇事逃逸;送去医院时,我妈说我当时都已经没心跳了、医院则下了病危,但是第二天一早,又神奇地活了过来。   当然这一切我没有印象,被撞了那么一下之后,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不然我也不能想不起来、当时把灌篮高手的海报收到哪里去了。   “嗯,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说,“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因为你并不是失忆,而是死了啊。”她说,“我就是十年前死去的晏然;而你,其实是一缕来自唐朝的冤魂。”   “越说越离谱了,失忆的人都多了去了,他们还都死了吗?”   “对啊,他们都死了。”她说,“一个人的生命,就是以记忆的形式来储存的;一个人的记忆都丧失了,这就是证明生命结束了。”   “举个例子,”她说,“游戏帐号清零了,这个游戏里的人物是不是就废了?”   虽然她满嘴跑火车,但她这个比喻,我不得不说确实很贴切。   “所以,你真的死了。”她也许是看见我动摇了,她接着说。   “好吧,就算我已经死了,那又怎样,我不是又死了一次吗?”我说,“游戏帐号被清理了之后,再清理也就是那样了。”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是不死之身。”她说。   剧情反转太快,就像龙卷风——我直接被她说懵了。   “啊?”   “就是,你死不了啊?”   “所以……呢?”她就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吗?   听起来好像很牛掰的样子,但是有什么卵用呢?   “所以,你无论死多少次,都会再活过来的。”她说,“好啦,话我说完啦,我走了!”   “诶——”我忙喊她,可是那个声音真的消失了。   话别说一半啊喂!   我无奈扶额,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   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脖子好疼。   我伸手摸了摸发现它正在往外淌血。   我忽然想起来,我被那个神秘人人刺了一匕首来着。   她刚刚说,我是不死之身。   那我还能醒过来咯?   如果要真的能醒过来的话,那也算是上帝给我开了金手指吧;怎么样都不会死,想想都感觉好爽!   我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下,想什么呢,能不能醒过来再说吧?   话说,怎么样才能醒过来了啊?   难道要默念“醒过来”吗?   “上帝啊,如果我真的有金手指的话,那就让我醒过来吧!”我仰天长啸。   忽然,脑子一懵,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16章 巫蛊之术   我睁开眼,发现我的周围围了好几个人。   脖子还是很痛,我要刚伸手摸一下,结果手就被打开了。   这时候我才看到,姚訚的大爷正在往我脖子上涂一种草绿色的粘稠状的东西。   “嗣业你醒了?”刘翊说,他就站在通铺的旁边。   “佐翊兄……”我的声音很沙哑,我刚叫了下他的名字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现在伤势太重,不要说太多话,先躺下。”姚訚的大爷说,“幸亏阿訚和你离得近,赶忙帮你把血止住了。不然,就这一下子,不是神仙都救不了你。”   是他大爷救了我啊。   我就说么,那妹子肯定是坑我的,我这么点儿背的人,上帝要是真看到我的话,我就不至于这么惨;还帮我开金手指……还不死之身咧。   说起来,有没有上帝还另说。   “多谢姚……”刚说完这三个字,嗓子彻底发不出声音来了。   “都跟你说了,你刚受了重伤。”姚訚的大爷叹了口气,“不能说太多的话,我等下给你开点药调理一下。这段时间你就躺在床上不要乱动,尽量不要说话,也不要吃些硬的食物。”   我刚要张口,看到他瞪我,赶忙改成了点头。   “好了,我要去看其他人,阿訚你好好监督他,他要把自己玩死了我可不给治了!”姚訚的大爷对姚訚说,紧接着又对刘翊说,“佐翊,你也该休息了,折腾了一宿,连眼都没合呢。”   “嗯。”刘翊说,“我这就去休息。”   这么看来,姚訚的大爷和刘翊也挺熟的,不然不能直接称呼小字。   姚訚的大爷拎起他的小木箱,准备往外走;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穿着戎装的人走了进来,他冲刘翊行礼,说:“都尉,彭将军到了。”   “哦,好的,我这就过去。”刘翊说,看到姚訚大爷瞬间拉下了脸,忙走过去讨好的说,“姚世伯,我去迎接完我家将军就去休息。”   “好吧。”姚訚的大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刘翊紧接着也跟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了我和姚訚。   “呃……”我不敢使劲说话,只好唔咽着。   “你想要什么?”姚訚走到矮桌旁,之前那个矮桌已经被我拍碎了,这个应该是新换的,“你想喝水,还是想吃点儿什么东西?这个粥是刚刚熬好的。”   我压根儿不关心粥好吗?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抓到了没?   我只好坐直身子,又躺下去;我的意思是我被撂倒了。   但姚訚显然不是这么理解的,他走过来,说:“你不想吃东西,想起来?”   “……”我摇摇头,用力过猛,脖子有些疼。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用手指指脖子。   “你是想问我,砍你脖子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我赶忙点头,点头也不敢使劲,生怕扯到那个的地方。   “抱歉,没抓住他。”姚訚说,“他把你丢下之后就跑了,那时候你的脖子不停的流血。虽然我赶快帮你止住了血,但是我却没办法帮你处理伤口。我阿爷说,要赶紧救治你,就任凭他跑了。”   医者父母心,虽然他大爷是为了我好,但是那个人跑了……我还是有点儿……   “那个人身手矫健,肯定是有备而来,”他说,“我阿爷游历过很多地方,他说,那个神秘人应该是来自洱海那边儿的六诏国的人。”   六诏?那不就是云南吗?   “传闻,他们擅长巫蛊之术。”姚訚说,“巫蛊之术特别邪性,可以杀人无形;他们擅长用弯刀,一击毙命。”   又是一个被封建迷信荼毒的孩子。我叹了口气。   虽然说那些东西确实不能用科学理解,但也没有说那么邪乎。   古代医疗水平低下,于是,古代人就把不能治愈的疾病成因,归结于一些不能用科学理解的东西。   比如,中原地区把一些不能治疗的精神疾病归结于“鬼上身”,鬼就是我们所制造出来的、背黑锅的东西。   苗疆那一块背黑锅的自然就是蛊了;虽然,湘西(也属于苗疆)那块儿确实很邪门儿。   “他们还可以换脸、换头,啊,还有易容!”看我一脸不相信,姚訚接着说,“我阿爷就曾亲眼见过!”   矮油,这牛皮就吹大了。   我觉得我来到这里之前,全球第一例换头手术刚刚完成;至于成不成功还要看后期的排异反应。   “真的,千真万确!”姚訚说,“那个人到现在还活着呢,就在我家那边儿。”   我眨了眨眼,“真的。”姚訚又重复了一遍。   那要是真的的话,那古代人也太牛掰了。   一千三百多年前就可以在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的情况下直接进行换头手术。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那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呢,现代医学、科学不全都被推翻了?   “别的不说,那个人易容你不是看见了吗?”姚訚说,“那个神秘人用了哨兵的脸。”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那个人居然和那个哨兵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易容啊!”姚訚说,“换脸需要的时间要更长一点,据说需要先把人的脸扒下来;再用一种奇特的药水浸泡,这样就可以把别人的脸换到自己的脸上了。”   我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成二皮脸了?   “易容相对就要省事儿多了。”姚訚还在自顾自的说,“只需要先用一种他们提前处理过的猪皮、在想要易容脸上摁出一个雏形就行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也太low了点儿。   电视剧小说里的也有很多提到过易容,但不都用的是人皮吗,怎么到这儿用的是猪皮?   虽然说人皮也不靠谱,但是用猪皮就太过分了;猪皮多厚啊,它也不能贴得很紧实不是?   “你别不信啊,虽然猪皮确实很厚,但是他们提前处理过之后会变得薄如蝉翼。”他仿佛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说,“传说处理完的那种皮的贴在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就是只能用一次。用完了之后,只要从脸上揭了下来,就不能再用了。”   这么神奇?   “就这么神奇。”姚訚笃定地说,仿佛他亲眼见过一样。 第117章 谢燮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打击他,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姚訚走过去打开门。   “打搅了。”一个人说,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很熟悉,我好像从哪里听过。   他走过来,我一看居然是谢燮;我想要说话,才想起来我现在说不了话。   “嗣业……”他看到我躺在床上、一副身负重伤的样子,显然懵了,“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我想要坐起来,结果被姚訚又摁了下去。   “你是哪位?”姚訚说,语气挺不客气的,“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失声了。”   “失声了?”谢燮快步走了过来,把姚訚一把推到了一边,他捧起来,仔细端详着,“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是因为受伤了!”姚訚折回来,他挤过来,故意碰了下谢燮,“这都看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是受伤了!”谢燮也不客气,怼了回去,“我问的是怎么受的伤?”   “怎么受的伤……关你什么事啊!”姚訚大声说,心虚地往边上挪了挪;也是,军营被人入侵就已经挺不好听的了,我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伤成这样。   怎么样,都是不好意思直接放到明面上说的。   谢燮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他看着我,一脸心疼,“怪不得你没空给我回信呢。”   我尴尬地笑,心虚地想,那时候还没受伤呢,纯粹是因为……实在没脸给他回信。   “瑞啊……”我挣扎了半天,只发出来两个音节,“瑞安兄”卡成了“瑞啊”。   “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他说,“我都知道,所以我来陪你了。”   他这话说的我一头雾水,来陪我?   “阿爷帮我办了入伍手续,我现在也是新入伍的士兵。”他说,眼睛的余光看到姚訚没有走,而是跑到了通铺上坐在了我旁边。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杜燮,是嗣业的阿兄。”谢燮挑衅似的看着姚訚说。   姚訚回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又懵了,不是说,杜岘把他安排到了府里,那应该跟杜祡他们差不多吧?   可是他刚刚说是我哥,在外面,我顶着的是杜家郎君的称呼,也就是说,谢燮现在也是杜家的孩子咯?   “抱歉。”姚訚突然说,“我以为你是来找嗣业兴师问罪的。”   “不是,我只是来照顾他的。”谢燮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原谅我心切,多担待。”   我看他俩刚刚互怼,又互相道歉,忽然有种小夫妻俩吵架闹着玩儿的感觉。   我挣扎地坐起来,结果用力过猛,脖子上的又渗出来了不少血;由于脖子一直都很疼,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嗣业……”谢燮一惊,忙帮我摁住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用力太猛,出血比刚刚还多了。   “你别乱来!”姚訚赶忙跑到小矮桌上拿起来麻布,忙说,“我是医者,我来、我来!”   “哦、哦!”谢燮连说了两个“哦”,退到一边不敢轻举妄动了。   姚訚用麻布帮我止血,指使谢燮,“你赶紧去找我阿爷,他是军中疾医;就在主帐旁边的一个门口摆了很多药材的帐篷里。”   “哦,好!”谢燮说,赶忙跑了出去。   他摁着我的脖子,我突然很想咳嗽。   “你别乱动啊!”姚訚说,“我只能拖延一会儿,你已经流了很多血了,再流下去你会没命的!”   我也不想咳嗽,可是咳嗽这种东西,上来那阵儿根本忍不住啊!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侧身,一阵咳嗽;咳嗽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伸手抹了把鼻涕,这时候才发现鼻子里流出来的并不是鼻涕,而是血。   “嗣业!”姚訚吓了一大跳,他也顾不上卫生不卫生了,赶忙用袖子帮我擦鼻血。   “我头……呃……”我想告诉他我头好晕,可是嗓子依然说不出话来。   我的眼前忽然一片混沌。   “来了来了,疾医来了!”谢燮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   就在谢燮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旁边一脸焦灼的萧赫。   “敬名兄……”我忽然我可以说话了。   “你别动,你现在伤的很严重,”萧赫说,“再胡乱动的话,你就得来陪我了。”   “我一个人在这边儿挺寂寞的,你来陪我也挺好。”他哈哈大笑,紧接着又一脸严肃地训斥道,“但是,你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必须得给我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怪我太逞强了。”他说,嘿嘿傻笑,“其实,如果不是之前的一个弟兄救了我,我也许早就死了。”   “两年前,跟靺鞨打过一场,”他说,无奈地笑,“其实,那根本不值一提,就是小打小闹;正因为是这次小打小闹,我才一时松懈、中了他们的埋伏,差点儿丢了性命。”   “那个救了我的兄弟,是和我一起入伍的;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爱出风头,所以军职升得也挺快。平时交集也不算很多,后来升职之后,就更没有什么交集了;再后来也忙了起来,人要是忙起来,真的是很容易忘记很多事,我那个时候甚至都忘记了他的名字。”他苦笑,“多可笑,他舍命救了我,我却连他的的名字都记不住。”   “嗣业,如果你真的觉得愧对于我,那就麻烦你,时不时地去看下阿麟和菖蒲吧;我没什么积蓄,全靠俸禄,我走了,她们孤儿寡母的……菖蒲又要强、断然是不会接受家族的帮扶,想是日子不怎么好过。”他说,开玩笑说,“你帮接济一下她们,算你欠我的。   “我应该做的!”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嫂和阿麟的。”   “那我就放心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嗣业,算我欠你的,如果来世还能做兄弟,换我来照顾你。”   “没……你真的已经照顾我很多了。”我哽咽地说,“如果不是你救我,我也许早就摔死了。”   “我得走了,”他说,“帮我告诉菖蒲,我很爱她。”   “敬名兄……”我看着他瞬间粉碎成了无数的光点,瞬间消散了。   我的额头上忽然一热,紧接着面前混沌的场景清晰了起来。   谢燮、姚訚和姚訚的大爷站在我面前。   “嗣业……很疼吗?”谢燮用布帕帮我擦眼泪,问。 第118章 负重前行   我想说话来着但是想到自己说不出话来,于是摇了摇头。   我感觉萧赫再也不会出现了。   “大家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他现在需要静养。”姚訚的大爷说。   “嗯。”姚訚应声。   谢燮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他没有说话也跟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忽然只剩下了我自己。   姚訚的大爷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我感觉脖子没有那么疼了。   我说真的,摸了一下,发现他把我脖子上缠了一圈麻布带;他缠得很厚,我感觉自己跟带了个颈托似的。   不过,这样倒是可以防止不老实的我来回动脖子了。   我坐了起来。   其实脖子要是不痛的话,感觉自己就跟带了个围巾似的;现在还是农历二月天里,戴个围巾也没有特别奇怪。   说实话,我现在什么都顾不上想,主要是怕面对谢燮。   虽然自己都觉得有点儿矫情了,可是我真的过不去那个坎儿。   我都不知道我来到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添乱就是添乱。   我当然不想拖后腿,我也想有一番作为。   本来是想着训练、再慢慢立些军功,以后就可以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了……   我也不是想当什么将军,当个小官就可以了。   那样也许就可以和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将军并肩作战了!   我是个英雄主义情节特别严重的人,虽然自己也幻想过当一名威风凛然的大将。   可是现世是个妹子来着,并没有机会实现,现在好了,现在是个汉子。   等我把脖子上的伤养好了,一定要好好训练;也许还能练出人鱼线来。   虽然李嗣业现在身体条件还不允许,但是他肯定会成为有名的陌刀将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样的一个直觉。   我现在所做的事就是“混进”安西都护府,然后就可以在那儿等待李植了;虽然本来是想去安北都护府的。   历史上,关于李嗣业最早的记载就是“开元中,从安西都护来曜讨十姓苏禄,先登捕虏,累功署昭武校尉。后应募安西,军中初用陌刀,而嗣业尤善,每战必为先锋,所向摧北。”   开元是公元七一三年到公元七四一年。   “开元中”——的意思应该是开元年间,“从安西都护来曜讨十姓苏禄”——已经跟随都护征讨十姓苏禄了。   但是开元中,并没有提是开元哪一年,为了以防万一,开元元年的时候,我就跑到安西都护府那边好了。   不过不能理解的是“后应募安西”,也就是说,他最开始不是安西都护府的咯?   想得我头都疼了,算了,不想了,若是今年有来自安西的“招募”,那肯定是今年了。   不过,也许每年都有招募新兵入伍呢?   我叹了口气。   真是的,为啥别人穿越什么都有,我这又没记忆又没什么地位的,而且历史和我学得还有些出入,某些地方甚至完全不一样。   最“坑爹”的是,别人穿越有的自带外挂系统,有的自带不死之身,有的全天下的人都来帮助他,还有的各种异性缘爆棚。   就我特喵的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地位没记忆……仅有的历史知识,还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心疼的抱住胖胖、哦不、瘦瘦的自己。   说实话,杜展的身体素质真的是太差了,如果他能会点儿近身搏击术,就黑衣人那样的、也许两下就制服了。   我一直觉得凡是随身带的短刀或者匕首之类的人,都是菜鸟。   因为如果他很厉害的话,赤手空拳就能撂倒一片、完全不需要用匕首;不过也许人家就喜欢用匕首呢?   说起来,那个神秘人,真的是他们猜测的苗疆人吗?   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自从出了李植的事儿之后,我不想相信我的预感,但却不得不服;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确实很准。   如果那个神秘人不是苗疆的话,怎么会苗疆独有的易容术呢?   或者,他是被别人收买了,故意往苗疆那边抹黑。   甚至有可能是苗疆的人帮他做的易容——也就是说他还有同伙。   无论是哪一种,都只能说明陇西军营这个地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安全;虽然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但是周围布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   难道他们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东西呢?   黑色的曼珠沙华——阿修罗,紫蕊的雪莲花——紫薯;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只是想想就觉得美艳得不可方物。   但我作为一个生活在21世纪、见过了各种奇怪东西的人,越是奇怪的东西、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要提防。   毒蘑菇就是个鲜活的例子,颜色越鲜艳的越有毒;当然,并不是说颜色不鲜艳的就没有毒,不好看的一样也有。   所以,等我把伤养好了之后,一定要去爬完整个陇山;我要亲眼看看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些奇特景色,保不准就是敌人故意设置的;其实他们也很厉害,这些东西都能找到。   我又想到了那种嗜血的玻璃。   这些里面最让我担心的就是那个玻璃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除了血浆之外还能“融化”其他的液体,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就算只能“溶解”血液,也让我有点儿后脊发凉。   虽然暂时还看不出、除了做成杀人的利刃之外有什么用。   做成的利刃确实是可以杀人于无形、不留痕迹,毕竟古代确定作案凶器全靠血迹,血已经被化成了水,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呢?   现在又没有血液荧光显现技术。   不知道被那种玻璃“融化”掉了的血液,还能不能通过血液荧光显现技术显现出来呢,毕竟都没有血红素了。   我必须得去付诸行动了。   也许,我能找出那些奇怪物种存在的原因。   那叫高渐的人真的死了吗,可是我梦见他还活着,虽然梦确实靠不住,但是我总感觉那是个预知梦。   他到底是欧洲人还是黄种人?   他真的是外星人吗,还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去爬陇山的时候可能会遇到他。 第119章 军营日常   在床上躺了有小半个月,姚訚的大爷终于允许我自由活动了;但是,范围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之前的时候,他把我移到了专门治疗病人的帐篷里边,但换了个地方我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又闹着回来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在屋里自由活动了,但是,”姚訚的大爷说,“不许去外面,也不能做太多的颈部运动,伤口才刚长好,万一再崩开。”   “嗯,多谢。”我说,顺从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收拾好药箱,走了出去。   我稍微转了下脖子,不转得太猛的话,并不太疼。   “颈托”在三天前被拆了下来,裸露出来的脖子上结了一条又宽又厚的痂;说实话,不缝合长得确实是慢,如果缝合的话,估计两三天就能结痂了吧?   那个神秘人那一刀,下手够狠的,杜展的脖子足足被拉了一条七八厘米的口子。   这半个月,姚訚的大爷总是往伤口上面图那种草绿色的液体。   我不知道那种草绿色的液体有什么功效,反正涂了那个绿色的液体之后,伤口愈合时并没有痒。   我最怕伤口愈合时的那种痒;钻心的痒,痒还不敢挠,挠也只敢挠周围,而且一个不小心还容易把伤口挠破了。   姚訚的大爷帮我涂完那种草绿色的粘稠、刚走出去了一会儿,我就拿起桌子上的麻布,小心地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准备溜出去。   之所以在脖子上缠布是怕飘絮沾上去。   现在正好是漫天飞絮的时节,草绿色的粘稠物还没有完全被吸收,到时候要是沾染上了飘絮,姚訚的大爷肯定知道我溜出去了来着。   就姚訚的大爷那性子,非得数落我一天不可。   我把门开了一点儿,探出了头。   发生了那次火灾以后,整个军营巡逻的次数增加了一倍不说,巡逻的人也增加了一倍;新入伍的小兵们也被编进了巡逻组,现在基本上是全民巡逻。   这些日子姚訚的大爷勒令我不许下床,我只能偷偷的从门缝里看其他人训练。   由于人都到齐了,所以采取了分组训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陌刀队……就只有我自己似的。   无论哪个兵种,早上起来大家都是要围着院子晨跑的——看来跑步练习这个项目自古就有。   晨跑完了之后,是负重训练。   每个人都要在四肢上绑上十几斤的沙袋,然后带着这些沙袋再继续跑。   跑步训练和负重训练,大概需要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大家开始围着军营慢慢走上两圈。   这个训练模式和后世非常像啊!   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说跑完步之后不能立刻休息,都是要再走上一段时间,才能停下来休息。   这是因为人在激烈跑步后,马上停止甚至坐下来休息,会造成脸色发白、头昏眼花,甚至呕吐、晕倒,这种现象在运动生理学上称之为“重力性休克”。   因为在跑步等剧烈运动时需要大量的氧气与氧胶,以维持肌肉的收缩与放松运动,而跑步时所需的氧气与氧胶,必须靠心脏加速心跳率与血流量来提供给下肢肌肉,倘若剧烈跑步后马上停下来便会造成大量的血液暂时聚集在下肢肌肉,无法回流心脏,此时便会产生脑部组织暂时性缺氧,出现头昏脑胀等不适的现象。   而且,直接坐下会导致脂肪堆积,所以有些人,即使经常跑步,腰臀部还是有很多脂肪。   耐力训练完了之后,所有人到训练场那里原地站立休息大概一刻钟,休息完之后,是深蹲跳训练。   唐朝的深蹲跳和后世的深蹲跳虽然效果应该差不多,但是姿势却不大一样。   后世深蹲跳时,大概有两套动作,一种是深蹲的时、胳膊向后摆,跳起来时、胳膊用力向上伸展;另一种是深蹲时、胳膊用力往前伸展,跳起来时、胳膊用力向身后摆动。   而唐朝的深蹲跳是酱婶儿的。   所有人(站立状态下)两脚倒八字形分开,然后双手抱头;这个时候就开始深蹲跳了。   不过,无论怎么跳,他们的胳膊好像都要保持在这一个姿势上。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在屋里也模拟过,不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深蹲跳训练大概持续两刻钟,我数了下,差不多是二十个一组,做完一组后,休息大概也就三十秒,再接着来第二组。   其实深蹲跳是挺有好处的,可以增强下肢的爆发力。   对于士兵们来说,爆发力是最重要的一项体能,比耐力都还要重要。   深蹲跳完了之后,原地大概休息三五分钟。   这时,他们开始准备沙袋。   最后一个项目是沙袋。   其实不是之前抗洪用的那种麻布沙袋,这种是一种小型的沙袋,比那种抗洪的沙袋小上一圈;它们全部都被绳子打上了十字结,最上面还留了个提手状的东西。   所有人把手套进那个“提手”里,然后双手向前平举。   看起来应该是在做臂力训练。   我不禁感叹,精兵路线就是不一样,训练的好全面啊。   虽然我没当过兵,但是感觉现世的体能训练也不过如此吧?   臂力训练大概持续半个时辰,这时候,差不多巳时左右。   休息大概一刻钟后,大家下山开始帮山下的居民劳作。   现在是春天,正是播种“落苏”的时候。   落苏就是茄子。   芦山下的居民,除了秋葵之外就只有茄子可以吃,这两种都是春天播种秋天吃的。   秋葵是晒成秋葵干,茄子是切成片儿然后晒成茄子干。   我感觉秋天的时候,每家每户的门口都会挂上一串茄子片的。   茄子晒干了之后,吃的时候也是像秋葵一样,泡软了再煮。   没有辣椒,只有盐,水煮茄子……想想都觉得好难吃。   还不如萝卜呢,萝卜好储存,一般弄个地窖埋起来就可以了。   帮楼下的居民忙完农活之后,就开始吃午饭了。   午饭之后,大家继续帮剩下的居民干农活;白天是帮忙播种,下午是帮忙翻其他还没来得及播种的土地。   其实我感觉这种生活还挺不错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第120章 再探陇山   我小心地避开巡逻的人群,然后向粮草那边猫过去。   其实,古代的巡逻密度再大,肯定也跟现代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监控没法儿比;其实,只要掌握了他们巡逻的规律,还是有机可乘的。   他们大概是每五分钟巡逻过来一次,这五分钟的时间里,只要能避开交接班的人,就能从房间里溜出来。   当然从房间里溜出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溜出军营;溜出军营之前,需要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立个小目标。   比如,我先在栅栏上掏出来个窟窿。   这一步很艰难,我足足准备了小半个月。   姚訚的大爷不让我下床……我就不下床了吗?我可没有那么老实。   这半个月我僵着脖子、在堆放粮草的地方掏窟窿,栅栏那种木头非常不好掏,掏出来的窟窿还不能太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杜展比较瘦,不然的话,还得掏个大一号的窟窿。   掏窟窿用的是“笨法子”——用火烧的。   别问我为什么烧了半天都没有人发现,因为放置粮食的地方有近百个麻袋,里面全是大米,大米足足摞起来了好几层;我找了几个袋子,里面用干草和粮食填充了起来,把我把这些伪装好了的袋子,码在了最里面。   我要掏窟窿的时候,就把这些袋子摞在自己身上,看起来好像那个地方并没有缺少东西似的。   火我肯定不敢烧得太大,毕竟周围都是粮食,粮食倒是不易燃,但是麻袋很容易被点着啊!   我只是用火折子,点了几根细小的木头,然后用这个在栅栏上面“烤”。   折腾了小半个月,还真被我弄出来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窟窿。   港真,自打这个坏事儿干了半个月都没被发现之后,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代的时候动不动粮草就被烧了,不仅是因为粮草先行,还因为放置粮草的地方疏于防守。   来回就只有最外面有人巡逻,已经溜进来了的话,外边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而且粮草的储备量很大,陇西军营里的粮食储存都得按照吨来估算。   其实我也不理解为什么粮食要放在外面,放到屋里不是更好吗?   后来一想,这边春天还会春涝,涝的时候屋里发潮、很容易长毛吧。   但是……在外面多容易被淋啊!   一路猫着腰走,总算到了粮草这边。   我小心翼翼的搬开最里面的那几个麻袋,昨天,为了防止东窗事发,我已经把那几袋原本的袋子换回来了。   之前换出去的时候都是一个一个搬的,一下子搬那么多我还有点儿不适应,差点拧到脖子。   把东西搬开之后下面露出来了那个洞,我把缺胯袍绑在腰上,从那个洞里爬了出去。   军营依山而建,栅栏外面是树林。   说实话,没个指南针我真的不敢进树林,但是为了防止其他巡逻的人在旁边看到我,我必须先到树林里躲一下。   果然我刚到树林里躲起来,就看到交接岗的人走了过来。   我心想坏了,刚刚光顾着跑了,搬到一边儿的大米都没搬回来,要是被看管粮草的人看到了,那就麻烦了,他肯定记得自己码完了的袋子是什么样子的。   巡逻的人并没有仔细看。   等我回去一定要给刘翊“告个状”,这么玩忽职守,真的好吗?   交班的人走了过来,他们中有一个人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那个人还很眼熟,就是上次我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说萧赫坏话的时候,站出来顶包的那个。   他很瘦弱,最多有一米七。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瘦弱的人都会批准入伍,不是说好最低标准的一米八以上的吗?   不过那个标准可能是单单针对陌刀队的,也许他是强弩的呢?   他盯着那两袋倒在一边儿的大米看了看,又环顾了下四周,我庆幸自己得亏躲起来了,不然这下准被发现。   他看了下周围,没有说话,默默的把大米搬了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他们交接完岗之后,那个孩子直接留在了大米旁边儿。   矮油,这熊孩子,我等下得怎么回去啊?   我心里把那个孩子骂了一顿,真是的,等我回去再发现也行啊!   我叹了口气,也顾不上管那么多,现在差不多有上午六七点钟的样子,我得赶紧去爬陇山。   如果现在出发,下午吃饭之前能赶回来;为了怕我实施这个方案的时候他们起疑心,我从五天前就没有再吃过午饭了。   但愿路上不出什么意外我能干在晚饭之前回来。   之前,姚訚说过,军营是陇山的第一个“山头”。   第二个山头就是长着阿修罗花的那个名叫“绝情”的山谷。   “绝情”我不敢一个人去,毕竟上次出现过意外,万一这次再出现个意外,就没人能救我了,搞不好就交代了。   “绝情”的背面就是那个盛产日炽石的“目崖”了。   到了目崖之后,再向上攀爬就是陇山的主峰,姚訚说那个山头叫“无妄”;“无妄”的后面还有“无言”、“无念”……   ——给这些山头起名字的人肯定是个和尚吧?   我这次的目标就是爬上“无妄”,虽然夕颜花和紫薯确实也很吸引人,但要是一鼓作气、都爬上去的话,时间上肯定来不及,肯定是要留宿在山上的。   就我一个人,我肯定是不敢留在山上的,鬼知道这座坑爹的山上还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再说了,晚饭的时候,我要是还不出现,肯定会东窗事发的。   而且,“无妄”之后,先是下坡路再是去无言的上坡路,然后又是下坡路再接着是上“无念”的上坡路……想想就觉得好折腾人呃……   重点是折腾完了之后,无念那边还是个寒潭——紫薯就长在寒潭周围;我什么都没带,去到真的不会被冻死吗?   寒潭的名字叫“寒心”;可以的,这个很寒心。   话说,又是“绝情”,又是“寒心”的,到底是受了多大的情伤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山头上会出现一个寒潭,但是想想就觉得既然有这么个寒潭,海拔一定不低,无妄这个山头我都看不到头呢。   那边烟雾缭绕的,也许更高呢! 第121章 无妄之灾   看到好像很容易的,但是真的要爬起来却如同登天。   光是爬到“绝情”,就花了俩小时。   上次走的是弯曲的山路,而且走的慢一点,到绝情走了得三个多小时;这次我一路小跑着、而且还时不时抄了个近道。   说是近道,其实就是从山上直接爬过去的。   当然我这么怕死的人肯定选择都是比较缓的那些近道,什么悬崖峭壁之类的,我肯定是不敢走。   这样紧赶慢赶了半天,终于在正午的时候,到了“无妄”之下。   “无妄”怎么形容呢,反正挺高的,高得得抬头能看见上半截,我脖子上有伤,还不敢使劲仰脖子。   我只好在地上躺下,这样才勉强看清了它的全貌。   它的上半截都被浓重的烟雾里,别说是后面那两座山了,单说“无妄”都不怎么能看清楚。   一朵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   我干脆躺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打量这座山。   你别说,躺在这里还挺舒服的。   “无妄”面对的是目崖,目崖看起来像是被突然切断了一样。   由于是断崖,连接目崖和无妄之间的平地,由于常年阴雨,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   我感觉比我军营里睡的通铺舒服多了。   通铺在床单底下铺的是稻草,稻草这种东西,我反正是睡不惯;还不如在杜府的时候,睡“马扎”——那种折叠床呢。   因为直接睡睡不习惯,我在通铺上面又铺了两层床单。   床单也是那种麻布床单,很粗糙,还不如缺胯袍;缺胯袍还是斜纹织的,相对要细腻一些。   所以我一直不裸着上半身睡,我睡觉又不怎么老实,夜里好翻身,躺在麻布床单上……想想都觉得会把自己磨出来一身泡。   当然,不裸着睡还有另一个原因。   所有人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起。   我是一个特别拧巴的人,不怎么合群。   所以现世创业,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弄的。   还有就是,我确实不怎么能接受杜展的身体。   虽然在现世生理课学得挺好的,我毕竟是学法医的;别说活人的身体,死人的都没少碰。   正是因为这样,之前我才恬不知耻的说,李植的病,我来。   虽然我确实胆子挺大的,但也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挺爱哭。   但是,当你亲自见证过很多人的死亡之后,才会知道;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死去,真的是件特别残忍的事情。   说回杜展的身体。   我说的不能接受杜展的身体,不是说不适应,而是太适应了。   不过我这一段时间躺在床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我以前一直不相信穿越这种事情,毕竟太扯淡了,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崇拜者——虽然现在基本上被策反了吧,科学上来讲,灵魂只是一种意识。   之前也说过鬼故事,什么的都是为了“解释”那些古代不能理解的那些事情而制造出来背黑锅的。   后来慢慢地延伸成了中国特有的鬼文化。   其实人是永生的这个观念应该是从佛教那边儿引申出来的。   佛教讲究六道轮回。   天地间的生命就这么些,这次你做人,下一次你做动物,上次做动物的人来做人……都是这么轮着来的。   为什么说中国人古代的时候,不相信人是永生的呢?   举个例子,如果中国古代神话宣扬人是永生的,那秦始皇为什么还要找长生不老药?   反正人都是永生的了,做别的也是一样,还是活着的啊!   当然,秦始皇可能只是觉得,自己好容易练出来的“游戏账户”直接被清零了的话,快可惜的。   说回古代神话。   其实最早的古代神话已经不能考证了,包括我后世那些耳熟能详的古代神话,其实,并没有很久的历史。   就拿封神榜和西游记来说,他俩都是明朝的时期才写出来的故事——尽管封神榜写得是发生在殷商时期的故事。   明朝的时候,不仅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还出现了各种神魔小说、民间传说;一直到清朝,神魔小说都很“畅销”。   明朝代表性作品有三遂平妖传、封神榜、西游记,镜花缘等,清朝最出名的就是聊斋志异了。   民间传说中,最出名的是牛郎织女、白蛇传、梁山伯和祝英台以及孟姜女了。   这些故事都在玉皇大帝的传说之后,但是也并没有完全依附于天庭之类的传说;可见,明清时代,玉皇大帝的人设并得到没有全民认可。   宋元时期,道教创造了玉皇大帝,然后顺便给玉皇大帝编造了一套人设;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有七个闺女,是七个仙女……   古时候修仙,并没有现世修仙小说那么多;道教盛行也是在明朝才有的事儿。   虽然高祖皇帝尊老子为远亲、道教在唐朝被奉为国教,但依然阻挡不了全民信佛的热潮。   唐朝给自己闺女起名字的时候,流行用佛教用语起名字。   别的不说,就说陇山上,这几座山的名字,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香火”味。   风把那朵遮蔽太阳的云吹走了,正好是正午,太阳直接从头顶上晒了过来。   我坐起来,准备往无妄上进发。   网上只有一条小山路,长着密密麻麻的杂草。   这种杂草和之前翻山到军营的时候、看到的很像;一样的又细又长,一样的枯黄,也带着小倒刺。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九,很多东西都开始萌芽了。   说起来,还有七天就是裴虚几的婚礼。   我懊恼地捶捶头,忘了嘱咐杜祡他们帮我准备贺礼了。   虽然裴虚几这个人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倒是还算靠的住;再说,我收到了请柬,没有回拒绝的信函就算是默认了要去参加了。   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其实……好像也不怪我哈,来到这边儿一直各种倒霉,眼看着刚要消停,又挨了一刀……   这半个月光忙着掏窟窿去了……   我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咕噜声,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块直径足有一米的大石头从前面的羊肠小道上面滚了过来。 第122章 无妄之下(推荐加更)   我赶紧往旁边一蹦,本来以为周围全是青苔,没想到一脚踩空了,直接跌进了一个深坑。   那个坑大概有七八米深,我使劲往后弯腰,这才看到了洞口。   洞的直径不是很宽,只有一米多的样子。   这应该是个用来狩猎的陷阱。   陇山上经常来人吗,为什么爬上来的时候,小路上一点儿脚印都没有。   难不成本来就是住在山上的人?   “有人吗?!”我喊了一嗓子。   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洞口的奇怪声音。   嗓子刚好了五天,我现在都还不怎么敢使劲喊。   “有人吗……”我又低声喊了一嗓子。   依旧没有人回应。   我只好打量了下四周。   坑底儿的周围上布满了各种抓痕,看起来是某些猛兽。   真的是个狩猎坑,我忽然有些庆幸,得亏底下没有放置捕兽夹。   不然我就得瘸着回去了。   那样的话,晚饭时间赶回去肯定来不及,紧接着我偷溜出来的事儿就会被发现,再然后就是发现我在粮草那边的栅栏上掏了个窟窿出来……   想想就觉得自己罪过大了。   可是我在这里困上一下午没有人来的话……岂不是还是会变成上面的样子?   不行,我必须得自救。   在现世的时候,我曾经学过野外生存训练的技巧。   但是前提是我手里得有工具,就我这样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拿什么逃出去啊。   我现在忽然又觉得,要是有个捕兽夹也挺好的……最少可以在墙上凿出来几个洞,然后就可以踩着这几个洞,爬上去了。   我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洞壁。   这时候,洞口突然黑了。   有人来了!   我心里一阵狂喜,抬头,差点儿被吓哭了。   洞口处居然站了一只熊,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吓得我动都不敢动了。   小的时候,书上说遇见熊,装死就可以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当然跑是最愚蠢的。   野外遇到熊,一定不要撒腿就跑,一定不要撒腿就跑,一定不要撒腿就跑!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要知道,熊的平均速度是每小时30英里以上——比奥运会运动员跑得都还要快。   而且,对于某些不具侵略性的熊来说,奔跑反而会引来它的追逐;因为对于熊来说,奔跑意味着你愿意和它“玩”。   它们的玩儿是互相啃,一般人可受不了这样的“玩儿”法。   如果运气好,熊只是路过、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那就可以趁机、迅速绕路逃离熊的周围;但撤离的过程中,一定要保持安静!   因为任何一点儿声音,都会引起熊的注意。   如果很不幸的,在野外撞见了熊,而且熊也发现了自己,但是它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这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注视着熊的动作,同时缓慢向后退;一定不能快速地移动,而且不能背对着熊。   对于熊来说,如果背对着他,说明希望它来追逐自己……除非有火箭,不然很难跑的过它。   如果撤离过程中,熊用它们的后腿站立了起来,这说明,它想确认你是否对它有威胁。   继续慢慢地往后倒退,一定不能立刻就慌乱、仓皇逃跑。   如果再寸点儿,到了熊身边才发现有熊,而且熊不仅表现出了攻击性,而且还在缓慢走过来。   这时候,如果手里有包裹等物品(没有的话的话,要赶紧从附近找个什么东西),但是依旧不要跑,更不要丢下手里的东西。   万一熊突然发起攻击,包裹能保护自己;丢下包裹,熊会理解为是在鼓励熊接近——甚至是在给它“投食”。   当然,也有可能遇见的那只熊只是觅食完成、单纯“路过”的。   但是,它仍然可能突然停下或者突然改变方向——这只是“具有欺骗性的动作”,不要理会,要保持站立姿势,直到熊“玩够了”,停下来时,这时重复上面那条:准备离开,但要缓慢倒退。   爬树并不能保护自己,因为很多种熊都会爬树,而且比人类爬得熟练多了。   有可能才刚刚开始爬,它就把自己拽下了来。   我看着这头熊,感觉它好像只是路过的,刚要松口气,就看到它突然一头栽了下来。   我的妈呀!   整个坑就只有一米多宽,我躲都没地儿躲……   这下可倒好了,就算不被咬死也要被砸死了。   说好的我永远不会死呢……那个骗银的妹子你赶紧给我出来。   她当然没有出来,我也没被砸死。   那头熊只是往下栽了一点儿,就没有再往下栽了。   难不成是太胖卡住了?   我看着那头熊旁边还空出了好大一块儿空。   不太像啊,边上还有空来着。   这时候,那头熊忽然慢慢地上去了。   诶?难不成它良心发现,决定不吃我了?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好像是有人在慢慢的往上拽它。   有人就好办了!   “有人吗?!”我赶忙又喊了一嗓子。   那头熊突然一顿,紧接着居然又坠了下来;这次整头熊都掉了下来。   “我的妈呀!!”   我吓了一跳。   难不成没有人,那头熊怕掉下来往后退的?   结果我一嗓子吓了它一跳、把它直接吓得掉下来了!   还敢不敢再倒霉点儿……   我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可是,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   那头熊忽然又飘上去了。   大概过了二十秒,那头熊整个消失在了洞口。   紧接着,一个人探出头。   原来真的有人啊!   “郎君,能否救我上去啊?!”我赶忙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声音太小,还是他没听清。   他并没有回应。   “郎君?!”我又喊了一声!   “我……不……细……很懂……你。”他说。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我没见过的衣服。   我不细很懂你……应该是说不是很懂我用的这种语言吧。   我只好冲他比划,我把缺胯袍脱下来,在腰上打了个结,然后把留出来的那截使劲往上一抛。   我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懂。   反正他看完之后,接着就跑了。 第123章 等待救援   结果那哥们一去不复返。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亚于一个世纪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有几只小狐狸路过这里,它们探头,在洞口嗅了嗅。   好像是发现没什么好吃的,又消失在洞口了。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也许他压根儿没看懂。   天忽然阴了,眼看着就要下雨。   就在我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他回来了。   他带来了很多的……衣服。   对,就是衣服——如果那些经过简单缝制的兽皮之类的东西算衣服的话。   他一股脑都倒了进来。   我懵了,他果然是没看懂吧……   我只好把缺胯袍撕成布条,连成了一根很细的绳子。   然后我把绳子在腰上系上,然后把绳子的另一头系上他扔下来的兽皮上、抛了上去。   然后我做了个往上提的动作。   这回他显然是看明白了,他开始往上拉。   结果我刚要被拉起来,绳子崩断了……   我一屁股又跌了回去。   地上有那些兽皮,摔得并不疼。   他吓了一跳,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第一次意识到语言不通真的很麻烦,沟通不了啊。   我有心让他去山下叫刘翊他们来救我,可是跟他说不明白。   我叹了口气,头顶上忽然黑了,我仰了下身子,发现他把洞口盖了起来。   想闷死我?   应该不是,他估计是怕有野兽再掉下来。   可是刚刚怎么没想着呢……   我正想着,周围就传来了很多脚步声;脚步声之外,还夹杂着呼喊声。   他找了帮手来了?   这回速度很快啊!   我高兴地想,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脚步声和呼喊声也渐渐远了。   难不成,他自己盖上了之后,找不到位置了?   “哥们!”我大声喊了一嗓子。   我不知道盖上之后能传出去多少,于是又喊了一嗓子,结果用力过猛,嗓子都喊劈了:“哥们~!我在这儿啊!”   果然,脚步声又近了,呼喊声也渐渐清晰了。   声音已经很近了,能清楚地听到刘翊说,“刚刚应该在这附近才是。”   “嗯,我听着也像是嗣业的声音。”姚訚说。   “要不,再去别处找找吧。”一个我没听过的声音说,“马上天就要黑了,目崖夜间特别邪乎儿。”   “也好。”刘翊说,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   “有人吗?!”我忙喊,陇山人迹罕至,要是七八天都没人过来,我就真的饿死了。   也许用不了七八天,我已经少吃了一顿饭了。   坑里又湿潮,估计明天脖子就得发炎……   “你在哪儿!”是姚訚的声音。   “我在地下!”我使劲喊,“就在你附……”   我还没喊完,就看到顶上忽然一亮,一个人直接掉了下来。   我赶忙往边上闪了闪,他掉到了兽皮上。   “没事吧?”我说,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是那个今天早上在粮仓见过的那个、萧赫事件曾经出来顶包的那个孩子。   “我没事,”他说,手躲了一下,还是把胳膊又搭在了我胳膊上。   我把他扶起来,这时,上面又黑了。   “你怎么掉下去了?”   是刘翊的声音。   我使劲仰着腰,“我……不小心掉下来的……”   “等下上来再说。”他说,转脸跟其他人吩咐,“你们两个,赶紧去附近找些干草。”   “唯!”两个整齐的声音说。   “你等下哈!”刘翊无奈地说,“没准备绳子,现搓根麻绳。”   “嗯,有劳佐翊兄了!”我大声喊。   “好了,别喊了,省点儿力气吧!”姚訚说,“就算不让我阿爷省点儿心,你好好照顾下自己行不行!”   “对不起……”我心虚地说,“我没想到山上会有陷阱来着……”   “好了,你俩先休息下,保存体力!”姚訚说,“我去帮忙搓绳子了!”   “嗯,有劳阿訚了!”我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   “少来。”他说,紧接着快步走开了。   上面的脚步声凌乱着,不一会儿夹杂着揉搓枯草的声音。   我看着一直默默没有说话的那个孩子,问:“我叫杜展,你也可以叫我嗣业。”   “杜郎君。”他怯生生地说。   “没事儿,叫我阿展、嗣业都行。”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花桓,”他说,“花是花朵的话,桓是木亘的桓。”   花桓,好文艺的名字。   “阿桓的话,也尚未及弱冠?”我问。   “嗯~”她摇头,“虽未弱冠,却已有了小字。”   诶,不到二十就起好字还是很少见的。   我看着她,等着她说她的字。   结果她并没有说的意思。   我只好接着问,“请问,表字是哪儿两个字呢?”   问完我就后悔了,也不一定啊,字也可能就一个字。   “小字玉珏。”他说。   花玉珏,很好听的名字。   不过怎么感觉小字略娘呢?   “……”我刚要说话,姚訚的声音又穿了过来,“我把绳子丢下去了,你们躲一下!”   “好!”我应声,随手揽了他一下;结果手正好碰到了他的胸。   我忽然懵了……他好像有胸……   不是男生那种硬梆梆的胸肌的感觉……是妹子那种软软的感觉……   “啊!”他叫了一声,原本就很像女生的声音,听起来更像女生了。   “对对对……不起,”我说,一紧张都结巴了;我赶忙把手松开、把手举过头顶,“我不是故意的!”   他——应该说是她,她的脸都红了,“没……没什么!”   绳子好巧不巧整个砸了下来,我赶忙把她揽过来,绳子一下子砸到了我的头上,紧接着滑到了脖子上。   “嗞……”我疼得地倒抽了口凉气。   “你没事儿吧……”她说,吓了一跳。   “怎么了?”姚訚也问。   “没事儿。”我说,把绳子系到她腰上,又冲上面喊:“好了,往上拉吧!”   “你抓紧了。”我冲她说。   上面显然很多人,她很快就升了上去。   绳子又被丢了下来。   我把绳子绑上,刚要喊,看到地上的一堆兽皮,觉得还是带上比较好;又把那个一块绑了上来。   “好了!麻烦诸位了!”我说,绳子开始快速往上走,不一会儿,我就“重见天日”了。 第124章 一番说教   好容易上来了,结果就看到姚訚“忽的”就冲了过来。   不过是一会儿不见,用不着这么亲吧?   我正纳闷,只见他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摁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能动脖子,只好动了下眼,这时候看到中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了血迹,肩上出现了长长的一条血痕。   “赶紧回去!”姚訚大吼一声,在座的人包括我都被吓了一跳。   “你别动,再扯到伤口,你就真的没命了!”他冲我吼完,然后看向刘翊。   “瑞安已经去请姚疾医准备好治疗的东西了!”刘翊说,“咱们赶紧回去!”   原来谢燮也来了啊?   这半天没听到他说话,还以为他没过来呢。   两个老兵走了过来。   其实新兵和老兵很容易区分。   新兵的缺胯袍都还比较新,老兵的大多磨的有些起毛边了;戎装是每年发放一次,一年的时间里,大多是这两件袍子换着穿。一年下去,能不磨起边儿么。   那俩老兵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非要把我抬起来。   “没事儿,我自己可以……”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们抬了起来。   姚訚在旁边帮我摁着伤口。   就这么回的军营。   其实他俩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流出来的是血浆,还是流出来的,又不是喷溅状……   应该是刚刚被绳子砸到戳到的。   估计是为了赶时间,他们搓的绳子有很多还有半截草的硬头。   就是戳了一下子,还能有多重的伤?   结果,我显然是估计错了。   不仅伤得挺严重,还差点儿把命交代了。   他们一群人带着我,风风火火地往军营赶。   刚到了军营,就看到姚訚的大爷站在门口,他看到我,直接瞪了过来:“再这么胡闹,别怪老夫见死不救!”   “对不起……”我赶忙道歉。   “哼!”他冷哼一声,“自己的命也是可以当儿戏的?”   说的我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把他给我放床上。”姚訚的大爷说,“再拖下去,就更棘手了。”   “嗯。”那俩人应声,走进帐篷,把我放在了床上。   “你这顽劣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他把姚訚摁着的手拿开,“非得吃着苦头才肯长记性?”   “对不起……”我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别怪我说你。”姚訚的大爷说,“我是把你当我的孩儿看待的,不然,这些话我懒得说道。”   “嗯……展明白的。”我说。   看得出来,无论是姚訚还是他大爷,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紧张我。   “光明白不行,你得长记性。”姚訚的大爷说,“别用觉得自己年轻,身子骨撑得住折腾,这些老了之后都会再还回来的。”   “比如说我,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老仗着自己年轻,什么都非要尝试一番。”他说,“一次就把腰扭了,结果到现在,只要阴雨天,腰就难受。”   “脖颈不比其他,这可是命脉之所。”他说,“得仔细着点儿才行。”   “唯。”我应声。   “唉,其实……”他叹了口气,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居然把护栏给烧了个窟窿……你是生怕贼人进不来么……”   呃,一时没想那么多……我尴尬地添了下下嘴唇,心想。   “在外面看有多明显……你应该知道吧?”他说,“如果不是我外出采药,及时发现了,指不定哪儿贼人进来……到时候可都是你的孽。”   “对不起……我……”   “好了,想出去就直说,佐翊肯定会同意的,子卿、也就是新来的彭将军,他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他说,“这回得亏是发现的早,得亏那只是个坑不是个陷阱,若是有些利器、有些埋伏,你又得再躺上半个月了。”   真的,我也觉得,得亏没有钢钉之类的东西,不然屁股上怎么不得开个花啊。   “好了。”姚訚的大爷说,他把沾血的方麻布块拿起来,我看到上面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说实话,我真的没感觉到疼。   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这会儿可给我老实点儿。”姚訚的大爷说,“好了,阿訚你跟他一起回去吧。”   “嗯。”姚訚说,把我拉起来,我俩一块往外走。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看到谢燮正站在门旁。   “阿兄……”   他回头,直接一拳招呼过来了。   我没躲,他当然也不是真的要打我。   拳头打在我身上软绵绵的。   他抱着我,由于他比我高上半头,我刚好看到了他的表情。   他的眼红肿着,看起来好像哭过似的。   可是感觉又不大可能,没有一个男生会是“爱哭鬼”……   我也在努力变得不爱哭,变得像个爷们一样。   “嗣业……”他说,“你知道吗,今儿早我刚得到消息,菖蒲思念敬名成疾,悬梁自尽了……当我知道你也不见了的时候,我真的快疯了……”   菖蒲自尽了?   菖蒲……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萧赫老婆的名字吗?   “那……阿麟怎么办?”我不敢相信,“我要去照顾他,我答应过敬名兄的!”   “阿麟现在暂由敬轩带着,”谢燮说,“我已经修书给崇文,让他去兰陵把阿麟接过来;敬轩毕竟还小,带个孩子也多不便。”   “这样也好……”我松了口气。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你得把病养好。”谢燮说,“说句难听的话,你最近总是被祸事找上门……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   “嗯!”我用力地点头。   “好了,进屋休息吧。”他松开我,改成揽着我的肩,说。   推开门,其他人都已经在屋里了。   我看了下,花桓好像不在;本来还想着好好道个歉的……对她来说,我伸了咸猪手。   这时,晚餐铃响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让开路,他们鱼贯而出。   “花桓呢?”我问姚訚。   “花桓是谁?”他不解地问。   “你问的是玉珏?”谢燮说。   “嗯。”我没想到谢燮认识她,而且还叫的小字。   “他去沐浴了。”谢燮说,“刚刚去不久,他总是第一个去;其实也是,他那么瘦弱,跟别人一起怕是要被捉弄吧。”   哪儿是怕被捉弄啊,那是因为她是妹子。   我心想,附和道,“是呢,她确实太瘦弱了。” 第125章 东窗事发   吃完晚饭,照例是训练时间。   我这新伤落旧伤的,一直都没参加过。   于是我就在屋里,趴在开着的窗户前看他们训练。   看着看着,刘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佐翊兄。”我看到他后,跟他打了声招呼。   “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姚疾医帮我处理好了。”   “那就好。”他说,“将军要见你,跟我过去一下吧。”   见我?   这都来了大半个月了,怎么无缘无故要见我?   不对,肯定来者不善。   我仔细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对啊,姚訚的大爷知道了,其他人肯定也知道了。   所以,这个彭将军是来兴师问罪了。   “佐翊兄……”我还是先道歉为好,“我只是……”   “这些话到了将军面前再说吧。”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完了,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没底儿了。   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主帐那里。   “将军,人带到了。”刘翊行了个抱拳礼,对着帐篷里面的人说。   “让他进来。”里面传来这句话。   “唯。”刘翊应声。   他看着我,冲里面仰了仰头,低声说:“进去吧。”   我真的是各种的不想进去。   都怪我做事不过脑子,怎么能把栅栏给烧了……   我还是偷偷溜出去的,真的不会被算作逃兵吗?   逃兵的话……会不会直接被乱棍打死呀!   我的妈呀……   无论是哪朝法律都会有关于逃兵的处罚记载……而且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中国古代战争中,士兵都是被强制服役的农民,在大多数时代,当兵并不能带来身份上、经济上的明显好处。   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孝经)的文化环境下,当兵要冒身体毁伤、陷己不孝的下场,也很难得到精神上的激励。   因此古代统治者为了能够驱使士兵为自己卖命,必须严惩逃兵。   后世发掘中,最早的处置逃兵条例出自秦国的《军爵律》(没错,是商鞅制定的,就是传说中的商鞅变法所使用的法律。),上面有一条明文规定:规定士兵每五人编为一“伍”——这也是“队伍”这个词的来历,每一个“伍”作为一个整体,有一个士兵逃亡的,其余四人都要受罚两年的劳役;举个例子,就好像大家组队打游戏,如果队友半路上跑了,全队的人都得被坑。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连坐”。   当然,这个律法也不是特别不近人情的,有可以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有战功,比如斩杀敌方一员,就可以免除惩罚。   而且,商鞅变法后,秦国的士兵在战场上斩获敌军一个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国家按照爵位来分配土地,授予种种法律上、社会生活上的特权。   说句不好听的,谁没事儿想当咸鱼啊?   这可是国家给的、改变自己身份的大好机会。   于是,秦国军队士气高涨,大秦铁骑踏遍了整个周朝大陆,实现了大一统(嬴政同学除了是统一全国的千秋一帝,还有一个其他称号:“千古立flag第一人”。)   荀夫子有句话:“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国将士勇猛可见一斑。   由于有军爵律、连坐的方式使得全体士兵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而互相监视,减少了士兵逃亡。   逃兵问题并不严重,处罚也不是特别严厉。   再后来,就是和唐朝比较接近接近的“东汉末年。”   “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东汉末年的时候,连年战乱,曹孟德集团逐渐获取中原控制权。   曹孟德同学把他军队中的士兵一律划为“士籍”(或称“士家”),户口单列,世袭为兵。   专门给士兵家属圈了一块地:士兵家属集中迁居到许昌一带居住——其实就是被扣押下来当人质了,如果士兵有逃亡、叛降行为,就连带处罚其家属。   而且,士家的女子不得外嫁,只能在士家之间通婚……   另外,曹操还特意制定“士亡法”;原本东汉的法律规定的是这样的:凡是士兵逃亡的,官府可以逮捕其妻子、子女进行拷打,追究其去向。   但是曹孟德同学毕竟是个政治家,政治家都是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   他觉得这样处罚还不足以威慑士兵,于是在他制定的“士亡法”中这么规定:逃亡士兵的父母、妻子、子女、兄弟都要株连处死。   然后就是现在的唐朝。   唐律法中有个叫《捕亡律》的条例。   捕亡律中,把逃兵分为“出征临战时的逃亡”和“平时镇守驻防时的逃亡”两大类。   凡是军队已出征上战场,士兵逃亡一日徒一年,一日加一等,逃亡超过十五日判处绞刑。   意思是说,如果是在上战场的途中逃亡的话,抓回来要再加一年的兵役。   但,如果是在作战时逃亡的话,抓回来就要被斩首以儆效尤。   这是第一种。   第二种是平时镇守驻防的士兵,即:贮备兵和我现在这种“训练兵”。   凡是平时镇守驻防的士兵,士兵逃亡一日杖八十,三日加一等,最高加到流配三千里为止,没有死罪。   也就是说,我失踪了这一天里……   要被杖责八十军棍……八十军棍……十军棍……军棍……棍……   我低头看了下杜展的小身板儿,虽然这几天我也有锻炼,但是毕竟脖子有伤,训练强度肯定没他们大,而且就半个月,也没什么效果。   八十军棍,绝对会要命的……   不带这样儿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我死呢……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其实这次也不算……   这次是我自己作的。   我叹了口气,算了,横竖都躲不过去了。   也许我主动认错,那个彭将军看见我态度良好,能原谅我呢?   好吧……就算不原谅,能不能别打那么多棍啊……   八棍行不行……十棍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嘛……   我硬着头皮,拂开帘子,行礼说:“罪人杜展,拜见将军。” 第126章 彭氏将军   “嗯。”他说,听不出来是什么语气。   不过,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有磁性的,也很沉稳,听起来大概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不过,还是那句话;长得好看的人,声音都不怎么好听,凡是声音好听的人,长得都丑……   他只是应声,并没有说别的话。   我只好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没有动。   “坐吧。”他说。   “谢将军。”我说,抬起头,一怔。   听声音的时候,我以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正襟危坐在矮桌前,正在收拾桌子上摊开的宣纸。   他目测得有六十岁往上,鹤发童颜;头发和其他人一样,梳成发髻,他的胡子是那种络腮胡;胡子还很长,得有二十公分还得多。   正常情况下,络腮胡总是给人一种邋遢、不修边幅的感觉,但是这个大叔却完全不是。   他两颊以及鬓角部分的胡子被编成了小辫子;与其说是蜈蚣辫,更像是鱼骨辫——两颊以及鬓角的胡子被收拢在下颏处。   说实话,挺有喜感的,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把胡子弄成这样。   也许是因为来到这边之后,接触的人几乎都是年轻人,没有胡子。   唯一的几个老人像杜蘅、杜老爹和姚訚的大爷他们都是一水儿的山羊胡。   络腮胡的话,我还真没见过。   同期的新兵里倒是有一个络腮胡,不过他那个短,肯定是没法儿辫成辫子的。   特别想笑,但是我又不敢。   “坐吧,杵到那儿干吗?”他说,走到矮桌那边坐下。   唐朝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座椅。   大家都是“正襟危坐”,这种坐姿称为“正坐”。   正坐是我国古代最早的居坐的方式——就是现世中日本还在使用的坐姿。   正确的姿势是这样的:席地而坐,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   双脚垂直下来的坐法,实际上是从南北朝以后才传入,是从当时西域国家传来的,因此也叫“胡坐”,虽然人们在唐代正规礼仪仍然以“正坐,趺坐(即盘腿而坐)”为主,但社会上已经开始风行起了“胡坐”,以至到了宋朝,正座正式被胡坐所取代。   因为相对于更为舒适的胡坐,正坐对踝关节的压迫要大些。   但是对于讲究礼仪的华夏儿女来说,正坐是一种恭谨虔诚的方式。   正坐是比较端庄严肃的“礼”。   “礼仪一切万物形态才自于礼仪”。其实,不光是唐朝,包括更早的古代,君臣之间,上下级之间也要讲究礼仪,不是像后世那样上级只有居高临下的份。   “君视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早些年的君臣关系并不是后世所了解到的、明清时代的那种“奴役”——那应该是最早奴隶社会对待奴隶的态度,而是一种各司其政、和谐互相帮助的关系。   所以,彭大叔让我坐下是很正常的。   我走到矮桌前的软垫前,坐下。   其实,一直叫他们的桌子“矮桌”也是因为“正坐”这个原因。   唐朝包括之前的古人们的坐姿都很低,所以家具普遍矮小——不然坐着够不着。   常见的案几跟现世东北地区的炕桌差不多高。   唐朝包括之前的古人,因为席地而坐、坐姿低,为了方便饮食,都是用高足餐具,许多杯、碟、碗的底部都有几个支撑的高足。   随着椅子的出现,人们的坐姿明显升高不少,自然而然,一些高足家具开始盛行,高脚桌子也就应运而生——并逐渐成为了最主要的吃饭、看书的家具;高足家具应运而生,又引起了茶具、碗碟等等生活用品的改变。   到了宋代,正座正式被胡坐所取代,餐具置于高桌上,身体的位置及人的视线都不一样了,所以高足的餐具渐渐淡出了市场;碗、盘、杯等食器也变得玲珑精巧了起来。   “这次让你过来,是想给你谈一下,你昨天无故离开军营的事儿。”他说,脸上表情淡然。   完了,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回将军的话……”我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擅长的随口胡诌的我词穷了。   我看着,他也看着我。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曾经跟之前春涝牺牲的萧都尉去过一次陇山……”我想了想,接着说,“然后,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   他看着我,好像对我编的故事挺有兴致。   可是我却编不下去了。   我看着矮桌上的宣纸旁边的笔挂,忽然想到了那些兽皮。   说起来,刚上来就被他们抬回来了,忘了嘱咐他们把那些兽皮收起来了。   那些兽皮有很多种,有几种完全没见过,也许这座山上还有别的物种。   也许能了解了解,它是来自哪个民族的人。   要不干脆说在山上发现了那个人好了?   但是又感觉,那样太扯了。   总不能,只是因为见了一个陌生人就为了这个事儿而逃出去吧!   说出来现在想想当时决定的偷偷的溜出来这件事确实太欠考虑了。   我就算真的找到了它们存在的原因,也没法证明是外星物种……   除非我能证明那些玻璃什么之类的都是高渐搞的鬼。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只好把嗜血玻璃的那些事都给他讲了一遍了。   彭大叔听完以后,并没有表现太惊讶。   这反而让我很奇怪。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才要溜出去?”   “嗯!”我重重地点头,“我必须得替我兄弟报仇。”   “好!”他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有情可原。”   我眨眨眼,大叔这么好说话啊?   “八十军棍就免了”,他说,“但是下不为例,再有一次,我就替你阿爷打断你的腿!”   诶?   我懵了,他也认识杜老爹?   杜家的人脉网敢不敢再广点儿?   “对了,其实把你叫过来还有一件事。”他说,“有两个人想见你,就在旁边的营帐里。”他接着说,“过去吧,他们等会儿该等急了。”   “唯。”我应声,退了出来。   我走到旁边的帐篷门口。   忽然有种自己是在玩儿游戏、要去接下个任务的感觉。 第127章 两个故人   “请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完这两个字就卡壳儿了。   “请进。”帐篷里传出来这句话。   “叨扰了。”我撩开隔壁帐篷的门帘。   这个帐篷的布置和主帐的布置几乎一样。   正对着门的也是一个矮桌。   桌子下面正坐着两个人。   他们俩坐在矮桌的两侧,只能看到侧脸。   我走过去,低头行礼,“在下杜展。”   “在下杜楠。”   这个声音很熟悉,我曾经听见过。   我猛地抬头,面前站着的人,居然是杜老爹。   “阿爷……”我不敢相信地说。   “诶。”杜老爹笑逐颜开。   “嗣业。”旁边的人接着说。   我偏头,旁边那个人是杜煜。   “阿兄!”我难以置信,他俩怎么过来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想说,但是觉得不太礼貌,后三个字又咽了下去。   “是这样的,”杜煜说,“彭世伯过来之后,和阿爷互通书信时,无意间提到你受伤了。”   “在外不比家里,我想着过来看一下。”杜煜说,“阿爷不亲眼看到你,也不放心、非要跟来。”   原来是这样。我差点儿被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们待我视如己出,我……知道杜岘还在,却不告诉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劳烦阿爷阿兄挂念。”我说,低头行礼,“展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小伤。”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是小伤。”杜老爹、哦不,杜楠站起来查看我的伤势,说,“我瞧瞧,怎么伤成这样了?”   “前些日子训练不小心砸着了。”我说,“只是有些淤青,不碍事的。”   “少来,子卿都跟我说了。”杜楠有些不高兴,“还不跟我说实话?”   子卿应该说的是彭将军吧。   这个大嘴巴的大叔……我不禁腹诽。   我只好把脖子受伤的事情大体说了一下。   杜楠还好,杜煜听得眉头紧锁。   “想来,今年恐怕不太平了。”杜楠说,我感觉他的话里有话。   说起来,我刚刚还在想杜楠这个名字听着好奇怪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杜楠不就是肚腩吗?   我差点儿笑出声。   杜煜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倒是杜楠跟我一起笑了起来。   “阿爷……你和嗣业为何发笑?”杜煜问。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忍不住笑起来,更没想到是杜楠居然会跟我一起笑起来。   “我是觉得……”我没好意思说出口。   “嗣业应该是和我一个意思。”杜楠说,“幸亏,提早看出来和那边儿断了联系,不然,日后断然会被牵连进去。”   杜楠说的应该是太平公主的事儿。   “说起来,这还是嗣业提点的。”杜楠说。   “诶?”我不由得反问。   “别谦虚了,铃兰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提到过是你的主意;幼平也提到过。”   我不知道这个幼平是谁,也没好意思开口问。   “说起来,佑卿的昏礼是不是就是这两日了?”杜楠如梦初醒,他说,“贺礼可备下了?”   “嗯,备下了。”杜煜说,“是三月十六。”   “那就好,若是忘了,幼平那个老家伙非得来找我拼酒不可,我这身子骨儿又不能多……”杜楠说,今天的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住口。   我忽然想起来,杜楠有肺病,上次还咳出血来了来着。   我心里的愧疚感,又多了一层。   “是啊,阿爷你不能饮酒。”杜煜说,一脸无奈,“味道重的东西也不能吃,咱们出门之前,你还偷吃了两块芙蓉糕……”   “这不是好久没吃了,馋得紧嘛……”杜楠说,清了下嗓子,“咳咳,对了嗣业,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压低嗓子,“其实,崇文还活着!”   我一怔,杜楠已经知道了啊?   那就好,我的负罪感,还能轻点儿。   “瑞安跟我说的。其实,他是崇文从小的玩伴,但是后来,瑞安死了……”杜楠说,“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瑞安活过来了,我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之术?   谢燮到底跟杜楠说了什么?   说起来,杜楠不知道谢燮还活着的事情啊?   我忽然有点儿蒙。   “对了,瑞安呢?”杜楠看着杜煜,后者摇了摇头,说:“刚刚那会还见来着。”   “吃过晚饭就没再见了。”杜煜补充道,“对了嗣业,你见到一个叫花桓的人了吗?”   花桓?   他们怎么也知道花桓?   说起来吃饭那会儿就没见,好像她去洗澡之后就没回来。   我忽然有种不想的预感。   要知道军营里面是没有洗澡的地方,洗澡的地方在后山的小池塘。   那个小池塘就在森林的里面,这会儿天都这么黑了还不回来,怎么感觉都像是遭遇了不测似的。   “花桓?我认得她。”我老老实实地说,“晚膳之前,听说她去沐浴了。”   “这都快晚膳了,怎么不见回来呢?”杜楠说。   “对了,她其实不是个男子来着。”杜楠压低声音,说,“她是你花世伯的女儿,花玉珏,小字桓。”   原来她是把名和字倒过来用的啊!   还可以这么玩儿?   “她从小就是个男儿性格,说什么都要去军营。”杜楠说,无奈地摇了摇头,“虔易就这么一个孩儿,也是被她闹得没法儿了,才应允了。”   怎么有种花木兰代夫从军的感觉?   “对外虽然说是男儿,但你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你和瑞安多帮帮她。”杜楠说,紧接着邪魅一笑,“毕竟我已经和虔易商量过了,把桓儿许给你。”   许给我?   我一懵,难不成说的是许配给我?   “阿爷的意思是……”我装作完全不明白的样子。   “就是字面意思啊!”杜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到了许亲的时候了!”   可是我特别我特喵的是个妹子啊,我怎么能去再娶个妹子呢?   “桓儿这才刚刚及笈,等到你弱冠的时候,便可以把亲事办了。”杜楠说,一脸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我结婚的样子似的。   “……”我想拒绝,但是欲言又止。   帐篷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杜楠看着帐外。   我走出去,刚好和正好要进来的谢燮撞了个满怀。   “阿爷,阿兄。”他焦急地说,“花桓不见了!” 第128章 花桓失踪   花桓不见了?   难怪吃饭的时候没看到她……   “怎么会不见了呢?!”杜楠一惊,“我还跟虔易说好了,帮他闺女坑回……哦不,骗回去……也不对,劝回去呢!”   所以……果然是打算把人家坑回去吧……   我叹了口气,这个杜老爹怎么跟萧赫更像是父子俩呢……   杜岘那种冷冰冰的性格和杜煜这种我暂时还不怎么了解、但是看起来肯定不是逗比的性格……多半是随他们妈妈吧?   “具体不是很清楚,佐翊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池塘那边只发现了一套中衣……”谢燮说,“而且……不确定是不是她的……”   “嗣业,还愣在干吗,赶紧去帮忙找啊!”杜楠看着我,焦急地说。   “哦,好!”我说,赶忙跑了出去。   如果我回头看的话,应该能看到谢燮一脸如释负重、杜煜一脸无可奈何和杜楠的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可是单纯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他们合伙玩儿我……   我一口气跑到了森林里,池塘就在不远处。   其实,说是个池塘,不如说是个温泉;但是和温泉还不大一样,据说这个池塘冬暖夏凉。   我已经习惯了陇山上的各种奇葩事物,反而没那么惊讶了。   唯一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寻常的是,不是说派了很多人来找吗?   怎么我一路上一个都没看见呢?   我走近池塘,观察了下周围。   池塘里烟雾缭绕,看不清是什么情况,不过我走过的、进出森林的通道上的土路上很干燥;而且只有一对往里面走的鞋印——那双小木屐明显就是女生的尺寸,鞋印毫无疑问是花桓的。   如果花桓是在沐浴过程中被带走的,地上肯定会有留下来些许水渍;现在还是冷天,水渍虽然渗透得很快,但是不至于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但是她都已经把中衣脱下来了,怎么会还没有沐浴呢?   难道是刚脱完就被人带走了?   我沿着脚印走,终于在靠近里面的位置看到了一套叠放整齐的缺胯袍和中衣,以及一双小巧的木屐。   其他人都还在训练,肯定还没来得及沐浴,所以这套衣服当然是花桓的。   可是她不是在宽衣解带的途中被人带走了吗,怎么可能还来得及叠衣服呢?   我脑子一片混乱。   这时候,忽然听到了水声。   像是有什么在撩水似的。   应该是有鱼之类的吧?我想。   也许哪天儿可以来捉两条回去炖鱼汤吃。   天天萝卜秋葵的,吃得我都快吐了。   我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巴掌。   还有空想这些,赶紧把人找到再说!   我沿着池塘周围转了整整一圈,都没看到水渍。   难不成是我来的实在是太晚了,水渍都已经干掉了?   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脚印……   地面上也没有被拂过的痕迹。   好后悔没学痕检,不然肯定能看出些蛛丝马迹的……   我蹲在池塘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池塘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我确定那是个人影。   那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她刚刚从不远处的的水里探出头,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如果不是风稍稍吹散了一点儿热气,根本看不清。   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花桓。   她的头发应该不会很长,毕竟梳成发髻后只跟个丸子头似的,那才有多少头发啊?   其实古代男生女生都会剪头发。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不能轻易损坏,这种观念并不包括头发;至少唐朝时期并没有这么根深蒂固。   唐朝梳的都是各种高耸的发髻,发量少的人根本梳不成那样的。   怎么办呢?   当然是买假发包咯?   之前也说过,唐朝时,发量少的女孩子会买假发包。   假发包的制作来源,就是其他人剪掉的头发。   花桓作为女孩子,头发肯定很长;但是,为了入伍,可能会直接剪掉一部分。   所以,她的头发肯定很短,不然梳出来的发髻怎么可能就那么小一个呢?   难不成刚刚那个是美人鱼?   在这个神奇的陇山上,说它上面有恐龙,我都会相信。   池塘里有美人鱼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谁在哪儿!”我本来想喊,但是又怕把她吓跑了。   我想偷偷过去看一下。   毕竟现世并没有美人鱼这个物种,虽然说美人鱼的传说来自于儒艮……   但是怎么会那么巧,希腊神话中有半鱼半人的海妖塞壬、德国传说及诗歌中有歌王罗蕾莱就罢了;没有儒艮的天朝也有记载。   搜神记里有一篇是这么说的:“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在南海里,有一种叫做鲛人的物种,他们像鱼一样生活在水里,还很勤快的热爱纺织。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眼泪,就是珍珠。   是不是很熟悉?   安徒生童话也是这么讲的。   美人鱼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   也许,世界上本来是有人鱼的,捕杀的多了,也就没了。   其实,这都是司马迁的“锅”。   他在秦始皇本纪里写到:“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这段话概括起来是这样的,嬴政同学给自己设计豪华墓室的时候呢,找人做了各种机关,还准备了各种珍宝;不仅用水银做了江河大海,还用人鱼的油脂做了蜡烛。   “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这个传说后世都知道,用人鱼油制作蜡烛,可以燃烧上万八千年。   也许,正是由于这个传说,人鱼被肆意捕杀,没多久就灭绝了。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毕竟我也没见过。   胡思乱想之际,那个人又出现了。   她的头发很长,在水面上漂浮着。   也许是发现了我,她直接一个石子丢了过来。   我赶忙躲开,回过头,她就不见了。   我往前走了走,看到一些水渍。   我一怔,难不成,人鱼可以上岸? 第129章 来啊,互殴   我沿着水渍追了过去,发现花桓的衣服不见了。   肯定是被她拿走了。   难不成人鱼上岸之后也会变成人?   她该不会也会什么易容术之类的吧,等下再冒充花桓?   甚至于……花桓已经被她杀死了……   她准备一直顶替下去……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越想越后怕。   “人呢?快点儿出来!”我大喝一声,起的太高,嗓子都破音了。   其实呵斥什么的还是有点儿效果的,可以“提升”我方的气势,所以比武之类的活动都会提前喝一嗓子!   没人应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除了穿过森林的风声和风吹水面的涟漪之外,其余的仿佛都静止了一样。   她肯定就在附近。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可能跑出去太远。   除非她会那些所谓的法术,什么飞天遁地、变换万物之类的。   而她显然不会,不然就不用逃了。   我在池塘周围打转,想要找些蛛丝马迹。   好像是准备帮她似的。   一片乌云飘过来,把月亮遮住了。   头顶的光忽的就暗了下来。   光线变得很不好,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传来一个东西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一只木屐。   正是被人鱼拿走的那一双木屐里的“右脚”。   “右脚”的系带断了,看起来应该是从接口处磨断了。   我抬头看向头顶。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枝叶。   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如果按照公历算得话,怎么也得到四月份儿了。   树叶已经长出了新芽,再加上树枝太高、光线又不好,只能看到头顶上乌压压的,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出来,我不会伤害你!”我说,依旧是没什么回应。   老是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好吧,那我走开,你回水里吧!”我说,准备离开,刚走了一步,就被东西砸着了。   那是一条革带,是用来束在缺胯袍上的。   我有点儿庆幸掉下来的不是另一只木屐,不然脖子还没好,头又破了……   “……”我无奈,刚准备说话,忽然头顶上一黑。   缺胯袍又掉了下来。   我刚把衣服扯下来,丢到一边儿,紧接着,中衣的底裤又掉下来了……   我没好气儿的把它扯下来,又扔到一边儿。   所以,她是准备砸死我么……   我看着顶上,很想喊一句,“来啊,互相伤害啊!”   但是觉得这样也太没风度了。   我叹了口气。我啥都没干,要不要这么大敌意啊……   话说,她果然是在上面吧?   结果我还没想完,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上面坠了下来。   我第一反应是她掉下来了,还没反应过来该用什么姿势去接住她;她就已经掉了下来,直接把我压趴下了。   说好的女生掉下来的时候,男生都是双手接住妹子、公主抱之类的呢?   怎么到我这儿直接砸我身上来了?   好在地上有一些枯草,我也没有被压得特别疼。   她坐在我身上,光线太暗,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脸。   “姑娘……”我开口,她压在我胸前,憋的我快喘不来气了,“你若是能听懂,能不能稍微挪一下?”   “你这样压的我喘不开气了。”我说,她还是没有动。   果然是听不懂吧?   我叹了口气。   她忽然出声了,不过不是说话,而是哭了起来;她哭的很伤心,眼泪全打到了我身上。   诶,不是说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为什么又是你……”她忽然说。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依稀能辨别……她的声音我听过,是花桓的。   不是说她被人带走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呢?   不对,也许她人易容的,就跟上次那个神秘人一样;他也可以模仿那个哨兵的声音。   “你是谁?”我没好气儿的说,“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她似乎被我问蒙了,“什么?”   “我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我坐起身,话刚说了一半,她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这时候才看到,她光着两只脚……以及,光着腿。   我忽然想起来,底裤刚刚那会儿掉下来了来着……   虽然中衣里面会穿裈。   裈(kūn)是亵裤的一种,是一种四角短裤。   男生女生都可以穿着,这个是穿在中衣的底裤里面的。   女生大都会多穿一件亵衣,亵衣在清朝之后又被称为肚兜。   但是军营肯定是没法儿把这个带上的,不然肯定会被人发现。   所以她应该没有穿亵衣,但肯定穿了亵裤。   如果是在现世,妹子穿的裤衩的话,根本不算“裸”。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妹子是不能把腿露出来的。   “对不起……”我赶忙爬了起来,想要把旁边的衣服捡起来递给她,结果衣服划到了树杈上,我一用力反而扯坏了。   我瞬间石化了,这可怎么办?   完了,她肯定要打死我。   她显然也看到了这边儿的场景。   她愣在那里,哭都忘记了。   我赶忙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偏头给她围在了身上,“你先把衣服穿上,别着凉。”   他们没有应声,也没有动。   我手摁着衣服,也不敢松手。   她忽然抬起头,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的时候,又顿住了。   我低头看了下她看的方向,应该是看到脖子上的麻布了。   我不禁暗喜,真好,少挨了一巴掌。   我看着她,发现她又哭起来了。   她的手握成拳,一拳捶在了我的胸口,紧接着又抓住了我的领子;就在我以为她要一拳打我脸上的时候,她忽然把头埋在了我的胸前。   她趴在我胸前哭了半天,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漂亮妹子趴在男生胸前哭的场景很唯美;虽然杜展跟谢燮没法儿比,但是也算是个一米八的帅小伙——虽然其实只是个衰小伙……   怎么样也应该是那种可以拿来当婚纱照的感觉吧?   可是她真的是在哭,完全不顾忌形象。   等她哭完,我的衣前襟已经湿透了……   她在地上坐了很久,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儿晕倒。   我赶忙扶住她,她也不客气,直接抓住了我的衣角。   结果我被她直接扑倒了。 第130章 被告白了   她有点儿尴尬,爬起来,说:“抱歉,我腿麻了……”   “没事儿……”我说,看到她有点儿尴尬,我也有些尴尬了起来,“我背你吧?”   说完,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说过火了。   虽然背这个动作挺正常的,可问题是,她现在只穿着裤衩,背的话肯定要触碰她的腿。   在古代,看到妹子的腿都要负责任娶人家;直接有肢体接触,会被她爸打死吧?   “嗯……”她居然同意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坐麻了,是崴着脚了……”   “我是怕你抱我……”她忙解释,紧接着脸就红了,“没……我是怕你要抱着我回去……”   仿佛是感觉到自己越抹越黑,她干脆不说话了。   “不会的。”我说,挠了挠头,只好说,“男女授受不亲……”   “嗯……”她应声,没有再说话。   我走过去蹲下,“上来吧,天儿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她说,胳膊从我的脖子后面绕过来,紧接着又松了手,“不行……”   不行?我一懵。   “你脖子有伤。”她说。   对哈,脖子有伤。   我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还是抱着我吧……”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样我可以抱着你的腰……”   也行,其实这样还舒服,杜展太瘦了,估计还会铬着她。   “嗯。”我说,走过去抱起她。   她环住我的腰,我刚要站起来,她又喊住了我,“等一下……”   “嗯?”   “能帮我把衣服和木屐带上吗?”她说,“我回去补一下,还可以再穿。”   对哈,光想着带她走,衣服鞋子都没收拾。   “嗯,你等我一下。”我把她放下,走过去把木屐和衣服收起来。   我把中衣叠起来,把木屐齿对齿放好,然后把这两样东西放进缺胯袍里,用她的缺胯袍打成个包袱。   “好了。”我把包袱背在身上,走过去,抱起她。   “我来拿吧,你这样不方便。”她说,伸手要去拽包袱。   “没事儿,不沉。”我说,我看着还是有几分阴沉的天空,说,“得赶紧回去,眼看着要下雨了。”   “嗯,好!”她说,拽包袱的手换回了环着我的腰的姿势。   从池塘往森林外走的路并不远,但是走着走着,忽然就下起了雨。   雨不是很大,但是能见度差了很多。   来的时候有月光,回去的时候不仅没有了,还飘起了雨。   视野较差,再加上地面是土路,沾了水泥泞了很多,所以不敢走太快。   原本走只要二十分钟的路,足足走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能看到军营。   我看了下周围差不多的景色,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好像迷路了。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她显然看出来了,她指着地面上的脚印,说,“这条路我们好像已经走过了。”   我低头看向地面,确实是,原本应该只有一排脚印的路上,出现了两排脚印。   “要不,你歇一下吧!”她说,挣扎着要下来,“太累了。”   其实她很轻,目测也就在一百斤上;一个快一米七的妹子,已经很轻了。   抱着她完全不累,只是保持一个动作的时间长了,胳膊有些僵。   “没事儿,我不累。”我说,“再走一段吧,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了。”   “可是……”她说,“你还有伤,别勉强自己。”   “没事儿,不碍事的。”我说,抱着她又走了一圈儿。   “那我在这边儿做个记号吧?”她说,把木屐断了的带子拽下来,丢在了地上,“再走回来,就知道这条路我们已经走过了。”   真是个聪明的妹子,还知道做记号。   “嗯。”我应声,本来想称赞她两句,但是觉得有点无事献殷勤,索性什么也没说。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又走了回来。   尽管雨已经停了,但能见度还是很低。   我果然是迷路了……   “这条路,还我们刚刚走过那一条……”她欲言又止,她轻轻松了下手,“要不还是先歇一下吧?”   我确实有点累了,保持了一个姿势近一个小时,胳膊都已经酸了。   “好。”我说,把她放下;刚把得放下,我忙说,“你稍微等一下哈。”   我把包袱打开,把衣服拿出来叠放在地上,我把她抱起来,放在衣服上,“地上太潮了,一个女孩子家,坐起来不舒服。”   “多谢。”她说,抿着下唇。   “没……本来就是你的衣服啊。”我说,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好脑残,“稍微休息一下吧,等下月亮出来了,我再找找路。”   “嗯。”她应声,盯着我,好像有话要跟我说似的。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说,忙偏过头。   “有什么事儿说就是了。”我说。   我这个人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当然,如果别人一直盯着自己,问他有什么事儿,对方说没什么之类的,也很讨厌。   “那我可就说了?”她说,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个女子。”   原来她这是要坦白啊?   “嗯,我知道。”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上次的时候我看出来了。”   “嗯……”她说,尽管视线不怎么好,也可以看的出,她脸红了,“我要说的是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嗯……”她说,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她张了两次嘴,说,“你知道吗,咱俩有婚约。”   我本来想说我刚知道的,但是看着她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   “其实是这样的……”她说,双手绞着我的缺胯袍,“我之所以决定女扮男装,入伍从军,其实就是为了躲你……”   躲我?躲我干啥?   “躲我?”   “嗯。”她点头,“我不想只是为了成亲而成亲……我想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是阿爷却同意了这门亲事……”   “我想,要是我去从军,对方肯定接受不了本应该三从四德的女儿家去入伍从军、天天打打杀杀的,”她说,吐了吐舌头,“也许会退婚呢?”   我又一次觉得,我穿来的肯定是个假唐朝。   不然,为啥几乎所有的妹子,都不想要被包办婚姻,而想自由恋爱呢?   “可是,我发现,你这个人挺不错的。”她低着头说,“如果……如果是嫁给你,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131章 肌肤之亲   我愣了。   她这是在跟我告白吗?   说实话,现世中,尽管活了二十六岁,却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   最开始是小,不想谈。   后来是想谈,男生都成了别人家的男朋友。   再后来,学的法医专业。   说实话,这个专业本来就没什么人,而且自己说要学法医的时候都差点儿被家里人扫地出门,再找个同专业的,绝对会被打死的。   主要是不想结婚,不然的话也就谈恋爱了。   其实别说谈恋爱了,连被正正经经告白都没有过。   现世中的男生,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了,基本上都是开玩笑似的告白,根本就不敢相信;而且都没什么耐心,三分钟热度。   可能刚刚才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投入这段感情的时候,他就跑路了。   所以,忽然被告白了……有点儿不知所措。   雨忽然又下了起来,下的又大又急。   我赶忙把中衣脱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你、你要干吗?!”   “啊?”雨吓得太大,我听不太清。   “你别过来……”她说,往后躲,直接抵在了树上。   我裸着上身走过去,她抓起一把枯草就丢了过来,“你别过来!快走开!”   我一头雾水,忽然反应过来。   她估计是想歪了……   “没,我就是觉得下雨了,不能留在树下……”我说,把中衣盖在她头上,“但是,要直接出去,你肯定会感冒了。”   “嗯……”她一愣,说,“阿爷也这么说……下雨的时候,不能躲在树下……”   “嗯,所以咱得赶紧换个位置。”我说,伸手准备把她抱起来,刚伸出手,看到她明显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往前探了下身子。   我把她抱起来放在旁边,把包袱收拾好,背在身上。   我把她抱起来,这时候感觉到,她的手缩进了衣服里,隔着衣服搂着我的腰。   我本来想跟她说我也是个妹子来着,你不用担心。   可是觉得,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没有做声。   不过,她的反应挺正常的。   跟陌生男生怎么可以有肌肤之亲呢?   现世就罢了,封建的古代里,已婚女子如果跟自己丈夫之外的男子有肢体接触的话,可能会被浸猪笼的;未婚的话,如果和自己未婚夫有肢体接触……也会被说成不检点。   所以,言情小说里,只是有婚约就动不动当街又牵手又搂又抱的,肯定是不合礼法的。   雨不一会儿就停了,我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发带不如后世的发圈好用,老是束不紧;不知不觉,头发就散落了下来,她看到后,伸手帮我把头发撩到后面去。   紧接着又偏过头。   她的脸很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淋雨感冒了。   说起来,感冒的概率要大很多。   刚洗完澡就跑出去了,三四月天儿还是有点儿冷的,身上的水被冷风吹干……绝对要感冒了。   而且,这会儿还是淋了两回雨……   她的头点了两下,眼睛迷离,不一会儿就把眼闭上了。   “花桓?”我喊她的名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嗯?”   “你别睡,马上就到了!”我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也许是因为下过雨的土地太过泥泞,路上的脚印可以看的很清楚,再加上月亮从乌云后面出来了,我抱着她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到了森林的边儿。   能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军营。   说起来,灯笼都是麻布做的,真的不会被打湿吗?   说起来,明明都已经有纸了,为什么还要用布做灯笼呢?   我抱着她,刚快步走到门口,就看到杜楠、杜煜、刘翊以及彭将军站在门口。   旁边的士兵正在收油纸伞。   刘翊先看到了我,迎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他问。   “佐翊兄,”我没看到谢燮,也顾不上问,忙说,“她脚扭伤了。”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   “阿爷,阿兄,将军。”我挨个叫人,“恕展不能行礼了。”   “没事儿。”彭大叔说,他显然也知道花桓是个妹子的事儿,冲身后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让其他人都就寝吧,再拿件袍子过来。”   “唯!”他应声,离开。   “姚疾医已经就寝了吗?”我问,“她淋了雨,难保不会感染风寒。”   “还没,”姚訚从杜煜的后面探出头,说,“刚刚那会儿还在,才回去;赶紧过去吧,嗣业你的脖颈也得再处理一下……”   我不用想,都知道今天又得被姚訚的大爷凶一顿了。   刚说完再出现情况就不管我了……结果我就又出了状况……   “好了,赶紧过去吧,桓儿的脸怎么这么红?”杜楠说,他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不行,这是起热了。”   刚刚那个哥们已经把袍子拿了回来,杜楠抓起袍子给花桓裹上,刚要伸手抱过她。   “阿爷,还是我来吧!”我说,他身体也不怎么好,再累着。   “没事儿,你得赶紧处理伤!”他说,刚说完就一阵咳嗽。   “阿爷,还是我来吧。”杜煜说,他扶着杜楠,“你自己都还带着伤呢……”   “崇明兄,你背着世伯吧,”姚訚说,欲言又止,“其实世伯的……我阿爷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啊,我先带她过去!”   他说,走过来把花桓接过去。   “嗯,也好。”杜煜说,他帮杜楠顺着气,“阿爷,我背你过去!”   “我……咳,我不要紧。”他说,一脸拒绝。   杜煜恐怕并不知道杜楠真实的病情。   “阿爷……你若不去,我也不去了。”我说,故意把脖子上缠着的麻布扯了下来。   不用想,本来白天刚戳破了,就血乎乎的,再被雨淋上一圈,不起皮儿才有鬼咧!   杜楠看着我,直接就生气了。   “好好好,我去!”他说,直接趴在了已经蹲在他面前的杜煜面前,“走吧,他是要气死我!”   “阿爷……”我说,“你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白了我一眼,又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赶紧跟我一起去,脖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傻笑,“嗯!”   众人走回军营,都奔着姚訚大爷的帐篷而去。 第132章 都来看病   我们到的时候,姚訚的大爷正在翻矮桌上一本摊开的书。   那本书看起来应该是药方之类的,画着各种图案,边儿上还有标注的文字。   一看到这么多人都来了,姚訚的大爷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姚訚怀中的花桓,“快把她放下,她这是起烧了!”   说着把他侄子拽到了卧铺旁。   他把布帕搭在花桓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不严重,喝点儿汤药就好。”他说,“不能捂这么厚,阿訚,你快去煮碗姜汤。”   “哦,好!”姚訚说,赶忙跑了出去。   “嗣业,你过来。”姚訚的大爷说,他盯着我,一脸不悦,“你又是怎么搞的?”   “没,是我让他出去的。”杜楠说,“没想到,刚要回来就下了雨。”   “结果他走的急,也没带伞,就淋成这个样子了。”杜楠补充说,“祖睦,你赶紧帮忙看一下,要不要紧?”   “你自己的儿子不看好,反倒来来问我要不要紧?”姚訚的大爷,白了杜楠一眼,“说出来,今天你要是再不听话,我连你儿子也不管了!”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听话还不行吗?”杜楠无可奈何地应声,紧接着跑到我旁边,一脸心疼地说,“先帮嗣业瞧瞧……都成这个样子了……”   “嗯。”他应声,走过来看了下我的脖子。   不用想也知道上面肯定血肉模糊了。   “梓楠,”姚訚的大爷说,他皱着眉,“我最不喜欢跟你们家的人看诊了,个顶个儿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看起来,梓楠应该是杜楠的字。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我也知道我这确实是……”杜楠说,想到杜煜还在身边,赶忙住口。   “少来,早些时候,你也没来。”姚訚的大爷说,“好吧,你算特殊情况,但你看你儿子,这半个月消停过么?”   我一愣,难不成我溜出去掏窟窿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那我也没办法啊!”杜楠说,“天天把他困里面,他不难受才有鬼咧,溜出来玩玩儿又怎么了?”   我暗暗在心里给杜楠点了个赞,忽然有点羡慕杜煜杜岘杜铃兰他们,他们有个这么好玩儿的爹。   “咳咳。”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彭将军清了清嗓子,“我看……这里也没我啥事儿,我就先走了。”   “哦,那你走吧。”杜楠倒是不客气。   “诶,你这家伙,我可是把你儿子擅离职守八十军棍给省了呢?”彭将军说,“怎么不得谢谢我?”   “多谢彭将军。”杜楠说,还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这样行了吗?”   “切!”彭大叔不屑地撇了撇嘴,“祖睦,等下帮这家伙看诊的时候,考虑一下针灸,顺便替我多扎一针!”   “这是个好主意,我会考虑的。”姚訚的大爷说,“针灸是个好法子。”   “……”杜楠白了他俩一眼,“你俩好意思联手对付我一个糟老头子么?”   “怎么不好意思?”彭大叔说,坏笑,“这可是在我的地儿界上,想对付你还不容易?”   “就是,你的病也只有我能看。”姚訚的大爷说,“扎你两针也不亏。”   “怎么不吃亏?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你扎几针?”杜楠说,一脸不情愿,“还不如就这么……”   “不行,看来多扎一针不行。”彭大叔说,“祖睦,多给两针。”   “好啊。”姚訚的大爷轻笑。   我懵了,这么严肃的时候,你们“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姚旭……”杜楠说——这应该是姚訚大爷的名字,“没法儿玩了,友尽。”   哎呦,杜老爹居然还会网络用语?   不对啊,唐朝怎么可能会有网络用语呢?   “哈哈哈。”彭大叔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彭偃房,你别笑了,跟你也友尽了。”杜楠说,走到矮桌旁边的软垫上坐下,“你知道我最怕疼,你们还拿这个欺负我……”   “疼可怕,还是疾病可怕?”姚旭说,“积重难返,再拖下去……”   “好了,好了,那些事儿等下再说。”杜楠说,“你就忍心看着嗣业痛苦不堪吗?”   “阿爷……其实并不是很疼……”   “你别说话,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杜楠看着我说,又冲姚旭说,“你看,他都疼傻了,这么严重的伤,居然说不疼?”   “他自找的。”姚旭白了我一眼,又白了杜楠一眼,“要不是看到你的面子上,我早就不给他治了。”   “好了,还不过来躺下。”姚旭示意我躺在另一个通铺上,“先把腐肉清理了,要不然愈合起来更慢。”   “嗯。”我应声,顺从的躺下。   “要喝麻沸散吗?”姚旭问,补充道,“会很疼。”   “不用的,多谢。”我说。   古代的麻沸散的麻醉效果肯定不如现世的麻醉药好。   可我在现世,本来就是个“不吃麻药”的人;准确的说法是耐药性太强。   所以喝麻沸散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切了。   反正已经被泡得没什么直觉了。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喝的?”姚旭说,紧接着看了眼杜楠,“一会儿别像你阿爷似的,嗷嗷的乱叫!”   “我可没有,你可别诬赖人!”杜楠不愿意,反驳,“我只是觉得你弄得太疼了,我只是稍微说了两句。”   “这个我作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彭大叔、彭偃房说,“虽然过去二十余年了,依然记忆犹新。”   “崇明,咱回家!”杜楠站起来,走到杜煜旁边,“以后再在大街上见着这俩人,别叫世伯了,我不认识他俩。”   “嗞……”我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   一方面是因为确实很疼,另一方面是觉得杜楠也太小孩子性格了。   一言不合就耍小孩子脾气,也难怪俗话说得好,老小孩,越老越像个孩子。   “没事儿,我俩儿认识。”姚旭说,他把麻布摁在伤口处止血,“你自己先摁着,等下不出血了再涂药。”   “嗯。”我应声。   “阿爷!”杜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姚旭忙跑了过去。   我摁着脖子、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杜楠正躺在地上。 第133章 病入膏肓   我没想到杜楠会突然晕倒,明明刚刚还在跟那俩老头拌嘴。   我赶忙爬了下来。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杜楠抬到了通铺上。   “这老家伙,非得到这时候才肯就医。”姚旭说,“阿訚,再去点上一盏灯。”   “哦!”姚訚应声,快速的点起了一盏灯。   “下面我要开始了,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吧!”姚旭接过姚訚端过来的灯,把灯放在了矮桌旁,回头对我和杜煜说。   “唯。”杜煜倒什么都没说,行完礼准备往外走。   怎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不可以看吗?”我问。   “不可以。”姚旭一口回绝。   “可是……”我说,看到他一脸坚决,也不好意思坚持。   我行了个礼,刚要走。   “我也是为你们好,一般人受不了这个治疗方法。”姚旭看着我,认真的说,“需要在这个位置开个小孔。”   他说着,在右侧锁骨下的位置画了个圈,“他现在肺里有淤血,只能用开肺放血的方式治疗。”   肺里有淤血?   也就是说,杜楠的病是胸腔积液造成的?   杜楠年纪大了,一般这种年纪的人患上胸腔积液都会伴有并发症;这种情况在现世都很难治疗,更何况是在毫无医疗设备可言的古代。   “您的意思是,要直接在这个地方放出淤血?”   “嗯,这个法子还是我跟一位奇人学的。”他说,从针灸包里拿出一根针,“这是一根空心针,血液可以顺着针中间的留空流出来。”   我看着他手里拿的那根针,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不是一根针,那是一根注射器的针头。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完,就看到姚旭又从药箱里找出来了一个细小的竹筒。   就在我不理解他要干什么的时候,我看到他把针头插进了小竹筒里。   这时候,我注意到小竹筒的后面有一个圆形的小木块。   他该不是模仿的注射器吧?   “这个东西叫注射器。”姚旭说,“可以把淤血抽出来。”   还真的是注射器?!   这真的是唐朝吗?这绝对不是!   说起来……最开始好像也没有人跟我说这是唐朝来着……   我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都是唐朝的服饰装扮,再加上室友那孩子跟我说,现在是先天二年。   我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唐朝了……   现在看来,要么,是有跟我一样的穿越者;要么,这不是唐朝。   “您看到的,可是一个透明的筒装物?”   “你也见过?”姚旭一脸不敢相信,“他说那个东西,全天下只有那一只来着。”   全天下只有一只?   看来,这还是个中二病的患者。   我叹了口气,这也就是忽悠下古代人,就跟我最开始忽悠王绪似的,也就是仗着古代人没见过;注射器、玻璃杯,在现世买多少买不着啊!   “嗯,我有幸见过。”我说,“但是那个并不是这样的。”   说实话,我都怀疑姚旭做的这个真的靠谱吗?   注射器采用的都是液压原理,密封性必须得很好才行。   我看了下他做的,竹筒密封性肯定不行,而且木头做芯杆也不可以;因为没有胶塞,完全达不到液压的条件。   虽然胸腔积液确实需要抽液,但肯定不能用注射器吧……还是个竹筒的。   胸腔积液必须得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具体病因,如果伴有恶性并发症的话,光抽出来积液并没有什么用啊!   “其实……我觉得我阿爷的情况更像是肺积水。”我说,“汤药调节就可以的,应该不需要这种治疗。”   “肺积水?”姚旭一脸好奇,“那是什么?”   古代的时候不叫肺积水吗?   我懵了,我真不知道肺积水在古代叫什么。   “就是……体液流进了肺里。”我想了想,说,“就好像我们在活动的过程中,会出汗一样,身体里也有很多液体。他们大多在肉里面,但是有些会跑出来。”   “身体里面有水?”姚旭一脸惊讶,“我从不曾听说过。”   “嗯,身体里是有水的。”我说,“阿爷的病应该是有肺部感染造成的,这个叫肺炎。”   “肺炎?”   “嗯,就是肺起热了。”   “肺也会起热?”姚旭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他一脸“贪婪”地看着我,看的我有些尴尬。   “您帮我阿爷开些凝神药就可以了。”我说,“饮食上,我会嘱咐阿兄监督阿爷少食用盐、少喝些水,多卧床休息,饮食规律、清淡。”   “嗯,之前的御医也是这样说的!”一直没说话的杜煜忽然来了一局,吓了我一天,“嗣业,你还会看诊?”   我忽然反应过来,对啊,“我”不会这些才对。   “呃,之前听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编了,如果是之前听过,但是在赵家的记忆我完全没有;如果说是在来到了杜府之后知道的……只要杜煜回去问问其他人,也会露馅儿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也不知道了……我之前都说不上,记忆总是一段一段的。”   “哦,难怪呢。”姚旭说,若有所思。   “其实,梓楠的病是旧疾了。”姚旭突然说,他摇了摇头,“他小时候就总说胸口闷,后来才知道是肺部有淤血。”   我想问是哪位大神给看的病来着,这种病都能“看”出来。   看到姚旭一脸无奈,没好意思开口。   “其实,我学医很大程度也是想要治愈他,”他说,叹了口气,“可是我寻遍了名医,都没有法子。好容易遇到了那个人,他说肺部有淤血,必须得放血治疗才可以。”   那个人应该就是给他看注射器的人了。我想。   “可是那根注射器,在回来的途中被压坏了。”他说,“直接裂成了两半……没法用了。”   那个人居然把注射器给姚旭了啊?   我有点儿惊讶,不是说全国只有这一根吗?   直接送人真的好吗?   “于是,我照着那个的模样,做了一支。”他说,“勉强可以吸出来东西……可是跟那个却没法儿比。”   忽然又觉得现世的医疗水平还是很好的,最少肺积水什么的很容易治愈……而不是像现在、像被判了死刑一样。   杜楠的脸色很不好。   说实话,他应该……已经病入膏肓了……   但是,相较于姚旭那个本应该一次性使用、却被重复用过很多次的一次性针头……我还是觉得保守治疗比较好。 第134章 又得挨熊   姚旭最终还是把我俩赶了出去。   “太晚了,你们阿爷这儿有我,你们都快些去休息!”他说,不由分说把我俩推了出来。   “可是,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啊……”我忙说,“我帮你打个下手。”   “没事儿,我在这儿呢。”姚訚也跟了出来。   “嗯,阿訚在这儿呢。”姚旭说,“好了,快去休息。”   说完,他俩就退了回去,把帘子也关上了。   我和杜煜站在帐外面面相觑。   我俩在帐外守了一会儿。   杜煜若有所思,我也没好意思说话。   那爷俩儿也没再出来,帐内也没什么动静。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点缀在星群里,有些突兀。   “嗣业,你去睡吧,你身上还有伤。”杜煜忽然说,说完打了个哈欠。   “阿兄……”我说,我真是没什么困意,“我还不困,白日里已经睡了半日了。”   “你身上有伤,自然得多休息。”他说,不由分说地往外轻推了我一把。   “你是长兄,值夜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我倔劲儿上来了,又说了回去。   “噗……”他忍不住笑了,“哪有儿这么论的?”   “真的,我这些日子都闲着呢,白日里都躺在床上,晚上总是睡不着。”我说的是实话,天天躺在床上,晚上根本不困。   所以我才有时间去掏窟窿——闲得皮儿疼。   “好了,咱俩也别争了。”他看了眼帐篷,说,“咱俩都回去睡吧。”   “诶……”   “没事儿,姚世伯跟阿爷是打小玩儿到大的。”杜煜一脸坏笑,说,“他俩小时候还被别人以为是断袖呢。”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所以啊,谁都可能害阿爷,只有姚世伯和彭世伯不可能。”杜煜说,他揽着我的肩往外走,“说起来,嗣业你长高了。”   我长高了?   好像确实是,因为我以前只到杜煜眼睛的位置,现在差不多能到眉毛了。   杜煜伸手帮我把头发捋到耳后。   刚刚那会儿为了方便看伤梳了上去的头发又掉下来了。   估计是我梳的不好,我特别不擅长梳丸子头,更别说这种高耸的发髻了。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要是崇文有你这么可爱就好了。”他说,轻笑,转身走了。   我终于知道杜铃兰那个可爱的用法是哪儿学来的了。   我抬脚跟了上去。   他就住在主帐旁边的帐篷里。   他和我告别,走进了帐篷。   我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他人都睡下了,我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折腾了一整天,确实有些累了,不知道怎么着就睡着了。   结果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我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看了下滴漏,大概上午十一点的样子。   我把脖子上的麻布解下来,把伤口露了出来;如果不是怕夜里翻身压到,我真的不想缠这个。   好的慢不说,天儿眼看着就热了,容易“捂着”。   捂着是山东方言,意思是伤口由于被闷着而产生了感染。   我拿起铜镜看了下伤势,姚旭显然挖掉了很厚的一层腐肉,脖子上又成了刚受伤时的样子。   说起来,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来着。   我梦见那个山顶洞人是某个失踪多年的将军。   因为受了重伤,所以记忆有些失常。   梦是接着昨天上午发生的故事做的。   我梦见刘翊他们没有来救我,是那个山顶洞人把我救了出来。   他很强壮,梦里他居然在说“唐普”。   我梦见他说他是党项人——可是“党项”这个词儿应该是开元二十三年之后才被使用的。   他之所以待在陇山上,是因为自己和唐朝人打仗,身负重伤之际,被同僚以为战死,遗弃在了战场上。   他被陇山上一个寡居老太太的人救了,但是老太太没多久就死了。   于是他就一个人住在了山上。   虽然看他那个原始人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征战沙场的人,不过,他肌肉确实很结实。   上次那头熊,就是被他拽上去的。   那头熊看起来成年很久了,一头成年的熊怎么不得有个二三百斤。   能一个人把三百斤的熊抬起来,手臂力量惊人。   话说,那头熊后面没动静了,是被他打死了吗?   能徒手打死一头熊……也是really……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我爬起来,刚拉开门,就看到食指微曲面对着自己、正准备敲门的花桓。   她已经换回了平常穿的衣服。   亚麻色的缺胯袍上配了细细的革带,圆领出能看到中衣的领子。   我从来没仔细打量过她,一是因为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起眼,不像姚訚似的,总是在我面前晃悠,而且我俩还是临铺;二是因为,她总是有点儿神秘。   知道了她是女生之后,那些神秘也就都可以理解了。   我拉开门显然是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往后推了一步,结果刚好踩到了门前那条排水沟。   忘了说了,每个帐前都有一条宽约十厘米,深差不多也有十厘米的排水沟。   她一脚踩进了沟里,我赶忙拽了她一把,她重心不稳,直接砸了过来。   我一下子被她扑倒了。   脖子上一阵钻心的疼,我暗想,坏了,又弄破了。   照这么下去,哪辈子才能好啊?   “抱歉……”她想要爬起来,结果踩到了我的下摆,又砸了我一次……   我已经习惯了,杜展真是个倒霉孩子,特别容易“遭雷劈”。   别人都是招财招运,他是招灾……   “对不起、对不起……”她忙说,赶忙爬了起来。   她爬起来之后,伸手准备拉我起来。   其实,我真的不确定她能不能把“我”拉起来,毕竟杜展现在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头儿,那么瘦弱的花桓真的不见得能拉的起来。   但是,直接拒绝会不会不大好?   还是象征性地握一下好了。   我刚要伸手。   “嗣业兄,你脖子破了……”花桓吓了一大跳,“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叫姚世伯!”   说完她就跑了。   “别……”我还没说完她就跑了。   我很想说,别去啊,没多大事儿,就是被她手指戳了一下而已,等下自己处理下就好了。   去叫姚旭免不了又得被熊(凶)一顿。 第135章 姚旭怒了   这回算是彻底把姚旭惹毛了。   他直接不愿意来、让我自己过去了。   过去肯定会被打死的……我不想去。   结果刘翊过来把我拖了过去……   到了姚旭的帐内,发现杜楠已经醒过来了,正在矮桌前喝茶。   “世伯,阿爷。”我行过礼,就看到姚旭冷哼了一声。   我本来以为他肯定不赖管我了。   不赖(管)也是山东方言,意思是不愿意再干某种事情了,比如不赖管了,不愿意再管某些事;不赖弄了,不愿意再做某些事。   结果,姚旭虽然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不管我;他不仅帮我把伤口处理了,还顺带给我找了个“单间儿”。   我热泪盈眶,差点儿就抱着他的腿喊,“大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给我找个单间儿,不是怕跟其他人一起休息不好——虽然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感觉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把我绑在屋里……   这回不仅仅是不让出门、不让下床了;这回除了吃饭之外,所有时间都要被绑着……   “阿爷……”我赶忙向杜楠求助。   “这也是为了你好。”杜楠说,把我直接噎了回去。   “阿兄……”我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杜煜。   “呃,确实……”他犹豫着,看到杜楠的眼神后,“世伯……确实也是为了你好……”   我刚想向姚訚求助,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姚旭身后。   “……”我看着姚訚,暗骂,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好了,一日三餐我亲自去给你送。”姚旭说,“其余的时间,就自己面壁思过吧。”   面壁思过……这和坐牢有神马区别。   “其实阿爷真是为你好,对我……他都没这么上心呢。”姚訚插了一句,他撇撇嘴,说,“如果是我三番两次挑战他的耐心,早就被打出去了!”   “你也知道啊?”姚旭说,“昨天让你收的忍冬花呢?”   忍冬花……好像是金银花的古称。   “诶,我没收……吗……”姚訚看了眼姚旭,拔腿就往外跑。   “收你妹啊……”姚旭说,“全都淋了……眼看着就长毛了。”   姚訚堪堪顿住脚,回头,一脸尴尬地陪着笑,“那……”   “罚你今天晚上去采夕颜。”姚旭说,他看了下愣在原地的杜煜和我,“你俩还不走?”   “这就走。”杜煜说,拽了下我的衣服。   “可是我也想去,我都没看过夕颜花诶……”我小声说。   “你想去看夕颜花?”姚旭阴阳怪气地说,“好吧,那就陪阿訚一起受罚吧。”   “好!”我差点儿就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好你妹啊!”姚訚冲我说,紧接着又一脸讨好地冲姚旭说,“阿爷,嗣业身上还有伤,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自己要去的,吃点儿苦也没什么坏处,还能长长记性。”姚旭说,“再说了,本来就是给他用的,让他自己去看看也好。”   是跟我用的?   我一怔,难不成姚旭涂抹在我脖子上的那种绿色稠状物是夕颜?   它居然是种绿色的花?   不对,之前姚訚说是粉红色的来着。   我混乱了。   “可是……”   “好了,你们都忙去吧,我跟梓楠聊会天。”姚旭说,他走到矮桌旁坐下。   杜煜行完礼,又戳了我一下。   我和姚訚只好行礼,跟杜煜走出了帐篷。   昨晚是我和杜煜被赶了出来,这回是我们仨都被赶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看了下左边的杜煜,又看了下右边的姚訚。   他俩回看我,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大爷就这样,我阿爷都没办法。”姚訚说,“其实你真不应该跟我上山的,你知道夕颜长在哪儿吗?”   听这意思……夕颜长的很奇怪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跟我去啊?”姚訚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紧接着又压了回来,“晚上你不要去了,我自己去就行。”   “夕颜……长得地方很奇怪吗?”我忍不住问。   “你真不知道?”姚訚一脸不相信地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杜煜不好意思地说。   他打量了我俩各一眼,叹了口气,说:“夕颜长在水里。”   长在水里?!   “它是软的?”我好奇地问。   “不是,是硬的。”杜煜回答,“夕颜的花很坚硬,甚至可以把水底的石子击穿。”   妈妈咪呀!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物种?   有无论如何扯不断、只能用植物切割的阿修罗不算,还有可以把石头击穿的夕颜花?   虽然小时候确实听说过石头里可以开出花的鸡汤故事,但是那跟滴水穿石差不多,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击穿的啊?   “那……怎么采摘呢?”   “用金器可以隔断。”姚訚说,“割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不小心很容易被夕颜割破手指;夕颜不能碰到血,碰到血就会被灼伤,紧接着就会枯萎。”   我的天呐,真有这么神奇吗?   那个阿修罗溶于水就已经很奇葩了,这个夕颜还会被血烧伤?   “夕颜都是成簇聚在一起生长的,第一次去采摘难念会碰破手指。”姚訚说,“你本来就一身伤了,跟着掺和什么?”   港真,原本不知道的时候,不去就不去了;听他这么一讲,更想去了。   “毕竟难得一见啊……”我说,“好奇心使然。”   “好吧,你去也可以,但是你一定要跟紧我。”姚訚说。   “我也可以去吗?”杜煜问,他挠了挠头,“我也没有见过夕颜。”   “崇明兄,你还是别去了。”姚訚说,“你可以看我带回来的,毕竟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也算不上惩罚了。”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如果是好地方的话,姚旭也不会说是“罚”了。   “……”杜煜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我一定看紧他,什么都不让他碰。”姚訚说,“他脖子上有伤,我虽然算不上医者,打打下手、紧急处理一下还是挺在行的。”   “不是,嗣业跟着你一起,我当然不担心。”杜煜说,“我是怕你俩回来的时候,夜黑风高,你俩又精疲力竭……”   “没事儿,我俩肯定是要留宿的。”姚訚说,“之前我和大爷也去过,当夜断然来不及。”   “好吧,”杜煜不再坚持,“那你俩多加小心。”   “放心吧,崇明兄。”姚訚说。   和杜煜分手后,我俩回到了宿舍里收拾东西。   他帮我把东西都搬到了我的单间儿里。   “好了,你先休息下吧,”姚訚说,“用过晚膳,咱俩去无言山上。” 第136章 她想退亲   我确实有点儿累了,直接扑倒在卧铺上。   姚訚去给山下的居民们帮忙去了。   我一个人干坐着。   得亏姚訚没把我绑起来,不然这一下午就更难熬了。   尽管没被绑起来,但我也不敢随便去外面晃悠了;也许姚旭说的是气话,但是真要再这么折腾的话,估计脖子上就该落下病根了。   我只好在这个帐篷里愣了一下午的神儿。   姚旭倒是没来送饭,饭是花桓送来的。   “嗣业兄,吃点儿东西吧。”她说,把托盘上的碗筷拿下来。   晚饭是水煮萝卜块配发面饼。   发面饼被做成了拳头大小,吃起来大小很合适。   最开始来到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后来补的饭,那个发面饼足足做的有脸盆那么大。   不过那天确实饿坏了,这么大的饼居然吃下去了一整个。   其实水煮萝卜块儿不怎么难吃,也不怎么好吃。   但是比起来天天吃水煮秋葵干,好像还是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的。   来到这边之后,我发现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春葵。   春葵和秋葵完全不一样,它看起来像是冬苋菜,但是也有点儿不大一样,它的叶子和冬苋菜相比要更小一点儿;可能是冬苋菜的近亲。   冬苋菜现在也有,叫冬葵。   两种植物的使用方法差不多,都是水煮后加上粗盐连汤带菜一起使用。   吃它们两种菜的时候,大多吃米饭。   “多谢。”我说这个碗筷放在矮桌上,“你吃了吗?”   “还没,等下过去吃。”她说,很自然的坐在了矮桌旁。   这是什么情况?   我忽然有点儿慌。   那不成,她是准备看着我吃饭?   为什么我有一种,新婚夫妻的感觉;妻子在旁边帮自己丈夫添饭加水之类的。   “麻烦你了,要不你去吃饭吧?”我说,“等下,饭菜该没了。”   “嗯?”她刚刚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一怔,“没事儿,我让他们帮我留过了。”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应声。   没办法,我只好拿起筷子吃饭。   她坐在旁边,盯着我,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似的,但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我问。   “嗯……没……没什么。”她说,她双手叠放在腿上,上半身坐的笔直。   这明显就是有事情要说好吗……紧张得肢体僵硬了。   “那你放松点儿……不用那么紧张。”我说,“我也是人,又不会吃人。”   她“噗嗤”一声笑了,点点头,“嗯。”   “嗯。”我也应声,低头咬了一大口饼,发现外面是有点凉了,但里边还是很烫的。   应该是刚刚做好就带了过来,不然的话早就凉透了。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事情……”她说,语无伦次,“我是有话要想跟你说。”   我一怔,难道她又要告白?   上一次我没有任何回应,就已经很尴尬了。   “其实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我把饼放下,挺直了身子,说。   “那……那你先说吧?”她说,脸有些红,“我再想一下该怎么说……”   “嗯。”我也不再跟她客气,“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嗯。”她应声,告诉我,她在认真听。   “其实咱俩有昏约这事儿,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刚知道的。”我说,“我确实没什么心理准备……你是个好女孩儿……我希望你可以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我当然也希望这个人是我,但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说,脑海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杜铃兰的样子。   这又是杜展的思想。   尽管他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思想还在,他的情感也还在。   他喜欢杜铃兰。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解除昏约。”我说,低头鞠了一躬。   虽然这样确实很残忍,但是与其拖累她,还不如提早说出来。   分手、拒绝某段关系都是这样,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并不是说提分手的是渣男,真正的渣男,是他不和对方提分手、但逼着对方和他提分手;或者他明明已经不喜欢对方了,但还要拖累着对方,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关怀和照顾。   “嗯。”她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慌乱,“其实我也是想来跟你说这件事的,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以后会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她说,轻笑,“我当然也希望自己的良人是位大将军,但是,官职越大,责任越大,我不希望我以后只能在家里等他回来,我希望他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希望……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希望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她说,半低着头,我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之类的,我的阿爷已经做过了,结果我阿娘死的时候,他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是,他确实得到了很多赏赐,也做了很大的官。”她说,声音忽然掺进了鼻音,“但是,他当初许诺我阿娘,会一辈子守着她的。”   “他也确实未续弦,每到阿娘最喜欢的上元节,他总要跟阿娘唱当初他俩见面时听到的那首诗。”花桓说,哼唱了起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是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苏味道是苏东坡、东哥的先祖;她唱得千回百转,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爸在她妈的墓前唱起这首歌,一边哼唱一边泪流满面的样子。   现世时,一直以为《正月十五夜》是那种很欢乐、盛世狂欢的曲调,没成想竟是如此凄凉。   我看着她已经被泪晕花了的脸,忽然心悸了一下。   “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她说,从袖子里抽出布帕,抹了把眼泪,“我阿娘一直守着那句‘你等我回来,陪你过生辰’的空话。”   “所以,”她说,行了个大礼,她把双手叠放在膝前,把额头抵在了手背上,“请跟我退昏吧。” 第137章 不知所措   她行了个那么大的礼。   我忽然怀疑我做的到底对不对了。   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行不行!”我忙说,照着她的样子回礼,“当然应该是你跟我退昏。”   无论哪个朝代,女生被退婚,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   “嗯~”她摇头,“是我提出来的,当然应该是你和我退昏。”   姚訚背着包袱,正好拉开帘子进来,看到我俩互相“磕头”。   “你俩……这怎么还拜上了?”姚訚说,一脸玩味,“别着急,就这两年的事儿了。”   “不是……”我俩异口同声。   “不是……什么?”他问。   “没什么。”花桓说,她的眼睛红红的,明显有些浮肿了起来。   “啊,到时间了是不是?”我忙说,赶忙摸过旁边的包袱塞给他。   我把花桓扶起来:“我俩还有事儿,容后再议吧!”   说完,拖着一脸懵圈的姚訚就往外跑。   “你这就不管她了?”姚訚一边跟我跑,一边问。   “没法儿管啊……”我气喘吁吁的说,“她要我跟她退昏。”   “她要跟你退昏?!”姚訚吃了一惊,“为什么?”   “嗯,她说她不想找个武夫。”我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姚訚。   “少来,她要是不想找个武夫,自己也不会来从军了。”姚訚有些严厉地说,“说实话。”   也许是因为姚訚平时大大咧咧的,我完全把他当成了个没脑子、好忽悠的人。   “其实……是我先提的……”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变成男生之后脑子总是不好使……   也许她本来没想要退昏的,结果我说了之后……任谁也气不过啊……   “为什么……”姚訚吃惊不已,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因为她不漂亮吗?   不是,她很漂亮,很纤瘦也很白,而且也很能吃苦,正常男生都觉得吃力的训练,她都可以做的很好。   这样的女生很吸引人,而且我俩的身高也刚好,她大概到我的耳垂的位置。   因为我不喜欢她吗?   也不是,我挺喜欢她的。   我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妹子……   尽管我已经知道,我肯定变不回去了;注定只能以男生的身份生活下去。   可是,还是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是个妹子……   “我怕……”我说,我怕会耽误她。   “你怕什么?”姚訚说,“怕不能给她安逸的生活?”   我点点头,既然他这么想,我就顺着杆子爬吧。   “那是因为你不够相信自己、因为你不敢相信你自己。”姚訚说,“你不确定自己可以保护她,不相信你可以好好的照顾她一生。”   说实话,也稍微有一点儿这方面的原因。   就冲杜展这个自带招灾的体质,我现在连能不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都成问题……   “我……”   “说实话,尽管你之前在森林里确实是为了帮她挡雨,”姚訚说,“尽管”和“确实”这两个词都加重了读音,好像在强调似的重音,“但人言可畏,以后传出去,必然会被说成你轻薄了她。”   “我……”没有轻薄她。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在古代,衣冠不整、公然抱着女子……不是猥亵是什么……   这样的情况,现世都可以告猥亵了。   “被轻薄了的女子,还可以嫁一个正常的人家吗?”姚訚说,他盯着我,盯得我忍不住又低下了头。   “答案是不能,”他说,“虽然律例规定,可以再昏,嫁娶自由,但是流言必定不怎么好听……”   我懵了。   我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   “说真的,要是我,本来自己就已经是受害者了,还被说成那样,还要退亲……我肯定也接着跟你说退昏。”姚訚说,“就算是给自己挽回一点儿颜面。”   “女子的心很小,只装的下一个人。她明显是喜欢你的。”姚訚说,“不然今天不会非要替我去给你送晚膳。”   原来是她要来送晚饭的啊,我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层。   “而且,都和你有了肌肤之亲,你却翻脸不认人了,还来了句,要和她退昏。”姚訚捶了我一拳,“她没打死你都是脾气好了,要是我,直接一案几招呼过去,你信不?”   说实话,无论是姚旭还是姚訚,他俩说话方式和现世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注射器的原因。   毕竟,那个有注射器的肯定是后世的人。   话说,也太不公平了,他们穿越还可以带道具的……   不过,也许他们是“肉穿”,我是“魂穿”吧?   要是平常,姚訚这么说话,我肯定得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的。   可是,我却笑不出来,还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咬着下唇,越想越觉得过分。   “而且,她都伤心成那样了,你就没有感到内疚吗?”姚訚说。   “她那是因为……”我说,突然住口、差点儿咬着舌头。   我真是够笨的,居然才反应过来。   对啊,怎么可能仅仅只有她爸的原因呢,她毕竟已经原谅她爸了……都是借口。   肯定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委屈不已,所以才会哭成那样的。   “我现在去跟她道歉!”我说,赶忙往回跑,结果被姚訚抓住了胳膊。   “你去乞求原谅?”姚訚说,“你觉得她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听得进去?”   那我应该怎么办?   正常情况下……女生都是希望男生怎么办来着?   我都怀疑,我真的曾经是个女生吗?   “你还是趁着佑卿兄大婚,举国同庆的时候,亲自上门向花世伯登门道歉吧。”姚訚说,“现在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   “花桓的性格就是这样。”他说,“说实话,我以前不知道她是女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这个人挺好的。有担当有责任心,明明很瘦弱却很坚强。”   “这么好的女子,你居然要跟她退昏?”姚訚叹了口气,“我是该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是该说你不知好歹呢?” 第138章 无言山上   姚訚一路上时不时唉声叹气。   我自知理亏,背着包袱、默默地走了一路。   昼长了些,直到我俩到了目崖,天才算是完全黑了下来。   从目崖边儿上的小径走下来,我又看到了我上次跌下去的那个深坑。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没有被盖住。   今夜月光很亮,能清楚地看到那儿有个大窟窿。   “小心一点儿,这附近可不止那一个深坑。”姚訚说,他用刚刚从目崖下面捡的一根木棒在周围探了探。   “阿訚……”我喊他的名字,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那个“山顶洞人”的事儿。   “怎么了?”他在前面戳地面、专注地探着路,随口问。   “这儿附近……打过仗吗?”我跟在他后面、走在他探过的路上,说。   “打仗?”姚訚看过来,摇了摇头,“没听过。”   “没打过吗?”我有点儿不死心。   “应该是没有。”他说,“如果打过仗的话,大爷肯定会跟我提的,他没说过。”   “哦。”我应声。   梦果然就只是个梦,怎么可能会有预知梦之类的特异技能呢?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他说,依旧在前面戳地面。   “没……”我跟上去,随口胡诌,“上次在这儿附近发现了一块铠甲碎片。”   “铠甲碎片?”他来了兴致,“明光铠的?”   如果可以我真想白他一眼,我刚来,我怎么知道明光铠长成什么样子?   而且那个铠甲碎片还是我随口胡诌的。   “看起来不大像……”我说,假装陷入沉思,“那是一块木质的铠甲碎片,时间太久,已经腐化枯朽了。”   “木质铠甲……”他若有所思,“有可能是唐古人的。”   真的是党项的?   我一怔,梦里,山顶洞人也说自己是党项的。   可是,唐古不是已经归降了吗?   “也可能是吐谷浑的,吐谷浑蛮子曾侵犯凉州,这里虽然和凉州相隔了甚远,”他说,“但也不排除流浪的散兵逃亡到了这附近。估计是逃难的时候掉落的吧。”   “嗯。”我敷衍地应声,刚要接着问,天空中忽然闪了一道雷。   这是又要下雨了吗?!   天气敢不敢正常一点儿?   “要落雷了,我们得赶紧上山。”姚訚说。   知道要落雷了,还往上跑,真的不是有病吗?   “可是……”我喊住他,“越高不是越容易……”   “这个落雷是目崖特有的,”姚訚打断我,说,“看到闪电之后,要赶紧离开,不然会被落雷击中!”   他拽着我就跑,也顾不上探路了。   我俩刚跑到通往无妄的山路上,就看到一束足有两米宽的闪电打在了我俩刚刚停留过的地方。   青苔和着干草,瞬间就着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姚訚,后者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   “其实,那些深坑就是被雷击出来的。”他说,继续往山上走。   那个坑原来不是人挖的啊?我懵了。   折腾了半天,终于到了无言山下。   我估摸着,得有夜里十点半了。   “休息一下吧?”我说。   “不行,得赶紧上山。”姚訚说,“一入三更,水里的鱼类开始觅食之后,夕颜很容易枯萎。”   他的意思应该是,鱼的血会让夕颜枯萎吧?   “哦。”我应声,“山顶上的水塘很大吗?”   “山顶上没有水塘,”他说,偏头看着我,“你怎么会觉得山上有水塘呢?”   没有水塘?我懵了。   不是说夕颜长在水里吗?   没有水怎么长起来呢?   “没有水塘,但是有水潭。”姚訚看着一脸茫然的我,说。   我:“……”   要不要这么较真啊,水塘和水潭也没有多大区别啊?   都是水的某种储存形式。   “哦,是这样啊。”我随口敷衍。   “嗯。”他随口应声。   气氛有些尴尬,我俩沉默地爬了一路,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上几乎全是小水汪。   幸亏月亮很大,月光映在水面上,能看清水底的样子。   “我们去最里面的那个水潭。”姚訚说,“只有那个水潭里的夕颜长得最好。”   我其实并没有看到水潭;整个山顶上除了水汪之外,就只有远处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森林。   “哦!”我应声,跟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跟着他在山上东拐西拐,终于看到了一个深潭。   那个深潭的潭水居然是孔雀蓝色的!   我不知道它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在月光映照下变成了这个颜色。   深潭的潭面看起来比插满了嗜血玻璃的那个水潭还要大上一些;也可能是天黑了,阴影让我产生了错觉。   但是真的很壮观。   无数的夕颜贴在潭壁上,几乎伸手就能够到;它们的细茎的颜色比花瓣的颜色要浅,几乎是白色的。   粉红色的夕颜花盘是硬的,随着水的拨动而扭动着白色的腰肢、腰肢柔若水草。   虽然有些莫名违和,但是不得不说,很好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词穷了。   很梦幻的感觉,仿佛置身童话王国一样——如果光线能再好一点儿就更好了。   光线太差,我极度怀疑,如果不是杜展的眼视力比较好的话,我肯定看不见。   “嗣业,帮我把金器拿出来。”姚訚把他的包袱打开,把一种特别厚的手套带上,“就在布袋里。”   那种手套看起来是那种人造皮制作的,但是比帐篷看起来要厚上很多。   手套是那种跟烘焙手套差不多的样子,大拇指是单独的“房间”,其他的四指共用了一个“大房间”。   我从我背着的包袱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鼓鼓的布袋,从布袋里面掏出来了一个包裹着很多层布的东西;我把布打开,里面是一根黄金制作的细长单刃刀,看起来大概有十厘米的样子,刀的刃看起来不怎么锋利。   这应该就是金器了。   我把布包上——以防划破他的手,把金器递给他。   没看到实物之前,我以为会和西游记上面的那个金击子很像呢。   看到实物之后,居然有点儿小失望。   “你在周围生点儿火。”他说,“但是不能太靠近夕颜了。”   “不然她们会变回花骨朵。”姚訚补充说。 第139章 夕颜花残   姚訚说,不能把火升得太靠近夕颜。   于是,我准备在距离潭边半米的位置上生火。   我从附近的森林拣了点儿枯树枝,又从周围薅了点儿干草。   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把那些干草点着儿,又把枯树枝放了上去。   不一会儿,树枝就着了起来。   我站起来,又从周围找了些树枝。   我找树枝回来的时候。   姚訚已经割下来了很多夕颜花——虽然他的手套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   “阿訚?”我走过去,“还不够?”   “不够。”他说,“大爷做夕颜膏需要用很多,这些也就是半月的量。”   “夕颜膏?”   “嗯,就是你脖子上涂的那个。”他说,“夕颜膏可以让伤口愈合的时候不发痒,同时,涂抹过夕颜膏的伤口,不会留疤。”   这么神奇啊,还可以不留疤?   “可是这个花不是粉红色的吗,为什么做出来之后是绿色的?”   “因为夕颜还要经过火烤。”他说,补充道,“得把摘下来的花,用火烤一下。”   用火烤一下?   不是说,只要碰到火光之后变成花骨朵吗?   “可是……那样它不就变成花骨朵了吗?”我被他说懵了。   “所以说要先把它摘下来。”姚訚说,“夕颜只有在花茎上的时候,被火烤会变成花骨朵,摘下来之后,烤就不会再变成花骨朵了。”   摘下来之后就不会变成花骨朵了?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只要把它摘下来,它就死了;而它死了之后,就不会再具备“夕颜”的特性了?   “(夕颜)会变成一种绿色的干花。”他接着说,“把这种干花磨成粉末,加上一些其他的材料,就可以做成夕颜膏了。”   原来是这样,她死了以后、被焚烧的话会变成绿色的干花。   难怪最后会是绿色的呢。   “那我来烤吧?”我说,刚要拿起夕颜花,就被姚訚随手拿起的一块小石子击中了胳膊。   “不能用手拿!”他严厉地说。   也是,血液会灼伤花瓣。   “不能拿不光是因为花瓣坚硬,最主要花瓣上有毒。”他说,“一旦划破了手,整个手臂都会失去知觉,最后就废掉了。”   这么漂亮的花居然会有毒?!   也是,好像万物都是这样,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   “那……”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那里现在包着厚厚的麻布。   “所以说一定要烤一下,不仅是因为烤了之后不会再那么硬,还因为烤可以去掉它毒性。”姚訚说,“烤的时候也要注意,一定要整个都丢进火的。”   “整个都丢进火里?”我不敢相信,“那岂不是会烧焦了?”   “不会的,它只会变成那种绿色的干花。”他说,丢了一个木夹子给我,“丢进去就可以了,根茎会被烧掉。”   那个木夹子很长,很像是之前在长安街上看到的卖胡麻饼的小哥用的那种。   “哦,好!”我应声,用夹子夹起两朵夕颜,走到火堆旁,丢了进去。   它俩一进去,紧接着就开始慢慢萎缩;同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这个是花茎燃烧散发出的味道。”姚訚又把一朵夕颜丢上岸,“可以安神。”   “这个味道好熟悉啊……”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嗯。”姚訚赞同,“我们主要是为了采花儿,所以根茎没有留下来,其实根茎也有用的,把它们割下来晒干,和其他香料一起碾成粉末,可以做成安神香。”   安神香,为什么我并没有感觉到安神呢,反而有一种要出现幻觉的感觉。   “只用它们的根茎也可以做香,”姚訚说,“但是这种香不能长时间焚烧,会出现幻象。”   所以,这里边果然有致幻成分吧?   “这种只用夕颜的根茎制作的香,叫做夕颜泪。”他说,“好了,这些差不多了。”   他把包袱里的东西都倒在了缺胯袍的前摆上,然后一手兜着前摆,另一只手把所有的夕颜都放在了包袱皮儿上。   他一只手抓着包袱皮儿攥成的口袋,一手然后兜着前摆到了我的旁边。   他把装夕颜的包袱皮儿丢在地上,落到地上的夕颜花发出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   那会儿丢进去的两朵夕颜已经变成了干花。   我伸出夹子,想要把它们夹出来,结果却碰碎了一个花瓣。   “只往里面丢就可以了,等明天一早再把它们捡出来就行。”姚訚坐下来,说。   他把已经褴褛不堪的手套摘下来,露出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双手。   “阿訚……”我吃了一惊。   虽然看到那个手套已经划成了那个样子,但是毕竟那么厚,怎么可能会被划透、伤到手呢?   “没事儿,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了。”他说,把前摆打开,里面是很多瓶瓶罐罐;看起来只有我手掌心大小的小陶罐、看起来只比拇指粗一点儿的小瓷瓶。   这些东西我都见过,是姚旭用来放置药品的;陶罐里放的是粉末,瓷瓶里放的是各种药膏。   姚訚的手指上全是血,他看起来想要拿小瓷瓶,结果手刚碰到瓷瓶,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阿訚,我帮你拿。”我说,伸手把瓶瓶罐罐都捡起来,码放在他面前,“你要哪儿一个?”   “左边数第三个。”他说。   我把左边数第三个小瓶子拿起来,上面写了两个字:“止痛”。   “直接涂就行吗?”我拔掉塞得紧紧的瓶塞,问。   “不能用手,大爷总是说手上有细菌,会交叉感染。”   还手上有细菌、会交叉感染,大叔跟那个有注射器的熊孩子学了不少东西啊。   话说,不用手的话,也没有其他东西用啊?   随处能捡到的树枝岂不是更不干净?   “最右边那个陶罐里有干净的布。”姚訚说,“用那个沾一下药膏,帮我擦下手就行。”   “哦,好!”我赶忙按他说的办,刚把药膏涂完,紧接着想起来,“阿訚……你不是说碰到会失去直觉的吗?”   “那你的手……”我说,不忍心再说下去。   “嗯,再不治疗的话,估计就废了。”他嬉皮笑脸的说,他拿起来放布旁边那个陶罐,“所以得赶紧止疼,然后涂这个。”   那个瓷瓶上写着“阿修罗”。   “这是阿修罗的粉末。”他说,“可以中和掉夕颜的毒。”   “其实夕颜的毒并不会发作那么快,但人被划伤了之后,会疼得无以复加,这时候毒就会顺着神经爬进身体内部,从而破坏整个人的神经中枢。”姚訚说,“慢慢的,手臂就没有知觉了。”   我只想说,那个有注射器的人好厚道,神经之类的知识都跟姚旭科普了。 第140章 无言之夜   其实,夕颜应该是麻痹了神经吧?   这么想就都可以理解了。   为什么伤口不会疼呢,是因为夕颜把周围的神经都麻痹了。   但是,为什么不会像被没经过处理的“夕颜划伤”那样神经瘫痪呢?   也许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经过烘烤的夕颜毒性变小了,所以,即使伤口被麻痹也不会出现神经元器质性病变。   这种东西可以致幻、也可以麻痹神经,最主要的是,姚旭他们也是把它用作麻醉剂的。   一种莫名的熟悉席卷而来——怎么感觉那么像是罂粟呢?   难不成夕颜和罂粟是近亲?   姚訚已经自己把自己的手包扎好了。   他从旁边的树枝堆里拿出来两根差不多长树枝,他把那两个树枝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用中指和无名指托住它们。   他用那两根巨大的筷子夹起夕颜丢进火堆里,那种好闻的气味又浓烈了些。   夕颜纷纷萎缩成浅绿色的干花。   也许是因为树枝不耐烧的原因,柴火用的很快,不一会儿就烧去了一大半。   “我再去捡些柴火。”我说,在周围的又拣了些树枝。   我回来的时候,姚訚已经不拨着火堆玩儿了,他正在收拾瓶瓶罐罐。   他的身影骨架很宽,虽然现在还瘦瘦的,但却看得出,以后肯定体格健硕,毕竟还小——他才只有十六岁,整个儿都没张开。   说起来,姚訚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   我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了。   他是和张巡许远雷万春南霁云等人在睢阳保卫战中阵亡的三十六将之一,城父令姚訚。   睢阳保卫战是安史之乱中的重要战役之一,也是最悲壮的战役——没有之一。   而且,这算是中国有记载以来最早的吃人事件。   当时,张巡等人被困城内,没有粮草补给和援军的情况下,愣是坚持了十个月。   睢阳乃是江淮屏障,一旦失手,敌军必将将长驱直入;正是由于考虑到这个,张巡与睢阳太守许远、城父令姚訚等数千人,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睢阳、对抗敌方十三万叛军;士兵基本上是以一当十、以一当二十。   双方前后交战四百余次,张巡愣是用仅有的几千人让十三万叛军损失惨重。   正是由于张巡等数千名将士的死守,有效阻遏了叛军南犯之势,保护了江淮地区、保障了唐朝东南的安全。   但……最终还是被破了城,全城将士拒不投降,全部被杀;敌方总指挥尹子奇对张巡敬佩不已,虽然惜才,还是忍痛杀了他。   张巡这个人绝对称得上是有勇有谋,智商没问题,开元末年高中进士。   谋略没问题,一路弹尽粮绝,还在没有援军、没有任何供给的情况下死撑了十个月。   雍丘之战,城内弓箭都射完的时候,他命人扎了上千个草人,趁夜色朦胧之时,吊到睢阳城下,引来敌军潮水般的箭雨,因此得箭数十万支,敌军大呼上当。   第二天日,又命令敢死队员五百人在晚上吊出城外,敌军以为又是草人,不加防范,结果五百壮士大破敌营。   据说,罗贯中正是参考这个事件,编出了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   但是,睢阳保卫战中,由于没有粮草,张巡杀掉了自己的小妾(一说是他的妻子),分食给了众将士。   一个人肯定不够数千人分食,后面的日子里,他们吃掉了城中的老弱妇孺等不具备作战能力的人……   现世看来……太残忍了。   但不得不说,张巡的做法是对的;以城中千余百姓的牺牲,换回了江淮数十万、数百万人的免遭涂炭。   如果睢阳失守,大军长驱直入,江淮必将沦陷。   因为这时候,唐朝军自顾不暇;长安、洛阳郭子仪与安禄山激战正酣,朝廷无兵可派。   再加上张巡自己本来就算是援军。   公元七五六年正月,北方南下的安史叛军已经打到河南山东一带,河南商丘、山东菏泽都已经沦陷,但是这甚至还不是敌人的大军,安史的主力部队是往西打洛阳、西安的,而这个时候,山东的贾贲和安徽的张巡两路援军是在开封杞县汇合的,开封周围相继沦陷、基本算是敌后了。   而当时负责统帅河南军队的吴王李祗是在安阳滑县——开封杞县是在安阳滑县和周口睢阳之间的位置,所以张巡一旦败退到睢阳,就和朝廷统帅脱离了联系,也就很难有人知道张巡的困境而发出援兵救助。   再加上七五六当年,洛阳长安相继沦陷,玄宗的中央军转战四川,李光弼、郭子仪的部队是在内蒙那里出击的,所以靠近华北平原的睢阳就完全被忽视了。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毕竟圣驾所在地和安禄山老窝这两个战场的战略意义远远重要过睢阳。   当然,也不是一点援军都没有的,张巡刚退到睢阳的时候,安徽姚訚就来睢阳支援了,还有睢阳本地的许远军,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在七五七年,安庆绪为了有个稳定的后方,大举进攻睢阳,这样一来攻守力量的悬殊就拉大了,这才是睢阳保卫战最艰苦的时候。   这时候周围仅有的势力,安徽凤阳的贺兰进明和江苏徐州的许叔冀、尚衡等却持观望态度、不肯发兵。   这些家伙本着以自保为主原则,一直观望;那种情况下,他们“怂”也无可厚非。   这些地方本身也都已经和朝廷中枢断了联系,他们是在张巡的后方;这种情况下选择守城自保绝对比支援前线要保险,他们是各自的地方守卫部队,没有一个吴王这样的总体统帅,所以也无法指责他们没有大局观,毕竟冒险成了是功,败了是过(比如高仙芝就是个鲜活的例子。),不冒险也没错。   各地方守将以守卫管辖区为主责,到处是乱军,他们也不能倾巢相助;有可能这边刚过去志愿,紧接着自己家就被人打了。   这种情况下,张巡他们孤立无援。   他们完全可以投降。   以张巡的声望,叛军还会给他优待,加官进爵是肯定的;说句不好听的,唐朝军自己都没想过张巡能撑那么久,附近仅有的势力还不愿意伸出援手,估计他们都放弃睢阳了。   但是张巡等人选择死撑,不为了别的,就一个“忠”字。   如果他不是个至情至性至忠的人,估计早就倒戈了;城中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树皮扒干净了,飞禽走兽、连老鼠都被吃光了。   他们也不愿意吃人,据说当时张巡杀掉自己的小妾抬出来的时候,全军将士忍不住悲恸大哭。   为了国家,他们别无选择。   一旦投降,大唐真的就完了,后面的一百四十年估计是就是“大燕”(安禄山攻陷东都洛阳之后,称帝,立国号为“大燕”。)了。   想到这儿,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我还不如想不起来呢!   姚訚察觉到我,抬起头,“干吗呢,杵在那儿半天了。”   “啊……呃……”我刚要说话,还没开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你就先睡吧。”姚訚说,“我来值夜。”   “嗯?我不困的。”我说,刚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你睡吧。”姚訚说,他把被夕颜戳的满是窟窿的包袱皮儿抖开,递给我,“凑合着盖一下,不然容易着凉。”   “我真不困……”我差点儿又打了个哈欠。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打哈欠了,明明一天怎么事都没有干。   “好了,那要不这样,你先睡,我困了的话,把你喊醒。”姚訚说,“你替我值夜,我再睡,怎么样?”   “那……好吧。”我妥协了。   “把另一块也盖着吧。”他说,把我包袱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我的包袱里只放了点儿干粮,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放。   “多盖一层就多暖和一层。”他帮我把包袱皮儿掖好。   也许是真的困了,也许是夕颜泪摄入太多……   刚一躺下,紧接着就睡着了。 第141章 夕颜无蕊   本来想着稍微眯会眼,结果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姚訚没有叫我,我是被太阳晒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有上午七八点了。   白天的无言山上的水汪,在阳光下闪烁着浅蓝色的光。   原来并不是孔雀蓝色的水,只是在月光的映照下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越来越觉得陇山这个地方太邪乎了。   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就罢了,连地质地貌都很奇怪。   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连续两座山的山顶都是平的呢?   而且两座山上,都分布着很多水源。   虽然山顶上有水潭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样的水塘多半都是积水、或者雪山融水形成的。   无念是最后一座山头,也就是说,这座山特别高。   也对,毕竟上面还有寒潭来着,它肯定终年积雪。   说起来,那种叫紫薯的雪莲,会不会也有一些奇怪的特性?   我忽然有点儿好奇。   我抬头看向姚訚的位置。   他并没有叫我,也没有睡着。   他正在清理燃烧殆尽的木灰,把那些木灰清理掉,剩下的就是干的夕颜花了。   我注意到,他还留了一朵没有烧的夕颜花,估计是准备带回去给杜煜看的吧。   太阳已经那么高了,它并没有变成花骨朵。   原来真的是这样,活的夕颜花碰到火会变成花骨朵,被摘下来的那些,即使丢进火里也不会变成花骨朵似的——它们都已经死掉了。   姚訚把干花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在一块绢布上;绢布也是从陶罐里拿出来的。   用绢布把干花包起来,压扁,然后把布打开,把粉末聚到中间,再把布包好,放在一边。   他打开另一块绢布,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他的面前,已经有摆放着四个这样的小布包了。   “阿訚……抱歉……”我不好意思地说,“睡过头了。”   他抬起头看我,“没事儿,我不困。”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嗜睡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困呢?   “你休息下吧,我来弄。”我说,走过去。   “没事儿,马上就弄完了。”他说,紧接着打了个哈欠。   “你休息下吧!”我说,“这些很简单,我可以做的。”   “那好吧。”他又打了个哈欠,“那我稍微眯会眼,等会记得把我叫醒哈!”   “嗯,好勒!”我应声,学着他的样子把旁边陶罐里叠放的绢布拿出来,铺在地上。   我用夹子拿起一朵夕颜干花,发现它并没有花蕊。   之前都是远处看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夕颜。   她的花瓣是虞美人那种大瓣的花瓣,和虞美人不同,它是复瓣的。   燃烧变成浅绿色后,有点儿像是牡丹花,但是却没有牡丹那么“厚重”。   牡丹花确实很好看,但却过于雍容华贵了;像夕颜这种粉红色的小花儿,反而要更文艺些。   我把花放在绢布上,准备压的时候,发现它们的茎被烧的干干净净。   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干净净,整朵花上一点残留都没有。   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到他们是从那个花茎上长出来的话,我肯定以为他们是组合起来的——没有植物可以经过高温烧制后完好无损。   不过,既然花茎可以被烧干净,花蕊是不是也可能是被烧掉了呢?   也许夕颜是有花蕊的。   我偏头,正好看到了姚訚留出来的那朵花,我用夹子把它翻开,里面也没有花蕊。   原来不是被烧掉了,是真的没有啊!   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花呢,没有花蕊,花瓣居然还不怕火烧。   夕颜这种花现世中真实存在,当然,和这种完全不一样。   它是种生长在热带、亚热带的花;白色花朵形似满月,大而美丽,且在夜间开放,故得名夕颜,也被称作“夜颜”。   在现世,夕颜是生长在角落的一种白色小花,常在傍晚开放,因为没人欣赏被人看作“薄命花“。   夕颜色白,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在日本文化中,多用于暗喻容易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   和夕颜相对的是朝颜(也称昼颜),就是牵牛花。   可这边儿的夕颜,也太坚韧了点儿。   不仅会伤人,还不惧烈火。   我把夕颜放在布上,轻轻的压了下,居然没有被压碎。   我只好又用力压了下。   看刚刚姚訚做的那么容易,还以为会很好压呢;没想到,真的坚硬。   昨天用夹子挑出来的时候,怎么会夹碎呢;它们明明很结实才对。   我打开绢布,它们已经被压成了一坨粉末。   不要问我为啥要用“坨”这个形容词。   我原本以为姚訚说的干花是真正意义上的干花,就是那种特别干,一碰就碎(之前确实也一碰就碎了来着……)的那种程度。   可是我把它们压扁了之后,才发现他们里面还是有水分的——量还不少;与其说是被压成了粉末,不如说被压成了“膏”了。   说是膏其实有点儿夸张了,水分也不是那么多,它们现在的样子,更像是糯米面和得太干了的状态。   我把他们都聚在一起,把布包包上,放在那四个布包旁边。   我又把其他那些花都弄完,差不多有上午十一点了。   姚訚还在睡觉,才刚刚睡了这一会儿,我也不忍心把他叫醒。   但是,干坐的也挺无聊的。   我偏头,看到了身后的水潭。   夕颜真的变成了花苞。   无数的花苞点缀在潭壁上,看起来即将绽放。   我终于看清了它们花茎的颜色,昨天晚上本以为是白色,今天才看到其实是杏白色。   樱粉色的花配上杏白色的茎,莫名地和谐。   说起来,夕颜没有叶子;准确的说,看不到叶子。   可能是它们的叶子太小、太稀,在整个布满了夕颜的潭壁上,不怎么显眼。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长的太靠下,被花儿挡住了。   我拿起姚訚的手套,想要摘下一朵夕颜,刚碰到花骨朵就听到了手套被划破的声音,水很凉,我一瞬间以为手划破了。   赶忙把手抽出来、把手套摘掉,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手并没有破。   我松了口气,抬头,眺望整片深潭。   昨天晚上看到的边缘那些并不是阴影,而且目所不及的潭水边缘;这个水潭面积非常大,站在边上,几乎看不到尽头。 第142章 山上有人   水潭远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片灰蒙蒙的区域。   现在能看到,那是一片森林。   现在才三月里,虽然飘絮已经飘了好几天,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落叶阔叶树都才刚刚开始长新叶子,叶子大概有五厘米见方的样子。   我走近了些,这边儿生长的树跟我在军营边儿上看到的树完全不一样。   这种树的叶子,很像是枫叶旗;那是一种特别像法国梧桐的树。   也许,这就是法桐。   说起来,法桐原产于欧洲东南部及亚洲西部,久经栽培,是特别好的行道树;也是现世北方最常见的行道树。   据记载,晋朝的时候就已经引进了。   那个时候不叫法桐,叫“鸠摩罗什树”。   传说是印度高僧鸠摩罗什到中国传播佛教时带来的,他在长安某地播种下了“悬铃木”;是的,法桐并不是梧桐树,而是悬铃木。   我走近,发现这些树长得特别直,排列的也非常整齐,就像是被人刻意种下的一样。   这些树都很粗,我试了下,勉强能环抱过来。   地面上是散落着一些浅黄色的粉末。   我弯下腰,拈起一点儿,捻了捻,有点儿像是什么的颗粒。   我把它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是硫磺的味道。   这里怎么会有硫磺呢?   我往森林里面走了走,果然发现了一片菜地。   他这里种植的是什么,暂时还看不大出来——因为刚刚才露出了一点儿嫩绿的芽。   硫磺最主要的功能是用于防治病虫害——使用者显然也知道。   这个山上有人居住。   我赶忙往回跑。   大意了,我居然丢下姚訚一个睡梦中的人,走了这么远。   所幸,我看到他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什么危险。   我想到有人居住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会不会,夕颜之类的作物,都是他种植的呢?   也就是说,整个陇山是他的“实验田”。   既然夕颜是人家的宝贝,我们擅自偷摘人家的宝贝、被“山主人”发现了之后,搞不好会被暴打一顿。   猴哥偷吃人参果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不过,猴哥也不是没有错,本来也没猴哥那样的,偷人家东西就罢了,还把人家的树给刨了!   估计吴承恩大叔就是想表现猴哥的放荡不羁爱自由吧。   说起来,偷吃人参果这一回,在整个故事的人物性格塑造中,是比较重要的一环。   首先偷吃人参果这件事情,八戒教唆猴哥去偷人参果,人物性格立现;八戒是那种想做又不敢出头的,孙悟空是有本事啥不都怕的。   猴子毕竟都比较好奇,又馋嘴,所以八戒教唆成功,侧面又衬托了八戒的市侩嘴脸;猴哥做事儿不过脑子,还脾气暴躁。   扯远了。   我走到姚訚身边,把绢布包码放在陶罐里,又把瓶瓶罐罐都收拾好;把两个包袱都收拾好后,我默默地坐在旁边等他睡醒。   太阳已经很高了,晒得我眼睛疼。   我本来想把包袱皮儿挡在头上,但看到已经千疮百孔的包袱皮儿,觉得挡起来也没什么用,索性也就不挡了。   我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姚訚,心想,他应该一会就醒了。   结果他一睡就睡了大半天。   从上午十点多睡到了下午五六点。   我真的饿的不行了,昨天带的干粮,中午就被我吃掉了。   下午五六点,正常情况下,都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要不要叫醒他呢,虽然我们现在跑下山也赶不上饭点儿了。   但是明天一早的饭还是可以赶得上的。   我过去戳了戳他,他没什么反应;我又晃了晃他的胳膊,还是没什么反应。   “阿訚?”我轻轻喊了一声。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阿訚?!”我吓了一跳。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难不成是中暑了?   我摸了下他的额头,并不是很烫,相反,还有点儿凉。   我赶忙扒开了他的眼睑,他的瞳仁看到太阳后明显收缩。   他还活着!   可是怎么会叫不醒呢?   我抬起手,迟疑了一下,还是猛地拍到了他的腰上。   我本来是想拍脸的,但是怕控制不好力道,到时候留下一个大爪印,我说不清楚啊。   然后想着,要不拍屁股好了,但是又觉得屁股脂肪太多,痛感不强烈。   想来想去还是腰比较好,比较隐蔽,即使留下手印也不会被发现——我总是爱纠结于一些没什么用的事儿……   可他依然没什么反应。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中午那会儿还好好的,我一直也没离开过。   不对,我离开过。   我懊恼地捶捶头。   肯定是我刚刚去森林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   那个人来过了!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回来之后,看到姚訚还躺在那里,本能地觉得没什么事——居然没有想到要查看他的情况。   他这样明显是被人下毒了。   不管是什么毒……都这么久过去了……   说句不好听的……   我说不出口。   李植躺在床上的画面忽的就出现了。   我猛地给了自己的脸一巴掌。   这个时候必须得打脸了,不打脸不长记性。   这并不是规规矩矩的唐朝……   不是在李植瘫痪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为什么还不长记性呢!   这里并不是像历史一样按部就班来,不是说他真的存在于历史上、还不到气数尽的时候就不会出现意外……   如果是按部就班来的话,李嗣业也就不会瘫痪了。   搞不好,先天政变什么的也会提前。   尽管我知道未来,但是那显然没什么用。   所有的事情都存在着变数,不能一味地按照历史来……   也许……姚訚等不到睢阳保卫战了。   想到这儿,我一时没站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一脚踩进水潭里;我踩到了水潭的边儿。   我忙往前走了两步,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身体猛地撞击到地面,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鼻子疼得无以复加,我感觉鼻梁骨要断了。   整个人好像被拆散架了一样。   疼。   疼得几乎没有力气爬起来。   我很想在地上赖一会儿,可是我不能。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姚訚还昏迷不醒着……   我赶忙爬起来,把包袱挂在脖子上。   我把姚訚扶起来、背在身上,撒丫子往山下跑。   我的脖子被划成那样都可以被姚旭救回来,他肯定有办法救姚訚的!   我得赶紧去找他! 第143章 大闹军营   下山比上山要省力些,但我还是跑到筋疲力尽。   天快黑的时候,我才跑到了无妄山下。   无妄山下和目崖之间的平地,经过前一天的雷击,已经遍地都是窟窿。   整个地面上的青苔都被烧焦了,露出了光秃秃的地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青苔烧光后,露出的居然是一层银灰色的土壤。   可是上次掉进坑里的时候,土的颜色很正常啊。   也许,银灰色的土壤只有表面上薄薄的一层,甚至可能是青苔燃烧之后留下来的。   完全不需要探路了,银灰色的地方都是平地,黑色的都是洞。   我背着姚訚快速的通过了这里。   我其实很想吐槽,怎么山上会突然出现雷啊喂;而且,为什么单单只会劈这个位置啊喂!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俩终于到了绝情。   幸亏这两天都是晴天,月亮很大。   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小心地把姚訚放了下来;在周围生了堆火,防止有其他野兽靠近。   稍微休息了一下,忽然看到,这儿居然有萤火虫。   在现世的时候,并没有机会看到萤火虫。   城市热岛效应逐年增加,气温过热过闷、湖泊减少。   而且城市晚上灯光越来越亮,光污染日趋严重,影响萤火虫繁殖后代,萤火虫在城市中越来越少见。   其实,别说城市,乡镇上都没有适合萤火虫生活的生存环境了。   我从陶罐里掏出来一块绢布,靠近他们。   我一直很想像动漫或者电视剧里那样,用绢布把萤火虫罩起来,做成萤火虫灯。   我走过去,萤火虫四散飞开。   它们围绕着我,并不怯生。   我摊开绢布,捉到了好几只萤火虫。   荧光色的小虫子在绢布里飞来飞去,确实很好看。   看着他们撞击在绢布上,忽然落寞;我抖开绢布,把它们都放了出来。   我没有权利囚禁他们。   快步跑回姚訚身边,火堆的火眼看着就要熄灭了。   我把绢布收好,照例还是把包袱挂在了脖子上。   我背起姚訚,快速往山下跑。   大概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我俩终于到了军营门口。   “郎君,麻烦开一下营门!”我冲哨兵喊。   那日被冒充的哨兵最后不治身亡了,新换的这个哨兵我不认识;那个神秘人下手确实够狠的。   那个人冷漠地说:“你俩报上身份。”   “陌刀手杜展,”我说,说实话,姚訚是哪个队的我还真的不清楚,只好随便报了一个,“步兵姚訚。”   “等下,”他说,从哨塔上下来,跟下面巡逻的人说了什么。   他爬回哨塔,“宵禁了,开不了营门。”   不可能!我难以置信,明明之前那两次,回来的比这个点儿还晚,照样会给开门。   “郎君,求你多照顾一下!”我说,“阿訚现在生死未卜……”   “不行,军律不可违!”他说,“你俩要不就等将军醒了吧。”   等将军醒了,岂不是得到第二天?   “不行!快点儿开城门,出了事儿我担着!”我说,使劲晃了晃栅栏门,居然把门抬起来了。   我用力把门往上一扔,趁着它掉下来之前的一瞬间,钻进了军营。   “你干什么?!”那个人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干。   他拿起来击锤,对着铜锣“咣咣”一通砸。   巡逻的人紧接着就围上来了,他们手里的长枪纷纷戳向了我。   我一只手护着姚訚,另一只手忙举过头顶,“我要见将军!”   “不对,我要见姚疾医!”我大喊了一声,“我真的得快点儿见到他!”   他们都没有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我忽然觉得,他们……我好像都不认识。   确实是看着很眼熟,但是眼熟并不意味着有过交谈、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在人群中看了半天,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转了一整圈;他们也跟着我转了一圈。   可是,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花桓不在人群里。   如果她在的话,还有个人帮忙。   我也没看到杜煜,他是客人,理应不会出现在巡逻的队伍里。   谢燮也不在。   说起来,我好像昨天就没有看到他。   我神游的时间里,他们的长枪已经越靠越近了。   近到我能看清上面的铁锈,近到只要往前挪半步,就会戳到我脸上。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我都快气炸肺了,“姚訚现在昏迷不醒,你们不认识我就罢了,可是他是姚疾医的侄儿,你们都不认得吗?”   他们没有反应,只是盯着我,一脸迷茫的表情,好像在说:“我们真的不认得。”   “那刘翊、刘都尉呢?”我忽然想起来他,“麻烦帮我通知他也行!”   依旧没有人应。   他们只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   “我真不是贼人!”我把姚訚放下来,“我们是同僚啊?!”   “将军有令,擅闯军营者,无论敌友,一律就地处决!”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其他人的枪直接就招呼过来了。   妈呀,这是玩儿真的啊?!   我懵了,完全没学过近身格斗……而且他们手里有枪……   我赤手空拳,还背着姚訚。   虽然他确实很轻,但是他又不会自己抱着我,我还得腾出手去托着他。   愣神的瞬间,枪已经到了面前。   我本能地抓过那支枪,用力往身后拽。   那孩子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干,他的力气不如杜展的大,我很容易就把枪夺了过来。   有了武器,心里就有谱儿了。   我一手托着姚訚,一手拿着长枪用力在周围抡了一圈;用力过猛,前面的几支枪都被抡折了。   这还是那天,萧赫双手用陌刀时挥舞陌刀时的动作。   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会还手,有几个愣在了当场。   好机会!   我把枪直接甩过去,木棍砸到了他们的膝盖上,那俩人直接被震到了。   我也吓了一跳,“我”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顾不上多想,我赶忙从那个豁口跑出了包围圈。   一路奔着主帐跑去,他们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追着。   “站住!站住……”一直有人在高声呵斥。   跑的太急,没托住他,姚訚直接掉了下来。   我忙把他抱在胸前,继续往主帐那边跑。 第144章 只是个圈(推荐加更)   我抱着姚訚,使劲往主帐那边跑。   主帐旁边就是姚旭的房间。   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我本来下山就是一路跑来的,早已经累得筋疲力竭。   远远的看到了主帐。   “姚世伯——!”我忙喊,“姚世伯!”   跑得太急,气息跟不上,声音都裂开了。   “世伯!”我越急越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姚訚被甩出去很远,他的头直接磕在了固定营帐的柱子上。   并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撞的满脸都是血。   但,甩出去的初速度那么大,他肯定磕得不轻。   尽管这样,他依旧没有醒。   我更加肯定了他是中毒了,不然不能成这样。   “姚世伯……”我摔得也挺疼的,脖子上挂的包袱里装着的瓶瓶罐罐都被压碎了,碎片顺着原本就破烂不堪地包袱皮儿的孔洞钻了出来,直接扎进了我衣服里。   噗嗤一声……   我忽然很庆幸,得亏没扎脖子上。   身上有衣服还能稍微挡一下,直接扎脖子上的话……先不说新伤填旧伤了,万一扎不巧,戳在颈动脉上……   这么一顿折腾,姚旭和彭偃房都起来了。   姚旭最先掀开的帘子,紧接着彭偃房也起来了;我看到周围的帐篷里接连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刘翊也出现了。   姚旭看到我,瞬间眉头紧锁,扭头、作势就要进去;他看到了姚訚,眉头锁的更深了。   “这是怎么了?!”彭偃房看到我趴在地上,地上还有一堆碎片。   “赶紧,先把他俩送到姚疾医哪儿!”他说,偏头看到了姚旭,“祖睦!”   “怎么弄成这样?!”姚旭气不打一出来,他一遍查看就躺在脚边儿的姚訚的伤势,一边说,“嗣业,我是不是说了,再弄一身伤我就不管你了?”   “嗯……可是世伯……”我挣扎地爬起来,碎片硌得我不舒服,“阿訚中毒了……”   “您得赶紧救救他……”我爬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胳膊上面插着一块薄薄的碎片。   我伸手把它拽了下来,紧接着血就喷了出来。   不是很多,但是也看得出,是插在血管上了;当然,这个位置不是动脉。   “你别乱动!”姚旭忽的就跑了过来,他气得直接踹了我一脚,赶忙把绾头发的布条拽了下来,使劲地勒在了我的胳膊上。   系上布条之后,他似乎还不解气,又给了我一拳,“你这熊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阿爷,你能不能老实点儿?!”他说,气得直翻白眼,“你阿爷病的多重你不是不……”   他忽然住口。   “梓楠……病的很重?”彭偃房不可置信。   “病的不重,我吓唬他的。”姚旭看着我,改口说,“好了,赶紧来俩人帮我把他俩弄进去,阿訚这是中夕颜毒了。”   夕颜毒?!   可是,也没有烧夕颜的根茎啊?   “还愣什么,赶紧进去!”姚旭说,我回神,忙应声,“哦!”   姚旭走进帐里,快步走到放置各种药材的柜子旁,抽开一个抽屉,把里面放着的一个陶罐拿了出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小砂壶——就是后世常见的煎药砂壶,把粉末倒进去,又加上些水。   他把小炉子生起来,把砂壶放在上面开始煮。   我才知道他的帐内是可以生火的。   早知道,除了厨房之外,其他“房间”都是严禁烟火的。   不过,人家是医生,肯定要经常煎药的。   他忙活完,接着又走到柜子旁;他从一个抽屉里掏出来一个瓷瓶。   他把瓷瓶放在托盘上,然后从矮桌上拿出来一个大一号的陶罐,走了过来。   他把陶罐打开,里面是棉布。   他仔细看了下我的胳膊,说:“幸好不是动脉。”   我想说,我看出来了。   但是看着他脸上掩盖不住的焦急,又不忍心说。   姚旭这个大叔,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口是心非。   他把绳子解开,由于勒的太紧,手臂已经变成了紫色。   他打开瓷瓶,里面是一些黑色的膏状物,他用棉签沾取了一点儿,涂在了我的胳膊上。   他自制的棉签……说实话,挺劣质的。   是在竹签的上面绑了一小缕棉花,为了防止棉花脱落,还用绳子绑了一下。   不过,看到他做的棉签,我更加确信,还有其他人。   而且,他是整个人都穿越到了这里。   他应该是个医生,穿越过来的时候,手里正好握着医疗器材,比如注射器、棉签之类的。   姚旭把那个东西涂在胳膊上的伤口以后,过了一小会儿,很神奇的就不疼了。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以后肯定要上战场的,备点儿止疼药,还少受点儿罪。   “天茄子,”他说,“捣碎了,可以消炎止疼。”   天茄子不就是曼陀罗子吗?   这个确实是可以消炎来着。   记得现世的时候,我姥姥总会备上一点儿曼陀罗子,万一有点儿跌打损伤,比药膏好用。   我好想我姥姥……   可是她已经没了好几年了。   虽然我现在比她要“大”上一千多岁,她现在甚至还没有出生。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死亡其实是件很可怕的事儿,意味着这一生奋斗的一切都没有了。   就好像辛辛苦苦练了很久的角色,忽然被删号了一样。   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就像段子说的那样,“老子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其实是没法儿活着回去,所有人都不可避免会死去。   死掉了之后,慢慢就会被熟知的人忘记,即使熟知的人没有忘记,他们也会慢慢死去。   真正的死去,是被所有人遗忘。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死了,但他们还活着。   其实,生存这种状态,只是单纯的存在。   物质是守恒的,这也侧面证明了“六道轮回”。   人是由有机物构成的,死去的人会被大自然分解成有机物再回归到地球上;这些有机物会被其他植物吸收,然后再被其他食草动物吃掉。   食草动物再被其他食肉动物吃掉——也有可能直接被人类吃掉,于是,“人”又变回了人。   一环扣一环,这就是生物圈。   其实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 第145章 他未娶亲   姚旭看到我没有接话,还一脸愣的表情,随口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   他也没多问,他又走到柜子旁,打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拿出来一个瓷瓶。   他边走过来边把手里的瓷瓶打开。   里面是一种黄褐色的膏状物,他又换了根棉签,用棉签沾了一些涂在了我的胳膊上。   “这是柠木膏,”他说,“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   可以快速愈合?我不敢相信。   后世也没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啊?!   “可以快速愈合?”   “嗯,”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说,“本来是舍不得给你用的,毕竟就这点儿。”   “但是你浑身没一处好地方了。”姚旭说,“看在你阿爷的份上,稍微给你用点儿。”   说是一点儿,其实刚刚的量已经不算少了。   炉子上的小砂壶已经开了,小盖子咕噜咕噜开始往外冒蒸汽。   他刚忙走了过去,直接摸了下砂壶的把手,赶忙把手捏在耳朵上。   他拿起旁边的布包在把手上,把砂壶里的液体倒进了旁边的碗里。   他把砂壶收拾好,又走了过来。   “把衣服脱了。”姚旭忽然说。   我一怔,“脱、脱衣服?”   “让你脱就脱,哪儿那么多废话!”他说,直接过来扒我衣服。   “世伯……我、我自己来!”我忙说,用手开始脱衣服。   缺胯袍已经被划得不成样子了。   我把中衣脱下来,才发现自己胸前有好几处伤口。   刚刚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再加上在山上的时候,就摔了一跤了,现在浑身都疼,完全分不清是伤口还是淤青。   “摔死你算了!”姚旭气得骂了一句,“你就不疼吗?”   “疼……”我应声。   怎么可能不疼?   “疼还不吱声,你还是不疼!”他气得又右手握拳,拳头挥了一下,又改成了“爆栗”。   他一个爆栗打在我头上,“疼死你活该!”   “……”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胳膊抬起来!”他没好气儿的说。   我顺从地把胳膊抬了起来。   他开始清理伤口,每个地方都小心地清理了一遍,一边清理一边继续唠叨:“我给你说,你再仗着自己年轻、恢复能力好,这么作下去,老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呗?”   “那就别找人治疗啊,自己痊愈啊!”   ……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再说,确实也心急:“世伯……阿訚……”   “等下药好了再管他,你我都没弄完呢!”他说,把最后一块伤口包上麻布,“好了,下面呢?”   我“腾”的就脸红了,“下面没事。”   “我看看!”他狐疑地说。   “真没事……”   “没事我看看也不会有事!”他说,直接开始扒我衣服。   ……   确定真的没事之后,他终于放过了我。   我觉得我的脸已经红成番茄了。   双手托着脸,能感觉到脸滚烫滚烫的。   “好了,你回去睡吧。”他说,刚走了两步,“回你自己的营帐,明天开始,除了吃饭之外,不许离开屋里。”   “哦!”我赶忙应声。   看起来他是忘了,上次说的是把我绑起来来着。   这次只是不许出门,我松了一口气。   不许出门还好办,真要是被绑起来该怎么办啊!   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姚旭点了下头,走到矮桌前,把那碗放凉了药拿起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木制的漏斗状东西放在了姚訚的嘴里,然后把汤药顺着漏斗倒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漏斗放的太好,还是姚訚还有意识,药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撒出来。   他把药灌完之后,把姚訚抱起来,让他靠着墙壁。   看到我还没有走,姚旭挑了挑眉,“你还不走吗?”   “我……”我刚要说这就走,然后碰巧看到了他矮桌上一个小木笼子。   那是一种构造特别简单的笼子,就是两个底面加上一排竖着的木棍。   笼子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笼子里面养的东西。   那居然是一只仓鼠,可是现在是唐朝,怎么可能会有仓鼠?   “你认识这个?”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个东西叫仓鼠。”姚旭说,“它叫奶茶。”   我对仓鼠不怎么了解,但是之前的同事养过,这个就是那种“奶茶仓鼠”。   “仓鼠?”我假装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它是一种老鼠吗?”   “嗯,它是一种老鼠,不过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老鼠。”   “那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呢?”我忍不住问。   “是一位高人送给我的。”他说,“说这种东西挺解闷的,一个人养也省事儿。”   应该还是那个送他注射器的家伙送的吧,说实在的,那家伙穿越的时候正在干什么啊?   拿着注射器还可以理解,怎么还会带着仓鼠呢?   难不成他是个兽医?   “世伯,你一个人……吗?”   “嗯,我并未昏娶。”他说,“年轻的时候光顾着满世界走了,到了婚娶的年岁时,孑然一身惯了,也就干脆单着了。”   说起来,唐朝之前(包括唐朝)“婚”都是写作“昏”的。   因为结婚大多在傍晚进行,所以就称为“结昏”。   后来,加了个“女”字旁,成为了“婚”。   我看着姚旭,他说过刚刚那句话的时候,眼神闪躲了一下。   这里边肯定有故事。   从来没有人会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即使暗恋也算是恋爱,区别无非是得不得的到。   但我作为世侄,是没有权力开口问的。   我只好转移话题:“奶茶的话,平常吃什么呢?”   “它喜欢吃紫菘(萝卜)。”说起仓鼠,姚旭打开了话匣子,“其实它很好侍弄,有点儿东西吃就可以;需要的活动空间也不需要很大,有点儿地方就可以。”   “啊,它特别会卖萌。”姚旭说,“只要你盯着它,它就会一脸呆萌地盯着你。”   我看着姚旭一口网络流行词、眉飞色舞地说,忽然觉得,他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那个送给他注射器和仓鼠的人吧? 第146章 他的故事   话说,送注射器的那个人,是个男的吧。   原来他是个gay。   我吃了一惊。   转念一想,不对,也许那是个女的呢?   对啊,很有可能是个女的……我怎么会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个男的呢?   “……平常只要时不时让它出来走走就行了。”姚旭还在说,“它不喜欢晒太阳,在太阳底下会不舒服……”   记得那个同事也说过,仓鼠不能晒太阳。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仓鼠的寿命只有一到三年……   仓鼠肯定是大妈穿越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   难不成他俩是最近才遇见的?   “那位高人……今年贵庚?”   姚旭愣了一下,看起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当时是花信年华。”他若有所思,“告别……大概两年不到。”   花信年华,那就是说当时她二十四左右,大叔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五十出头。   原来不是大妈,是个二十五六的妹子啊?!   放在现世,这也是妥妥的忘年恋啊。   “这么年少?”我惊讶不已。   “嗯,虽然女子十五岁及笄,但她看起来依旧还是个孩童模样。”姚旭说,比划着,“她那时穿了一种奇怪的衣裳。上衣很像是半臂,但是比我们穿的袖子还要窄,几乎贴在了身上;裳看起来很像是亵裤,她管那个叫做牛仔裤。她还背着一个包我没见过的布包,她说那是帆布包。”   那个妹子是穿着短袖和牛仔裤穿过来的。   她穿越过来的时节应该是夏天。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是夏天穿越的啊。   现世是夏天,然后穿越到了冬天,我当时还惊讶了一顿呢。   不过她穿着短袖、短路,背着包,左手拖着一只仓鼠,右手拿着注射器……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说话很奇怪,她说她来自一个叫做中国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一千三百年后的这里。”姚旭说,“说实话,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也没指望大唐能一直盛世不衰,但是,得知大唐一百年后就没了的时候,还是隐约有些失落。”   妹子怎么都把这些都说了……我扶额,敢不敢再实在点儿啊?   好像说,穿越到过去之后,不能告诉古人他们的未来……不光是怕改变历史,也怕引起恐慌。   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说别人……我之前告诉了杜铃兰太平公主谋反失败的事儿来着。   不过,妹子应该没提安史之乱的事儿。   这事可不能提啊,安史之乱虽然看起来全是负面影响,但是在****社会里、在家天下时代下,没有安史之乱,也一定会有其他人造反的。   安史之乱不可避免。   其实,也不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如果玄宗在开元年间就挂掉(驾崩)、新君用人唯贤,安史之乱不是不可避免;如果玄宗能够防微杜渐而不骄傲自满,能够以史为鉴,用人唯贤就完全可以继续开元盛世而避免安史之乱。   说句不好听的,安史之乱就是玄宗自己作出来的。   明明可以开创大唐盛世,万国来朝,却骄傲自满,晚年听信谗言、昏庸无道。   如果他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亲贤臣而远小人何愁安史之乱?   近小人而远贤臣……不****都对不起其他励精图治还是没能挽回国家的末代倒霉皇帝们。   “其实,两晋也不过一百余年。”我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觉得还是有些……”他说,“我也说不上来。”   “其实听她讲那些后世的故事,忽然觉得,如果能生活在现世,也挺好的。”他话锋一转,说,“很多不敢想、不能做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   我也觉得,生活在现世真的太好了。   别的不说,最起码走夜路的时候不用点着灯笼走,这玩意儿真的太容易着火了。   唯一的缺点是,后世环境差了点儿。   “如果是后世的话,你阿爷的病完全算不得重疾的。”姚旭说,叹了口气。   我也觉得,如果是现世的话,就能做全面的检查了。   “她讲的那些故事,我还没听够呢……”姚旭说,声音颤了颤。“她就走了。”   走了,难不成是挂掉了?   “怎么会……”   “她说她要去柔然。”姚旭说,“然后她就去了,结果一去不复还。”   妹子该不是迷路了吧?   “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我想她可能是遇到了麻烦。”姚旭说,“于是,我也去了柔然。”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柔然这个国家。”姚旭说,“我也是到那里才知道,这个国家早就灭亡了。”   古时候交通闭塞,灭亡一两个国家,一般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不过,柔然和楼兰都算是西域的“威胁势力”,这种情况下也不应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吧?   这可是那时候的三大游牧民族之一——另外两个是突厥和匈奴。   “当地人和附近久居的人都没有看见过她,也有可能是我描述的不够准确,因为她走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我确实没有看到。”姚旭说,“然后我又游历了很多地方,但是,没有再见过她。”   世界这么大,没有通讯工具,怎么可能还找得到某一个人呢?   “之前倒是听过一个传说。”他说,“曾经有人发现她在陇山附近出现。”   “因为我无意间跟她提起过,陇山上有一种叫做夕颜的花,可以起到麻痹神经的作用。她那时候就说,如果有机会她要去陇山看夕颜。”姚旭说,“然后我就忙不迭地来到了陇山。”   大叔,恐怕真的是喜欢那个妹子吧。   忽然有点儿心疼姚旭。   不然也不会从柔然那儿一直跑到陇山了。   “可是,我几乎把陇山翻了个底儿朝天。”他说,“可是我却没能找到她……”   人家妹子也许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呢?我不忍心泼他冷水。   “我觉得她会来的,所以干脆留了下来。”他说,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   他轻笑,脸上满是羞涩,“不知道怎么了,我总觉得,我俩还会再相遇的。” 第147章 “梦想成真”   我没见过这样的姚旭,印象中的他总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偶尔一本正经,但是很少会耿直地跟你掏心掏肺。   不得不说,还是耿直的他可爱。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个热恋中的傻孩子;想到喜欢的人,忍不住会笑出声儿来。   真应了那句话。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在意年龄、地位之类的东西;也不会考虑金钱、利益,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   不过,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总是这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吧。   说实话,仔细看看,姚旭长得挺帅的;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并不算小。   常年锻炼,脸上几乎没有赘肉,看得出,身上肉也很结实,算是那种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类型。   用现世的词形容——是个帅大叔;长得帅,又有才(据姚訚说,他大爷是大唐有名的医生。),也不怪人家妹子喜欢他。   说起来,妹子是什么态度啊?   估计是不大喜欢姚大叔吧,不然也不能一个人跑去了柔然。   姚訚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姚旭忙走过去,拿起陶罐里的麻布帮他擦拭。   姚訚咳得很厉害,看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阿訚……不要紧吧?”   “怎么不要紧?”姚旭说,看到我瞳仁一紧,又笑了起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忽然松了口气,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救的。   姚訚已经不咳嗽了,但是依然昏迷不醒。   “世伯……”我忍不住问,“你刚刚说阿訚中的是夕颜毒?”   “嗯,夕颜毒,顾名思义,就是夕颜的毒。”姚旭说,“夕颜其实并不怎么毒,也许是你们焚烧它的根茎时,释放出来的吧。”   “可是我们并没有焚烧夕颜的根茎,怎么可能会中毒呢?”我难以置信。   本来是想问,夕颜泪是由什么构成的,好替他解毒。   “并不是焚烧根茎才会中毒,日光照耀下,夕颜会变成花苞。”他说。   我不理解,这跟中夕颜毒有什么关系。   “不要以为花苞没什么,越是花苞毒性越大!”姚旭说,“花苞即使不被太阳烤,都会散发出夕颜泪的味道,一旦空气中温度升高,气味升腾得更迅速。”   这么看,像是自己中的毒。   真的不是别人下毒吗?   难道是我想多了?   “好了,天不早了,”姚旭说,“早点儿睡吧。”   “可是,阿訚他……”   “没事儿,咳嗽出来就好了大半了。”他说,“赶紧回去睡觉吧,明早还你一个完整的阿訚。”   他说,态度很坚决,似乎是后续的治疗不想被我看见似的。   “展告辞。”我行礼退了出来。   退出来之后,才看到彭偃房以及其他人都在门口。   “将军。”我低头行礼,“展擅闯营地,请将军责罚。”   “好了,好了,”彭偃房说,能看的出他脸色确实不好,“都赶紧给我回去睡觉,明儿早再说!”   “唯!”众将士应声。   我也附和地喊。   回到了自己的小单间儿。   其实,一个人住惯了也蛮好的。   营帐内有一张小矮桌,桌子上还有书。   明天白天没事的时候,看看书、练练字,小日子不要太逍遥。   说起来,这张小矮桌,还是我跟花桓“对拜”的见证人。   回来之后,就没看到花桓。   也许是太晚了,她早就睡了吧?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床”。   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刚要睡觉,发现灯没吹灭。   刚要爬起来吹灯,蓦地看到帘子动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一个人就走了进来,居然是杜岘。   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他这么可能会出现在军营呢?!   “郎君。”我行礼,说。   “你不是都改口叫我阿兄了吗?”他说,走到矮桌旁坐下,“你也过来坐。”   “嗯。”我走过去,也坐了下来。   “我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他说,“我下个月要和阿祡成亲了。”   真假?!   他要娶杜祡了?   那韦家女儿怎么办?   不过也是,他已经是个死人了,韦家女儿估计也另做婚配了。   “恭喜阿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阿祡是个好女孩儿。”   “嗯。”他应声,轻笑,“也是个傻丫头。”   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他笑起来,和平常完全不一样,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这种冰块脸居然会笑。   “威胁她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他说,忽然特别认真的盯着我,“其他的就拜托给你了。”   拜托给我?!   怎么感觉有点儿像遗言呢!   “展应尽的责任,展义不容辞。”我说,“郎……阿兄要去往何处?”   “我和阿祡准备去西域那边居住,顺便寻找她的翁爷。”他说,“据说她的翁爷有个弟弟,那个翁爷还健在。”   所以他要陪她去西域啊。   忽然好羡慕她们;阿祡遇到了杜岘,那个穿越过来的妹子遇到了姚旭。   他们都愿意为了对方翻山越岭。   “这些事儿我还没有跟其他人说,你要帮我保密。”他说,把食指横在唇前。   “当然!”   “好了,我得走了。”他说,站起来往外走。   我站起来准备去送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通铺上。   我刚走了两步,直接从通铺上翻了下来。   头一下子撞到地板上,我紧接着就醒了。   没想到居然是个梦。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估计躺在床上的时候就睡着了吧。   看了下矮桌,矮桌上的灯盏里的灯油,和昨天几乎一样,我应该是把它吹灭了。   没想到杜岘居然会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我忽然发现我做的梦,好多时候都会“变成真的”。   忽然有点儿害怕做梦……   我想起来之前的几次,几乎梦里做的样子就是现实的样子。   那是不是说明,杜岘真的要去西域呢?   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也没什么睡意,干脆起了床。 第148章 不详预感   围着院子转了两圈,就看到其他人也起来了;刚准备跟着其他人跑早操,就看到了彭偃房铁青的脸。   我忽然想起来,大叔昨天说,今天要算账的……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天晨训取消。”负责晨跑的军官军官说,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给彭偃房腾出来了地方,他走上前。   “昨儿三更巡逻的人,都站出来!”彭偃房说。   虽然我没有巡逻,我还是默默的站了出来,其他人也都站了出来。   “来,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彭偃房说,“半夜三更的,闹得鸡犬不宁。”   一片寂静,大家都不说话了。   “没有人说是吧,那你说!”彭偃房指着一个看起来军官模样的人说。   说实话,人太多了,我到现在都分不清谁是谁;好几个军官,我就只认识刘翊。   “是这样的……”那个人说,说完就卡壳儿了。   面对彭偃房的目光,他的眼神躲闪,看起来像是准备胡诌。   他说,神秘人夜袭之类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只要入了宵禁,就严格禁止任何人进出之类的。   这半个月我都是躺在床上,并不知道已经变成了这样。   “嗯。”彭偃房应声,“这样做确实也无可厚非。”   “但是,怎么能一棒子打死呢?”彭偃房接着说,“可以设置一些暗号之类的。就像这次遇到了紧急情况的时候,差点儿延误了治疗。”   “唯……”他应声,看起来有点儿心虚。   说实话,我感觉是被人整了。   ——很有可能就是上次说萧赫坏话的那个人。   不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不许进门了。   明明大前天晚上回来的也挺晚的,照样也进来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彭大叔刘翊等人他们都在,他没机会下手。   问清楚原因后,彭偃房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立起来了,麻花辫、哦不,麻花胡直接翘起来了。   我好想笑,可是本来就有错,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笑的话,绝对会被打死的。   但是我不知道,早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你还有脸笑!”彭偃房看到我,气不打一出来,“不是不让你出门了吗?你怎么又跑出去了?!”   “我……”   “我什么我,理由是什么?”   哪有什么理由,总不能这样跟他说,想看夕颜花了,所以就跑了吧?   那样绝对会被熊死的。   说起来,软禁这件事儿不是姚旭自己的主意啊。   我还以为是他故意整我的。   “我……”   “好了,”彭偃房翻了个白眼,“杜展,你没事儿就给我呆在营帐里,除了吃喝之外,其他时间都给我待在这儿!”   “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好了,再有什么其他事情,尽快向刘都尉汇报。”他说,看着刘翊,“以后辛苦你了。”   “唯!”刘翊行礼,“翊的本分。”   其他人也行礼,“唯!”   “好了,大家训练吧。”彭偃房说,他走到了姚旭的房间。   估计是去看一下姚訚怎么样了吧。   我本来想跟着去看看的,毕业姚旭变成那样,也有我的责任。   结果想到彭大叔刚说完不许我乱跑……还是不跟在他后面去了,免得踩到雷。   我转身,刚要往自己的小单间走。   “嗣业!”   就听到了姚旭喊我。   我转回身,行礼,“姚世伯,彭世伯。”   “阿訚醒了。”姚旭正站在门口,说。   他醒了?!   姚旭也太厉害了,姚訚都昏迷了这么久,他都给救回来了。   “我能去看……”我刚要说能不能进去看看他,紧接着看到了彭大叔的脸。   刚刚见识了他的“吹胡子瞪眼”,再也不能正视他的麻花胡了。   “祖睦既然喊你,当然是同意你进去看看的。”彭偃房说,“好了,进去看看吧,等会儿回去老实呆着。”   “唯!”我低头行礼,大声说,跟着他俩进了帐篷。   “没事儿少捅点儿娄子。”彭偃房说,“你怎么跟你阿爷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呢?”   杜老爹年轻的时候……   我想了一下他年轻的样子,应该比现在还逗比吧?   “他年轻的时候就没少给你翁爷捅娄子。”他说,哈哈大笑,“有一次直接被你翁爷关在了门外,他没地方去,只好跑去祖睦家蹭吃蹭喝了半个月。”   “这倒是真的,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来了。”姚旭说,他正在旁边跟姚訚喂药。   我忽然怀疑我刚才听错了,刚刚姚旭跟我说姚訚已经醒了。   “阿訚不是……”   “已经醒过来了,结果被我折腾了大半宿,又睡过去了。”姚旭说,他伸了个懒腰,走过来,自顾自的坐下。   彭大叔也走过去坐下,他看到我没有动,“过来坐啊。”   “嗯。”我走过去,坐下。   “呃啊……”姚旭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彭大叔看到我俩打哈欠,忽然又咧嘴笑了,刚笑完,也打了个哈欠。   姚旭忍不住也笑了。   和上次不同,这次是大笑。   他总是板着脸,笑起来跟个孩子似的,上颌的整个牙龈都露了出来。   之前我还说他挺帅的,但是帅的人不能笑,一笑就傻了。   他笑着笑着,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真的困了。   说起来,他刚刚说姚訚被他折腾了大半宿……也就是说,他抢救花了大半宿的时间——他一直都没睡。   “世伯,您先休息下吧。”我说,“您都一夜没合眼了。”   “没事儿,不困,听你们拉完了睡。”他说,我听他一口“唐普”里夹杂着普通话,觉得莫名喜感。   “没什么拉的,就是拉着你当个见证。”彭大叔说,“这孩子要再满大街跑,你帮他看伤的时候,记得替我捶他一顿。”   “我觉得这个可以有。”他说,冲彭大叔挥了一拳,彭大叔也伸出拳头。   两个拳头相对,我忽然感觉他们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展保证不乱跑了……”我觉得我还是表个态比较好。   他俩交换了个眼神,彭大叔开口:“真的?”   “嗯!”我重重的点头。   “那就好。”彭大叔说,“祖睦,你跟他说吧。”   刚刚那阵不详的预感又涌上来了。   难不成刚刚那阵不详的预感不是因为彭大叔要熊我?   “是这样的……”姚旭似乎难以启齿,他求救似的看着彭偃房,后者眼神躲闪。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阿爷走了。” 第149章 杜楠走了   杜楠已经走了?   难怪回来了之后就没看见杜楠和杜煜呢,原来他俩已经走了啊。   也是,毕竟军营都是军事重地,他俩混进来应该都是走的后门。   “是这样啊,”我应声,“难怪我没有看见阿爷和阿兄呢。”   他俩相视一怔,交换了个眼神。   “嗣业,我说的走了是指去了……”姚旭开口,“你阿爷……故去了。”   我懵了。   他说的走了……指的是没了?   也就是说……杜老爹……死了……   “阿……阿爷……去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俩,笑着说,“前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嗯……”姚旭应声,“昨天晚上,他就寝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不可能~”我说,看着他俩,“骗我的吧?”   “是真的……”彭大叔说,声音哽咽。   “不可能……”我的眼泪紧接着就掉了下来,“前两天他还好好的……”   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杜楠的样子。   杜老爹带我去喝茶,他坦然地告诉我,对我好是因为小时候找人丢弃了我……   杜老爹来看我,来到之后发现我受伤,关切的问候……   都不是装的,我看的出来。   不是说还有两个月么……这才过去半个月……怎么突然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在睡梦中离去的,痛苦还能少受几分。   杜楠应该是恶性胸腔积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   大多数恶性胸腔积液病例都会在胸腔积液中发现恶性肿瘤细胞。   恶性肿瘤细胞会引发肺癌、乳腺癌和淋巴瘤等。   杜楠咳嗽,而且伴有出血……很可能是肺癌——他确实也咳出过血。   痰中带血或咯血是肺癌的最常见的症状,以此为首发症状者约占到肺癌患者的三成以上。   由于肿瘤组织血供丰富,质地脆,剧咳时血管破裂而致出血,咳血亦可能由肿瘤局部坏死或血管炎引起。   肺癌咳血的特征为间断性或持续性、反复少量的痰中带血丝,或少量咯血,偶而会有因为较大血管破裂、大的空洞形成或肿瘤破溃入支气管与肺血管而导致难以控制的大咯血。   杜楠咳嗽的并不算太明显,他的肿瘤应该生长在段以下较细小支气管黏膜上,这种情况下,咳嗽多不明显。   可是……   姚旭的眼圈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难过,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彭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抽泣了。   最开始声音很小,渐渐地哭出了声音。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没有人不会因为自己的朋友死去而难过;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还很好。   “世伯……”我开口,眼泪紧接着就掉了下来,摸了下眼泪,“就我们三个人,您要是心里不痛快……”那就说出来吧。   结果我还没说完,他就“唔”地哭了出来;他的手握成拳,他用力的咬着拇指根部,老泪纵横。   一个年逾花甲的人哭成那个样子。   他真的很难过。   忽然想起来一句话。   没有人真的不会哭,无论年纪大小,他们都会感到难过;只不过有些人选择在人后哭,有些人选择哭给别人看。   “祖睦……”彭大叔哭的不能自已,他抓着姚旭的胳膊,“就剩下我们俩了……呃……”   姚旭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不住的流,他不时用中指抹掉眼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在小辈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像话吗?”   “他不会往外说的。”彭偃房说,像是跟我确认似的,“你不会往外说的哈?”   我猛地点头。   “你看……我就说他不会往外说的……呃……”彭大叔哭得更狠了,他直接从姚旭的袖子里拽出一块儿布帕,一通擤鼻涕。   “你走开点儿,恶心死了。”姚旭嫌弃地往边上推了推他。   “你就不难过吗……”彭偃房说,他猛地抽了下鼻子,“咱们四个可是认识了二十七八年了……”   “我……”姚旭说,紧接着没忍住,被眼泪呛着了。   人在流泪的时候,泪水会从鼻子里流出来。   这是因为眼睛和鼻腔有一个通道,这个通道在解剖学上叫“鼻泪管”。   正常情况下,眼泪由泪腺分泌出来,由眼角的静脉回流;所以,人哭的时候,眼泪就通过鼻泪管流到鼻腔里去了。   从医学角度来看,眼泪是泪腺分泌出来的一种液体,泪腺位于眼球的外上方。   一般人平均每分钟眨眼13次左右,每眨一次眼,眼睑便从泪腺带出一些泪水来。   当人们眨眼时,泪水对眼睛便有清洁作用,如可以冲掉异物、刺激物等。   因此,并非只有伤心痛哭时才产生泪水,平常生活中我们一直都有,只不过此时产生的眼泪很少,主要用于湿润眼球;产生与蒸发相平衡,所以不会发生眼泪流出来的情况。   当非常伤心痛苦的时候,人就会泪流满面,而且会表现为“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是因为过多的泪水流经泪小管、泪囊和鼻泪管——而它们与鼻腔相通,产生大于蒸发,眼泪不得不另辟蹊径找到出路(鼻腔),所以才经鼻腔排出了体外。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姚旭哽咽地说,紧接着用袖子摸了把眼泪,声音里掺杂着哭声,“这死老头……明明还比我小两岁的……”   “可他却走在了我前面……最可气的是,他一句话都没留就跑了……”姚旭说,额头上青筋暴起,“我俩之前还说,要一块儿去挑墓地呢……我俩都不想葬在宗墓里……我俩想葬在山上……可以一直听花香鸟语……可是看着日出日落……”   “你俩挑什么墓地啊……”彭偃房说,“我年纪最大,都没提找墓地的事儿……”   “那不一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之所以学医,除了想治好梓楠……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姚旭说,泪水肆意流淌着,他也无暇关心,“没想到……我们仨儿年纪最小的那个成了最早走的……”   “都是命……”彭偃房说,“阿攸不是很早就走了么……”   那个大叔……哦不对,既然叫“阿”什么,应该还没有字,所以,当时还在二十岁以下。 第150章 她叫晏然   “阿攸不一样,他那是意外……”姚旭说,抹了把眼泪,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我也抹了把眼泪,想停下来不哭,却没能立刻停下来。   彭偃房则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彻底收住。   其实哭没什么不好的,合理宣泄自己的情绪,有利于身心健康。   这就是为什么女生比男生平均寿命长的原因,因为女生从来不把事情憋在心里,说句不好听的,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也是为什么女生守不住秘密的原因。   男生则不同,他们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有些人会选择长跑等运动方式宣泄,有的不宣泄也不愿意说。   这些人,最终都成了抑郁症患者。   “好了,你俩都控制点儿。”姚旭说,他站起来,走到小炉子旁。   炉子上坐着一个小铜壶,里面还冒着些许热气。   他把铜壶的水烧上,水一会儿就冒热气了。   他把水倒进白瓷盆里,自己洗了把脸,把水倒掉,又接了盆水。   他走过来,递给彭偃房,后者还在抽泣,他叹了口气,递给我,“嗣业,你先洗吧。”   “多谢世伯!”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居然让长辈帮自己打水。   我洗过脸,姚旭紧接着又把“毛巾”丢过来了,“多谢世伯。”   他没应声,走到彭偃房边上,“行了,别哭了。”   后者还在抽泣。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着也活了半百了,能不能别跟个孩童似的。”   “……”彭偃房抿着下唇,看得出,他强忍着,但是哭泣带来的痉挛却不是一瞬间就会消失的。   “嗣业,给你彭世伯打点儿水。”   “哦!”我忙过去打了了水,端着盆子跑了回来。   “不是打那个水……”姚旭皱眉,“给他打点儿水喝。”   “哦!”我折回去,从桌子上拿起来了一个杯子,铜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没有水了,我去打点儿吧。”我说。   姚旭“嗯”了声,算是回答。   我拎着壶子跑了出去。   等我打好水回来的时候,彭大叔已经走了。   “彭世伯……”   “他走了,说是有什么事情要赶快处理。”姚旭说,他帮姚訚掖了掖被角,走过来坐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决定站着。   “过来坐。”他说。   “嗯。”我应声,走了过去。   “和玉珏吵架了?”姚旭忽然说。   我一懵,躲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说:“没有……”   “真没有?”   “嗯……”   其实我跟她不能算是吵架,应该是我单方面的欺负了她。   “那就好,玉珏这孩子死心眼儿,”姚旭说,他把铜壶放在小炉子上,“认准了什么事儿,就非得办到不行。她阿爷都拿她没办法。”   他说的应该是花桓非要来从军的事儿吧。   “这不,昨天忽然来跟我说,想要回去。”姚旭说,“我当时就懵了,那怎么突然要回去呢。问她,她说,她吃不了苦,想回去。”   “想回去就对了,我跟她阿爷也是这个想法。”姚旭说,“可我看的出来,这是她找的借口,训练来回就这些事儿,之前都撑下来了,怎么到这节骨眼儿的上,说吃不了苦呢。”   我也觉得是借口。我想。   “不过,她愿意回去总归是好的。”姚旭说,“于是我就给她开了个病条儿,跟子卿一说,找了个由头让她回去了。”   这样真的不算徇私舞弊吗?我心想。   “其实,本来让桓儿进来就是找了子卿的关系。”姚旭说,“之前的郭将军是子卿的学生。”   郭虔瓘是彭大叔的学生啊?   那彭大叔得多牛掰啊!   说实话,彭偃房这个名字真的没什么印象。   不过,学生都一路到了北庭都护,师傅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起来,我现在才反应过来。   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二十多岁就做到了都护呢?   郭虔瓘历史上生卒年不详。   正常情况下,做到都护,怎么都得四十岁 + 才对吧。   “那……花桓她回去了?”   “嗯,昨儿走的。”姚旭说,“本来想等你们回来的,结果你们就不回来了。”   “不对,她最开始好像就没打算等你。”姚旭若有所思,“是虔易准备等你来着。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天刚亮,桓儿就打算走来着”姚旭回想,“结果虔易说要等你回来——虽然最后也没等到你回来。”   “其实也可以理解,他是想看看你来着。”姚旭说,“毕竟从来没见过,要是我,我也好奇,女儿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对她好不好?   “虽然是父母之命,但那个人也得喜欢她才行。   “他是真心喜欢她吗?   “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就算和梓楠关系匪浅,但是在女儿的嫁娶问题上,还是得慎之又慎。   “虽然我没有女儿,但是我可以理解那种心情。”姚旭结束了连珠炮的言论,“其实我也不能算是没有女儿,我有个女儿来着。”   我石化了。   大叔不是没结婚吗,哪儿来的女儿。   “我总说的那位高人,其实是我的干女儿。”他说,叹了口气,“结果那丫头丢下我一去不复返。”   原来大叔把她当成女儿啊,我还以为是忘年恋呢。   “她肯定还会回来的。”我说,“也许只是到了个好玩的地方,贪玩耽搁了一些时日。”   “也许吧。”姚旭说,他拍拍我的肩膀,“其实我也觉得是我俩缘分尽了,不然这都两年了,他也没回来过。”   两年放到现世是挺长的,但是在古代,随便去哪儿个地方都要花上一年半载的,来不及回来也是正常的。   “柔然距离这里那么远,也许她就在路上呢。”我说,“从这边往那边走的话,怎么不得三四个月?”   “说是这么说,可也没收到她的信啊。”姚旭说,“说好到了就给我回信,结果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妹子的不对了,不管怎么样,你肯定要给人回个信的吧。   “说出来,她的名字和幼平的小女还有些像,”姚旭说,“她叫晏然,晏子的晏,然后的然。” 第151章 只是巧合?   她叫晏然?!   我石化了,这么巧,居然跟我重名!   “她叫晏然?”我不敢相信,确认道。   “嗯,没错,就叫晏然,我记得很清楚,幼平的小女叫嫣然。”姚旭说,“她说她没有字,我当时还跟她开玩笑,可以叫自若,晏然自若。”   这个笑话好冷,我想笑来着,但却笑不出来。   我自以为晏然这个名字,全国应该没几个重名的。   可是那么巧,她也叫晏然。   她也是穿越过来的,不仅带来了注射器,还带来了仓鼠。   我想了半天,应该不是我;我之前好像也没有穿越过啊——而且我也没有养过仓鼠。   重点是我肯定不会拿着注射器跟仓鼠玩的——二十四岁的时候我还在医学院念书。   虽然我出过车祸也被撞到过头——但是那都是之前的事儿,二十岁之后,我甚至没去过医院。   选择性失忆或者短暂性失忆之类的也都可以排除。   难道真的是碰巧重名吗?   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不能说是不详,只是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绞尽脑汁,忽然想起来了。   读书那会儿,室友倒是养过一只叫“奶茶”的奶茶仓鼠来着。   那是一个南方妹子,具体是哪个城市的我忘了。   说实话,对她印象不深,不然也不会这半天才想起来了。   隐约记得她是个瘦瘦小小白白的妹子,她好像是娃娃脸,看起来就是很恬静的人。   她是第三年的时候调到我们宿舍的。   最开始她好像就买了一只回来,然后跟我们一通科普,说那种仓鼠叫奶茶仓鼠;就在我们以为她是很认真的准备养这只仓鼠的时候,她很随便的给那只仓鼠起名叫“奶茶”。   记得当时我还笑她来着,说,“要是养只老婆婆仓鼠就叫“老婆婆”吗?”   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也可能她当时说了我没注意。   她后来又买了一只奶茶仓鼠,给它起名叫“奶黄包”。   奶黄包和奶茶是一公一母,后来我们宿舍就多了很多只仓鼠。   别的宿舍都跟我们宿舍起了个雅称,叫“仓库”。   后来,几乎所有的宿舍都有奶茶和奶黄包的孩子……   再后来,后面的事情……我怎么没印象了?   “那……她长的什么样子?”我说,虽然这么问挺不好的,直接打听陌生妹子的相貌。   姚旭狐疑,在他脖子旁边比划了一下,“她大概有这么高,锥脸杏目。”   姚旭大概有一米七五六七八的样子,妹子到他的下巴,也就一米五五五六的样子。   杏眼……说实话,我对杏眼完全没有概念。   印象里觉得是圆圆的眼睛算是杏眼……但是又感觉不大符合“像杏仁”的描述了。   “你认识她?”姚旭看着我,认真的问。   “不认识啊……”我反驳。   “不,你认识她。”姚旭说,他的眼里忽然亮起了光,“不然你不会问她长什么样子。”   “呃……我只是单纯有点儿好奇。”我胡诌了句,行了个礼,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真的不认识她?”姚旭又确认了一遍,我看到他眼神里刚燃起来的光又熄灭了。   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想说我认识、骗骗他来着;其实也不是骗,我也许真的认识她。   但是我又害怕他知道了是我骗他的消息——或者妹子只是碰巧和我重名——之后会更失望,虽然这么说很残忍……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有些东西得到了之后再失去,原比没得到就失去更难过。   “我还以为……你会认识她呢。”他说,一脸落寞。   我很想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到底认不认识她啊,我感觉她像是我那个是“失踪”的室友。   也许她冒充了我的名字。   可是我怎么跟他解释,我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呢;我是从那里来的,怎么变成会变成杜展的呢。   也许我可以编个理由忽悠住他,但是万一遇到的那个妹子不是我的室友呢。   我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嗯……”我心虚地应声。   “昂。”他应了句,“对了,我再看下你的脖子。”   “嗯。”我开始解脖子上缠绕的布。   说实话,以前我对脖子上缠布这件事情非常抵触。   但是自从跟姚訚去了一趟无言回来以后,我决定不摘了,包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要知道,我当初脑残的把包袱挂在了脖子上,回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我本来以为,完了,脖子上的伤又弄开了。   可是并没有,也许正是因为多了这几层布的原因。   “好了,有点儿要好的迹象了。”姚旭说,小心地把麻布缠上,“这两天你真的得给我老实点儿,这才刚弄好,你居然还把包袱挂在上面?”   我本来以为这茬儿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他又想起来了。   “当时不是没地方搁吗……”我说,“我和阿訚辛辛苦苦弄的夕颜花,总不能扔了呀。”   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来,当初给杜煜留的那朵没焚的夕颜花忘了拿。   “花重要,命重要?”姚旭的声音高了八度,“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俩可是两条命呢!”   “展知错了……”   “别老认错,改不改?”   “改……”   “下回儿还敢不敢再作了?”   我刚要说不敢了,姚旭就接着说,“不对,还敢有下回,没下回了!”   “嗯……”我低头说。   “好了,这都快午膳时间了,去收拾下吧。”姚旭说,他整了下自己的发髻,然后用眼神示意我。   我一懵,“嗯?”   “发髻乱了,回去重新梳一下。”姚旭说,眼神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吗?   “哦!”我应声,起身告别,“那展就先回去了。”   “嗯,吃完饭会帐里呆着。”他说,“养上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跟他们训练了。”   这次还挺快的,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   那我岂不是马上就可以跟他们训练了?   终于,可以开始真正的军营生活了。   这段时间净出各种状况了……   我又想到了萧赫,想到了李植。   强大起来,我要快点儿强大起来。   必须强壮到足够可以保护所有自己珍视的人。 第152章 不是谢燮   其实,没什么事的话,一天很容易就过完了。   如果再有些其他事情打发时间的话,一个月很快就过完了。   如果再定一个长远的目标的话,一年很快也过完了。   当然,并不真的像说得那样快。   在我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之后,我发现实际上只过去了四天。   和姚旭聊完天之后,我一直都躲着他走。   这几天除了吃饭上洗手间之类的事情之外,剩下的时间都窝在自己的帐篷。   彭大叔来过一次,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刘翊来过两次,放了两本书也走了;姚訚那倒霉孩子,直接没过来。   其实也不怪他,他是真没时间、也没法儿过来;他的手因为切割夕颜,被划成了那个样子。   金银花的事儿搞砸了之后,又把夕颜花的事儿搞砸了。   姚旭直接炸毛了,说我俩傻,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必要的时候肯定是先保人啊?   可是我俩真傻,姚訚就罢了,他那时候昏迷不醒,我做为一个正常人,第一时间居然是带着包袱一块跑……确实有点儿傻。   可是,那毕竟是他辛辛苦苦割的,为了割花,手都破成那样了——我总不能说丢就丢了啊?   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回来以后、得到的“奖励”是,我俩都被软禁了。   主要还是因为姚訚没好利索,他要是好利索了的话,也不会那么听话,说不让来就不来。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全身都是伤,划得都快没一处好地方了;居然第二天就能蹦能跳了。   多亏了姚旭给涂的那个柠木膏,不然不能好那么快。   说起来,柠木膏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柠木制作的的药膏?   可是,柠木是什么呃……   我只听说过柠檬树、哦不,柠檬木。   难不成就是柠檬树做的?   不能吧,如果柠檬树有这样的功能的话,还能等它长大、结出柠檬来吗?   估计早就被人扒光了吧。   还是有时间问问姚旭好了,不过我看他宝贝的样子,应该是挺稀奇的。   刚走出营帐,伸了个懒腰,就看到迎面跑来的谢燮。   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一直想着要问一下,结果也没有问。   “阿兄。”我行礼。   “嗣业。”他说,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好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似的,“收拾下东西,跟我回去吧。”   “回去?”还可以回去吗?   这么自由?   “我已经帮你请过丧假了。”谢燮说,他叹了口气,“后天是阿爷头七……”   这么快,杜老爹已经该过头七了。   说实话,这几天没有见到杜家人,也没有人给我讲具体的出殡是什么程序;再加上我一直以为唐朝服兵役期间不能请丧假,我都已经放弃了回去送别杜老爹的念头。   说起来,马上就是裴虚几那个家伙的婚礼了,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杜老爹这一房肯定是不会去人了。   什么事儿全都赶一块儿去了。   马上就要先天政变了,到时候岂不是更乱套?   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是因为我来了之后,才出现了这些状况。   难不都是我的锅?   好像很有可能……   “你收拾下吧,等下咱俩就出发。”谢燮说,说完正要往外走。   “对了,阿兄不进来坐一下吗?”我说,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嗯?”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跟你说。”我说,后撤一步、掀开了门帘子。   “嗯,好。”他同意了,然后跟我进了营帐。   我的小单间非常小,本来就是一个“小黑屋”来着,目测整个房间不超过十平方米;去掉卧铺和矮桌,就更没多大地方了。   “瑞安兄……”我开口说,这里也没有什么人,我就直接叫他的字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抬头,看着眼神没有躲闪,但是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有些奇怪。   “没有。”他开口,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很少笑的,毕竟从小就被自己的亲人算计;而且,印象里他即使笑,眉头也不会舒展开的。   可是这次却笑得一脸灿烂,不得不说,傻狍子的脸确实很帅。   “怎么?”也许是看到我走神儿,他问。   “没什么。”我尴尬的笑了笑。   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虽然声音对,样貌也对,说话的方式、走路的方式,都没问题。   确实也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谢燮,可是怎么感觉,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么单纯了。   “阿兄……这就快五七了吧。”我拿起桌子上的碗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水——这还是在昨天晚上剩下的,“那时候,我还能回去看一下吗?”   “正常情况下,过了头七之后就不能再回去了。”谢燮说,他拿过茶碗抿了一口。   “也是哦,那我还是趁着这次回去,多帮阿兄烧点儿纸钱吧。”我说,拿起另一个碗倒了点水,想要装作若无其事,手却忍不住抖了抖;里面的水洒出来了一些。   他肯定不是谢燮。   如果是谢燮的话,第一反应应该是反驳我,因为杜岘根本就没有死,那个坟墓和骨灰都是假的,何来五七之说?   难道他又是上一次那个神秘人?   他怎么又来了?   还是说,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我,上次根本就不是误伤?   不然他又来了不说,还把我单独支出去;巧的是,杜老爹刚好过头七。   我忽然有种不想的预感,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会不会……杜老爹根本不是自己死的,而且被人杀害之后伪装成病死的……   很有可能,唐朝的医疗水平虽然比前面那些朝代好很多,但是,那个神秘人是苗疆的。   虽然觉得并没有那么邪乎儿,但是不排除他真的有什么“蛊”之类的东西;这个“蛊”,可能是某种寄生虫。   主要是这货会易容,一般人根本没有什么防备。   如果不是我学法医时、养成了爱抠细节的习惯,估计也会被他糊弄过去吧。   “洒出来了。”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凉,几乎没什么体温。 第153章 易容之术(恢复三更)   我感觉像是被电击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那么干。   “阿兄,你手好凉啊。”我说,“你是一路跑过来的吗?”   “啊。”他松手,说,脸上没有不自然,“一路跑过来的,今天风挺大的。”   “风挺大的吗?”我顺着坡儿爬,“那要不咱等会儿再走?”   “还是尽快走吧。”他说,“早走一会儿,早到一会儿。”   说的我打了个冷颤。   早走一会儿,早到一会儿……   他说的应该是,早点儿送我上路啊。   说起来,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谢燮呢?   他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之前那个倒霉的哨兵,抢救无效身亡了。   谢燮恐怕也……   “我”真的是个招灾体质……和杜展扯上关系的人,几乎都倒了霉。   本来,他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干吗要来当兵啊……   可以像李白一样去写诗啊……   不过……李白最开始也是想当武将来着。   其实文武双全不是说着玩儿的,唐朝很多将士都是文武双全。   比如李药师(李靖)同学,比如颜清臣(颜真卿)同学;能文能武,身怀绝技。   忽然有点儿庆幸,能穿越到唐朝真的是太好了!   唐朝是整个历史上相对来说最自由的朝代,言论自由、思想也自由些。   最主要的是,遇见了好多只活在史书里的大神啊!   ——之前的他们都只是史书上的一个名字。   最喜欢的杜老师现在还是个宝宝,李白还是个正太;郭虔瓘现在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裴虚几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姚訚现在十六,李嗣业十六七。   想到李植,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嗣业,你想什么呢?”顶着谢燮的脸的神秘人说。   “没什么。”我回神,又给他加了点儿水,“阿兄喝茶吗,我煮点儿茶给你喝?”   “不喝了,我也得回去收拾下东西。”他谢绝。   “喝点儿吧,你忘了,我煮茶可是一绝。”我继续说。   “还是不喝了,”他轻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你茶艺精湛。”   “阿兄不爱喝茶了啊。”我若无其事地说,“往日,一定要喝过茶才肯走。”   “我料到你没有什么好茶。”他说,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回家再喝吧。”   “阿兄说的是,”我应声,赔笑,“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走了。”他说,起身走了出去。   我也站了起来。   笑着送他出了帐篷、目送他消失在视线里,我的笑僵在脸上。   我压根儿就不会泡茶,谢燮也从来没有和我一起喝过茶。   “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你茶艺精湛。”这句话明显是顺着我的话说的。   他肯定不是谢燮,真正的谢燮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告诉刘翊吗?   可是,万一打草惊蛇,他可是会易容的人,再变成个其他人,岂不是又被他跑了?   但我肯定不能跟他走啊?!   也许刚出了军营的可见范围就被杀掉了。   要去问问姚旭吗?   他既然知道易容的事儿,会不会知道如何拆掉他们的伪装呢?   说起来,姚訚说,易容用的是假面覆盖原本的容貌……   那么,是不是把他的假面揭掉就可以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呢?   想到这儿,我赶忙跑到了姚旭的营帐们前,“世伯,我是杜展。”   “干吗?”姚旭应声,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又把脖子弄伤了?”   “没……”我冲他眨眨眼。   “那是怎么了?”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患了眼疾?”   “……”   “没……”我说,“我能进去跟你说吗?”   “你先说。”姚旭双手抱胸,靠在帐篷前的柱子上。   “其实是这样的……”我凑过去,后者往后躲了下,说:“你离我远点儿。”   “……”   我算是发现了,大叔有精神洁癖,他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   我以前一个同学就这样。   那个妹子看起来很爽朗,但是很讨厌“陌生人”离她太近。   这个陌生人并不是我们常说的陌生人——即只有过几面之缘、甚至素昧平生的人,这个陌生人包括她不熟悉的同学,玩的一般的朋友,邻居等。   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她临着宿舍,但是很不幸地被划进了陌生人的行列。   记得有一次,我从她后面拍了她一下,她一下子退出去了好几米。   当时把我尴尬的啊……   后来混熟了才知道,她不是矫情,是真的不能接受陌生人靠近她,或者是和她有亲密接触。   就是习惯性地会和其他人保持安全距离。   姚大叔显然也是这种人。   我后退了一步,“可是这些话,不能在外面说,唯恐隔墙有耳。”   “……”姚旭白了我一眼,让开一点儿,“好吧,你小心点儿,别踩着地上的东西。”   掀开帘子,我吓了一跳。   地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瓶瓶罐罐、放置药材的方筐,还有很多捆成一扎的干药材。   远处,原本放着各种药材的柜子里的抽屉都被打开了,里面全都空空如也。   垂在空中的抽屉,有种汪星人吐舌头的即视感。   但是,一想到脸上有好多个舌头……顿时又一阵恶寒。   姚旭紧接着进来了,他很敏捷地从一片狼藉的地上跑了进去。   我惊得目瞪口呆。   “好了,你也过来吧。”姚旭说,又嘱咐了一遍,“别踩到地上的东西。”   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世伯……我过不去啊?”我绝望了,地上只有巴掌大小的空余,我又不会轻功水上漂。   “那你先在那儿呆着吧。”姚旭说,开始收拾东西,“等我弄完。”   “嗯……”我应声。   东西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肯定弄不完。   我看着姚旭很暴力地把那堆干草状的东西踢到一边儿,冲我招了招手。   我赶忙跑了过去,他紧接着松开脚,药材又弹了回来。   “好了,”他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刚要咬耳朵,忽然想起来他有洁癖,我小声地说,“世伯,你知道易容是什么样的吗?”   “易容?”姚旭反问,“那是什么?” 第154章 变颜之术   姚旭不知道易容术吗?   我皱眉,姚訚明明说他知道来着。   “就是……可以让人变成其他人的样子的一种方式,”我语无伦次地说,“差不多就是变脸。”   “‘变脸’?”姚旭反问,“那不是整容吗?”   我忘了,姚旭算是半个现世人来着。   “嗯,差不多就是整容,”我说,“但是整容不可逆,易容是在脸上又贴了一张脸,只要把那个揭下来就可以变回来了。”   “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说。   “嗯,就是这样。”我忙点头。   “可是……你怎么知道整容的事儿?”姚旭说。   我眨眨眼,坏了,刚刚一时嘴快,直接顺着说了。   “我”是个唐朝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整容的事儿呢?   “之前听一个在外游历多年的故人提起过。”我胡诌道,又把当初忽悠王绪的那套拿出来了,“他说,海外有个仙岛,可以让人改变容貌,但是只能改变一次,被称为‘整容’。”   “哦。”他随口应声,我不知道他信没信。   “世伯,你真的不知道易容吗?”我又跟他确认了一遍。   我不理解,即使姚旭不知道,姚訚为什么会那么说?   难道那个时候的姚訚也是冒充的?   我懵了,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情景。   如果他也是冒充的的话,那就可以理解了。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给透露给我呢?   让我知道易容这件事儿……好像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干吗要骗你?”姚旭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石臼,开始一通杵,“话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由于是石头的,声音特别大。   我被那种声音震的难受,忽然计上心来。   “世伯,我听不清你说什么……”我用食指抵在耳屏上,堵住外耳道,“那我等下再过来吧!”   “那我不杵了,你说。”姚旭停了下来。   “啊?”   我没想到他会停下来,他开始杵的时候,我以为他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正好我也准备跑路了。   “呃……说什么?”我傻乎乎地说。   “……”姚旭拿起石杵继续杵,“那你走吧。”   “嗯。”我呆呆的说,刚撩起来帘子。   “对了,佐翊说等下要去找你的。”姚旭说,“你别乱跑了,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给你说。”   估计是说丧假的事儿。   “嗯。”我应声。   “对了!”姚旭喊住我,“你说的易容术,是不是‘变颜’?”   变颜?!   颜不就是脸吗?   “嗯!”我忙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早说这个我不就知道了吗?”姚旭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还易容术咧!”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叫啊……我叹了口气,感觉被姚旭鄙视了。   “世伯,那、变颜是什么啊?”我腆着脸问。   “变颜是一种苗疆巫术。”他说,“他们一般会用豚皮(猪皮),也有用人皮鼠皮的;用来制作变颜的皮肤需要先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   “浸泡完了之后,皮子会变得薄如蝉翼。”他说,伸手比划了下;他的两只手举在空中,好像捏着什么透明的东西一样,“然后再由巫师用刀子在上面刻出眉眼口鼻。”   这点儿感觉跟现世塑型化装法很像,都是需要在脸上对假面进行调整。   现世的现世塑型化装法具体怎么弄我不大清楚,感觉应该是这样的:先在脸上做些防护措施,然后用道具倒出一个阴模,之后再在阴模上翻出人脸石膏像,再然后就是修整之类的了吧。   “刻眉眼口鼻的时候,需要把这张皮贴在想要变成的人的脸上进行雕刻。”他说,摊眉,“一个整不好,就把那个人的脸戳破了。”   说的好瘆人。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全部弄完了之后,就是贴了。”姚旭说,他把自家的手移动到两颊边上,仿佛把什么东西贴上去了一样,“直接贴是贴不住的,需要用呵胶贴上。”   “呵胶?”我完全没听说过。   “就是女子贴花钿用的那个。”姚旭说,“只要对之呵气,并蘸少量口液,便能溶解粘贴。”   说是妹子们贴花钿的,我就有印象了;不过,隐约记得,那个是某种鱼胶来着。   看到我愣神,姚旭估计是以为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继续解释道:“很方便,用略热的水一敷,便可揭下来。”   “啊,哦!”我应声。   “就是这样。”姚旭说,“但是,所用的颜面只能用一次;啊,变颜的时间很短,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为什么?”还有这种说法?   “因为那个药水腐蚀性很强。”姚旭说,“腐蚀性简单的来说,就是会灼伤面部的皮肤;经常贴或者贴的时间长了的话,面部皮肤会溃烂;严重的会中那个药水的毒,死掉都是有可能的。”   估计是怕我不懂,所以解释了下腐蚀性。   面部溃烂……还有可能会致死……   难怪是苗疆巫术的,印象里,苗疆巫术基本上都是禁术。   “那个药水很厉害,不然怎么能把厚厚的人皮或者豚皮变成薄薄的呢?”姚旭说,补了一刀,“我劝你不要想这个哈,到时候整不好会死的,就算不死的话,满脸溃烂的皮肤,还有法儿见人吗?”   说完,他在脸上隔空抓了抓,然后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真的有些脏东西一样。   我差点儿把早饭吐出来。   “世伯……你只说就好了……”能不能别表演出来啊喂……我腹诽道。   “我这不是让你有更直观的了解吗。”姚旭说,吐吐舌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当然,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嗯,展了解了,多谢世伯!”我行谢礼,说。   “不谢,你别给我添乱就行。”大叔依旧是毒舌得很,“好了,你走吧,我接着忙活了。”   “嗯,展告辞。”我说,走出了姚旭的帐篷。   刚出来,发现下雨了。   快步跑回自己的小单间,我赶忙拿起盆子、想去后厨找点儿热水。   猛然想起来,刚刚姚旭说,那个呵胶可以用温热水敷下来。   那,等下假谢燮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忽悠他用洗把脸呢?   忽然盼着他被淋到,那样就有理由说了。   “下雨了,淋坏了吧,来洗把脸?” 第155章 死生契阔   可是我等到下午,都没看到假谢燮来。   不是说等下就走吗?   等下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下午吧——最多吃完午饭。   也许是因为下雨了,走不了。   我把帘子撩起来,蹲在门口看着外面;雨很小,基本上只能溅起豌豆粒儿大的水花。   相对于暴雨,这场雨基本上算是毛毛雨了。   门口的排水沟里已经蓄了大半的水,坠落的雨跌进去,意外的很好看。   这才应该是春天的样子。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我情不自禁念出了杜老师的诗。   “这是在读诗?”   我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拍地上了;我抬头正好看见撑着油纸伞、一脸错愕的刘翊。   “我吓到你了?”   “没。”我站起来,往后挪了一下,“佐翊兄。”   他把油纸伞收起来,放在柱子旁。   他撑得是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上面还绘有图画;他刚刚收起来的时候,我看到是伞面一幅山水画。   天朝制伞的历史很悠久,据说,最早的伞由公输般(鲁班)的妹妹发明。   春秋末年,古代著名木工师傅公输般同学常在野外作业,遇上下雨天,总是会被淋个透心凉。   他妹妹心疼自己哥哥,于是想做一种能遮雨的东西。   她从蘑菇身上得到了灵感,于是照着的蘑菇的样子,造了一种可以用来遮挡雨的东西。   但这个“大锅盖儿”,显然不方便拿;公输班同学每次出门都要带各种工具,肯定是没法儿扛着一个大锅盖儿的。   必须得想办法变小点儿。   她想把这个大锅盖儿折起来,但是,该怎么折起来呢?   这时候她看到了蘑菇底下的那些条条——菌褶。   “可以把整个面做成条状的,然后再撑开啊?”她想,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说干就干,经过反复实验,她发现,用木条撑起一个骨架、再往上面蒙上兽皮就可以了,收起来之后只是个“棍子”,很方便拿——“收拢如棍,张开如盖。”   但是木条韧性太差,老是断,她又把目光投向韧性很好的竹子。   她把竹子劈成细条,在细条上蒙上兽皮,终于发明出了最早的雨伞。   后来,东汉的蔡伦大叔发明纸以后,出现了纸伞。   但是纸伞特别容易被水打透,机智的天朝人民又发明了布伞;但是布伞、水多了会“漏”。   不过好在,没多久出现了在伞纸上刷桐油用来防水的油纸伞。   文人雅士们喜欢“与众不同”,他们会在上油前在伞面上题诗作画——刘翊的显然就是这一种。   由于最早的油纸伞是由唐朝人发明的,所以又被称为“唐伞”。   “刚刚读什么呢?”   “没……”我吐吐舌头,“胡乱说了两句。”   他轻笑,也不再追问。   他走到我刚才蹲的位置东西蹲下,开口,我本来以为他要叫我,结果他却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是《国风·邶风·击鼓》的第一章,这是我仅会背的几篇中最喜欢的一篇;大部分人会背这篇都是因为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也不例外。   其实,这是一首典型的战争诗,是以一位远征异国、长期不得归家的士兵的口吻写的一首思乡之歌。   全诗共五章,每章四句。   前三章是士兵自叙出征时的情景,后两章描写战士间的互相勉励、同生共死;承接绵密,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长期征战之悲,无以复加。   本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对战友说的,后世多用来形容夫妻情深。   我走过去蹲下,听他唱《击鼓》。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很多士兵在停顿修整。一个士兵独自蹲着,偏头看向远方,眼睛里写满了忧愁。   虽然早就知道诗经的每一篇都可以唱出来,但是我没想到,唱出来居然这么凄凉。   听得我不仅想家还想哭。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到底哪儿才可以真正停下来呢?   他看着远方,一脸迷茫。   马跑进了森林里,他看到了,也不想理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好朋友。   他的好朋友走过来是要告诉他,大军又要出发了。   “我们还能回去吗?”他对他的好朋友说。   好朋友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苦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拍了下好朋友的手,紧接着握住了他好朋友的手,“那咱俩约定好,同生共死、永远不丢下彼此。”   好朋友重重的点头,两人携手走回队伍里。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但是,他俩最终还是被编进了两个队伍,他看着好朋友离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眼前的景色换了好几换,似乎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   他的腿受了伤,拄着拐杖正在一个看起来刚刚经历过战争、遍地遗骸的地方蹒跚。   风扬起了黄沙,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掩埋的残骸遮挡了些许。   他走到一具遗骸旁边,跪了下去。   风沙来回扫着那个人的脸,那是他的好朋友。   说好两个人同生共死……   可叹相距太遥远,没有缘分重相见。可叹分别太长久,无法坚定守誓言。   他趴在好友的遗体上嚎啕大哭。   刘翊也哭了,其实他不算哭、只是眼泪盈眶;他咧开嘴笑,用中指抹去眼泪。   其实那些常年和亲人分别的人,都特别脆弱。   我从袖子里拽出布帕,没形象地摸了把眼泪、擤了把鼻涕。   “这还是我阿兄唱给我听的,可他一年前过世了……”刘翊说,他的声音有些哑,“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在和突厥对战的途中,被流箭击中,失血过多而亡。”   “其实我特别讨厌雨天。”他说,“我觉得天帝也不喜欢雨天吧,不然他为什么会伤心呢?” 阿凝的上架感言   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__,今天下午开始,就要收费了~   说实话,阿凝之前也会抱怨,为什么小说都要收费呢?   但在阿凝开始写小说之后,忽然就明白了。   所有的作者都不容易。   作者们都是脑力工作者,大部分白天都要上一整天的班,然后熬夜写小说,第二天重复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大概要持续很久。   举个例子,孑与2大神,在成神之前,坚持了20年。   正常情况下,一般3-4更。   每天6k-8k字的更新,像阿凝这样的咸鱼,两个小时差不多能写2k,也就是说,每天三更的话,阿凝每天都要写上6-8个小时。   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一直支持阿凝的各位看客朋友们,是你们给了阿凝写下去的动力~   这是阿凝第一次尝试写长篇小说__,说实话,两个月的时间能到5k的点击,阿凝真的已经受宠若惊了__。   成为一名小说作者一直是阿凝的梦想,但是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对阿凝来说也只是个梦想__;就好像小时候,大家都说过自己要成为科学家一样。   虽然阿凝确实凑表脸的设想过,也许某一天,阿凝写的小说也可以出现在网络文学的网站上。   但是从来没想过会成为签约作品__。   ——只要有点击的话就会很满足了。   于是阿凝鼓起勇气,开始了小说的连载。   没想到当天就有50的点击,阿凝真的受宠若惊。   更让阿凝惊讶的是,更新不足半月的时候,阿凝居然收到了签约的站短、拿到了签约的机会__,   在这里,阿凝特别想要感谢猜猜酱和竹篱大大,谢谢他们在众多作者之中,挑出了偶这只咸鱼   阿凝虽然比较笨,但是阿凝相信,熟能生巧,勤能补拙;即使是咸鱼,努力进步的话,有一天也会成为一只会翻身的咸鱼   原谅阿凝已经逻辑紊乱了__。   是一本拙劣之作,它还有很多不足,阿凝也在努力让它成长起来。   最后,感谢所有点进来的朋友们。   谢谢。   写于2017年04月28日。    第156章 抓住他了   下雨的时候,是天帝伤心了。   这个说法好可爱,但是我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佐翊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我一向不擅长安慰人。   “啊,过来是有事要跟你说来着。”刘翊站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瑞安帮你请过丧假了,将军批了你七天。”刘翊说。   七天的丧假,来回去掉四天的话,差不多能呆三天。   彭大叔不厚道,怎么不得给我十天半个月的啊?   后来才知道,原本丧假就只有三天,七天都是多给了……   “那我就先走了。”他说,走到门口拿起纸伞。   “佐翊兄……”   “嗯?”他刚要撑开伞,问。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看见他要走,我忙说。   “你说。”他停下来。   “阿兄……可能遭遇不测了。”我说。   他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我把他拉进屋里,把我的猜测以及谢燮反常的事儿都给他讲了一遍。   他不敢相信,刚要说话,又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可是真的?”   “嗯。”我说,“阿兄以前不是这样,他是很爱笑,但不会是那种皮笑R不笑的微笑。”   我想起来他当初和萧赫打闹,想起来他送我俩走时笑得一脸灿烂。   “阿兄形貌昳丽,他笑起来的时候,花都开了。”我说,忽然发现我还有这么个优点——擅长拍马P,“他虽然模仿的很像,但是终归是形似而神不似。”   “嗯。”刘翊一脸凝重,“看来要多加小心了。”   “嗯。”我重重的点头。   “那先这样吧,我需要跟彭将军汇报一下。”他说,拽过门旁边的油脂伞就跑了。   雨忽然越下越大了。   豌豆大的雨滴变成了蚕豆那么大。   我本来是想说有花生那么大的,但是紧接着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花生。   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稀稀拉拉地下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我也没有看到谢燮回来。   雨,已经不下了。   他看起来应该不会来了——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说起来,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要针对我。   我就是一个路人甲乙丙啊……   转念一想,他可能是杜岘的仇人。   刚刚他没有反驳,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杜岘并没有死这件事儿。   他的仇没有报,很有可能迁怒于我。   我忽然想起了当初那个大众脸。   生命人的体型和大众脸的看起来差不多,他俩该不会是一个人吧?   不大想,大众脸还要强壮些似的。   “到底特喵想怎么样啊?!”我大吼了一声,门帘抖了抖,直接塌了下来。   敢不敢再倒霉点儿,随便嚎一句都能把房子震塌了?   我把门帘从头上拽下来,紧接着看到了一个柱子旁边、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原来不是自己塌的,是被人压塌了。   “别跑!”我喊了一声,紧接着追了过去。   巡逻的人听到声音,也围了过来。   “麻烦你们都让一下!”我想扒开人群穿过去,他们都横在前面;说好听点儿,好像是打算保护我似的,说不好听点儿,仿佛是怕我追那个黑衣人似的。   我从缝里好容易挤了出去,刚往那个人逃走的方向追了两步。   老远,就看到他忽然从栅栏边儿上翻了出去,紧接着黑影跳进了森林,消失不见了。   真是要被这群猪队友打败了,围着我干吗,赶紧抓那个黑衣人啊?!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看到我走回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说。   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们。   “怎么了?”刘翊披了件披风走了过来。   “没什么,让他逃了。”   “逃了,逃到哪个方向去了?”   我往身后一指,没有说话。   “林子里?”   “嗯。”我低哼了一声。   “怎么不追了?”他说,快步往那个方向走,“将军正在沐浴呢,也许遇见他。”   “那……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不会。”他说,开始给周围的人分配工作,“一队和五队跟我去林子,其他人继续巡逻。”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盼着出事儿似的。   分工完成之后,众人各司其职。   我要跟着去,刘翊不让我去。   非说我是个病人,尽量不要走出姚旭的视线之外。   不让去刚好,刚下完雨,林子里湿漉漉的;就算可以穿木屐,但地上还是粘糊糊的。   “那展就留守营中了。”我说。   “嗯,等我们消息。”他说,带着其他人离开。   都已经逃走那么久了,那个人能抓到才有鬼咧。我腹诽,走回到我的小单间旁。   整个儿都坍塌了,今天看起来要露宿街头了。   我叹了口气,准备把柱子扶起来,忽然发现了木头地下压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小块黄色的纸,上面有很多纹络,看起来像是树叶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什么的残片。   地上明明都是水,纸却没有湿,应该是有油纸之类的。   我把柱子搬起来,发现帐篷布确实是有点儿麻烦;顾这边就顾不到那边,我一个人不可能把帐篷支起来。   要不还是回去睡通铺吧,但是姚訚现在也在睡单间,我回去都没有人聊天。   要不还是支起来一点儿算一点儿吧。   我想,用三根柱子搭了个三角形的小窝。   虽然看起来跟狗窝似的,但是能遮风挡雨,最主要的是,还能躺下睡一觉。   以前总是嫌这个小单间太小了,现在才发现,有一个单间就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在自己搭的小帐篷里坐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很多声音。   我爬起来,刚从小帐篷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正往这边儿走的刘翊。   他满脸泥浆,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沼泽地里捞出来似的。   “佐翊兄,这是怎么了?”   “啊,没什么。”他不顾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把脸,“那个人抓住了!”   那个人抓住了?   我一阵狂喜,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危险解除了呢?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是不是那个人?”刘翊说,“不过,他不变颜的时候,你应该不认识。”   是啊,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说起来,他长得还蛮有特点的。”刘翊说,“他眼窝深陷,脸上还有个刀疤。”   到了雨天就不太平呢__       第157章 他是假的(上架首日加更)   刘翊说他脸上有个刀疤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抓错人了。   姚旭说,制作出来的面具薄如蝉翼,既然这样的话,脸上如果有刀疤的话,肯定会露出来。   那个人的脸上显然没有刀疤,不仅没有刀疤,其他的小皮肤问题应该也没有。   要知道,谢燮不仅长了一张酷似傻狍子的脸,还拥有相似的皮肤——可他现在生死未卜。   “眼窝深陷?”   “嗯。”刘翊说,他往外走,我跟着他后面往外走,“看起来有点儿像胡人。”   那个神秘人肯定不是胡人。   “到了。”刘翊说。   我看到很多人围在那里。   彭偃房站在中间,他只穿着底裤、脚上穿着木屐,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从池塘里上来。   然后我看到了地上那个人。   那是一张很大众的脸,看起来是有点像是欧洲人,不过更像是维族的;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   “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刘翊说,“他总鬼鬼祟祟的,所以被抓了个正着儿。”   “我觉得不是他。”我说,那个人身上裹着兽皮,看起来像是个山上的猎户。   看到我之后,他好像很激动,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   他的声音很熟悉,我忽然想起来了。   他是那个山顶D人。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世伯,不是他。”我说,把刚刚分析的那些说给他听,“据说变颜术所用的颜面薄如蝉翼,如果是这样的话,脸上有刀疤之类东西肯定会露出来。”   彭大叔点头,“全员警戒,主人尽量一起带着,避免一个人落单。”   “唯!”众人应声。   “他说的这种话,应该是唐古语。”刘翊说,“唐古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唐古,那不就是党项吗?   难道说,我有这么一个特异功能,在梦里梦见什么的什么,实际上就是真实的?   这算是金手指吗?   也许只是碰巧吧。   刘翊走上前,开始跟那个人交谈,扒拉扒拉……   我吃了一惊,原来刘翊不光会突厥语和梵文,他还会很多其他语言。   “他说他原本是唐古人,后来因为饥荒流落到这里。”刘翊说。   我就说吗,金手指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是因为饥荒流落到了这里,而不是因为打架;说起来,党项在唐朝的时候,还是很安分的。   唐朝时、经过两次内迁,党项族逐渐集中到甘肃东部、陕西北部一带。   虽然相对集中了一些,但仍以分散的部落为主。   他们与室韦族、内迁的土谷浑族及汉族杂居相处。经济以畜牧业为主,“党项马”在唐朝名噪一时。   唐朝时,为了方便管理,多在少数民族聚集地设立羁縻州。   羁縻州是指古代朝廷在边远少数民族地区所置之州。   因为情况特殊﹐“因其俗以为治”,有别于一般州县;相当于后世的自治区。   有功的少数民族部落酋长会被任命为州刺史或其它官职。   正是由于这么“宽大”的政策,导致最后党项建立了西夏、导致了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的局面。   刘翊忽然皱眉,“他说他本来是鲜卑族。”   “鲜卑族不是已经灭亡了吗?”彭大叔看了看已经又Y下来的天空,说,“先这样吧,我明天再审。”   话音刚落,雨就下了起来。   紧接着,像是簸箕里散落出来的豆子一样,咕噜咕噜地往下砸。   众人被淋了个措手不及,刘翊他们赶忙去拿油纸伞。   不一会儿,就张开了很多伞。   我看到刘翊手里拿着刚刚那把伞,我发现在侧面多出来了一个缺口;他的伞面还是一幅山水画,缺口的位置正好是一棵松。   我忽然想起来,刚刚在帐篷边上看到的那个油纸残片。   上面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纹路,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松针。   也就是说的,他当时在现场。   也不对,也有可能是伞被人拿走了。   “佐翊,伞坏了。”彭大叔说。   “刚刚那会儿,刮到树上去了。”刘翊说,轻笑,“结果拽下来的时候,扯坏了。”   他在说谎,那个残片,明明是在柱子旁边。   我猛地冲过去,抓住他,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脸。   “刘翊”的反应更快,反身一脚,直接把我踹了出去。   我的腰直接撞在了栅栏上,咯吱一声,我心想,完了,腰椎断了。   其他人都懵了。   彭大叔当机立断,立刻冲了上去,但他穿着木屐,实在是不方便;勉强和那个人打了平手,说实话,神秘人还占了上风。   众人看到彭大叔的反应,赶忙上去帮忙。   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人多势众,他最终体力不支,被一个穿着新缺胯袍的孩子一脚踹在了膝盖上,直接单膝跪地。   然后就被擒住了。   姚旭走了出来,直接懵了——地上躺了一堆被打趴下的人。   那个神秘人这次没有带凶器,估计是没想到会被拆穿;也得亏他没有带凶器,不然地上那一堆,恐怕就……   姚旭最先看到了我,也可能是因为我的姿势最特别。   我整个人趴在地上,折成了一个“<”,不对,是这个方向。   他快步过来,又给了我一脚,“你又干什么了?”   “世伯……”   “别动!”姚旭说,过来查看我的伤势。   我其实很想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先我一脚给我看伤啊?   “世伯,那个人变颜成了佐翊兄……”我说。   “真的有变颜之术?”姚旭反问,看到我点头之后,转身就跑了。   我看到他挤进人群里,又跑了回来。   我很想感叹一句,大叔体格真好呀,来回跑这么一圈儿脸不红心不跳的。   “还真是!”姚旭说,把我拉起来,“你现在腰可能是扭伤了,尽量别动。”   “嗯。”   “好了,我扶你看一下。”他说,抱怨道,“你一个小孩儿,能不能别老让我一长辈不天天伺候你啊?”   “对不起……”   “好了,别老道歉了。”   我刚要感动,他接着说,“道歉有什么用,你光说你不改啊!”   “……”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身体是自己的,你自己都不注意,你还指望谁来帮你注意啊!”他说,“你腰可不是第一会儿了哈,再这么下去,以后老了腰保准出毛病!”   ……   他突然开启了话唠模式,巴拉了一路。   说话间,已经到了刘翊面前。   防不胜防啊__       第158章 找上门来(上架首日加更)   雨仿佛故意和我们作对似的,刚刚那会儿豆粒儿大小的雨,这会儿变成了花生米那么大;砸的人都睁不开眼。   一群人就这么光着头淋雨,我摸了把雨水,姚旭捡了把雨伞撑开递给我。   所有人都没有撑伞,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撑,我没有接,说:“世伯,还是……”   “你脖子上还没好利索,不能碰水。”姚旭不由分说地塞给我,走到了刘翊旁边。   虽然,最开始准备了很多雨伞来着。   但刚刚捉“刘翊”的时候,所有人光顾着往前冲了,根本顾不上雨伞的事儿。   已经张开的雨伞,来不及收,大多被折断了;还没张开的雨伞,被丢在了地上,已经踩得面目全非。   “刘翊”的头发已经被打湿、垂了下来,粘糊糊的贴在头皮上——隐约能看到耳垂下面轻微地鼓了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泡起了皮儿一样。   我想起来姚旭说的那个呵胶,据说用温热水敷一下就可以揭下来,看起来,用水泡也是可以拿下来的。   姚旭刚走过去,旁边一个人就递过来一块热毛巾——估计是他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吩咐别人帮他弄的吧。   说起来古代的时候医生的地位都不怎么高,但、估计是因为他是彭大叔朋友的原因,大家都对他很尊敬——后来我才知道、并不只有这个原因。   姚旭把热毛巾整个敷在他脸上,那个人使劲挣扎,紧接着被旁边的人摁住了;他嘴里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看起来骂骂咧咧的,想来不是些诅咒的咒语,就是些骂人的话。   为什么要用他们的语言骂呢,难道是怕挨打?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一大群人站在雨幕里,呆呆地看着姚旭摁着热毛巾的手。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样——如果不是还下着雨的话。   姚旭拿下来毛巾,随着毛巾慢慢移开,那个人的脸上已经浮了一层薄薄的东西。   姚旭把那层东西揭掉,下面是一张陌生的脸——他随手把那层假面递给旁边的一个人。   我本来以为会是那个大众脸呢——结果不是。   转念一想,也许大众脸也是伪装呢?   “你是什么人?”姚旭厉声说,“刘翊呢?”   那个人盯着他,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厉害,整个上牙龈都露了出来。   姚旭猛地去捂他的嘴,但是好像晚了一步。   那个人已经仰面倒了下去,他的嘴里渗出来很多血,不一会儿,眼睛鼻孔里也渗出了一些血,这就是传说中的七窍流血吗?   我不禁皱眉,这个死法儿真的是太难看了。   “咬毒了。”姚旭说,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人照片的手套,然后从那个人的嘴里拿出来一个小药包;小药包大概有花生粒大小,是用棉布包出来的——里面应该是些粉末状的东西。   人造皮已经得到了这么广泛的运用,可它居然是种树皮。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些,我还是有些惊讶。   说起来,原来那个人是在咬毒,而不是大笑。   一直觉得武侠小说里面写的那些,一言不合就咬毒的场景太扯了。   我看刚刚那个人咬毒,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确实是把毒藏在嘴里面,但是这个毒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咬破的。   姚旭扒拉开那个人的眼睛,好像在查看查看瞳孔是不是已经放大了。   “死了。”他下了定论。   他把手上的人造皮手套摘下来,递给旁边那个人,那个人手里还握着姚旭撕下来的假面。   姚旭把假面拿过来,摊开查看。   那是一张特别薄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面膜似的。   但是,这就是个平面的东西,怎么改变人的容貌呢?   变成别人的样子,肯定要把和那个人五官不一样的地方进行一些调整。   比如鼻子不如那个人挺,或者说鼻子比那个人要塌;苹果肌比他丰满,或者苹果肌比他平;嘴唇比她的厚,或者嘴唇比他的薄等等。这些东西肯定都需要通过这个假面来实现吧?   这么一个平面的假面能有什么用啊?   不过,他易容后确实跟刘翊很像。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姚旭说这种假面是用刀子刻出来的。   所以说,得找轮廓相似的人易容?   谢燮和刘翊完全不是一个脸型,五官也有很大差异。   如果得找相似度很高的人易容的话,那他们应该不是一个人扮演的。   姚旭蹲下来,正在那个人身上翻找;他解开那个人的袍子,又解开了中衣。   难不成还能找出些身份证明来?   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坏事儿之前在这里身上留下些身份证明啊?   我在心里吐槽道。   结果我还没想完,姚旭就停住了。   这时候,他已经把那个人上半身扒光了。   我看到,那个人左侧肩胛骨上,有一个蜈蚣的纹身;纹得惟妙惟肖,连步足上的分节都能看清。   我是一个对各种昆虫“过敏”的人,害怕各种昆虫。   小的时候,小孩子都喜欢捉蜻蜓和蝴蝶,这两种东西我也不敢拿;常见的七星瓢虫、蜗牛之类的,如果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都会吓得嗷嗷乱叫。   别说这些了,就是常见的蚊子、苍蝇,我都不敢用******去拍死它们。   说好听点儿是敬畏生命,说不好听点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拍个蚊子都会哆嗦……也是没谁了。   其中,特别不能接受的昆虫就是蜈蚣了。   这种东西,我看到都会不舒服。   所以看到他身上我的那个蜈蚣之后,我本能的躲开了点儿,好像上面的蜈蚣会忽然跑下来似的。   “百足门。”姚旭说,脸色凝重。   “他们不是早就被灭门了吗?”彭大叔一愣,“还有余党?”   “不知道……”姚旭若有所思。   彭大叔看起来也会意,他提高声音,说:“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违者军令处置!”   “唯!”   “好了,先把他安置在后帐,明天再验吧。”彭偃房对姚旭说,“你都快被淋透了。”   “……”姚旭依旧眉头紧锁。   “再淋下去你该得风寒了,你得了风寒,全营将士怎么办?”彭偃房不由分说,推着他往营帐里走。   “百足门……”姚旭还在说,“我还以为……当初我们屠尽了百足门呢……”   “是啊,没想到他们还有余党。”彭偃房说,“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鸢尾的仇……”姚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正好,他们找上门儿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__       第159章 人畜无害?   “先丢进绝情谷里吧。”彭偃房说,“天儿眼看就热了,专门安葬,太便宜他了。”   “嗯。”姚旭说,“丢了吧,也没什么调查的价值了。”   “不打算鞭个尸?”彭偃房揶揄地说。   “我得留着力气手刃敌人。”姚旭白了他一眼,眼神里看不到温度,尽管说出来的话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都便宜他们这么久了。”   我看着变脸的姚旭,心里一沉。   我为什么觉得他们人畜无害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对我太好了。   他俩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一个是“剁人无数”的医生。   不是我危言耸听,真的是这样;自古以来就截肢的说法。   不过古代不叫截肢,叫“断肢”。   截肢最早是作为一种刑罚出现的,不光是截肢,还包括膝盖骨、手肘骨;这种破坏肢体的刑罚叫做“刖刑”。   孙膑兵法的孙膑就是被行了刖刑   膑刑是****时期兴起的“五刑”之一,一直使用到汉初、文景帝废除R刑,才算正式退出“市场”,但是相应的,以自由刑为主的“封建五刑”产生了。   先说奴隶制时期的五刑。   记载:   “因五行相剋而作五刑,墨、劓、剕、宫、大辟,是也。火能变金色,故墨以变其R;金能剋木,故剕以去其骨节;木能剋土,故劓以去其鼻;土能塞水,故宫以断其Y泆;水能灭火,故大辟以绝其生命。”   五刑是由五行相克而制定、产生的。   这段话里提到的“墨、劓、剕、宫、大辟”就是五刑,分别是:墨刑、劓刑、剕刑、宫刑和大辟。   墨刑又被称为黥刑、黥面,是一种在犯人的脸上或额头上刺字或图案、再染上墨的一种刑法;主要是作为一种受刑人的标志。这种刑法使用时间最长,一直延续到清代。   墨刑对犯人的身体状况实际影响不大,但脸上的刺青会令犯人失去尊严;既是刻人肌肤的具体刑,又是使受刑人蒙受耻辱、使之区别于常人的一种耻辱刑。   它是奴隶制五刑中最轻的一种刑罚,遭受该刑法的代表人物有英布、狄青等。   第二种是劓刑。   劓刑是一种“致残性”的处罚,具体是割去受刑人的鼻子。   汉文帝时,将劓刑的罪改为笞刑——等下再说笞刑;隋朝以后,刑典中废除了劓刑。   鼻子是人呼吸和辨别香臭的器官,被割掉虽然并不会危及人的性命,但对人形象的损害很大,同时对人的人格尊严也是很大的摧残。   劓刑是比墨刑跟残酷的刑法,不仅仅是一种羞辱之刑,还是一种致残刑法。   它是奴隶制五刑中第二轻的一种刑罚,遭受该刑法的代表人物有公子虔等。   第三种是剕刑。   剕刑又称刖刑——也叫膑刑,膑指的是膝盖骨;所谓膑刑,是指剔除了膝盖骨的刖刑。   但是刖刑不仅仅是针对膝盖骨的一种惩罚,也可能是断足、断手;是一种残害犯人四肢的刑罚。   针对腿部的膑刑,又分成了三类,分别是膑辟、膑脚和膑罚;膑辟是断足的酷刑,膑脚是砍去膝盖骨及以下的酷刑,膑罚是剔去膝盖骨的酷刑。   它是奴隶制五刑中相对较重的刑罚之一,遭受该刑法的代表人物有孙膑、卞和等。   第四种是宫刑。   这个刑法就不赘述了;它是奴隶制五刑中相对较重的刑罚之二,遭受该刑法的代表人物有司马迁等。   第五种、也是最后一种叫做大辟。   大辟最开始的定义是“斩首”,即俗称的砍头;隋朝之后,泛指一切死刑。   它是奴隶制五刑中最重的刑法,遭受该刑法的人太多了,就不一一列举了。   以上都是针对男子的惩罚,针对女子的五刑则是:刑舂,拶刑,杖刑,赐死,宫刑。   即:发配边疆舂米,夹手指,杖刑,赐死和宫刑。   总而言之,五刑是野蛮的、不人道的、故意损伤受刑人肌体的一套刑罚。   说完了奴隶制五刑,再顺带说一下封建社会的五刑。   封建社会的五刑是笞刑、杖刑、徒刑、流刑和死刑。   笞刑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   是一种用竹条、木板责打犯人背部、臀部或腿部的轻刑,主要面向犯罪较轻的罪犯——或是作为减刑后的刑罚。   汉景帝明确了刑具规格、受刑部位,以及在实刑时中途不得换人等规定,规定了刑具材质和长度厚度。   责打数量分为五等,以十为一等,分五等,即从十到五十下。   杖刑和笞刑很像。   区别在于数量不同,责打数量也分五等,以十为一等,不过第一等是从六十开始数的,即从六十到一百下。   徒刑和现世的徒刑几乎无异;都是一种剥夺罪犯人身自由并强制其劳役的刑罚。   同样也是分为五等,刑期从五年至一年,每等差一岁。   不过,每个时代略有些差异。   北齐时仍用此五等徒刑之制,但各加鞭一百,加笞二十至八十,一岁刑仅加鞭一百,不笞;北周略同,鞭笞之数皆少于北齐,从鞭六十,笞十,逐级加鞭笞,各十。   隋朝时减轻徒刑,刑期从一年到三年不等,每等仅差半年,不附加鞭笞;唐朝则是完全继承了隋朝的徒刑体系。   这一徒刑制度一直延续到清末。   流刑即“流放”。   奴隶制社会时就已经有这个惩罚方式,不过更多的是针对上层阶级,隋唐之后,正式“普及”。   流放里程分为三等,分别是二千里、二千五百里和三千里。   死刑这个就不用说了,和旧五刑的大辟几乎无异,只是在斩首的基础上增加了绞刑。   而除主要的五刑之外还有磔、髡、、刵 ,醢,枭首,弃市,族诛等。   心疼活在古代的犯人……   “好了,都散了吧。”彭大叔吩咐其他人,“把他丢进绝情谷里。”   “至于这个人……”他看着山顶D人,说,“先关起来吧。”   “唯!”他们领命,各自忙活去了。   我撑着伞,看他们一个个消失在眼前。   “跟我走,先把脖子上再处理一下。”姚旭说。   __ 这一章好像基本上都是五刑的内容了。       第160章 在此之前   跟姚旭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雨还在下。   “我算是发现了,就算你老老实实、不闯祸,也会有灾祸找上你。”姚旭说,他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门帘旁的柱子上。   尽管他一大把年纪了,但看起来依旧帅痞帅痞的;他年轻的时候,要是摆这个pose,得迷死多少小女生啊?   我不禁腹诽。   “嗯?”他冲我仰了下下巴。   尽管只是很细微的仰了一下,我还是被大叔帅到了。   “想什么呢?”姚旭说,他走过来对着我的头就是一记爆栗。   “啊?”我回神,看到姚旭疑惑地眼神,忙说,“我也觉得,就算我什么都不干,灾都往我身上窜。”   姚旭抽了抽嘴角,摊眉,说,“我都说到下一件事儿了。”   已经下一件事儿了啊。我眨眨眼,“抱歉……刚刚走神了。”   “看出来了。”他打了个哈欠,走回去又靠在柱子上。   原来不是故意要耍酷,是困了。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刚问完我就出事儿了。”他说,补充了一句,“说实话。”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如果说实话的话,他肯定要问我为什么刚刚不说实话呢?   “我本来也没发现刚刚那个不是佐翊兄,”我开口,避重就轻,“我之所以发现他不是,是因为佐翊兄的伞。”   “下午那会儿我见到佐翊兄的时候,那会儿他撑了一把山水画的油纸伞。”我接着说,“我们俩说了很多话,他还给我唱诗经来着;他唱的是击鼓。”   姚旭站直了身子,看起来很认真的在听——如果他没有接着打了个哈欠的话。   “那会儿我帐子塌的时候,我在旁边发现了一块油纸的残片。”我说,然后把那个残片拿出来给他看,“上面都是些纵向的条纹,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我看到了佐翊兄的伞,他的伞上缺了一块,残缺的地方正好是松树。”   “然后,彭世伯问他的时候,他却说这把伞是从树上划的。”   “整个军营都没有树,怎么可能是从树上划的呢?”我说,“就算是从围栏外划的,也不可能会飘到这么远。”   我比划了一下,“两者相差数十丈。”   “嗯。”姚旭出声,他摸着自己的胡茬,说,“确实是有些奇怪。”   “其实让我起疑心的,还不是这里。”我说,“刚过了午饭的那会儿,阿兄来找过我。但那个阿兄和平常很不一样。”   “瑞安,不是回本家了吗?”姚旭不解,反问,“要不是因为你的脖子这两天又不怎么好、离不开我而我又不能跟你一块回去,不然的话,我就让你跟他一起回去了。”   “阿兄回本家了?”我一怔,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嗯,梓楠去了,长房嫡子的丧礼,全族人都需要参加。”姚旭说,“崇文和瑞安一起回去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杜煜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样子,但、就冲当初他救杜铃兰时的那一下子,“功夫”绝对不在杜岘之下。   “那就是了,那个人肯定不是他。”我说,“我当时故意诈了他一句来着,他完全没听出来,还顺着话说了。”   “你就是怀疑他……”他说,眉头轻皱,“易容?”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机械地点了下头。   你要是忘了这个词儿,完全可以说变颜的啊!我都已经接受了。我腹诽道。   “不过,佐翊确实是……”姚旭说,眉头紧锁,“说起来,你下午过来之前他也过来了一下,说有什么事要跟你说。但他老是时不时看着我,脸色有些奇怪。”   我一怔,我刚去之前,刘翊去过?   “说不出的哪里奇怪,”姚旭说,回想到,“但现在一回想,他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提防我似的。”   “提防?”我消化着这个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世伯,你刚刚说阿兄已经回去了,可是下午来那个佐翊兄告诉我,阿兄帮我请了假。”   “不可能。”姚旭一口回绝,“你的丧假我不会准的!”   “……”   我想说,这不是重点啊喂!   话说,为什么你不准啊!我吐了吐舌头,彭大叔同意了不就好了。   等下去……今天不行了。明天去说服彭大叔,我还是想回去送杜老爹最后一程。   “嗯……”我应声,重复了一句,“他说阿兄帮我请假来着。”   姚旭轻轻地点头,若有所思。   “他当时在这儿待了一会儿,也不说是来干什么的,也不说有什么事儿。”姚旭回想着,他又打了个哈欠,“我当时问他来着,我说……我忘了我说了什么了。”   大叔啊,就这一会儿的事你都忘了。   我伸手揉了下脸。   得亏你不是什么凶杀案的证人,要是所有人都这样的话,调查取证得困难啊?   “他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刚走没一盏茶的时间,你就过来了。”   “不过你这么一说,他确实有点奇怪。”姚旭补充说,“他走的时候,行色匆匆。”   “可是,那时候,变颜的那个人正在我房间,他刚走我就过去了。”我说,看着姚旭,“那时候,佐翊兄应该还是……”   我俩都面色一寒,异口同声:“也可能有两个人!”   “你能确定下午见到那个是本人吗?”姚旭反问。   我被问蒙了,呆呆地说,“我不确定……”   “我最开始以为,他是去林子之后才失踪的。”我说,脑海里闪过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因为我刚刚觉得是他们去林子寻找的时候,出的事儿。”我说,“在此之前,他还泪目来着——那怎么看也不想是装出来的,而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满脸泥浆,完全辩识不出来到底是谁。”   “我以为泥浆是伪装。”我说,“完全没想到,之前的就已经……”   “不过,呵胶这种东西怕水,他怎么会弄一身泥浆回来呢?”姚旭说,像是在跟我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   “短暂的浸泡应该不会掉下来。”我说,皱眉,“之前他哭的时候也没有掉下来。但不能浸泡时间太长。”   “嗯。”姚旭表示赞同。   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了。   “行了,先回去睡吧。”姚旭说,他走进帐里冲我挥挥手,“明天再说吧。”   易容术真是防不胜防啊 __       第161章 赫连三人   一夜无梦。   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亮。   我穿好衣服,穿上木屐,走出帐外。   雨已经不下了,地上还有点儿潮湿。   快步走到姚旭帐前,发现他门口并没有晒的东西。   他应该还没醒,醒的话,门口会放一些方筐。   里面大多是些需要晒干的药材。   只要不下雨,他的门前就一定会有。   我看了下滴漏,五点多一点儿。   昨天晚上折腾到十二点多才睡,这点儿他肯定没有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醒得这么早。   我本来想着回去再躺一下,但觉得躺多了也不好,还是活动一下吧。   在院子里走着,和巡逻的人撞了个满怀。   领头的人还很眼熟,就是差点儿被人刎颈那天,站在姚訚旁边的那个人。   他点了下头,算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我低头回礼,抬起头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空空如也。   要不还是锻炼身体去吧,我想,往训练场走去。   老远看到三个人正在伸懒腰,看起来也刚刚起来;他们的缺胯袍很新,应该也是新兵。   我走过去,主动和他们打声招呼:“早。”   他们看到是我,脸上闪过一丝吃惊,下意识地说:“早。”   我想说点别的,但是社交恐惧症又犯了。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下赫连赫,小字赫然。”中间的那个人摸了下鼻子,说。   他看起来有些窘迫,看起来也是个不善言谈的人。   他大概二十岁左右,和杜展差不多高;皮肤不算白,也不能算特别黑。   他的眉毛很浓,是那种特别有气势的剑眉;但是,左侧脸颊上有个深深酒窝,笑起来又一脸憨厚。   他的瞳仁是深黑色,狭长的眼睛很像丹凤眼。   他看起来很结实,一看就是个常见锻炼的人;隔着缺胯袍,也能看到他的肌R轮廓。   赫连是鲜卑姓,他应该是鲜卑族的后裔——毕竟五胡内迁之后都汉化了。   不过孝文帝那时候曾经汉化鲜卑姓,大部分先被芯应该都改成了“简称”才对。   “在下贺兰阙。”他右边的人吐了小半个舌头,说。   他看起来比赫连赫要小一些,大概十**岁;目测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   他浅笑着,两颊上都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跟赫连赫完全不一样,眉毛很细,但很黑;如果他是现世人的话,我肯定以为他修过眉。   他右眼有颗小小的泪痣,看起来有点儿妩媚;眼睛是深棕色,双眼皮很宽,眼睛看起来是桃花眼。   虽然看起来白白瘦瘦的,但他也是个经常锻炼的人;缺胯袍里面的肌R不亚于赫连赫。   穿衣显瘦,脱衣有R,还长得那么“美”,妥妥的一枚小鲜R啊。   我忽然想到了韦见素,他的眼睛是琥珀色,也是双眼皮。   说起来,贺兰也是鲜卑姓。   “我叫羽真涉。”最左边的人说。   他长了一张圆润的娃娃脸,虽然只是微笑,但是感觉眼睛都在强忍笑意。   他大概有一米七五六左右,整个脸跟小包子一样;嘴角有两个小梨涡,笑起来萌萌的。   虽然脸看起来R嘟嘟了,但是身上却很瘦;没什么肌R,只是单纯的瘦。   看的出来,他还没有长开,脸上都还堆着婴儿肥呢。   这么可爱的一定是蓝孩子。   我心想,差点笑出声。   羽真涉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日本名,但羽真却实实在在是个鲜卑姓。   他们三个人都是鲜卑族的啊?   虽然早就知道唐朝时各民族混杂、少数民族大融合,高仙芝哥舒翰他们也都不是汉族人。   不过,突然间冒出三个鲜卑同胞,还是有点儿小不适应。   “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呢,怎么可以那么倒霉,接连被人暗杀。”羽真涉说,哈哈大笑,“那次我就想笑你来着,敢不敢再倒霉一点?”   这个自来熟的感觉,让我忽然想起了萧赫。   鼻子一酸,我咽了下吐沫。   “阿涉。”贺兰阙轻斥,“抱歉,这孩子从小就这个毛病。”   “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想提醒他要多加小心。”羽真涉说,咬着唇,“谁都看出来了啊,那根本不是在针对他,而是在针对他的家族。”   “比如,杜楠根本就不是病死的。”羽真涉说,“我那天路过的时候亲眼看见有人在他的药里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阿涉……”赫连赫拍了他一下,“你别再说了……”   “呃,能请你继续说下去吗?”我说,我虽然怀疑杜楠可能不是病死的,但……居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淡定的问,按照我的脾气,我肯定会说,“你赶紧说!”   “那我可接着说了啊!”羽真涉说,他压低声音,“那天夜里我起夜,刚走到主帐旁边,就看到一个人从杜楠的帐里出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他是谢燮。”羽真涉说,“我认得他,他和我一个朋友长的特别像,所以他刚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多注意了一下他。”   “但是那个人显然不是谢燮,也许和昨天抓到的那个会变颜的人一样,那个人假扮成了刘都尉,另一个人假扮成了他。”他说,“正常情况下谢燮走路走的很直,他是那种行的正坐的端的人。”   “可是那天却鬼鬼祟祟的,我看到他从袖子里掏出一袋东西,然后把那袋东西加到了杜楠的药里。”羽真涉说,“说是要也不准确,我看到的时候是他正在往一个碗里加什么东西,至于是不是药,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肯定是药,不然的话,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他说,“谢瑞安是杜楠的养子,这种情况下,直接加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避开他呢?”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听说营里没了一个人。”    第162章 羽真的话   也就是说,谢燮早在杜楠出事儿的哪天晚上就被“调包”了?   我本来以为是杜煜和谢燮走了之后,神秘人才出现。   但是羽真涉说,他在那儿之前就看到了假的谢燮。   虽然他的话我也不是那么相信——我跟他毕竟不熟,我还是有所怀疑。   我正在琢磨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的时候,姚旭出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并没有看见我的方向,但却早已知道我在这儿似的,径直向训练场走了过来。   “将军。”贺兰阙抱拳行礼,赫连赫和羽真涉也抱拳行礼。   我以为彭大叔过来了,也跟着行礼,“将军。”   “嗯。”是姚旭的声音。   我一懵,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没看到彭大叔;他们怎么会称呼姚旭为将军呢?   “你们起这么早。”姚旭打了个哈欠,随口说,“嗣业,你怎也起这么早?”   “睡醒了,所以就起来了。”我说。   “昨天睡那么晚,还能睡醒了?”姚旭说,他打了个哈欠,“我可是被你折腾大半夜没睡好啊!”   这话说的容易让人误会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呢!   “麻烦世伯到那么晚。”我忙说,摸了下脖子上的“颈托”,说,“我这两天一定老老实实的,争取不碰到伤口。”   “别光说不干。”姚旭幽幽地来了一句。   羽真涉扑哧一声就笑了,还不是那种掩饰的笑,他直接笑得前仰后合。   贺兰阙用手肘戳了戳他,他这才站直腰;他低着头,笑得一颤一颤的。   这孩子吃了欢乐豆吗?   怎么这么爱笑呢?   刚刚那会儿我还以为他是那种爱笑话人的人,但是他说杜楠的事情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孩子是那种特别耿直的娃儿,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完全不掩饰。   “那么好笑吗?”姚旭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嗯……”他摇了摇头,声音都在抖,“我比较容易发笑,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彭将军……”   彭偃房大叔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能理解,大叔除了幼稚点儿,好像没别的缺点了啊?   “哦?”姚旭反问,“哪里好笑,说来我也听听。”   “他的胡子啊?”羽真涉抬头,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编织成那个样子,每天梳理发须多麻烦。”   这就是传说中的,放荡不羁笑点低吗?   这也太低了点儿。   “他从来不梳,”姚旭一本正经地说,“除非散开了。”   话音刚落,羽真涉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就差捶地大笑了。   “……”   我看了下旁边的赫连赫和贺兰阙。   前者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感,保持着微笑;贺兰阙的表情比较正常,他皱眉,无奈地看着羽真涉。   “真是这样。”姚旭说,他摊摊手,“我认识他五十多年了,自打长胡子就这样。”   这次,别说羽真涉了,贺兰阙都被姚旭一本正经的回答给逗乐了。   “世伯,说起来,昨儿的事儿……”我赶忙岔开话题。   我算是发现了,如果再继续谈下去,羽真涉真的要捶地大笑了。   有啥好笑的,不就编个胡子吗。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姚旭说,“我正准备跟你说,我可能知道佐翊在哪儿了。”   我一怔,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可能知道在哪儿啊?   “嗣业愚笨,还请世伯明示。”   “是这样的,我在佐翊的帐内发现了一样东西。”姚旭解释道,“是一只脚印,脚印倒什么稀奇的,主要是脚印里面有一种深紫色的东西。”   “那个深紫色的东西,是紫薯。”他接着说,“也就是说把佐翊带走的人,在带走他之前,去过寒心潭。”   “甚至寒心是他们的藏身之地。”姚旭打了个哈欠,看的出他确实一脸困倦,“所以我怀疑佐翊可能会被他们带到寒心那里。”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也可能只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带上了一点儿呢?   “当然,也有可能神秘人只是碰巧路过那里的时候,带上了一点儿,”姚旭说,“所以我才说我可能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的大本营要真是寒心潭就好了,直接出动整个军营的人,不信端不了他们的老窝。   要知道唐朝军人彪悍的不像话。   举个例子。   盛唐时安西都护府驻军从来没超过三万人,但却控制着西域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震慑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最变态的是,还有余力数次进攻阿拉伯帝国。   有多强悍,完全不需要赘述。   我现在就怕刘翊已经遭遇不测了……   姚旭说,若有所思,“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带走一个人他肯定有同伙。”   当然有同伙了,昨天不就想到了吗,和我说话的假谢燮以及和姚旭说话的刘翊,几乎是前后脚离开的。   一个人显然做不到。   “应该是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把刘都尉带走了。”贺兰阙说,“我们下山帮忙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工具,人多的时候甚至会用上板车,他们有可能是把刘都尉藏口袋里运出去的。”   “那我们赶紧去无言吧?”赫连赫说,“早去一会儿就多一份希望。”   话是这么说,可是本来就是零,希望太大也是零。   “其实,不光这个。”羽真涉说,他用手画划了个大圈,“每日庖厨向外运送残渣的时候,会用那种特别大的瓷缸盛放;那个缸显然是极佳的掩护。”   说起来,我好像看到过那种大缸,那个大缸比抗震救灾时的水缸还要大上一圈儿,板车可以码个水缸,但是却只能放开三个这种大缸。   它主要被用来盛放炭灰。   因为做饭的主要工具是灶台,容量有限;再加上他们都是烧木头的木多少按错会留下很多残渣,这些残渣不能被继续利用,而且放在灶台里面会占很多地方;军营,大概有两千多个人,这些人要吃饭,所以需要烧很多木头。   每天清晨都会清理炭灰,至于清出来的碳灰会怎么处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有道理。”姚旭说,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看向羽真涉,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羽真涉。”他说,“这是我表兄贺兰阙以及表兄的挚友赫连赫。”   我不能理解,贺兰阙怎么和赫连赫玩儿到一起的。   两个人看起来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要爬最后一个山头了 __       第163章 刘汉演义   “哦。”姚旭应声。   赫连赫和贺兰阙又来了一轮自我介绍。   姚旭点点头,依然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大叔了,说是傲娇吧,不是;说是面瘫吧,也不像;说是冷漠也不全是。   我觉得还是用“有病”来形容比较合适。   “我去跟你们彭将军商量一下。”姚旭说,“早膳时间快到了,你们先去吃饭,等下看他怎么安排吧。”   “唯。”我们四人低头行礼。   送走了姚旭,羽真涉看着我,忍不住又咧开了嘴。   这孩子,就算笑话别人倒霉,能不能不要一直笑话呃……   “嗣业兄。”羽真涉开口,他抿着嘴,看起来还在强忍笑意,“有人跟你说过,你脖子上这个项圈儿特别好笑吗?”   这会儿不笑那个,改笑项圈儿了啊。   “这个……有。”我想,“阿訚说过。”   “我可没说过。”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果然是姚訚。   “你怎么出来了?”我说,“不要紧了?”   “嘘——”他把手指横在唇前,他的手指上缠着麻布,看起来居然酷酷的,有点儿像绿间,“我偷偷溜出来的。”   等下要是被姚旭发现了,怎么不得是一顿胖揍啊!   “你那个夕颜毒还没有清理干净吧?”我说。   “没事儿,”他说,走过来把胳膊搭到我肩上。   我知道,这是他腰又疼了。   上次带他回来的时候,把他给甩出去了,虽然砸到的是头,但是后来发现,腰被扭着了……   我虽然不喜欢勾肩搭背——主要是不喜欢有人压我肩上,但这是我的锅,我得背啊!   我伸手扶着了他的肩,“腰又疼了?”   “有点儿。”他说,站直身子,“好一些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羽真涉说,一脸坏笑,“你俩接着腻歪吧。”   “怎么我刚来你们就要走啊?”姚訚嬉皮笑脸地说,“对了,之前的赌注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赫连赫坦然一笑,他拍拍羽真涉,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所以,这是来跟我要赌资来了?”羽真涉说,轻笑,“我可是想耍赖皮的。”   三个人哈哈大笑,贺兰阙在旁边一脸无奈。   感觉他们几个都很熟。   “嗣业,你都认识咯?”姚訚看到我在一旁呆愣着,说,“他们和我们同年,都是陌刀的。”   同年我倒是看出来了。   都是陌刀的?   姚訚也是陌刀的?   这个我真没看出来,他也瘦瘦的。   赫连赫倒还可以理解,看着就很彪悍;贺兰阙也差不多,虽然看起来瘦,肌R也不是没有。   羽真涉就不行了吧?   “别看我挺矮的,我力气可是在座最大的。”也许是看到我看他的眼神有一丝不解,他挑眉,说。   “这倒是。”姚訚帮腔,“嗣业,虽然你的力气也挺大的,但阿涉的力气,多半在你之上。”   “你不要听他俩乱讲。”贺兰阙无奈,他捏了捏精明X,“他俩之前打赌,说要让你和阿涉比试来着。”   “阿兄,你都给说漏了。”羽真涉说,“我还等着看阿訚丢脸呢!”   “那可不好说,我对嗣业可是很有信心的。”姚訚不甘示弱。   我:“……”   我很想说,你们比试为啥要扯上我啊?   “你们啊……”他叹了口气,“等嗣业伤好了再比不行吗?”   说的好像我会跟他们比似的。   “当然得他伤好了再比啊,不然胜之不武。”羽真涉嬉皮笑脸的说,“传出去,不说我欺负自家兄弟吗。”   忽然发现,男生确实比女生更容易融入一个圈子。   好像跟其他人认识也是这样,不知道怎么就熟了。   早膳铃忽然响了。   一直说是“铃”,其实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是一种类似于编钟之类的声音。   应该是厨房门口的那个看起来有大号罐头瓶那么大的钟发出来的。   最开始还以为是用绳子牵引发声的,没看到绳子的时候我还纳闷来着。   紧接着就看到了大厨拿起一个跟擀面杖似的小锤敲了起来。   “该吃饭了,昨天就没吃,快饿死了。”姚訚说,他伸了个懒腰,他走过去揽着赫连赫,说,“走吧走吧。”   “昨天不吃饭干吗去了?”羽真涉左右挑了下嘴角,“又忙着写你的刘汉演义?”   演义?   不就是小说吗?   演义这个词出自后汉书,是小说体裁之一——后世认为“演义”与“演绎”意义相近,是作者根据史实由一定逻辑性假设出来的事件——即根据史传、融合野史经艺术加工而成的一种通俗的长篇小说,例如:三国演义,封神演义,隋唐演义等。   演义小说由于采用了章回体形式,深得民众喜爱,故而得到迅速发展;章回体是古代古典长篇小说的主要形式,它由宋元时期的“讲史话本”发展而来的,“讲史”就是说书的艺人们讲述历代的兴亡和战争的故事。   没想到唐朝居然已经开始有人写历史演义小说了;那是不是说,唐朝时期就已经有说书人的职业了?   也差不多,不久,饮茶称为风尚之后,全民饮茶吟诗作对。   说回演义。   到了明清时期,历史演义小说在民间广泛地流行起来;基本上算是遍地开花,大家层数不穷。   、等都产生于这个时期。   尤其在明清两代,演义小说数以千计,产生了不少优秀的章回小说。   当然,历史演义小说并不一定就得叫某某演义,比如吴承恩的、曹雪芹的、冯梦龙的、凌蒙初、吴敬梓的等。   说起来,姚訚在写小说啊?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还是个文艺青年。   “写着玩儿而已,阿涉莫要取笑我了。”姚訚说,“只是单纯的想搜集一些刘汉的相关资料。”   “不是取笑,”羽真涉说,他的眼睛在发光,“我只是单纯有点儿崇拜你。”   可你刚刚说话的语气,压根儿就不像崇拜啊?我腹诽。   羽真涉……他还是个宝宝 __       第164章 溜出军营   我们五个坐在了一起。   今天的早饭是小米粥,主食是包子,配菜依旧是萝卜咸菜;姚訚去打粥,赫连赫去领的包子,羽真涉自告奋勇要去领配菜。   我和贺兰阙坐在桌子上聊天。   聊了些有的没的,他们接连回来了;羽真涉最先回来的,他端着一碟咸菜,手里还拿着一摞碗。   姚訚跟在后面,端了一盆粥。   赫连赫是最后回来的,他带回来一方扁筐的包子,手里还拿着一把筷子。   “没有拿勺子?”贺兰阙打量了一下,问。   “拿了。”赫连赫说,他拿起来两个包子,汤勺被埋在了包子底下。   “哦。”贺兰阙给大家盛饭。   放包子的扁筐被放在了中间,可是大家都在低头喝粥,谁都没有拿起来一个。   萝卜咸菜和后世的不大一样,后世的咸菜大多用的是白萝卜——而且是腌制的。   这边用的是青萝卜,把萝卜从中间剖开,然后再把剖开的萝卜一分为二;加上黄豆,发酵成纳豆咸菜。   昨天早饭是馒头,他们把馒头叫“发饼”,算作一种发面饼,水蒸的发面饼。   昨天早饭没有粥,是直接喝的开水;厨师灵机一动,把这种纳豆萝卜咸菜剁碎、做成了饼干大小的馅饼。   我只想说,这种饼……够味道。   很适合咸口的人吃,像我这种一直淡口的人,差点儿齁死。   于是我咬一大口馒头,再吃一小口馅饼,成功把自己吃撑了……   纳豆的味道配上催生生的萝卜,咀嚼起来——如果能忍受纳豆的味道的话,意外的很香。   好吧,吃撑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太咸了,一直在喝水。   赫连赫打破了沉默,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我看到包子是荠菜J蛋馅儿的。   前天早上是面皮,配菜是荠菜碎拌豆腐和纳豆萝卜咸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么奇怪的组合。   我主要是想吐槽,能不能不吃荠菜啊……   一顿两顿行,天天吃谁受得了啊。   “不和胃口?”赫连赫看到我端起小米粥,有一下没一下的戳,问。   “没,不是太饿。”我说,边吹边搅了下小米粥。   小米粥不算厚,只喝粥的话肯定不一会儿就饿了。   “要不我们出去吃?”羽真涉戳着碗里小米粥上刚刚结成的皮儿,说。   “出去?”我反问,“如何出的去?”   “这个倒不是问题。”羽真涉说,“要一起出去吃吗?”   “出去有什么可吃的?”贺兰阙说,“你别再惹事儿了。”   “怎么算惹事儿呢?”羽真涉不以为然,“我们就吃个饭,能耽搁多少时间?”   “我实在是不想吃荠菜了。”他补充说。   “我也是。”姚訚附和,“我好久都没出去了。”   你只是单纯的想出去吧……   我叹了口气。   “那就出去吃点儿呗?”羽真涉说,星星眼地看着贺兰阙。   “不行。”贺兰阙拒绝,说,“你出去肯定会捅娄子。”   “你跟着一起咯?”羽真涉说,“这样你就可以监视我了。”   “……”贺兰阙还想说什么,看着羽真涉的星星眼,叹了口气,“好吧,我也去吧。”   “嗯!”羽真涉高兴的点头,抱起方筐就跑。   我一怔,“他去把馅饼还回去。”   哦,他要去把包子还回去啊——他们把包子叫做馅饼。   “咱先把粥喝了。”赫连赫说,“等下我去还碗。”   “嗯。”我们三个应声,开始大快朵颐。   吃完粥,赫连赫端起盆走了。   “我把咸菜拿回去。”姚訚说,也走了。   又剩下了贺兰阙和我。   我俩相识,都叹了口气。   “坏了,我被策反了。”他无奈地说,“阿涉是个胡来的,不看着他点儿,肯定又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心疼贺兰阙,有这样一个表弟得多辛苦啊。   “嗣业觉得呢?”贺兰阙问。   我一懵,他刚刚说啥了。   “啊?”我反问。   “没什么。”他仿佛看出来我刚刚没有听,轻笑,没有接着问。   估计他问得也是些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即使他不问了,我还是别继续刨根问底了。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羽真涉回来了,“我刚刚跟陈都尉说了,说我们几个去山下劳作。”   原来是用这个借口出去啊,这娃儿虽然挺不靠谱的,智商倒是没问题。   “走吧?”他说,“回去收拾下东西,咱们出去吃饭去。”   说话间,赫连赫和姚訚也回来了。   “嗯。”我应声。   “嗯!”姚訚说,开心的笑。   “欸。”贺兰阙叹了口气,无奈地笑,“走吧。”   “好嘞!”赫连赫赞成道。   各自回去收拾东西,约定好在军营门口集合。   我自告奋勇要去领工具。   当我推着板车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脸惊讶的他们四人。   “咱们不是先去吃饭吗?”羽真涉愣愣地说,“先干活?”   “可是,不带着东西直接出去的话,会不会太假了?”我眨眨眼,做戏当然要做全套啊。   “嗣业做的对。”贺兰阙说,他攥着一杆铁锨,“空着手出门肯定会起疑。”   我忙点了点头。   结果他仨一人拿了一个口袋……   好吧,好歹不算空着手了。   我们顺利从军营里出来。   “我们吃什么?”赫连赫问。   “去山下吃。”羽真涉说,快速地往下面走。   刚刚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赫连赫就自告奋勇接替我推车。   说实话,我本来就应付不来这个,走平路还好说,下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山大概用了半个小时。   我们终于到了山下。   下山的途中就看到了各种方块田,田地间纵横交错,一看就是经常有人侍弄。   羽真涉第一个到了山下,他跑到山脚下的一户人家附近,“等下先把工具放在这边儿,咱们吃完东西再过来取。”   也好,推着个板车满大街跑算怎么回事。   众人观念一致,羽真涉去寄存东西。   “咱们走吧。”羽真涉快步跑回来,往山上走。   难不成要回去?   我已经看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了。   “回去?”我忍不住问。   __ 一群孩子气的人们啊。       第165章 地且之子   “回去?”我问。   他没有应声,好像是没听清楚。   他往回走,看起来像是要上山。   可是我们刚刚才从山上下来。   我看了下旁边的赫连赫、贺兰阙和姚訚,他仨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   “要上山吗?”我忍不住问。   “不回去,但是要上山。”羽真涉说。   “上山?”   “嗯。”羽真涉说,“去山上找吃的啊!”   山上有什么可吃的。我腹诽。   我想起之前去山上的那几次,除了杂草就是杂草,偶尔看到一两棵树,先不说能不能吃,现在也不是结果的时候啊。   动物也不是没有,偶尔有一两只野兔,野J等;其它的动物好像有野山羊,野牛,再就是熊之类的大型R食动物。   但是我从来不吃兔子。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矫情了……   其实是因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渐渐变成素食主义者了;每每想到每种动物都是活生生被宰杀的,就下不去口。   “山上有一种果子,叫地且子。”羽真涉说,“像土芝一样,是块状的,烤熟了很好吃。”   土芝不就是芋头吗?   说起来,地茄子不是一种中药吗?   地茄子是铜锤玉带草的果实,生长分布于华东、西南、华南以及台湾、湖北、湖南、西藏等地。   很早就被发现并使用了。   具有祛风,利湿,理气,散瘀之功效;常用于风湿痹痛,疝气,跌打损伤。   “地茄子?”我一愣,“那不是治疗风湿麻痹、跌打损伤的药吗?”   “那不叫地茄子,那叫地茄子。”姚訚纠正我的发音。   啊?   那个原来不叫地茄子啊!   “哦哦。”我应声。   “那个地且子,可是深红色的?”姚訚问。   “嗯。”羽真涉说,“看起来很像是独木舟。”   “那就是了。”姚訚说,“阿爷也曾经带回来一些,确实很好吃,香甜软糯。”   我皱眉,深红色的外皮,里面是黄色的;听描述看起来像种水果。   但是他刚刚说要烤着吃,水果怎么可能烤着吃呢?   这都是些哪儿来的物种?   “嗯。”羽真涉赞同,他说,“去年的时候从山上发现了一些,我挖了个地窖都埋起来了,现在去刚刚还可以吃。”   我一怔,很想问,你去年的时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你去年怎么跑这儿来了?”姚訚不解,“去年你不是还在吐蕃吗?”   “是啊,虽然在吐蕃,但是也来过陇山一段时间。”羽真涉说,“因为阿娘是党项族人,所以我经常来这一带。”   说得好像党项族群居在这一段似的。   “哦。”姚訚没有再深追究。   他这样算是信了,这样的瞎话都可以信吗?   “地且子不是产自外疆吗?”贺兰阙说,“唐朝几乎没有种植,怎么会有呢?”   “陇山上什么没有。”羽真涉说,“像阿修罗、夕颜和紫薯,其他地方也都没有啊。”   这倒是实话,陇山上什么没有啊!   “走吧,我带你们去。”羽真涉说,“赫然兄,火折子带了吗?”   我忽然想到了火折子从来不离身的李嗣业。   “带了,我几乎不离身。”赫连赫说。   我们开始往山上走,差不多在半山腰上,看到了一个山D。   怪不得要先下山、再上山呢,上山和下山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就是这里了。”羽真涉指着的面前的山D,说。   “那我和阿阙去周围捡些柴火。”赫连赫说。   “嗯。”贺兰阙点头,两人走到旁边。   “嗯,好!”羽真涉应声,他走进山D里。   我和姚訚也跟着走了进去。   山D里面很宽敞,看起来的话大概有三到四米宽。   他刚一走进去就开始满地上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呢?”我忍不住问。   “找地窖呢。”他说,他挠挠头,喃喃自语,“在哪儿来着……”   他蹲在地上,开始围着地面上找地窖。   正常人怎么可能把地窖挖的山D里?   我不禁怀疑他脑回路。   “找到了。”他说,把旁边杂草扒拉开,杂草堆底下又一个栅栏式的小门,他把小门打开,走了进去。   他不一会儿就上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布口袋。   “就是这个。”他说,从袋子里面掏出来一样东西。   我看到那样东西,差点笑出声来。   确实是深红色的外皮,内部是黄色的果R。   那是一种后世常见的作物,同时也是一种纤维素特别多的作物,特别适合减肥。   “这是地且子?”我反问。   “是啊。”羽真涉说。   “对啊,这里是地且子。”姚訚说,跟作证似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欺负我没见过地瓜吗?   对,那种东西就是地瓜。   说起来,现在确实还没有地瓜。   地瓜学名甘薯,起源于墨西哥以及从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到秘鲁一带的热带美洲。   哥伦布发现美洲是一四九二年,也就是七百多年之后,才会发现美洲大陆。   美洲大陆都还没被发现,盛产于美洲大陆的地瓜肯定没有啊!   唐朝真的好惨,后世是常吃的地瓜和土豆都得在十六世纪以后才会有;芋头产于印度,虽然已经有了,但是种植时间较短、价格也比较高。   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方法,可以把这些地瓜拿去种一部分,之后去长安街头卖烤地瓜去。   这是个好主意。我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说起来,他们是从哪里得到地瓜的呢?   “这个是陇山原本就有的物种?”   “不是,这应该也是高渐来了之后才有的吧!”羽真涉说。   又是高渐,这货到底是谁啊?   “这些够吗?”赫连赫和贺兰阙抱着大半捧干树枝走了进来。   “够了够了,还需要准备一些土。”羽真涉说,“先把火点起来,把木材烧成木渣,然后把地且子埋到土里,用土的温度把地且子闷熟。”   所以那个果然是地瓜吧?   连煮的方法都一样。   “嗯。”赫连赫应声,开始生火。   “那我需要干点什么呢?”我问。   “你是病人,什么都不用干,在边儿上看着就好。”姚訚说,“需要帮忙的时候我来就行,我也闲着呢!”   大家一起烤地瓜~       第166章 烤点地瓜   虽然他们那么说了,但我觉得我在边上干看着也不太好。   我蹲下,在地上拢起了一点儿土。   “你别弄了。”贺兰阙说,“你脖颈上还有伤,尽量别低头。”   “是啊,你别弄了,我们四个人弄得过来。”姚訚说,冲我撇撇手,仿佛在说,“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   “那好吧。”我索性就在边上看他们忙活了。   羽真涉到门口把铁锨拿起来,他走到D口开始挖坑。   他挖了一个一尺见方、深约半尺的D,一般挖坑都是挖圆的,头一会儿见挖坑挖成方坑的;而且他挖的坑还很规整,是一个特别标准的正方形。   他从口袋里挑出来一些小一点的地瓜——那些地瓜大概有手掌大小,他把地瓜放进坑里;留出来大概十公分的空余。   这时候,赫连赫回来了。   说实话,我看到他用缺胯袍前襟兜着土回来的时候,差点笑晕了。   他挖来的那些土是那种特别潮的黏土,本来这种土沾到衣服上就不好洗,他还用衣服兜了一堆回来。   弄得满身都是泥,等下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发现啊?   “这些行吗?”   “好的,多谢赫然兄。”羽真涉说,他把赫连赫挖来的土倒进去,把地瓜埋了起来。   “赫然兄,麻烦你把火点上吧!”羽真涉说。   “好嘞。”赫连赫说,他用火折子这把枯草点着,看到枯草烧的的差不多的时候,把一些细的树枝丢了进去。   细的树枝很快也被点着了,他又把粗的树枝放了进去;火很快就旺了起来。   他们时不时往里C树枝。   贺兰阙姗姗来迟,他怀里报着一堆树枝。   “阿兄,够了够了。”羽真涉说,他指了下火堆,那边已经说出来很大一堆木渣了。   羽真涉一铁锨把火堆拍平,然后把剩下的粘土到了上去一通踩。   说实话,虽然这种烤地瓜我没有玩儿过,但是感觉,应该不能用湿的拍在最顶上吧?   “这样就可以了?”赫连赫问。   “嗯,这样就可以了。”羽真涉说,“但是得捂上半个时辰。”   需要煨这么长时间吗?   我懵了,这么捂下去,不捂烂了吗?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姚訚说,“干等着多无聊,要不我们下棋吧?”   一看就知道,这娃儿最近憋坏了,真的是半个时辰都不想干等着啊。   “那我们下棋?”羽真涉说,“之前跟他们学了个玩法,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个玩儿法?”姚訚两眼放光,看起来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叫狼人杀。”羽真涉说,解释道,“是一种对战游戏。”   狼人杀……   这明明是后世特别流行的游戏啊,唐朝人怎么可能会玩儿?   “具体怎么玩儿呢?”姚訚说,“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要不我们就玩这个?”   “都行啊,反正好等点儿时间。”赫连赫表示赞同,说。   “我都可以。”贺兰阙说。   “嗣业脖子还有伤,他在边儿上看着就好。”姚訚说,他催促着羽真涉,“具体怎么玩儿?”   “是这样的,首先需要有十七个棋子。”羽真涉说,“其中两个大的,十五个小的;两个大的是狼,十五个小的是人。”   纳尼?我懵了。   是这么个狼人杀啊,这个不叫狼吃人的吗?   这个还是小时候在姥姥家玩儿的。   小时候,每到暑假都会到镇上的姥姥家呆上一段时间。   隔壁家的孩子跟我年纪相仿,是她总是拉着她的小伙伴和我一起玩。   那个时候我们玩儿的游戏,就是这个“狼吃人。”    第167章 狼人厮杀   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非要跟我比试呢,不是要跟我比武,就是要跟我比下棋的。   “还是算了。”我说,想要谦虚一点儿,“我不会这个。”   “没事儿,你先看看我们玩儿,这个很容易上手的。”羽真涉说,笑得一脸灿烂。   虽然知道他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是还是觉得怪怪的。   “好吧。”我应声。   不谦虚的说,狼吃人这个游戏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不说所有套路都精通吧,肯定比他要熟悉的多。   狼吃人这个游戏,当“人”比当“狼”容易。   因为“人”多,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人多势众”;“狼”本来就只有两头,而且两头很有可能被连窝端了。   忘了说了,这个一般是剪刀石头布定先手。   如果当狼的话、且不小心后走的话,就会面临所有的“人”*“狼”上山的局面;如果先走还有获胜的机会。   记得那时候,到后来都不愿意当“狼”,于是后来默认,“狼”先行。   这样就考验“狼”的决策能力了,怎么把人分散开、然后挨个吃掉。   其实,就算当狼后走,也有一种方法可以险中求胜。   正常情况下,落在“狼”正对面的“人”肯定会往前走一步,防止被“狼”吃掉;这时候,在“人”旁边的这头“狼”不要动,把另一头“狼”往前走一步,注意,不是把“人”吃掉。   对方这时候肯定会后撤或者前进,这时候把最开始没动的那头“狼”向后挪一步。   这样做的目的是把人分散开,不然,后走的“狼”就只有一个局面,被人全面围剿、最后被堵死在棋盘角上。   以退为进,虽然看起来少吃了一个“人”,但是后面可以吃掉更多的“人”;不然的话,基本上吃掉第一个“人”之后,就再也吃不着“人”了。   “那我们开始?”羽真涉从D口跑回来,前襟上面兜了一堆石子儿;刚刚他说要话,就跑到门口捡石子儿了。   “嗯。”贺兰阙说,他拿起一根树枝在旁边划了俩个棋盘,“我们坐下玩?”   “嗯。”其他三人表示赞同,然后,我看到赫连三人组很自然地坐在了地上。   不是说鲜卑之类的胡人都是盘腿做的吗?   怎么他们“正坐”坐的那么自然。   “嗣业,坐啊。”姚訚喊我。   “嗯。”我走过去,坐在了贺兰阙和姚訚中间;对面是赫连赫和羽真涉。   “‘狼’先行。”羽真涉说,“阿訚想做什么?”   “自然是狼了。”姚訚说,“先手胜率大。”   真是个傻孩子。我深吸了一口气,想。   “赫然兄呢?”贺兰阙问。   “阿阙先选吧。”赫连赫微笑,说,“反正不怎么会,第一局多半是练手儿了。”   这倒是实话,第一次玩多半会被虐得很惨的。   “那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贺兰阙说,“我选人吧。”   真是个机智的孩子。   两组选手选定对弈方,开始下棋了。   姚訚上来就把“狼”向前挪了一步,直接吃掉了羽真涉的“人”。   羽真涉一副胸有成竹的笑,把没动的另一头“狼”前面的“人”挪了下去。   姚訚后退,“人”步步紧*。   傻孩子,好容易打进敌人内部,为什么要退回来呢?   没几个回合就输了。   我叹了口气,偏头看向旁边。   赫连赫和贺兰阙鏖战正酣。   “狼”已经吃掉了六个“人”,不过“人”也形成了保卫之势。   这才是对弈啊。   姚訚那个只能算是单方面被虐了……   几个回合下来,“人”赢了。   “狼”最终吃掉了八个“人”,一头“狼”被堵死在了角上,另一头“狼”被围在中间。   说是围在了中间,并不准确,“狼”最后被围成了“十”,最下面有一个“人”围堵。   具体是这样的,本来差不多成了一个“六”字;“狼”的上面有一个人,前进不了了,于是他后退了一步,但是这个交叉点上有两个人被堵死了。   其实他刚刚往两边走也不行,因为左边差一个格就是“墙”,贴着墙有不了两步就是是被堵死的“狼”;右边有一个“人”,他只能后退,但是右面那个人的下面也有一个人。   “狼”后退,上面的“人”接着挪了下来,就剩下一步了,狼即使往后挪一步——也吃不到子儿,紧追不舍的“人”会接着挪过来。   “我输了。”赫连赫说,“没想到看起来很容易,玩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赫然兄,承让了。”贺兰阙说,轻笑。   他本来就是挺“妩媚”的长相,笑起来很像一个萌妹子。   “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容易哦。”羽真涉说,他看着我,“嗣业,来玩吧?”   玩你个大头鬼啊。我叹了口气,“我不会啊?”   “没事儿,重在娱乐啊!”他说,把棋子分拣、排好,“来吧!”   “……”   能不能先问问别人的意见再替别人做决定啊……我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我确实不会,你要让着我哈。”我说。   “当然,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的。”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   即使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格,还是很想抽他一大嘴巴怎么办?   “你做什么?”他问,可是他已经把棋盘摆好了,他的面前是“人”。   “那就不换位置了,我当狼吧。”我说。   “好!”他应声,“那你先走吧。”   “嗯。”我应声,把“狼”往前挪了一步。   “你不吃吗?”羽真涉一愣。   “等下养肥了在吃。”我说。   他没有接话,把另一头“狼”前面的人挪了下来。   正合我意。   我把刚刚往前挪了一步的“狼”撤回来,他看到“狼”和“人”之间拉开了“食用”范围后,把人挪了下来。   我直接用没动的“狼”把那个人吃掉了。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走,有点儿乱了阵脚。   不一会儿,就被我蚕食干净了。   他呆愣愣地看着我,“你太厉害了,第一次玩,居然可以玩成这样!”   我轻笑,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对战正酣       第168章 学兵法吧?   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只看看就能虐杀对方啊?   当然是因为我之前玩过啊。   “没,我感觉应该是这样玩的。”我说。   “嗣业……有兴趣学兵法吗?”赫连赫说;他刚刚一直在看我和羽真涉“互殴”。   “学兵法?”我一怔。   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之类的,我都读过,但说实话,还真不怎么理解。   “嗯,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当学万人敌。”赫连赫说。   这段话是项羽本纪里记载,项羽说过的一句话:“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那个“当”是赫连赫加上的,应该是为了强调吧。   我当然也知道学兵法很好,可是我一个咸鱼学了有什么用呢?   虽然确实是想当一名将士来着,但我想当一个“可有可无”的那种。   本来啊,历史上就没有杜展的记载,先不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大唐——万一是呢?   那凭空冒出来一个杜展,这不是破坏历史吗?   “展愚笨,恐不能参透,还是不学了吧。”我说。   “为啥不学啊?”姚訚开口,“我也觉得你很有天赋诶,以后可以当军师。”   当诸葛亮么……   可是军师神马的,还真没想过诶。   “可是,我确实没想过啊。”我实话实说,“我没什么宏图大志,只要有能保护我所珍爱的人的能力就够了,其他的……”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形容,“听天由命吧。”   “天可不会管我们。”一直没开口的贺兰阙说,“所以,我们必须学会跟天抗争;先不说原本就有这方面的优势,就算真的不能学,也应当挑战下自己。”   “阿兄……”羽真涉出声,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俩,感觉他们有些不可明说的故事。   “嗯,话是这么说。”我说,尴尬地笑了笑。   “啊,地且子应该焖好了吧?”赫连赫说,他拿起一根树枝开始扒拉土。   被扒开的土还冒着热气,里面的地瓜看起来已经都熟了。   羽真涉捡起两根树枝,把它们夹在手里,像用筷子一样把地瓜都夹了出来。   不一会儿,地上堆了一小堆烤、哦不、煨地瓜。   “尝尝这个,很好吃的。”羽真涉说,他伸手拿了一个,烫得他下意识地丢掉、捏着耳垂。   “得稍微放凉一点儿。”贺兰阙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老莽莽撞撞的。”   “这不是饿了嘛。”羽真涉嬉皮笑脸的说,站起身往外走,“我去找点儿叶子包起来。”   “嗯。”贺兰阙应声。   我在旁边,帮忙把树枝丢了出去。   不一会儿,羽真涉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杈,上面都是法桐的叶子。   “这种叶子……”   “啊,这是鸠摩罗什树。”羽真涉解释到,“传说是印度高僧鸠摩罗什种下的。”   还真是法桐啊。   “这里就有这种树吗?”我以为只有无言上面有来着。   “嗯,漫山遍野都是。”他说,把叶子摘下来,“这种树很好养活,基本上没有虫害。”   乱讲,法桐很容易生虫害的啊?   现世的时候,每到春天就看着园林开始灭虫了。   一个高筒炮似的车子,往树上喷水雾。   这种车子有两种,一种是用来专门喷药的,一种是用来喷水雾、抑制飞絮扬尘。   估计是他不知道吧。   我记得法桐上会有星天牛来着,那是一种天朝和日本、韩国特有的一种天牛;密恐的我看到过一次,差点儿晕倒。   之所以会成为一种虫疫,是因为每只雌性星天牛交配一次、可以产出200多颗卵,而每颗卵都会被分开藏在树皮中。   当幼虫孵化时,它会咀嚼树皮、钻进树内,“啃”出一条通道用来结蛹。   产卵、结蛹发育成成虫大概需要十二到十八个月;在这期间,树由于得不到营养,会逐步枯萎。   星天牛不仅仅“祸害”法桐,它还祸害杨树、柳树等多种树木,也就是说,只要一棵树发现之后,第二年,保准周围的树上都是。   他用法桐叶子把地瓜包起来,递给我,又包了其他几个分别递给了赫连赫、姚訚和贺兰阙。   他最后才给自己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第一个先给我。   看他递地瓜的顺序,应该是按照他的熟悉程度来的。   他跟我最不熟,所以第一个给了我,他跟贺兰阙最熟,所以最后一个给了他。   可这样又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先给了赫连赫才给姚訚。   他最开始介绍的时候说赫连赫是贺兰阙的好友,他们应该从小就都认识。   总不能是按照尊敬程度来的吧?   我已经这么衰的人了,居然还崇拜我?   “问起来挺香的。”赫连赫说,他把地瓜掰开,香味更浓郁了。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吃烤地瓜了,现世的时候忙着做带钩,天天不是在打单子,就是在去采购的路上。   我把我的烤地瓜掰开,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窜。   我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感觉牙都快要被烫伤了。   羽真涉抱着烤地瓜,蹲在地上。   “好烫!”他说,舌头一直搅着嘴里的地瓜,地瓜在舌头的挑动下转了好几圈。   “好好吃~!”羽真涉把那块已经有点儿凉了的地瓜吃下去,满足的说。   这句话刚落,大家都开始大快朵颐,我们几个都拿着地瓜蹲了下来,相较于正坐,蹲着其实更舒服一点,就是腿比较累。   大家开始小心地弄地瓜。   赫连赫、羽真涉和贺兰阙都是从中间掰开的,我是从中间扯下来一层皮,姚訚和我差不多,他是从圆润的顶端扯下来的一层外皮。   地瓜煨得很成功,几乎没有夹生。   就是吃得比较惨烈,不是赫连赫差点儿被烫着了,就是姚訚差点儿烫着手。   吃完烤地瓜之后,大概有上午七八点的样子了。   “该去帮忙了。”赫连赫说,“今天还有好多地方要侍弄呢!”   这个好,我一直没有去过,特别想感受一下。   “嗯。”姚訚应声,他第一个爬起来,“只要能别老呆在帐子里,去哪儿都行!”   烤地瓜“篇”,结束       第169章 累成了狗   原本以为做农活很容易。   不就是帮忙播个种、松松土吗?   还能有多累啊?   可是,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分分钟累成狗。   土是要人工拉犁的,播种并不是直接把种子洒在土里就行的——得把种子埋进土里。   拉犁很辛苦,要弯着腰往前挪;把种子埋进土里也需要弯腰。   他们四个不让我拉犁,我只好在他们后面去埋种子——两边埋;姚訚和羽真涉一组,赫连赫和贺兰阙一组。   播种已经算是很轻松的活儿了,但干完也差点儿累趴下;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累得直不起腰”。   回去的时候,赫连赫拉着板车,姚訚和羽真涉躺在板车上。   姚訚一直在喘粗气,羽真涉打着哈欠、脸上写着“我想静静”。   贺兰阙抱着所有的工具无奈的笑。   如果不是我什么都没拿、空着手不好意思的话,我也想躺在板车上。   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埋种子埋到最后腰酸背疼,于是干脆蹲在地上往前挪步;挪累了,就往前蹦哒着,结果差点儿一头扎进土里。   好在我反应敏捷,忙撑了下地,但是由于地表的土已经很松了,还是措手不及、直接跪在了地里……   羽真涉听见声音,笑得不行不行的了;姚訚和赫连赫都在前面拉犁,姚訚怔了一瞬,赫连赫抬腿、刚准备过来,在后面扶犁把的贺兰阙已经快步跑了过来。   他把我拉起来,看得出,他也有点儿想笑。   “多谢。”我说,尴尬地笑。   “要不你歇会儿吧,”贺兰阙说,“等下我来弄。”   “还是我来吧。”我说,但是确实有点儿累,“但我稍微歇一会儿哈!”   “嗯。”贺兰阙轻笑,“那要不你休息完去打点儿水吧,不远处有眼清泉。”   “那也行。”我尴尬地笑,这么明目张胆地偷懒不大好吧,但确实好累啊,刚锻炼了两天的身体,又回到解放前了,“那……”   “快歇着吧。”贺兰阙说,走回去继续忙活了。   我走到远处的树下,靠在树上休息。   太阳不大,和着略有些凉的微风,舒服地让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上下眼睑已经打起了架,我打了个哈欠,我使劲拧了腿一把,可是还是被睡意打败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先天政变,杜老爹这一辈的嫡系全部被诛……   因为杜家之前亲近太平公主就已经被玄宗忌惮;再加上杜家二爷依然和太平公主交往甚密,玄宗一气之下,杜家二爷全家被流放,杜老爹杜三爷杜楠等被没籍贬为庶民。   我梦见杜三爷接到圣旨之后,说:“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说完拔剑自刎,这时,阿澈刚好推开门……   不是这样的啊?!那是董仲舒的曲解!   定公问曰:“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 ”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这段话的意思是这样的:   定公向孔子请教,国君对待臣子、臣子侍奉国君,怎么样的状态是最好的?   孔子回答:“国君对待臣子应该合乎礼制,臣子侍奉国君当竭尽全力。”   孟子也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是孔孟之道中非常古朴的意见,它表述的观念是:“君臣有义”;而不是后世宣扬的那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定公十二年,孔子在子路协助下,开始了“堕三都”的艰难工作。   鲁国三家大夫,建筑领地的都邑超过规定的法式,属于“不礼”。孔子要求三家必须拆除过高过大的城邑,恢复合乎礼制的建制。   这行动本身就是维护鲁国的“礼制”,维护定公的君权,要求“臣事君以忠”;君有礼,臣尽忠,是君臣大义,不是无条件的效忠——那是奴役;这是孔子讨论君臣关系的重要意见。   后世对论语有太多曲解,举个例子:“以德报怨。”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意思是,有人问孔夫子:“用善行回报恶行,怎么样?”孔夫子说:“那用什么来回报善行呢?用适当的惩罚回报恶行,用善行回报善行。”   这是说,要用正确的方式回报恶行;不能因为旧恶旧怨而改变自己的公平正直——也就是要坚持正直,“以直报怨”对于个人道德修养极为重要。   当然,孔夫子也不赞成以怨报怨,不赞成以更深的恶意、或者报复的心态去面对别人的不道德。   那样会加重人与人之间的怨恨、加深矛盾,甚至会引起社会动荡。   我猛地惊醒,眼眶里涩涩的,我揉了揉,把泪都挤出来了。   没想到果然还是躲不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杜二爷也是的,杜蘅都警告过了……   但愿只是个梦……我咬着下唇,疼得我忽然精神了。   我看着远方,赫连赫他们还在拉犁;我睡着之前,他们大概犁了一半,现在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样子了。   我爬起来,去找泉水。   泉眼很好找,走过去就能看到。   走到了我才想起来,我没有带盛水的工具啊。   不过,板车上好像就没有……我们来的时候可能就没带。   哪儿怎么办,我打量了四周一下,也没看到有大叶子之类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转身,迎面看到了一个人。   他看着我,眼神中居然有些许敌意。   他大概二十一二岁,也是一身缺胯袍;袖子处被卷了上去,看起来也是在帮忙做农活的样子。   他的眉心有颗小小的红痣,他整个人很纤瘦,看起来还有点儿面熟;但是脸盲的我完全想不起来从哪儿见过他。   “你也来打水?”他开口。   “嗯……”我下意识地应声,难不成这个泉眼有主人,不许随便打?   “哦。”他应声,把随身带的陶罐放在泉眼下方——水“咕嘟咕嘟”的、跟开了似的,水自己就涌了进去,他拿起陶罐喝了一口,看着旁边的我,“你的罐子呢?”   农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 __   浪费食物真的可耻~       第170章 花桓阿兄   如果我说我没拿,是不是太二了点儿?   尽管确实是没拿……   这也不怪我呀,毕竟我第一次干农活没有经验。   “刚刚那会儿不小心打碎了。”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儿下。   “打碎了?”他皱眉,“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吗?”   这种训斥的口吻怎么那么熟悉呢?   我多半是被姚旭虐惯了。   我只好做了“一个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的表情。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罐子递给我,“喏!”   “啊?”我不理解,反问。   “拿去用,我们那边还有一个。”他说。   “郎君,不用了……”平白拿人家一个罐子多不好,而且他对我还有点儿敌意似的。   “拿着!”   “还是……”   “拿着!”他打断我的话,不由分说地把罐子递到我手里;装满了水的罐子里溅出来了一些水,溅到了我身上一部分。   “如此……多谢!”我只好接了下来,不然等下该全撒出来了。   再说,老驳他的面子也挺不好看的。   “嗯。”他随口应声,往外走了一步,紧接着回头。   “我不是为了帮你,我是看在桓儿的份儿上。”他说,好像还白了我一眼。   桓儿……难道是花桓?   看到我呆愣着,他解释道:“我是桓儿的阿兄。”   花桓不是独生女吗?   哪儿来的哥哥啊?   难不成是表兄或者堂兄?   很有可能。   “真不知道舅爷是怎么想的,”他幽幽地来了一句,“明明我比你更适合桓儿。”   舅爷,应该就是舅舅吧?   原来他是花桓的表哥。   比我更适合花桓?   敢情这是情敌啊!   我一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为什么会觉得是情敌呢……难道我已经默认花桓……   “还不走?”他已经走出去两步了。   “啊,哦!”我应声,走过去。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冯昭,表字彰明。”他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叫我彰明就好,不对你得称呼我为‘兄’。”   他也是个自来熟?我一怔,还没加得及开口。   “我这可不是认可你,你要是对桓儿不好,我照样把你打出去!”他接着说。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应声。   “走吧,一会儿该集合了。”他说,径自离开。   “彰明兄!”我忙喊了他一句。   “怎么?”他回头。   “我等下把罐子还给你!”我说完,往刚刚来时的方向跑——正好和他背道而驰。   跑回去的时候,他们四个正在播种。   姚訚和贺兰阙分别在这条沟的两侧,赫连赫和羽真涉则从另一条沟。   他们从我刚刚埋了半截地方开始往没播种的那一侧播种,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一起;他们都伸了个懒腰,看起来是弄完了。   “赫然兄、阿阙兄。”我正好跑过去,我喊他们、把手里的罐子端了起来,“喝点儿水吧?”   “嗯。”赫连赫走过来。   “你没拿罐子啊,”贺兰阙也走了过来,他不解的问,“罐子是从哪儿来的啊?”   “啊,泉眼旁边也有帮忙侍弄地的同僚,我跟他借的。”我说。   “哦。”贺兰阙应声,狐疑地说,“这周围不就这一块地吗……”   “啊?”羽真涉随意问了声,他走了过来,“你们不喝我可先喝了啊?”   “赫然还没喝呢。”贺兰阙叹了口气,他接过罐子递给赫连赫,说,“你先喝,你做的最多。”   “嗯~阿訚先喝吧。”赫连赫说,看着姚訚。   “我不渴,还是给阿涉喝吧。”姚訚说。   “我忽然不渴了,还是赫然兄先喝吧!”   ……   他们让了半天……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很想说,“要不咱们去泉眼那边喝?”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贺兰阙把罐子递给赫连赫,后者往羽真涉旁边推,结果羽真涉往身后躲了一下,贺兰阙没抓住,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感觉面前有一群乌鸦飞过……   怎么办,这罐子可是我借的呀!   我肯定要还给冯昭的,但这样我怎么还啊,总不能还一堆碎片吧?   随着摔碎的清脆声响,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哈哈哈……!”羽真涉忍不住笑了。   这么尴尬的时候你笑真的好吗?   笑出声都很尴尬了,居然还哈哈大笑。   “抱歉,是我的错,”贺兰阙开口,尴尬地看着我,“我没拿住……”   “白白浪费了嗣业辛苦打回来的水。”他补充了一句,就跑去了放置板车的地方。   打水倒不辛苦,但是这是什么神进展?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跑回来了。   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陶罐,和刚刚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原来带罐子了啊?   我刚刚怎么没看到呢。   话说,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啊?   “这个罐子……”怎么跟刚刚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啊?   “怎么?”贺兰阙不解。   “跟那个一模一样。”我说。   “哦。”贺兰阙应声,“这个是统一发放的,每个人都会有一个。”   每个人都有?   可是我怎么没记得有来着。   “你那个在屋里,”羽真涉说,“你从来不在那边住,当然不知道啦!”   “哦!”原来是这样。   话说,为什么每个人要发一个罐子啊!   难道是为了装水喝?   罐子用起来多不方便啊!   “行军用的。”赫连赫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我们是驻军,但是有时也会去帮忙抵御外敌。”   行军打仗的时候带的罐子不是更不方便吗?   “可是行军的时候带了一个罐子,不是更不方便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正常情况下,出门在外不都是用的水袋吗?   怎么会带罐子?   “是这样的,行军的时候,每个人都准备足够的干粮,干粮放在纸包里很容易泡透,所以需要准备陶罐。”赫连赫说,“把干粮放在陶罐里,然后把顶上封死。”   听到是这么个原因,我差点就跪了。   到底是有多潮啊!居然会被泡透。   再说了,不是有那种可以防雨的人造皮吗?   带这么一个东西,都容易压碎啊!   背着陶罐去行军2333       第171章 援助信函   我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   如果他们意识奇怪、不方便的话,肯定就换了——也许人家就觉得这样很舒服呢?   到我们几个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赫连赫主动要拉板车,姚訚和羽真涉这次没客气,直接一P股坐在了车上。   于是就变成了刚刚那个样子;赫连赫拉着车子,羽真涉和姚訚凑表脸的躺在上面,贺兰阙抱着工具,我只拿了个陶罐。   到了山脚下,那俩熊孩子还是挺有数的,自觉的从车上下来了。   爬上挺艰难的,我在前面帮忙拽,羽真涉和姚訚往上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   回到军营,赫连赫和贺兰阙俩人去放置工具。   我们是仨儿往里边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脸铁青的姚旭。   “世伯。”我行礼,说。   “你怎么也跟着出去了?”姚旭一脸不开心,“我不是跟你说,你不能出门的吗?”   “我什么都没干啊,就是去看了看。”我说,不知道这句话在他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像狡辩;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干。   “将军,嗣业兄确实只是陪同我们出去了一下而已。”羽真涉帮忙说话。   “对啊,嗣业就是去玩儿了一圈儿。”姚訚说。   “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又跑出去了?”姚旭刚刚又所缓和的脸色又一沉了下去,“手不疼了是吧,腰也不疼了是吧?”   姚訚不敢说话了:“……”   “世伯……”我开口,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他俩也回来了。   “你们都到齐了是吧,我要跟你们说,从今往后你们几个不许给我出门,大门一步都不许踏出去!”   “啊,为什么啊?”羽真涉说,“将军,我们没有犯错。”   “反正他们俩伤好之前你们几个都给我呆在营里,不许出去;不然看到你们几个跑出去了,她俩也跟着跑了。”   怎么又有一种“城门着火、祸及池鱼”的感觉呢。   “可……”贺兰阙不着痕迹地捅了羽真涉一下,“唯。”   我们几个低头行礼,算是妥协。   “好了,也不是一定不许出去,有什么事跟我报备。”姚旭说,估计是看到我们态度良好,“或者直接跟彭将军报备也行,他是军区负责人。”   军区负责人,这个词儿666啊!   “唯。”我们五个异口同声。   “啊,今早的事儿跟彭将军说了。”姚旭说,“子卿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回来。”   “若是刘都尉的那里的话……”姚旭说,眼神写满了凶狠,“那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姚旭这种眼神了。   “好了,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吧,下午就待在营里,明天后天可能会有援助的信函到,你们想去吗?”他看着赫连赫三人。   “嗯!”赫连赫和贺兰阙异口同声。   “我也去!”羽真涉忙说。   “我能去……”姚訚看到姚旭铁青地脸,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援助的信函……那是什么?”我不解。   “就是请求援助的信函。”赫连赫小声说,“我们刚刚说的外出御敌,指的就是这件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安西也不潮啊,需要带着陶罐去吗?   说起来,他们都去了的话,陌刀基本就没什么人了。   “其实……我也想去。”我开口,低头不敢看姚旭;他刚把姚訚熊完,我还迎面撞中枪口上?   “明后天就走了,就你这病秧秧的样子,怎么去?”姚旭不怒反问。   听这意思,我要不是病怏怏的就可以去了?   “那我下次可以去吗?”我问,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就是个咸鱼,去简直就是送死的;但是一直驻扎在同一个地方也不靠谱似的。。   “嗯。”姚旭看着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要是脖子上的伤好了的话,我准你去;要是像最近一样,反反复复就不好了,出门玩儿的事儿一律免谈。”   大叔的解释好吓人了……   这是姚旭今天第二次说这种话了,让我有种感觉,感觉他也算是军区的负责人似的。   “这次要去哪儿啊?”羽真涉快人快语,他问。   “这次是安西四镇。”姚旭说,“阿献向大家上书,安西都护府没有驻扎的陌刀手,所以咱这边儿都陌刀手先派过去支援一下。”   说的就好像陌刀手很多似的。我腹诽,话说,阿献该不是阿史那献吧?   阿史那献是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之子、阿史那弥S之孙。   公元六九二年,阿史那元庆被酷吏来俊臣诬杀。   阿史那献被配流崖州,到了七零三年,才被召还。   中宗为了抵制突骑施对西域的侵蚀,七一八年册封阿史那献为右骁骑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镇守庭州,同年十二月,加封招慰十姓使、碛西节度使。   碛西节度使是当时全国八个节度使之一。碛西节度使为玄宗开元年间设立的管辖碛西地区的最高长官,下辖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节度使府设在西州 。   自开元元年至二十八年,期间有所间隔,共有5位碛西节度使,分别是阿史那献,汤嘉惠,杜暹,延王李洄和盖嘉运。   他们都由中央直接任命,然后派驻到地方的。   “除了陌刀之外,就是强弩了。”姚旭说,“好了,我回去继续弄药材了。”   他说,直接就走了。   “这个‘援助’会一直有吗?”姚訚问。   “应该是一直会有。”赫连赫说,“听之前的将士们说,频率还是很高的。”   那是,唐朝边界常年战乱、频率能不高吗。   “那就好办了。”姚訚说,他拍了我一下,“那咱俩儿下轮去。”   “嗯。”我附和应声。   这次本来就没学会,跑去打仗简直就是去“送人头”的;脖子伤的伤也刚刚才开始有点儿起色。   等下一轮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养好伤了。   __       第172章 新的发现   整个下午都是呆在军营里的。   羽真涉喊我去玩“狼吃人”,我和赫连赫、羽真涉以及贺兰阙四个闲人人就在“宿舍”里面下了一下午的棋;姚訚主动跑去给姚旭打下手了。   差不多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今天的劳作宣布结束。   晚饭是面疙瘩汤和小米面贴饼子,配菜是纳豆萝卜咸菜炒J蛋。   第一次看到炒菜,虽然唐朝以前就有炒菜啦,但是由于锅不方便很少大量使用;说实话,原本以为纳豆萝卜咸菜炒J蛋肯定不怎么好吃,没想到吃起来还挺好吃的。   晚饭过后,照例是训练。   今天早上我们几个提前跑了,早上的训练就没参加。   其实训练需要签到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本本,上面跟日历表似的;每天都有两个格子,分别是“晨”和“昏”,意思是早晨的训练、晚上的训练。   完成训练之后,当日监督训练的“教官”会在“晨”或者“昏”上面盖上自己的戳;章的款式有具体的制式,不同的是里面的字——里面的字是教官们的姓氏。   古时候,人们有随身佩带印章以表明身份的的习惯,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皇帝有玉玺,大臣们有官印,文学家们也有自己的章;印章的类别、款式也有很多,最常见的有方形和半月形。   战国以前,“玺”特指印章,也就是说,所有的印章都叫作“玺”;美玉制作的叫做“玉玺”,黄金制作的叫做“金玺”。   “玉玺”成为皇帝特用的印章的专有名词是在秦朝,嬴政同学首创——就跟把“朕”作为皇帝专属称谓一样。   后世发掘中,目前已知最早的印章出现在战国时期,通称为“古玺“;古玺的印文从文字形式上,可分Y文、阳文。   Y文通俗的来说,就是字是凹进去的;白文印章在制作过程中会把多余的部分挖掉,大多会留下边框,或在中间加一竖界格,文字有铸有凿。   阳文则相反,字是突出来的;朱文印章制作过程中会先把周围多余的部分挖掉,把中间的字预留出来。   但古玺的笔画皆细如毫发、都出于铸造;印章上的内容多是持有人的“姓”、“名”或者“号”。   其中,古玺种的官玺的印文除了这些内容之外,还有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吉语和生动的物图案。   战国末期到西汉初流行的印章被称作“秦印”,使用的文字是篆书——又被称为“秦篆”。   秦印雕刻的文字跟后世更为相近,所以较战国古文容易认识。   秦印多为白文凿印,印面常有“田“字格,以正方为多,低级职官使用的官印大小约为一般正方官印的一半,呈长方形,作“日”字格,称“半通印”。   私印一般也喜作长方形,此外还有圆和椭圆的形式,内容除官名、姓名、吉语外还有“敬事”、“相想得志”、“和众”等格言成语入印。   汉印分为官印和私印;印文与秦篆相比,更为整齐,结体平直方正,风格雄浑典重。   西汉末手工业甚为发达,所以新莽时代, 的官印尤为精美生动,汉代的印章艺术登峰造极,因而成为后世篆刻家学习的典范。   两汉印章以白文为多,皆为铸造;只有少数军中急用和给兄弟民族的官印凿而不铸,这在后面还要介绍。   汉私印即汉代的私人用印,是古印中数量最多、形式最为丰富的一类;不仅形状各异,朱白皆备,更有朱白合为一印,或加四灵等图案作为装饰的,进而有多面印、套印 、带钩印等。   印文除了姓名之外,往往还加上吉语、籍贯、表字以及“之印”、“私印”、“信印”等辅助文字,钮制极为多样,充分显示了汉代工匠的奇思妙想。   两汉私印仍以白文为多,西汉以凿印为主,东汉则有铸有凿。   将军印也是汉官印中的一种;训练盖的这种应该就是“将军印”。   这些印章往往是在行军中急于临时任命,而在仓促之间以刀在印面上刻凿成的,所又称“急就章“。   将军印风格独特,天趣横生,对后的艺术风格有很大影响。   汉代的将军用印,普通都不称“印“而叫做“章“,这也是军印的一大特点。   汉印中,还有一个品类,叫做“汉玉印”。   两汉玉印在古印中是十分珍贵稀少的一类。   “佩玉“自古以来就是名公贵卿和士大夫的一种高雅风尚;一般玉印制作精良、章法严谨、笔势圆转,粗看笔画平方正直,却全无板滞之意。   但玉质坚硬,不易受刀,古代的能工巧匠又创造了一种特殊的篆刻技法,即所谓的“平刀直下“的“切刀法“;由于玉质的不易腐蚀受损,使传世下印得以比较好地保留了它的本来面目。   汉印中还有一种叫“朱白文印”。   朱白文相间的印式在汉印中很见巧思,据说起自东汉;它的方式极为多样,朱白文字的位置安排及字数均可灵活变化不受局限。   朱白的原则大致根据笔画多少而定——朱文大多笔画较少、白文则相反——从而达到朱如白,白如朱的和谐效果,这类印大多工稳的私印,未见用于官印。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官私印形式和钮制都沿袭汉代,但铸造上不及汉印精美。   传世的给兄弟民族的官印,文字较多,用刀如刻如凿,书法风格表现为舒放自然,从而成为一个时期篆刻风格的代表;这个时期社会动荡,各国传世印章不多,官印尺寸稍大,文字凿款比较草率。   综上所述,印象最开始的功能是用来表明身份。   现世中,日本还是保持着这种用法,签收快递办理业务都需要带着自己的印章。   教官们一般都是由有一定爵位的军官担任。   别人的本上是不是全勤我不知道,反正我的是一个都没盖过。   我躺了口气,远远的看着他们训练,这时候,打探敌情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在寒潭并没有发现神秘人,但是却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刘翊和谢燮。   而且,他们在寒潭里还发现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古时候印章的功能远比现世要多的多。       第173章 石溶于水   我看到姚旭他们都走了过去,也走过去凑热闹。   他们在跟彭大叔汇报情况,然后他们说在山上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石头,说着,为首的人打开了手里都布口袋。   这时我才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煤炭。   煤炭有什么好奇怪的,西汉的时候不就已经发现煤炭了吗?   港真,古时候天朝人们都跟开了挂一样,如果不是确实有古籍记载的话,谁能相信两千多年前的天朝人就已经开始用天然气、石油和煤炭了呢?   天朝是世界上最早利用煤的国家;新乐古文化遗址中发现了煤制工艺品,而且还发现了西汉时用煤饼炼铁的遗址。   中称煤炭为石涅,魏、晋时称煤为石墨或石炭,首次中使用了“煤”这一名称。   石油一名最早出现于,在此之前有石漆、水肥、脂水等称呼。   差不多西汉时时期就发现了石油,东汉历史学家班固所著记载:“上郡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这是目前世界上对石油最早的记载。   之后的中记载:“水肥亦所在有之,非止高奴县洧水也”。   北魏郦道元在中引用了这句话,并加上了自己的标注“:取着器中,始黄后黑,如凝膏,然极明,与膏无异。膏车及水碓釭甚佳,方人谓之石漆。”;“釭”字据称,乃“车毂中铁也”,即轴承。   唐朝李吉甫在记述玉门县石脂水时也说:“泉有苔如肥R,燃之极明。水上有黑脂,人以草取,用涂鸱夷酒囊及膏车。周武帝宣政中,突厥围酒泉,取此脂燃火,焚其攻具,得水逾明,酒泉赖以获济”。   由此可见,由汉代至唐代已发现石油产地多处,并被用作燃料,以及作为车辆和水碓轴承上的润滑油,还用于润革和作为火攻的原料。   到宋代时,沈括把石油制作成了墨,同时指出:“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必将被作为制墨原料而“大行于世。”   十四世纪初期,延长县就有石油井的存在;十四世纪初期成书的中这么描写,“在延长县南迎河,有凿开石油一井,其油可燃,兼治六畜疥癣”,又“延川县西北八十里,永坪村有一井……”。   一九零七年,天朝大陆第一口油井在延长县七里村打成;就是为了纪念这件事情。   关于天然气的记载,最早出现于。   汉宣帝神爵元年“祠天封苑火井于鸿门”;中,班固自注说:“有天封苑火井,祠火从地出也”。   关于天然气的开发和利用,最早的要数四川盆地;穿凿盐井时发现了天然气,机智的天朝人们干脆把它们用来煮盐。   西汉扬雄在中说:“临邛有火井,深六十余丈”,也有记载,临邛火井“昔时人以竹木执以取火”,“执盆盖井上煮盐得盐”。   火井即天然气井,天然气除被用来煮盐外,还被用以照明:“民欲其火,先以家火投之,顷许,如雷声,火焰出,通耀数十里。以竹筒盛其光藏之,可拽行终日不灭也。”   唐也记载:“火井有水,郡人以竹筒盛之,将以照路,盖似今人秉烛,即水中自有焰耳。”   四川的天然气开发,自汉代以来一直进行着,从未中断,至清道光年间,已用竹、木、钻头构成的钻机,钻透四川气田的主要地层,建成了深达一千米以上的气井,这是当时世界上最深、也是最早的人工气井。   “这个不是石炭吗?”姚旭看了下彭偃房,后者也是一脸不解。   “不是,我们试了下,这个点不着儿。”那个人说。   我仔细看了半天,怎么看都感觉是煤炭啊,怎么可能点不着呢?   “这个是从寒心边上发现的,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潭水里,”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一块儿黑色的、鹅卵石大小的圆润矿石,“没想到碰到水之后居然慢慢地融化了。”   慢慢融化了……   我想了想,溶于水这个设定怎么那么耳熟呢?   我忽然想起来了,是阿修罗——那种花会溶于水。   说起来他俩都是黑色的,这有什么联系吗?   “会溶于水?”姚旭一怔,“难道是修罗果?”   修罗果又是哪儿来的奇怪的物种啊!   难不成这是阿修罗结的果子?   那种奇怪的植物还会结果子吗?   “不是说修罗无果吗?”彭偃房也懵了。   “虽然说修罗无果,但是,它是会结果的。”姚旭说,“结果的必要条件,是附近有足够的水源。”   得有水源?阿修罗不是碰到水蒸气都会融化的吗?   “但是它们不能生长在有水汽的地方,所以几乎没有人看到过修罗果。”   所以这又是个驳论吗?   想要结成果子必须得有水,有水的话花就会败落。   话说这个果子有什么用啊?   没什么用的话,结不结不无所谓吗?   “这个果子可以抵抗火灼。”姚旭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是极佳的隔火燃料。”   原来是这样,有这个修罗果,岂不是再也不怕对方用火攻了啊?   “我也不是没去过寒心,之前并没有这些东西……”姚旭皱眉,“难不成又是那些人带来的?”   说的就好像阿修罗遍地都是一样。我腹诽,周围全是大人物,我一个咸鱼还是不要吱声比较好。   “子卿,我跟你告假,我现在马上要去一趟寒心。”姚旭说,说完就要走。   “啊?”彭偃房一懵,忙喊,“你等下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就别去了,我拉上他们几个。”姚旭说,他看着我,“还不快点儿去准备?”   “我也可以去吗?”我不敢相信地问。   “嗯,你们五个一起吧。”姚旭说,“现在我要全方面监视你和阿訚。”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苦笑,抱拳行礼,“唯!”   溶于水的矿石,其实是有的 __   钠就溶于水 咳咳,其实是燃烧掉了 。       第174章 寒潭寒心   我把赫连三人组叫了过来。   回来的时候,姚訚在军营门口了。   姚旭手里带着几根跟登山杖似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跟那个和我重名的妹子学的。   “这是登山用的手杖,目崖下面全是D,走的时候小心一些。”姚旭说,把登山杖分发给我们。   还真的是登山杖啊。我心想。   “这是棉服。”姚旭指着旁边绑成豆腐块儿的亚麻色包说   这么现代的绑法,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会是棉服了;背着这个包,有种分分钟要去炸碉堡的感觉。   不过,相比于穿着爬山,还是背负着比较好。   “那我来拿干粮吧。”贺兰阙说,把旁边的一个包袱背了起来。   “辛苦了,我们出发!”姚旭说,他把身上一个看起来跟高尔夫球袋的东西递给姚訚,后者接过、背在了身上;那个包的材质,还是那种人造皮。   说实话,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真的是树皮吗?   怎么可能会有树皮是软的呢?   但是,也不大想是合成材料,因为我那个帐篷塌陷的时候,我看到了撕裂的创口,创口处看起来就是某种植物纤维。   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开始往山上进发,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到了无言山上。   我其实特别想去看下法桐林里面的作物怎么样了;但是乌漆墨黑的,我又不敢了,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到了差不多夜里两点的时候,终于到了“无念”。   无念海拔很高,越往上走越觉得有些Y冷——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深夜的原因。   走到山脚下,我和姚訚就在姚旭的“威*利诱”下穿上了棉袍;爬到半山腰,其他人也都穿上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一个山D。   “到了!”姚訚说,他一直拎着灯笼在前方引路;他快步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冲我们几个挥手。   爬了大半宿的山,我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打颤了。   不过比最开始爬山的时候好多了,感觉没有那么累了。   我们六人鱼贯而入。   刚走进山D,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山D里最少得零下十几度,像我们在山下都快过到夏天了,猛地冻一下子还真有点儿受不了。   “我去找些柴火。”赫连赫说,走了出去。   “嗯。”姚旭说,把姚訚身上的包拽下来,揭开最上面的抽绳系带。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堆跟擀面杖似的圆木G。   背着这堆木头干吗啊?刚刚赫连赫不是去找柴火了吗?我心想,后看到姚旭把木头抽了出来。   木头的上方都包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原来这是火把。   “这是浸泡过石漆的火把,燃烧时间要更长。”姚訚对我说,“行军专用。”   “哦!”我应声,原来这些火把浸泡过石油啊。   我们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火把,火光映红了山D壁,我这才看到,D顶上布满了蓝色的晶石。   “这是冰晶。”姚旭看到我一直仰着脖子看,拍了我一下说,“你别老仰头!”   “哦。”我忙把目光收回来,那种蓝色晶石看起来很像是水晶;如果真的是水晶就好了,也许还能拿去卖钱。   小市民的贪婪又冒出来了。   “虽然叫水晶,但是碰到却会灼伤皮肤。”姚旭说,“两边壁上也有,尽量别碰着。”   “会灼伤?”我不敢相信地问。   “嗯,它会烧伤表层皮肤。”姚旭说,“冰晶是有毒的,进入了深层皮肤之后,很容易中毒,继而丧失生命。”   “一定要远离它们!”姚旭重申了一遍。   “唯!”我们五个人应声。   果然漂亮的东西一定会有毒。   我叹了口气,还想着发家致富呢。   “这些够吗?”赫连赫回来了,他抱着很多树枝,“没有太粗的树,只好找了些枝杈。”   “辛苦了。”姚旭说,“我们走到里面再生火吧,不然来回跑也消耗体力。”   “嗯!”我们几个应声。   “等下就可以看紫薯开花了。”姚訚一脸憧憬的说,“我还没见过它开花呢!”   “紫薯等下会开花吗?”我吃了一惊,这么好的运气,第一次来就看到它开花啊!   “嗯。”姚訚说,“紫薯虽然生长在寒潭周围,但是喜阳不喜Y。”   喜阳不喜Y,那为什么要生长的寒潭周围呢?   “但紫薯只有寒冷的地方才能生长,所以基本上看到的紫薯都是不开花的花苞。”姚旭接着说,“点上火是为了催它开花儿。”   感情不是因为冷才点火的啊。   说起来这些物种也太奇怪了,阿修罗怕水,夕颜怕火怕血怕金,紫薯喜欢火……   难道是五行相生相克?   愣神期间他们就走的很远了,我赶忙跟上去。   远远的看到了那个寒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居然感觉它在冒着幽蓝的光;也许是由于周围的布满了水晶映照的吧。   周围有很多浅紫色、花苞状的东西;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生长在寒潭周围;这个周围指的是外面的周围。   但是它们生长在水面上,是飘在寒潭周围的水面上的。   姚旭走过去,用火把的木G触碰那些水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水晶居然化成了粉末。   还真的是五行相生相克吗?   “金木水火”都有了就缺一个“土”了,忽然有种直觉,感觉下一秒姚旭就会说,紫薯怕土、怕碰到土化成浓浆之类的话。   “好了,把火生在这里吧!”姚旭说,“冰晶怕木头,碰到木头之后会变成齑粉。”   这也太吓人了吧?就碰一下就会变成齑粉啊!   不过当初那个嗜血玻璃也挺吓人的,血只要滴的上去就会变成水。   所以这果然不是唐朝吧,应该是什么异世界。   一言不合就穿越到异世界,真当这是写穿越小说呢?   “好!”赫连赫应声,把树枝摆成篝火堆的形状;他把火把放在上面,不一会儿树枝就被引燃了。   火苗渐渐地旺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紫薯往边上飘近了一些。   五个奇葩物种集齐了,可以召唤神龙啦 !       第175章 紫薯花开   它们真的在靠近火堆。   原本在海滩周围的紫薯都聚集到了火堆周围。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花苞居然慢慢张开了花瓣;像是现世看到过的花瓣开放的视频一样。   不过那个是经过加速的,花朵盛开的速度R眼几乎不可见。   而这个却是真真切切的在开放——以R眼可见的速度。   它的花瓣是浅粉色,开放之后,花X是深紫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也可能是花X映照的,紫薯浅粉色的花瓣变成了粉紫色。   印象中的雪莲都长得跟包心菜似的,大多是深褐色的花X。   这个却长得跟睡莲似的,不光长的像睡得花儿也像水莲一样,它是漂浮在水上的;它的花瓣也跟睡莲一样。   说起来就真的是雪莲吗?   雪莲不都是那种包心的菊科植物吗?   是的,虽然雪莲看起来是是莲花,但它是某种菊花。   也就是说,这种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水莲花,实际上却是某种菊花。   “真的开花了!”羽真涉惊讶的说,“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个传说呢。”   “嗯,所有的传说都有它的成因。”姚訚接着说。   “好了,大家往后吧,等下它们要起来了。”姚旭说,双手揽着我们往后退。   他们要起来了,我当时被这句话雷晕了。   它们起来干吗?它们不是植物吗,还会起来吗?   我还没想完就看到紫薯从潭面一跃而起,直接窜起来一米多高。   我的妈呀,这是要干吗?   他们这是成精了么……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跳跃起来的紫薯,前赴后继的扑向火堆;它们把“头”C进火堆里,不一会儿就烧得只剩个秸秆儿了。   我懵了,这不是中药吗?这样浪费真的好吗?   几乎所有的紫薯都**了,姚旭走过去,用手里的登山杖把火堆打散。   里面滚出了很多浅蓝色的东西。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冰晶吗?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冰晶吗?”羽真涉一愣,“原来它们都是这么来的……”   “嗯。”姚旭应声。   可是不是说碰到木头会化成齑粉吗?   我看了下他的登山杖,虽然头上包着一层人造皮,但是那个不也是“木头”来着?   “不是说碰到木头会化成齑粉吗?”一直没说话的贺兰阙说,“可是它们在火堆里燃烧之后,为什么还会留下结晶呢?”   “因为燃烧后的木头严格上来说就不算木头,所以会留下结晶。”姚訚抢答道,“其实冰晶是紫薯的花X,虽然紫薯的花X是紫色,但是燃烧之后会变成蓝色。”   真的不是在逗我吗?他那个花X是絮状的,燃烧之后怎么可能会成为结晶呢?   “只说是花X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是花瓣和花X燃烧之后产生的。”姚旭说,他从火堆里边扒拉出了一个燃烧了半截儿的紫薯。   能清楚地看到花X包裹在,已经半透明状的花瓣里。   花瓣经过燃烧,已经从浅紫色变成了浅蓝色。   “可是,紫薯不是怕土的吗?变成冰晶之后就不怕了吗?”我忍不住问。   “嗯,紫薯经过火的淬炼之后会变成冰晶。”姚旭说,“变成冰晶的紫薯就不再惧怕泥土了。”   “但是却开始害怕土了。”姚旭说,“陇山之上,万物生长皆遵循五行相克的规律。”   还真的是五行相克呀。   “可是……”这跟发现那种煤炭状的黑色结晶有什么关系吗?   “阿爷,你是觉得……”姚訚显然看出了什么端倪,“把它们装出来吗?”   “嗯。”姚旭应声,“把他们都装起来吧,我们去绝情谷。”   “唯!”姚訚抱拳应声。   我们几个一脸蒙圈。   “去绝情?”羽真涉反问,“你刚刚爬山的时候,不是说不去了吗?”   “刚刚说的,‘等会再说’。”姚旭说,他眉头紧锁,“现在看来,已经证实了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我和羽真涉异口同声。   “之前看到了那些不是修罗果,而是冰晶被污染了。”   这个这么像某游戏的设定是什么鬼?   冰晶还会被污染?   难不成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而是那种东西长在绝情谷?   可是绝情谷那里除了阿修罗花什么都没有啊!   难不成是被阿修罗污染了?   “冰晶不能碰到阿修罗的叶子。”姚訚看见我我一脸懵圈,解释道,“只要碰到阿修罗的叶子,就会变成黑枳。”   黑枳是什么鬼?   我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个名字。   “可是,阿修罗的叶子不是白色的吗?”赫连赫反问,“白色和蓝色会变成黑色吗?”   “其实是因为阿修罗的叶子把冰晶给侵蚀了。”姚訚解释道,“夕颜、阿修罗和紫薯,是不能放在一起的。阿修罗和夕颜放在一起,夕颜会枯萎,变成黄褐色、干枯的杂草;阿修罗和紫薯放在一起,阿修罗的叶子会把紫薯染成黑色的花,如果是和紫薯燃烧后的冰晶在一起的话,就会变成黑枳;把夕颜和紫薯放在一起、杵成浆,汁水会变成无色无味的Y体。”   怎么前面不是变成杂草,就是变成黑色的花儿,到了夕颜和紫薯这儿,变成了无色无味的浆。   “不要小看这种无色无味的浆,这可是剧毒。”姚旭说,“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引发皮肤溃烂,疼痛难忍。”   无色无味的浆……   浆应该比膏要稀一点儿。   无色无味的粘稠物体,还能使皮肤灼伤……   难不成是流浓流酸?   “这种Y体不能加水,一旦加水会沸腾?”我试探的问。   “你怎么知道?”姚旭吃惊地反问,“我确实想过往里面加水,然后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到井水里了。”   还真的是吗?   要知道浓硫酸不能直接加水,需要把浓硫酸加到水里去;需要贴着杯壁倒进去,还需要不断搅拌。   之所以不能把水加到浓硫酸里,是因为浓硫酸密度很大,倒进去的水会浮在表面;浓硫酸稀释时会放出大量的热,热量会使浮在表面的水滴沸腾并造成Y体飞溅。   我没想到夕颜和紫薯放在一起会变成浓硫酸。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__ 咳咳,这么制造浓硫酸确实有点儿扯了       第176章 取其利弊   不过,把硫酸稀释以后下到井水里这招实在是太狠了。   真亏他想的出来。   说起来,下毒好像是历史上挺常见的一种……暗杀方式。   忽然,觉得好残酷。   既然决定做一名军人,就意味着以后肯定要上阵杀敌,手刃敌人。   可我虽然学的是法医,也确实解刨过人……   但剥夺他人的性命……我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做。   “嗣业?”   我回神,看间他们几个人都盯着我。   “怎么?”   “你刚刚说你学的是法医,法医是什么?”羽真涉问。   怎么就不长点儿记性呢,明知道自己想什么事太入神会说出来。   “法医就是……”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了。   “仵作?”姚旭接了句,“之前晏然说句过,她也学的法医。”   “嗯……”我应声,紧接着意识到,那我等下该怎么给他讲,为什么我会知道法医这件事呢。   “好了我们休息一下,去绝情谷吧。”姚旭说,不知道是他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还是他打算转移话题,“多早去一分钟就多一份希望。”   说的好像会天塌地陷一样。   “黑枳……有什么危害吗?”贺兰阙试探的说。   “嗯!”姚旭注重的应了一声,“黑枳是软化人造皮最重要的材料。”   原来人造皮是需要软化的啊,难怪呢。   我一直纳闷儿,怎么可能树皮会像布一样柔软呢?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们也想要人造皮?”羽真涉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黑枳不光能软化人造皮,他几乎可以融化所有的植被。”姚訚说,“怕就是怕他们趁我们不注意,把这些东西拿去毁坏城墙、战车之类的。”   “只要把它掺上水就可以融化几乎所有的木制品。”姚訚补充道。   这么变态……我瞠目结舌。   原谅我没学过材料学,对这些东西不怎么了解,但是印象里没记得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木材软化啊。   说起来这么牛掰的东西,居然就任由它们长在野地里吗?   不过,也许他们离开了这些地方就不能生长了呢?   “那我们还是尽快过去吧。”赫连赫说,“如果他们把修罗全毁坏了,岂不是……”   “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姚旭说,“我们还是把所有的都毁了吧。”   “啊?!”我们五个人直接懵了。   “其实我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些植物存在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姚旭说,脸上如常,“确实他们的存在,确实便利了很多,但是这些东西一旦泄露出去,很容易被敌人利用。”   “与其担心受怕,还不如毁个干净。”姚旭的声音冷冷的。   我们五个人面面相觑,姚訚第一个点头。   赫连赫抱拳行礼:“唯!”   “我也赞成。”贺兰阙说,“尽管有好的一面,但是不利的因素也很大;取其利弊,宁可不要这些东西。”   完全可以把他们带回去培养啊!   我想说但没好意思开口。   我看着他们用火把的把,挨个敲击那些冰晶;冰晶纷纷碎成了粉末,粉末居然是浅蓝色的,我感觉像是在看一场蓝色的雪。   赫连赫又生了一个火堆,把所有的紫薯都烧成了冰靖,然后他们又挨个把冰晶敲碎了。   等下估计会把夕颜全部弄碎。   我有一种我们是一群破坏者的感觉。   现在差不多是夜里三点多了,我们沿着山路到了无言。   姚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些简陋的口罩,说是口罩,其实应该说是一块绑了四个系带的厚棉布;棉布是很多层叠放在一起的。   他把口罩分发给我们,我们开始烧夕颜花。   尽管的带着口罩,还是能闻到夕颜泪的芬芳。   我看着无数的夕颜沐浴在火里,慢慢的变成了浅绿色,然后被踩碎撒进了潭里。   “这样真的不会再长出来了吗?”我问,感觉把残渣洒进去像是播种似的。   “嗯。”姚旭说,“夕颜一旦燃烧之后,就再也不会生长了。”   “它死了。”他补充了一句。   果然,他被摘下来之后就死了吧?被火烧过之后就是死了吧?   突然有一种“虎门销烟”的感觉,我看了下风,风整个是逆着的。   “世伯,不能再烧了,这个方向全刮到山下去了!”我忙喊。   我想起来之前的一个报道。   某国家学林则徐虎门销烟,结果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周围的居民全都……   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因为正好在风扣上,夕颜泪的烟雾正好会被风带到了山下。   这个烟的厉害我不是没领教过的——它可以让人陷入昏迷,怎么弄都弄不醒……   我把姚訚甩出去、撞在柱子上他都没什么反应。   昏睡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在睡梦中死去;因为食物灌不进去,营养自然跟不上。   后世的话还好说,营养跟不上的话可以选择输Y;唐朝的话该怎么办,营养跟不上的话,消化系统没空空如也、会慢慢“自体吞噬”。   用个法医学里的词儿形容,是“自溶”。   自体吞噬就是通过消耗自身组织来获得营养。   它是身体机能对饥饿的一种正常反应——部分细胞被划分出来并被消化,降解的产物重新用作营养源。   其实那些节食减肥的人是真的是有很大的勇气,冒着得厌食症的危险和自体吞噬的风险减肥。   真的是用生命在减肥。   当然,自体吞噬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自噬作用普遍存在于大部分真核细胞中,是溶酶体对自身结构的吞噬降解,它是细胞内的再循环系统。   自噬作用主要是清除降解细胞内受损伤的细胞结构、衰老的细胞器、以及不再需要的生物大分子等。   自噬作用在消化的同时,也为细胞内细胞器的构建提供原料,即细胞结构的再循环;溶酶体相当于细胞内清道夫。   人之所以会饿死,就是因为消化系统内一直是空的,到最后,脏器开始发生自溶。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水可以喝的情况下,人比空腹要多活三天的原因。   无论怎么样,都不要空腹减肥 __       第177章 去其糟粕   “不要紧。”姚旭说,“含有夕颜泪的空气比较轻,都浮在上面,是不会飘到山下的。”   这倒是实话。   这么想我就释然了,对啊,刚刚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一定是因为我连续折腾了一宿,困傻眼了。   我看着他们虎门销烟、哦不,销夕颜,无数的浅绿色粉末被撒进了水潭里。   我真的好想喊一句浪费啊,这可都是上好的止疼药!   不过姚旭说那句话确实在理,违反了大自然的规律的东西,还是销毁了比较好。   销毁了夕颜之后,我们开始向绝情谷进发。   阿修罗比较好损坏,只要先从地上捡起来一株已经凋落的花,然后挨个儿把花弄断就行;其实就是因为附近没有水源,不然的话,一盆水浇下去,全都死了。   一时间无数的阿修罗倒在了地上,原本不起眼的叶子露了出来。   姚訚走过去,他把火把点在叶子上,不一会儿,整片绝情谷就沐浴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说起来也奇怪,这么多年,陇山上下过这么多次雨,居然没有一次掉下来过吗?   眼前忽然出现了那片雾,我觉得多半是那片雾的原因。   应该是那片雾隔绝了底下的山谷和外界的联系。   我们爬上去,原路返回。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八点了。   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埋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下午四五点。   姚旭说的那个援助信果然来了。   跟他说的大体差不多,意思就是那边出现了点儿状况、人员有点儿紧张,请这边派人过去帮个忙。   姚旭在训练场点兵,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沙场点兵。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陌刀队有这么多的人啊!   除去昏迷不醒的谢燮、赫连赫、贺兰阙、羽真涉、姚訚以及我之外,还有足足二十人。   我记得当初不是没几个人报名的吗?   敢情他们是提前报完了啊。   我凑近了一些,这才看到里面有些人是老兵。   要是加上老兵的话,就真不多了,两拨人加起来才三十个人不到。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明天就要去安西都护府帮忙。”姚旭说,“说实话,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誓守边疆,卫我大唐!”在座的人特别激情澎湃的喊。   这就是大唐军人,号称当世最强的陌刀队。   当嗣业者,人马俱碎;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   “好了,大家都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儿一早就出发!”姚旭的声音浑厚,他大喊了一声,“明犯强唐者,虽远必诛!”   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   听得我热血澎湃,我好希望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去往安西四镇,镇守边疆。   这个时候的罗布泊还不是沙漠呢!   光是能去看到还是绿洲的罗布泊也很让人振奋了,还能亲眼看到安西都护府……   想想就觉得不去好吃亏啊……   都怪之前作大死去爬山来着,不然大半个月过去,早就该好了。   说到爬山,山顶D人呢?   前天他被抓了起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我本来想问姚旭来着,但是他还在讲话。   要不还是去问彭大叔好了。   我走到彭大叔的帐篷前,门口守卫的人告诉我他不在,他在刘翊和谢燮的房间里。   他俩到现在还昏迷不行。   姚旭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他觉得是中了某种毒。   这种毒和夕颜泪很相似,都会让人昏迷不醒,目前还没有看出会有什么恶性的后果。   我也没有不详的感觉,那种毒多半是让人丧失行动能力吧。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直觉当成了衡量危险的标准。   我走到谢燮和刘翊的帐外,他俩被安排在了一起,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姚旭看病、不用来回跑了,另一方面方便静养。   “将军!”我看到在场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与事,改口叫了将军;我低头,抱拳行礼。   “你难道正好,我正要差人去叫你呢。”彭偃房说,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向那个人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梓楠收养的那个孩子。”   那个人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但是看他的手的沧桑程度应该有五十多了;他很黑,看起来经常暴晒,形象很像是现世的农民工。   他的眼神很犀利,仿佛能D察一切似的;既然能和彭大叔平起平坐,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剜了我一眼,剜得我浑身发毛。   “太瘦了。”他不闲不淡的来了一句。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大叔看起来很有力量;隔着浅色的圆领袍和中衣,居然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肌R的轮廓——应该也是名常年征战的将军。   我对他肃然起敬——我是个英雄主义情节特别严重的人。   “还没来得及锻炼呢,最近受了伤。”彭偃房说,“那么重的伤都能死里逃生,是个运气多好的孩子啊。”   这也算是运气好吗?   运气好的话,不应该是一路顺风顺水,无灾无难吗。   那个大叔没有接话,一直盯着我,我感觉自己身上都被他盯出了几个窟窿来了;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我不敢抬头,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轻笑声,大叔居然笑了:“是个不错的孩子。”   这个评价算很高吗?   “丈人谬赞了。”我说。   唐朝时,郎君是对青壮年的称呼,对上了年纪的人,要称呼一声“丈人”、“老丈”。   用后世的词来形容的话,差不多就是大伯之类的。   “所以,你得好好表现,让我觉得你真的配的上“不错”这两个字。”大叔说。   “唯!”我应声,豪迈的喊了一句。   “该会的东西,一定要熟练,不会的东西也要学会。”大叔接着说,“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自然应该多学多做事。”   “嗯。”我应声。   “多读些兵书,总结一下前人的经验;学习一些好的地方,把那些不好的地方丢弃掉。”大叔说,他拍了下我的肩膀,“还没跟你介绍,我叫花获,桓儿的阿爷。”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第178章 花桓的爸   欸?   他是花桓的爸啊?   好像他们几个都玩的不错似的,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世伯啊?   但是刚刚看他对我一脸敌意的样子,叫世伯是不是有一种套近乎的感觉?   正在我纠结不知道该叫什么的时候,花获语出惊人的来了一句,“既然都定下亲事了,也不是外人,你就跟着桓儿叫我阿爷吧。”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杜老爹玩儿的熟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啊。   “展还是叫您世伯吧!”我说,直接叫爸多奇怪啊,重点是我还跟他闺女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弄得跟结完婚很久了似的。   “都行,反正以后也是要改口的。”花获并没有纠结于这些事情,他看着我,“反正我看中你这个女婿了,你要是想跑,那可没门儿!”   说的我好尴尬呀,你们这些老顽童,知不知道为老不尊是什么意思啊?   “好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当时没看着、总感觉是个心事。”花获说,“你作为小辈儿的也不知道来找我,还得我来找你聊天啊!”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他生气了呢?   我想说,之前我都不认得你,我怎么找你啊?   再说了,我可是跟你说,我要和你闺女退婚,你不得掐死我?   想到这个事儿,我突然一阵后怕,花桓该不是给她爸说了吧?他爸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过看这个状态也不大像。   正在我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花获突然说:“对了,你是不是桓儿闹矛盾了?回家之后,说什么都不理我。”   那哪是闹矛盾啊,那是差点打起来好吗?   “展嘴拙,一时口误,说了点儿让娘子不开心的事儿……”我说,“本来想的趁着丧假的时候去登门道歉,结果展身体抱恙,丧假不准。”   “哦,你身体有恙,这些事儿就以后再说吧,我也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花获说,“我就是来看你一眼,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会比我想的差太多,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女儿肯定不能嫁给你;看到你之后,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好一些,最起码没长一副阿谀奉承的脸。”   所以……大叔招女婿只看面相的吗?   话说,阿谀奉承是明朝才有的成语,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喂……   “不过我虽然认可了你,但不代表我接受了你。”花获说,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原本就一身戾气,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随时会扑过来的野兽了,“你要好好表现,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我想说,就算你接受了我,你那个外甥还不接受我呢。   对了,我把冯昭的罐子打碎了……还没去还给他呢。   说起来,我是来找山顶D人的啊。   “展遵命。”我低头行抱拳礼。   “好了,也就是吓唬你一下,你不要太当真。”彭偃房忍俊不禁,“你少吓唬人家孩子,本身这孩子最近受的惊吓就够多了……”   彭大叔说,自知失言、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嗣业,你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世伯,前日抓到的那个唐古人……”我刚像说那个人怎么样了,但是怎么感觉有种质问他的语气,于是改口说,“可曾交代出什么来了?”   “交代什么?”彭大叔被问懵了,他说,“你之前遇到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那个人不是不会“唐普”的吗,你们是怎么把这些话问出来的?   “是……”我应声,忍不住问,“他不是不会说咱们的话的吗?”   “哦,我会唐古语。”花获接话说,“桓儿的阿娘就是塘沽人。”   花桓原来是汉族和党项族的混血儿啊。   忽然发现,在唐朝想当一个能拿的出门儿的军官太不容易了,不精通十八般武艺、精通各种语言都不好意思出门。   “对了,我正要考考你呢。”   “我要考你的是琴棋书画。”花获说,狡黠一笑,“别的我就不考你了,写字作诗总可以吧?”   写字还可以凑合应对,作诗这个我是真不会啊?   “有困难?”花获说,脸上写的一副“我就知道你不会”的表情。   我这个人向来是煮熟的鸭子嘴硬,“那展就献丑了,还请世伯出题。”   “好!”花获一脸J计的表情,她走到矮桌前坐下,摊开纸,拿起毛笔大笔一挥,写了一个“忠”字。   那个忠苍劲有力,像我这种完全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不带这么玩儿的,还能不能让闲鱼活了啊?   又会琴棋书画又会十八般武艺的,能文能武还身怀绝技,像我这种咸鱼怎么能企及?   “嗣业,”花获喊我,“过来写吧。”   他写了一个“忠”,我本来想写个“义”。    第179章 就是字丑   “好!”花获不知道是出于鼓励还是真的觉得我写得还可以——他居然鼓了下掌。   说实话,这四句是临时起意写的,压根儿没什么技术含量。   “那这个呢。”花获又从纸上写下了一个词:“深秋”。   我好想吐槽一句,大叔,还来啊?   不过你这跨度有点儿大啊?   我想了一下,秋天有什么呢?   秋天有枫叶,有南迁的大雁。   我拿起笔,写道:   寒风拂柳瘦,炽日映枫红。   又见独迁雁,不曾过岭东。   “好!”花获赞许的说,“拂柳瘦,可不是吗,风把叶子都抓掉了。”   我想说,这个“抓”用得很简单粗暴。   “那再考你一个。”花获说,他在纸上写下了“立冬”两个字。   不带这么玩儿的,我都应付得这么艰难了,还故意让我出丑……这样真的好吗?   冬天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啊?   我真的懵了。   “展……”实在做不出。   我刚要起身,忽然看到了毛笔、笔尾处坠着的流苏。   我也不知道毛笔上为什么会坠流苏;那个流苏是墨红色的,流苏上方点缀着一颗红色的珠子。   我忽然想到了赤小豆,深秋的时候赤小豆成熟。   我拿起笔,写到:   赤豆轻轻老,寒梅淡淡香。   秋风催落叶,早春暖咸阳。   “好一个‘早春暖咸阳’。”花获说,像是终于接受了我一样,浑身的戾气散去,“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咸阳?”   花获的家在咸阳啊?   也就是说花桓的家也在咸阳?   话说,你家在咸阳这件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只是咸阳刚好比较押韵,就选了咸阳,如果第一行压的是“an”韵的话,我就直接选长安了。   “就是你这个字儿实在是有点丑啊!”花获说,刚刚那句话看起来就是随口一问,“我先把这三首诗拿回去跟桓儿看一下,跟她说一下,你比她的想象有文采多了。”   我忽然有种感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错觉——我感觉像是被他坑了。   好在他没有坚持要求我写律诗。   律诗这个可不是一般人能写的出来的。   古代诗歌分两类,一种是古体诗,另一种是近体诗。   先说古体诗。   古体诗又称古诗、古风,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杂言诸体。   从诗句的字数看,分为四言诗、五言诗和七言诗等;四言是四个字一句,五言是五个字一句,七言是七个字一句。   后世使用五言、七言较多,五言简称“五古”,七言简称“七古”;古体诗不拘句数,不求对仗,也不大讲平仄,用韵较为自由。   唐代以后的诗歌,被称为近体诗——基本上只有五言、七言两类。   律诗和绝句不是古体诗,它俩儿是“古代诗歌中的近体诗”——近体诗包括律诗和绝句。   近体诗是相对古体诗而言的,产生较晚,起源于南朝,至唐初成熟。   其中,律诗的形式固定,格律严密,每首八句;单句叫出句,双句叫对句,合起来称为一联。   一二句叫首联,三四句叫颔联,五六句叫颈联,七八句叫尾联。   颔联、颈联一般要对仗,首句可用韵可不用韵,通常押平声韵。   五言简称“五律”,七言简称“七律”,十句以上的称排律。   绝句又称绝诗、截句,它很像是截取了律诗的一半,每首四句,就其规格看,有的后一联对仗,类似律诗的首联、颔联;有的前一联对仗,类似律诗的颈联、尾联;有的两联都对仗,类似律诗的颔联、颈联;有的不用对仗,类似律诗的首联和尾联。   绝句的韵脚在二、四两句,通常押平声韵;第一句如押韵,也押平声字,绝句有五言绝句、七言绝句两种,简称“五绝”和“七绝”。   我刚刚写的那三个就是五绝——五绝是绝句中最好写的一种。   “好了,你们忙吧,我得回去了。”花获说,狡猾的笑,“我的任务完成了。”   所以你果然是来坑我的吧,果然是来坑我的吧?   为什么没有写夏天呢?   夏天可是最好写的一个季节,有蜻蜓有荷花。   难不成夏天有什么故事?   “不等吃过饭再走?”彭偃房说,“马上就到饭点儿了。”   “你别诱惑我,我现在闲赋在家,整忙着想天伦之乐呢。”花获说,居然咽了下唾沫。   大叔是对军营的大锅饭有多深的执念啊。   我正在吃了俩月不到呢,都快吃够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彭偃房眼都在放光,“回来吧,陇西欢迎你。”   “不行,我已经答应了桓儿,也已经卸甲归田。”花获说,他看着我,“现在是他们年轻人天下了,你没事儿的话,要不跟我学种地吧?”   学种地?   杜煜他们也找了个村落修身养性去了。   敢情唐朝流行“不当兵了回家种地”?   “我的愿望还没完成。”彭偃房说,“等我了却心愿就去找你。”   为什么感觉大叔的这句话特别像是立了个flag。   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套路,你等我怎么怎么样之后就去怎么怎么样。   等这句话说完,基本上就不能怎么怎么样了。   直觉告诉我,彭大叔的心愿多半实现不了。   “不跟你聊了,我得走了。”花获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往外走。   “虔易!”彭偃房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花获没有回头,他冲彭偃房挥了挥手:“不要劝我了,我意已决,诱惑我也是没有用的。”   “你稍微等一下。”彭偃房说,他看着我,“嗣业,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找你。”   “唯!”我应声,冲彭偃房行抱拳礼、冲花获行别礼,“展告退。”   刚走到帐外,就听到花获说,“你不要劝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没……我没打算劝你。”彭偃房说,“刚刚当着小辈的面没好意思说,你丢三落四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啊?”花获呆呆地问,“我又落下什么了?”   “你刚刚费了半天功夫才套出来的三首诗啊!”   我很想说,你俩说话这么大事,我还没走远……全都听见了……   看起来一身戾气的花桓老爸,原来是个爱丢三落四的人       第180章 遍体鳞伤   然鹅,彭大叔到了晚上**点也没有来,估计是忘了。   姚訚过来喊我去换药,我跟着姚訚走到姚旭的帐篷门前。   帐篷前的帘子撩开了,挂在了旁边的挂钩上。   帐篷的帘子一般不打开,基本上都是关起来的,毕竟它代表是一个房间,功能和房间一样,关起门来,足够**的空间。   当然有一种情况会打开门帘,那就是天太热了的时候。   但是现在天儿不是特别热,再加上前天晚上刚下了雨,今天的小风都嗖嗖的。   “世伯。”   姚旭抬头看了我俩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有点儿纳闷,他怎么没有说话呢?   我们俩走进了帐篷里,才看到,他正在医治病人;他手里拿着“姚旭牌”棉签,正在往那个人的脸上涂什么东西。   他看起来有四十岁上下,L着上身,下身穿着亵裤;由于他正坐的姿势不够标准,裤脚都搓了上去。   他的胸前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痕,那些伤疤都很陈旧了,看起来之前受过很重的伤;背后也能看到有一些,一个半厘米宽的银白色伤疤从他的后背绕到了左胸前。   那个伤疤是斜着过来的,尽管胳膊把它隔断了,但是也能想象出胳膊上那一截儿也得有这么宽。   这种伤疤是怎么形成的呢?   他当时应该正在抬手干什么事情……然后就被人砍了。   多半是被人偷袭造成的。   我忽然想到了一种情况,我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他被人束缚着双手、吊在了房梁上;一个看起来Y阳怪气的人手里拿着一根小拇指宽的鞭子,正在抽打他。   他浑身都是血,身上被抽出了纵横交错的伤口。   仿佛是觉得这样不够过瘾似的,那个变态走到旁边的架子上,抽下了一根足有大拇指宽的鞭子,那个鞭子上还带着很多小倒刺儿。   他拿着鞭子在地上抖了一下,我仿佛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他拿着鞭子甩了过去,甩到了左肩和胸前的位置,留下来刚刚我看到的那个伤疤。   我回神,姚旭正在帮他……弄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我也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姚旭正在往他的眼睛上抹东西,然后把布缠上去;我愣了会神儿的功夫,发现姚旭又把刚刚缠上去的布缠下了来。   说出来姚旭也是要逆天了,几乎什么病都会看。   他把最后一层布缠下来,我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侧脸居然有点儿熟悉。   他的眉毛是那种剑眉,看起来很有力量,鼻子不是很高但是颧骨特别高;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真的超大,是那种招风耳。   他的脸布满沧桑感,闭着眼睛都能看到眼角的皱纹儿,法令纹也很严重。   他的皮肤不能说是黝黑吧,但是也算不上白——是那种老松树皮的颜色。   姚旭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们听不懂的话,那个人听完他的话之后,睁开了眼睛。   我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这就是我找了半天的山顶D人。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山顶D人,也许我只是想问他当时为什么不救我就跑了。   可我没想到他眼睛有问题,那就可以理解了;他全靠听觉,难怪我当时跟他比划了半天他没看明白呢。   “世伯……”我小声的说,“他怎么了?”   “半永久性失明。”姚旭说。   失明我知道,但是什么叫半永久性失明?   失明又被称为盲,指视力残疾中程度较重的一类。   狭义指视力丧失到全无光感;广义指双眼失去辨解周围环境的能力。   但是失明不都是永久性的吗?   没听说过会有半永久性的,能治好的那还叫失明吗?   “啥叫半永久性失明?”姚訚问,“他……”   “就是说他在没遇到我之前失明了,然后被我治好了,所以说他半永久性失明。”   还可以这么论?   突然好想一句话来形容姚旭,那就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对自己的医术真的是太有自信了。   不过确实有自信的资本,我都成那儿样了都能给我救回来。   “世伯,你也会唐古语吗?”我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啊?”   “他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姚旭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说。   “啊?”我下意识地说。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这不是唐僧的台词吗?   “没什么,”姚旭不好意思地笑,“忽然想到了这句话,之前我问晏然,他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她就是这么说的。”   吓死宝宝了。   我还以为大叔也是穿越的呢。   山顶D人忽然接了一句,他叽里呱啦说的啥,我完全听不明白。   “他说,你的声音很熟悉。”姚旭翻译道,“他应该还记得你。”   “他叫往利升。”姚旭接着说。   往里升,我还往外降呢。   这是什么奇葩的姓氏,还有姓往的吗?   “他复姓往利,应该也是唐古族往利氏的后裔,”姚旭说,他摸着自己的胡茬儿,“往利氏和拓跋氏……应该分别被赐姓为赵和李了才对啊。”   这倒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就姓拓跋。   原谅我对少数民族研究的不是特别深,往利这个姓氏之前都没听说过。   “他怎么会在山上呢?”我问,“而且明显是一副落魄的样子。”   “他这里受过重创。”姚旭敲了敲自己的太阳X上方的位置,“所有的事情一概记不清。”   姚旭又从那叽里呱啦说了一顿,往利升躺了下去。   “我给你把药换上。”姚旭说,走过来接我脖子上的纱布,我感觉自己又长高了一些,之前的时候他的眼睛大概到耳垂的位置,现在看起来,只到我下巴了。   我天天病怏怏的,也没有进行什么特殊锻炼,吃的来回就是那些东西、也没有自己偷偷补一补,怎么会总是长高呢?   心疼浑身是伤的往利升大叔__       第181章 支援安西   姚旭把那些瓶瓶罐打开。   说实话,他这个药换的频率不是很高,总共才换过三次。   但是这个药实在是太难闻了,每次换药都能把我熏晕过去了。   药是种褐色的粉末。   据姚旭说,这种粉末是把中药熬好了之后风干、把剩下的结块磨成粉,制作而成的;浓缩的都是精华。   中药有多难闻,我就不赘述了。   不过涂了这个药之后确实好的快了很多,正常情况下,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个把月就快好了呢?   换完药,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   脖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等痂退掉就可以了。   我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都结了痂之后还需要换药,换药不应该都是痂没结好的时候弄的吗?   “不能沾水,尽量别做剧烈的运动……”姚旭又把那些注意事项唠叨了一遍。   我不停地点头,表示我真的在用心听。   其实脖子上的痂已经掉下来很大一块儿了,就剩了最里面那层起白边儿的死皮;感觉就算不缠不都可以了。   比起最开始狰狞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   “世伯,等下我能回去住吗?”姚旭打完绳结,我说。   “你觉得的呢?”姚旭睥睨,道。   “我觉得我可以了……”我说,越说越小声。   姚旭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跟姚旭磨了半天——姚訚也跟着风儿说,他总算同意我俩回到“集体宿舍”去住了。   姚訚乐呵呵的抱着东西和我一起往“集体宿舍”走。   推开门进去,看到了“赫连三人组。”   羽真涉正在跟另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玩“狼吃人”,他最近玩这个游戏上瘾,逮着谁都要玩一圈儿。   贺兰阙则安安静静地坐在矮桌前,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在翻阅。   赫连赫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也可能是睡着了。   我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这间宿舍。   这些宿舍大概容纳了七八十个人,除了有的这面墙之外,其他三面靠墙的位置都是通铺——中间是过道和矮桌。   通铺是放在巨大的木板上面,下面还用木条隔出了一个小隔层;小隔层放置的大多是私人物品,矮桌上放的都是些可以拿出来共享的东西。   看到我和姚訚回来,其他人都有些吃惊,要知道我现在已经“臭名昭著”了。   据姚訚说,当初的“恐吓事件”——就是那次他们黑萧赫、我气得把桌子拍裂了的那回——过后,所有人看见我如同遇见瘟神……   我忽然想到了遇见赫连三人组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当时我以为是惊讶,事后一想,应该是诧异。   这次,他们没有说话,愣了一瞬间之后,默默的去忙自己的事情,我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天刚亮,就被他们起床的声音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忽然想到他们今天就要去安西了。   那是大唐边域的最西边、是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环。   也是我特别想去的地方,我还是觉得,在那里会遇见李嗣业……   也许李植只是碰巧和他重名呢?   毕竟之前有个萧嗣业了。   所有人在军营门前集合,门前有很多的马。   安西路途遥远,肯定是要骑马的,只不过我在军营待了也有段时间了,怎么从来都没看到过马呢?   “马匹都是寄放在村民那里的。”姚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说起来,他们跟乡下的居民关系真的很好。是一种互利共生的状态。   之前好奇、问过姚訚,我们去帮他们种地、他们在干什么啊?   姚訚说,他们大多在制作布匹、木屐等支援前线的物资。   最开始是因为有个老伯的女儿被隔壁乡镇的恶霸强抢了去。   妹子好容易逃了出来,结果刚跑到陇山上,就被恶霸追上了。   她慌忙之中,跑进了陇西军营;恶霸仗着自己家里有背景,直接在军营门口破口大骂。   当时巡逻的一位军官撞见了——恶霸在整个陇西都是出了名的。   那哥们直接以“妨碍公务罪”,把那个恶霸抓起来一顿暴打。   恶霸差点儿被打断气,从此看见军人都绕道走。   军官把那个妹子送回了家。   老伯痛哭流涕、千恩万谢,弄得那个军官还有点儿尴尬,忙夺路而逃。   故事到了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要我说,应该这么发展,妹子对军官一见倾心,俩人结为连理。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老伯越想越觉得需要用点儿实际行动来表达下自己的感谢,于是号召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做了一堆锦旗、哦不、木屐,送到了军营。   木屐费时费力,等他们把一大堆木屐做好之后,那个军官刚好被调走了。   但是老伯显然是个明事理的人——照送不误,其实人听说了这件事儿之后,都把陇西军奉为守护神,隔三差五就来送东西,不收就在门口耗着。   弄得前前将军很是无奈,于是休书给睿宗。   睿宗听完,大为感动,觉得必须得给居民们嘉奖一下啊。   于是下旨减免他们的赋税,并提到,不许再往军营送东西了。   结果,一减免赋税,大家都不种地了,天天在家做木屐蓑衣等东西往军营送;下旨不让送,他们就趁着夜色的时候,放在军营门口就跑。   于是,前前将军拍板定案,“那我们去给他们干农活去!”   于是才形成了这么个模式。   不知道怎么了,慢慢演化成了后世我们了解的情况:驻兵没有任务的时候,解甲归田,有任务的时候,全部拿起武器冲锋陷阵。   所以,马匹都寄存在居民家里也就可以理解了。   所有人都整装待发。   我和赫连三人组道了半截儿别,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点了下人数,然后跨上马,和他们一起出发了;看起来,他应该是领路人。   他们一行人,从正门走下山去。   我仿佛看到了他们到了山下、正在往西走。   不知道为什么,背景是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第182章 覆巢之下   结果他们这一走,从此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我每天都盼着他们回来,结果左盼右盼都不见他们回来。   贺兰阙走的时候倒是提到会给我写信来着,结果一直也没见到他的信……   直到三个多月后,我才收到了一封贺兰阙的信;在这期间,安西那边倒是给彭大叔寄过信,但是那些都属于密函,具体的内容估计也就只有彭大叔和姚旭知道。   贺兰阙给我的信上大体讲了一下,他们到了之后的情况;他还提到,他们初六就启程回来了。   今天是初十了,也就是说,明天他们就会回来了。   历史上并没有记载这次战役,也许是因为这场战役相对于同时期的战役来说,有点儿微不足道了吧。   可是,尽管他只是一笔带过,我也能感受到那场战争的激烈。   “五日至,十日战毕。”   他们走了五天之后,终于到了安西。   刚刚到了之后,就加入了战斗。   那场战争足足打了十天,如果只是小打小闹的话,用不了这么久。   而且他们之后的三个月都在安西驻扎着,如果说这场战争彻底结束了的话,不可能还会在当地警戒。   我闭上眼,仿佛置身于现场之中   战斗异常惨烈,无数的人被震飞,有的敌人被陌刀斩杀,有的人则被敌人的箭D穿。   我在人群中穿梭,看到了羽真涉,他把陌刀直接掷了出去,远处的彪形大汉直接被他钉在了地上;他从腰上的革带上抽下来一把唐刀,把围过来的敌人斩杀后,走过去把陌刀拔下来,甩一下刀上的血。   贺兰阙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没能看到赫连赫。   战争过后,整个场地一片残骸,很多人躺在地上,血流成河。   我赶忙睁开眼,继续往下看,他交代了下安西的日常生活,我感觉安西都护府跟陇西军营的模式差不多。   安西都护府属于驻兵,除了日常的警戒和巡逻之外都是在训练。   我看到最后他说赫连赫的腿不大方便……这些日子都在床上静养。   他受伤了?!   伤的严不严重?   肯定很严重。   如果不严重的话,怎么会需要静养呢?   我赶忙写了一封信寄过去。   这半年的功夫里,我莫名其妙的长到了一米九多。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姚旭说,可能是由于药物调节,导致我得了巨人症……   港真,没毛病。   如果说药物会影响激素调节的话,想长高岂不是太容易了?   我只想说这个理由要不要再牵强点儿。   长高了以后,各种不方便。   比如我之前的缺胯袍都穿不上了,只能做了新的;再比如,之前可以坐在矮桌下,现在正坐在矮桌下,桌板儿总是会卡到腿……   因为整个人都大了一号,腿也粗了一圈;整个人也结实了起来,胸肌人鱼线都有了。   就是晒得黢黑黢黑的了……   我量了一下,我现在应该在一米九四五左右;这个身高基本上都可以去当篮球运动员了。   当然,长高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比如以前拿陌刀得使劲往下拿、不然就得举起来,才能不触碰到地面,现在只要拿着半截举起来就行。   半年的时间长了小二十公分,长得这么快,肯定不正常。   我曾经怀疑是锻炼的结果,这半年以来我每天都在按时跑步,以前的时候,考勤本上空空如也,现在的考勤本上,每个空都有红戳。   通过这些红戳,我终于把那些军官都认全了。   刘翊和谢燮经过姚旭半个月的抢救,终于苏醒了,不过却都落下了不同程度的肌R萎缩。   经过了三四个月的康复训练,总算恢复如初了。   他们都不记得自己被带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姚旭说,不能刺激他们。   上个月刘翊被调离了陇西军营,编入了“皇家亲卫队”,回了长安;临走之前   这件事伴随着陇山上面奇怪植物的覆灭,渐渐的销声匿迹了。   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姚旭时不时会出去,只有我知道他是去找那个百足门了。   我不知道那个鸢尾是谁,但是看他的重视程度,多半是他的初恋女友。   大叔也是够专情的,愣是一辈子都没有娶妻。   我看着不远处正在帐外摆弄药材的姚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情。   姚大叔很厉害。   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叫他将军,后来我才知道,姚旭也是军营的将军,军衔还不低。   他的军衔仅次于彭偃房。   难怪他们看见他都很尊重呢。   之前我还奇怪,不是说古代的时候对医生都不怎么尊重的吗?   原来他不仅仅只是个医生。   姚旭已经弄完了,他抬头,正好看到了我。   我本来想躲开的,结果他看到了我;直接走多尴尬啊,我只好走了过去。   我还没走到帐前,就看到一个人快步跑了过来,直接冲到姚旭的面前。   “末将有急事汇报!”那个人双手捧着一块卷起来的锦帛,单腿屈膝、跪在他面前说。   “有劳了,给我吧。”姚旭说,他结过那块锦帛打开,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冲我招招手,我赶忙跑了过去。   “你赶紧走!”姚旭急切地说,“我现在就准你的假,马上去襄阳!”   “去襄阳?”我一怔,襄阳那边儿不是杜老师的家吗,现在杜煜他们也在那边。   “嗯,阿爷来的信,”姚旭把那块锦帛递给我,“陛下要重创整个杜家。”   “前几日,镇国太平公主起兵造反,被陛下镇压,前天自缢家中。”姚旭说,“一衷党羽皆被处死……怀微他们被流放……承栋自刎家中……”   我懵了,虽然早就想到了先天政变,但是这些日子忙着训练每天都累成狗,居然忽略了这件事……   对啊,今天已经是七月初十了。   我本来想到杜家可能会被牵连,没想到,他们都摘干净了还是会被流放。   承栋该不会是阿澈的爸吧?   我梦见他自刎家中……没想到真的自刎家中   “展这就去!”我低头行礼,赶忙就跑。   “嗯,我马上请人八百里加急往那送消息!”姚旭说,“你赶快去,我怕有人趁乱占铃兰的便宜!”   我忽然想到了史书上的记载,很多没籍的士族女儿在流放的途中,会被……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__       第183章 安有完卵   姚旭给我批了七天的假。   拿着他签的“通关文牒”,我一路向东南飞奔。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到了襄阳城。   襄阳看起来比长安城要小上一些,但是也繁华异常。   刚走进城里,就听到周围的几个人在聊天。   路人甲说:“你听说了吗,安西那边儿刚打了一仗!”   怎么这儿也都知道了?我皱眉,这些不应该是军事机密吗?   群众知道了只会扰乱军心啊。   “听说了、听说了!我有个阿兄在那边!”路人乙说,“他们说那场仗,打得可激烈了!”   难怪呢。   “哪儿啊!”路人丙说,“那都是小仗,安西都护府镇守安西四镇,那可是边境要地、常年跟其他地方接壤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打仗呢?”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安西都护府威慑着周围的大小国家,一般是没有人敢去挑战大唐的威信的,但是保不齐有几个欠揍的人过来“浪”啊!   路人丁说:“其实吧,打仗常年都会打,没什么稀奇的,我要说的是,刚刚听说了另一件事儿。”   路人甲乙丙丁还在继续说,我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继续往外城走。   如果我晚走一步的话,就能听到他们说:“听说,陇西军营去往安西援助的士兵,归来时遭遇了埋伏、全军覆没了。”   可是我走得早,那句话听到的时候,并没有听清。   我在襄阳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乱转。   可襄阳城这么大,找一户人家哪儿那么容易啊?   我忽然想起来,他们之前说要去种地来着;既然要种地的话,那肯定得住在郊区啊?   我直奔郊区而去。   郊区居住的人家不多,相隔挺远才能看到一户人家。   茫然的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有姓杜的人家。   要不我还是问一下吧!   我走到旁边的一户人家门口。   那是一个简单的茅草屋,茅草屋的外面围了一圈矮矮的栅栏;那个栅栏也就有一米多一点儿,应该是为了防止家畜逃跑。   茅草屋看起来很陈旧了,彷佛来场大风都能刮倒似的。   院子里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大妈,正在扫地上的枯叶;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饱经沧桑。   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儿的扫着地。   “阿婆,您知道这里哪儿有一户姓杜的人家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脸警觉的说,“你找他们干吗?”   我一听,这话的意思是认识啊!   我想找点儿什么能证明我的身份的东西给她看来着,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从军营走的时候比较急,衣服都没换,不过这一身衣服也证明不了,我是杜家的人啊!   “我叫杜展,是京兆杜氏长房次子。”我说,“走的急,什么都没准备;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杜家的人。”   “我不认识什么杜家人。”那个大妈眼神躲闪,她说,继续用笤帚扫地。   “我是来找我阿兄的!”我站在栅栏外,冲她喊,“阿婆我真的有急事,再耽搁下去……就真的要出事儿了!”   “你这个人真是好笑,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们!”她说,快步走进了屋里。   我一瞬间真的想冲进去,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先不说这属于强闯民宅,就算我跟进去有什么用呢,她明显不想告诉我。   不过,她认识杜家人的话,是不是说明杜家人就在这附近呢?   我骑马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了山脚下。   襄阳境内最出名的山,应该就是隆中山了。   当年诸葛亮就是隐居于此,“躬耕陇亩”和“三顾茅庐”多发生在这里。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是隆中山一样,我看到了一个写着“草庐遗址”的石板。   石板的旁边有一座寺庙。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承恩寺了。   我刚准备绕路,一个出家人打扮的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六,他穿了一身和尚的袍子,没有披袈裟。   “阿弥陀佛,施主。”他双手合掌,说。   “阿弥陀佛。”我学着他的样子回礼。   “施主可是在找杜姓人家?”他说。   那不成他认识?   “是!”我忙应声,“师傅可是认识?”   “贫僧既然这么问,自然是识得的。”他说,“实不相瞒,贫僧在这里等施主,正是受了杜家嘱托。”   太好了,总算找到了一个认识他们的人。   我刚高兴了一会儿,他下一句话直接一桶凉水把我浇蒙了。   “他们都走了。”他说,“施主应该也知道,陛下下了命令,凡是和镇国公主有所牵连的,一律严惩不贷。”   我只想说,大叔,你知道太多了。   “多谢师傅。”我说,刚准备要走,又被他喊住了。   “贫僧还有一句话要先奉劝施主。”他接喊住我,说,“这句话是贫僧个人奉劝施主的。”   “还请师傅赐教。”我说。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他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这句话出自圣经。   我特别想吐槽一句,你是一个和尚啊,说圣经上的话真的好吗?   但是他这句话,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展愚钝,还请师傅明示!”我说。   “施主乃是大彻大悟之人,自然会明白贫僧的意思。”他说,一脸虚怀若谷的笑容,转身走了进去。   “师傅!”我忙走了过去,可是门已经合上了。   我终于理解了,大师兄去找菩提老祖时、菩提老祖避而不见时的绝望。   我今天这一会儿就吃了两次闭门羹了。   他们都走了……   是真的走了?   还是……没了……我不敢往下想。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我只好原路返回。   又是两天的路,刚爬上山,老远就看见军营门口挂了很多白布,两个哨塔之间还扯上了一朵大大的白花。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跑进去,正好看到了,在帮忙布置的姚訚。   “你怎么回来了?!”他一愣,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赫连他们……”姚訚被我吼懵了,“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伏击……全部战死……”   杜展终于成长了起来。__       第184章 全部战死   “全部……战死?!”我难以置信。   “嗯……”姚訚几乎轻不可闻的应声,“阿涉他们……”   他哽咽着,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们都死了?   我去襄阳的那天还收到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   他们说,第二天就回来。   结果……   却再也没能回来。   说好的以一当十呢?   怎么能中了别人的埋伏呢……   “不可能……”   “嗣业……”姚訚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他走过去继续挂白花。   我跑进大门,跑得太急,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我一口气跑到了姚旭的帐外,他的营帐帘子垂了下来,门口的药材也都不见了。   “嗣业。”彭偃房正好从旁边过来,“祖睦昨儿启程去安西了,新的疾医后天过来。”   去安西了?   “世伯,姚世伯去安西做什么?”   “他去救治伤员。”彭偃房说,“安西那边的疾医在战场救治伤员的时候被敌方暗算,伤重不治;安西向至尊请募,整个大唐疆域上的疾医都在往那边儿赶。”   连医生都死了……   多么心酸,那位医生救了很多人却不能救自己。   “展也想去。”我行抱拳礼,说,“展想去安西!”   “你去干什么。”彭偃房说,欲言又止,他看着我,“对了,襄阳那边怎么样了。”   他不提,我还不难过,他这么一说我更觉得得去安西了。   “阿兄他们……已经走了。”我说,“承恩寺的师傅说,他们已经被流放了……”   那个和尚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相对于“下落不明”,我情愿他们是被流放了。   “……”彭偃房没有说话,拍了拍我的肩。   “世伯,我想去安西……”我说,差点儿没压抑住翻涌上来的酸涩,“我的阿兄他们都在那边……”   流放大多会被流放到东北或者西北地区,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们会被流放到西北似的。   “就算你去了,也是驻扎在都护府里……”彭偃房说,“再说了,你现在是因为在服兵役,所以没有被没籍;倘若你出现在安西,被好事之人看到、上奏至尊,岂不是多生事端?”   “可是……”我说,“展不能无所作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流亡塞外啊……”   “……”彭偃房犹豫了,“不行,祖睦说不许你去……”   我就知道姚旭不让我去。   虽然大叔确实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真的不能再蹉跎下去了,即使李嗣业可以在安西建功立业,我自然也可以。   等我有了荣誉之后,也许有机会能见到玄宗。   跟他商量以功抵过……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吧?   虽然当务之急是赶紧和失联的杜家人联系。   这半年的功夫里,我也和襄阳那边写过信;但是古代的时候,地址都写得模棱两可。   比如杜煜留下的地址是:隆中山下小屋。   我去了才发现,隆中山下有好多小屋……   杜闲在上个月被调离了襄阳。   所以我才没有去襄阳分家那里,因为杜闲已经不在那里了,其他人我又不认识。   “世伯……”我哀求他,“我……”   我真的快要哭出声来了。   没有“通关文牒”,我根本去不了安西,半路上就得给我遣送回来了。   “好吧,我同意你去。”彭大叔抿着嘴说,“但是到了那边之后,不许说是我同意的。”   这大叔真的是很听姚旭的话啊。   可是,就算我不说,交接证明上也得盖上你的戳啊!   “嗯。”我应声,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先把字签了再说。   “嗯,你等我一下,我去写证明。”彭偃房说,快步走回自己的帐篷里。   不一会儿,他拎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那张纸上写着很多字,大体意思就是这个人自愿应募到安西,陇西军营这边儿已经同意了之类的。   “把这张单子上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把这张单子交给负责往安西运送军人的柳监军,”彭偃房把纸递给我,“现在赶紧去,最近的一波半个时辰以后就出发了。”   “多谢世伯!”我行礼应声,快步跑开。   跑回集体宿舍,我拿起桌子上的笔端正地签上我的名字。   自从被花获“嘲笑”字丑以后,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练习毛笔字。   两个月的时间勉强有点儿成效,最起码终于能看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我闭着眼都能找清楚哪儿是哪儿了;虽然是个脸盲来着,但大多数人也都认识了。   负责人事调动的柳监军名叫柳涌,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大叔;他整个额头都是抬头纹,大概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   柳大叔是个不苟言笑,还事儿特别多的人。   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嘴太碎、说话太噎人,什么都要管一管、问一问;好几次我都想说,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跟娘们儿似的那么絮叨啊?!   他还特别小心眼儿,要是一句话没说好、把他得罪了,他非得找机会报复回来。   没办法,架不住人家是领导。   “监军。”我把纸递给他。   “怎么了?”他问,接过纸之后,“你要去安西?”   “唯。”我应声。   “去安西干什么,”他说,把纸放在桌子上,“你们都快把安西当成度假圣地了。”   你丫的,会不会说人话,那边儿对战正酣呢!   “展是去支援的。”我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杜展,不是我说你。”他说,“就你天天病怏怏的样子,去到也是添乱。”   去你喵了个咪的。   我已经很结实了。   “监军,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我说,“但是彭将军已经给我签字了,我就是来交给你,你要是给我撕了呢,那得麻烦你去跟彭将军解释一下。”   你噎我,我也给你噎回来,反正我马上就走了。   “……”他动了动嘴,被噎得不轻。   他气呼呼地把自己的章盖上,“我先给你说好,还有一刻钟就出发,你要是磨磨唧唧地赶不上,可不要怪我!”   “多谢监军体谅!”我忍不住笑得一脸灿烂,我低头行礼,“展告退!”   多谢前领导“友情客串”__       第185章 大都护府   我回去,收拾好东西。   我的东西很少,几本上算没什么东西;一封当初谢燮写给我的信,一封贺兰阙写给我的信,整理东西时发现的萧赫来时的那身衣服——他放在了隔板上,我还在从板的隔板上发现了一枚围棋的黑子,那枚黑子应该是李植的,因为所有新入伍的人当中,就只有他带了围棋来。   我把这些东西打包好放进包袱,我走到门口。   其他人已经有到的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到齐了;和我一起去的大概有十来个人。   里面三个我都认识,剩下那几个是老兵。三个人分别是程成、黄戎和林梵。   那个叫程成的是劲弓的,他的骑S和李植有一拼;黄戎和林梵是强弩的,他俩是老搭档了,从入伍以来就一直在一起,合作也是相当默契。   值得一提,他俩的马术也都很厉害。   最开始我刚来的时候,原以为弓弩是一起的,后来才发现弓是弓、弩是弩。   弓组叫“劲弓”,弩组叫“强弩”;有个词儿叫“强弓劲弩”,不知道这里为啥是劲弓强弩。   相对于弓,弩的C作方法要简单多了,跟右手抢似的,只要一摁“扳机”就可以。   弩的扳机叫“悬刀”,只要把那个按下来就可以把箭矢发S出去。   每次看到弩都觉得天朝人们简直要逆天了。   不光是弩,像是石油天然气之类的东西,外国人还在忙活着对殴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使用了。   弩的结构是这样的——并不是后世,以为的手弩:   弩由三个部分构成:臂、弓、机。   “臂”一般为木制——就是拿着的那个地方;“弓”横于臂前部——就是最前面那个弧装的;“机”装在臂偏后的地方。   弩最重要的部分是“机”。   弩机一般为铜制,装在弩“郭”内,前方是用于挂弦的“牙”,“牙”后连有“望山”。   西汉开始,弩的“望山”上刻有刻度,作用和现世枪械上的表尺相同;为了便于按目标距离调整弩发S的角度、提高S击的命中率。   在铜郭的下方有“悬刀“,用于发S箭矢。   发S时,先把弦挂在弩机的“牙“上,将箭矢装于“臂“上的箭槽内,通过“望山“进行瞄准后,扳动“悬刀“使“牙“下缩、弦脱钩,利用张开的弓弦急速回弹形成的动能,高速将箭S出。   重新拉紧弓弦时,须将弩弓的前端置于地面再用脚踩住,然后用双手把弓弦往后拉紧。   弩S出的箭是弩专用的箭矢,和弓箭手用的不一样,弓箭手的箭矢尾部会绑有羽毛、帮助减少阻力;弩专用的箭矢叫做“弩箭”,相对于弓箭所用的箭矢,弩箭要更短一些,而且尾端是平整的。   但是他的S程要比弓箭高上一倍还多。   弓箭的S程最多能到达三百米,而弩箭最多可以到达六百。   而且弩箭对使用者的要求更低,弓箭手的话需要长久的训练,对于臂力包括体力都有较强的要求;弩则不同,只要学会校准就可以百发百中。   一个熟练的弩箭手,几乎抵得上三个弓箭手。   综上所述,弩有三个优点。   一是S程远。   二是可以瞄准目标,命中率高。“弩”其实就是强化的弓箭,可以瞄准目标等到需要时再发S,有利于捕捉S击时机,命中率比弓高。   三是可以同时发S几枝甚至几十支箭,战斗威力强。   但,也有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是弩机很笨重,所以适合由步兵携带或制成弩车。   古代的车兵都装备着弩车,是步兵主力,有利于攻坚、设伏、厄守、突围、相持等战法。   但是,并不是说弓箭手就没有用了,弓箭手虽然远程杀伤力虽然不如弩箭手,但是,短距离厮杀的话,用弩反而比较麻烦。   因为弩箭装配的时间远比弓箭手换箭的时间要长。   短距离战斗讲究地是速战速决。   如果敌人相隔很远,有弩是完全来的及的,但是如果的人已经到了城下,换弩的功夫,车门可能就漏了。   当然,也有个例,并不是所有的弩箭S程都很远,有种叫“方镞箭”的箭矢,S程比一般的箭来得短。   但它可以在飞行时保持几乎绝对的平稳,且带有一个尖锐的金属箭头——这使得它的穿透力特别强。   要说一点,所有的弩都是弩车式样的,手弩这种东西,反正唐朝是还没有。   一个人几乎是控制不了弩车的,最少需要两个人;不过,北宋神宗时期,出现的神臂弩倒是可以由一人发S。   S程可达400多米,而且能贯穿重甲,令金军胆战心惊。   手弩这种东西历史上是没有的,那都是后世幻想出来的,如果有手弩的话,手枪的专利就是大天朝的了。   我们在军营门口站好队,出发去安西都护府。   走了四天半,终于到了。   我原以为,安西都护府会是高楼大院,再不济也得跟陇西军营似的——是个军事堡垒。   来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是修在地上的。   整个安西都护府都是由夯土建造而成的,他们把整个安西都护府修的跟个城门似的;一个硕大的城门之上,挂着一块大横匾:“府护都西安”。   城门之上有很多人在警戒,有的手里拿着陌刀,有的手里拿着横刀。   城门之外,有一条特别宽的战壕,里面放置着很多弩车。   原谅我不知道他们是要怎么打仗的,怎么能把弩车放在战壕里呢?   老远看到我们的队伍,城门就打开了。   这样真的好吗?   不怕会有人趁乱混进来吗?   城门里走出一队人,其中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他应该就是安西都护府的副大都护;旁边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我不认得身后,感觉应该是校尉、都尉之类的。   同行的,还有一堆路人甲乙丙。   “在下来曜。”将军模样的人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柳监军,好久不见。”   安西都护来耀       第186章 哥舒道元   那个大叔叫哥舒道元?   那他不就是哥舒翰的老爹吗?   “哥舒副都护,上个月不是还见过吗。”柳涌说。   这个大叔也是够不会说话的,人家就是客气一下,要那么当真吗?   虽然早就知道柳涌这个家伙说话总是Y阳怪气的、不是不是宦官胜似宦官,只是没想到,他噎自己人就罢了,连安西副都护都噎。   在人家地盘上,能不能收敛点儿?   “监军所言极是。”哥舒道元好脾气地笑,他侧身让开路,“一路舟车劳顿,里边请。”   柳涌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跟着去还是该留。   “都护大人。”我抱拳行礼。   他轻笑,抱拳回礼:“还请先歇息吧。”   哥舒道元看起来属于那种五大三粗的人,心胸宽阔、大大咧咧的。   “多谢都护大人。”我也不再跟他客气,低了下头,走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看的差不多,都是由夯土构成的。   来的路上就发现了,从陇西往这里走,一路上植被越来越少。   整个西域降水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比较稀少。   在安西都护府的附近,除了一些约一人高的杂草之外,基本上看不到其他植被。   不是说荒漠化是在建国之后才开始的吗?   怎么现在就一副黄土高原的样子?   “这里地处偏远,常年降水稀少,周围这一圈儿基本上都只剩下土了。”跟在我后面进来的哥舒道元说,“再往边上走一点儿,那边倒是很多的植物,之前想着种一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不得法,种出来的总是很容易就死了。”   那是,治理荒漠化哪儿那么容易啊,要是那么容易的话,后世就不至于有那么多人受灾了。   “想来是雨水稀少,植物供给不够吧。”我随口应声,“副都护大人,我想问一下,周围一直都这样吗?”   “那倒不是,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哥舒道元说,“我小的时候这周围还都是个绿洲呢,现在都成了越来越小,估计再过个百八十年的就会变成荒漠吧?”   百八十年还不至于,千八百年之后真的是成荒漠了。   “说实话,我总感觉降水照这么会少下去,总有一天会干似的。”哥舒道元补充道,“也许千八百年就干了。”   我想说,大叔你真的很有远见啊,用不了十年二十年,到了开元三四年它就“干”,了——水位低于正常线。   不过只是短暂干涸,第二年降水丰沛、就又回来了。   历史上罗布泊的位置一直在变动。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闲的皮儿疼的科学家造的谣,但是我一直是支持“罗布泊不会移动”的。   因为罗布泊的蓄水量是非常大的,据史书记载,在4世纪时,罗布泊水面超过20万平方公里。   到了20世纪还有1000多平方公里水域,斯文·赫定在20世纪30年代进罗布泊时还得乘着小舟。   就算是会受到季风的影响也不可能整个儿都移动了。   又不是移动个十米八米的,移动一个纬度……怎么可能呢?   “不过,这都是季节造成的。”哥舒道元说,“等雨季来了之后,罗布泊的水又会蓄满了的。”   “嗯。”我应声。   现在周围大概就有差不多一平方千米的黄沙地带了。   不知道为什么后世的记载,里面没有提到过之前就沙漠化。   也许是哥舒道元大叔之类的人治理好了。   “其实我倒是有办法能让周围的泥土里重新生长出植物来。”我说,“就是可能需要费些功夫。”   哥舒道元惊讶不已,他看着我:“还请赐教。”   治理荒漠化最主要的是防沙固林。   第一步就是植树种草。   当植被盖度达到30%以上时,土壤风蚀就会基本消失;种树种草治理沙漠化的措施,是基于控制土壤风蚀的原理提出的。   后世的时候,整个大西北沙漠化都很严重,在沙漠化严重的地区,主要采取把部分已经沙漠化的耕地退还为林地和草地的方法,以达到沙漠化土地恢复的目的。   第二个就是围栏封育。   后世草原地区牲畜压力过大、过度放牧造成了土地沙漠化。   治理的方式通常采用“围栏封育”,即把草场划分成若干小区,使围起来的草地因牲畜压力的消失,而自然恢复。   荒漠化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一般来说,如果有足够的水源供应的话,是绝对可以把沙漠还原成草原的,但是找不到那么充沛的水源。   等到绿植起来之后,再采取蚕食的方略,慢慢缩小沙漠范围。   记得有一种可以固定沙子的一种枣树,再在上面种树种草。   像这附近也就一千平方米的大小的荒漠区,用不了五年就可以变回绿洲。   “首先需要先种一些高大的树,防止风沙侵袭。”我说,“这时候需要再受周围种上一些草,让草帮助固土。”   哥舒道元不住地点头。   “当然说我的一切都需要有足够的水源,附近可有足够的水源?”我问。   “有,水源基本上没问题的。”哥舒道元说,“原来需要这么种啊,我都是直接种的草,结果没两天就枯死了。”   大叔也很聪明了,能想到种草来帮助地面抓住土地。   但是直接种草的话,风沙侵袭、带走水分之后,草肯定还是会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种风沙防护林,树的根系发达,能够更好的锁水;有树木的格挡,风带走的沙土相对要少很多。   “我马上就差他们去办。”哥舒道元说,“多谢郎君赐教。”   “还没请教尊姓。”哥舒道元接着说。   “将军过誉了,在下杜展,”我说,“虽未弱冠,但起好了小字;小字嗣业。”   “你就是杜家嫡次子,杜展杜嗣业?”   我懵了。   我好像没做过什么丰功伟绩啊,为什么大家都认识我?   治理大西北~~       第187章   先不管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不回应总是与礼不合。   “嗯……”我应声。   “果然是你,我刚刚看你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哥舒道元轻笑。   和别人不一样?   我忽然想明白了,因为杜展很高。   来的这批人里,大多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我比其他人高出了十几厘米。   自然有点儿鹤立J群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   “昨天还和祖睦说起你来着,他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哥舒道元接着说,“能让祖睦这个老顽固夸有意思的人,你可是我知道的第一个。”   姚旭说我很有意思?   这算是夸奖我吗?   然鹅,我还是图样图森破。   哥舒道元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儿让我吐血。   “他说,你虽然看起来是个男子,却像个女子似的、总爱哭哭啼啼。”   “……”就知道一向爱损人的姚旭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我都快忘了我曾经是个妹子的事儿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因为我走路太娘了?   好像也没有啊,我现世的时候走路就很爷们的。   一米七二的妹子,想走得婀娜多姿也走不出来,最后走成了雷厉风行。   难不成因为我做事什么的太娘了?   好像也没有啊,我感觉一直在做苦力,正常一个妹子怎么可能会有毅力锻炼成肌R男呢?   ——她们锻炼也会称为肌R女的嘛。   我是汉子,对,就是这样。   “……但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哥舒道元说,“他说,多加培养,日后可成大事。”   那一刻,我又想起了这三个月以来、被兵法支配的恐惧。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除了在锻炼,就是在学兵法。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引用自三国志。   这三个月主要学习了孙子兵法,准确的说,是学习了前三篇。   这三篇概括起来的话,就是一个词:战略运筹。   第一篇名叫,讲的是庙算;也简称,是的开篇。   庙算即出兵前在庙堂上比较敌我的各种条件,通过比对这些数据,估算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制订相应的作战计划。   “计”本义是计算、估计,在这里指战前的战略谋划。   计篇作为的首篇,在一定程度可以视为孙子卓越军事思想的高度浓缩和精辟概括,它从宏观上对决定战争胜负的政治、军事等各项基本条件进行比较、分析和研究,并对战争的发展进程和最终结局进行预测,尤其强调用兵前的周密谋划对战争胜负的决定作用。   其中,“慎战”是孙子指导战争实践的基本主张;用一个现在流行的话概括就是:“猥琐发育,别浪”。   “五事七计”是他用以预测战争胜负的基本要素,其中,“兵者,诡道也”则指出了用兵的要领,运用智谋。   “慎战”、“五事七计”、“诡道十二术”等都是天朝古代最早的战略概念,属“庙算”的具体内容。   第二篇名叫,讲的是庙算后的战争动员及取用于敌、胜敌益强。   “作”是“制造”“兴起”之意。   “作战”在这里不是指战争,而是指战争前的准备和筹划,属于“未战而庙算”的范畴。   本篇继之后,在“慎战论”思想的指导下,着重分析了战争与经济的关系,战争依赖于经济,但会对经济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   第三篇叫,讲的是以智谋攻城——即不单用武力、而是采用各种手段使守敌投降。   谋攻篇有一句天朝人特别耳熟能详的话:“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除此之外,“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出自这篇。   谋攻篇第一段是这样的: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这段的意思是:   指导战争和用兵的法则是,不用杀戮或伤亡很小、就使敌方举国上下完整地投降才是上策,而经过交战依靠杀戮而击破敌国则略逊一筹;不用诛杀就使敌人全旅屈服是上策,用武力击破他则略逊一筹;不待诛杀,就使敌人全卒屈服是上策,击破他则略逊一筹;不待诛杀,就使敌人全伍屈服是上策,击破他则略逊一筹。因此,百战百胜,还不能算作是善于用兵的人中最优秀的,不用交战而使敌方屈服,才是善于用兵的人中最优秀的。   “世伯过誉了。”我说,“展也就是一介武夫,成不了大事。”   “诶——别这么说。”哥舒道元说,“陇西军营服役的多是些世家子弟,向来名将辈出。”   啊?   陇西军营都是世家子弟?   我懵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花桓是个将军的女儿,姚訚的老爹好像也是个武将,李植的老爹也是个大官的样子;赫连三人组也是,他们的姓氏一听就是鲜卑贵族。   想到赫连赫他们,我的鼻子不禁一酸,眼眶跟着也红了。   他看着我,说,“这里风沙大,还是进去休息一下吧。”   估计他以为我被风沙迷住了眼睛。   “光顾着聊了。”哥舒道元尴尬地笑,说,“对了,犬子虽然现在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是特别向往陇西;听说你们要再来,激动得不得了。”   我估计他觉得尴尬,是因为来支援的人回军营途中遭到了暗杀吧。   说起来,他的儿子,该不是在说哥舒翰吧?   “犬子本命翰,我是希望他的学业能有所建树。”哥舒道元笑,“可是他总是念叨要改成武。”   哥舒武……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   干脆改成“斌”多好,文武双全。   改名2333       第189章 都护府内   但我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笑出声来,我低头行礼,跟着哥舒道元走进了都护府。   都护府其实相当于是一个“城镇”,府墙之内,是一个个小套间。   中心线上的是大都护府,哥舒道元是副都护,他的府邸在中心线左边;右边是其他官职的“办公室”。   每个都护府都有完整的组织机构,官职分设为: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录事、诸曹参军事、参军事等。   都护的职责是招抚安置归附的各部族,维护本地区的统治秩序,对付外来侵扰,考察所属官员政绩,给予赏罚,镇压叛乱;副都护的职业是辅佐大都护。   司马和长史和州县的差不多。   司马主要是就是协助副都护办事,但是更多的只是个虚名而已,没有任何职权,几乎成为了朝廷贬官的一个代名词。   长史为幕僚之长,亦可领兵,类似于后世的参谋长一职。   录事参军事、录事、诸曹参军事、参军事等的职责,我暂时还搞不清楚。   我们进去的时候,柳涌已经到了主厅坐下;他坐在了左面。   唐朝以左为尊,即使老大不在家,中间的位置也不可以坐。   柳涌坐在左边也不对,左侧应该是哥舒道元的位置,就跟他的府邸在中心线以左似的。   哥舒道元也不恼,乐呵呵地坐在了右边。   看着我们几个人站在下面,哥舒道元说,“你们也坐啊。”   我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唯!”   我们几个人也坐了下来。   然后,就看着哥舒道元和柳涌拉了一下午呱……   拉呱也是山东方言,意思是聊天。   哥舒道元心也是真大,就柳涌那个爱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我反正是不想跟他拉呱。   俗话说的好,“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是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干瞪着眼,还不如听他们拉呱。   他俩拉的内容大多是边境近况之类的。   我看着柳涌一脸嘲讽的表情,特别想说关他P事。   我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姚旭回来了。   他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两米高的人,那个人多半就是安西大都护。   那个人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岁左右,看起来很面善。   他走路有点外八字腿。   男生多少都会有点儿外八字腿,女生则多少会有点儿内八字。   我忽然想起了萧赫,他当初就是通过杜祡走路姿势猜测出她是女孩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提前知道了。   大叔身材很健硕,看起来就是个武将。   他看到柳涌后,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厌恶,但是转瞬即逝,如果不是我正好看到她的话,多半会被忽略掉。   姚旭看到我,也明显有点儿惊讶,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监军到此,有何贵干?”都护大叔说,他人高马大的,反而显得姚旭有点儿娇小了。   “修瑾,他是来……”哥舒道元刚要说,看到都护大叔看着柳涌的眼里敌意越来越重,他识时务地不说话了。   “自然是来看望吕都护的。”柳涌看到都护大叔的表情,居然笑得很灿烂,“多日不见,十分想念。”   都护大叔没有接话,脸上依旧是冷冷的表情。   “顺便带其他人过来。”柳涌接着说,“主要还是来看望下吕都护。”   都护大叔依旧没有说话,他越不应声,柳涌笑得越灿烂。   他俩肯定有什么过节,不然不能见面就掐。   我默默地往边儿挪了挪,碰到了旁边的黄戎,后者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也识时务地往边上挪了挪;我俩挪到了旁边,中间露出了一块空余。   “有劳柳监军记挂。”都护大叔忽然也笑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剧情翻转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都护大叔说:“不过,柳监军事务繁多,想来是没机会了。”   这是要不给柳涌饭吃就赶他走啊!   我在心里默默给大叔点了个赞。   柳涌显然被噎着了,他的笑僵在脸上。   “来人,送柳监军。”都护大叔一声令下,马上来了两个人。   他俩走到柳涌面前,抱拳行礼,“请监军移步。”   “吕休景!”柳涌恼羞成怒,“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吕某人向来不善于交际。”都护大叔、吕休景笑得一脸得意,“柳监军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涌又被噎了一句,他的脸色更差了;他瞪着吕休景。   “看来天儿暖和了,柳监军想是忘了臀部的伤了。”吕休景说,笑得一脸J笑,“要不吕某人受累,再让柳监军感受一下?”   难不成大叔之前还打过柳涌P股?   我忽然对吕大叔肃然起敬,特别想喊一句:“干得漂亮!”   柳涌气得脸都绿了,他站起来,气呼呼地走到吕休景,看那架势是要跟吕大叔理论。   但是他只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站在吕休景面前只到他肩膀上;气势瞬间就下去了。   他仰着头,吕大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我怕会忍不住笑出声。   “哼!”柳涌甩了下袖子,“你这样逞口舌之利,也配称为君子吗?!”   “吕某人可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吕休景看起来打算噎死柳涌,“监军不是早就说吕某人是一介莽夫吗,吕某人觉得监军形容得很到位。”   “……”柳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瞪着吕休景;后者明显心情很好,他哈哈大笑。   “莽夫可是特别爱计较的。”吕休景说,“而且,监军于我之恩,可不只是如此啊?”   “……”柳涌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看起来好像在惧怕什么。   “吕某人已经做出了让步,也请监军不要得寸进尺,以免吕某人再酒后失手打伤监军才是。”   柳涌的已经绿得发黑了,他又甩了下袖子,扭头就走。   “监军慢走,有空常来玩哈!”吕休景冲着柳涌的背影喊。   我低头,笑得不行了。   虽然总是说不能和小人一般见识、这样怼回去有失风度。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真的很爽啊。   吕休景大叔好可爱2333       第190章 吕大都护   柳涌被气走了之后,吕休景哈哈大笑。   “你也真是的,跟那种小人计较什么?”姚旭说,走过来坐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吕休景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看他那副嘴脸不爽。”   “……”姚旭叹了口气,“都多大的人了……”   “‘能不能别那么孩子气’?”吕休景模仿着姚旭的腔调说,他吐吐舌头,走过来坐下,“我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以暴制暴。”我忍不住接了一句。   姚旭瞪了我一眼,我赶忙低下头。   “哈哈哈……”吕休景看起来很喜欢这个词儿,他重复了一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制暴。”   “……”姚旭叹了口气,“当着一群孩子的面,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   “都是自己人。”吕休景又冲我们说,“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哈,该吃吃该睡睡;在遇到柳涌那样的,直接打出去就行。”   武将果然都很豪爽……我心想。   为啥杜岘那么细腻呢?   “你们别听他胡说。”姚旭叹了口气,“知道的,知道你是都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市井流氓呢。”   “军匪不分家,本质上是一样的。”吕休景语不惊人死不休,“军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合法的土匪。”   这话我们没法接啊!   附和着说是吧,不行,那不就是在说他们是土匪么……   反对也不行,领导这么说话,下属的哪儿敢迎面杠啊……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吕大叔忽而又笑了,说:“话粗理不粗。”   “你啊。”姚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着我们几个,介绍道,“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吕都护。”   “哥舒副都护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姚旭接着说,“有什么事直接跟哥舒副都护说就可以了。”   “这家伙我都已经放弃了。”姚旭说,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吕休景挑挑眉,“祖睦,你不爱我了。”   姚旭差点儿被呛死,他好容易平复下来,白了吕休景一眼,“你吓死我算了。”   “吓到你了?”吕休景嬉皮笑脸的说。   “……”姚旭白了他一眼,“出门别说认识他,丢人。”   哥舒道元忍不住笑出了声。   姚旭和吕休景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忙解释。   “哈哈哈……”吕休景大笑,“这么多年,只要使出这个杀手锏,祖睦总是无言以对。”   “……”姚旭默不作声。   “一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大家都辛苦了!”吕休景说,“今天先休息一下,在都护府里转一转,明天再说其他的。”   “唯。”我和其他人应声。   “我也得回去补个觉了,这两天净折腾了。”吕休景说着,打了个哈欠,“祖睦,要不要一起?”   “你走开。”姚旭一脸嫌弃。   “你不爱我了吗?”吕大叔又来了一轮,这次还配合了“眼神攻势”。   “……”姚旭起身,往外走,“我走了。”   我看着吕大叔,怎么看都觉得他在调戏姚旭——差点儿笑出声。   说起来,吕大叔难不成也是穿越来了?   不然怎么会用这么现代的词儿。   “别啊,”吕大叔可怜兮兮地说,“你果然是不爱我了。”   “我还是领他们去休息吧,折腾了一天了。”姚旭说,他起身,“你们几个跟着我走吧。”   “唯!”我们几个人应声。   冲吕休景和哥舒道元抱拳,跟着姚旭后面走了出去。   跟着姚旭从前厅出来,走到府门前。   “你们的寝室就在府门右侧——那一排都是,你们直接搬过去就可以了。”姚旭说。   不等其他人应声,他看着我,把我喊了过去,“嗣业,你给我过来。”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感觉会被他熊死。   “世伯……”我走过去说。   “襄阳那边儿怎么了?”他问。   对啊,我从襄阳那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了这边儿,并不知道。   所以他是想问襄阳那边的情况。   “我去晚了。”我说,刚刚有所缓和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阿兄他们都离开了。”   “离开了也未必就是坏事。”姚旭看着我,说,“当然,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好事,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嗯……”我应声。   赫连三人组忽然殒命的打击已经很让人崩溃了,我也不敢相信,经历这些事情我居然能这么坚强?   也许是我已经麻木了。   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每天也会有很多人出生。   用个玄乎儿的词来形容,就是“这就是命。”   “顺其自然吧……”姚旭说,他好像是想要安慰我,   “对了,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姚旭问。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安西都护府。   是因为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可以在安西都护府遇到已经痊愈的李植;也确实是我说的那样——也许杜家人真的被流放在大西北,我来到这边儿之后,也许还能看到杜蘅他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留在安西就不用和花桓结婚了。   她已经及笈,等到我两年以后弱冠了,就得结婚了。   本来还有商量的余地,结果杜楠没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也觉得我挺渣的。   没有足够的勇气彻底拒绝她,也不能给她足够好的生活。   我的未来在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起来,不知道同样作为杜家人的我为什么没有被流放,真的是因为我在服兵役吗?   “我想生活在这里。”我胡诌了个理由。   姚旭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仿佛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敕勒川,Y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姚旭忽然念起了敕勒歌,他说,“既然打算留在这里,那就好好表现吧。”   “嗯。”我应声。   “我带你去敕勒山下看一看吧。”姚旭点头,说,“弱冠那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很想留在这里。”   很想跟吕大叔说,卖萌可耻   ps:昨天睡晕了,少更了一章__   阿凝最近有点儿感冒,那章可能就不补了……__求原谅。       第191章 敕勒山下   “嗯。”我赶忙应声。   难得姚旭这么好说话,居然还主动说要带我去敕勒山下。   话说,为什么是“敕勒山”,不应该是“敕勒川”吗?   再说,敕勒川旁边有山的啊,是Y山。   我没好意思问,跟着姚旭,一路向西,到了敕勒山下。   老远就看到一大片草原。   那些草很高,跟陇山上看到的那些草差不多,大部分都有一米多高,有的甚至高过了一米半。   天空是湛蓝色的。   时不时有风吹过,高耸的草被吹出了一个个的缺口,里面缺口里真的有吃草的羊。   “风吹草低见牛羊。”   现在是农历七月份,阳历已经到了八月份,正好是放牧的季节;过了九月,草开始干枯,天气转凉,也就过了放牧的季节了。   那个时候估计就只能“风吹干草地”了。   姚旭站在旁边儿,他的发髻上落下了几缕发丝,被风撕扯地来回摆动着。   其实现实中发髻并没有上电视剧那样梳的那么整齐,虽然会加香泽,但是也会有毛燥的发丝。   姚旭走进草丛,展开双臂、仰面躺在了地上,他看着天空,眼睛在阳光下闪着浑浊的光。   他的眼神这几天苍老了许多。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位耄耋老人。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走过去躺下。   躺下后才发现,真的会发现不一样的“世界”。   周围的草很高,它们圈定了视野范围;草丛中,隐约能看到来回穿梭的小羊羔。   天空看起来很低,仿佛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天空万里无云,清澈地就像一块湛蓝色的玻璃。   我忍不住伸出了手,手指在空中抓了抓,好像真的摸到了天空似的。   “嗣业,我得到晏然的消息了。”姚旭忽然说。   他找到晏然了?   我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我小心翼翼地问:“世伯,那她……”   “她已经死了……”姚旭淡淡的说,我看到一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隔着草,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眼泪。   “前天我收到了一封信。”姚旭接着说,“信是从右往左、横着写的,我认得,那确实是她的笔迹。”   现世书写习惯都是横着写,而且都是从左往右写;古代书写习惯则是从右往左竖着写。   “她是来自未来的人,自然也要回到未来去。”姚旭说,草遮住了他的表情,我看不清,“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也许是别人冒充的。”我想要安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口不择言,“毕竟都可以变颜,更别说相对要容易太多的模仿笔迹。”   “信是由她特有的笔写的,信封里还放着她用过的那支笔。”姚旭说,他苦笑,“所以,我很确信确实是她写的。”   “那种笔叫中性笔。”姚旭说,“它和现在的毛笔很不一样,它的笔尖是硬的,但是却可以写出水来,在纸上还不会熏染。”   里面还有支中性笔?   中性笔确实不是现在的东西。   “可是……”我说,“未必就是……”   我卡壳了。   “她信上是这么说的,她说她找到了她当初来到这里那个地方。”姚旭说,“她说她要回去了,回到她原本的世界里。”   “她说遇到我很幸运,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之类的。”姚旭说,声音哽咽了。   原来她是回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我真的以为她死掉了。   “世伯,她终于可以回家了,不是好事吗?”我说,“在这边儿她举目无亲的,一个女子生活多么艰辛啊……”   你怎么能说她死了呢?我腹诽,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可他仿佛听到了这句话一样,姚旭说:“她回去了之后,这边的她不就是死了么。”   话是这么说。   可是,这句话让我觉得那么悲伤……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旭把手咬在了嘴里,他的声音颤抖着,“虽然我也知道,她回去了比在这里要好很多,可是……我实在接受不了。”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姚旭问,“养了很久的女儿,忽然跟你说,‘阿爷,我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可是,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姚旭抽了下鼻子,“我是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传说的,也不相信人死了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如果死去的人还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话,阿攸和鸢尾不可能不来看我……”   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我想到了我妈。   我能理解那种心情。   陪伴自己多年的人忽然不在身边的那种无助感……刚来的的那半个月,每个夜里,我都会梦见我妈。   只要能找到当初来的那个地方就能再回去?   我是不是也可以再回去?   不过,那个晏然是“R穿”——就是整个人都过来了;我是“魂穿”、就只过来了灵魂。   再说,我在苏幕遮的了那么久,也没见能穿回去啊……   我感觉自己生活在这边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活着真的好艰难。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我很害怕得知身边的人的死讯,可是他们的死讯却接踵而来。   先是郭二娘被杀,然后是萧赫惨死,杜楠杜老爹病死;玄宗迁怒于杜家,杜澈的阿爷自刎。   现在赫连三人组也没了,再加上杜蘅杜煜他们被流放。   在古代,流放到吃不饱穿不暖的边远地区,基本上就是慢性死刑。   很少有人能撑到最后、撑到流放期满……   说起来,忘了问他们流放期是多久,该不是永远不能回来吧……   “世伯,阿爷阿兄他们……”我问姚旭,“该不是今生不得回来吧?”   “我也不清楚,据说流放期都是三十年。”姚旭说,“但是北疆天寒地冻,就算撑得到三十年,也未必还是个完全的人。”   姚旭的意思我懂。   在那么冷的地方生活,长年累月下来,就算不生冻疮也会得一些关节炎之类的病。   杜蘅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等一下,他刚刚说北疆?   难不成他们被流放到了东北?   我懵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在西北呢!   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__该怎么办呢?       第192章 做了个梦   我俩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一直躺到了天快黑。   “回去吧。”姚旭说,他坐了起来。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声。   跟在姚旭身后,闷闷不乐地的回了大都护府。   黄戎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程成和林梵不知道去哪儿了。   “嗣业。”看到我,黄戎笑了下,“回来了。”   “嗯。”我应声,“这么还没去吃饭呢?”   “等下就过去。”黄戎说,“我得先把地扫完。”   我们住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有几个小房间。   每个房间里面大概能住七八个人;我们这批总共就十一个人,所以我们分住在两个房间里。   除了程成、黄戎和林梵外,还有其他四个人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走进房间,其他四个人正在整理床铺。   那四个“高年级”的人看起来也挺好相处的,他们的分别叫孙栏、程峰、高子贺和孟笺律。   在外毕竟不比在陇西军营里,我们几个算是一同出来的;就好像在外得知对方是老乡后都会互相帮扶一样,他们已经帮我收拾好了床铺。   “多谢各位兄长。”我说,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再说,他们真的比我大,叫声哥也不吃亏。   “小事一桩。”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说,他叫孙栏,今年二十一岁,小字子楠,岭南人氏。   他大概一米八四五左右,长的特别白净;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军营待过两年的人居然还有这么白的?   “说起来,姚疾医说啥了?”旁边一个略胖一点儿的人说,他叫高子贺,今年二十岁,小字贺时,京兆人氏。   他笑起来,眉毛都堆在一起,像是一个大大的囧字;但是他并不太胖,只能算是正常水平;“我看你回来后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我说,“只是碰巧想起了已故的故人。”   “是萧骑都尉吗?”他们四个中看起来最小的人说;他叫程峰,今年十九岁,家是凉州的——他一向快人快语。   他大概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他看起来很健壮,如果不是说话声音很稚嫩的话,会让人以为他已经二十五六了。   “诶!”剩下的那个人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   他叫孟笺律,字律辛,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年长的。   他大概有一米八出头,耳朵上有颗黑痣;他的嘴角还有颗R痣,如果脸再胖一点的话,看起来肯定特别像年轻时的毛爷爷。   “嗯。”我坦然应声,“是萧骑都尉。”   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萧赫的死了。   也许是真的麻木了。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抚平所有的伤痕;所以,千万不要冲动时做什么决定——原本可以撑过那些苦难。   “……”孟笺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是那么一说。”   “没事儿。”我说,“律辛兄,我有点儿累了,先歇息了。”   “嗯,你先休息吧。”孟笺律应声,“等下我们帮你打饭。”   “不麻烦了。”我苦笑,我是在是没什么胃口,“我还不是很饿。”   “多少吃一点儿。”孙栏说,他冲其他三个人使眼色,其他人都没有再说话。   “那我们就先去吃饭了。”孟笺律说,推着其他三个人往外走。   我也没有多说话,躺在了通铺上。   也许确实是累了,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破天荒又做了梦。   这打山顶D人来军营治病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梦,整整三个月没有做过一个梦。   说起来,还没有说他怎么样了呢?   山顶D人在姚旭的妙手回春之下,恢复的大概三成的视力;虽然跟我们这些正常人没法比,但是和以前失眠的时候比,要好太多了。   他慢慢也学会了一点唐普,他留在了在军营里帮忙打个杂。   他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到底自己从哪里来,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曾经使用的语言。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叔和我们混成一片。   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也许每个受过重创的人都是这样;经历过近乎地狱的折磨之后,对所有的事情都会看的特别淡。   我曾经问过姚旭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姚旭说,是某种烙铁造成的伤痕。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还以为是鞭伤。   说回我做的梦。   那是一个很让我难过的梦,我惊醒的时候,眼角还含着泪。   我在那个梦里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杜煜在流放的过程中,生了重病,没多久不治身亡;我看到杜筠趴在他身上,哀嚎着。   我梦见了杜铃兰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里;具体是哪一个军营,我也不太清楚。   她一路无名小卒,干到了校尉。   然后在安史之乱中,她跟随郭子仪收复洛阳,然后被流箭集中,身受重伤而亡。   我梦见了杜岘,他换了另一个名字和身份,加入了北庭都护府。   我没有看到他最终的结局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感觉,他并没能娶到杜祡。   如果当初他确实是喜欢她的话……是不是说明杜祡已婚或者已死?   我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我还梦到了杜蘅,他短时间内老了好几岁,我在梦里看到他已经满头白发了。   我还梦到了花获和花桓。   花获帮某人求情,被玄宗迁怒,重则了一百大板;饶是花获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也受不住一百大板,那种大板可是比一般大板还要粗上一辈的军板。   八十军G都能打死一个人,别说一百军板了。   花获被抬回去之后就起了高烧,没多久撒手人寰了。   花桓成了孤儿,我看到她一身素装,跪在花获的棺椁前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头上别着一朵白花,整个人的脸色都被衬得惨白惨白的。   她忽然看向我,她狠狠的瞪着我,那个眼神仿佛要吃了我一样。   “杜展,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她说,脸色冰冷。   这时,旁边的人对我说话,花获之所以会被打成这样,正是因为他要替杜楠等人求情。   “年轻人,我可以看到你的未来。”__       第193章 预知之梦   那当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不是!”我反驳,可是在梦里我却发不出声音。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花桓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嫁衣。   我记得很清楚,她刚刚还是一身素装。   纯白色的襦裙变成了血一般鲜红的。   不对,那原本就是血染红的!   我看到一滴血从她的眼角滴落,慢慢的晕开,红了整片天空。   “你知道吗?”花桓笑了,红色襦裙映衬着她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更加的惨白。“一个女子,最怕的事情就是被人退昏。”   她哈哈大笑着,伸手打翻了了桌子上的喜烛。   她在屋里东倒西歪地走着、歇斯底里的喊:“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吗?!”   我才发现刚刚还是灵堂的地方变成了喜堂。   “是你们家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她说,她把身上的披帛拽下来,直接扔过了悬梁;她把两股绳头打成了一个绳结。   她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凳子;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有凳子的,凳子得到宋朝以后才会出现。   可是那个凳子偏偏就出现了。   我看看她把下巴搭在绳结上,踢倒了凳子。   原本还松松垮垮的绳子一下子绷直了。   “不要!”我忙跑过去,可是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我只能站在地上,看着悬在空中的她——她终于和我一样高了。   她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突了出来,仿佛要挣脱眼睑的束缚;嘴唇失去了控制,舌头垂了下来。   很狰狞,但奇怪的是,我居然觉得她这样很美。   这时候,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穿了一身戎装的人冲了过来,他很高,差不多有两米多高的样子。   他跑过去,赶忙把花桓放下来。   可是为时已晚,花桓已经散瞳了。   “桓儿!”那个人不相信地喊,他赶忙抱着花桓往外跑。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外边很亮,迎着太阳,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个人居然是“我”。   是的,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的人,不是杜展还能是谁?   不过他看起来差不多得有二十五六岁了,和现在十七八岁的他完全不一样,但是依然能辨认得出那就是他。   “世伯,你快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他焦急地对迎过来的人说。   那个人步履蹒跚,他的脚好像受过重伤,两只腿有点儿不一样长;尽管拄着拐,他还是东倒西晃的。   “她……走了。”那个人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我看到那个人是姚旭。   “她……”杜展显然难以接受。   “和她好好道个别吧……”姚旭说,一瘸一拐的离开。   杜展直接跪倒在地。   他在低声哭,紧接着声音大了一些;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伸手帮花桓把眼睛蒙上——我看到他的手上有一条深深的伤疤,他把花桓地舌头放进嘴里,低头吻了她的唇。   我忽然惊醒。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   他们几个还在熟睡,黄戎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个个儿;原本都是头冲内,他变成了头冲外。   我摸了额头上的汗,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杜煜病重,不治身亡。   杜铃兰在安史之乱中战死。   杜岘加入了北庭都护府。   虽然没能看到他最终的结局是怎么样的,但是他没能和杜祡在一起……   后者也许已婚,也许已死。   杜蘅白了一头黑发,看起来像是一个耄耋的小老头。   花大叔帮杜老爹求情,被责罚一百军板,起烧后伤重不治。   我闭上眼,脑海里又冒出来最后那个梦。   花桓在自己的婚礼上,上吊自杀了。   她要跟谁结婚呢?   难不成是杜展,但是杜展一身戎装,并没有穿的礼服。   难道是他回来晚了,还没来及急换?   花桓以为被他放了鸽子,所以选择了上吊自尽……   所以,我注定要娶花桓的?   看起来是的。   我又想到了姚旭,他的腿好像受伤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好像是之后的事?   因为姚旭比现在要苍老很多,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到两米多高。   话说我居然可以长到两米多高……我是要成为巨人吗?   真是个好奇怪的梦。   我叹了口气,爬起来,走到院子里。   这边的星星比之前在长安看到的还要亮上一些。   也许是因为在长安的时候,院子里会留下一些照明的灯笼,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外院会有些巡逻的人带着灯笼以外,内院里都是漆黑一片的。   我看着天空中马上就要圆起来的月亮,忽然想到了杜铃兰。   说起来,我去襄阳那天是七月初十,到襄阳是第三天下午,是七月十二,从襄阳回来是七月十五早上。   从陇西军营出发到这儿花了五天,现在已经是七月二十了。   月亮不是马上要圆,而是已经圆过了。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已经在这边儿待了五个月了。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条蓝线——是流星!   不知道为什么,唐朝这边好多流星啊,我来了这还不到半年,就已经见了两次了。   我盯着天空,结果并没有流星雨到来。   难不成我刚刚是看花眼了?   我就说吗,怎么可能每次都能看到流星雨;流星雨挺稀奇的啊,基本上三五十年才有可能见一次。   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回去接着睡。   结果,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我感觉……刚刚梦见的那些事情真的会发生。   难不成那是一个预知梦?   如果真的是个预知梦的话……   那就太可怕了。   终于理解为什么最好不要有时空穿梭机之类的东西。   如果未来都被安排好了,先不说没有动力,努力了;如果未来很悲伤的话,都不知道还没有勇气活下去。   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未来,知道了反而是种负担。   天慢慢亮了起来。   大公J开始啼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跑到水井边舀了点儿水洗脸,围着院子跑了起来。   就像姚旭说的,这边儿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如果我能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那……能不能改变未来?   __       第194章 安西初日   今天是在安西都护府的第一天。   早上起来照例是日常训练。   早集训过后,是早餐。   他们的早餐很有新疆特色,主食是烤馕,辅食是烤南瓜。   说实话,我第一次听说南瓜还可以烤着吃。   印象里,南瓜都是用来做饭的,最多变成南瓜饼;只听说过烤地瓜,烤南瓜什么的……还真的没听说过。   这是都护府的大厨跟着回鹘族同胞学的。   把南瓜去皮,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放在打馕的馕坑烤制;馕坑里闷热的环境将南瓜烤得外焦里嫩,黄灿灿的,咬到嘴里还有纤维装的南瓜R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据说,还有把南瓜整个烤的那种烤南瓜。   把整个南瓜去蒂,放在馕坑里烤制;等到烤制成熟之后,用刀子切开,放在一旁让它凉一会。   不过那种南瓜仅限于特别小的那种,像我们吃的这种大南瓜,就需要切成块儿了。   不管哪一种,高温下烤出来的南瓜冒着热气,飘着焦香,很有食欲。   我一个特别不爱吃南瓜的人,足足吃了五六块儿。   餐桌上还有一种油炸的团子。   这个团子是厨师家乡的特产——听说厨师家是沂水人。   据说这种团子是用小麻雀做的。   把小麻雀的头和爪子去掉,剁碎包进面皮里团成团,然后再炸。   听着就觉得挺残忍的,我反正是一口没敢吃。   黄戎倒是吃的挺香,看到我一直在夹南瓜,他一脸惊讶的问,“你不尝尝这个丸子吗?很好吃。”   “不了,我觉得这个烤南瓜挺好吃的。”我夹起一块儿说。   “哦,还行。”他随口应声,又把一个丸子丢进嘴里,“就是太甜了,我不太喜欢。”   “这可是提前用饧浸泡过的。”旁边桌子的一个男生看不过去了,“饧多贵啊,如果不是你们来的话,我们一年也就只能吃一次提前浸泡过饧的烤南瓜。”   这是把人家说恼了啊。   对啊,糖现在多贵啊,玄奘西游回来带回来了糖的制作方法。   现在的糖大多都是用甘蔗汁做的,都是些浓稠的Y体。   说起来只要把这些Y体里的水分蒸发掉就可以得到结晶糖了吗?   然后再把结晶糖敲碎,就可以得到类似于后世的糖了。   不过这些糖没办法提纯,做出来肯定是黄色的、黄不溜丢的。   比起Y体,晶体肯定要方便些。   蒸馏的话,应该可以把里面的水分蒸发掉。   这么看来,做糖这个工序很简单的啊。   我忽然觉得,万一当兵退役了,我还可以去街上卖麦芽糖。   “不对,卖麦芽糖多没前途啊,有卖就卖糖人儿。”   “糖人是啥?”程峰反问,是奴隶吗,还可以卖的?”   “唐人……不就是说我们吗?”林梵懵了,“嗣业……”   “不是不是,”我忙解释,我在地上写了一“糖”字,“是这个糖。”   “这个字……念糖?”程成凑过头,反问。   “嗯,这个字念糖,”我解释道,“最早的饧不就是麦芽吗?这个糖的意思是从米中来。”   我胡诌完,看见他们一群集体懵圈。   “啊,这个南瓜真的挺好吃的,你们要不要再来一块?”我又夹起一块儿烤南瓜。   “我吃饱了。”黄戎说,他起来生了个懒腰,揉了揉被压酸了的腿。   我把那块儿烤南瓜,吃完也站了起来;我揉了下小腿肚,并没有感到酸疼。   我都已经习惯正坐了,最开始刚来的时候只能坐十几分钟,再坐下去就感觉自己的腿部血Y循环要崩盘。   现在完全可以正坐着吃完一顿饭,腿都没感觉。   “我也吃完了,”我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碗筷,到回收碗筷的地方放下。   这边的模式和杜岘弄的差不多。   他那个是安北都护府,这边是安西都护府;也许每个都护府都是这样的,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餐具。   “我才刚来,你们就都吃完了啊?”   听到这句话,我懵了一下;因为那个声音特别像吕休景。   我回头,还真的是吕大叔。   “来晚了,来晚了,”他从我旁边走过去,正坐在蒲团上,连筷子都没拿、就伸手捏也起了一块儿烤南瓜;由于烤南瓜很烫,他拿起来之后又掉在了桌子上,他赶忙捡起来,手指来回捏着南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差点儿就没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烤南瓜!”   我和黄戎面面相觑,我偏头、正好看到了端着碗往旁边走的哥舒道元;他应该也是刚刚吃完,正端着碗准备放到回收餐具的地方。   我忍不住腹诽。   等一下!   你可是整个都护府的大当家的啊!   想吃个烤南瓜怀不容易吗?   还至于激动得连筷子都不拿了?   “就不觉得烫吗?烫死你算了!”随后而来的姚旭气不打一出来,他把手上的筷子戳在吕休景面前的盘子里的馕上,没好气儿地说,“喏!筷子!”   “多谢多谢!”吕休景结果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姚旭也坐下来,开始吃饭。   姚旭跟我们一起吃大锅饭,我是不惊讶的,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就这样,姚旭彭大叔柳涌以及其他的军官们,大家都是一块儿吃大锅饭的;哥舒道元跟我们一起吃大锅饭也说的过去。   但是,堂堂一品大员的大都护吕休景大叔居然也跟我们一起吃大锅饭。   “能帮我盛碗水吗?”吕休景大叔看着我笑,如果不是他嘴里还含着半块馕的话,我会觉得他在使唤我——可他明显是噎着了。   “您稍等,我这就去!”我应声,快速往水井那边跑。   现在天热,水基本上都是直接喝生的,但是我却没有拉过肚子;我是一个只要一喝生水就会拉肚子的人,矿泉水都不行。   可能确实是污染少。   我端的一碗水跑回来的时候,姚旭正在帮他顺气。   “能不能正常点儿?”姚旭都快气晕了,“这不是还没打仗呢吗?你平常吃饭的时候就不能慢一点?”   “早就养成习惯了,分秒必争。”吕休景嬉皮笑脸地说。   烤南瓜,真的很好吃__       第195章 战事来袭   看的出姚旭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他坐下吃饭,吃完就走了。   其实吕大叔做的确实不对,作为安西都护府大都护、一家之长,能不能有点威信、威严?   有威信有威严,不是说天天板着脸,但也不能天天像个逗比一样啊!   “你们姚将军就是太严肃了,六十岁不到的人,天天怎么跟八十的老头一样。”吕休景大口嚼着馕,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几个都没有接话。   还是刚刚那句话,附和不落好,反驳也不行,这个时候最机智的应对方法就是沉默。   吕休景吃饭很快,转眼的功夫就吃完了。   他从袖子里拽出布帕,擦了下嘴:“我吃好了,你们随意哈。”   “都护大人……”我开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顺带打了个哈欠。   “你……”我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脸颊。   他呆呆地看着我,“啊?”   “都护大人,你脸上有东西。”程峰说,“本来在嘴上,你擦吧擦吧擦脸上去了。”   “哦!”吕休景伸手上摸了摸,摸到了那块儿馕的碎片,他随手丢进了嘴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吕休景的行为……   说好听点儿是勤俭节约,说不好听点儿……我还是不说了。   这时,忽然响起了战鼓声。   忽然想到了杜老师的那句:“烟尘多战鼓,风浪少行舟。鹅费羲之墨,貂馀季子裘。”   “是敌袭!”吕休景当机立断,他直接从蒲团上弹了起来,“大家先回自己的岗上!”   其实他弹起来的一瞬间,都护府的那些老人就都跑了;所有人各司其职,围墙上瞬间站满了人。   我和黄戎以及林梵懵了。   其他“高年级”的人都吃完离开了,就剩下了我们仨还在这儿。   我们仨原本也是要走的,结果刚要走吕大叔就来了。   “你们在后面看着就好。”吕休景说;他还是刚刚那身衣服,但此刻站在围墙之上的他俨然一尊战神。   吕大叔的自我转换能力真的是没得说,前一秒还是个逗比,后一秒立马正经了起来。   “强弩手准备。”吕大叔说,“先看看什么情况,静观其变。”   “唯!”我数了数,足足有十六辆弩车准备就位。   “劲弓手准备。”吕大叔接着说,“等下,如果强弩手开始攻击,劲弓手近距离防守。”   “唯!”就好像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弓箭手们从围墙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   所有人警戒,步兵和骑兵在哥舒道元的带领下,也准备就绪。   姚旭不到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黄戎和林梵一眼,“你们三个跟我上门楼吧。”   “唯!”我们三个赶紧应声。   门楼就是现在已经站满了人的围墙。   我们三个走上来之后才发现,从底下看看和从上面看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从底下看的时候感觉他们是突然之间长出来的,走上来之后才发现,在门楼的两旁,各有一条通道。   我们也是走这条通道上来的。   站在“城门”上,视野开阔了很多,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我看到城门不远处,一群骑马的人,正在向这边奔来。   他们戴着很奇怪的帽子,像是毛毡做成的;身上穿的袍子更奇怪,直接就是一些兽皮拼接而成。   他们手里拿着皮鞭和弯刀,他们到正门大概还有二三百米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一个人走上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喊了几句话。   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他喊完之后,姚旭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与此同时,楼下的那些人忽然振奋了起来。   他们振臂高呼,喊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至尊陛下克扣他们的粮食。”姚旭说,“他们的部落饿死了人,想要我们接济一下他们。”   接济一下他们?   可是看他们的表情明显是来找茬儿的。   “可是,他们这身戎装,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接济的样子。”我一懵,下意识地说。   “我当然也看出来了,大门肯定不能开。”姚旭说,“但是,这个理由也没办法拒绝,毕竟现在西北干旱,降水越来越少。”   “种植粮食说白了,就是靠天吃饭。”姚旭说,“他们刚刚才从游牧的生活想固定生活转变,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明显就是游牧民族。我没好意思说。   姚旭摇了下头,走到刚刚爬上楼的吕休景旁边,和他咬耳朵。   后者一开始眉头紧锁,但紧接着又舒展开来,他笑了笑,“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都想借口奇兵,真是自不量力。”   “估计他们是料定作为唐朝臣子,我们不敢动他们吧。”姚旭皱眉,“无论怎样,城门肯定不能开啊!”   “那是自然,我有办法让他们退兵。”吕休景胸有成竹的说,“山人自有妙计。”   我本来以为姚旭会直接怼回去,说一句“能得你。”之类的话。   但是并没有。   姚旭点点头,“尽量别动手,不战而屈人之兵。”   “放心。”吕休景说,“我怎么着也得点儿药材用啊,马上就要到秋冬了,到时候药材肯定供不应求。”   “你先别想那么啦,先把跟前儿的事对付过去再说。”姚旭揉了下脸。   “嗯。”吕休景应声,紧接着扯开嗓门,“下面的人听着,你们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尽快跟至尊陛下奏明情况。”   姚旭紧接着翻译了过去。   对方听到这个处理方法显然不满意,他们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段。   这一大段,姚旭没有跟吕大叔说,他直接噎了回去。   对方愣了一秒,紧接着要怼回来,姚旭一挥手;数十个弓箭手的箭已经在弦上、一触即发。   楼下的人不知道,要说了些什么。   姚旭跟吕大叔咬了半天耳朵,“不能惯着他们。”   “这只是权宜之计。”吕大叔说,“这才上午不到,咱先晾的一天再说。”   “晾着可不是办法。”姚旭说,“快刀斩乱麻,早弄完了早利索;马上就是他们回防的日子,总不能回来之后连大门都进不来吧?”   __       第196章 缓兵之计   “等的就是他们回防。”吕休景邪魅一笑,“仗就得人多了,打起来才好玩儿。”   “好玩你妹!”姚旭气得直接不说话了。   吕休景笑而不语,他站在城楼上,大声道,“回吧,等我的消息就是。”   姚旭还是不情愿的翻译了下。   对方又扒拉扒拉说了些什么。   姚旭皱眉,“他们说想要加入都护府。”   “那好啊,正好人手不够用。”吕休景嬉皮笑脸地说。   “好个头,这些人像是正经来入伍的吗?”姚旭白了他一眼。   “你就是太爱生气了。”吕休景随手拂了下姚旭的眉头,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恋人间的安抚;原谅我又污了。   姚旭一巴掌把吕休景的手打下去,“还贫,对面要是就这么死皮赖脸的,等下非得打起来不可!”   “打就打咯。”吕休景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人多,再说了,就那么点儿人,他们也没胆量跟咱们硬碰硬。”   对啊,不是说都护府驻军最少的时候都没有低于两万人的吗?   我看了下,这些也就五百人。   差的有点儿远啊。   “人不是都在外面么,”姚旭无奈了,“让你给绕到沟里了。能不交火的话,还是不交火的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们真的要欺负到头上了,绝不轻饶。”   姚旭仿佛是被说服了,没有再说话。   对方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段话。   原本眉头舒展开的姚旭,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们居然同意了。”   “同意了好啊。”吕休景说,“现在连口舌都省得费了。”   “马朔,去核查一下。”吕休景说,旁边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人走上前,抱拳行礼,“如果真的是克扣粮食,我去向至尊请奏;倘若不是,把证据带回来,我们去打他们。”   “唯!”那个人应声,快步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我看着楼下,对方依然没有撤兵的意思。   姚旭开口说了些什么——我估计是把吕大叔的意思复述了一遍,但对方似乎不买账,原本还算寂静的队伍里,忽然乱糟糟起来。   “还是打吧。”姚旭忽然说,“我跟他们谈不拢,他们非要把元韶押做人质。”   正在我好奇元韶是谁的时候,吕休景从袖子里面拽出来两根布条,开始绑袖子;缺胯袍虽然开叉较高、便于行走,袖子确实也略窄于圆领袍。   但是绑起来,显然更舒服一些。   “那就没的说了。”吕休景大叔说,一脸冷厉。   “你去?”姚旭皱眉,“还是我去吧。”   “没事儿,正好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吕休景嬉皮笑脸地说,“让我在大家面前露一手!”   “……”姚旭捏了下精明X,“随便你好了……”   姚旭又冲下面说了句话,我估计应该是“战前宣言”。   古时候打仗很讲究,双方到场之后,两方先派出先锋交战。   一方面是为了鼓舞士气,另一方面是为了摸摸对方的底儿。   当然,先锋战败的那一方,士气肯定会大打折扣。   但是我没想到先锋居然是吕大叔的。   打仗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将帅基本上都是坐镇后方的;虽然有擒贼先擒王的说法,但“王”不会一开场就出现。   “修景,还是我去吧。”哥舒道元说,他已经换好了一身铠甲,“哪儿有大都护先上的道理。”   “规矩都是人定的,我也只是个人。”吕休景大叔笑道,“难得有个可以装的机会。”   我越看越觉得李大叔也是穿越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不然我怎么看谁都觉得他像是穿越来的呢……   哥舒道元尴尬地笑了下,行礼后退了一步。   对方看到了身披明光铠的哥舒道元,估计是觉得要来真的了。   他们一行人忽然安静了下来,“代表”又说话了。   “他说他们是真心要来加入的。”姚旭翻译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吕休景严肃道,“你看,在他们的后方,能明显看到车轮印。”   我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车辙印我倒是没看见,但能看到远处原本高耸的草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倾斜,有的甚至还出现了缺口。   就算不是车辙印,也有人刚刚走过那片土地;那片地方昨天我们看到时候还是连成一片的。   “那里面有埋伏。”吕休景说。   他话音刚落,对方又开始说话了。   看来,有时间的时候得学下突厥语,不然听他们说话太费劲,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嗯。”姚旭应声,“他们刚刚说让我们去城下和他们交涉。”   “小算盘打的挺响啊。”吕休景挖苦道,“只要走到他们面前,就会暴露在S程之内。”   原来是这样。我惊讶不已。   又学了一招,我原本以为他们真的是来投降的;他们同意吕大叔的提议的时候,我更加确信我想的是对的了。   但现在看来,果然是我轻敌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诱杀之计吗?   “而且,唐古人生性Y狠,他们的箭上从来都会淬有剧毒。”吕大叔说,忍不住感叹,“他们毕竟也是在后世建造出了一个帝国的种族啊!”   “西夏……”我下意识地说。   话说他们是党项族的啊,我还以为是突厥的。   吕休景显然听到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西夏?”姚旭反问,“那是什么?”   你不应该关心的是“在后世建造出了一个帝国”这句话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于是没有说话。   “一个后世的帝国,”吕大叔坦然地说,“在两三百年以后。”   直接古代的人说未来的事情真的可以么?   话说,吕休景果然也是穿越的吧,不然怎么会知道西夏呢?   “有时间我再讲给你听。”吕休景冲姚旭说,他冲旁边的哥舒道元说,“元辰,去准备下那个吧。”   “真的要用那个吗?”哥舒道元吃了一惊,“我怕控制不好局面。”   “没事儿,这才哪儿跟哪儿。”吕休景满不在乎地说,“后世还有更残忍的呢。”   他们要准备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哥舒道元,他也看了我一下,苦笑,说:“唯!”   准备了啥d(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197章 炸裂开场   哥舒道元行礼离开。   那些人有些不耐烦了,有的把身上背着的弓解了下来,有的在玩手里的弯刀。   我一看这架势,这是真的铁了心要开打了呀。   “世伯……”我还没说完,吕休景手横在我面前制止了我,“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们也要淡定。”   可是人家都把刀亮出来了,我怎么淡定的下来啊?   “俢景,好了。”哥舒道元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可以开始了!”   “好!是时候来一发炸裂的开场了!”吕休景说,身后一个人递过来一支箭;我又一次肯定吕休景是后世穿越来的,因为这句话来自后世的某个手游里的角色。   那是一支常见的箭,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绑着一个大白兔奶糖状的东西。   吕休景接过那支箭,还不忘说了声谢谢;另一个人递过来一个火折子。   这个时候,吕休景点着了“大白兔奶糖”的一个“耳朵”。   难不成上面绑的东西是爆仗?   我想了下,时间上也差不多;唐朝的时候,火药就已经开始加入战场了。   炮仗又叫鞭炮、爆竹,是天朝人们战国前后的发明。   爆竹最早是由方士“发明”的。   古代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可以借助某种外界的力量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于是滋生了一种新的职业:炼丹术师;炼丹术师又称为炼丹家。   他们真的是一群特别擅长乱炖的人。   甭管什么东西,只要是中药,就一律拿去炼丹。   这么做死的后果就是,他们把炼丹炉、哦不、丹房给炸了……   那家伙,离得近的人……直接从窗户都飞出去了。   炼丹宣布失败。   但是天朝人们很乐观,他们觉得发生爆炸反而是件好事、是因祸得福。   于是有一群作死的人,专门开始研究如何让中药们发生爆炸。   经过不断的试验,终于发现,引起爆炸的原因是把硝石、硫黄和木炭混合在了一起。   于是天空出现一行大字:恭喜天朝人民获得新技能,并获得了炸药的配方。   因为这些材料都是些中药,所以这个东西叫了“火药”这个随便的名字。   火药有了,但是,怎么会变成爆竹呢?   这又是另一件事儿了。   在中国古代没有火药和纸张之前,人们使用火烧竹子,使之爆裂发声,用以驱逐瘟神;因竹子焚烧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故称爆竹。   后来有了火药,有个手欠的人将火药装在竹筒里燃放,声音更大更响;这是因为原本爆炸发生时产生的热量会在发生爆炸时瞬间膨胀,而被控制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导致他最终撑裂了这个空间。   正是由于这个手欠的人,使得火烧竹子这一古老的中国民俗发生了根本变化。   北宋时,又一个手欠的人,他发现用纸卷来模仿竹子,可以在手头没有竹子的时候使用。   这个时候在漫长的时间改革中,爆竹已经由最开始直接点竹子,变为点引线。   于是北宋时期,出现了单响和双响的爆竹,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叫爆竹了——改为叫“爆仗”。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期,北宋民众们发现双响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于是他们把单个的小爆仗的引线捻在了一起,像长鞭的东西称为“鞭炮”。   这个东西比单个儿的好玩多了、响声不绝于耳;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动物,所以燃放鞭炮的习俗一直传承至后世。   吕休景跟旁边的弓箭手借了把弓,他点燃引线,把箭直接S了出去。   他S箭的姿势很标准,手也很稳;那支箭S到了那群人面前的空地上。   然后那个爆仗就炸了。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个威慑的爆仗、只是炸一下而已;但是没想到那个炮仗里面居然出现了很多黑色烟雾。   那些唐古人一看烟雾直接蒙了,吓得都赶紧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骂骂咧咧的。   “他们气急败坏的说,‘你们就这么对待招降的部族吗?’”姚旭说,他偏头,看着吕休景,由于吕大叔长的太高了,姚旭还需要稍微仰头,“说起来,那个烟雾是什么?”   “就是普通的锅底灰啊。”吕休景眨了眨眼,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周围的部族们面前演了一场戏。”吕休景说,忍不住笑。   他这一笑不要紧,直接控制不住了;他笑得前仰后合地,说,“我不行了,让元辰给你讲。”   哥舒大叔显然也很想笑,他清了下嗓子,开始讲:“是这样的,那次我们回防的时候,驻扎在Y山下;正好在做饭,同行的姜疾医在刮锅底灰,他说那个叫百草霜,可以止血,止泻。”   “嗯。”姚旭应声,“百草霜可用于吐血,咯血,便血,腹泻,食积等;也可以治疗外伤出血。”   “嗯,姜疾医也是这么说的,”哥舒道元依然在笑,“然后修景一时心血来潮,也跟着刮起锅底回来。”   “你刮那个干吗?”姚旭皱眉;自打我来了之后发现姚旭一直在皱眉,好歹在军营的时候还有开心的时候呢!   吕休景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尽管我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但是依然get不到吕大叔的笑点。   “修景说要做烟雾弹。”哥舒道元说,他扶着额头,“把锅底灰和火药卷在一起,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于逃跑。”   “……”姚旭看了下吕休景,明显一脸“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但是不能卷太多了,太多了之后,火药着不起来。”哥舒道元说,“于是只能做成这么大小。”   “‘这么一丁点儿有什么用啊?’。”哥舒道元学着吕休景的语气说,“修景话音刚落,就发现周围的人围了过来。”   “那些是西突厥的激进分子,看到我们人少,想过来搞偷袭。”哥舒道元说,“情急之下,修景跟我说,等下他把包着锅底灰和火药的纸团点着,让我们看到黑雾之后,集体往都护府的方向跑。”   是时候来一发炸裂的开场了!       第198章 迷雾炮仗   吕休景大叔也是个really会玩的。   “但是爆仗点完了之后怎么扔过去呢?”哥舒道元说,我发现大叔讲话挺墨迹的,“于是修景把那个爆仗绑在了箭上。”   “他就把那个爆仗点着,S到了他们周围。”哥舒道元说,“那根箭刚落到他们周围,就冒出来了黑雾,紧接的就爆炸了!”   我们这些人看到黑雾就跑,把那些突厥老都看懵了。   “哦,对了,他们有一个人离那个爆仗很近——他正好在爆炸范围内,直接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了出去。”哥舒道元说,“好巧不巧,正好磕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当场就磕死了。”   “我们当时光顾着撤离,压根儿都没注意这些。”哥舒道元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安西周围出现了一种传言,说我们有一种黑雾弹,可以炸死好多人。”   “实际上并不能,只是一个黑色的烟雾弹而已。”吕休景大叔已经平静下来了,她的眼角还挂这眼泪,明显是刚才笑出来的,“而且刚刚S出去的那个已经改良过了。”   难怪他们会看到那个炮仗就吓跑了呢。   我恍然大悟。   大叔也是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啊。   这个有什么好笑的?   那些党项族四散逃窜,听哥舒大叔讲故事的时间里,都跑没了。   党项族不是骁勇善战吗?   怎么会一个爆仗就吓跑了呢?   就在我不理解的时候,那个人又回来了。   这次他们直接把弩车推过来了。   这是真的要撕破脸了,连伪装都不想伪装了。   “他们说,是我们*他们反的。”姚旭皱眉,“直接打吧,真烦人;我实在是不想跟他们费口舌了。”   我一怔,大叔你不是个医生的吗?   刚刚不是还坚决反对的吗?   一转眼就改投赞成票是要闹哪样啊?   姚旭提高了声音,大声说了什么。   下面的党项人看起来依然不依不饶。   “他们应该打算清楚了,料定我们城里没有人。”姚旭说,他皱眉,“虽然我们确实没有足够的人……”   说话间,一只鹰从天上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吕休景的胳膊上。   吕休景把它腿上的小竹管取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好了,他们回来了。”吕休景说,“全员一级战备!”   “唯!”应喝声此起彼伏。   下面的党项人一看这阵势有点儿懵。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摁到,一支弩箭从弩车上快速逃离,直奔吕休景而来。   吕大叔侧身一闪,弩箭直直的钉进了他们身后的柱子上。   整个都护府虽然都是用夯土制造的,但是也有一些木质结构的骨架。   城门楼几乎都是由木头制造而成的。   姚旭真的气炸了,他扯着嗓子跟底下喊。   下面的党项族人觉着,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干脆都出来了;这时候我们才看到他们集结了近千人,在城门楼下叫嚣。   而整个都护府只有不到两百人留守。   说起来他们一直在说回防回防,什么叫做回防?   难不成整个都护府的人都被派出去了?   姚旭和党项组的交涉明显失败了;还没等吕大叔开口,他直接下令让弓箭手对准底下的那群人。   他又说了句话,我感觉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来啊,你们不是很牛叉么,这就把你们捅成马蜂窝!”   看到所有的箭矢都对准了过来,他们反而笑了。   他们又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好像在挑衅。   这时,漫山遍野忽然响起了呐喊声。   从远处能看到很多穿着缺跨袍的人正在往都护府附近靠拢。   这些难不成就是外出驻扎的那些人?   这也太快了吧?   那只鹰不是才刚来吗?   打电话都不带这么及时的。   等下人看到忽然,这么多人围了过来,当就蒙圈了。   刚刚那会儿,心里素质不是还挺好的吗?   我腹诽。   赶来的人们把党项族挑衅的那些熊孩子们围在了中间。   吕休景和姚旭从城门上走了下去,我和黄戎林梵等人也赶忙跟上。   车门大开,就像我们前一天来的那样。   姚旭走上前,和最开始找茬儿的人交涉。   他们你来我往的说了半个时辰,还没谈拢。   我又一次感觉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不然我就能听懂他们到底在讲什么鬼了。   “好。”姚旭蹦出来一个单字,他冲着吕休景说,“他们说,他们投降。”   “这帐都还没开始打,怎么就投降了呢?”吕休景说,“祖睦,把这句话翻译给他们。”   “你是来挑拨民族仇恨的吗?”姚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投降认输了,少打一仗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吕休景小声说,“总比每天做报表写字好多了吧?”   大叔居然还知道报表。   厉害了我的叔。   “那你看怎么办吧?是选择接受了呢,还是放他们走?”   “接受是说着玩儿的,现在常住人口都有两万七千多,再来几千人,真的就该吃不上饭了。”   “我也觉得放走比较好。”哥舒道元说,“说实话,我感觉他们是间谍似的;我本来就是突厥族的,我特别理解。”   这是开始自黑了吗?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们到底打了副什么牌。   “但是我不得不说,少数民族来到大唐效力的,除了民族认同感之外,大部分都是为了给自己所在的国家的便利。”哥舒道元大叔接着说,“他们就算真的投降了,大部分也是间谍。”   真的是打仗全靠嘴炮,输出全靠吼。   大军压境了,一群人愣是没打起来;虽然说我也不是盼着他们打仗,但是也不能……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真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放他们我走吧!”吕休景说,挥了下手;城门上的弓箭手都把箭撤了下去。   姚旭用党项语复述了一遍。   看的出来,他们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估计刚刚也觉得被抓到之后没什么好果子吃吧,他们那会儿看起来就要跟吕大叔他们拼命似的。   说实话,我心里倒是希望他们跟吕大叔他们拼命呢。   __       第199章 唯恐不乱   我说希望他们跟吕大叔打起来,并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西域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势力,解决一个是一个;党项族虽然早就对大唐俯首称臣,但是半个世纪后,仆固怀恩一教唆、一煽动,党项吐谷浑等族就反叛了。   如果他们没有反叛之意,怎么可能被煽动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无风不起浪。   早在吐蕃人取代吐谷浑在青海湖地区的地位、迫使众多的党项人逃离故土之时,党项族就多有不满。   肯定没少反抗,但唐朝打不过,吐蕃又打不赢;他们才只好往内陆迁移,依附于唐朝。   说起来,他们为什么控诉的是玄宗克扣的粮食呢?   既然已经依附于唐朝了,不应该来请求都护府出兵,帮他们打退吐蕃吗?   吐蕃那边儿也挺猖狂的。   吐蕃国从最开始的西域小国,日益向外扩张,先是北上并灭了吐谷浑,接着又是西推侵袭威*党项族;散居在今甘肃南部和青海境内的党项部落不堪其扰、被迫南迁;党项族原住地为吐蕃占领,留下来的党项居民被吐蕃贵族奴役。   搁在谁身上不憋屈?   背井离乡,来不及迁走的亲朋故友都变成了奴隶。   他们有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党项族“代表”又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他们为刚刚的行为向我们道歉。”姚旭说,“他们说他们之所以说是至尊陛下克扣他们的粮食,是为了让我们向陛下请奏;这件事是无中生有,陛下必定会严查,调查过程中就会得知他们最近被吐蕃族欺辱的事儿。”   还真的是又被欺负了啊?   一向爱钻空子的吐蕃族,还真的就没有安分过!   当初松州之战之后,吐蕃可是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贞观十二年八月,唐军在松州抗击吐蕃军的进攻;据考证,松州是唐朝通向吐谷浑的交通要道,松州州城西北三百里有甘松岭,唐代在此曾设置通轨军镇守,通轨军以西就是党项,党项西北通向吐谷浑。   吐蕃打着请婚遭拒的借口,直接入侵吐谷浑并将其击败。   实际上,当时的吐蕃,正处于扩张时期,唐旄、苏毗和羊同等与吐蕃相邻的部落都遭到了吐蕃的进攻,征服吐谷浑也是吐蕃对外扩张行动的一部分;请婚遭拒只是借口和导火索而已。   当然,请赐婚这件抱大腿的事情,松赞干布也是真心想的;他在进*松州之后,并未立即深入,而是继续遣使请婚,只不过态度更加强硬。   唐朝也不是软柿子,打就打,请婚再议——直接出兵把吐蕃给教训了一顿。   当时唐军主力部队还未到位,但仅仅是牛进达的先锋部队就以奇袭的方式取得了斩首千余级的胜利,显示了强悍的战斗力,从气势上压倒了吐蕃。   虽然未决胜负,松赞干布立刻下令撤兵。   原本松赞干布此次进攻松州,就不是要抢占唐朝的多少土地,而是强迫唐朝赐婚;结果唐朝不但不赐婚,反而发重兵前来应战。   本来是想来威慑一下唐朝的,结果啪啪打脸。   当时吐蕃国内局势并不稳定,多年征战,连兵不息,新征服的各部落也需要时间去逐渐安抚;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以吐蕃主力与唐军决战,过于冒险。   而且,在这次交锋中,他们看到了唐军的作战能力;不撤军、继续厮杀的话,也许会像之前吐谷浑一样。   松赞干布也不傻,如果不是唐朝早就把吐谷浑削弱的话,他们也没这个“人头”可以捡。   唐朝泱泱大国,也不小气;获胜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   首先,吐蕃快速退兵并遣使谢罪,态度良好;再者,唐朝对其周边势力奉行的是“放养政策”——比如建立少数民族聚集区。   松州之战后,吐蕃已从党项撤军,诸党项羁縻州重新被唐朝控制;吐蕃从吐谷浑撤军,吐谷浑重新归附唐朝,并在此后的二十年中,实力有所恢复。   唐朝的对外政策是这样的:对于周边势力并不赶尽杀绝,只要使其臣服,就算达到目的。吐谷浑就是明证。   唐朝通过松州之战,恢复了其对吐谷浑、党项和白兰的控制,可谓战果丰硕。   其次,太宗是真的没把吐蕃当回事儿——并未给予过多关注;虽然没有以重兵进攻吐蕃,但是,对吐蕃还是采取了一些遏制政策,以防止其过分强大。   吐蕃是新兴势力,此前与唐朝也没有什么交往,此次接战后又快速撤军,对当时的唐朝威胁也不大;当时太宗较为关注的是北方的薛延陀、西北的西突厥和东北的高句丽。   此后,由于高宗集中主要精力对海东用兵,吐蕃在高宗咸亨元年乘虚击破安西四镇,并向西域发展;四镇沦陷。   安西都护府及安西四镇的设立是一个曲折反复的过程,太宗时期,安西都护府已经设立,四镇也初成规模,但太宗去世后,西域局势出现反复,至高宗显庆年间,唐军再次平定西域,安西四镇得到进一步巩固;武则天长寿元年,唐军收复四镇。   此后直到安史之乱,安西四镇都作为唐军在西域的重要据点,对于防止吐蕃向西域进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吐蕃虽然俯首称臣,庆元年十二月的时候,吐蕃大将禄东赞率兵一十二万击白兰氏,苦战三日,吐蕃初败后胜;吞并了白兰族。   现在,他们虽然没有大规模入侵唐朝;但,时不时侵犯下边界这种事估计是没少干。   所以,狐狸就算装的再纯良,也是狡猾的;总会暴露他们的目的和野心。   “打。”吕休景大叔淡淡地说,“就算现在不打,动乱之时也是威胁。”   大叔说的难道是安史之乱?   公元七五五年,唐朝发生“安史之乱”。玄宗从长安逃到蜀中,由于唐朝抽调大量对付吐蕃的军队去平乱,使得西部防务空虚,爱钻空子的吐蕃趁机占领了陇右、河西的大片地区。   安西都护府坚守了三十五年之后,彻底沦陷。   公元七九零年,吐蕃占据北庭、安西。   即使当时不是威胁,事后强大起来也就不好说了__       第200章 穿越来的   “打?”姚旭一怔,“进攻吐蕃吗?”   “不是说出兵吐蕃,那个最少也得给陛下请示一下。”吕休景解释道,“我说的是打击那些叛逆。”   “打击叛逆?”姚旭反问。   “嗯,把那些吐蕃人打出去。”吕休景说,“犯我强唐者,虽远必诛!”   看得出来,这句话简直是所有唐朝士兵的人生信条啊。   “其实要我说,全歼了算了。”吕休景说,“留着也是祸害。”   哥舒道元:“……”   姚旭:“……”   “要不,先让他们起来?”我忍不住说,刚刚那会儿,回防的士兵包抄的时候,那些党项族的熊孩子们都蹲了下去、马也被唐军缴了。   敢情投降的动作,哪个朝代都差不多。   “嗯。”吕休景随口应声,“你们都让开吧。”   姚旭也说了句话,那些党项族的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互相说着什么,接连站了起来。   他们把手掌贴在胸前,弯腰鞠躬,嘴里一直在说着话。   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看得出,他们这是在感谢我。   我忙学着他们的样子回礼。   旁边的姚旭无语了,直接给了我一脚,“你干吗呢?”   “他们……不是在跟我道谢吗?”我被他一脚踹懵了。   “……”姚旭无奈了,“那是在宣誓效忠……”   “啊?”我石化了。   “啊什么啊,”姚旭又给了我一脚,“不懂别跟着瞎起哄。”   我忙点头。   “其实,我刚刚也以为是道谢呢。”吕休景幽幽地说,“正偷着乐呢。”   哥舒道元忍不住笑出声。   姚旭:“……”   “不贫了,”吕休景说,那些党项族人也已经不再“拜”了,“等下消息回来,属实的话就发兵。”   “唯!”众将士应声。   “现在大家都回去收拾下东西吧。”吕休景说,他看着我,“嗣业,你跟我走一下。”   “你干啥了?”黄戎戳了戳我,他压低声音说,“昨天被姚将军叫去,今天又被吕都护叫过去了。”   “估计是叙旧吧。”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昨天听说吕大叔和杜展一样,都是京兆人士;就京兆杜氏那逆天的人脉,随便遇到个都是熟人,“吕都护和我一样,都是京兆人士;他和我阿爷是故交。”   “哦。”黄戎信了,他伸手拽了下林梵,“那我们先回去咯?”   “嗯。”我应声。   所有人开始往都护府里走。   走进大门,我径直去了吕大叔的府邸。   他的房子很小,大概也就有一百来个平方;在古代,随便一栋房子都得万八千平,这个绝对算是很小的了。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桌子上喝茶。   “都护!”我行礼,说。   “坐。”他说,伸手拿起一个茶盏,又倒了一杯茶。   “嗯。”我应声,走过去,刚要正坐,就看到吕大叔一直盯着我。   我整理了下袍子,正坐、坐下。   “都护,你有事情要说吗?”我试探的问。   “正坐不会不习惯吗?”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肯定不习惯啊,坐一会儿腿就麻了。   我腹诽,但是不是没办法嘛,我倒是想自己造个小板凳出来,但是我一直住的都是集体宿舍,根本没地方藏。   集体宿舍一直都有人,总不能造了之后不坐吧?   那造不就没什么意义了么。   说起来,我更坚定了吕大叔也是穿越来的人的想法;从他最开始说“你不爱我了”、“报表”,以及后来说党项族建立了西夏、吐蕃是隐患等。   这些都不是一个生活在开元之前的人会知道的。   说回这里。   古代正坐一直是标准坐法,从周朝起,到唐朝已经足足使用了两千多年。   如果有人提出异议的话,估计早就会有其他的坐姿出现了。   然鹅并没有。   “一直不都是这么坐的吗?”我正襟危坐,装傻道。   “哦?”吕休景显然不信,“你知道正坐的人腿上都会有点儿毛病吗?”   正坐的人腿上都会有毛病?   这个我真不知道。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长时间正坐的人,腿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扭曲。”吕大叔说,他把底裤的裤腿撸起来,“像这样,膝盖长时间承受身体的重量,会发生轻微的位移。”   原谅我确实没看出来,不过,我倒是被吕大叔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我更加肯定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古代,男生是不可以在人前露出胳膊腿儿的,这不和礼制。   但是吕大叔很自然的把裤腿撸起来了。   “明人不说暗话。”吕大叔说,“我其实是穿越来的。”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吕大叔这么坦然的说出来,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声,“啊?”   “少来,你也是穿越来的。”吕大叔胸有成竹的说,“你的腿很直,一看就不是长时间正坐的人的腿。”   “这个人其实不是我……”也许是受大叔那句明人不说暗话的影响,我也说了实话,“我确实也是穿越来的,不过不是整个人都过来了,而是只过来了灵魂。”   “只过来了灵魂?”吕大叔一愣,“还可以这样的吗,你是什么来的?”   于是我把我来的原因又讲了一边。   他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   “原来是这样。”他说,“我是在爬山的时候,失足坠落山崖来到这里的。”   “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在吕家的池塘里,我当时觉得是我整个都过来了,但你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也许我只是碰巧和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说,“因为我本来身上是没有伤的,来到之后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伤;正好那时候在池塘里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有很多新鲜的伤痕。”   “我原本以为是我跌落山崖的时候划出来的,现在一想,可能并不是。”   难道他也是魂穿?   说起来,到底有多少人是穿越来的啊?   晏然是,吕休景是,我也是。   既然已经有了我们三个。   我忍不住怀疑还会有其他的三个人。   看破一切的吕大叔__          第201章 突厥来犯   我还没愣完神,一个人就跑了进来;这个人我在城门楼上见过,叫马朔。   他步履慌乱,明显是跑了一路来的。   “都护大人,碎叶镇正在被攻击!”马朔顺了口气,行礼说,“前方传来战报,敌军正在攻击碎叶镇。”   碎叶镇我知道,这是安西四镇之一;还是李白的诞生地。   碎叶城是唐朝在西域设的重镇,位于吉尔吉斯斯坦首都以东,是中国历代王朝在西部地区设防最远的一座边陲城市,也是丝路上的一个重要城镇。   它与龟兹、疏勒、于田并称为“安西四镇”;碎叶城于高宗调露元年置,属条支都督府;由于是边防重镇,曾经多次修筑城墙。   安西四镇当中,碎叶镇责任最重,它监督者控扼唐代西部边境,住有天山军、保大军等,朝廷一直委派名将在此驻守;疏勒在四镇之中居于中心地位,便于居间策应;龟兹是安西大都护府的驻地,也是其他三镇的后方基地。   四镇的设置经历过多次变化,它们和大都护府互为依托,镇守和护卫着丝绸之路这一国际大通道。   现在居然遭受了攻击?   “是吐蕃的?”吕休景大叔站起来,问。   “具体是哪一方的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他们现在在碎叶城下佯攻了一正日了。”马朔说,“但……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据前线传来战报的人说,他们好像没有进攻的意思。”   “没有进攻的意思?”吕休景思忖,“那应该就是‘声东击西’。”   “传令下去,四镇进入一级警戒。”吕休景说,他把桌子上一个包着布的东西丢给马朔,丢的途中,布被散开、里边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他的官印;马朔赶忙接住,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唯!”马朔行礼,快速跑了出去。   全程我一直呆愣着,直到吕大叔拍了我一下,我才回神。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个时候会遭受攻击?”吕休景说。   确实是我刚才还在想,吐蕃一向安分守己,怎么会突然进过安西四镇呢?   挑的还是四镇之中的重镇——碎叶城。   看到我点头,吕休景大叔解释道:“我刚刚也说了,他们这应该是声东击西之计。”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假装进攻安西,应该是想要攻打其他地方。”吕休景说,他思索着,“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经过哪里。”   安西这块儿地形我不怎么熟,城镇我也找不清,实在是没法帮他出谋划策;我只好看着吕大叔在屋里踱着步。   “历史上,七一三年时,安西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吗?”吕大叔忽然说。   七一三年,安西好像没有什么重大事件。   我摇了摇头,“记得并没有。”   “我唯一的印象是,七一四年,郭虔瓘破突厥于北庭。”我想了想,说,“同年二月,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叛,率军攻打安西四镇;阿史那献克碎叶等镇,擒斩都担,降其部落数万帐……”   说着,我一怔,对啊,来的不一定非得是吐蕃啊?   “那就是了,来的并不是吐蕃,而是西突厥。”吕休景释然,“阿史那献看起来马上要被召回了。”   我并没有在意阿史那献是不是要回来了,因为我又想起来,明年二月份,突厥默啜出兵围北庭都护府,被都护郭虔瓘击败。   我把这件事跟吕大叔说了,大叔皱眉,“看起来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都护,还有一件事……”   “私下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安一冉吧,这是我本名。”吕休景打断我的话,他轻笑,“不然我估计我都快忘了我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安一冉。   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你是w医大的安教授?”我试探的问。   “你认识我?”吕大叔吃了一惊,摆摆手说,“教授谈不上,我只是个教书的。”   我当然认识他,而且在校论坛上见过很多他的照片。   安一冉可是w大的知名教授,他教的是解剖学;最主要的是他是年纪最小的教授之一,评为教授那年,他年仅三十四岁。   原本这样一个理工男应该长的比较矬——俗话说得好、理工男都是“地中海”。   但安一冉不是,他挺高的,坊间传言身高高达一米八七;他还是一个对自己行为要求很高的人,授课的时候一定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而且他的课幽默风趣,很多人挤破了头去听。   每次去听他的课都要提前去占座儿,不然肯定没地方坐,走廊里都全是人。   “嗯~”我摇头,开玩笑地说,“您不知道您在我们这些学生眼里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传说中的男神。”   “不应该是传说中的逗比吗?”吕休景、安一冉笑了,“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啊?”我一愣,接着想起来了,“哦,是这样的,我刚才要说吐蕃在明年也反了。”   开元二年初,吐蕃S扰边境,朝廷征召授任解琬为左散骑常侍,下诏让他与虏人划定边界、安抚十姓降户。   五月,吐蕃给唐朝去了递交了结盟意向书;请解琬至河源,先是正式划定了两国国界,然后结盟。   解琬签完盟约之后,上奏玄宗。   他说吐蕃不可能信守盟约,请求朝廷调兵十万驻守秦、渭一带,以便防遏他们的J谋。当年冬天,吐蕃军队果然入侵,被秦、渭守兵击退。   安一冉听完我的话,眉头紧锁。   “看起来,真的是有一场恶战了。”他说,“走吧,跟我去碎叶城。”   “国家至此危矣,匹夫有责。”他说。   “嗯!”我猛地点头。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不想被敌人杀死的话,那就只能选择杀死敌人;我已经被卷进了历史的漩涡,我逃避不了。   “晏然,”安一冉忽然喊了我的名字,“还记得学医的初衷吗?”   我一怔。   “是为了治病救人。”他说,轻笑,“上阵杀敌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我犹豫了一下,“教授……其实我学的是法医……”   西北两大威胁__突厥和吐蕃。       第202章 盛世开元   安一冉一愣,忍不住笑了。   “你学的是法医啊?”安一冉说,“抱歉抱歉,我印象里学法医的几乎没有女生来着。”   对啊,我就那些个例。   “嗯,就我自己。”我说,确实是只有我自己,当初宿舍都是和别人拼的。   他轻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其实应该做个仵作的。”   “我可以顺带着干。”我也笑了。   “那敢情好。”他说,刚准备伸手拍下我的肩膀,但是又把手缩了回去;估计是想到我虽然是个男生但是骨子里是个女孩儿吧,我其实很想跟他说,不用这么拘谨,我早就觉得我是个汉子了。   又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姚旭。   说起来,姚旭显然早就知道吕休景是穿越来的;而且他俩应该认识很久了。   难怪,当初姚旭笃定地认为我认识那个“晏然”——因为他早就见过两个穿越来的人,所以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   而当时的我以为他完全不知情,所以才没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   现在看来,当时他没有继续追问,但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我是穿越来的。   我居然在一个,什么都懂了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世伯。”我行礼说。   “你们聊完了?”姚旭问,“准备去?”   “嗯,我们俩刚刚就边防问题交换了下意见。”安一冉笑着说,紧接着表情又变得严肃了些,“祖睦,这一仗非打不可。”   “现在整个大唐处于一个内忧外患的状态。”安一冉说,“我虽然历史学的不怎么好,但是我知道‘盛极必衰’这个道理。”   “没错,玄宗的确是开创了开元盛世。”吕休景说,“但是他晚年昏庸无道,年轻时积攒下的‘家底儿’全败干净了。”   确实是,玄宗刚刚登基的时候,的确是一位励精图治的贤帝。   如果说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一个乐章,那么“开元盛世”就是乐章里的最强音;它的成功在于改革,改革为“开元盛世”的形成提供了有力保障。   玄宗即位后,先后任用姚崇、宋璟、张嘉贞、张九龄、韩休等人为相,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进行一系列改革:改革机构、重用贤臣、修订律法、兵制改革、开疆拓土、发展生产、整理古籍、重道抑佛.   一系列的举措之后,唐朝达到了一个空前鼎盛的状态。   他改革均田制,建立了雇佣兵制度;命令宇文融清查全国的逃亡户口及籍外田地,共查得八十多万户,大幅增加唐朝的税收及兵力来源。   同时,积极清除外患。   自唐高宗以后,吐蕃强大,成为唐朝西方严重威胁。   武则天时期,后突厥复兴于漠北,契丹崛起于东北,又造成唐朝北方形势的紧张;许多在贞观﹑永徽年间归属唐朝的地区重接连脱离大唐中央的控制。   玄宗加强邻接地区的军队,开立屯田,充实了防务;又从东北到西北和南方设立了平卢﹑范阳﹑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四镇﹑伊西北庭﹑剑南等九个节度使和一个岭南五府经略使,以便于统一指挥战守军事。   于是,开元五年,唐军收复了在契丹族“魔爪”下二十一年之久的辽西十二州,于柳城重置营州都督府;与此同时,漠北的同罗﹑拔也古等都重新归顺唐朝。   后突厥与唐朝之间的战争也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友好的贸易往来。   唐朝又在西域设置安西四镇节度经略使,阻止吐蕃势力的北上;在陇右﹑人往来河西之西增置军镇,巩固河西走廊的安定。保证了中国和中亚﹑西亚的交通顺畅。   当时唐朝的声威远达西亚,各国使者和商不绝。   除了发展军事,对内,也开始“休养生息”。   玄宗在开元初期这段时间里甚为节俭,规定三品以下的大臣,以及内宫后妃以下者,不得配戴金玉制作的饰物;为了节省开支,把宫女都遣散了;他还下令全国各地均不得开采珠玉、不得织造锦绣——一改武则天以来后宫的奢靡之风。   居民安居乐业,农耕技术相应地也提高了些;这个时期,水稻育秧移植在全国范围内广泛推行开来,一直延续到了现世。   生产工具也得到了改进——这个地方划重点;出现新的农业工具──曲辕犁和新的灌溉工具──筒车;这两大“利器”,使得开元前农耕时犁地全靠刨地皮儿、灌溉全靠肩膀抗的耕作方式,逐渐变为“半自动式”。   全国各地大兴屯田,农业生产快速发展;到底有多快呢?反正到了开元中,各地官府仓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   茶叶生产在这个时期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出现了世界上第一部茶叶专著——对、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陆羽陆鸿渐写的,陆羽也因而被后人称为“茶圣”;饮茶之风开始在唐朝盛兴。   陶瓷业也出现了景德的青瓷、邢窑的白瓷和唐三彩;这个时期的丝织业技术也相当成熟,不仅花色品种多,材质也超乎想象的清、薄、透。   记得从哪看到过,说那时候的仕女身穿十几层丝质服饰,还能清晰地看到锁骨上的痣;当然,可能确实夸张了点,但丝织品质量确实是杠杠的。   农业生产稳定了,下面得发展经济贸易了。   玄宗显然对这方面很娴熟,开元初期,就开始兴修大型水利工程,加上原本贯通南北方的大运河,水上运输空前繁荣了起来。   真是因为这些措施,唐朝的财政变得丰裕,而且全国的粮仓充实;到开元二十年,全国人口比之唐初时增加了一倍半以上;当时粮食布帛产量丰富,物价低廉,商业繁茂,道路畅通,行旅安全。   社会经济的繁荣必然推动文化事业的发展。   唐诗最为后世称道,著名诗人高适﹑岑参﹑王维——特别是李白、杜甫都生活在这个时代,而唐代中期的著名诗人也是这个时期培育出来的。   音乐﹑绘画﹑雕刻等艺术领域也全面开花。   音乐方面最著名的就是玄宗写得了;绘画这个时期最有名的应该、以及敦煌莫高窟的壁画;雕刻方面的话,有洛阳龙门石窟和莫高窟。   不光经济繁荣、文化事业兴盛;开元时,城市建设也走在了世界前沿。   开元时期,世界著名的大都市主要分布在中国,例如长安、洛阳、扬州、cd等;长安城城内分为坊和市,坊是居民宅区,市为繁荣的商业区。   正是这样一个开放的社会,使唐朝在社会风气上显得雍容大度,李白能充满自信的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句——这就是那个时代精神的写照;每个人各司其职,城镇居民安居乐业。   但在繁荣强盛的背面,深刻的社会及政治危机也在发展。   土地兼并激烈,大量农民逃亡,均田制,府兵制和租庸调制都濒于崩溃,特别是节度使统辖的军事力量加强而内地军备废驰,导致内轻外重,成为后来安史之乱的伏因。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全盛之后,唐朝开始走向逐步衰退。   杜甫杜老师亲身经历了开元盛世以及安史之乱,他在回忆盛世时,写道: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官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百余年间未灾变,叔孙礼乐萧何律。”   时则变成了这样: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__       第203章 去往碎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要打便打吧。”姚旭皱眉,说。   我回神,发现他俩已经聊完了。   安一冉笑得一脸灿烂。   说实话,现在的他看起来在五十岁左右,和他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也可能是因为我脸盲,不怎么熟悉的人只要换个发型,我就不认识了。   “那就这样吧,我收拾下东西。”安一冉看着我说,“你也去收拾吧。”   “唯!”我应声。   姚旭和我一起走出了吕休景的府邸。   说实话,印象中的安一冉是一个特别儒雅的人,没想到穿到古代之后,居然变成了一个逗比。   “你也要去?”姚旭说,“修景给你灌了什么**汤?”   “嗯……”我应声,“世伯,其实我和都护大人一样……”   姚旭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   “我俩和晏然也差不多……”我试图引导他。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说,“你们不就是都来自未来吗?”   他果然知道。   “嗯……”我应声,“所以未来发生的事情,我和都护大人都知道。”   “但你们没有想过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姚旭话锋一转,说,“很多事情的存在本来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同样,很多事情正是因为没有人改变才会按照原本的进程进行,如果有人干预的话也许会变成新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但是如果我改变了现在,未来该发生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我说,跟他解释到,“举个例子,按照原本的进程,我注定是要结婚的;但如果我就是不结婚的话,我原本应该存在的后代就全都会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每一块都是相辅相成的,一旦缺失了某一块,后面的就会拼不起来?”姚旭说,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嗯……”我应声,说,“所以才说过去是不能随便改变的,一但过去改变了,之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会改变。后果不堪设想。”   这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举个例子,就以秦始皇为例。   假设当初死的不是扶苏而是胡亥的话,起床可能就不会只存在短短的十五年;颇有治国之才的扶苏肯定会采取措施,镇压全国各地涌现的起义势力。   他甚至有可能能说服刘邦和项羽。   也许,不甘心寄人篱下的项羽和刘邦最终还是会起兵造反,但是楚汉争霸的时间肯定会往后延一些。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这些原本就是被改变了之后的样子。”姚旭说,“也许你所知道的历史都是被别人篡改之后的样子。我也举个例子,战争的时候,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当时肯定没有时间来记录战争的详情;记录都是在事后进行的,但很多时候‘进行时’和‘进行后’是完全不同的心境。而且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事后不见得会记得那么准确。”   确实是这样的可能,其实历史有些都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比如说一言不合屠杀了几万人、抢站了几万亩土地,明明全国总共只有三四千万的人口,却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有七八百万的雄狮。   凯撒大叔也吹过类似的牛皮。   凯撒自己写的一书中声称:   “罗马一人没战死,就打败43万高卢大军。”   合着,不是整个罗马勇士都是不死之身,就是高卢军都是属麻杆儿的,一推就倒。   “确实有这个可能。”我应声。   姚旭说的确实在理,记载历史的都是后人,很多东西经历过之后就不会记得了,怎么可能把当时的情景记得那么详细、那么清楚呢?   “不要相信什么天命之类的鬼话。”姚旭说,“如果真的有什么天帝之类的神明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呢?”   “大家都挺忙的,哪儿有空去管别人?”姚旭说,“同样的他们也要过自己的生活,就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无聊,他也不可能去管别人的闲事儿。”   “要知道,大唐疆域上有两千多万人口。”姚旭接着说,“两千多万人口,一个人花一刻钟管的话,一千三百年肯定是不够用的。”   算都不用算,肯定来不及。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我可是严谨的唯物主义者。   说话间已经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姚旭停了下来。   “那你收拾一下吧,我估计最多两刻钟就得出发了。”   “嗯!”我应声。   “虽然这三四个月你在学习兵法,也在进行体能训练,但是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有成效的。”姚旭嘱咐我道,“真到了要上战场的时候,一定不要逞强。注意安全,穷寇莫追。”   “嗯……”他一直是一个口嫌体正直的人。   这番话说得我有点儿想哭,就像当初我妈送我去上学,嘱咐我的一样。   他伸手,看起来准备拍我的肩膀,但是他现在够起来有些困难了。   “世伯,我能抱抱你吗?”我一时嘴快,说了出去。   等下肯定要被她嫌弃了,他可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啊!   姚旭说:“你低头,不然我够不着你。”   他居然同意了?   我愣了一下,看到姚旭伸手准备掰我的脖子;我赶忙低下头。   “你低下身子,我看下你的脖子。”他说。   敢情不是同意了,而是要查看我脖子上的伤势啊。   我半蹲、他仔细查看着我的脖子,其实这个伤,上个月就差不多了。   姚旭的医术确实不是盖的,脖子被划出了那么大一条口子,三个月之后居然结痂长好了。   突然,姚旭抱住了我。   “其实我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姚旭说,声音很低,“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   目送他离去,我才进了屋。   我收拾好东西之后,到了安一冉的院子前等着。   院子里站着一些我不认识的人,但是这些人里面有三个熟面孔;他们是黄戎、林梵和高子贺。   我们四个相视一笑。   马朔整理好队伍、清理完人数之后,安一冉走上前,大喊了一声,“全军出击,去碎叶城!”   __要去安西重镇碎叶镇了~       第204章 碎叶城中   随着安一冉的一句“全军出击,去碎叶城。”   这个是一句震耳欲聋的:“唯!”   碎叶城和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龟兹城相隔并不是很远。   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到了。   出来迎接我们的是碎叶城的判官——碎叶城属于“条支都督府”。   都督府是唐王朝在重要地区设置的地方行政机构——其目的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通知。   唐朝时,不仅改郡为州、对地方行政区划进行了调整,还逐步确立了府制;唐朝的府制,依其形式和地位,分为三种类型:府、都督府、都护府。   唐代都督权轻﹐虽加使持节之号﹐并不真正赐节;节在古代属于一个专属名词,特指兵符、传达命令的符节等。   举个例子: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景云二年时,贺廷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节度使实授旌节;从此节度使代替都督﹐成为地方最高的军事长官。   其中负责管理少数民族地区的羁縻府州者二十二,在都督府内置经略使,以处理该府所辖羁縻府州的民族事务。   大部分情况下,节度兼度支、营田、招讨、经略使;作为标配,还有副使、判官各一人。   判官这个官职,始于隋朝;到唐朝时,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均设置判官,为地方长官的僚属,主要“功能”是辅理政事。   用一句现代人都比较通俗的理解,判官就是参谋。   他们主要负责文书、出谋划策,接待宾客之类的工作。   “都护大人。”那个人走近,行礼说。   “孙判官,好久不见。”安一冉轻笑。   其实,这次来碎叶的人只有安一冉和马朔,姚旭和哥舒道元则在大都护府内坐镇。   被称为孙判官的人轻笑,行礼,“多谢都护大人亲自前来督战。”   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她穿了一身圆领袍,袍子是那种粗布制作的,看起来很舒适。   我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腿有点跛,如果他不是先天性的话,那就是后天受过伤。   “犯我强唐者,虽远比诛。”安一冉说,他往条支都督府走;他走的很慢,和他平常的雷厉风行完全不一样,他说,“现在局势怎么样?”   “对方还是在佯攻。”孙判官说,“但是今天有点儿按捺不住的意思。”   “哦?”安一冉走进府内,其他人都停了下来,我看了下林梵、黄戎,也停了下来;停下来的功夫里,他和孙判官已经进了屋子。   “你们仨儿跟我走。”马朔看到我们三个停下来之后,忙说,“都护大人说,你们需要陪同。”   需要陪同?   他们一堆领导会面,我们小兵去干吗?   “都护大人说的?”我一愣,下意识地问。   “嗯,”马朔说,微笑,“专门嘱咐的。”   那好吧,既然他专门嘱咐的话,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吧。   跟在马朔身后走进去,安一冉和孙判官已经坐下了,他看到我们几个,说,“你们也坐。”   “唯!”我和黄戎林梵应声,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   这个房间里布满了很多蒲团,看起来像是个会议室。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开始在城门前面叫阵。”孙判官坐在安一冉的旁边,说,“我们一直保持按兵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安一冉轻笑,说,“对方什么反应?”   “他们看起来有些沉不住气了。”孙判官说,“午时刚过,他们就发动了一轮进攻。”   “但是看得出,只用了两成不到的兵力。”孙判官说,“大人原本准备偷袭,收到您的手信之后,立刻下令收兵;现在他正在城门上观战呢。”   说话真的是门艺术。   为什么一听“观战”两个字感觉像是在看热闹似的;如果说指挥战斗就好听多了。   “他们的目的搞清了吗?”安一冉说,皱眉;我第一次看到他皱眉,他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   说起来安一冉皱眉以后,倒是和之前的他是有几分相似。   “我们怀疑他们是想从北面突袭。”孙判官说,“安西四镇固若金汤,直接打他们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胜算;所以他们这些人在这儿应该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大部队应该是放在了北面。”   “也是拼了。”安一冉轻蔑地笑,“从青藏高原下来,一直跑到蒙古才开始进攻。”   “啊?”孙判官显然被他这些词儿整蒙了。   “啊,就是吐蕃聚集地。”我C了一嘴。   孙判官看向我,“这位是?”   “啊,我儿子。”安一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拦着我的脖子说,“刚认的干儿子。”   孙判官没有说话,呆呆的点了点头。   “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安一冉问。   “约莫日落时分。”孙判官说,“我先带你们去房间吧,住宿已经安排好了。”   “也行。”安一冉说,站了起来,我们几个也跟着站了起来。   说出来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其他人都被放在了外院只有我们三个进了内院。   安一冉是大都护、是最高领导,他肯定是要进去的;马朔的官衔,我虽然不知道,但看起来也是个领导,也许比哥舒道元低不了几级。   我们仨儿真的是新出炉的新兵,一没军衔、二没工作经验,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我们带进去。   孙判官带着我们在府里转了一圈儿,我们看到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外院,我们仨儿和安一冉、马朔一起被安排在了内院。   不用想也知道,内院安排的都是些领导,我们几个……完全不是啊?   刚到了内院,林梵就跑了出去。   “嗣业。”黄戎戳了下我,“跟着你占了光。”   “啊?”我一懵。   “内院向来都是军官住所。”黄戎说,“我们三个新兵,一无军衔二无作战经验,肯定是不能住在内院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估计是分错了吧。”我说,“要么就是外院住不开了。”   “怎么会?”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林梵说,“外面还有很大的地方呢。”   __       第205章 培养心腹   外面还有很大的地方?   我一怔,难道说,真的是安一冉给的优待?   “我感觉也是出于嗣业的原因。”高子贺帮腔道,他轻笑,脸又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不能吧……”我觉得不太可能,虽然我说跟安一冉是世交,但是那全都是我胡诌的。   “没啊,刚刚他说你是他干儿子来着。”黄戎眨了眨眼,说。   说话间,安一冉敲门走了进来。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说。   “在聊上阵杀敌的事儿呢。”高子贺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说实话,“训练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上阵杀敌了。”   “男儿有志气挺好的,但是也要分情况。”安一冉说,意外地摆出了一副长辈说教的样子,“先不管这场仗能不能打得起来,一旦打起来的话,所有人以保全自己为首要任务,穷寇莫追。”   “唯!”我们四个行礼,说。   “好了,我就是过来看一下,你们接着聊吧!”安一冉说,抬腿往外走,走到门边上,瞄了我一眼,还冲我笑了一下;我一怔,愣神间,他走了出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是黄戎他们四个都在边儿上,他还不好意思说,所以让我跟他出去。   “你们饿吗,我去找点吃的。”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本来稍微有一点儿。”高子贺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肚子,然后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叫了起来,“结果你一说,真的有些饿了。”   “我也是,中午那种风干了的胡麻饼,我实在是吃不惯。”黄戎接道。   午餐的时候,正好还在路上、吃的是干粮,那个馕简直干得不要不要的,根本就啃不动。   用一个词儿形容,感觉自己就跟嚼石头一样。   说起来,他们这边的干粮和陇西军营就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地用纸包起来的;其实陇西那边也可以用纸——用那种油纸,防水的话,油纸完全可以胜任。   “那我去院子里看一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我说,走了出去。   “嗯。”身后传来他们的应和声。   走出房间就看到安一冉正站在门口,他负手而立看起来像是一棵大树。   不得不说,吕休景真的很高;他看起来两米都不止。   说起来,唐朝人怎么都长得那么高呢?   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夸张来的,毕竟七尺男儿这个词儿就跟三心二意之类的词儿差不多;只是用七尺代指人比较高大,并不是真的有七尺。   可是来到之后才发现,我去,他们真的能长到七尺啊!   那李嗣业岂不是得有两米一还多?   ——可是李植明明一米八不到的样子。   先不说别人就说杜展吧,从最开始的一米八不到现在已经蹦到一米九多了。   陇西军营的伙食还算可以,J鸭鱼R基本上都有;营养还是很均衡的,虽然菜品种类少了些。   之所以会有JR和猪R,是因为J在唐朝的时候并不算R;猪R则是富人不屑于吃。   当时的R食,以羊R为主。J鸭鹅等禽R,是不算R的——这里有个小故事,唐初一度禁止御史到地方的时候吃R,但是唐初名相马周到地方特别喜欢吃JR,然后就被人告状了,太宗调查完之后,发现对方只是吃了一只J,于是说道:“我禁御史食R,恐州县广费,食J尚何与?”   意思是:我之所以禁止御史吃R,是为了防止铺张浪费。但是吃J怎么能算吃R呢?   正是由于玄宗这句话,JR到现世都一直很便宜;同样的,因为牛羊R自古以来就贵,所以一直贵到了后世。   “女生果然比男生要聪明伶俐多了。”安一冉看到我之后,说,“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   真当所有的女生都只会天天哭哭啼啼的啊?   像我们这种女汉子,天生就是为了当一名法医的好吗?   因为某些客观原因才没有成功,这个原因比较复杂,我就不赘述了;我只能说,不单单是我个人的原因。   “教授,您单独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儿吗?”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移话题道。   “哦,是这样的。”他说,“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他换成了普通话;但他应该很久没有使用过普通话了,发音都已经变得很像南方人——“二”和“呃”不分。   有件事要跟我商量一下?   并没有不详的感觉,但是我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事。   “您说。”我开口,“如果是我能办到的话,我一定不推辞。”   “你肯定能办到。”安一冉狡黠一笑,“不然我也不能来找你了。”   这话说的,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似的。   “您说是什么事吧。”我并没有应下来,万一没什么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还可以耍赖说,“当时我并没有同意啊!?”   “其实就是想让你做我的副手。”安一冉耸了下肩,说,“在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我就发现了咱俩是穿越过来的,当然也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但是我还没找到。”   他找那些穿越来的人干吗?   难不成准备组团穿回去?   说起来我俩都是魂穿,怎么穿回去啊?   现实的身体有没有还两说呢?   我估计我肯定是没法留个全尸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高坠伤最大的特点出血量很少,但是脏器都摔坏了。   “其实,对于咱俩来说,这些东西早就成为历史了,我们两个人的话商讨作战计划也比较方便,毕竟思想相似,接受的教育也差不多。”安一冉接着说,“就像刚刚,我俩至不需要语言沟通,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这些话把我说懵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像是被告白了呢?   我差点儿没忍住给自己胳膊一个大嘴巴,敢不敢再自恋点儿。   “所以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做我的心腹?”安一冉踌躇着,说,“而且我们俩还可以有暗语来沟通,就是我们常用的普通话——我之前测试过、他们完全听不懂。”    第206章 “种族”优势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北方人真的好可怜,北方人的方言和普通话非常接近,几乎没有什么出入;而南方人则不同,除了本地方言、外语之外,还必须要学习普通话。   这一下子就是三门语言啊。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情况,本地人都在讲普通话,外来的人都在讲闽南语。   但没想到,穿越到唐朝之后,普通话居然可以作为一门“外语”——一不小心掌握了普通话、唐普两种语言;虽然和精通唐古语的姚旭、精通唐古语和突厥语的刘翊没法比吧。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估计是看到我一直没有应声,安一冉说。   “啊?”我回神,下意识地反问。   “其实也不能说是心腹,应该说是助手……”安一冉解释道,“心腹听起来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感觉像是媳妇。”他说,忍不住笑。   好尴尬的冷笑话,我无言以对。   “不贫了,其实我已经和中央递过消息了。”安一冉说,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宣纸,递给我,“把你提升为御侮副尉,其他三人为仁勇校尉、仁勇副尉、陪戎校尉。”   虽然他说的这些军衔我都不知道,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多谢教授。”我说,接过他递给我的任命书看。   我正仔细看着任命书,忽然看到了右下角的。   当初柳涌喊了一嗓子——原谅我唐普学得不怎么好,我原以为安一冉的“宿主”叫吕休景,看到这张申请书上的戳才知道,他不叫吕休景,而是叫“吕玄璟”。   果然语言不通,做什么真的有障碍,如果我当时有花的话会出现这种情况。   “任命书应该会在三天之后到。”安一冉说,“到时候你就是一名从八品下的军官了。”   我一懵,原来御侮副尉是从八品——还是下阶——的官职。   怎么着也得封我一个昭武校尉吧,正六品上阶和从八品下阶,可是足足差九个级别呢……   我要求不高,随便长得闲职,没有也不要紧。   不过好歹比从九品下阶的官职要好一点儿。   “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安一冉说,“天就快黑了,等下一起来吃饭吧!”   “嗯。”我应声。   “刚刚跟孙尚说过了,”安一冉轻笑,“他们今天会弄些烤J,这边儿的烤J可是一绝!”   那会儿刚说完,烤J不算R,这会儿紧接着就有烤J可以吃了。   现在的烤J,可是正宗的木炭烤J。   “嗯。”我一声转身往回走,“那我去给他们说一下。”   “去吧。”他说,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我回到房间跟他们说晚上有烤J可以吃的时候,高子贺两眼放光。   “我特别喜欢吃那种烤得外焦里嫩的J翅。”他淹了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真的有点儿饿了。”   “我也挺饿了。”林梵说,他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呢,“我都不敢动了,害怕消耗更多的能量。”   说的好像一直不给饭吃似的。   “我们那边烤J的时候,会在上面撒一层胡椒粉。”黄戎接道,“那个胡椒粉味道很特别,撒上之后特别好吃。”   现在还没有辣椒,唯一能提供辣口感的估计也就只有胡椒了;说的我特别想吃辣子J。   我们四个人去餐厅那边,那边果然在烤J。   他们正在处理食材,他们把内脏、头和P股都去掉,把处理好的食材放在荷叶;现在已经到了秋天,真不知道怎么从哪儿找到荷叶。   我看到用来烤J的“炉子”是这样的。   他们在地上撑起了一个直径很大的三脚架——就是把三根木头交叉在一起、绑成的那种;这样的三脚架,地上一共摆了十几个。   三脚架的下面有一个薄薄的石板搭起来的小隔层,他们把荷叶上的J拿出来,放到这个小隔层上。   他们在石板底下生起火,不一会儿,火就把石板烤的通红。   感觉是这样烤的啊。   那他们这个不能算“烤J”这明明是“腾J”啊!   而且他们搭那个三脚架有什么用呢,感觉完全用不到似的。   正在我纳闷,他们为什么要搭那个架子的时候,一个人走上前,他的手里有一个麻布做的小口袋,大概和钱袋一样大;那个袋子上还拴了一根绳子,那个绳子是双过来的。   他把那个钱袋大小的袋子,挂在了三脚架上;由于的他给予了袋子初速度,袋子挂上去之后,像一个钟摆一样。   这时候,我看到麻布口袋里洒落了一些东西,好像放着什么东西似的。   那是些浅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盐。   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也太机智了吧?   利用钟摆摆动,给这些J加一些佐料;如果自己弄的话,完全可能会不均匀。   那些忙活的厨师们现在看到了我们几个,其中一个人,他对我们说,“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我低头行礼,转身往外走。   “我们回去吗?”高子贺一怔,“眼看着再有两刻钟就能考好了。”   两刻钟……那可是半个多小时啊。   也就是说这些J得烤半个多小时?   他不是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了吗,怎么还有时间,这么耐心的等?   我们几个人都退到了安全线之外,看到那几个厨师忙得团团转;他们把考好的烤J放这的荷叶上,原来荷叶只是充当盘子的一个功能。   在天黑了之后,我们终于吃到了烤J;配菜照例是发面饼。   不过,比起来香椿芽炒J蛋好得太多了;之前的陇西军营的时候,军营的厨师也吵过J蛋、JR,但是从来没有把JR烤着吃过。   之所以陇西那边儿不这么料理JR,也许是因为这种东西吃的人太少众了吧?   毕竟还是接受的只有穷苦的老百姓们。   毕竟既然都不算是R类、只能算作家禽。   谁说JR不是什么贵族食物,但是依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别说人工圈养的家禽,就是野生的飞禽走兽,也都没能逃过的天朝吃货的步伐。   吃是人生第一大要务。   原谅我查了本假资料__,安西都护吕玄璟是正确哒__吕休景那个是在某瓣看到的,,,       第207章 经略之使   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以后,我们四个正准备溜的时候,得到了经略使回来的消息。   碎叶城和陇西军营差不多,常年都有人巡逻;基本上属于“不夜城”。   尽管现在差不多晚上八点了,院子里依然灯火通明。   不知道为什么,安西都护府到夜里怎么会那么安静呢?   没看到有人巡逻也没看到点灯,整个院子里漆黑漆黑的;是对那个夯土的墙太有自信了吗?   那个墙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啊,感觉下场场暴雨都能冲塌了;估计确实是这样,所以到后世,安西都护府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难道说是他们都躲在暗处,故意让敌人来进攻?   要么就是,整个安西都护府自带防盗系统,也许像嬴政同学的陵墓那样,只要进入某些地区区域就会触发机关。   经略使看起来大概三十七八岁上,他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加上“丸子头”,差不多有一米八五,站在安一冉旁边,到他耳朵中间的位置。   他略黑——准确的说是黢黑,脸上有很多皱纹,他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眨眼睛。   说实话,要是只眨一只眼睛还可以说的过去——虽然那样也很奇怪吧,但是两个眼睛一起眨,怎么看都感觉像做贼心虚啊!   “你眼睛的毛病还没好呢?”安一冉看着经略使,说。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他轻笑,说,“得亏姚神医的药,不然估计早就瞎了。”   原来他的眼睛真的有毛病。   说起来,他叫姚旭姚神医,看起来跟他不怎么熟,熟的人直接叫他祖睦。   “肯定是你没好好用,祖睦的医术我信的过,基本上好好用的话,一个月下来,你的眼睛差不多就好了。”   “嗯。”那个人应声,尴尬的笑,“其实我才用了半个月不到。”   “所以啊,你才没有好。”安一冉说,拍拍那个人的肩膀,“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嗯。”那个人轻笑。   “吃了没?”安一冉问,“我也还没吃呢,咱俩一块儿吃点儿?”   “那敢情好,你可是有不一样的酒啊!”那个人说,咋了下舌,“说实话,你那个酒味道确实很好。”   安一冉还酿了酒?   我愣了下,大叔真的很会玩啊。   其实北魏贾思勰著的里就已经记载了详细酒的酿酒方法;这种酿酒工艺一直持续到近代,后世基本上只是改良了一些,并没有完全大规模的改动。   他们现在所酿造的酒是没有经过过滤、蒸馏的浊酒;宋朝经过沉淀过滤之后得到了清酒,不过他们的是没有经过蒸馏的低度酒。   现代白酒应该起源于元代。   “你早说啊,我这次出来的急,没有带。”安一冉一怔,“说起来,你现在在吃药,不能喝酒。”   “那等我好了之后,能不能带点给我?”经略使轻笑,“说实话,你的酒上瘾,喝完了总想再来一口。”   “那必须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时间酿这样的酒?”安一冉狡黠一笑,“当然是因为现在的酒度数太低了,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准确的说,现在的酒太甜了,完全不是酒应该有的味道。”   我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心想,大叔你这样跟一个古代人说真的好吗?   会不会把历史改变的太超前了?   “这倒也是,虽然她们确实也能醉人,但是不如你酿的那种后劲儿足。”   我真的不想看两个酒鬼互相交流喝酒的经验,于是戳了下黄戎,准备开溜。   但是正好被安一冉看了个正着儿。   “对了,我有个人要给你介绍一下。”他说,看向我,说,“就是那个。”   “这位是?”那个经略使问。   “老杜的儿子。”安一冉说,“梓楠之前收养的养子。”   “哦~!”那个经略使意味深长的应声,“可是那个勇于抗击侵略者的杜展杜嗣业?”   勇于抗击侵略者?   我懵了,我咋不知道,我还干过这种事儿呢?   “是啊,差点被对方夺了性命,现在脖子上一道疤呢。”安一冉说,他冲我招手,我不得已只能走了过去。   纳尼?敢情把这个当做抗击侵略者的凭证?   肯定是彭偃房说的,这大叔……还真会往我脸上贴金。   “都护、都督。”我行礼,说;经略使一般兼任都督一职,叫都督总是没错的。   “真是个勇敢的孩子。”经略使赞赏的看了我一眼,说,“可惜……杜丞相走的早……”   杜楠还真的是丞相;她并没有反驳我,说明我蒙对了。   “虎父无犬子,虽然梓楠是个文官,但是你看崇明、崇文,这俩孩子可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安一冉说,“一个是归德将军,一个是副都护。”   这倒是,杜煜当初救杜铃兰时的纵身一跃——看起来就武艺不凡;杜岘就更不用说了,二十四五岁就做到了副都护。   “可以崇文这孩子走的早……”安一冉叹了口气,“不然他肯定比我有出息啊!”   “是啊,那孩子真的是个有本事的。”经略使附和道。   他们都不知道杜岘还活着的事?   看起来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我、杜铃兰、谢燮和已经没了的萧赫。   之前总想着想问一下,萧赫的儿子怎么样了;结果那三个月又是训练又是学兵法的。   根本就没时间、也顾不上问——可能确实也是我不够用心;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他们家也不会卷进先天政变里了,毕竟已经和太平公主划清了界限。   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躲开,现在他们下落不明,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天妒英才。”安一冉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英年早逝……”   “唉。”经略使大叔叹了一口气,附和道。   “不聊了,先吃饭。”安一冉说,“嗣业,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天儿挺晚了,明天一早再安排你们。”   “唯!”我们四个人应声,往我们住的院子里走。   转身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既然他们都不知道杜岘还活着的事儿,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并没有被逮到?   只要没被逮到,我就多了一线能找到他们的希望。   经略使出场了       第208章 不许上阵   我们四个回去,玩了会儿“狼吃人”就睡了。   自从姚訚学会了之后,他总爱拉着其他人玩;一来二去,整个军营的人都会了。   自从得知了他们没了的消息,这还是我第一次玩儿——也是我玩的最心不在焉的一次。   黄戎和高子贺玩的正起劲儿,我和林梵对视一眼,各自走到自己的软铺旁,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到了号角声。   我坐起来,揉揉眼。   正常情况下,一般都是早上五点起床,起床之后是集训;结果现在还不到五点,就听到了号角声。   难不成对方趁着月黑风高,搞偷袭?   我抓紧袍子往外跑;穿着中衣睡觉就有这个好处,抓起衣服就能跑路。   跑到院子里,刚好看见抓着外袍刚刚跑进院子里的安一冉;他上半身****着,下半身就是一条短裤。   能看到他身上健硕的肌R,没想到居然他有八块儿腹肌。   现在毕竟还是热天里,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么穿也无可厚非。   “起来了。”他随口说。   他把袍子抖起来,像穿风衣一样穿在身上;他和我们穿缺胯袍的方式不大一样,我们唱的时候都是先把脖子上的扣子扣住,然后再系上腰部的系带,最后才把皮带束上。   以前萧赫嫌麻烦,腰带从来都不束;他上来都是把腰上的带子系上,就这么松松垮垮的。   没办法,架不住他身材高大,这么穿在身上看起来“随意”比“邋遢”要多一些。   我现在想起萧赫,居然觉得他很帅,人格很高大;也许真的是这样,记忆里的东西都是被美化过的。   安一冉已经束好了腰带,他一只手把洒落的头发拢起来,他的头发不算长,也就在肩膀的位置。   忽然好想问他,男生天天梳这样的发髻是不是不大方便啊?   但是看他娴熟的样子,好像他还蛮喜欢这个造型的。   他把胳膊上系着的束发带扯下来,结果居然没扯下来;他发带的居然是大红色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颜色,一般情况下,发带都是要和衣服配套的。   当初,谢燮送我俩的路上,束的是蓝色的发带。   军营这边儿,大家统一穿军装,用的是发带都是亚麻色的;准确的说,这种发带就是从制作缺胯袍的布上撕下来的。   两边为了防止脱线,还用火烤过。   安一冉是这么把束发带系在胳膊上的。   他把发带的两段从发带对折的地方穿了过去;之前我和萧赫、李植第一次去绝情谷的时候,栓挂钩的绳子就是这样系的。   这种绳结特别方便系,也很结实。   “我帮你吧。”我说,走过去把绳子解下来,伸手准备递给他。   “要不你帮我系吧!”安一冉轻笑,“说实话,我一直很想看女生的丸子头是怎么扎的。”   “……”我把手缩回来,“就说我已经不是女生了,现在和你一样,是个生活在唐朝军人。”   他显然一滞,说:“对不起。”   他直接道歉,我反而不好意思。   “您稍微低下头。”我只好转移话题,“不然我够不着……”   “哦!”他应声,蹲了下去。   说实话,我印象里安一冉是一个特别爱耍帅的人,虽然可能不是他主观上想要耍帅,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在耍帅。   结果他穿越到唐朝之后成了个逗比……   是的,我又一次确认了。   我让他低下头,又不不是让他蹲下;而且你蹲就蹲吧,为什么要整个蹲下去,半顿不可以吗?   我无奈的帮她把头发系好,打上绳结的一瞬间,忽然想恶作剧。   于是我把他的发带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教授,好了。”我说,憋着笑。   “有劳了。”安一冉说,随意的晃了晃头。   蝴蝶结随着他晃头,左右摆动着,居然有点小俏皮。   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我下意识的咳嗽了一声以便掩盖尴尬,“教授,你为什么要晃下头呢?”   “每一个教授,心里都有一个摇滚梦。”他哈哈大笑,“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我当初选择留校任教的话,我可能就去当一名摇滚歌手啦!”   如果被w大的校长听到,会不会很想打死他?   我没有接话,这时候,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   “大都护。”孙判官走了进来,他看到安一冉起来之后,忙行礼,说,“房都督已经去前殿等候您了。”   “嗯,我马上就过去。”安一冉说,他偏头,似乎要跟我说话,我看到他身后的孙判官明显愣了一下。   估计他会以为大都护疯了吧,居然在头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但他只是愣了一瞬,就转身离开了。   好像也不足为奇,毕竟隋唐时期,男子还有簪花的习惯;系蝴蝶结跟簪花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嗣业,”安一冉真的有话跟我说,他一脸严肃的说,“等下真的要交战的话,你不可以去前线!”   “为什么?”我忍不住抗议。   我原本还指望上阵杀敌、建立功勋,或许还能将功补过,救杜铃兰一家人。   可是他现在跟我说,不许我上阵杀敌?   “没有为什么,你现在没有实战经验。”安一冉虽然说没有为什么,还是跟我解释了一遍,“上阵杀敌,和你想要的完全不一样,和电视剧里的也完全不一样。”   还有你说,我本来也知道。我腹诽。   电视剧毕竟是和人演出来的,就算真的很残酷,也没有亲身经历的感觉;我虽然没有真的经历过上阵杀敌,但我真的杀过人。   虽然郭二娘的死并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但是我确确实实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捅死了她。   他完全不顾黄戎林梵以及高子贺还在场,接着说:“电视剧里的都是骗人的,动不动主角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作为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打起仗来的时候,一片混乱,是敌是友根本分不清。”   “这也是军装存在的意义,”他说,主要是为了“是为了区分我方和敌方。”   下一章就是对战了__       第209章 登上城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以后还是会让你上场的。”安一冉看到我默不做声,以为自己话说重了,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次你就先别上去了,这次你先看一下。”   “等你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后。”安一冉说,“我不会拦你的。”   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我忽然想起当初报考法医的时候,闺密说的话。   她跟我一样也是学医的,不过她比我大一届,算是我的学姐——尽管我俩同岁;当初她就告诫我,她说法医这个专业就业面太窄,而且很多司法机构不愿意接受女法医。   并不是歧视女性,而是出于对女生的保护;法医这个职业,绝对是医学类里最苦的一个工作。   不仅要搬运尸体,还要承受工作中的各种恶劣情况;尸体会呈现不同的尸体现象;人死后,身体各器官、组织和细胞的生命活动停止,并受到内外环境各种因素的作用,发生一系列特殊征象的死后变化,被称为尸体现象。   最常见的就是尸体**、干尸、霉尸、尸蜡化和巨人观等。   这些尸体现象对普通人来说太重口味儿了,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作为一名法医学学生,首先要学会开颅,这是查看脑部损伤的第一步;当然不只是开颅,开颅之前还需要剔除毛发。   其次,要忍受尸体“变质”   很多男生都无法胜任更别说女生了。   这也是很多女生不去学法医的原因,毕竟女生骨子里都是胆小的,真正能接受的女生没有几个。   当初我是打算去考法医的,但是后来发现,出于对女生的关怀、大部分都会给女生安排文职;基本上不会让女生直接参与现场调查。   那这和我最开始学法医的初衷相驳,干脆就不去了。   “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我开口,“都在当初决定学法医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林梵左手拉着黄戎,右手拽着高子贺;他示意他俩行礼,然后把他俩拖了出去。   “尽管我是教解剖学的,但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是抖得跟筛糠似的。”安一冉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举了个例子,他说,“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觉,闭上眼,就梦见自己回到了战场上,那些人拿着长枪,向我飞奔而来;如果我不杀掉他们,他们就会杀掉我。”   “如果你确实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我也拦不住你。”他叹了口气,说,“多加小心,受伤可以,甚至缺胳膊少腿儿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把命留下来。”   “是!”我大声应到。   “嗯!”他也重重应声,“走吧,孔谌该等急了。”   “孔谌?”我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他是谁。   “就是昨天你见过的经略使。”安一冉边走边说,我走在后面,跟着他的步伐频率走,“判官叫孙戈,他是个老好人,如果我和马朔不在的话,有什么突发的事儿,你可以找他去帮忙。”   “嗯……”我应声。   说话间到了前殿门口。   黄戎三人正站在门口,看到我俩之后,跟在我俩后面走了进去。   孔谌正坐在矮桌前,他的面前摆着一堆宣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字;应该是前线战报。   来到碎叶城之前,我还以为对方已经兵临城下了;来到之后才知道,是外城被人围攻,我们所在的院子是内城墙。   整个安西四镇外围,有一堵外城墙;其主要目的类似于长城——是为了防止外族入侵。   现在受到攻击的就是碎叶城所属的那一段外城墙;但外城墙只有其他三座城镇有,因为外城墙是一个半圆,它把除了龟兹之外的三个城镇全包裹在里面,都护府是没有的。   内院——其实是碎叶城城指挥中心——和前线相隔近十公里,所以我们在这边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响。   “怎么样?”安一冉走进前殿之后,问。   “他们好像改变策略了。”孔谌看到来者是安一冉后来,从矮桌前站了起来;他把面前的宣纸拿起来,说,“前两日都是佯攻,今天好像玩儿真的了。”   原来那是一份地图,上面标志的很多红叉好,那个红叉号应该就是吐蕃进攻的位置;我大体数了一下,居然有十几处之多。   “这么多?”安一冉皱眉,“这几个地方……同时被进攻?”   “嗯,几乎是同时。”孔谌眉头紧锁说,“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伤亡报告……”   “打。”安一冉打断他的话说,“现在城内有多少驻军?”   “大约五千人。”孔谌答道,“另有两千在外,来不及回防。”   “五千人就够了。”安一冉说,“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我跟他们安排攻略路线。”   “唯!”孔谌应声,召集他的下属们,通知所有人集合;原本早上一顿号角声,就把人吵醒了七八了。   马朔这时候也走了进来,他冲安一冉行礼,“都护,您交代的事儿办妥了。”   “辛苦了。”安一冉说,“等下还得辛苦你带两对人马抵御外敌。”   “我的本分。”马朔说,轻笑。   孔大叔办事儿很快,十几分钟之后,就所有人召集齐了。   “现在,外城正在遭受攻击。”安一冉说,“现在一共有十二处被攻击点,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把这十二个攻击点清扫干净。”   “现在,除了一千四百人留守之外,其他三千六百人分为十二组,分别前往一至十二个攻击点。”安一冉说,“下面分派任务。”   他依次喊了十二个人的名字,这十二个人中包括他和马朔;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居然还有孙判官。   他不是个文职吗?难不成这年头当个文职也需要上阵杀敌?   我和黄戎三人都没能分到一组去,我和安一冉编在了一组。   任务分配完之后,所有人分别向十二个方向出发,去往攻击点。   随着距离攻击点越来越近,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外城墙和安西都护府城墙是差不多的结构。   登上之后,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人。   他们的脸上居然写满了喜悦,仿佛预见到他们会攻破城门一样。   我第一次觉得人笑起来面目可憎。   **都写在脸上__       第210章 对战阵前   站在碎叶城外城墙和在都护府的城墙上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那个时候的党项族虽然骑着马、挎着弯刀,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攻击性。   而这边的吐蕃族,则来势汹汹;尽管她们面带微笑、谈笑风生,却让我更加恶寒。   他们手里拿的镰刀状的武器,为首的人背着的一把两米多长的弓。   那把弓太长,即使那个人骑在马上,弓也垂到了马腿的位置。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弓,那把弓看起来是用牛的角制作的;弓臂很粗,弓弦也很粗,看起来就很沉。   相应的,这个弓的爆发里一定很强。   他们的先行部队是骑兵,中间的地方步兵和弓箭手,最后边跟着的是弩车。   这明显是要玩儿真的呀,连行军布局都弄好了。   安一冉看着下面,目光扫向了背着弓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啊,吕都护。”那个人看到安一冉在看自己的时候笑了,喊道——他用的居然是“唐普”。   最近被各种少数民族弄得神经衰弱了,本能的以为他们用的都该是自己的语言;她开口的一瞬间,我还在纠结——谁能翻译一下?   “许久不见,十分想念。”安一冉轻蔑地笑,说。   “我也觉得,时间长了不见个面,总感觉生分了。”对方说;我很想说,“唐普”说的很溜啊。   “是呢,不过我们唐朝讲究需要礼节,见面肯定得带点儿见面礼。”安一冉说,睥睨,“你什么都不带就来,不太好吧!”   “我可没有空着手来哦,我可是带了一份儿大礼的。”对面的人说,笑得一脸灿烂,“不过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我家赞普的。”   他是想把安西四镇攻打下来?   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句话,安一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那这份儿礼你多半拿不到,”安一冉霸气地说,“选礼物得选个有把握的,不仅拿不到礼物,还把自己交代在这儿,多不划算。”   “你们不是有句俗语,叫‘鹿死谁手’,”对面的人说,“现在我就引用一下这句话,鹿死谁手……不一定呢?”   “这句话原分不动的还给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安一冉怒了,“想要踏进大唐的疆土,先问一问我大唐将士答不答应!”   “战争从不需要理由。”对面的人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安一冉恼羞成怒之后,对面的人笑得很猥琐——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么多人都想分一杯羹,先下手为强。”   “这么多人都没能分到这杯羹,你凭什么觉得你就可以?”安一冉显然也看出来对方是在故意激怒他,他坦然一笑,“放我强唐者,虽远必诛。”   “看来我俩是谈不拢了。”对面的人脸上的笑一滞,“请赐教吧。”   “正合我意。”安一冉说,旁边的人立刻端着托盘走上前;里面放的是明光铠。   其实明光铠这种东西,我并不怎么分的清;反正这个词一般用来泛指甲片已抛光、十分光亮的铠甲。   ——所以我就凑表脸的把所有发光锃亮的铠甲都称为明光铠了。   其实唐朝时作战盔甲分为很多种,统称“唐十三铠”。   除了史书中最负盛名的明光铠,还有光要甲、细鳞甲、山文甲、鸟鎚甲等;原谅我确实分不清,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些全都是铁甲。   整套的盔甲叠放起来,是很大的“一坨”;它们主要由头部护甲和身体护甲组成。   穿着时,先穿着身上的护甲。   身甲也有护颈,身前部分成左右两片,每片中心有一小型圆甲片,背部则是整块铁质的甲板;胸甲和背甲在两肩上用带扣联,甲带由颈下纵束至胸前再向左右分束到背后,然后再束到腹部。   腰带下左右各一片膝裙——就是很像围裙的那个;两肩的披膊有两层,上层作龙首状,龙首中吐露出下层的绿色披膊。   胳膊上除了披膊之外,还有保护手腕的腕甲。   这么一套下来,光穿得穿十分钟;而且,那么多铁片目测都得有二三十斤,看着都觉得累,更别说穿在身上了。   其实,铁甲的制造相当耗费工时。   虽然唐朝时期炼铁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但是繁复的制作工序依然耗时耗力。   首先将铁制切成甲片,然后打札、粗磨、穿孔、错X、并裁札、错稜、精磨。   换成现世的话就是:先把铁制成粗质的铁片,然后锻造;之后是粗略的打磨,打磨好后开始穿孔;穿孔之后,把因为打孔而突起的部分切掉;最后是精细的打磨。   一个铁片要经过这么多工序之后才能成为一块甲片,这个时候它已经发光锃亮了。   甲片加工完毕后,用皮革条编缀成护甲;里面还要加上衬里,防止磨损皮肤。   安一冉已经穿好了铠甲。   他原本就人高马大的,穿上铠甲之后更显得高大威武;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像是门神。   他走下城门楼,我也跟着走了下去。   刚坐下来就发现院子里面已经站了很多士兵,他们一个个穿好了盔甲,手持武器、整装待发;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走过来,也给我了一套盔甲。   我刚要接过来,就被安一冉伸手拦住;我本能地抬头看他,他看了我一眼之后,又把手垂了下去。   “等下跟紧我。”他说,走到旁边的武器架子上拿下一把横刀;他把横刀挂在腰上,又拿下来一把陌刀。   他也是用陌刀的?   我懵了,不是说陌刀用的人很少吗?   不然也不会出现凸现李嗣业的特殊了,为什么我来到之后,发现我认识的大部分人都会用陌刀。   陌刀不是在开元中后期才开始盛行的吗?   这还不到开元啊。   顾不上想,我也走过去拿起一把。   之前在军营的时候,用的都是模型;在一次摸到陌刀,居然有种久违重逢的感觉。   “走,我们去教训一下,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安一冉说,笑得一脸灿烂。   要打起来了__       第211章 激战正酣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打仗是那么沉重的话题,他却笑得很开心。   也许是因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理由吧;自从误解萧赫之后,我再也不敢轻易下断言。   说实话,战争多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边防驻军,职责就是抵抗外来侵略。   像这次,安西军并不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他们是被迫迎战的;但是他们不应战的话,对方就会一直在城下徘徊。   就像他们说的,还有外出的军人没有:回防;他们回来的时候,势必要从城门进入。   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清理路障——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不能说哪儿一方是对的、哪儿一方是错的,只能说他们各为其主吧。   所以我一直喜欢用“对方”而不是“敌人”来形容吐蕃或者其他古代少数民族。   他们尽管现在与我们为敌,但是日后大家都是一个整体。   天下大势也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打仗这种东西也是这样,你不打我、我打你。   作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守则并不是安一冉说的那样——他那是出于人为关怀;基本上所有的封建帝王都会教导他的士兵,宁可战死、不能怂。   安一冉翻身上马,其他军官并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开始往城门口走。   这个城门和长安的城门是一样结构,都是桥D状。   碎叶城就是仿照长安城建造的,我们居住的那些地方也是,都是些整齐方块儿结构。   估计,老李家都是强迫症患者。不然怎么会把接道规划得那么整齐呢?   走进桥D,视野一下子变黑了些;四个守门的人走过去,把门拉开。   城门大开,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那些吐蕃人比城门之上看到的要高大些,也比城门楼上看到的距离要远一些。   他们和城门大概有一百“”米的距离。   安一冉停下,身后的人都停了下来。   “末将请求上场。”马朔驱马上前。   “有劳了。”安一冉赞许地说。   这个我懂,两军对战之前总会有先锋上阵。   先锋这个词有两层意思,一个指的是神经中的先头部队,另一个指的是作战时的先遣将领;马朔显然属于后一种。   他从马上下来,走到阵前,对方一个人也走了上来。   那个人穿了一身兽皮制作的衣服,身上背着一个几乎要成为一个圆盘的弯刀。   马朔抱拳行礼,对面的人把右手抵在胸前。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我都以为这些是胡扯的。   大敌当前,还有空先行礼再打——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吗?   真的来到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都是真的,打仗之前要向对方行礼以示尊敬。   他俩互相行过礼,抄起家伙开始打了。   马朔拿的是横刀,他身上背的是一把特别大的一个大砍刀;他把砍刀抽出来,刀很长,刀尖儿几乎拖到了地上。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用砍刀,之前训练的时候,大家用的无非是陌刀横刀弓箭弩箭长枪之类的;那把砍刀看起来也得有是十几斤甚至二十多斤重,目测刀刃都得有一米多长。   两个人僵持着,原来人的僵尸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和对方原地打转转。   马朔先出的手,我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他太快了。   等我看见他的动作的时候,他的砍刀已经迎面劈了下去。   对方速度也很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湾刀抽了出来,挡在胸前——砍刀一下子劈在了弯刀上。   那个吐蕃人紧接着把弯刀转了九十度,砍刀被卡进了弯刀的缝儿里,动弹不得。   我忍不住想喊一句,太Y险了!   对方明显是因为看到马朔用的是砍刀,才派了一个这样的人上场。   马朔扑过去的时候,正好中了敌人的J计。   马朔想往后抽刀,但是砍刀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前面的比较宽、后面比较窄,卡在对方的缝儿里根本拔不出来。   虽然隔得很远,我都能想象到对方已经一脸胜券在握的J笑。   马朔干脆继续往下压,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继续往下压,一个中心不稳,直接单膝跪地。   他单膝跪地的一瞬间,似乎是找到了支撑点,马朔没能再往下压下去。   两个人僵持了两秒,吐蕃人忽然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匕首,冲着马朔就刺了过去。   马朔松开砍刀的握手,侧身往后闪;对方直接把匕首掷了过去,被马朔侧身闪开。   那个人想要把砍刀拿出来,但是没能成功;马朔一直在他周围两米的范围内,他没时间、也来不及把那把砍刀拿出来。   就在这时,马朔把身上的横刀抽了出来,对着他的手腕砍了过去。   对方想要往后抽手,但是砍刀太大,他根本抽不回来,只能松开了手;马朔没能砍到他,只是划伤了他的衣袖——但是对方被*退了好几米。   马朔右手抓起砍刀,把对方的弯刀甩了出去;他把砍刀C回身上的刀鞘里,左手甩了下横刀,把刀尖对准了吐蕃先锋。   “好!”我忍不住大喝一声,“噼里啪啦”开始鼓掌;鼓完掌才发现他们都在看着我,那个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都怪我激动过火了,两军对战之中,我怎么能鼓掌呢?   但是马朔的动作真的太帅了!   不到两分钟放倒了对方先锋不说,最后还摆了一个这么帅的pose。   “向对战先锋中胜利的一方鼓掌视为失礼。”安一冉说,“不知有不罪,下次记得。”   “抱歉。”我忙说,走上前,低头向吐蕃先锋致歉。   刚抬头,发现马朔把对方拉了起来。   “还要打吗?”安一冉说,声音中充满了得意,“大唐铁军,可是个顶个儿的强悍。”   “虽然知道,但是也要打。”对方领军显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我虽然夸下海口,说要把安西四镇送给赞普。”   “但是我知道我只有两成的把握。”那个人苦笑,“没办法,两成的把握也要打。”   “你真是够执着的。”安一冉说,轻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全军出击!”他大喊一声。   L更的孩子伤不起__抱歉,卡文了。       第212章 全军出击   随着他一句“全军出击”,周围的将士像离弦的箭一样弹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刻,各种铁器击打到物体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围一下子空了,我呆愣在原地;几乎贴着城门,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剧情反转,就像龙卷风。   说好的礼节呢,刚刚不是还跟对方“切磋武艺”来着?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我原本还以为会有两到三轮对战呢,结果一轮结束了之后,就直接开打了!   原本就只有百来米的距离,安西军很快就冲到了对面,对面也是一样;身披盔甲的人群和身着兽皮的人群混成了一锅粥。   他们各自掏出自己的武器,金属撞击金属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纠缠在一起,他们彼此伤害。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残缺的左臂就甩到了我面前;他的手指还抽动了一下,尽管知道那是因为神经神萎缩而引发的抽搐,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看向他们,刚刚那群“君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豺狼”。   他们有的扭打在一起,有的你追我赶,还有的武器都被打断了;弓弩手一直在放暗弩,弓箭手则一直在放明箭。   真的应了安一冉的那句话,如果不是衣服有区别的话,真的分不清敌友;弓箭手、弩箭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管一个劲儿的放箭。   无数的血由于凶器的抽离溅了出来、无数的箭矢S向那群非要拼过你死我活的人;有人中箭后倒下……在也没能站起来。   有些人还活着,但我看到他们破败的躯体遗留在地上。   我亲眼见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亲眼看到一群熟悉又陌生的人死在我眼前;虽然确实被吓了一条,但是却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难以接受。   也许是因为我早就见过战争。   当初刘翊讲故事的时候,我看到了尸横遍野;再早一点儿,杜岘作战时,血染红了半边天。   尽管那些都是“梦”,但是和现实一样真实。   估计是看到我还在原地,一个吐蕃士兵冲了过来,他把身上被的弯刀抽下来,想要割断我骑着的马的前腿。   我本来想驱马后退,但是身后是弩车组,我无处可退。   他已经到了我面前,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眼神里却淬满了凶狠;他眼神里的狠戾,灼疼了我的眼。   在现世,二十岁左右的孩子还在读大学——他们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或和女朋友一起,或参加各种社团、社团活动。   他们都未来充满了憧憬,也做好了规划;而同样年纪的他们,却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   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把马的前腿砍断了;马疼得一个踉跄,骑在它背上的我被甩了下来、被喷溅而出的马血晕花了眼。   我伸手抹了把血,看见了正举着弯刀、准备取我首级的吐蕃士兵。   不知道他们的升官机制是怎么样的,难不成和秦朝士兵似的,用敌人的首级来评定?   我本能的用手里的陌刀挡住他的弯刀;但是弯刀是弧状的,还是划伤了我的鼻子。   虽然受过伤,但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疼。   弯刀收到阻隔之后,那个吐蕃士兵把弯刀收回去,也从腰上拔出了一把匕首。   我算是发现了。   唐朝士兵的防身标配是横刀,吐蕃的防身标配是匕首。   他们的匕首、刃的位置还是一个小倒沟,这要是一刀下去,就算扎不到要害,这一刀下来,也难保还有命在。   他一匕首捅了过来,我忙拿陌刀挡,但是陌刀太长了,一时间根本转不过来。   他的弯刀已经到了我面前,能看到眼前渐渐放大的匕首的尖儿——看起来他是打算出下我的眼。   我下定了决心,像是在军营训练过无数次的那样把横刀抽出来——砍断了他的手腕。   砍人手腕这种事情,其实是个技术活;控制好了、可以把整个手掌都看下来,控制不好、砍在骨头上的话……   最多就是让被砍到的人疼一下,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残疾。   电视上动不动一剑把脖子砍断了、一刀把人劈两半儿了——通通都是骗人的。   诚然,刽子手确实是可以一刀把人劈两半儿;颈椎缝隙,椎间盘,自己摸摸都能摸得到的。   刽子手们专门练这门技术,练得好很省刀的……“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也。”;据说有犯人家属会贿赂刽子手,要求对方技术稳定、给个痛快。   他的手腕断了之后,溅了我一身血;吐蕃士兵眼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迟疑,他快速把胳膊上系的绳子拽下来,把伤口扎紧。   我才刚看到他们的胳膊上都缠着麻绳,一瞬间以为是为了固定衣服——但是紧接着看到、他们的衣服并没有袖子。   难不成这些带子,就是为了肢体残疾时、防止大出血死亡?   那个吐蕃士兵失去了胳膊之后,眼睛都红了,他左手又把弯刀把出来,这次他对准了我的脖子。   我脖子上的伤刚好了没两天,在挨上这么一下……必死无疑。   我把陌刀抽出来,一下子劈了过去;他没能躲开,整个人从腰部被劈成了两半儿。   我差一点儿把陌刀丢出去。   说实话,陌刀三四十斤并不算太沉,和重弓之类的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但是陌刀的刀刃真的很强悍。   原本对那句“当嗣业者,人马具碎。”还有所怀疑,现在更加坚信了这种武器杀伤力的不是一般的强,如果用枪打比方的话,那就是这样;横刀好比左轮、当初携带,陌刀则属于火箭炮,不杀人就罢了,要是真的暴走了,杀气人来亲妈都拦不住。   那个人仰面倒地,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隐约还有一丝不甘愿。   我真的杀人了。   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忐忑,那么不安。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在送进监狱改造之后、还是会继续杀人。   杀人真的会让人感到兴奋,会忍不住想要把其他那些士兵统统杀死。   我也许心理变态了。   __       第213章 与敌鏖战   在我杀死那个人的瞬间,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准确的说是杜展的未来。   我看到他在战场上身披金甲浴血奋战,最终体力不支,身负重伤而亡。   可我却没有一丝难过,作为一个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褒奖吗?   我偏头看向旁边,战场上已经一片狼藉。   马朔周围躺着很多尸体,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敌人的鲜血,那些血顺着盔甲缝儿往下流,原本就是土地的地面上,滴出来了一个个血滴子。   作战的时候,并没有人会披着披风;准确的说,那种东西并不叫披风,而且叫斗篷。   电视剧里那些动不动披着斗篷上阵杀敌的那种都是骗人的。   真正打起仗来非常残酷,稍有迟疑都会被对方杀掉,更别说披个斗篷了。   那真的不是怕对方抓不着自己、故意留东西给他拽的吗?   就算不是这样,披着斗蓬也非常麻烦,有时候躲避攻击时会把自己缠住;斗篷大多是阻挡风雪或者凯旋归朝之时,才会穿着。   另外有一种类似于斗篷的服饰,是作为常服使用的,被称为“大氅”。   大氅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广袖的外套,材质由兽皮、丝绸不等,主要是为了抵御严寒。   林梵和黄戎在身后放弩箭。   高子贺虽然是个小胖子,但是打起仗,来一点儿都不含糊;他用的是一种类似于日本武士刀似的武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看起来和横刀很像。   他周围围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已经缺失了一条胳膊,另外的两个人一个身负重伤,他是兽皮铠甲都被砍碎了。   剩下的那个人倒是个健全的。   我拽着陌刀,想跑过去帮她,结果我还没过去,就看到他挥刀、撂倒了三个人。   他出手很快,那把刀在空中划了一个钝角的十字交叉线,旁边缺失胳膊的人被拦腰劈成了两段。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被砍断了大腿,一个被砍伤了脖子。   相应的,高子贺身上也挨了两刀,他的胳膊上鲜血直往外冒;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地方是股动脉。   他刚刚挥刀的时候,被旁边的划伤了胳膊内侧。   我赶忙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儿布条,快步跑过去;夹着横刀和陌刀不大方便,我只好把陌刀拖了过去。   高子贺一脸意外,他大声喊:“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来救你啊!”我也吼了一嗓子。   战场上的声音太吵杂,不喊根本听不见。   我把他胳膊伤口处上面勒紧,布条仿佛要融入皮R一样。   “你现在赶紧……”回去找疾医急救。   我还没说完,他抓着那把类似横刀的刀就跑了,我忙喊:“贺时!”   他并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听见了故意没有回头还是压根儿就没听见。   身后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我忙把陌刀甩过去。   回头,发现身后果然是一个吐蕃士兵,不过我并没有砍到他——陌刀卡在了他的弯刀里,但他还是向后仰去——他死了。   他的胸前是一截五六公分长的箭头,那根箭矢D穿了他的心脏;我看向他身后,一个穿了缺胯袍的人刚刚把箭收起来、快速向两侧跑去。   弓箭手并不是像电视剧演的那样——都是成排成列的往前走,弓箭手的角色设定差不多是狙击手,他们基本上都是躲在后面“放暗枪”。   我还没来得及冲他说声谢谢,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围又过来一个吐蕃士兵,我本能地用陌刀杠了一下;高子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上去就是一“横刀”。   “嗣业,你快去帮都护!”他把刀抽回来,向旁边努努嘴,“陌刀适合突围。”   我下意识地看向安一冉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他的周围躺着很多尸体,有安西军的,也有对方的。   他突兀地站在人群中,仿佛站在满是骷髅头堆成的小坟堆上、手持镰刀的死神——只不过他手里拿的是陌刀;他的周围围了一群吐蕃士兵,里面仅有的两名安西军士兵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创伤。   安一冉自己身上也挂了彩,他手里的陌刀上面沾满了鲜血;那些鲜血已经凝固,在阳光下反S着黑紫色的光。   他骑着的马身上也伤了几处。   战马并不是“L奔”上阵的,在马脖子和小腿的地方都会安装护甲;主要是因为有一种武器专门用来砍马腿,有一种专门用来砍马脖子。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来都开始砍马的膝盖——我刚刚骑的战马就是这样被砍断腿的。   安一冉挥舞着陌刀,但是由于骑着马、太高了,他的动作很笨拙;他骑着的战马P股上挨了一下,差点把他颠下来,他原地打了个转儿,才把马控制住。   真是够囧的。我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安一冉为什么还在骑马,这个时候明明得舍弃它了;一个都护的性命远比一匹马要重要,这点儿帐我都会算。   我抓着陌刀,快步走过去;明明看看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有些于心不忍,但我还是挥起了刀。   背后突袭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居然真的打开了个缺口;那些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从背面过来,都开始往一堆儿凑。   安一冉看到那些人撤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看到是我后——我原本以为他会夸奖我,他却瞪了我一眼,“你来干什么,赶紧走!”   “不是跟你说了不许上战场吗?”安一冉气急败坏地说,估计是看到我浑身都是血,浅色衣服就这个毛病,只要沾点儿什么东西就特别明显。   “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儿?”他后知后觉地问。   我摸了下脸,看了下,发现手上全是血;应该是额头出汗,原本已经干涸的血又被汗水融开了。   这个时候,敌方的大将走了进来,剩下的那些士兵们开始往后撤。   那个哥们儿就是最开始叫嚣的那个,他看着安一冉,轻笑:“比试一场?”   “正合我意。”安一冉也笑了,驱马走上前。   战争好残酷__       第214章 近身搏斗   两个人一拍即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周围的人好像都不打架了、都围过来看他俩比武。   一个是安西大都护吕玄璟,一个是吐蕃将军;一个身上挂了些彩、但没什么大伤——都是些皮外伤,另一个虽然看起来一点儿伤都没有,但是看得出腿脚不好。   那个人的右脚并没有踩在马镫上;准确的说是他的右边并没有马蹬。   早在三国时期,马蹬就已经从单边的变成双边的了。   马镫算是中国古代的第五大发明,早在西汉之前,骑马的时候是没有马镫的。   马镫是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是一种供骑马人在上马时和骑乘时用来踏脚的马具;自行车也许就是参考了这种结构,所以设置了脚踏。   马镫的作用不仅是帮助人上马,更主要的是在骑行时支撑骑马者的双脚,以便最大限度地发挥骑马的优势,同时又能有效地保护骑马人的安全;最早的马镫是单边的,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演化成双边。   双边的马蹬进一步解放了骑乘者的双手,它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改变了历史。   最早的时候,骑马只是为了赶路;马镫发明以后,使战马更容易驾驭,使人与马连接为一体,使骑在马背上的人解放了双手,骑兵们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S,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的军事动作。   这无疑增强了整个军队的整体作战能力。   记得一个英国学者说过,“很少有发明像马镫那样简单,而又很少有发明具有如此重大的历史意义。马镫把畜力应用在短兵相接之中,让骑兵与马结为一体”。   说起来,吐蕃将军的右脚明显比左边要短一截,应该是之前受过伤被截了肢。   这么看来倒是很公平。   安一冉虽然没什么大伤,但是,只要受伤就会疼,而且作战的时候很容易流汗,汗水都是咸的,很流进伤口里……   有某个游戏的一个主要npc的话说:“那种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还是自己来感受一下吧。”   周围的人,自觉地给他们让开路。   两个大叔,相视一笑,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到对方的那个将军。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人,也可能年纪要小一点,毕竟常年征战、晒得黢黑黢黑的。   那个人头顶带了一顶帽子,那个帽子看起来就像是领军的样子;他的额头很宽,额头上满是抬头纹。   他手里拿着的那把弯刀,和开始跟马朔对战的那个人的差不多——近乎是一个满月;安一冉手里的是陌刀。   说实话,人多的话还好说,单打独斗的话,陌刀并不占优势;因为太长了,甩起来不方便,近距离对战的时候,弯刀匕首之类的小型武器是特别有利的。   小型武器可以自由收缩,像陌刀这样的武器,甩出去的同时很有可能收不回来;因为它太长了,即使能收回来,有可能会误伤到自己。   就在我感叹安一冉不占优势的时候,对方居然弯刀扔出去了。   这是幡然醒悟、看清了现世,准备投降、束手就擒?   我愣了一下。   我还没回过神过来,就看到安一冉也把陌刀扔了出去。   excuse……me?我更懵了。   难不成是要赤手空拳的对殴?   那这不是欺负对方的人吗?   对方那个明显腿脚不好呀。   就在我以为他俩也要把马舍弃、在地面上对殴时候。   安一冉忽然腾空而起。   他突然跳到了对方的马上——他坐在了那个吐蕃将军的前面、背靠着马脖子,接着一下子砍下了马头;是的,虽然他把陌刀扔了,但是身上防身的横刀还在。   我忽然觉得安一冉很J诈,但是紧接着意识到,对方还有匕首。   这么一想,好像两方也……都不怎么吃亏。   只是可怜那匹马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身首异处。   敌方大将几乎是马头落地的瞬间就拔出了匕首,向安一冉的手肘刺去。   之前讲过明光垲的结构,脖子和手腕都是有护甲的,他的武器是把匕首、力量肯定不足;再说了,这两个地方别说匕首,就算是陌刀,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砍断。   他显然也知道砍上去也没什么用,于是向没有护甲的手肘处刺去;手肘和膝关节一样,都没有护甲。   其实这两个地方应该得有护甲的,如果士兵不小心摔下来、手肘着地的话,那手肘基本就废了。   但是唐朝的护甲大多是圆筒状、包裹住整个躯体,肘关节、膝关节的地方要来回活动,所以没办法做成这样子的;但是完全可以仿照着后世学习轮滑戴的那种样式,制造一些椭圆形、半圆形的护具。   在护具上打孔、穿绳,然后绑在胳膊和膝盖上,由于这种护甲很小,完全不影响活动,同时还可以保护关节。   这是个好方法,回去要跟安一冉说一下。   安一冉本能地往后躲,他右脚踩在马蹬上,整个人侧面贴在了马身上。   厉害了,我的安教授!   我差点忍不住喝彩,我原以为这种动作只有电视上才能做出来——没想到安大教授居然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就做出来了——毕竟不吊威亚、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谁敢把自己贴在马侧啊?!   那不是找刺激吗?   万一马倒了,就算不被摔死,也会被马砸死的好吗?   我的心都揪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另一只脚是放在哪里的,反正他的胳膊是抱着马脖子的;他整个人贴在了马的一侧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很久,因为下一秒,吐蕃将军也偏到了这边儿。   安一冉一脚踩在马背上,整个人站在了马背上;看的出他脚上用了些力气,以马尾支撑点儿,跳回了自己的马背上。   那匹马头都已经被砍掉了——还挨了安一冉一脚,居然还没有倒下;它在原地乱窜,那个吐蕃将军险些被摔下来。   但是那个将军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他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居然安静了下来。   坚强的马宝宝__       第214章(伪) 都停手吧   吐蕃将军控制住了马。   这一局不分胜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吐蕃将军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安一冉从马背上跳下去想要接住他,但是晚了一步。   吐蕃将军坠落在他地上,那匹马失去了控制,撒起了欢儿,带着马蹄铁的脚掌一下子踩到了他的心口上。   马也倒在了旁边——它终于倒下了。   吐蕃将军像是被踩爆的皮球一样,凹陷了下去。   我忽然就懵了,下意识的看向安一冉。   他也懵了,快步走过去扶起吐蕃将军,“喂!”   吐蕃将军没能睁开眼睛,也没有应声;如果忽略他胸前的大伤口的话,他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的出他的胸腔全部碎裂了,马蹄上有马蹄铁,那么重、又那么坚硬的东西重击****——即使身披铁甲也会受到重创。   况且吐蕃将士穿的还只是兽皮盔甲。   世界忽然寂静了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不知道是谁抽泣了起来——引爆了哭泣声;围观的吐蕃士兵,接连哭出了声音。   他们用自己的语言呼喊着,我虽然听不懂,但是隐约感觉他们是在呼喊那位将军;他应该是一位挺让人爱戴的将军吧,可惜居然以这种方式死掉了……   安一冉的眼睛也红红的,不知道是杀红了眼,还是有些难过。   安一冉伸手帮吐蕃将军帽子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把他抱了起来。   这时候,能够清楚地看到,两条腿确实是不一样长的。   安一冉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右脚穿的鞋子转了个圈;应该是被截肢了,也就是说,右“脚”其实是右小腿。   安一冉把他放在马背上,周围的吐蕃士兵接连停手;他们右手摊开成掌,抵在左胸前弓腰屈膝。   这是刚刚那会儿,马朔和对方对战之前、吐蕃人行过的礼。   应该是某种表示尊敬的礼仪吧。   一个人走上前,他环顾了一下“行礼”的士兵们,他抽出地面上的弯刀,走到第一个行礼的人面前,割掉了他的耳朵。   包括我在内安西军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进展,但是本能地准备过去制服那个人。   一个人明显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虽然穿着的兽皮铠甲并不能看出来他是将领还是士兵,但是马朔一个人居然和他打得不分伯仲——实力可见一斑。   而且,吐蕃士兵们看到队友被割掉了耳朵,并没有反抗;这说明那个人的军衔远在他们之上。   我抬腿刚准备上去帮忙,被安一冉摁住了;他冲我摇了摇头。   我不能理解,难不成看到马朔跟他就这么僵持着吗?   “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安一冉说,他冲身侧努努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周围除了残破的躯体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   “那个人不是吐蕃人。”安一冉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很想问,但是没有开口。   我看向那个人。   那个人大概二十岁出头——也可能年纪还要大一些,他的头发很长,编成了很多条麻花辫。   他的鼻骨很高,鼻孔略大;他的鼻子较尖,嘴唇比较薄。   他的皮肤很粗糙,脸色是酱红色;他的脸型是那种用字脸,腮部咬肌很发达,颧骨较高。   他的脸像刀切的一样棱角分明——怎么看都像是藏族人。   “你看他用弯刀的姿势。”安一冉看着远处和马朔打成一团的吐蕃人说。   那个人用弯刀的姿势……说句不好听的,跟半身不遂。   他是反手握在弯刀手柄上的,手背面对着自己。   说实话,这个弯刀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弯刀怎么可能弯成满月状呢?   同时期的弯刀还停留在类似于茄子状的样式,就是后世,也没有出土过满月状的弯刀。   先不说这种满月状的弯刀的制作工艺有多么的复杂,感觉实战性也不高啊!   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卡住对方的武器吧?   腹诽间,马朔一个扫堂腿把他撂倒了;对方还没起来,就被赶来的长枪手“C”在了地上。   他们枪C的很有技术含量,呈放S状——跟天女散花似的。   “如果他是一个吐蕃人的话,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弯刀的用法呢?”安一冉接着说,“他用起来很吃力,而之前那些人用起来很娴熟。”   “说明他并不会用这种弯刀。”安一冉说,“所以他应该不是吐蕃人。”   原来关注点在这儿啊!   我还以为是那个人拿刀的姿势呢!   难道没有人注意到他拿到的姿势很奇怪吗,怎么可能有人握刀柄是“攥”住的呢?   那个吐蕃士兵没有挣扎,他也挣扎不开——他的脖子只要动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被长枪的尖儿戳破颈动脉。   一个安西士兵走上前,把他绑了起来。   其他吐蕃士兵看到他之后,头都低了下去。   那些吐蕃士兵的反应,让我很奇怪。   如果这个人不是吐蕃族的话,那……那些士兵为什么看起来很怕他的样子;说怕其实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是有些敬畏,敬畏之中隐约夹杂了些许羞愧。   那个安西士兵押着他到了安一冉面前,他给了“吐蕃人”的膝盖一脚,看起来是想让他跪下。   我是特别讨厌这种方式,那看起来特别屈辱。   安西士兵一脚下去之后,吐蕃人居然纹丝未动。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那个吐蕃人忽然说,他说的是生硬的唐普,“要我跪,那不可能。”   安西士兵显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抬腿——看起来准备再踹吐蕃人一脚,被安一冉制止了:“住手!”   安西士兵抱拳行礼,退到一边儿。   “你不是吐蕃人吧?”安一冉说,他用的是普通话。   “教授,他们听不懂普通话来着……”我小声提醒他,下意识地看向吐蕃人,他一脸惊讶的表情。   “可是,他刚刚割那个人耳朵的时候,”安一冉挑眉,思忖,“我隐约看到他用嘴型说了一句‘叛徒’。”   “难不成他说的是‘bamboo’?”安一冉狐疑地说。   咳咳,刚刚才发现中间数落了一章__   这里把序号补上__       第215章 下冰雹了   又一次被安一冉的脑回路打败了。   这个这么缺心眼的家伙,真的是当初那个w大的风云人物安一冉教授吗?   “bamboo就更不可能了好吗……”我忍不住吐槽,“教授,他说的可能只是类似于叛徒的发音的……”吐蕃语。   “嗯,我说的是叛徒。”我话还没说完,他说道;他用的是普通话,我不可置信地回头。   难道说真的会有灵魂轮回这种东西吗?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穿越?   “你也是来自未来的人?”我忍不住问。   “嗯。”他说,耸耸肩,“我是汶川地震的罹难者。”   他是汶川地震的罹难者?   那也就是说……他是两千零八年来到这里的?   “我是两千一七年来的这里的。”我忍不住说;我偏头看着安亦然,后者说:“我是两千零六年。”   “难不成年份和来到这里还有什么关联吗?”那个人愣了一下,“为什么你们都要说来到这里的年份?”   我一懵,对啊,我们为什么要自报来到这里的年份?   他看着我俩,我俩面面相觑。   “都护。”马朔走上前,指着聚住在一起,行礼的人,说,“这些人如何处置?”   “他们既然已经臣服,就放他们走吧。”安一冉说;他秉承的就是唐朝一贯的对外政策,只要不威胁到大唐领土,就随他们自己玩儿去了。   正是由于这样宽容的对外政策,导致最后大唐内忧外患——纵容敌方强大、放虎归山。   “你怎么办,跟我们回去吗?”安一冉看着“汶川地震的罹难者”,问。   “跟你们回去,去哪儿?”他反问,“我是吐蕃军的第二负责人,如果我跟你们走了的话,岂不是投降了?”   “说的就跟你真的是吐蕃人一样。”安一冉拧眉,“那你怎么办,也回去?”   “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你是整个队伍的第二负责人,第一负责人已经战死了,你就算回去,保不准会被安上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安一冉接着说。   “我不能回去,我要以死谢罪。”他说,把匕首拔了出来;他刚要把匕首举起来,就被安一冉一脚把匕首踢了出去。   “我的老弟啊,你好容易重新生活一次——就这么对待自己啊!”安一冉无奈,“就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么,自杀能解决问题吗?”   “再说了,你们还没有输呢,只是停下来了而已。”安一冉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比什么不强,再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应该能体会到死那种痛苦。”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安一冉说,“也许我们确实是穿越了,但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许保不齐会突然死掉。世界这么大,真的不要去看一看吗?”   我看着安亦然跟知心大哥似的,觉得特别违和。   忽然刮起了一阵特别急促的风,风吹来了一片硕大的乌云;雨紧接着就下了起来,越下越大。   我忽然想起了被春涝所支配的恐惧。   “要下雨了!”我忙说。   “不管怎么样,先跟我们回去吧!”安一冉不由分说地说。   那个人“噗嗤”一声笑了,“你就不怕我是间谍?”   安一冉也笑了,“哪有你这种自报家门的间谍。”   “罹难者”嘴角轻扬,“我叫王楠。”   “我叫……”安一冉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砸下来的冰雹砸到了眼睛,“回去再说。”   “嗯。”王楠应声。   其他那些吐蕃人也在安西军的“掩护”下,进了碎叶城。   说实话,我一瞬间真的担心过他们如果真的是间谍话,该怎么办?   这不是个小数目,近千人跟我们进了城;不过好在,是我想多了。   进城之后,安西军帮他们准备了干净的衣物。   大唐之所以会出现“四海称臣,万国来朝”的景象,不仅是因为唐朝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唐朝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当然这两个是最主要的原因,还因为唐朝对待所有来使、附属的番国真的用心用力。   比如吐谷浑,他们战败之后臣服于唐朝,之后他们的安危都是由唐朝人负责的;同样的例子还有党项族。   谁都愿意和君子的国家结交,唐朝也是出了名的大方;番属国进贡的东西无论多少,唐朝一律加倍奉还。   本来是来进献东西的,结果人家收下了之后反而多给了好几倍的钱;完事人家还帮忙守护国家、捍卫疆土。   这样的买卖简直太划算了,所以当时附近的大小国家都争相和大唐建立外交关系。   有了这么大一棵大树当靠山,觉得自己腰板都硬了呢——也许当年的某个附属小国家说过这句话。   太宗时期,唐朝先后平定了突厥、薛延陀等部,威震整个西域,边疆部族一看这架势、纷纷降附。   这一降附不要紧,如何安置这些附庸的民族成为了困扰唐朝统治者的一个重大问题。   数百年来,各民族联系的不断加强,友好往来的不断增长以及唐初统治者民族偏见较少,太宗于是将治理内地的经验推广到周边,于少数民族地区列置州县,使各部首领管理本部。   这样下来倒是解决了安置问题,但是各部首领管理本部,太宗总是担心他们哪天一个临时起意就起兵造反。   于是又仿汉代西域都护府的建制在民族地区设置都护府;都护府存在的意义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   所以,看到他们给吐蕃人准备了换洗的衣物,我一点都不惊讶。   “还不换衣服,在这儿干吗呢?”一个人说,踹了我一脚;那个声音我认得,是姚旭。   我惊讶地回头,还真的是他。   “世伯,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帮忙的吗?你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来了。”姚旭说,“不过我们几个没有你们行军走的那么急,所以今儿早才到。”   __       第216章 屋檐之下   “‘我们几个’?”我反问。   “嗯,我和虔易一起来的。”姚旭说,他盯着我,“对了,还有桓儿。”   花桓也来了?   难不成又是来催婚的?   我摸了下脖子上原本就不存在的汗,躲开姚旭的目光——我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盯着我,我只好低下头。   “放心,我没给她说你在这儿。”姚旭忽然说,他打了个哈欠,“你们小辈的事儿,我一个老头子管不着,也说不上什么话。”   听他这么说,我的头低的更深了。   “但是我得说一句,桓儿是个好姑娘。”姚旭说,“我不是催你,也不是想让你给她个承诺或者担起什么责任之类的。”   “不要等错过之后才知道珍惜。”姚旭说,他又打了个哈欠,“不跟你说了,我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犯困。”   “嗯,世伯那你好好休息。”我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顺着台阶下了,“我等下去看看她。”   “嗯。”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因为打哈欠鼻子里充盈了泪水,他的“嗯”里充斥着鼻音:“先去给你花世伯聊聊,桓儿这孩子虽然拧巴,但不至于自己阿爷的话都听不进去。”   “嗯。”我应声。   他看着我,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似的,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叹了口气,“唉,反正老一辈的说什么,你们都不信,自己吃点儿苦就长记性了。”   “我去休息了。”不等我说话,他接着说。   “嗯。”   “对了,先把衣服换了。”姚旭回头,说。   我看着自己的衣服,才想起来这半天一直穿的湿衣服呢。   换完衣服出来之后,正好看见了王楠。   他坐在台阶上,正在看雨;冰雹就下了那一阵儿,下完之后开始下起了小雨。   天空中飘落的水滴,顺着屋檐上的茅草滴到地面上;他伸出手,雨滴落的他的掌心上,汇成了一小滩水。   他抬高掌心,水滴顺着胳膊流到了手肘处——又从手肘缝儿里流了出去。   他伸出一只脚,他的脚上穿着木屐,雨水打湿了他的脚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的是兽皮戎装的缘故,我对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有点儿接受无能。   他回头看见了我,我只好走了过去。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杜展。”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好说;说完之后觉得有点不大准确,他说他叫王楠——这肯定是现世的名字,吐蕃人的名字不是这样的。   “现世的名字叫晏然。”我补充道。   “哦。”他应声,看得出,他对这件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我坐在他旁边,“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找一滴有颜色的水。”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独立存在,但是总有一些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就好像下雨时,总有一滴雨是有颜色的。”   “有颜色的?”我从来没听说过,雨会带走颜色,除非是被污染了。   “嗯,”他应声,“你知道一立方米大概是多少水滴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被他问懵了,“我不知道。”   “你猜一下。”他坚持道。   “两万滴?”我试探的问。   他摇了摇头。   “总不能是二十万吧?”我难以置信,“会有那么多吗?”   “实际上还要多。”他说,“一滴水约为零点五毫升,一立方米是一千升,一升是一千毫升;所以,一立方米等于一千升等于一百万毫升。”   “也就是说,一立方米足足有两百万滴水。”他说,“下一场雨,肯定一立方米不只,也就是说,一场雨大概有近亿滴水滴落在地面上,这些水滴里面肯定会有一滴颜色的。”   “所以……呢?”我被他带沟里了,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找有颜色的水呢?   “如果能找到那滴有颜色的水,我就能看见我妈妈了。”他说,声音里的低落已经渗了出来。   他妈妈难道是……死了?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王楠说,他把手里积攒下来的又一小滩水倒掉,“我爸说,她临走之前跟我爸说,想让她回来,除非我爸能找到一滴有颜色的水。”   可是就算有这么一滴天生就带有颜色的水的话,那滴水的颜色还那有多深呢?   像他这样全积在手里的话,其实有颜色也晕开了。   况且有没有这么一滴水还不一定呢。   “聊什么呢?”安一冉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在王楠旁边。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安一冉说了和我一样的话,“我叫吕玄璟,现世的名字叫安一冉。”   “我现世的名字叫王楠,来到这儿之后的吐蕃名字太长了,我说了你们也记不住,所以我就不说了。”王楠说,“你们叫我王楠就好。”   “嗯。”安一冉应声,他伸手揽着王楠的肩膀,“你也是四川人?”   “不是,我是福建人。”王楠说,“当初是在四川读大学。”   “你是四川人?”王楠反问。   “不是,我太太是。”安一冉说,“她是成都的。”   我吃了一惊,安一冉不是一直单身的吗?   敢情他已经结婚了啊?   “这里的?”王楠追问。   既然是太太,肯定是现世的啊?   如果是这里的,他多半就说“内人”了。我腹诽。   “嗯,这里的。”安一冉应声。   居然是这里的?我一怔。   转念一想,也合情合理。   吕玄璟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是单身呢?   之前提到过,古代对于结婚有明确要求,到了一定年龄就必须得结婚,不然国家会征收多一倍的赋税。   吕玄璟的儿子若是结婚早点儿,指不定孙子都有了。   “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花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走到我旁边,贴着我坐下,“我也来听听。”   自从那次做梦梦到花获死了之后。   我一直很想见到他、但又害怕见到他。       第217章 他的腿疾   不过,能见到他,不是刚好说明他并没有死掉吗?   果然梦都是不靠谱的。   我做梦还梦到姚旭的腿受伤了呢,他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在聊犬子。”安一冉开口,估计是觉得说自己老婆有些奇怪吧,于是他改成了说在聊自己儿子;他接着问,“虔易兄,腿疾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过这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利索。”花获回答道。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我本能的看了下花获的腿;他的腿和之前看到的那次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异样,也许安一冉说的腿疾是在更早之前吧。   “不过Y雨天的时候还是会疼。”花获说,把裤腿拽起来;他穿的也是木屐,脚上并没有穿足袋。   能看到他的小腿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疤痕,那个疤痕是浅白色的,已经伤到了真皮层。   “这个刀口,是祖睦弄的?”安一冉端详着花获的腿,说。   敢情那个伤疤不是伤到的——而是姚旭开的?   “嗯,”花获应声,他的右手食指在疤痕周围画了个圈,“原本这一块儿都疼,走快点儿都不行;祖睦开了刀之后,只要不跑太急,都没什么大问题。”   我又看了下那个伤口,那个伤口在腓动脉一侧,姚旭真下得去刀,一个整不好、把动脉割伤了。   就现在的医疗技术,肯定救不回来。   “他说骨头都硌坏了。”花获接着说,“不过这都过去大半年了,应该快好了。”   大叔对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真的是很有自信啊,老年人的话骨骼修复的速度非常差;正常情况下,花获这个年纪,不得骨质疏松都算是体质好的。   半年的话,年轻人差不多;老年人最少得八个月以上。   “祖睦说那是个圆柱状铁片?”安一冉把目光收回来,问。   “嗯,他后来找一个世外高人看过,说那是个‘淡片’。”花获说,“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变成铁锈色了,也看不出颜色是深还是淡。”   “弹片”。   我和安一冉以及王楠相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花获不知道弹片是什么,我们仨可知道。   最早的火枪是由中国人发明的。   南宋时,军事家陈规发明了一种火枪,这是世界军事史上最早的管形火器,它被称为现代管形火器的鼻祖。   到了南宋开庆元年,有人在陈规发明的火枪的基础上,改造出了一种突火枪,该枪用巨竹做枪筒,发S子窠;燃放时,膛口喷火焰,子窠飞出散开杀伤对阵的敌人。   但是这个不能说是枪,只能说是爆竹的进阶版。   虽然可以算作霰弹枪,但实际上属于散弹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公元十三世纪,中国的火药和金属管形火器传入欧洲,火枪得到了较快的发展。   十五世纪初,西班牙人研制出了火绳枪。后来,被明王朝仿制,称之为鸟铳。   再往后,法国人简化了S击过程,把“鸟铳”的火绳点火改造成了击锤点火的“燧发枪”;这种枪提高了发火率和S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十七世纪中叶开始,很多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燧发枪,一直到十九世纪中期,足足装备了两百多年。   也就是说,花获腿上的伤是弹片造成的?   “世伯,你当初是怎么受的伤来着?”我忍不住开口。   “那还是我刚入伍没多久的事儿。”花获一怔,说,“我当初服役的军营是山东军营,那是我刚刚入伍没两天的事儿。”   山东军营,谢燮现在就在那里。   “那是弘道元年的事儿,”花获说,紧接着改口,“不对,是永淳十年的事儿。”   弘道元年是六八三年十二月才改的,也就是说,那是六八三年十二月之前的事儿。   “白铁余起事,我们去镇压。”花获说。   白铁余起事,算是高宗时期比较大型的一个少数民族起义。   这孩子姓白,是匈奴和汉族的混血儿;铁余和铁伐一样,就是混血儿的意思。   这娃儿是个特别会玩的,他事先在地里埋了一尊铜佛,然后开始散布谣言,说那个地方佛光普照,当有真命天子出自这里。   之后惑众聚集而挖,果然挖出一尊铜佛,接着,他又开始忽悠众人,说佛祖普渡众生,有病医病,有求必应。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医好了那些信徒,我们无从而知,但是这孩子的口才,显然是没得说;数年之间,秦晋两岸皆成信徒。   高宗永淳十年,揭竿而起;他自称光明圣皇帝,又置文武百官。   “那场仗就是很邪乎,那些短箭跟长了眼睛一样,老往身上钻。”花获说,“而且他们还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武器,那看起来就是个竹筒,但是却可以从里面发S出东西来。”   我和安一冉相视,没错,肯定就是那个东西。   “被里面发S出来的东西S中的人,是有**都不治了。”花获说,“我当时被打中了腿,那个竹筒里S出来的东西,碰到人之后就炸开了。”   “我当时疼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花获说,皱眉,“真的,我打了二十多年的仗,就只有那次疼得那么厉害,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硬生生的敲断了。”   子弹直接S在骨头上,可不就跟直接敲断了似的。   “当时得亏已经到了后期。”花获说,“不然我就交代在那儿了。”   “当时军营里的疾医看到我之后,吓了一跳。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整条腿上全是血,R都烂掉了。”   “我当是整个人发着高烧,基本上算是昏迷不醒——只剩下一丝残存的意识。”花获忽然笑了,“她看到我时候,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腿还有知觉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不问的很正常吗?   我一怔。   安一冉轻轻的拍了我一下,“那个疾医后来成了他老婆,生了花桓。”   花获和自己老婆是这么认识的啊~~       第218章 程氏将军   原来那个医生是花获的老婆啊?   虽然说唐朝的时候不能随便露胳膊露腿儿,但大叔也太牛了,露个腿就把人妹子勾到手了。   “那个时候程将军也就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刚刚还笑着的花获叹了口气,“可怜他被J佞所害。”   结合他的上下句,他说的应该是镇压白铁余起事的名将程务挺。   他是唐初名将程名振之子。   程名振也算是开国功臣,虽然功劳跟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相比略逊一筹。   说起唐朝的程姓将军,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程咬金;其实程咬金后来也并不叫程咬金了,他改名叫程知节。   说回程名振。   武德五年正月,幽州总管罗艺率数万唐军征讨刘黑闼,刘黑闼带主力出州城要与罗艺决一雌雄,半夜宿在沙河。   两方势均力敌,打起来的话,谁都占不到便宜。   程名振忽然计上心来,他把六十面大鼓运到洺州城西二里堤上,命令将士一顿猛敲——敲得城中震天动地。   范愿以为唐军主力前来攻城,立刻飞马报告刘黑闼。   刘黑闼一听,感觉自己被耍了;他即刻命大军撤回城中,派弟弟带一万兵迎击罗艺,结果全军覆没。   正是由于这个“声东击西”之计,重创了刘黑闼。   三月,李世民与罗艺分兵屯于洺水之北,当时刘黑闼在冀、贝、沧、瀛等州用水路、陆路运送粮草,以抵抗唐军。程名振带领一千多兵卒截击刘黑闼,攻占冀、贝、沧、瀛等州,阻击运粮通道,毁掉刘黑闼的全部水陆运粮工具。   其实这个地方后世有争议,因为某方面来讲,有很多疑点:   刘黑闼是十分剽悍的将领兼政治家。   他反唐的声势浩大,仅仅在半年内,就击败、杀死、俘虏多名唐将,包括击败左武候将军李世绩,全部恢复了窦建德原先的地盘——这个速度快得吓人。   他自称汉东王,建年号为天造,建立法规主持政务,全部效法夏政权的制度,就是一个正式的国家,而武力还强于夏。   这个地方是华夏传统的人口密集、又尚武的地区,保守估计,他的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   再者,洺水在洺州的附近,在夏国的西南边界、洺水以北以东还有广大的腹地。   普通人也不会在边界仅仅损失大约两万兵力之时,就把其余广大的兵力和广大的腹地丢掉、逃奔一个外族;况且对方还是个十分彪悍的政治家。   一国之君,如非“山穷水尽”——不然绝不会逃亡去外族。   还有,史书上记载洺水之战的战术是:在洺水上游拦住水,等夏军渡河时,再放水冲击。   看起来很精彩,但是实施起来有问题。   作战时是三月份,洺水还处于枯水期,一条“系季节性河流”没法儿达到那么大的蓄水量。   就算能够达到蓄水量,这种战术也应该是主场的军队使用,不是客场军队;只有主场的军队才熟知自家的地理。   再说了,夏的领地和突厥不接壤,刘黑闼想和突厥“通气儿”的话,必须穿过唐的领土。   如果是几个信使“偷渡”也就罢了。   刘黑闼可是唐朝的“头号通缉犯”,还带领着近千人;除非他会飞,不然的话,没办法过去了。   而且,刘黑闼是亡国之君,逃到突厥求援。   突厥同意了之后,绝对会牢牢控制他,不会放任他恢复成强大的势力的;本来出手帮忙就不错了,难道还看着他强大之后再来打自己吗?   结果,刘黑闼六月第二次反唐迅速恢复成了强大的势力。   资治通鉴记载的这件事,是:“颉利可汗遣数万骑与刘黑闼共围大恩”。   如果刘黑闼是逃亡去突厥,那么就是依附关系,史书应该写“颉利携刘黑闼”,或者“刘黑闼引颉利”;但史书写“与”,这个字的语气显示,颉利可汗与刘黑闼是独立、平等的,非依附关系。   还有,唐军这次作战,不是某一城少数驻军的防守,是想主动出击突厥,肯定调集重兵;颉利和刘黑闼如果是同一方向来,就是与唐军正面对持,不能“共围”。   即使是“共围”,他们肯定是从两个方向来夹击的。   再者,李世民先是相持不战,等刘黑闼缺粮,被迫渡过洺水来攻打自己。   还是那句话,人家在自家地皮上,攻打者如果不积极出战、断其粮道,怎么能造成他缺粮呢?   所以,后世有学者认为洺水之战,是刘黑闼把李世民打得大败,所以李世民虚构了一个“冲水”的战术,为自己美化;太宗同学一生几乎没有污点,一个有强迫症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犯过这么大一个错呢?   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刘黑闼根本没有“与范愿等以千余人奔于突厥”,解除南线的威胁后,紧接着转向北线,与******结盟,夹击唐朝;两者是平等的盟友,所以不存在控制问题。   正因为这个原因,唐朝在讨伐刘黑闼时三易其帅。   不管怎么样,刘黑闼最终还是输了——唐朝统一。   真正让程名振名声大噪,是征讨高丽的战役之后;攻占沙卑城、在独山打败高丽军。   常常出奇制胜,以少胜多,被誉为唐朝名将。   虎父无犬子。   他儿子程务挺善于安抚统治部下,在军中的威信非常高,每逢作战,部下无不尽力;突厥对他非常忌惮,闻其名便相继逃走,不敢犯边。   这么好的一个人,被卷进了政治纷争。   程务挺得知裴炎被捕后,上书武则天为裴炎请罪,武则天对此十分不满,加上程务挺和唐之奇、杜求仁的关系很好,有人便趁机诬告程务挺,说他与裴炎和徐敬业暗中勾结,图谋犯上。   武则天干脆趁这个机会翦除异己,于是决定除掉程务挺,裴绍业将程务挺于军营中问斩,并株连全家。   花获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当时,突厥人听闻程务挺死了之后,喜出望外,欢宴相庆。   但他们骨子里对程务挺还是非常敬佩的,不仅为他建立了祠堂——每次出师征战,还必先来此祈祷敬拜。   忠臣总被J佞所害__       第219章 想好好活   “梓楠也是被陷害了。”花获忽然说。   他的声音哽咽着,我一瞬间以为我听错了。   我回神,看到花获的眼睛真的红了起来,“我们认识一辈子了……”   是啊,记得之前姚旭和杜楠提起过花获以及那个叫阿攸的人,看的出来他们的关系特别好。   任谁也受不了,玩那么好的人接连离自己而去。   “我本来是要去求情的,可是我现在已经解甲归田、并无官职在身。”花获说,他叹了口气,“连见至尊一面都困难,更别说替梓楠求情了。”   我忽然有些庆幸,得亏他没能去求情;如果他去求情的话,指不定就交代在那儿了。   那样的话我做的梦岂不就真的应照成现实了?   那那样的话,也许花桓真的会受不了痛失双亲的打击而选择上吊自尽。   “虔易兄……”安一冉开口,“说实话,你现在去求情无异于雪上加霜。至尊如今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贸然去求情,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安一冉叹了口气,“至尊也许会觉得你猴子呢熊私底下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私相授受、结党营私。”   “……”花获没有应声,但是在听完安一冉的话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就不怎么好看了。   “世伯,都护说的对。”我开口,“我能理解您想救阿爷的心情,我也非常感激您为阿爷做的一切。”   花获没有应声。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我接着说,“阿爷现在还安然无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就像程将军……”   花获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都不用我点太透。   程务挺就是替裴炎求情的时候,然后被其他人转了空子,最终被杀害在军营里。   可是花获依旧没有应声。   看来我说的还不够打消他自责的念头。   “世伯,您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我接着说,“救人之前需要保全自己。”   “不然,即使我阿爷真的平反,看到您为了救他而遭受了伤害,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嗯……”他终于被我说动了,他低沉应声,仿佛这一个“嗯”字已经消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静谧地只听到屋檐外雨的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中午吃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楠开口说道。   “这位是?”花获仿佛才看到他似的,问道。   “啊,这位是我的远亲。”不等王楠开口,安一冉抢答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王楠的真实身份,也许是因为他是对方的人,像花获这种嫉恶如仇的人多半接受不了。   “他是今天攻打碎叶的吐蕃首领之一。”安一冉接着说。   我又懵了,我本来以为他隐瞒王楠的身份是为了防止花获接受不了,但是怎么又全都说出来了。   王楠明明不是他亲戚啊,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我忽然想起来,安一冉这里的老婆是四川人来着,王楠现世是四川人,可不就是远亲吗?   “吐蕃人?”花获一愣,“我刚刚还以为是唐古人呢。”   党项族和藏族人本来长的就差不多,他弄不清也有情可原。   王楠并没有说话,他看着我俩,仿佛在征求我俩的意见;我和安一冉同时摇了摇头,他会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气氛忽然有点尴尬,花获看着我,说:“对了,桓儿也来了。”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开不壶提哪开……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到底该已经知道,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   如果是已经知道了的话,为什么这半天也不提到这件事,这不逃避的太明显的了点儿吗?   还假装不知道好了。   但是我到底是应该称呼花桓,还是应该称呼玉珏啊?   愣神间,花获又说话了:“有空的时候多替我陪陪她,我是个粗人,不大会表达。”   可是你上次还让我做事来着?   我忍不住腹诽,我本来以为他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但现在看来,多半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似的——只是个四肢发达的人。   “嗯。”我赶忙应声,不管怎么样答应了总是对的。   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了。   碎叶城的每个房屋面前Y有一条排水沟,这场雨下得并不怎么大,所以排水沟里基本上没有积水。   花获走进院子里,他的木屐在泥土的地面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齿痕。   我第一次发现木屐确实比平常穿的布鞋好多了;夏天穿木屐凉爽,不说,最重要的是Y雨天也不用担心走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的道路。   要是现世也能继续普及穿木屐就好了。   不过现在是大多是油漆路,木屐走上去肯定会有声响;不光是走在路上,现世居住的都是楼房,在屋里穿木屐走来走去声音肯定很大,走楼梯或者电梯的话,就更不用说了,绝对会被邻居告扰民的。   而且木屐和后世的鞋子相比,确实不够舒适。   “天晴了。”花获说。   “嗯。”离他最近的王楠应声,也进了院子里。   很多人站在长廊里,都在欣赏雨景。   安西下雨应该算什么稀奇的,不然也不至于所有人多的院子里看雨。   “你打算怎么办?”安一冉也走了过来,他问王楠。   这是刚刚在战场上还没来的及问完的话题。   “我能留下来吗?”王楠盯着安一冉说,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我不想再过,漂泊的日子了,我想要安定下来,我想要留在这个地方。”   “那敢情好!”安一冉高兴地说,“那你就留下来吧,我去向至尊陛下请旨,帮你谋个一官半职。”   “那倒不用了,我现在主要是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王楠心不在焉地说,“我刚刚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既定的历史轨道运转的话,那我们的存在是不是在不久的未来就会被抹杀掉?”王楠换成了普通话,“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下人生吧!”   “毕竟上一世就没有好好活来着。”王楠说。   __       第220章 新副都护   他说那段话之后,雨又下了起来。   是啊,人总是要事后才知道,总是要死了之后才知道是要好好活着;总是要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嗯。”安一冉应声,“等我们了却心愿之后,就找个地方安度晚年吧。”   王楠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在聊什么?”花获看看他们两个神色凝重,问道。   “没什么,吃饭吧。”安一冉说,他揽着花获的肩膀往屋里走。   王楠留了下来,大部分吐蕃士兵也选择了留下;少数人选择回到故土上,他们应该还有放不下的人吧。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虽然这两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安西,但是我并没有停下来寻找杜岘他们。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和他们失联近八百多天之后找到了他们……   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之所以确定那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因为我在屋里找到了一张写有我名字的纸。   那个笔记我认得,是杜岘的。   他曾经写过一封信给杜铃兰,上面写着“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几乎是所有的撇、捺,都是上扬的;也就是说,他写字最后一笔的时候会习惯性的会往上提个勾。   虽然停笔之前提个勾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他所有的勾都是向上的。   几乎所有写毛笔字的人都知道,落笔都是向下勾的,很少有人向上勾。   说明这是他的写字习惯,他一直习惯性地往上提勾。   而且那张纸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如果说向上提供是巧合,但是怎么那么巧,那个人刚好认识我?   所以我猜测,那是杜岘他们留下来。   在屋里出这张纸条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件女生用的披帛。   这条披帛我见过,是最开始看到杜铃兰时,她披的那一件。   当初隔的的很远,并没有看清,现在才看到那条淡黄色披帛上绣着铃兰花。   我更加肯定这里是他们生活过的地方。   我低头,从小木屋里钻出来。   自从用了姚旭的药之后,跟吃了化肥似的,半不到的时间,从最开始一米七五多点儿,蹦到了一米九还多;这两年稍微收敛了点儿,但是一直还是在长……   已经到了两米一还多,比安一冉都高了。   以前总觉得姚旭站在安一冉旁边“很有爱”,结果现在轮到我了……   姚旭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我很无奈的。   我也不想长那么高啊……刚做的衣服又穿不上了。   那天下完雨之后,花获就走了,顺便带走了花桓。   我送他们出城,往东去。   看得出,花获很像制造机会让我们俩单独呆在一起,但是每次都被花桓打断。   花桓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对我怒目圆睁,相反,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的视线扫过我的眼睛时,像看陌生人一样。   我心里疙疙瘩瘩的,想要跟她解释又没有勇气,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就这么尴尬地看着他们离开。   花桓比上一次见的时候更瘦、也更黑了些。   她骑上马,往东边走;花获跟在后面颠儿颠儿地追。   看到她远去的身影,我有种感觉,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世界很大,她要是想要躲着我的话,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找到她。   我曾经也是女生,我知道这种想法;每个女孩子都是这样,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你的话,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之所以还能见到她,是因为的压根儿没想躲。   但我看的出来,她这次是真的走了。   姚旭和安一冉也走了,他俩回了大都护府,只是偶尔过来。   哥舒道元大叔去年冬天得了关节炎,于是跟玄宗告老还乡了。   他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哥舒翰,他现在大概有十几岁。   他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怯生生地抓着哥舒道元的衣角。   我知道他以后还是要做大死的,只是有些可惜,谁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带成以后那个样子的……   如果他一直这么乖的话,不至于到四十岁之后才开始有所建树。   哥舒翰年轻的时候净想着花天酒地了。   哥舒道元病死多半是被他气的。   哥舒道元请辞之后,玄宗任命的新副都护就到了,取代哥舒道元的是高仙芝。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高仙芝到了开元末年才担任安西副都护的啊?   怎么这才开元初就当了呢?   高仙芝是高丽人,他很小的时候随自家老爹归顺了唐朝;二十岁的时候被授予了将军的军衔。   要知道唐朝一直是年满十八岁才能当兵,开元之后改成了二十岁。   也就是说,他在当兵两年之后就得到了将军的军衔——实力可见一斑。   史书上记载,高仙芝姿容俊美,善于骑S,骁勇果敢。   我原本以为说他长的好看只是客套话,真的见到之后他才发现,这娃长得真的跟韩国欧巴一样。   虽然他长相秀美,但是并不娘。   他大概有一米九的样子,身上一身肌R块儿。   他的眼睛是那种桃花眼,双眼皮特别宽;瞳仁是浅棕色,他应该也是个混血儿,就算没有外国血统也有应该有胡人血统。   他的鼻梁很高,如果不是之前见过韦见素的话,我肯定以为他的鼻子是动过刀的……虽然现在的技术并不足以提供整容术吧……   他的皮肤好的不像话,用一个比较娘的词形容是“肤如凝脂。”   真的很帅,如果说韦见素是那种秀气的美,他就是那种既秀气还很爷们儿的美。   男子的健硕、女子的柔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如果这货后来没被坑的话,他应该也会被称为四大美男吧。   他现在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说实话长得帅真的很犯规啊;他有个毛病,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眨眼睛,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撩妹子。   说实话,别说妹子了,我们一群汉子都被他撩的不要不要。   可是长的这么帅的一个人,骨子里居然和安一冉很像。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所以我得离安一冉远一点儿,不然很容易被同化成一个逗*的。   所以我和王楠一起留在了碎叶城。   高仙芝粗场了~~       第221章 以史为鉴   王楠事后道出了实情。   那名吐蕃将军明知道以卵击石,还坚持挑衅,是因为他的家人被扣押在吐蕃当了人质。   除非他战死了,不然他不可能解脱的。   虽然抛弃家人很过分,但是他原本就有心脏病,死去也是早晚的事儿。   再来到碎叶镇之前,我以为这里会经常打仗。   来到之后才知道,虽然边疆多战事,但也不是每天都打。   这两年来基本上就打过十几次吧。   结局均以安西军大获全胜告终。   唐朝军人真的狠彪悍,举个例子,和我同期来的有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人,仿佛风一吹都能刮倒似的。   但打的仗来一点儿都不含糊,可能也是因为他是弓箭手,打完就跑。   再加上本来在自己家就占据有利地形,安西军基本上都是打退为主,不会真的离开阵地、长途跋涉的去攻打对方。   历史上安西军长途跋涉进攻的也就只有阿拉伯帝国了。   这场战役就是赫赫有名的怛罗斯之战。   高仙芝这个人虽然以貌取人,而且有点儿贪婪,可怛罗斯之战时,他愣是带着3万不到的联军、跋涉几千里打到人家去了;虽然最后失败了吧,但是不能否定他的军师才能。   可惜他在安史之乱伊始就被杀害了,一同被杀的还有他的好基友封常清。   高仙芝与封常清是当时名将,他俩被迫害致死冤杀严重动摇了军心;而且,他俩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这也导致了安史之乱前期,唐军节节败退的局面。   刚刚说了高仙芝这个人以貌取人。   他最开始看到封常清的时候,嫌弃他形象不好,说什么也不肯接纳他。   但是封长清是一个特别坚持的孩子,最后把高仙芝磨得没办法了,才勉强收为侍从;从此为帝国发掘了一员大将。   说完了高仙芝“颜狗”的一面,就不得不提他贪婪的一面了。   高仙芝远征小勃律且凯旋归来之后,唐军在中亚地区名声大噪,附近的小国家纷纷前来抱大腿,高仙芝从此“封神”。   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他贪婪的本性暴露了出来;这个弱点在他处理民族关系时暴露无疑。   当时阿拉伯帝国于西南亚地区兴盛、并不断向东扩张。   中亚小国打不过只能屈服,被迫按时交纳沉重的赋税。   当时唐与阿拉伯帝国在争夺西域的统治地位时发生了矛盾。   唐朝遏止了大食向东继续扩张的势头。   当时玄宗有好大喜功,使唐朝边帅经常不顾大局,肆意作成作福,西域的边帅也不例外。   这些行为都严重损害了唐朝和西域各国的关系,为之后的边疆叛乱埋下了“因”。   当时地处中亚的石国地处丝绸之路,农业发达,居民善于经商,可谓富甲西方;高仙芝这熊孩子垂涎于石国力财富,想要掠为己有。   天宝九年,高仙芝诬告石国王“无蕃臣礼”,领兵前去讨伐。   其实石国与唐朝关系还是不错的,年年按时缴纳赋税;比其他西域各国恭顺多了。   石国国王那俱车鼻施继位之后,因为对唐朝忠诚,曾被唐玄宗册封为怀化王,并赐予优待和免罪的证明——铁券。   所以当唐军到来后,那俱车鼻施同意高仙芝的约*******诈”的高仙芝假意遣使者将那俱车鼻施骗到长安,然后趁乘其不备,出兵掩袭,俘虏石国部众;随后他纵兵杀掠,甚至连老弱病残都不肯放过。   这次行动,高仙芝共获石国“瑟瑟十馀斛,黄金五六橐驼,其馀口马杂货称是,皆入其家。”   高仙芝从石国回军的途中,又诬蔑突骑施反叛,攻打了突骑施,俘虏了人家可汗。   与石国一样,突骑施也是当时西域各国中与唐朝关系最亲密的国家之一。   石国与突骑施的被攻打,引起当地民众的反抗,唐军因此大肆镇压,被害者除石国的老弱之外,多为在石国贸易的胡商。   于是,“凑表脸”的高仙芝在向朝廷报功队又多了一项“破九国胡”。   天宝十年正月二十四日,高仙芝入朝,献其所俘获的突骑施可汗、石国国王。   那俱车鼻施行至长安的西北的开远门时,被唐玄宗所杀,突骑施可汗也被一同处斩。   玄宗以高仙芝功勋卓著,给他升了官——加授开府仪同三司。   没多长时间,玄宗就得知了高仙芝西征的真实目的,但他居然没有声张,而且选择迁就了高仙芝。   不久,玄宗任命高仙芝为武威太守,兼任河西节度使,欲将其调离西域。但由于监察御史裴周南等人上奏上奏,故此令未能实行,遂改任右羽林大将军。   由于高仙芝的一系列的“作死”行为,使唐朝在西域的威望大大下降,“由是西域不服”。石国王子逃到诸胡部落,将高仙芝欺诱贪暴之事遍告诸胡昭武;诸胡部落大怒,就暗中联合大食国欲共攻安西四镇。   阿拉伯一听,哎呀妈呀,正愁没借口呢,借口就送上门来了;于是以此为借口,实施其扩张计划。   高仙芝获知此事后,觉得不行,得先发制人。   于是这年四月,高仙芝亲率蕃、汉兵3万攻打大食;唐军深入大食国境700余里,到怛罗斯城,与大食军遭遇;双方激战五日,未见胜负。   在双方僵持的重要时刻,唐军中的葛罗禄部众突然叛变、集体倒戈,与大食夹击唐军,高仙芝大败,乘夜间逃跑。   由于道路阻隘,前有劲敌,后有追兵,得亏右威卫将军李嗣业同学挥起陌刀,为他杀开一条血路,才得以逃脱。   这次战役,“士卒死亡略尽,所余才千余人”。   怛罗斯之战后,高仙芝被解除了安西四镇节度使之职,调离了安西,入京任右金吾大将军。   怛罗斯之战最终以阿拉伯帝国惨胜告终。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作死就不会死,如果不是高仙芝贪婪,去掠夺其他国家,也不至于在最后关头被阿拉伯翻盘。   贪婪是最愚蠢的__       第222章 传奇一起   所以我不喜欢高仙芝。   李嗣业虽然是高仙芝的老部下,但却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样是安西大将,李嗣业一生清贫,所得全部捐回军营。   他死了之后,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十匹马。   堂堂骠骑大将军,位居正一品,其他五六品的将军家里都得养上个十匹二十匹的马。   高仙芝攻打石国估计没敢带李嗣业去,不然一生正气的李嗣业同学肯定不会同意他这种强盗行径。   反正,打高仙芝来了以后,我就没去过都护府。   和王楠留在碎叶城还蛮舒服的。   这两年的唯一的“变故”,是上个月收到了安一冉要被调离安西的消息;接任安一冉的是笑面虎郭虔瓘。   这和历史也不太一样,历史上郭虔瓘担任的是副大都护,这里就变成了大都护;原本应该在开元末年担任副大都护的高仙芝,却提前成为了副大都护。   安一冉被调回了京兆,担任召吏部侍郎。   后天就是他启程的日子,所以今天我和王楠要赶回都护府去。   屋漏偏锋连Y雨,那会儿刚刚收到了花获大叔的信,里面附了我的庚贴。   “我”的生日是万岁元年十二月二十三;也就是说,今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我就年满二十周岁了。   今天是农历九月十五,三个月多点儿之后,我就真的弱冠了。   万岁元年被后世称为证圣元年,这一年发生了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武则天称帝;证圣元年重阳日,则天合祭天地于南郊,加号天册金**圣皇帝,改元天册万岁。   虽然她五年以前就自立为帝,但是一直未举行封禅大典,古代人讲究礼制,没有举行过封禅大典的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帝王。   武则天的一生就是一段传奇。   她原名是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她十四岁入后宫,为唐太宗的才人,获赐号“武媚”,后世讹传为武媚娘。   高宗时被封为昭仪,后册封为皇后,尊号“天后”,与高宗李治并称“二圣”——史称“二圣临朝”;高宗驾崩后,作为中宗、睿宗的皇太后临朝称制期间,改名为曌,意思为日月当空。   她是并州人,是荆州都督武士彟的次女,母亲为杨氏;她还有同母的姐妹两人,一位是韩国夫人武顺,另一位是郭夫人。   传说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用来嫁祸给王皇后。   太宗皇帝驾崩之后,武则天被迫依唐后宫之例,和部分没有子女的嫔妃们一起入长安感业寺为尼。   即使出家了,她依然不消停,和李治藕断丝连;这一切被王皇后知道了之后,这个脑抽妹子想要利用武则天打压老对头萧淑妃,于是主动向高宗请求将武则天纳入宫中。   武则天回宫后的确迅速打败萧淑妃,同时,她也霸占了李治全部的宠爱,次年五月,便被拜为二品昭仪。   王皇后这才发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本想利用武则天打压老对头,没想到是给自己找了个更强大的对手。   有段时间,她甚至和萧淑妃联合起来说武则天的坏话,但是李治不相信。   武则天工于心计,心狠手辣。永徽五年,武则天产下长女安定思公主,据和记载,在安定思公主出生后一月之际,王皇后来看望,怜爱并逗弄公主玩,王皇后走出去后,武则天趁没人注意将女儿掐死,又盖上被子。   正好李治来到,武则天假装欢笑,打开被子一同看孩子,发现女儿已经死了,武则天立刻放声大哭、质问身边的人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人忙说:“皇后刚刚来过这里。”   李治听完勃然大怒,说道:“皇后杀了我的女儿!”   武则天一边哭,一边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数落王皇后的罪过。   王皇后这个妹子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能想到用更强的人替自己扫清障碍却不曾想扫清障碍之后、那个人该如何处理的人自然无法解释清楚,李治从此有了”废王立武“的打算。   但这件事只是传闻,成书于五代的和只记载了小公主的暴卒。   反正古代一言不合就夭折的公主太多了,也许是后人黑武则天才这么写的。   如果真的有这件事儿的话,王皇后涉嫌杀害皇家子嗣,搞不好要被株连九族——就不会有下面这件事儿了。   永徽六年六月,在后宫有谣言说王皇后与其母柳氏行厌胜之术,李治得知后,大怒之下将其母柳氏赶出皇宫,而且还想把武昭仪由昭仪晋封为一品宸妃。   不用想,这个肯定是武则天嫁祸的;因为事成之后,得到好处最多的人多半就是凶手。   由于受到宰相韩瑗和来济的反对,最终没能成事。   当时朝廷以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的元老大臣势力强大,李治的权力受到很大限制,外廷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很多大臣反对唐高宗废王立武,武则天前进的道路也因此充满艰辛。   李治企图借“废王立武”重振皇权,打击元老大臣势力。于是,武则天成为了高宗政治上的“战友”。   不久,中书舍人李义府首个支持”废王立武“,得到李治和武则天的重赏,很多中层官员看到支持“废王立武”有利可图,便转而支持立武则天为后,许敬宗、崔义玄、袁公瑜等大臣纷纷向李治连投递了请求立武昭仪为后的表章。   李治看到有不少人支持,废立之意再次萌生;功臣元老中的李勣又说了一句“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彻底打动了李治的心,使李治和武则天在废立皇后的问题上的不利局面一下扭转过来了。   同年十月十三日,李治终于颁下诏书:以“Y谋下毒”的罪名,将王皇后和萧淑妃废为庶人,并加囚禁;她们的父母、兄弟等也被削爵免官,流放岭南。   七天以后,李治再次下诏,将武则天立为皇后;与此同时,又将反对态度最坚决的宰相褚遂良贬为外州都督。   显庆四年四月,武则天与李治达成共识:将长孙无忌、于志宁、韩瑗、来济等人削职免官,贬出京师。   至此,李治同学基本实现了君主集权。   “废王立武”事件沉重打击了关陇贵族,改善了自魏晋南北朝以来皇权不振的情况,对中国历史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除此之外,武则天还开创了科举制。   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正统的女皇帝,也是即位年龄最大、寿命最长的皇帝之一。   天授元年,武则天宣布改唐为周,自立为帝,定洛阳为都,称“神都”,建立武周王朝;她在位时,杀唐宗室,任用酷吏。   但她多权略,能用人,所以贤才辈出;又奖励农桑,改革吏治,重视选拔人材。   晚年逐渐豪奢专断,颇多弊政;这一点和玄宗很像,前半截的时候特别勤政爱民,后半截跟变了个人似的。   神龙元年,武则天病笃,宰相张柬之发动兵变,拥立唐中宗复辟,迫使其退位,史称“神龙政变”。   中宗恢复唐朝后,上封尊号“则天大圣皇帝”;同年十一月,武则天于上阳宫崩逝。   中宗遵其遗命,改称“则天大圣皇后”,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   开元四年改谥则天皇后;天宝八年,加谥则天顺圣皇后。   至此,她传奇的一生算是画上了句点。   名字写错了__是传奇一生,改不了了,大家凑合看吧__爪机码的,手癌了,,抱歉抱歉__       第223章 天灾人祸   我看着庚帖出神,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我回头,发现居然是郭虔瓘。   “都护!”我起身行礼。   “嗣业,好久不见了。”郭虔瓘依旧是一脸笑,“两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我轻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莫名就长到这么高了。”   郭虔瓘点点头要说什么,接着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对了,你现在是宣节校尉?”   是的,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把从正八品下变成了正八品上。   这两年的时间里,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他们最后都成了我军衔的一部分。   我总是安慰自己,我之所以杀了他们是因为他们先要杀我,我这属于正当防卫——虽然是防卫过当。   最开始,我觉得我一个和平主义爱好者肯定接受不了、肯定不会上阵杀敌的,但是后来发现,很多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   就像和王楠一起的吐蕃将军似的。   我后来才知道他和安一冉有过三面之缘,也算是半个故交。   谁都不愿意和自己的朋友兵戎相向——准确的说、谁都不愿意和自己的熟人兵戎相向。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如果不是上阵杀敌的话,他们的君主就要杀掉他的家人。   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也是一样,如果我不杀掉他们,他们就要杀掉我。   正是靠着这种信念支持,我才一直战斗到现在。   “很多时候,想明白了就可以,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越乱,越容易自乱阵脚。”郭虔瓘拍了拍我的胳膊,我回神,听到他说,“其实我们家信佛,佛主张不杀生。”   “可是,我六岁那年,父亲被迫害致死,”郭虔瓘淡淡的说,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似的,但是他的鼻子里明显夹杂了一丝鼻音,“我的家族遭受了牵连;家族败落,我和母亲被迫上街乞讨。”   我仿佛看到瘦小的郭虔瓘和一个瘦小的女人蜷缩在街角;他们身上衣着破烂,看起来就难以御寒。   周围全是冷漠的行人,他们淡淡地扫视一眼,从他们身边走过——无人停下脚步施舍一枚铜钱。   “那年冬天,雪寒交迫,我的母亲染了风寒,最终不治……”郭虔瓘抽了下鼻子,“我一个人挨过了那个冬天,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挨过来的。”   他这句话说的我都很想哭,一个六岁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就被这个社会冷漠相待。   但他现在还是温柔的对待这个社会,我忽然觉得他一直微笑着的面容底下,是别人无法理解的苦难。   “第二年春天,我被一个郭姓人家收养;那一家刚刚失去了独子,还未来的及发丧。”他接着说,“看到我和他年纪相仿,于是用我顶替他。”   原来他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于是我也继承了他的名字。”郭虔瓘淡淡的说,“我原本叫樊之航。”   “阿爷说,樊是帆的谐音,而帆是船最主要的构件。”他解释道,“他希望我以后可以走的很远。”   每一个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的名字都是有一定的寓意的——可怜他很小就丧父丧母。   “不说这些了,聊点儿开心的事吧。”郭虔瓘说,“再过三个月,就是你和桓儿的婚期了。”   这根本就不算开心的事儿好吗……我腹诽,“嗯。”   “桓儿是个好姑娘,别看她现在无法无天了,小时候可是个特别乖巧孩子。”郭虔瓘说,“那时候我还在虔易兄手下当值,若不是犬子尚幼,我就去他家求亲了。”   我:“……”   我不止一次听到其他人说要去跟花大叔求亲,虽然我承认花桓确实是个好姑娘,长的很漂亮,性格也蛮好。   可是我现在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小官,根本配不上人家妹子。   而且,我现在找不到杜家人,怎么都觉得心里有点儿事儿放不下,根本就没有结婚的心思。   “男儿立于世间,自古都是先成家后立业。”郭虔瓘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等不得。”   这话说的对,有些事情过了就过了、根本没有重来的机会;也许我错过了花桓就真的要打光G了。   以前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是个妹子,实在是不能再娶一个妹子,但是这两年的时间我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妹子的事儿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汉子。   算了一下,二十差不多也该结婚了。   古代人寿命普遍不长,一般人的话,就在四五十岁左右;杜老师活了不到六十岁,在唐朝,这就算长寿的。   不过也有个例,像一些军人寿命稍微要长一点儿——平均在五六十岁吧,毕竟生命在于运动,长时间锻炼的人肯定比常年不动的人身体素质要好得多。   抵抗力也好了,一般的感冒就不会把他们击垮。   古代的时候,夭折的人大多死于伤寒。   普通的感冒就罢了,就怕是病毒性感冒,现在看病毒性感冒都是小打小闹,但是古代医疗条件闭塞,病毒性感冒分分钟能要人命的。   现在感冒都很容易转成肺炎,更别说古代了,一旦转成肺炎,人基本上就判了死刑。   除了感冒之外,其他人死于伤口感染引发的炎症或者败血症。   古代的时候动不动就上各种刑罚,很多刑罚都会造成皮外伤或者内出血。   一旦受伤、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细菌滋生,极易转化成炎症或者更严重的败血症。   别说唐朝了,没有发掘抗生素之前的二战前期,都有无数的人死于败血症或者其他炎症。   早于二战一千四二百多年前的唐朝,一但引发炎症,基本上只能等死。   所以由于寿命短,且死亡率很高,导致古代人很早就选择结婚、而且会选择生很多孩子。   这属于“天灾”,别说普通人了,连皇帝都没有办法,玄宗生有五十九个子女,其中三十个儿子——夭折了十个,二十九个闺女——夭折了六个。   帝王家夭折率都这么高,别说医疗条件更差的普通人了。   __活在现世真好       第224章 快结婚了   “有些事想做的时候,就去做吧。”郭虔瓘说,“不管做了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不做的话肯定会后悔的。”   我回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还小,时间会抹平所有的过错。”郭虔瓘轻笑,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要严于律己了。”   我轻笑,随口说,“您哪儿年纪大了?”   “都快五十的人了,还不大啊?”他说。   快五十的人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张看起来三十来岁的脸,难以置信:“可是您看起来……”   “看起来三十来岁?”郭虔瓘说,“其实很多时候相貌并不准确,就好像你的姚世伯;他明明还比我小一岁,看起来却比我大上很多似的。”   姚旭比他还小一岁啊?   我一直感觉姚旭比他大似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我再多说一句废话,很多人看起来和实际上并不一样。”郭虔瓘说,“有些人可能现在是个好人,也许哪一天也会变成坏人;我现在也许是个坏人,但是某一瞬间也会有一丝善念。”   他想说的是,应该就是看人的时候不能太绝对、一棒子全打死。   “嗯……”我应声。   “……”郭虔瓘启唇,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没有说,“回吧。”   不知道是说给我自己听的,还是说个他自己听的。   “对了,世伯为何会在此?”我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他应该在大都护府才是。   “祖睦说要过来看看你,所以我和她一起过来了。”郭虔瓘说,“原本年底的时候就该巡视四镇,全当提前来了。”   姚旭也来了,他该不是来催婚的吧?   我忽然有种感觉,他就是来催婚的……   催婚自古以来就是……“传统”……   古代人结婚都早,男生一般二十岁、女生十五岁左右就陆续结婚了。   基本上都是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定下婚等孩子及笈或者成年的时候,就举行婚礼。   有少部分不愿意订婚也不愿意结婚的,一般也超不过三十岁;杜老师的老爹杜闲同学,他拖到二十八才结婚,就算是很大的了。   像他们这种大龄未婚男女青年,逢年过节免不了要被家里的亲戚朋友数落一顿。   常见台词如下:   “适龄尚未昏娶,卿意欲何为?”      “同庚人已有子嗣,唯卿形单影只。”   “隔壁家老王的儿子和你同岁,孩子都打酱油了!你还是个老光G儿!”   “别无所求,但请昏娶。”      <以上纯属恶搞>   大部分孩子很小的时候请媒人做媒、定下婚约,定完婚之后就开始忙活婚礼了。   结婚讲究礼法,具体的步骤分为五个:说亲、订婚、准日、迎娶、回门。   杜楠大叔生前把前三项都弄完了。   日子早已经订好了,这个要结合生辰八字来推算合适的日子,好像还跟天干地支、五行之类的有关系——都需要一一顾及到。具体太复杂,我不知道是怎么C作的。   其实一场完整的婚礼,直到回门之后才算完成。   首先男方家要请媒人向女方家提亲,这个时候需要交换庚帖;但我感觉应该是双方交换庚帖,不然我的庚帖也不会在花获那儿。   取得庚帖之后,需要请算命先生算男女生辰八字是否相克,称“合婚”。如五行相冲相克,则退回女方“庚帖”,并附送一些礼物示歉。   如果八字没有问题,男女双方父母就会聚在一起,确定婚期;我跟花桓的婚期是上元节后一日。   其实唐代婚姻的开放,青年男女择偶相对自由。   规定:子女未征得家长同意,已经建立了婚姻关系的,法律予以认可,只有未成年而不从尊长者算违律。   这条规定,从法律上为青年男女的自由择配己开了绿灯。   这条跟现世差不多,只要俩人成年——如果没有订婚的话,可以选择自由恋爱。   而且唐朝是唯一一个国家同意离婚的朝代。   古代,自开始重视和强调贞节以来,妇女的离婚、再嫁便越来越不自由。   但是在唐代,离婚极为常见,再嫁不以为非,贞节观念的淡薄在整个封建社会都为罕见。   别的不说,玄宗的姐妹们几乎都改嫁过,唯一从始而终的霍国公主,被自己老哥*迫和离。   唐朝的结婚条件非常简单,只有三条:   首先,双方父母是同意的,然后有媒人作证。   再者,同姓不婚。   古人认为:男女同姓,其生不繁。   古人认为结婚的一大作用,就是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繁衍人口。而同姓结婚,不利不同姓氏间传播;这条侧面减少了近亲结婚、避免了遗传病。   同时期西方大家族多有家族遗传病,而中国则少之又少。   最后,双方必须达到结婚年龄,即女生十五岁,男生二十岁以上。   满足下三个条件,又有喜欢的妹子,就可以向爸妈提出来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然后让爸妈找媒人说媒,跟国家申请婚书。   其实这里还有个特别好玩儿的地方,就是媒人去女方家说媒的时候。   其实古代说媒的时候,男生女生都在场,只不过女生多会在珠帘、纱帘、半透明的屏风后面;也就是说,男生看不清女生的脸。   基本上是女生挑男生的状态。   女生如果看中了男生的话,她爸妈问她觉得怎么样的时候,她会跟楠爸妈说,“但凭爷娘做主。”   反之,如果女生没有看中男生的话,她就会跟自己爸妈说,“女儿尚幼,想在爷娘身边多尽些孝。”   古人含蓄,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的。   说起来,没想到这么快,明年正月十六,我就要结婚了。   虽然隐隐的有点儿开心,但是还是有些忐忑。   “不走吗?”   我回神,郭虔瓘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我快步追了上去。   唐朝真的是唯一一个婚恋自由的朝代       第225章 再见花桓   跟在郭虔瓘后面,回到了碎叶城。   我刚刚之所以在外面是因为那个小木屋,现在忽然觉得那好像是个Y谋。   怎么可能正好在碎叶城附近,有一个杜岘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小屋呢?   “比我上次见你黑了。”这是姚旭看到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世伯,咱俩都有三个月没见了。”我无奈地说,“这三个月正好是最热的时候。”   “热归热,你们的工作强度也不大,忙活完了之后就没想着给我写封信?”姚旭皱眉,“一连三个月没你的消息。”   这三个月我忙着满世界找杜岘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呢,想跟他写信来着,但是想着想着就忘了。   就好像在现世的时候一样,有消息过来、点开看下了,准备过一会儿回,但是过一会儿就忘了。   归根结底还是没放在心上。   “展知错了。”我行礼道歉。   “没怪你,就是提醒你一下,时间长了给我来封信,我一个老头子,每天也挺无聊的。”姚旭说,“你花世伯每天忙的跟什么似的,压根儿没空理我。”   怕什么来什么,就怕他催婚——结果他果然是来催婚的。   “虔易就这么一个闺女,他也是第一次办这些事儿。”郭虔瓘接了句,“别说他了,我第一次弄的时候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嗯,本来就有好多东西要准备,他还准备把梓楠的份儿一块准备了。”姚旭接着说,他叹了口气,“我给他说我帮他弄吧,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说不能假人之手。”   “可是我只说嗣业弄,又没说帮他闺女弄。”姚旭摊眉,道。   “可能他觉得你要帮桓儿一块弄了吧?”郭虔瓘答道。   ……   我看他俩聊的真起劲,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你俩能不能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受?   “你们聊我呢?”   我回头,说曹C曹C就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获居然来了。   碎叶城每天都有很多行人、胡商通行——它算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关口。   “说曹C曹C就到。”姚旭笑,“你可真不撑念叨。”   “还真的在说我呀!”花获也笑了,“这不是最近忙吗,很多事都要弄,宗族里的人都要通知到位。”   “他们有很多常年在外地,有的甚至在渤海那一块儿,从哪儿到长安多远啊,最晚也得提前一个月给他们说。”花获说,“还有场地的布置,各种其他东西。”   “还是那句话,我帮你弄一些吧。”姚旭皱眉,“还有四个来月,太赶了,你肯定弄不出来。”   “也快,请帖和喜饼都订好了。”花获说,“你现在身居要职、走不开;这些事儿我一个人就弄了。”   我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的听他们讲。   “对了,嗣业,桓儿也来了。”花获忽然说,“要不你陪她走走吧,我们几个老翁聊些我们的话题。”   “嗯。”我应声,顺台阶下了。   我走出“会客厅”,走到了院子里。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下着雨,也正是那个时候,和王楠认识。   这两年虽然没有太大的变故,但是我身边却发生了一些事。   高子贺去年年底退役了,他之前作战的时候,右眼受了伤,几近失明;姚旭帮他看了下伤势,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那一年的,他又胖了不少,原本就圆圆的脸之后都胖出了双下巴。   他的右眼不能正视强光,所以他就在右眼上戴了个眼罩。   那个眼罩是黑色的,每次看到这个眼罩我都觉得特别像海盗。   但是一个人的视力,毕竟太差了,很多时候没办法锁定目标;训练的时候,他经常会打到隔壁的人。   而且右眼视力不好之后,严重影响了左眼的势力,他最后两个眼睛的视力都变的很差。   最后不得已申请了退役。   林梵和黄戎留在了大都护府,他俩也升了军衔。   程成、孙栏、程峰和孟笺律他们的近况,我不怎么了解,这两年里我没有回过都护府。   一方面是因为我现在是碎叶城的驻军,随便离开自己的驻地;另一方面是因为来回一趟,确实太不方便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叹了口气:“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忽然感觉身旁走过一个人,偏头,是花桓。   我第一次看到她穿女装。   她穿了一件袒领服。   袒领服是唐朝时一种半袒胸的襦。   样式和蒙娜丽莎差不多,也是那样一个宽大的领子。   和那个不同的是,袒领服下面配的是长裙。   袒领服的“袒领”准确的说是一种半臂;当然,里面的衫也是袒领的。   唐朝的女生服装制式是:衫、襦,下身束裙,肩加披帛;袒领服也是这样的结构。   穿着的时候,最里面是袒领的衫,这种衫主要是和交领、对领的衫有些区别。   穿好了“上衣”之后,就可以把半臂加上了,穿上半臂之后,开始束裙子。   唐朝的裙子分为一片式和两片式,大部分都是一片式的。   裙子在内侧有系带,用来固定裙子;先把裙子的一边从腰部或者****绕过去,把系带系上。   然后把另一边绕过来,从身后打结,再把绳结绕到胸前过腰前;打蝴蝶结也行、双耳结也可。   最后加上披帛就可以了。   花桓的头发束在头顶,盘成了螺髻;她的脸上搽了粉,涂了红唇。   她的裙子是深绿色的,上面带有团花的图案;上身的短襦是杏黄色的,绣着某种我不认识的大红色的花。   半臂她选的是浅黄色,和短襦有点儿撞色,但是沿了红色的边儿,立刻有了层次感。   她腰间的系带配了大红色,和上半身的短襦浑然一体;她披了一件纯白的披帛。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那条披帛,感觉特别像是一条哈达。   她站在我旁边不远处,只是淡淡看着我,我看不透她的心思。   她忽然走了过来,这是我才看到,她的身材远比我想象的好;她并非“一马平川”,最少有b+。   袒领服真的蛮好看的       第226章 吓到她了   她忽然凑近,我一下子乱了阵脚。   说实话我们俩并没有特别熟,最多就是掉进坑里那次、森林那次有过近距离接触。   反正两次留下的都不是好印象。   最重要的是,我之前居然还说跟她退婚来着,她肯定是过来打我的。   轻则是扇我一巴掌,重一点儿,挠死我也是有可能的。   她已经离我很近了,能嗅到她身上香粉的味道。   唐朝的时候并没有香水,最早香水得宋朝之后才有,还不是天朝人自制的,主要依靠大食国进口——这种香水被称为“蔷薇露”;但价格昂贵,帝王家都供不应求。   不过,这在明清之后得到了改善;由于进口香水太贵,从古代就特别会做生意的广州商人想到了自制香水。   他们效仿进口香水制作的时候,由于蔷薇花,便用同样香气浓郁的茉莉花替代;制作出的香水毫不逊色于“蔷薇露”。   再加上,进入天朝市场的进口香水产地已不仅仅有大食国,香水价格也逐步走低。   到明清时,贵族女性使用进口香水已较为普遍;当时的明朝后宫女性,在洗澡后流行用香水擦洗身体。   现在,所有的香气来源于香粉。   香粉其实是妆粉的进阶版。   最开始的妆粉主要的目的是增白,后来在制作过程中增加了香料,成为了香粉。   最早香粉用粟米制作,加上各种香料便成为了香粉;由于粟米本身含有一定的粘性,所以用它敷面,不容易脱落。   和米粉相比,铅粉的制作过程复杂得多。   说是铅粉,实际上包含了铅、锡、铝、锌等各种化学元素,最初用与妇女妆面的铅粉还没有经过脱水处理,所以多呈糊状。   汉朝以后,铅粉多被吸干水分制成粉末或块状固体;据说上面还会印上各种花朵的图案。   由于这种“干粉”质地细腻,色泽润白,并且易于保存,深受妇女喜爱。   渐渐的,糊状的妆粉退出了市场,取而代之的是这种固体妆粉。   恍惚间,她已经到了我面前。   她仰着头,盯着我。   她还是之前的样子大概一米七左右而我已经从两年前的一米八左右蹦到了两米一……   “好久不见……”我开口说。   “嗯,好久不见。”她应声,依然是仰头盯着我。   “你果然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呢。”花桓忽然说,“还记得当初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以后会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是的,我记得,她当初要跟我退婚的时候,说是过这么一句话。   可是我现在只是个正八品的小官,算不上了不起啊……   “嗯,说过。”我应声。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要和你退婚。”花桓接着说。   “嗯。”我点头。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花桓仰着头,说,她的眼神闪烁着,她眨了下眼,低下头。   “我能收回之前的话吗?我也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我俩的关系。”我开口,“我当时确实太冲动了,我知道,我给不了你很好的生活——我不想耽误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原谅你,也可以收回之前的话,但是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花桓说,仰起头,“如果你心里有喜欢的人,那我肯定不能嫁给你,因为我的良人要自我为重,我不许他心里还有心悦的人。”   她说,倔强的仰着头;她原本就仰着头,现在仰得更高了。   我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我之前的影子;虽然我都已经快忘记了我曾经是女生这件事。   我妈总说我太拧巴,什么事一但自己心里作的主,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而且我很多时候,明知道自己错了还会继续坚持——平常碰一鼻子灰。   “当初,确实是有喜欢的人。”我说,矮下身子,半蹲着说,“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知道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其实说喜欢也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是一种习惯。”   “我习惯她在我身边,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我说,“其实她现在确实也是我的家人,她就是我的妹妹铃兰。”   听到杜铃兰的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显然认识杜铃兰。   唐朝婚姻法规定同姓不能结婚,再加上我现在和杜铃兰是兄妹关系,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喜欢的是铃兰?”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但说出口的话语气还是淡淡的。   “嗯,但是我想明白了。”我说,蹲了下去,“我只是很依赖她、很依赖杜家。”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杜家亲生的孩子。”我说,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李植的爸的脸,我叹了口气,“我是厨娘的孩子,还是个私生子。”   “我八岁那年还走丢了。”我接着说,“那九年里经历过太多事情,不停的被欺负,但是我没有办法还手。”   “是铃兰把我从那个环境中解救出来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她对于我来说是救命恩人,每个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会怀着一种敬佩、依赖的感觉,我原以为这就是喜欢。”   “嗯……”她轻声应道,仿佛赞同了我的观点。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刚要说,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花桓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腰碰到扶栏,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了过去。   我刚要伸手去拉她,身后的一个身影显然比我快,他跳过去,直接爬倒在她身后。   花桓倒在了他的背上。   我看清了那个人,是王楠。   他最开始可是一个禁欲系的男神,后来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副逗比的模样。   我忙走过去,想要把花桓拉起来,这时候才看到花桓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袒领服露出了大片春光。   我赶忙把缺胯袍拽开,把她包起来、抱了起来。   王楠显然也看出来自己闯祸了,他忙行跪地的大礼:“在下唐突了娘子,还请娘子责罚。”   d!       第227章 被吓晕了   花桓已经吓傻了。   我本来想把她放下来,但是她已经站不稳了;她缩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亚楠兄,你先起来吧。”我说,亚楠是他后来起的字,“她多半是惊着了。”   “啊?”王楠一激动,普通话都出来了,“我本来是想吓唬你的。”   “没想到你面前还有人。”王楠说,他站起来,“唐朝的妹子也太不经吓了。”   我看向花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   “估计不单单是因为惊吓。”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从最开始的高冷男生变成这副模样,“她刚刚衣服掉下来了……”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   “别说古代妹子了,就是现在的妹子,你把人家衣服弄掉了她不得吓晕啊?”   “她等下该不会要让我负责吧?”王楠呆呆地说。   我本来想逗他,“看都看完了,你肯定要负责啊?”   但是想到他一贯较真的性格,搞不好会当真的。   “没事儿,她应该没看到你长什么样。”我宽慰他说,“我会替你负责的。”   听完我的话,之后他更懵了。   “这是我未婚妻。”我解释道,“花大叔的独生女,花玉珏,小字桓。”   “原来就是她呀,比我想的好看多了。”王楠大大咧咧的说,“我还以为他长的很丑呢,不然你为什么那么抵触。”   “我之所以抵触,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我腾出一只手捶了他一拳,“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我还是个妹子,我以为我还能回去。”   “可是发现回不去,只好认命了?”   “也不全是,我没放弃。”我说,抱着花桓往屋里走,“但是短时间内,恐怕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万一回不去了,好歹结婚了。”王楠打趣儿道。   “还笑,明天我就给你找人结婚去。”   “别,我单着挺好的。”王楠说。   “那我去找姚旭了。”   “嗯。”王楠应声,“我去帮忙种地去了。”   碎叶城和陇西军营一样,除了训练之外都说要去做农活,不过这次不是帮别人做的——这是安西军自己的耕地。   安西军地处西域,和长安相隔甚远,所有的日常供给全靠自给自足。   所以安史之乱时,安西和内地的联系被隔断之后,安西军愣是坚持了三十五年才全部沦陷。   这得益于安西四镇有自己的耕地、自己的作物,如果全靠内地供给,别说三十五年,三十五天就全军覆没了。   睢阳保卫战毕竟是奇迹,一般军师堡垒的存粮基本也就月余的量。   别说碎叶镇这种常年驻军都在七千以上的大型军师堡垒。   七千人一个月的粮食,已经得很大一堆了。   “嗯,你去吧,我把她送过去也去。”我说。   我抱着花桓,原路返回。   还没到门口,迎面碰到了正在外走的姚旭,“世伯。”   “这是怎么了?”他原本走得就很急,看到我之后走的更急了,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桓儿这是受伤了?”   “没,刚刚不小心吓到了。”我胡诌了借口,“刚刚那会儿我给她讲了个鬼故事,结果没想到亚楠兄正好路过,从我背后伸了一只手。”   “我讲的鬼故事里面正好有一个是背后多出来一只手的。”我解释道,“估计是她听得太入神了,被吓了一跳;这才昏厥了过去。”   “还不改,又讲那鬼故事吓唬人。”姚旭皱眉,“之前不就把那谁吓得不轻吗,看来处罚的力度还是不够大。”   他说的是上个月的时候,上个月,我和冯庚在宿舍里闲聊;他比我小一岁,封建鬼怪神话熏陶下长大的孩子特别相信鬼神之类的志怪传说。   那天熄灯之后,夜黑风高、夜深人静;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天热的根本睡不着,我忽然很想讲鬼故事。   我一提议,他们立刻响应,于是我就给他们讲了鬼打墙的故事。   故事大抵是这样的。   说,有一个人常年走夜路,结果这一天,他突发奇想,准备走那条近路。   那条路他从来不敢走,虽然很近。   因为那条路常年闹鬼,附近的人都不敢一个人走;据说只要天黑以后,这片林子里就会传来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很多女生在哭泣,她们哭得歇斯底里的。   据说这条路古时候是某个诸侯王的墓地,他的家族世代都埋葬在这里;他们家有个怪癖,如果自己死掉的话,一定要把自己最爱的女儿陪着。   我跟刚讲完这些铺垫,他就打了个寒颤。   这反而鼓励了我。   我接着讲了下去。   他们家族兴盛了几百年,前前后后埋葬了很多女儿。   因为女子本来就是Y性体质,特别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这个地方风水就变了。   每到月黑风高,这些压抑的人就会出来透透气。   但是毕竟是传说,从来没有人亲眼见到过。   俗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哥们儿觉得,即使没有人亲眼看到听到过,多半是谣传;他决定走走走试试,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以后回家可以提前半个时辰。   他走进森林,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但他越走,越发现有些不大对劲。   他好像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转,而且,总感觉到背后有些凉,但回头之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   “你是谁?”他本能的问。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我在找我丢了东西。”女声答。   “我帮你一起找吧。”听到对方也是过路人之后,他本能地松了口气,“你在哪儿呢?”   “我就在你面前呀!”   这时,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满是鲜血、破碎的面孔。   “是这样的一张脸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我,我看过去,原本就在声音源头的冯庚直接打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和王楠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罪名是“扰乱军心”。   王楠一脸无辜的跟我说,他没想到会吓到人,毕竟“殡仪馆只有死人才会在胳膊上系红绳”的这个鬼故事,已经被讲烂了。   那个问的是:“是这样一根红绳吗?”   __讲鬼故事需慎重       第228章 练字了吗   “展知道错了……”我行礼,说。   “可得长点儿记性,又不是没有人被吓死过的先例。”姚旭叹了口气,说,“跟我进来吧。”   他用湿“毛巾”擦拭花桓的脸,他刚擦到一半儿,花桓就醒了。   她扶着头,慢慢地坐了起来:“世伯。”   “感觉怎么样?”姚旭问,“哪里不舒服吗?”   “……”她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她抬头看到我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我感觉她都有心理Y影了。   “刚刚在花园里,你晕倒了。”我抢着说,之所以这样说,是怕她把其他事情捅出来。   “嗯。”她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毕竟这些事情传出去,对她也是不利的影响。   “有没有其他地方感到不适?”姚旭问。   花桓摇了摇头,“没什么其他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吗?”姚旭不死心,问。   “确实没有……”花桓说,“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心跳有些快,怕是还没静下心来。”   “我给你开点儿安神的药,吃过之后睡一觉就好了。”姚旭说,看了我一眼,“你陪桓儿聊会,我去找陈疾医拿点儿药。”   陈疾医是上个月才来的疾医,据说医术也很高明,特别擅长治疗刀剑造成的创口。   其实这些随军疾医,基本上都是“全能”的;一般的跌打损伤,严重一点的伤口处理,包括安神之类的保健。   他们都要有所涉猎。   姚旭就更不用说了,用姚訚的话说,他可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医生。   说起来,好久没见姚訚了。   自从我到安西、和他分别之后,除了书信,再也没见过面。   我俩互通书信的频率也不高,以前他在陇西军营,差不多一个月两个月通一次;现在,他去了渝州,基本上三四个月能通一次信。   现世的时候,我对渝州还是挺有好感的。   因为渝州是某仙侠类游戏的“主战场”,而那个游戏是我特别喜欢的一款游戏。   渝州是现世的重庆,它之前叫巴郡,南北朝时期改成了楚州;隋炀帝改为渝州,北宋被改成了恭州。   南宋时改成了重庆府——重庆自此得名。   不过重庆和安西相隔甚远,他负责城镇警戒,每天忙的跟狗似的。   “嗯。”我应声。   姚旭走了出去,花桓忽然向后缩了一下。   “我代表亚楠兄向你道歉。”我忙说,“他什么都没看到,我立刻把外套脱下来了!”   结果不说不要紧,一说她的脸接着就红了,她把枕头抓起来,直接砸在了我脸上。   “那你岂不是看到了?”她说,瞪着我。   “我发誓我真的没看!”我蜷缩拇指和小指、把其他三个手指举起来,发誓道,“如果真的看到的话,就让我……”   “好了,我信你!”她打断我的话。   “多谢。”我忍不住说。   “谢我干什么?”花桓皱眉,“我虽然不让你发毒誓,但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我一怔,是啊,她并没有说原谅我……   “那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原谅你。”她说。   “嗯。”我立刻应声,别说一个要求,十个要求我都答应,“什么要求?”   一直冷战也不个办法,女生就是这样,就得哄着。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跟你说。”花桓说。   “嗯。”我应声。   两个人忽然都没了话,气氛一瞬间又尴尬了起来;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最近有练字吗?”花桓突然问。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被花大叔,骗走了三副字来着;昨天是你骗走就骗走吧,还嫌弃我字丑。   打那之后,我开始练字;我给自己定的小目标,每天都要练上一张四尺的纸。   四尺宣规格为六十九乘以一百三十八厘米,这么一整页小正楷下来,任务量也是很大的。   于是,后来我就改成了每天写“四尺对开”的一张纸。   除了对开,还有斗方、三开和四开。   几开就是一整张宣纸裁成平均的几份——以四尺整张为例:   四尺对开,就是把纸竖向对折裁开,成为两长条,尺寸是一百三十六乘以三十四厘米;这种是横向裁剪的。   四尺斗方指的是把纸纵向对折裁开,成为两个正方形,尺寸六十八乘以六十八厘米;这种是横着裁剪的。   四尺三开是将纸横向对折为三等份裁开,成为三个长方形,尺寸约六七八乘以四十五厘米;这种一种肯定是强迫症发明的。   四尺四开是将纸横向对折成为四份裁开,成为四个长方形,尺寸为三十四乘以三十四厘米。   别看这种纸,确实不怎么大,但是用正楷写,就显得特别大了。   每天练字都叫苦不迭,自己作的死,自己哭着也要作完;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坚持了两年之后,字虽然依然不怎么好看,但是最起码拿的出手了。   “一直在练习,不敢消极怠慢。”我回答。   “那能帮我写一首诗吗?”花桓说,“我感觉自己浑身没有力气,恐怕连笔都拿不起来了。”   “嗯,愿意代劳。”我应声,“你想要这什么?”   “还是写那首吧。”花桓说,“正好婚期定在上元节后面那天。”   正月十五夜是花桓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词,之前也提到过,这首诗是苏轼的先辈苏味道写的。   本来看着是挺欢乐的调子,但是之前花桓唱过一次,居然百转千回,如歌如泣。   “你把这个写完之后,我找人裱起来留着,等到我俩喜事将近的时候,再拿出来挂上。”   听这意思,花桓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如果她还生气,是不会开始规划未来的——她连一副字的去处都想好了。?   “嗯。”我应声,摊开桌子上的纸笔,写到:“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练字有助于平神静气。       第229章 好好休息   姚旭回来的时候,我刚写完。   他拎着一个筐子,筐子里放着很多晒干的薰衣草。   “世伯,这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薰衣草呢?   薰衣草原产于法国和意大利南部地中海沿海的阿尔卑斯山南麓一带,以及西班牙、北非等地区。   大概在十世纪左右,才逐渐被人发现、使用。   13世纪的时候,它是欧洲修道院园圃中的主要栽种植物,差不多15世纪,海尔幅夏地区开始种植。   16世纪末,在法国南部地区开始栽培,最著名的花圃——后来成为了享誉世界的花田景点——就是普罗旺斯。   19世纪开始,其他亚、美洲国家才相继引种栽培,现已遍及地中海与黑海沿岸诸国。   最早的时世界才开始发现这种植物的药用价值,姚旭是怎么知道的?   我忽然想起来,他认识那个穿越的妹子来着;也许是她说的。   “薰衣草。”姚旭答,反问道,“你不认识?”   “认识是认识,只是不敢相信,现在就有薰衣草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丝绸之路贯通东西,想买什么买不着?”姚旭一副我少见多怪的样子,他换成了普通话,“之前找晏然的时候,我专门跑到地中海周围采了一堆带回来。”   估计是安一冉教会了他普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普通话成了我们几个穿越人和杨旭之间的秘密暗号。   “那边野生的很多,但是毕竟不成规模,东拼西凑,才凑了两箱子带回来。”姚旭说,他把篮子放下,他把干花揉碎,塞进篮子里放着一个丝绸布袋里,扎上口递给花桓;他换回唐普,跟花桓说,“把这个香囊随身带着,晚上入睡是,就放在枕头边。”   “这个有静心宁神的功效。”姚旭补充道。   “这是何物?”花桓拿着,嗅了一下,“这个味道很好闻。”   “这是麦麸草。”姚旭说,“就在长安本地就有,不过他长的地方都很偏僻,一般不大容易找到。”   “这些是我托朋友从大食带过来的。”姚旭说,唐朝的时候把阿拉伯帝国统称为大食国。   大食国包括中东、地中海和非洲的一部分,薰衣草产于地中海附近,他这么说,也确实是正确的。   花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把香囊放在鼻子下轻嗅,忽然打了个哈欠。   “我俩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姚旭见状,拉着我往外走。   “嗯。”花桓说,“有劳世伯了。”   “份内的事儿。”姚旭说,拉着我走出了房间。   我俩在院子里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嗣业。”姚旭忽然停住了,他看着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啊?”我不明就里,反问。   “结婚这件事儿。”姚旭提示我。   怎么所有人都来问我是怎么想的?我怎么想的很重要吗?   反正这个婚肯定是要结了。   “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儿,你要真的不喜欢他的话,我去帮你说。”姚旭一连说了两个真的,他盯着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不能说不喜欢她吧,但是肯定不是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我语无伦次的说,“我想要保护她,但是我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并没有跟姚旭说我是一个女生的事儿,他应该一直以为我是个男的吧。   “责任什么的,虽然是好事,但是不能把自己牵绊太累了。”姚旭说,他说了和郭虔瓘相似的话,“很多时候,并不是做好了准备才去做某种事,而是你还没做好准备,这件事就已经砸到脑门儿上了。”   “逃避不是办法,一定要勇于面对,可能结果确实不尽如人意,但是最起码不会后悔。”姚旭接着说,他们这些人当将军的,说句话来都一套一套的,“当初我就是个例子,当时我没有足够的准备,等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才追悔莫及。”   我一愣,他要说的难道是那个阿攸的故事吗?   “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有结婚。”姚旭说,“但是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们俩也定下了婚期;待她长发及腰,我便迎娶她、陪她到天荒地老。”   大叔说起情话来,真的撩的不要不要的。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娶她,她就……”姚旭说,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是看的出他内心很难过;他一向是一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除了皱眉几乎没有别的面部表情。   “其实这个事情都怪我,我们最开始定的是是弱冠、她及笈。”姚旭解释道,“可是那个时候我正好在服兵役,我觉得我最少要有军功在身,才能用娶她。”   大叔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不能对她负责之前,不敢轻易的许诺什么。   “于是就一拖再拖,后来约定她花信年华之时,我便上门迎娶她。”姚旭说,“我痴长她四岁,他发现的时候,我应该就快而立了。”   “嗯,就在她已经二十三岁、我们年后就结婚的时候,他们家惨遭灭门。”姚旭说,他手握成拳,眼看着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了,“一夜之间,他们家族的人同时遭遇了暗杀;我从服役请假回家结婚的时候,从我阿爷口中得到的是她家已经被查封的消息。”   最难过的不过如此吧,婚期将近,自己心爱的人却被人杀害。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查清了事情的原委。”姚旭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百足门干的。”   百足门干的?   这么看起来应该不是那个“阿攸”,而是那个“鸢尾”。   “他们是一群流窜的山匪组成的组织,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姚旭解释道,“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肯做;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行踪不定,国家都没办法。”   “但是,我最终也没查到幕后黑手是谁。”他说,“于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追踪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踏平了整个百足门。”    第230章 去雍州吧   我看着强装镇静的姚旭,我知道他内心已经气不可遏了。   毕竟两年之前得到了对方还有余党的消息,任谁都得气个半死。   偏偏这两年又是边防的重要时期,他想走都走不开。   而且,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他们的消息,那些人仿佛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世伯……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我开口,想要宽慰他,这些事急不得,毕竟他二十多年都没发现对方的行踪,说明对方一定是一群特别善于掩藏自己的人。   “嗯,急不得。”他应声,语气缓和了些,“其实这次过来,是有事情要给你说。”   “世伯请说。”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晏然的事情吗?”姚旭故意顿了顿,“我最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妹子送给他的奶茶去年的时候死了,据林梵说——他也回了都护府、只有我和王楠留了下来——姚旭那半个多月里,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消瘦了好几斤。   最后还是安一冉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吃进去些饭,不然的话,也许他真的会饿死。   也正是因为这个,打了之后,他就老爱犯困打哈欠。   “有人在雍州看见了她。”姚旭说。   她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雍州呢?   “她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忍不住问,说完我就后悔了,她回去只是我想的,姚旭一直以为她失踪了。   “我以为她回去了……”我只好改口说。   “但是有人说从雍州看到了她。”姚旭并没有纠结于我刚刚的话,他说,“雍州相隔并不远,我准备明天动身去雍州。”   我点点头。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姚旭接着说。   雍州是天朝古九州之一。   九州是天朝古代的地理称谓,是对古代中国的区域划分;古代天朝人将古代中国分为九个不同的州。   古九州有很多个版本,最常见的是:冀州、兖州、荆州、雍州、青州、徐州、豫州、扬州和梁州。   九州后来引申为天朝的代名词。   雍州是九州之一,也是最主要的州之一;它的治所是京兆、长安、雍城,开元时升为京兆府。   也就是说雍州就在长安边上,去雍州基本上等于回一次长安。   “我也可以去吗?”我一怔,本能的问。   “我去跟恭旻请个假就行。”姚旭说,“修景不在,我也就能和你说一下。”   看来他还不知道王楠也是穿越者的事儿,不过,也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了,但是跟王楠一直不怎么熟,所以并没有问他。   “既然可以这样的话,那我当然去啊!”我说,不知道怎么,在姚旭面前总觉得我俩是平辈。   “那你收拾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姚旭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有三个时辰,天就黑了。”   “唯。”我应声,“那我回去和他们道个别。”   “嗯,来回得小半个月呢。”姚旭说,“我帮你请二十天的假。”   “多谢世伯。”   “别谢我了,赶紧去忙吧,我们明天出发,先回都护府一趟。”姚旭说,“来之前,律辛还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律辛……   我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的字,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毛爷爷的头像。   我想起来了,律辛是孟笺律的字。   我和孟笺律大概有半年都没联系过了,说实话,自打高仙芝来了之后,我就基本没回去过;主要是也不能擅自离开这的辖区。   这两年的时间,我终于搞明白了“回防”是怎么回事。   安西驻军常年驻扎在边塞,为了防止有人偷袭,会派很多人在周围警戒。   这个警戒,类似于在周围隐藏;安息士兵会藏在附近的山上,森林里甚至树上。   其实就是哨兵。   唯一不同的是哨兵是正大光明的站在哨楼上的,而他们更像是一群潜伏者。   他们人数不多,但是监控点很多;算起来也得有近千人。   他们五个人一组,由固定的安西军轮番担任——基本上十天会换一次岗;这个很考验身体素质,基本类似于野外生存。   反正爬树是必须要点亮的技能。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这样不是分散战斗里吗?   但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努力,导致入侵者刚刚进入监控范围内,就已经被反馈给了碎叶城;同样的,他们会紧急采取的应对措施。   私底下,我和王楠都把他们叫做“人工监控摄像头”。   “对了,从安西改道去陇西军营,”姚旭说,“子卿年末也要调走了,多见一面是一面。”   他说完这句话,我忽然脸红了,自从离开陇西之后,我基本没往那儿写过信;刚跟姚訚写了一封信,他就被调到渝州了。   从来没给彭偃房大叔写过信……   不知道大叔是不是还留着蜈蚣胡。   “他那个胡子让我给剪了。”姚旭说,皱眉,“像什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长辈。”   这话说的是,不过,大叔看起来就是个老顽童啊!   而且他的声音居然可以保持三十多岁的样子,要是活在现世,特别适合去做声优。   “阿訚也说好久没见你了。”姚旭补充说,“明天,他也来安西了。”   我一怔,是啊,安西有个传统,每年夏末都会向全**营招募士兵。   不过,来应募的人总是少之又少。   一方面是因为安西地处边疆,生存环境恶劣;另一方面是因为距离内陆遥远。   古人都不想来安西的主要目的,是因为看起来跟被流放了似的。   “嗯,我确实好久没见阿訚了。”我说,轻笑,“我也好久没见彭世伯了。”   “嗯,”姚旭应声,他打了个哈欠,“我回去躺一会儿了,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睡觉。”   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之前的时候,他就老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那展去收拾东西了。”我行礼。   “嗯。”姚旭应声,走向了给他准备的房间。   这边跟都护府差不多,普通士兵都住在外院;有些军衔的人则住在内院。   想姚旭这种即是客人又是将军的人,自然也是内院,而且是单间。   回长安了__       第231章 下水捉鱼   和姚旭分手之后,我回宿舍鼓捣了一阵,背着我鼓捣好的东西,去了城外。   碎叶城外,是一条名为素叶水的河流。   碎叶城之所以叫碎叶城,就是因其依傍素叶水;碎叶城也被称为素叶水城——也作素叶城。   素叶水还被称为细叶川、垂河、吹河——即现世中亚细亚的楚河。   楚河源自天山,是一条内流河;它在沙漠中徘徊,也最终消失在沙漠中。   楚河全长近千公里,流域面积六万多平方公里;楚河水利资源丰富,大量河水被用于灌溉。   楚河很清,现世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楚河汉界那个楚河呢。   后来才知道并不是,两个地方相去甚远。   我之所以要去楚河边上,是为了钓鱼;钓鱼是为了给花桓煮碗鱼汤。   鱼汤营养价值很高,特别适合那些因神经紧张和压力而难以入睡的脑力劳动者;在睡觉前喝一碗鱼汤不但能补充钙质,还能提高睡眠质量。   前提是,不能炖的太咸了,不然事倍功半。   楚河里有鱼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从来没钓过。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水流太急,不适合垂钓;二来是训练任务繁重,也没有时间。   我带着我自制的渔网到了楚河边上,找了个不怎么湍急的区域,把我的网撒了进去。   渔网是用粗麻布制作的,其实特别简单,用绳子把周围穿起来就可以了——为了能像口袋一样收起来;渔网一定要大,最少不能低于一米见方。   我这个弄了差不多两米见方。   有了网子还不够,还得准备诱饵。   最常用的鱼饵就是小蚯蚓了,我刚刚在旁边挖了点儿。   万事俱备,只等鱼来。   可是我在池塘边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见着儿鱼往里面钻……   鱼儿跟长了眼似的,看都不看我的鱼饵。   不仅如此,它们还挑衅似的在渔网边儿上玩,有好几次它们都要钻进去了,我一拽绳子,它们又都跑了出来……   转眼间,日已西沉。   “你在干吗?”   我偏头,是冯庚。   自打真的把他吓得不轻之后,我总是不好意思跟他说话;那段时间他也有心理Y影,也不怎么理我。   “在钓鱼。”我回答道,我看了眼旁边的瓷盆,“可是这都一下午了,一条都没钓上来。”   “钓鱼需要有渔网,这样肯定不行。”冯庚说,不解地看着我自制的渔网,“你这个弄的是什么?”   “渔网啊?”我回答道,“凑合着用呗。”   他如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是就是捉不着儿。”我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把渔网收起来,“算了,不捉了;天就要黑了,回吧。”   “我帮你抓?”他说。   “你帮我?”我一怔,说实话,我不认为冯庚会捉鱼,“都这么晚了……”   捉鱼毕竟是个技术活。   我折腾了半天斗没捉着呢。   “没事儿,我很快。”他说,把身上背着的弓箭取了下来。   之前跟他聊过,为什么他走到哪儿都要带着自己的弓和箭。   他说,是因为这把弓是他阿爷送给他防身的,他从来没离身过;睡觉的时候都放在通铺边儿上。   正在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把弓箭取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箭搭在了弓上。   难道附近有敌人?我的心一下子绷紧了。   可是下一秒,我大跌眼镜。   只间他对准了水里,一箭S了出去。   难道敌人在水里?   显然不可能。   可是他为什么要往水里S呢?   难不成是手滑了?   “你在……”干什么?我刚要问,只见他又S了两箭。   就算第一次是手滑,后两次肯定不是。   结果,更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S完箭之后,他把弓箭一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虽然现在是夏末、天热得不要不得,但是也不代表能随时随地洗澡啊?   楚河是活水,黄昏之时,水也很凉。   “阿庚!”我忙喊。   话音刚落,一支箭从水里被抛了上来;那支箭上还串着一条鱼。   接着,又是两支箭;最后一支箭上来之后,冯庚也爬了上来。   “喏。”他甩了下头发上的水,说。   “多谢……”我懵了一瞬,说。   原来他是用箭钓鱼的?   之前听说过用钢叉捉鱼的,头一次见用箭S、这么钓鱼的;“主动出击”确实是比我这种“守株待兔”快多了。   他正在拧袖子上的水,我赶忙走过去扒他的衣服:“快点儿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了。”   “啊?”他一怔,呆呆的说,“那我就得光着回去了。”   “穿我的。”我把我的外袍脱了下来。   他也没推脱,利索地把衣服脱下来,裹上了我的袍子。   我常年穿着中衣,只要不露胳膊露腿的,都不算是不合礼制。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只到我肩膀左右的位置,原本下摆只到膝盖的缺胯袍穿在他身上就快到了脚脖子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不耽误走路;我把他湿了的衣服塞进了渔网里,束上口,他接过、拎在了手里。   我的手上抓着三根箭,箭上还有三条鱼;我俩就这么往城里走。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冯庚回来之后就去洗澡了,我则颠儿颠儿的跑到了后厨,跟他们借了个锅煮鱼汤。   真正的浓鱼汤需要先煎再小火慢炖——而唐朝人还没掌握煎这项烹饪手法,还是我自己来吧。   炖好鱼汤,已经快到夜里十点了。   我端着鱼汤,在花桓的房间前徘徊;老远走过来的时候,她房间的灯还是亮的,刚走到附近,忽然就熄灭了——想必是刚睡下了。   不知道这个时候再去送鱼汤会不会被打出来……我感觉多半会的。   算了,还是回去给冯庚喝了吧,他下午捉鱼还“跳河”来着;凉了就不好喝了,再说,原本就是人家辛苦捉来的。   我刚转身,就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我回头,花桓正站在门口。   她的头发散了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睡下了;她的身上披着一件浅色的披风,皎洁的月光下,整个人都被衬得惨白惨白的。   冯庚也是个会玩儿的孩子2333       第232章 花好月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并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   “我是来给你送鱼汤的。”我开口,走近,“刚煮好,趁热喝。”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声,也许应该说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应该是不想喝。   “那……更深露重,你进去吧。”我说,端着鱼汤往外走。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开口,说。   对她好吗?   我眨眨眼,只是熬了个鱼汤而已啊。   “那个……你不是被惊到了么。”我说,“受惊吓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   “鱼汤可以安神,让人更快入睡。”我接着说,“碎叶水里正好有鱼,于是想着给你煮点儿。”   “那条河的鱼儿不是都跟成精了似的、怎么捉都捉不到么。”   敢情这条河的鱼出了名的难抓啊?   我刚刚还差一点怀疑人生。   虽然我自己自制的渔网不怎么好看,但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总不至于一条也抓不到啊。   “阿庚帮我抓的。”我比划道,“他是弓箭手,左右开弓鱼就被S在河床上。”   “那你帮我谢谢他吧。”她说,还是没说要喝鱼汤还是不要喝。   “嗯……”我应声。   空气又陷入了尴尬。   这时,旁边的房门忽然开了;那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原谅我刚刚才注意到这一点。   花获和姚旭走了出来,看到是我俩,花获明显呆了一瞬。   “鱼汤是吧?”姚旭走过来,端过托盘,“没人喝我可喝了?”   我心想,完了,刚刚说的话都被他们听见了,明天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当初不珍惜,现在才想起来,后悔了吧?”   我仿佛已经看见姚旭笑得一脸揶揄的表情。   “给桓儿的,你跟着掺和啥?”花获走过来,说。   “你家闺女不喝,多浪费。”姚旭接着说。   “那也不是给你的。”花获答。   花桓忍不住笑了。   姚旭和花获交换了个眼神,“天不早了,我俩睡觉去了。”   说完俩人就跑了。   又剩下了我俩。   “你喝吗,不喝就要凉了。”我打破了沉寂。   “嗯。”她居然同意了。   我把托盘放在门口的台子上,把碗旁边筷托上面的汤勺递给她。   碎叶水里的鱼很像是鲫鱼,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鲤鱼,因为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三条鱼,发现它们长得并不完全相同。   我不敢把三了一顿在一起就挑了一条特别像鲫鱼的炖了下。   鲫鱼汤特别滋补,也很鲜美。   她接过汤勺,说了声“多谢”;她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熬了两个小时的鲫鱼汤浓白,粘稠。   来之前我已经尝过了味道,味道还不错。   她舀了一勺之后,接着又舀了一勺。   看起来我炖的汤很对她的胃口,不一会儿,她就把整碗汤都喝完了。   “这个汤是这里厨娘做的?”她问。   “不是啊,我煮的。”我说。   “没想到你煮的汤居然这么好喝。”她毫不吝啬地夸赞我,“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汤。”   那当然了,这个是来自后世、一千多年之后的进阶版鱼汤。   我偷笑,随口胡诌,“这个方法是我小时候,阿娘煮鱼汤的时候,我跟她学的。”   “先把鱼切成块儿,然后用油腾一下。”我说,“把两面煎得金黄,然后再用小火慢慢炖,炖上一个时辰就行了。”   “要提前煎一下?”花桓问,“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方法。”   那当然了这个方法在宋朝才会出现,唐朝人吃鱼,除了鱼汤之外就是在吃生鱼片。   生鱼片这种食用方法后来传到了日本,延续至今。   不过,不同的是日本食用的都是海水鱼,相对于要干净些;唐朝人吃的都是淡水鱼,里面有各种寄生虫和细菌。   生鱼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到的,只有大型节日才会吃生鱼片。   这两年唯一的一次是玄宗改元开元那天,举国欢庆、庆祝新纪元。   然后全军将士一起吃了一顿生鱼片。   我没敢吃,推脱自己海鲜过敏。   唐朝生吃与这种食用方法叫做鱼脍,不光是切片还切丝儿。   和现世日本的生鱼片不大一样,唐朝的脍鱼片薄如蝉翼,丝儿细如粉丝。   不得不感叹,天朝人就是很牛掰,这么薄、这么细的东西的多考验刀工啊!   不光考验刀工还考验耐心,反正我知道我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能摁着性子把所有的鱼片切成薄如蝉翼的片儿,再切成丝儿。   唐朝人吃生鱼片也会加佐料,常见的有酱汁儿、芥末之类的,味道重的会再加一点盐;口味浅的人则不会加以上的东西,他们只会沾一点点糖。   虽然我不反对做菜的时候放糖,但是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吃生鱼片的时候还要放糖。   我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唐朝,人实在是太爱吃甜了。   “嗯,需要先把两边煎到金黄才能下锅煮。”我解释道,“不然出来的话,汤还是水状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煎才是鱼汤的关键。”她说,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但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不管是哪一种,我应声总是没错的。   她没有接话,两个人又陷入了尴尬。   “今天月亮挺圆的。”我没话找话说。   正是因为今天月亮很大也好圆,所以她穿了一件浅色的披风才在月光下显得整个人苍白异常。   “嗯,今天月亮很圆。”她附和道,随口说,“明天就是仲秋节了。”   “明天我要回趟长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可能没办法在这边过仲秋节了。”   “明儿早就走吗?”花桓问。   “啊?”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在我印象里,她对我冷淡惯了,怎么可能会关心我的事情?   “嗯,明天一早就走。”我说,“临时出了点儿事,行程有点儿急。”   “那就可惜了,我刚刚还在想跟你做点儿月饼呢。”她说,紧接着解释道,“因为你帮我煮了鱼汤嘛,我总要做点什么东西,表示下感谢才是。”   ~~       第233章 黑糙汉子   原来是这样,她说要给我做月饼的一瞬间,我还以为她也喜欢我呢。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觉得是“也”?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花桓问。   “没什么。”我就挤出来一个笑,“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她应声,并没有进去。   “你也早点休息吧。”顿了一秒,她说,“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我看见你进去之后就走。”我轻笑。   她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进去,把门带上。   我开始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王楠冯庚已经睡下了,他俩还跟我留了一盏灯。   我走到自己卧铺跑,把自己的衣物打了个小包袱,放在枕头边。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一大早太阳就升的老高了。   我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在古代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没有天气预报;我这种不怎么习惯看天气预报的人还好说。   像我妈那种即使不出门儿也必看天气预报的人,估计会抑郁的。   不过“有得必有失”,这句话反过来也同样适用,“有失必有得”。   在唐朝有新鲜的无公害绿色蔬菜,有小桥流水、悠哉悠哉的生活节奏。   最重要的是空气质量是真好,天空特别蓝,一望无际。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蓝的天空,就像是用颜色调出来的一样。   云彩就是云彩,天空就是天空;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来,因为云是白色、天空是蓝色。   不像现世似的,云彩和天空都连成一片了,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   而且时不时就起霾,天天觉得自己生活在蓬莱——虽然蓬莱本来也在山东、就不远。   如果真的是水蒸汽就罢了,可全特喵的是可吸入颗粒物。   记得之前有人在帝都街头做过实验,吸了一百天粉尘,做成了一块儿砖;虽然这块砖并不全是粉尘,但是那个粉尘也达到了一百克。   一百克粉尘,直接吸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现实是,北方的绝大部分城市每天都在洗这些粉尘。   记得有人在网络上调侃过,“请叫我们人工吸尘器。”   说实话,如果不是古代医疗条件太差的话,我估计随便一个人都能活到百八十岁的。   由于现世污染得乱七八糟的环境,得肺癌肝癌的人数每年都在往上飙。   我深吸了一口气。   清新的空气在口中蔓延——这是早晨特有的味道。   我刚走到门口,姚旭就来了。   看到他我吃了一惊,他背着一个超大号的包袱;那个包袱都快赶上他高了。   “世伯……”你这是要搬家吗?   “给他们带的特产,所以比较多。”姚旭说,接着把包袱甩给了我,“路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应该做的。”我应声,接过他的包袱。   本来吗,他一米七多的个子,怎么可能背得起这么大一包袱?   反正我已经是个傻大个儿了,再说,尊老爱幼天朝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俩从东城门出发,往都护府走。   本来是要骑马的,但是姚旭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打哈欠。   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再说,碎叶城地处山麓,骑马也不好走。   两样一权衡,我提议走着去。   走的话,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我俩一路拉着呱,到都护府的时候,我俩,真的是没话说了。   都护府还是那个样子,不过能看的出某些地方又修补了一下;由于是由夯土制作的,总是要时不时修缮。   最开始我还想为什么不像陇西军营那样全用木头做呢?   后来才知道这些地方木材稀缺,基本上都是草,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材料;就算找得到,造价也高得离谱。   我们到了都护府,出来迎接我俩的不是姚訚,而且一个郑姓司马。   他大概三十岁左右,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   本来这种脸型就显得人一身正气,可他却长了一双特别小的眯眯眼。   原本的“正气凛然,”突然就成了“贼眉鼠眼”。   据说这哥们在长安的时候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不知道把谁给得罪了,被贬到了这里。   “姚将军。”他行抱拳礼说。   虽然长的挺奇怪的但是还是很有礼貌的,问完了姚旭之后,“这位是?”   “不需要接待,我俩对都护府里的一切都挺熟的。”姚旭直接把他堵了回去,“你先忙吧,我们俩待一会儿就走。”   这哥们儿之前绝对是得罪过姚旭,不然姚旭不能这么呛他的,他虽然老是板着一张苦瓜脸、老爱凶人,但他绝不是一个乱发脾气的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有针对性的,如果没做错什么事儿的话,他不会专门针对某一个人。   “唯……”那个郑姓司马应声,看的出来他很郁闷,行过礼就走了。   准确的说是,礼行了一半儿就走了。   正常情况下,如果下属先与上级领导离开的话,是要行完抱拳礼后、到退五步之后,才能背对着自己的领导。   反之,则视为失礼。   刚刚那个贼眉鼠眼的郑姓司马,抱完拳就走了。   真的是傲娇的宝宝,这是连微笑都不想保持了吗?   姚旭熟视无睹,“阿訚怎么还不出来呢?”   刚说完,姚訚就出来了。   我忽然很想说一句,姚旭该不是山东人吧,山东人不撑念叨。   他比两年前结实了不少,整个人黑了一圈儿;他也长高了一些,现在看起来有一米八左右吧。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一身腱子R,和之前孱弱的他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没有长脱相的话,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又黑又糙的大汉,会是我当初认识的姚訚。   我还是比较喜欢之前那个白白净净瘦瘦的他。   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左一刀、右一刀,浩浩的小鲜R削成了老腊R。   虽然当初他只有十六岁,确实是正“鲜儿”的时候,但是现在也不过十**岁啊?   怎么能糙成这个样子?   看来南方是真的很热,好好的一个娃儿的都烤成这样了。   两个月不见的同学去了趟西藏,回来整个人都不敢认了__       第234章 重回军营   我俩互相打量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怎么,两年不见就不认识了?”姚旭打趣儿道,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   姚旭和安一冉呆在一起的这两年,跟吃错了药似的,虽然还跟以前一样总是摆着那张臭脸,但是一旦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笑起来,立马像一只脱缰的二哈。   “阿爷,有什么好笑的……”姚訚挠挠头,“等冬天就变回来了,这两年都这样。”   “哈哈哈……”不说还好,说完姚旭更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你当自己是牵牛花吗?”   “可是真的会变回来……”姚訚坚持道,“去年就变回来了。”   “好吧好吧,会变回来,我就不打击你了。”姚旭笑够了,“对了,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临时出了点儿事儿。”姚訚说,他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姚旭,“阿爷,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回去吗?”   “去雍州?”我忍不住开口问。   “嗯。”他应声。   我忽然有点不能理解,从渝州去雍州的话,不是比从安西去那边更近吗?   既然打算去的话,为什么还要来安西一趟呢?   我忽然反应过来了,也许是从安西见到了什么,临时才决定去那边的吧!   姚旭一脸狐疑,但他也没有追问,“嗯,那你收拾好了吗?”   “嗯,刚刚就是去收拾东西了。”姚訚说。   “那成,等我们休息一下就出发。”姚旭说,走在了最前面。   我们只进了于阗,并没有进都护府。   姚旭说,之所以不去都护府是因为熟人太多了,撞见熟人难免要寒暄、打招呼之类的,折腾折腾一天进去了。   我们还要赶路,来回就只有二十天;说实话,这二十天赶路都怪紧巴,更别说还很多事情要做。   姚旭说,得知了晏然在雍州的消息。   先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就算晏然当时真的在雍州,等我们到了之后,保不齐也不在那儿了。   就算在那儿,雍州城那么大,想找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但我不好意思打击姚旭的积极性,好容易才有了一丝希望;不过他应该也想到了这种结果。   我们俩也去了姚訚下榻的驿站休息。   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去陇西军营。   这次我们骑的马,准确的说是马车。   一个人赶车,另外的两个人在车子里休息;三个人轮番赶车,昼夜不停。   能昼夜赶车,得益于驿站的发达。   我们基本上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就会把马换下来,换上新的马;其目的就是为了快速赶到陇西军营里。   先不说到底能不能顺利的找到晏然,反正节省一些时间是一点时间,早到一分钟就多一份希望。   三个人赶路就比两个人有意思多了,就算会卡壳,也会有新的话题。   不过大家基本上不说话,赶车的人专心赶车,车里的两个人专心休息。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我们到了陇西军营。   陇西军营和于阗镇相隔不算远、但也算太近,骑马要赶上五天的路才行。   我们坐的马车,马车肯定比骑马要慢一些——但要舒服的多。   不过,我们日夜兼程,最终花了3天的时间就到了。   老远看见熟悉的那个门楼,我差点儿喜极而泣。   哨兵已经换了好几波,这俩哨兵我都不认识。   也许是姚旭早就跟他们通过书信了,我们的马车一到附近,门就开了;迎接我们的是彭偃房大叔。   大叔的胡子真的剪短了,我不知道姚旭是用什么方法把胡子弄掉的,看起来就像扔刮胡刀刮过一样;但是现在又冒出了胡茬,刚刚长出来的胡子毛燥燥的,看起来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以前总不能理解男生刮胡子为什么刮的那么勤,后来才知道,主要是因为胡子这种东西长的特别快。   可能前一天刚刚刮过,结果隔了一天就又长回来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句话用来形容胡子真的是再贴切不过了。   “祖睦,好久不见啊!”彭偃房看见姚旭后,激动地不能自持,“嗣业和阿訚也来了。”   “世伯。”我和姚訚齐声说。   原本看到他的时候就应该行礼的,可是我看到他的胡子光顾着惊讶去了,完全忘了这一茬。   至于姚訚为什么不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我今天见到他,发现他总是一副心事不宁的样子。   他肯定有什么事隐瞒着我俩,而是这件事和我或者姚旭有密切的关联。   不对,不应该是姚旭的,如果是姚旭有什么事儿的话,他不会看我,这个事情肯定是和我有关。   “少来,上个月不是刚见过。”姚旭说,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你们累了吧。”彭偃房说,“帐子什么的都收拾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吧,等下就该用晚膳了。”   “嗯。”姚旭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往屋里走,我俩行过礼也往屋里走。   虽然说这一路上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但是在马车上晃着睡觉肯定和在不动的睡觉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其实好多时候我根本就睡不着,我总感觉路上会出点儿什么事儿似的,可能是因为我这两年当兵当习惯了,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只要处于一种动荡不安的环境里,我就感觉会有人突然冲出来补刀。   彭大叔很贴心地给我们三个安排了之前住的那几个帐篷。   我看到帐篷里还是我走之前的摆设,差点儿掉下泪来。   “怎么了?”彭大叔一点不解地看着我。   “没,风沙迷了眼睛。”我找了一个最烂大街的借口。   “哦,”彭大叔居然信了,“这两天风沙大,特别容易迷眼睛。”   “笨,这都没看出来,这是感动呢。”姚旭掀帘子走了进来,“别说他了,我也很感动。”   看来姚旭的房间也保持之前的样子。   “那个……你要听我解释。”彭大叔忙说。   “怎么解释?难道你要告诉我觉得中药挺好吃的,把它们都吃掉了?”姚旭皱眉说。   ~~       第235章 无奇不有   这话的意思是中药都没了?   我看着彭偃房,估计是他觉得姚旭不再回来了、把那些东西都扔了吧?   不过也不能够啊!   虽然医生在古代不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但也不至于把治病救命的药都扔了呀。   “那倒没……”彭偃房说,“是这样的,因为陇西常年潮湿,你那些橱子都烂掉了。”   “我确实扔掉了一部分长毛的。”彭偃房接着说,“但是绝大部分都被收了起来,正准备托人给你带过去呢。”   “原来是这样。”姚旭的气消了大半,“那也成,你有空给我带过去吧,我今天就落个脚,明天我们就走。”   “这么急吗?”彭偃房说,“真的不多住两天?”   “不了,抽时间我们还回来。”姚旭说,“我们就这二十天,还要再回到安西去。”   “好吧,”彭偃房妥协了,“那我帮你们打饭去。”   “世伯,我和阿訚去吧。”我忙说,怎么好意思让长辈帮小辈打饭呢。   “让嗣业和阿訚去吧。”姚旭接着说,“我还有点儿别的话要跟你讲。”   “展告退。”   “訚告退。”   我俩异口同声,走了出去。   走出帐外,我俩相视一笑。   说实话,吃过这么多地方的发货的,还是陇西军营的最好吃。   姚訚显然和我想的一样。   记忆的味道永远是最好的,况且我们路上啃了一路的干粮,看见馕我都想吐。   回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赫连三人组,还有我们一起烤过的地瓜。   刚刚高兴的心情,又跌到了低谷。   “嗣业……”姚訚拍拍我的肩膀,他也想起了这些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也许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他只好说,“我们……去吃饭吧。”   “嗯……”我轻声应。   我俩走到领饭的地方。   往常的时候都是先找桌子占位置再去领饭,但是今天我们破格可以在屋里吃。   今天的晚饭照例是“一汤一菜”,汤是J丝粥,菜是地衣菜炖J蛋;主食是芝麻薄饼,配菜也不是当初的纳豆萝卜咸菜了,而是一种我不知道的绿色蔬菜。   那种蔬菜显然被盐和醋之类的腌过,能看到下面有一种浅褐色的Y体里。   我和姚訚找了个托盘,打了三人份的饭菜。   我俩走回帐篷里的时候,彭大叔已经走了。   姚旭正趴在桌子前写什么东西。   “阿爷,吃东西了。”姚訚说,把托盘放在旁边的矮桌上;他托盘里放着的是一筐芝麻饼和一大盘地衣菜炖J蛋。   我的托盘里则放着汤、咸菜和碗筷。   “嗯。”姚旭应声,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我和姚訚把东西摆好,默默的坐在一边。   长辈没有动筷的之前,小辈是不能动筷子的,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姚旭又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看见我俩正经危坐,他愣了一下,“你们不吃干吗呢?”   接着自己又反应过来了,他走过来坐下,“没事儿,你们吃就是,这会儿都放凉了。”   “阿爷,正是暑天里,哪儿那么容易凉啊。”姚訚说,把筷子递给他,又给他盛上粥。   “这不是怕你俩饿吗?”姚旭说,“你们年轻人正是消耗体力大的时候,一会儿不吃就饿的慌,像我老年人少吃一顿也饿不着。”   “您年纪可一点儿都不大哈!”我接了句,“在我们那边儿,四十多岁正是壮年。”   “我们那边儿”已经成了现世的代名词,这是我和姚旭以及安一冉定的暗号。   “是吗。”姚旭看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是他夹菜的筷子明显抖了一抖,“要是能活到五十来岁,我就很满足了。”   “你怎么着也得活到七十岁啊。”我开玩笑说,“中药擅长养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再加上适当的锻炼,六七十岁很简单。”   “记得你说,你们那边儿都能活到百八十岁呢。”姚旭说,眼神里有一丝渴望。   是啊,谁会嫌自己寿命太长呢?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一直想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为了迎合这种心理,很多江湖骗子应运而生,什么半仙儿什么方士的,层出不穷。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换句话说,“没有市场就不会某种职业存在。”   骗子之所以存在、而且同样的套路屡试不爽,还是因为有市场。   因为人都有侥幸心理。   骗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迎合被骗者,被骗的人如果人丁兴旺,他们就跟被骗者说,你们家人最近会有各种灾祸,碰上他走了运之类的,然后开始推销他们那些胡乱画的鬼画符。   符咒这边东西能看懂的没有几个,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骗子多少都会点儿心理学,让他们忽悠完了之后,多半会觉得不买这个真的会有大祸临头似的。   所以说,中国才有了句俗语,叫“破财消灾”;被骗子们拿来奉为人生信条,他们延伸成了另一句俗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句话最开始是用来形容雇佣兵或者刺客的。   “嗯。”我应声,“还有一些能活到一百多岁。”   “一百多岁就太大了。”姚旭皱眉,“五六十岁都老态龙钟了,一百多岁还能看吗?”   “你们俩从刚才开始在聊什么啊?”姚訚呆呆地看着我俩,“怎么我一直没听明白呢?”   “怎么会有人能活到一百多岁呢?”姚訚直来直去的说,“那还是人吗?”   我和姚旭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开口,“我俩刚刚说的是传说,嗣业老家是京兆那边的,他们那边最老的人活了一百多岁呢!”   “真的有能活到一百多岁的人?”姚訚不敢相信。   “世界这么大,什么没有啊!”姚旭说,“大食国往西,有些人的眼睛还是蓝色的呢?”   “还有蓝眼睛的人?”姚訚更加吃惊了。   我一愣,韦见素的眼睛就是蓝色的呀,你们没有见过蓝色眼睛的吗?   “对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姚旭说,他这句话还是跟我学的,“不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第236章 长安街角   吃完饭我们寒暄了一会儿,就各自回营帐准备睡觉。   这次回来居然没见到柳涌那个老混蛋,以前他可是神出鬼没的、哪儿哪儿都有他。   忽然没见着,我还有点儿不适应。   说起来,也没能见到“山顶D人”往利升,他这两年好像一直都在军营里。   往利大叔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安安静静的干活;最早和姚颖通信的时候,他提到过往利升,说他已经学会了点儿唐普。   但是他生性是一个不爱和人交流的人,也很少说话;对了,他还是没能找回自己的记忆。   人要是没有了记忆该多可怕呀。   人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储存记忆吗?   那是我们唯一活过的证明啊,如果连记忆都丢失了的话,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句不好听,简直就是个行尸走R了。   我叹了口气,躺在卧铺上,看着帐篷顶。   其实我的帐篷早就塌了,彭大叔还能记得原本的样子、复原成这样,我真的很感动。   刚准备阖眼,忽然想起来灯没吹;我站起来,正要吹灯,姚訚忽然来了。   他非要拉我玩儿“狼人杀”,他说好久没有和我切磋技艺了。   没办法,只好和他下了几局;没想到他技术那么好了,下了两局我的瘾被勾起来,我们俩鏖战了一宿。   天都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才走。   我躺下就睡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姚旭拽了起来。   了解完情况之后,我们俩毫无疑问地被他批了一顿。   批完的结果是把我们俩扔在了马车上继续睡,他赶车。   我俩睡了一会儿,精神头回来了一点儿之后,赶忙把他替了过来。   先不说他最近总是打哈欠,单说他年纪大了,赶马车这么累的活儿,来的时候我们俩基本没让他干。   只有拗不过他的时候才允许他赶一会儿。   从陇西军营到雍州,大概走了五天。   雍州共有二十个县,我知道的就只有有高陵——这是李植的家、万年——韦见素的家和杜陵——这是京兆杜氏本家——三个县。   我们第一站先去的长安。   这一次,是从长安“正门”进去的。   当初走的时候是从城郊出发走的、并没有经过正门。   长安城的城门楼特别高大,我仰着头也看不到“长安“”那两个字;得使劲仰头才能看见。   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城门上“长安”那两个字的时候,我忽然很想哭。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城门楼上跳下来;不是想寻死,只是想亲手摸一下“长安”那两个字。   据说,我家祖上就是陕西人,是不是西安的我不清楚;反正说是安史之乱时,为了避难迁移到山东的。   我总感觉自己是西安的,因此对长安总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当时挂掉了之后、发现自己来到的地方是长安的时候,我真的小激动了一番。   终于可以生活在梦寐以求的长安了;我要用脚丈量长安的每一寸土地,我要走过杜老师走过的每一条沟渠。   可是现实是,来到之后,天天忙得J飞狗跳的,生活一地J毛;好容易安稳下来之后,又一直呆在军营里。   根本就出不来,更别说出门走走了。   如果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到处去转一转。   不过,到底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   脑海里忽然闪过杜铃兰的脸。   等我把他们找到吧,我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她,才选择入伍的。   我胡思乱想着,马车已经进了城。   马车慢悠悠地驶过街道,我看到了我的家;准确的说,是杜岘的家。   那座宅子和我走之前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大门紧闭的;门上还有一根斜着的纸条,隔的太远,我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字,但是猜也猜出来了,那肯定是封条   即使不贴封条,路过的人也知道这个房间破落了;因为正常情况下,大门是不会关的。   无论大户人家还是普通人家,房门大多都是常开着的。   大户人家门口有门房巡逻,普通人家虽然没有,但是普通人家多少没什么钱、也不怕人偷。   马车缓缓的驶过门口,我终于看清了封条的字。   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上面写了一排“封”字。   我原以为会写上罪名之类的,再不济写上年号、时间之类的;写一排封是什么鬼?   难不成封条都是很长的一条,用多少撕多少?   不,这多半是根假封条,自带强迫症属性的古代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姚旭就开口了:“去我家住吧,刚好就在附近。”   姚旭的房子就在附近吗?   就是这还真是够小的,他就住在附近,我居然不知道。   更让我惊讶的还在后面,马车径直去了玲珑阁。   玲珑阁居然还在营业,门口打扫卫生的正是阿皓。   我忽然有点不能理解。   原来不光我没有事儿,连我名下的玲珑阁都没有事儿。   我还没想完,马车就已经从玲珑阁门口走过,走进旁边的小巷里。   小巷里的房子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了一个单字,“姚”。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过这个院子,没想到这会是姚旭的家。   这个世界太小了,我本来以为住在附近就很巧了,没想到他居然就住在玲珑阁边儿上。   门房的人看见姚旭之后,立刻上前行礼:“将军您回来了。”   “暂住一日。”姚旭说,我俩也从马上下来,一个门童过来,把马车赶进了后院。   我们跟着姚旭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这哪儿是人住的房间啊,简直就是个药房啊!   整个院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圆形编织筐,里面盛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目测得有一百个以上。   有的药材已经干了,有的药材看起来才刚放上;种类也是玲琅满目,有我认识的金银花、枸杞、党参等,还有我见都没见过一些草。   “这是我平常用来放药材的房子,可能味道会有点儿大。”姚旭难得说了句贴心的话。大叔也是有细腻的一面的。   我还没想完,下一句话又让我庆幸自己的得亏没有夸他。   “估计你们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       第237章 唐人烹茶   我们在姚旭的家里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到最后,我居然真的习惯了中药的味道;我觉得我都魔怔了,我居然觉得中草药的味道闻起来很安心。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正是夏天里,飘点儿小雨凉快不得了。   我醒了之后就把姚訚叫起来了,我们俩偷偷溜出去,去长安街上逛了逛。   我俩起来的并不算早,已经到了上午八点多的样子。   按照姚旭那个老顽固的作息习惯,五点多就该起床了才是。   但是我俩并没有想那么多,难得出来一趟。   我俩虽然光顾着玩儿去了,但也没有忘记打听晏然的事儿。   只不过,打听了一圈下来,徒劳无功。   长安长这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而且她还不一定在长安。   我俩问着问着就没耐心了,干脆在长安街上吃起来。   我本来要去玲珑阁来着,但是觉得我还是不要露面比较好,于是就没有去。   我俩在长安街上吃了一路。   在军营里,也是有俸禄的,平常吃饭住宿花不着,这些钱都攒了下来。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放纵一次。   从街头吃到街尾,我俩最后差点儿走不动路了。   长安的好吃的,实在太多了,各种甜品各种花样的糕点。   我忽然都觉得我那个蛋羹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   我觉得透花糍比蛋羹好吃多了呀!   不光透花糍,酪樱桃也好吃的不行。   除了这些甜品,还有各种各样的饼。   街角那个卖胡麻饼的小哥还在,和两年前不同的是,他比之前苍老了不少。   不过他的饼摊儿前还是有很多人。   两年过去了,也没有涨价,依旧是五个通宝一个。   我走过去买了四个饼,让他装进两个纸袋里;他显然已经不认识我了,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能认识才有鬼了。   “郎君,你们这儿收徒弟吗?”我脑门一热,问道。   “想拜师?”已经晒得黢黑的胡麻饼小哥问道。   “嗯。”我的回答和两年前一样。   “其实很简单,”他说,换上了两年前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刷蛋Y和粘芝麻,看看就会了。馅料我不能告诉你,这个属于精髓、密不外传,即使是自己徒弟也不行。”   他的回答也和两年前差不多,依旧是怕被人学去。   他的做法显然对他是有利的,最起码这两年他垄断了胡麻饼的市场。   我咬了一口饼,和两年前的味道一毛一样。   虽然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能吃到记忆中的味道还是让我有些欣慰;我把我的饼吃完之后,看到姚訚一脸意犹未尽。   于是我又买了四个,还是像刚刚那样分在了两个纸袋里,我和姚訚一人一个纸袋。   这个地方算是革新了,以前的时候直接是拿纸包起来的,现在用的是纸袋。   纸袋很简陋,就是把纸双过来,把底下和两侧封起来;放起来之后再把底下那条边折过来,再封一次。   虽然和现世的纸袋没法儿比,但是比纸要好多了,以前的话,稍微小点儿的小朋友拿着吃很容易掉吧?   这样都解决了掉的问题,即使掉也会掉在袋子里。   我们俩一人吃掉了四个胡麻饼之后,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饱嗝。   我俩继续往前走,到了一家茶馆里坐下点了两杯茶。   不一会儿,店伙计就把茶水送来了,照例是小桌炉、小铜壶。   我是不大会煮茶,但是姚訚会。   我看着他一会儿往茶里放樱桃汁,一会儿放糖,一会儿放盐。   虽然早就知道唐朝人煮茶的时候会放糖和盐,头一会儿见往里边放樱桃汁儿的。   “尝尝。”姚訚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把茶泡好了。   我看着这一碗暗褐色的茶水,忽然觉得下不去嘴。   姚訚还把一个并蒂樱桃挂在杯子边上,整的跟现世的J尾酒似的。   不用说,这多半是跟姚旭学的;而姚旭这些知识多半来源于晏然。   这个妹子到底在哪儿呢?   我怎么想都感觉姚旭是被骗了,怎么可能失踪了好几年的人突然就出现了呢?   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谣言,请他入瓮。   我不由得皱眉。   “诶,你还没喝呢,能不能别做出一副凝重的样子。看起来就跟我煮的茶会毒死人似的……”姚訚说,“我好歹也是个泡茶高手,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啊?”我回神,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刚刚在想事情呢。”   你别说,姚訚这个茶泡的真好喝。   茶水虽然看起来颜色比较深,但是却只有淡淡的苦涩味;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和一丝酸涩。   营造出这两种感觉的肯定是糖和樱桃汁,不过,我并没有喝到咸味。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往里面放盐了,这个时候的糖还是麦芽糖、都是Y体状的,那个白色的肯定是盐啊。   但是放了盐之后,怎么会没有咸味呢,难不成是他放的量不够多?   “怎么样?”姚訚一脸期盼地看着我,就像是一个刚刚考了满分,渴望被家长夸张的小孩儿一样。   说出来,他从来都跟着他大爷,从来他提过自己的爸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结果估计肯定是不方便说了的话,突然的话。   “确实是自然清新。”我拍马P道。   姚訚听到我夸奖,她心情好的不得了。   当即又吩咐店伙计添一壶新水、又煮了一壶茶。   这次更过分了,虽然没有加樱桃汁但是他加了豆蔻R桂之类的香料。   我本来想说,“这是煮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转念一想,也许这样也很好喝呢。   我还没想完,只见店伙计又回来了;一次他的手里端着三个碟子,里面放得分别是葱姜蒜。   虽说唐朝的茶暂时把茶归结为食物,可是这样一言不合就放葱姜蒜的茶水,喝下去真的大丈夫吗?   “你尝尝这一个,这一个特别好。”姚訚继续安利我,他又吩咐店伙计去隔壁的店里买了点儿点心。   这样更像是在吃下午茶了。   我俩正悠哉悠哉的喝得正欢的时候,雅间的们忽然打开了。   最开始茶水是作为食物的,喝茶的时候要连茶叶一起吃下去~~       第238章 她的踪迹   门开了之后,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看到是我们俩明显愣了一瞬,她下意识地说了声“不好意思”,转身退了出去。   我蓦地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差点儿栽到矮桌上。   “看见美女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姚訚继续添茶,随口说道,“而且刚刚那个女子也不如花桓好看啊!”   “不是、不是,你看看那个女子!”我一激动,舌头打结,我捋了捋舌头:“不拉不拉不拉……”   “……”姚訚大小眼地看着我弹舌头,眨眨眼说,“你干吗呢?”   “刚刚那个女子、刚刚那个女子……”我的舌头还是有点儿打结,我深吸了一口气,笃定地说,“刚刚那个女子就是晏然!”   “啊?”姚訚一怔,“当真?!”   “为什么要骗你?”我起身往外走,姚訚也跟着我走到门口,“刚刚那个女孩儿和姚世伯说的一模一样!”   虽然姚旭说了晏然的模样,但我完全没有画面感……只记得她是杏眼。   刚刚那个妹子长什么样我也完全没注意,但是她刚刚进门说的那句“不好意思”用的是正宗的普通话。   在唐朝这两年,我确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在唐朝,会说普通话的都不是本朝人。   可是我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妹子已经不见了。   我不知道她是进了附近的房间还是已经离开了。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整个茶馆儿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挨个找总能找到她;但如果是第二种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先不说长安街上这么多人,单说这些人大多来自天南海北……   找个人还是如同大海捞针。   我叹了口气,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确定她是晏然?”从我身后探出头的姚訚,又问了我一遍。   “嗯。”我应声,“但她现在可能在这边的某个房间里,也有可能已经出去了。”   “那我们赶紧挨个房间找一下吧?”姚訚说完,就要往外钻,我赶忙拉住他,“等一下,你找什么由头去呢?”   他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而且,她还不一定在这里面。”我接着说。   “那我们就不去找了?”姚訚说,他快步折回去,趴在窗户上往楼下看,“街上那么多人,她要真的去街上了,我俩找不到啊?”   “嗯。”我应声,“所以,我俩现在只能赌一把,赌她确实在这些雅间里。”   姚訚点了点头。   “我们当然得去找她,但是我们必须得先找个理由。”我说,补充道,“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有什么理由可以大张旗鼓地去别人家的房间里找人的?”姚訚皱眉,“除非我俩京兆尹提供的搜查证明。”   “不需要搜查证明。”我想了想,说,“我们俩可以假装吵架的叔侄。”   “装成吵架的叔侄?”姚訚懵了,“为什么要装作叔侄呢?”   “你要这么想,我们俩装成叔侄,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骂你了!”   “……”姚訚一脸纠结地看着我,说,“合着装成叔侄就是为了骂我?”   “而且,为什么你是叔叔、我是侄儿啊?”不等我开口解释,他就接着说。   “不是……”我解释道,“我俩装成叔侄的主要目的是进入每一个房间找那名女子。之所以我假装叔叔,是因为我个子比较高,进入快速进入房间时不方便。”   姚訚听得云里雾里,“快速进入房间?”   “嗯。”我应声,接着解释,“我们要假装正在争吵的叔侄,这个侄儿是一个纨绔子弟,到处拈花惹草,还屡教不改,到处惹事生非。”   “然后出来找他的叔叔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开始满大街追他侄儿;侄儿只能夺路而逃,所以这个时期就需要你莽撞地闯进每一个房间了。”我说,“但你不要担心,我紧接着就会进去救你。”   “……”姚訚抿着下唇,“怎么感觉被你坑了似的,这不太难看了点儿……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的名声重要,你阿爷的心病重要?”我话锋一转,说,“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犹豫,而且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每个房间只能进去一次。”看到他又懵了,解释道,“女子多会在屏风后面,所以我说我们才要制造混乱;这个时候,就可以假装无意间闯到屏风后面,就能看清屏风后面女子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晏然。”   “我直接冲到屏幕后面,真的不会被那些女子打死吗?”姚訚缩了下脖子,说。   “不会的,我会跟着你,看清楚不是那个女子之后,我俩就假装家丑不可外扬,需要回家处理事情,然后跑路。”我说,“一定要演得很自然,不要刚进去就卡壳了。”   “嗯……”姚訚应声。   我忍不住偷笑,确实把他给坑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要问一个人要不要干什么事,而是直接把任务分配给他,然后告诉他该怎么做这件事。   一般人都是这种心理,都会默认考虑“不想做这件事”之类的问题,而不是最开始的“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这一招仅限“欺负”死党和向借钱不还的人讨钱时使用。   “那我俩先模拟一下情景。”我说,指着这一层所有的雅间说,“这些雅间,你可得看清楚名字哈?”   这家茶馆的雅间名字分别是用四季命名的,茶馆不大,只有八个房间;除了我俩的夏花之外,还有“春华、春晓、夏晨、秋露、秋硕、冬雾、冬霜”七个房间。   “春华春晓夏晨秋露秋硕冬雾冬霜。”我挨个念出来它们的名字,“等下别走串了,先把春字的走完。”   “嗯。”姚訚应声。   “到时候我俩就这样。”我在他耳边说,他不住的点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懂了还是只是在附和我。   大概两分钟之后,我俩确定了作战方法。   我俩走到“春华”前,我站在门侧,冲姚訚招招手,他点点头,拉开门冲了进去。   隔了一秒,我也冲了进去。   妹子粗现了~~       第239章 又见李白   我冲进去的一瞬间,里面的妹子吓得尖叫了一声。   我看着在房间里又蹦又跳的姚訚,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厉害了,我的訚!”   说实话,原本以为姚訚那么呆的性格肯定不会是个好演员、说实话我都做好了他会穿帮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演得很好;他一脸的惊慌失措,感觉像是被狼追了一路似的。   他还是顺带把自己的发髻抓乱了,看起来真的是一副被人追了一路的感觉。   “阿爷我错了,阿爷!”他一边跑一边说,眼神不断地往两边瞄。   “现在知道错了,当时干什么去了?”我故作威严的说,也往两边瞄。   这个房间里坐着三个人、一男两女,男子正在往水壶里添水,其他两个女子正有说有笑的喝茶。   我俩突然闯进来把他们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和姚訚互相递了个眼神:“没有发现目标,撤!”   “阿爷、阿爷,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姚訚说,装出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跟您回去!”   “你这臭小子早就该跟我回去!”我说,“走吧,回去再跟你算账!”   姚訚走过来,我装势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又冲屋里的人作揖:“惊扰各位了,多有得罪!”   说完,我俩闪人。   里面的人一脸错愕的看着我俩。   走出“春华”,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姚訚皱眉,他皱眉的样子特别像他大爷,“还有空笑呢,不赶紧去下一家,我都豁出去了。”   “是是是。”我忙说,伸手揽着他的脖子,“辛苦姚副尉了。”   他没有说话,白了我一眼,我更加想笑了。   我们继续往春晓走。   走了六个房间都没有看到晏然,我被打击得不得了。   “也许最后一个房间有呢?”姚訚看我一脸颓废,安慰我道。   “唉……”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走到“冬霜”,我刚走进去,吃了一惊。   那个房间里面坐着两个人,一名女子和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个女子看起来稚气未脱,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但是她的头发盘成了成年女子的双环望仙髻,肯定是及笄了。   那个女子穿了一身水蓝色长裙,短襦是浅黄色;胸前的束带配的是粉色,披了一件粉色的披帛。   她的头发上配的簪花很别致,是一小枝含苞欲放的樱花发簪。   那个发簪是把水晶打磨得极其纤薄,然后用银丝串成了樱花;那一支樱花做的和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夏天、没有樱花的话,我一瞬间还以为是真的。   其实让我感到惊讶的并不是那名女子,而是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圆领袍,袍子上用银丝绣着荷花的轮廓;那件圆领袍并不是像我们平常那样中规中距穿着的,而且把领子翻折了下来。   翻折下来之后,看起来就像是西装外套两边的领子;之前听说过这种穿法——据说这是民间特别时髦的一种穿法——但没见过真的有人这么穿。   他的头发梳成发髻,发带上还点缀着一颗宝石;他长的很白净,高耸的鼻子配上狭长的丹凤眼,美得不可方物。   看到我,他似乎也吃了一惊,不确定的问:“杜展?”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白。   李太白同学十五岁的时候就名扬长安了,现在是开元七一五年,论理,这个时候在长安遇见他也不奇怪。   难得这个孩子没有长残,虽然不是小时候那么可爱,但是轮廓还是和小时候非常相似的。   李白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有诗赋多首,并得到一些社会名流的推崇与奖掖。   这话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除了一次作对,就是喝酒。   说出来,我还是觉得他出自陇西李氏、和太宗皇帝是同宗。   传说中他是兴圣皇帝的九世孙,那他和李唐家诸王同属于陇西李氏无疑;而且,按照这个辈分往下数,他是太宗李世民的同辈族弟。   玄宗是太宗的重孙,也就是说,太宗也是李太白同学的重孙。   这辈分可了不得,可惜他是远亲,不然的话也能混个闲散王爷当当。   说起来,上一次我问他是不是陇西李氏的时候,李太白同学立刻警惕的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和他的身份有关。   “太白小友。”我脑一抽,话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没有弱冠,哪来的字?   像杜甫和我这种很早就起好的,毕竟是少数。   李白一怔,想问什么?但是没有问,他打量了一下边上疯疯癫癫的姚訚,“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我们有些事情要处理。”我随口胡诌,冲姚訚使眼神。   可是姚訚跟抽风了一样、表演得正在兴头上,压根儿就没注意我的眼神,“阿爷,我错了,家丑不可外扬,我跟你回去!”   “你家长兄都这么大的儿子了?”李白一愣,“崇文家的阿筠不是才七岁有余吗?”   坏了,李白对我的家底儿了如指掌。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杜家在我下一辈儿里,最大的孩子就是杜筠呢?   “……这个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我说,“阿訚,我们赶紧走!”   “啊?”姚訚终于看出来李白和我认识了,“那我们……”   “去附近的街上碰碰运气。”我说,看着一脸懵的李白和旁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妹子,“在下告辞。”   “诶!”李白喊住我,“等下还回来吗?”   “啊?”我一愣,等下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讲,你等下回来我跟你讲。”李白接着说,“不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孩子,两年不见,这是从傲娇变成了霸道总裁么?   “嗯,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我就回来。”我说,“现在我有些事情必须要的处理,先告辞了。”   李白长大了       第240章 找到她了   说完,我拉着姚訚就跑了。   一口气跑到了楼下,付完钱就快步往外走。   “刚刚那个人……”姚訚估计是觉得打的我的私事不太好吧,欲言又止。   “一个故人。”我说,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说是有时间再跟他解释,哪儿有时间啊,当务之急是快点回去跟姚旭说,我们看到了晏然;把她跟丢了的这件事肯定不能说,说完免不了要挨姚旭一脚的。   虽然把他跟丢了,但是多少有一丝希望了,不是吗?   我越想脚步越急,拐弯的时候没注意,直接和刚要走出巷子的人撞到了一起。   “多有得罪。”我说,由于是我先撞上去的,责任在我,“惊扰了郎君,还望多多担待。”   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试探性地问:“嗣业?”   我抬头,发现撞的那个人居然是裴虚几。   长安这么大的城市,为什么突然让我觉得这么小呢?   “佑卿兄。”我说。   “真的是你?”裴虚几一脸难以置信,“你不是在安西吗,怎么有空出来?”   “这次出来是有任务在身。”我说,这次出来确实是有任务在身,任务就是帮姚旭找到晏然。   “是这样啊。”他附和道,后知后觉地看到了旁边的姚訚,“这位是?”   “在下姚訚。”姚訚行见面礼,说。   “在下裴虚几,小字佑卿。”裴虚几还礼,说。   他俩客套完,裴虚几看着我,问:“这次能待多久?”   “只是路过长安,不时便走。”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今天没见到晏然的话、本来就打算下午动身去雍州的;如果虽然看到了晏然的行踪,可是却把她跟丢了。   若是找得到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的话,应该会按照之前的行程。   “哦。”裴虚几应声,一脸惋惜的说,“原本想请你去我敝舍小坐呢,我那么早就给你发了请帖,结果我结昏的时候,你还是没有来。”   大哥你说话太客气了,你那可是堂堂驸马府啊,那都算敝舍的话,那我们在军营住的宿舍简直就是猪窝了。   “不过,那个时候你确实也抽不开身。”我还没来得及搪塞他,他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   “实在是有任务在身,还请佑卿兄多海涵。”我顺着坡爬。   那个时候整个又赶上杜楠去了,“兵荒马乱”的,哪儿顾得上他啊。   “愚兄了然。”裴虚几看到我称呼他为兄,也不客气,“等你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去敝舍坐坐。”   “一定。”我轻笑,应声,“那愚弟先告辞了。”   “嗯,万事小心。”裴虚几说。   我行礼,和姚訚转身离开。   终于到了玲珑阁,我俩刚要拐进小巷,就看到了一个刚刚从玲珑阁出来的妹子。   那个妹子穿了一身橙色襦裙,我一怔,她正好转过身。   就是刚刚那个女生。   “站住!”我大喝一声。   周围的人听到这一声后,都看了过来;那个女孩和玲珑阁的众伙计们也不例外。   阿皓看见我之后明显吃了一惊,他一直盯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杜展。   任谁也不敢认了,一米八不到的人,两年不到的时间窜到了两米多。   我顾不上理会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快速走到女生身边,用“唐普”说:“娘子,可是晏然?”   那个女生听到我喊她的名字之后,瞳孔骤然收缩,“你认错人了。”   “我不可能认错人。”我换成普通话,“在这个世界上懂普通话的人本来就不多。”   她一愣,并没有反驳。   “你还记得一个叫姚旭的人吗?”我问。   和我想的不一样,听这个名字之后,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说的是什么?”她用正宗的“唐普”问。   “你听不懂?”我难以置信的说。   “嗯。”她点点头,“我不会,你跟我说那种语言是突厥语吗?”   “……”我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懂,但是我感觉后者的概率大些。   因为她在听到自己名字之后掩饰不了那份惊讶,没理由会在听到普通话之后无动于衷。   唯一的解释是她压根儿听不懂普通话。   “你还记得一个叫姚旭的人吗?”我不死心,换成“唐普”问。   她摇了摇头,“抱歉,我之前脑子受过重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的名字叫晏然。”她承认道,又重复了一遍,“我叫晏然。”   我看了一下她的着装,橙色长裙上面搭配的是深绿色的短襦,肩上披着和裙子同样颜色的披帛。   披帛这个东西也算是身份的象征,虽然条件稍微好一点儿的家庭,女儿都会穿襦裙,但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孩子才会批披帛。   “娘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肖家阿郎还在茶馆里呢。”   “啊?”晏然吃了一惊,“他还没走吗?”   “嗯,说是非要等娘子亲口说才肯走。”小女孩叹了口气,“顽固的不行呢。”   “那好吧,我与他说去。”晏然说,她冲我褔了福礼,“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诶!”我喊住她,“敢问娘子,府上何处?”   “我家娘子是吏部陈尚书家之女。”小丫鬟抢答道,“想追我小娘子的人都排成长龙了,你是没什么机会了!”   “莲儿,休得乱言。”晏然叹了口气,跟我赔礼,“这丫头平日里被我惯的不成样子了,还请郎君就多担待。”   “不妨事。”我笑得一脸灿烂,小丫头说什么我压根儿就没在意,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她的住处,剩下的就是回去跟姚旭汇报了。   没想到出来这一趟居然这么顺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敢问娘子闺名?”我凑表脸地问。   她显然也知道我问的是她平常用的名字,“小女子名叫玉竹。”   “多谢娘子告知闺名。”姚訚走上前,“在下可以跟家父交代了。”   这话说得好尴尬呀,我都没法接,于是干脆装作听不见了。   晏然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褔了福礼,转身离去。   我白了姚訚一眼,喊他一起快点往小巷跑。   __       第241章 斗笠女子   终于了却了心底的一桩心事,我松了口气,刚要走,看到了一直盯着我的阿皓。   为了装不认识他,我只能礼貌地笑了笑,转身拉着姚訚往小巷跑。   一口气儿跑到了姚府门口,门房的人昨天就见过了我俩,所以并没有拦。   我俩走进去,差点儿跟怒气冲冲往外走的姚旭撞个满怀。   “你俩一大早去哪儿了?”姚旭气得原地转圈,“不是说了你俩不能随便出去的吗?”   我一懵,压根儿没想到他说不让我出去啊!   “抱歉世伯……”不管怎么样,跟他正面杠总是不好的,我认错,说。   “阿爷,我俩找到晏然了。”姚訚赶忙说。   姚旭瞳仁一紧,仿佛是不敢相信一点的话似的,他看着我,说,“真的?”   “嗯。”我应声,“虽然我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晏然,但是她肯定和我一样。”   “诶,你刚刚不是说确定是她的吗?”姚訚一怔,反问。   姚旭没理他,他皱眉,听明白了我我说的那句“她肯定和我一样”。   “阿訚,去街上帮我买点儿芝麻饼。”姚旭说,“等下吃午饭。”   “我和嗣业已经……”吃还没说完,我轻轻的撞了一下姚訚。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姚旭在找借口把他支出去,他行了个礼,说:“唯。”   姚訚走后,我换成了普通话。   姚旭语言天赋异禀,没多久就从安一冉那儿学会了普通话。   我把我和姚訚怎么遇见的那个妹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是我怕她只是重名。”我补充道,“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了?”姚旭皱眉,“难道说她中间受了重伤?”   那我哪儿知道呀。我在心里说。   “你确定她是陈尚书家的女儿?”姚旭问。   “嗯,她的婢女说的。”我应声,“她也没有反驳。”   “陈尚书我到时候他有过几面之缘。”姚旭说,“他的女儿玉竹我见过的啊。”   我懵了,他见过?   难道说我认错人了?   “我还是亲自去走一趟吧。”姚旭说,看得出他脸上有一丝失落。   “阿仲,帮我去陈尚书家递个名帖。”姚旭吩咐旁边的一个人,说,“然后帮我准备一份礼品。”   “唯。”旁边那个人说,转身离开。   我转身也准备跑路,刚要走,就被姚旭叫住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姚旭皱眉,“别满大街乱跑。”   “唯。”我只好应声。   我原本还准备他走了之后,去隔壁家玲珑阁转转呢;阿皓并没有认出我来,那是不是说明其他人也不一定会认出我来呢?   那我就可以冒充顾客了。   正好看一下这两年玲珑阁是怎么活来的,然后看一下开连锁店可行不可行。   结果光想得挺好的,实施不起来——姚旭不让我出去。   我叹了口气,这时,姚旭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不一会儿,换了一身湖蓝色的圆领袍的姚旭走了出来;里面的中衣领子露出了一小截,说实话,圆领袍就要穿中衣才好看,只穿圆领袍总感觉缺点儿什么。   姚旭原本就是个精神的大叔,换上一身圆领袍之后,看起来更加精神了;圆领袍上左右两只袖子上分别绣着一对丹顶鹤。   丹顶鹤在古代称为仙鹤,是长寿的象征,穿着仙鹤的大多是些老年人;湖蓝色虽然多是年轻人穿着,但……倒是很符合姚旭的气质。   他原本就是个很洋气的大叔,网上流行的段子比我说得都溜儿呢。   姚旭的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平氏幞头;幞头在之前说过,这是唐朝人一种常用的“帽子”。   平式幞头是一种软裹巾式的头饰,顶上的巾子较低而平,亦称‘平头小样”,为一般士庶与官吏宴居时戴用。   姚旭的腰上束着革带,革带上还坠有香囊。   香囊是文人墨客必备的东西,不光是作为熏香,也是为了健康。   古代时,香囊更多的是作为一种“保健品”而不是装饰品。   姚旭这一身打扮,整个人至少年轻了十岁。   说实话大叔本来就不大——四十岁出头的人在现世妥妥的帅大叔,我之前倒是想帮他找个女朋友,但是大叔死活不同意,差点把我给打了。   鸢尾是他心中抹不去的朱砂痣,他心里根本就放不下任何人。   所以大叔平常也不收拾,整个人一副邋遢的样子。   常年穿着穿松松垮垮的缺胯袍,忽然穿上“正经的西装”,我有点不适应。   “你那是什么表情?”姚旭皱眉,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么穿很奇怪吗?”   “不奇怪!”我忙解释,“只是很少看你这么穿,有点儿不大适应。”   “不适应就对了,我也不适应。”姚旭说,摊开胳膊前后打量了一下,“这身衣服还是我十年前做的呢。”   十年前做的?   我看着那身光洁如新的布料,心想,唐朝布料的质量也太好了,十年不带褪色的就罢了,也不会泛黄的吗?   居然可以如同新做的一样。   “奇怪就奇怪吧,我也没别的衣服可以穿。”姚旭说,这时,准备贺礼的人也回来了。   我跟着他们走到门口。   “那我就去了。”姚旭站在门口说,把贺礼放在刚刚赶出来的马车上——并不是我们那辆,准备贺礼的人也上了马车,他驾着车,载着姚旭绝尘而去。   我的心里默默祈祷,但愿那个妹子就是晏然,不然的话,我们还要在这等很久。   如果她就是的话,我还有很长的时间留在长安。   我叹了口气,转身刚要进去,看到旁边玲珑阁墙的一侧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对襟襦裙,头上带了斗笠,斗笠周围还装饰着垂纱;其实说是装饰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为了阻挡风沙。   有很多妹子害怕自己的脸吹伤,天热的时候都会带上这种带垂纱的斗笠。   她站在那里,面对着我所在的方向。   隔着纱,我并不能看清她的长相。   这时,她忽然抬起双手,右手好像在抓着弓,左手做了一个拉弓弦S箭的动作。   那个动作我见过,而且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赶忙冲那个女子跑去。   ooo!       第242章 真假铃兰   我原本以为她冲我做那个手势是希望我过去,但是看到我跑过去的时候她转身就跑了。   她跑的时候,风扬起了她的衣袖,我看到她的手腕上有颗红痣。   原本我仅仅是因为她用左手就怀疑她是杜铃兰的,现在看到红痣,我更加确定她就是杜铃兰了。   我冲她跑去,但是她跑的比我还快。   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从玲珑阁面前过去了;我跟在她身后追着。   我本来想喊她的名字,但是一想不能喊;她带斗笠应该并不是为了遮阳,而是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   现在整个杜家都是被迁怒的对象,喊她的名字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要知道长安城不光夜里有人巡逻,白天也会有巡逻的士兵。   罪臣之女流放途中是没办法离开的,她显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可是她越跑越快,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这两年我也算是身经百战,我一直觉得现在的体能素质,一般人肯定赶不上我,但是我居然还是跟不上她。   她不应该说是在“跑”,应该说是飞的太低。   不知不觉间,我跟着她跑到了郊外。   正是当初那处玉兰林。   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玉兰花北方应该没办法生长才是。   可是这里的玉兰花却确确实实的存在,这一次过来,我发现树上还有些零碎的花。   原来玉兰花夏天也会出现二次开花的现象,但是只是零星的开花,不成规模。   我忽然想起了杜岘和谢燮以及已经故去的萧赫三人的桃花源,不知道我自己去,那边的人能不能让我进去?   杜铃兰终于停了下来。   看到她停下来,我也停了下来。   “铃兰?”我开口。   她没有应声,只是慢慢的摘下了斗笠;斗笠之下,是一张略熟悉的脸庞。   原本还有点包子脸的杜铃兰已经长开了,变成了盛产美女的“申”字脸;没人的轮廓也更加清晰、立体。   她的眼神也不像当初那么柔和了,而是变得有些冷厉;这个眼神让我很陌生,我甚至怀疑她对我有深深的敌意。   “阿展……”她忽然启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这个表情确实是她的。   我顾不上理会许多,快步走了过去,她则直接扑了过来。   原本一米五多点儿的她已经变成了一米六多儿点的样子。   论理女生在一米六左右就可以了,只不过她站在我身边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孩儿一样。   “铃兰。”我又叫了她一声,分别太久会好多的话想讲,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反而说不出话来。   “两年不见,你长得好高啊?”杜铃兰仰头,看着我说。   我蹲了下来,这样她只要低头就能看见我了。   可是我刚蹲下,她也蹲了下来。   “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之间就长成这样了。”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其实是来……”她神秘兮兮地说,“我是上街买东西的。”   上街买东西,难道他们住在附近吗?   “你们住在附近?”我难以置信地问。   “嗯,我们就住在郊外的一个山谷里。”杜铃兰答道。   郊外的山谷,那不就是杜岘他们的桃花源吗?   杜岘也在这里?   还是说杜家人都在这里?   “郎君也在这里吗?”   “嗯~”杜铃兰摇头,“只有我和阿爷在。”   阿爷指的应该是杜蘅吧?   难道说杜家人并没有被流放,而是默默隐居在此?   “族长身体可还健朗?”我问。   “不是族长,是我们阿爷啊!”杜铃兰反驳道,“族长并未和我们在一起。”   阿爷?我晕了。   不可能啊!   杜楠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是姚旭和彭偃房亲口告诉我的。   而且杜楠的死是姚旭亲自诊断、确认的。   姚大叔这个人虽然毛病很多,但他又一个特别明显的优点,那就是他的医术真的没得说。   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疤,那里留下了一个长约十厘米、宽约一厘米的白色伤疤。   一个人被割断了动脉,他都能给救活……在现世能做到的人也屈指可数。   姚旭不可能会看走眼,可杜铃兰也不像是说谎。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族长呢。”我若无其事的笑,装作随口一问,“阿爷的腿疾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杜铃兰脸色如常,说,“就是赶上Y雨天稍微会有点儿疼,平常的生活一点儿都不影响。”   她说完,估计是看到我的脸色不太好看,反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怎么了?   杜楠压根儿就没有腿疾,他腿利索着呢!   他得的是胸腔积Y引发的肺癌,常年咳嗽。   怎么可能会有腿疾这么一说?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也不能说是预感,而是我已经确定了。   这肯定不是杜铃兰。   真正的杜铃兰就算不知道杜楠的腿有没有毛病,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爸没了的事儿。   难不成她是人假扮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假扮刘翊的人的脸。   时间太久远,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脸长成什么样子,但是我记得他脸上那一层薄薄的面皮;那么一张薄薄的面皮,就可以让人改变容貌。   这个杜铃兰显然是假冒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百足门的人。   如果不是就罢了,如果是的话,我觉得自己多半凶多吉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爱针对我。   “腹中忽然疼痛难忍。”我顺着她的话说,“我想先去如厕。”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你就在如厕吧。”她没有明确拒绝,但是看的出并不想让我离开。   “玉兰花林,如此高雅之地,留些污秽之物有伤大雅。”我说,“还是容我如厕吧。”   “那好吧。”她居然同意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下意识的问。   我不敢轻易答应,谁知道她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我对这个百足门没什么好印象,第一次和他们交锋,我就挨了一刀;那个大众脸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人,如果是的话,第二次挨了一手刀。   第三次,就是抓住那个人的时候,被一脚踹到了篱笆旁……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她微笑着说,眼神忽然柔和了些,“你能抱抱我吗?”   __       第243章 得做手术   我很想拒绝,可是她的眼神却让我无法拒绝。   我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杜铃兰的那张脸。   而是因为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被主人丢弃的小宠物,眼睁睁看着离去的主人的那种眼神。   “嗯。”我应声。   她“破涕为笑”,直接扑了过来。   我赶忙抱住她,这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出现在我眼前。   我本能的以为他要杀我,下意识的往后躲。   可是并不是,她把刀子直接C进了自己的腹部;血接着就涌了出来,晕花了她的衣服。   不是,你不应该是来杀我的吗?   怎么还自杀了?   我无奈了,这是什么神进展。   当杀手能不能敬业点儿啊?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下意识地帮她摁住了伤口,“你别动啊,我认识长安最好的医生,他肯定可以救你!”   “不用……”她说,一脸虚弱,眼睑眼看着就要合上了。   “你别睡啊!”我把她抱起来,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条人命,我实在是没办法放任不管,“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我抱着她快速往回跑。   她好几次一闭上眼睛,都被我喊醒或者晃醒了。   她双眼迷离,头也东倒西歪的。   跑到玲珑阁的时候,正好又看到了阿皓,如果说我以前以为他没有认出我来,但这次我却可以肯定的说他认出我来了。   因为我走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行了个礼,说,“郎君。”   虽然说一件普通人也会喊郎君,但他那个眼神明显是认识我的。   我没有理他,一方面是因为我抱着这个妹子得争分夺秒,确实顾不上寒暄:另一方面是,我一开始都装不认他了,现在又认识是不是太尴尬了点儿?   我跑到姚府门口的时候,姚訚正站在门口。   看到我,他迎了过来,“你去哪儿了,阿爷不是说不让你到处走吗?”   他走的时候一血还没这么说呢,估计是门房跟他说的。   “这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儿?”他后知后觉地看到了“杜铃兰”,问。   “情况有点儿复杂,世伯在哪儿呢?”我抱着她往屋里走。   “阿爷是去上陈尚书府上了啊,还没回来呢。”姚訚说。   我脚下一顿。对啊,他去找晏然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都已经昏过去了!”我看着已经昏厥的“杜铃兰”,说。   第一次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我只会分析病理病灶,却不会治病救人。   “先止血总是没错的。”姚訚说,他凑上前,“这个位置的地方,没有什么重要器官,多半是不要紧的。”   我看向“杜铃兰”的伤口。   当时被吓了一跳,压根儿就没注意她捅得哪个地方。   现在看来她捅的位置在左侧肚脐附近,那个地方相对还好一点,如果再往上一点儿,那可就是脾脏出血了。   “我去拿我阿爷的工具,你先把她放平。”姚訚说,说完往姚旭的房间里跑。   “嗯,我先抱着她去我的房间。”我说,抱着杜铃兰往我房间里走。   不一会儿,姚訚就抱着姚旭的药箱跑了过来。   我已经把杜铃兰放在了卧铺上,她身上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但是看的出来,她的脸色不怎么好。   她脸色苍白,像是妆粉涂多了一样。   姚訚伸手就要去拔她身上的刀,我慌忙摁住他的手,“不能这样拔,你这么一拔,她必死无疑!”   “啊?”姚訚本来就是个“半路出家”,生理知识还不如我呢,“那该怎么办?”   “得做手术。”我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杜铃兰”,有些心疼;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杜铃兰,但是冲她样貌和杜铃兰很像的份上,我必须得尽全力救她,“阿訚,你去找根绣花针来。”   “找绣花针干什么?”姚訚不明就里,“再说了,我阿爷家里怎么可能会有绣花针呢?”   “不一定要绣花针,缝衣针也可以。”我看了一眼“杜铃兰”,心里急得不得了,“是根针就行,我不挑材料。”   主要是我挑也没得挑,连个纯度高点儿的酒都找不到的唐朝,我还能奢求什么?   姚訚不一会儿就拿着针回来了。   他真的就只是拿了一根针,对、不是两根而是一根针,而且连线都没有拿。   我真的是被这孩子的脑回路折服了,我让着你拿针就真的只拿针啊?   正常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针和线是好基友,谁离开谁都不行呢?   我只好又跟他说,麻烦他找点儿线,顺便再拿一盏灯来。   折腾了姚訚好几圈,终于把所有的都准备齐了。   我把灯点着,把针放在上面烤了烤,我抓起姚旭的麻布递给姚訚,说:“阿訚,你先把布敷在伤口外侧,等下我说可以了之后,你快速的把刀拔出来,记住,一定要特别快!”   “嗯。”他应声。   “对了,拔完之后,要快点儿用布捂住她的伤口,防止流血。”   “好!”姚訚应声。   我冲姚訚重重地点了点头,后者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把线穿进针里,查看着她的伤口。   她的伤口并不大,但可能因为这一路被我颠簸的,两边都出现了撕裂性创口。   我小心翼翼的把他刀子稍稍往左边压了一下,把这边撕裂的地方缝合上。   我不敢像外科医生那样,把所有的组织一层一层的缝好,我只能把表面缝上;先不说把那些皮肤一层层的,缝合起来多费事儿,再说了,我学得是法医,感觉完全帮不上忙。   主要是因为做手术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而且我也不是专业的医生;缝最外面一层能看得见、还稍微强一点儿,里面一个整不好,再对脏器造成二次伤害。   说句不好听的,本来没多大事的,万一再让我这么个庸医给耽误了……   “拔!”我大喊了一声。   姚訚不知道在哪儿神游呢,我喊他的时候,他打了一哆嗦,“啊,哦!”   他说手握住刀柄,猛地往外抽;抽完立刻把棉布摁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我都没看清匕首是怎么出来的。   不过,他拔出来的一瞬间,血花溅了我一脸;“杜铃兰”差点儿被带起来。   __       第244章 她失忆了   “轻点儿,你轻点儿!”我赶忙喊。   “拔都拔出来了还怎么轻点儿?你赶紧缝吧!”姚訚摁着伤口,说。   这话说的有道理。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儿没做;刚刚还缝了两针了……才想起来。   我转身在姚旭的药箱里扒拉了半天,没能找到他之前弄的那些瓶瓶罐罐。   他一直都是把药膏放在瓷瓶里、药粉放在陶罐里的,而且他的药粉不知道是什么制作的、止痛效果特别好,之前在陇山上看姚訚用过来着。   “奇怪了,怎么会没有呢?”我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你找什么呢?”姚訚还在摁着伤口,他听见后探过头。   “你之前用的药粉啊。”我说,“我总得先给她止痛啊,不然缝合的时候她肯定会被疼醒的。”   “镇痛药不在那儿……”姚訚皱眉,“应该在阿爷房间里的靠近卧铺的柜子里。”   “哦,我去拿!”我把针放在桌子上,跑了出去。   “你得快点儿,血太多了!”姚訚冲我喊,“我怕我摁不住!”   “嗯!”我应声,“我马上就回来!”   我跑进姚旭的房间,在他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很多瓶瓶罐罐。   我找到一个写着“止痛”的瓷瓶和一个写着“阵痛”的陶罐;我拔开瓷瓶的瓶塞,浓厚的中药味儿蔓延开来了,呛得我措手不及。   那是一种深褐色的药膏,看起来很像融化了的巧克力。   应该就是这个。我忘了两年前姚訚拿的那个是什么颜色了,但是这个味道和当时闻到了味道是差不多的。   我又把陶罐的盖子打开。   陶罐里面是一个布包,布包里是白色的粉末。   我抱着这两个瓶罐往回跑。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姚訚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辛苦了、辛苦了!”我把旁边的矮桌拽过来,把陶罐打开。   伤口比我想象的要浅,我简单的清理了一下里面的腐伤组织;我倒了一些粉末在手上,把粉末撒进了她的伤口里。   粉末沾染上血水后,变成了浅红色。   我又把针放在火上烤了烤,着手缝合伤口。   缝完伤口,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我要姚訚累得坐在卧铺旁边,大口喘息着。   我和姚訚的手都抽搐着,他是因为摁伤口,我是因为缝合伤口。   现在想想,我俩还都还有点儿后怕。   我看昏迷不醒的“杜铃兰”,忽然很像看看她原本的样貌。   我挣扎着站起来,去厨房打了点儿水。   她肯定戴着假面。   我不相信世间居然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我端着盆子回来的时候,姚訚看着我一脸吃惊:“不是缝完了吗,还需要清理伤口吗?”   “说起来,我从来没想过伤口可以缝合起来。”不等我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是跟我阿爷学的?”   “嗯。”我顺着他的话说,“我不是来清理伤口的,我是想帮她擦洗下脸。”   “哦。”姚訚应声,“这个姑娘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我说,叹了口气,“阿訚,你还记得变颜之术吗?”   姚訚的瞳仁骤然紧缩:“就是那个可以把自己的容貌变成别人的那个变颜术?”   “嗯。”我应声,看向床上的“杜铃兰”,“她也是用的变颜之术。”   “也就是说,她原本不长这个样子?”姚訚难以置信,他盯着床上的“杜铃兰”,“那她这副容貌是……?”   “这副容貌是我三妹的。”我说,“杜家嫡长房的嫡出小姐。”   “也是我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儿。”我补充说。   “这是铃兰?”姚訚惊讶地说,他看着我,又看向杜铃兰,“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没想到她都已经这么大了?”   “嗯,今年应该十七了。”我说,把盆子里的“毛巾”润湿,开始擦洗她的脸。   她的脸上有喷溅装的血迹,我把毛巾敷在她的脸上;为了防止捂到她,特地避开了口鼻。   记得之前姚旭用的是热毛巾,但是现在天这么热,我觉得只要是湿毛巾应该就可以。   毛巾在她脸上敷了五分钟,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我把毛巾拿下来,并没有想之前见过的那样——表皮鼓起来。   我沿着她脸部的轮廓摸索,不知道是贴合的太紧实了还是我摸的位置不对,我完全没有摸到断层的感觉。   之前的时候看要是弄很简单的呀,难道是我的姿势不对?   “怎么了?”姚訚估计是看到我眉头紧锁,问道。   “可能……只能用热水弄。”我说,“我再去打点热水。”   “嗯。”姚訚应声。   我打完热水回来之后,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可是五分钟之后依然没有看到鼓起来的假面。   反倒是她的脸红扑扑的。   不可能啊。   假面都是猪皮制作的,就算薄如蝉翼也不可能这么服贴呀。   而且是白里透红的肤色,看起来明显就是自己的皮肤啊。   难不成她就是真的杜铃兰?   可是真的杜铃兰没理由不知道自己老爹已经没了事情啊!   而且杜岘是一个妹控,怎么可能放心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呢?   但是如果她是假的的话,怎么可能会长得一模一样呢?   我看着她和杜铃兰十分相似的脸,这两年我并没有见过杜铃兰,也不知道她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也许她现在还和两年前长的一模一样呢?   姚旭回来的时候我俩正坐在大门口,看到姚旭回来我俩立刻站起来、迎了过去。   “世伯。”   “阿爷。”   姚旭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情绪。   难道那个妹子并不是晏然?   “世伯,那个娘子可是……”我说,看着姚旭呆滞的眼神,没敢接着往下说。   “她是倒是是,可是她失忆了。”姚旭皱眉,开口,“我想尽了办法,可是她完全没有回忆起来的意思。”   “世伯,唤起记忆是一个长远而持久的过程,短时间内肯定是没什么成效的。”我安慰他,“慢慢的才能想起来。”       第245章   姚旭皱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得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阿爷,”姚訚接话道,“你那个缝合术太厉害了。”   “缝合术?”姚旭懵了。   我也懵了,我没想到姚訚会跟姚旭说这件事儿。   “世伯,就是你之前教我的缝合之术啊,把伤口用针线缝起来,可以让它快速愈合。”我“先下手为强”,说。   姚旭瞬间了然,“嗯,那个确实是有助于创口快速愈合。”   我松了口气,差点儿暴露了我的身份。   虽然唐朝穿越来的人也不少,但是毕竟是少数。   真正能像姚旭一样完全接受的,恐怕没有几个。   “对了,世伯,我刚刚找到铃兰了。”我说,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姚旭皱眉,他推开我,快速往我房间里跑。   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杜铃兰,眉头紧缩,“这确实应该是她本人无疑。”   “她应该也是失忆了。”姚旭说,蹙眉,“根据你跟我描述的样子,她和晏然症状差不多。”   “嗯……”我应声,“他们显著的特征是都不记得过去了。”   “嗯。”姚旭应声,思忖着。   “她们可能是被催眠了。”我换成普通话说,“在现世,有一种神奇的心理暗示,叫催眠。”   “催眠?”   “据说可以让人忘却一些事情。”我接着说。   “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姚旭吃惊不已。   “嗯。”我应声。   “你们在聊什么?”姚訚看着我俩一来一去的说。   “没什么。”姚旭搪塞他,“饿了吧,我们吃饭。”   我和姚訚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你们出去吃了?”姚旭反问,他抬头看了下天空,不由分说,“就算在外面吃了,这也该吃晚上的了!”   “我俩吃多了。”我不好意思的说,“在营中很少能吃到各式甜点……一时贪嘴就……”   “……”姚旭叹了口气,“好吧,我自己去吃。”   —   吃过晚饭,天还不怎么黑。   我和姚訚在院子里锻炼,姚旭在收拾他的药材。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个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到地上一样。   声音是从我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我心里一惊。   难道是杜铃兰从铺上掉下来了?   我赶忙跑到房间里。进去一,看是被子从床上掉下来了。   本来唐朝的被子很薄,不会有那么大声响的——是她把被子叠成了一个方块儿。   是的,杜铃兰不仅醒了,还在卧铺上自娱自乐呢。   看到我进来,她明显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带你来的这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儿?”她懵了一瞬,试探的问,“这儿不是天堂吗?”   天堂?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接着说,她摸了下自己的小腹,仿佛是找准了位置一样,她摁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原来我没有死啊?”她说,脸上,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乌云密布,“我怎么没有死呢……”   我被她这句话惊掉了下巴,怎么会一心求死呢?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忍不住教育她,“人活到世上多么的不容易你知道吗?那么多人想活都没有机会,你却想死、却想要浪费掉这份机会。”   “我不是……”杜铃兰被我说懵了,眼泪汪汪地说,“我只想去见我的阿娘,我好想她……”   她的阿娘?不是早就死了吗?   现在才想到去见她是不是太晚了点?   “阿爷不好,他总是体罚我……”杜铃兰说,“我能想到最温暖的事情就是在阿娘的怀里……她总会温柔地抚摸我的脸……”   我一直很好奇她说的阿爷是谁,她的阿爷杜楠已经死掉两年了。   肯定不会是杜楠。   难不成是导致她失忆的那个人?   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杜煜和她在一起,怎么会让她落单呢?   难不成杜煜已经遭遇不测了?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我仿佛已经看见了杜煜倒在血泊里。   他眼神迷离,瞳孔已经发散了。   他的周围还躺着很多其他人,他们大多是杜家的家仆。   杜蘅和杜筠也躺在地上。   杜蘅的手紧紧揽着杜筠,杜筠也紧紧地抱着杜蘅。   两个人相依偎着,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阿爷不好,他总是不要我提醒阿娘……”杜铃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不道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铃兰不想要这样的阿爷……”   “他不是你阿爷……”我走过去,坐在卧铺边上,“你的阿爷也是我的阿爷,他已经死掉了。”   杜铃兰的眼睛睁得很大,“不可能……”   “你之前说,他有腿疾?”我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   她点了点头,“他的腿受过伤,落下了病。”   没想到我随口一说,居然还被我说中了。   “可是我们的阿爷并没有腿疾。”我接着说,“阿爷是肺痨。”   “他总是咳嗽,阿爷身体自小就虚弱。”我说,“结果某次风寒,阿爷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风寒转成了肺炎。”   “肺炎又转成了肺痨。”我心中升起一股酸涩,杜老爹是个挺不错的人,可惜四十岁出头就没了,“肺痨这个病是没有办法可以治疗的。”   “……”杜铃兰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哭,好像也没有相信的意思。   “你还记得崇文兄吗?”我开口。   “崇文兄?”杜铃兰重复了一遍,他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   我想到会这种结果,但是真的发生了之后,我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   “你不记得崇文兄了,可还记得崇明兄?”我不死心,接着问。   她还是摇了摇头。   忘了这么彻底吗?大哥二哥都不记得,那两个后妈生的弟弟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她了,我都找不清,我只记得一个叫重睿,一个叫重霆。   “那你还记得我吗?”说完我就后悔了,她的反应压根儿就不想是认识我的。   没想到她居然点了点头,说:“你叫杜展。”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阿爷一直在给我看你的画像。”   中暑了__今天可能就两更了__抱歉抱歉       第246章 茶叶是宝   “看我的画像?”   “嗯,他说要让我记得你。”杜铃兰答,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一脸猥琐的人拿着一张我的画像——还是抽象派那种,对她说,“记住这个家伙,这是我们的仇人!”   “他说你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杜铃兰说。   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这个话怎么听不出来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啊。   但是总不可能是正面的吧?   自从来到唐朝就没遇见过好事儿的我不相信会有一个人这么好,他把失忆的杜铃兰他捡回去之后,还天天给她说,“你要把对你很重要的人想起来。”   杜铃兰刚刚还说,他老体罚她,这样看,那个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怎么了?”姚旭后知后觉地推开门,问道。   杜铃兰看到他,下意识的往我身边靠。   “铃兰?”姚旭看到她的反应,眨了眨眼,眉头紧锁,“你不认识我了?”   杜铃兰摇了摇头。   “阿爷,铃兰好像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认识了。”我说,看到姚旭猛地偏过来的头,我忙解释,“是因为有人老是跟他看我的画像,所以她才认识我的,并不是……”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姚旭忽然笑了笑,“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反正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小,她估计也记不得了。”   原来是这样。   那你猛的偏头干吗?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我腹诽,开口:“嗯。”   “可吃过晚膳了?”姚旭问。   “不曾。”我替杜铃兰回答,“我原以为她今天醒不了了呢。”   “不管怎样,饭谁都要吃的,尤其是伤患,”姚旭说,“嗣业,你先去准备点儿的饭。”   “唯。”我应声。   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姚訚端着粥走了过来。   “铃兰是不是醒了?”姚訚问,看到我点头,他把端着的托盘递给我,“刚刚热的粥,先让她吃一点儿。”   “阿訚,多谢。”我忙端着粥往屋里走。   姚旭看到我回来,端起了托盘上的粥:“这么快?”   “阿訚准备的。”我说,忽然有种自己的养了多年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感觉,“阿訚也是个特别细心的孩子。”   “作起来也是个挺烦人的熊孩子。”姚旭说,忽然换成了普通话,“对了,你刚刚说的催眠是什么?”   “催眠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我解释道,也换成了普通话,“不过和平常自我心理暗示不一样,这个是外者帮忙施加的一个心理暗示。”   “当然,催眠也是个动词,它是指通过诱导某个对象——这个对象多以人为主,通过放松、单调刺激、集中注意、想象等方式,让该对象进如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我说,看得出,姚旭已经有点儿蒙了。   “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是鬼上身了?”姚旭抿着唇,纠结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词儿。   鬼上身这个词形容也不能说完全不对,他俩还是有一个共通点的,那就是主观意识不受自己的控制。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子。”我说,“鬼上身和催眠有一个显著的共通点,那就是主观意识,不受自己的控制。”   姚旭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催眠的特点是被催眠者自主判断、自主意愿行动减弱或丧失,感觉、知觉发生歪曲或丧失。”我接着说,“在催眠过程中,被催眠者遵从催眠师的暗示或指示,并做出反应。催眠的深度因个体的催眠感受性、催眠师的威信与技巧等的差异而不同。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对象会像人偶一样任人摆布?”姚旭忽然说,“晏然和铃兰的失忆,会不会都是被催眠了?”   大叔果然没听懂。我叹了口气。   “世伯,催眠确实可以让人失去小部分记忆,但是这部分记忆并不是真正失去了,而是被尘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解释道,“他们俩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一些其他人的记忆,只是忘了某些特定的人、一部分特定的记忆。他们这段记忆应该被替换了。”   “替换了?”   “嗯,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失忆了。”我下了结论,“只要我们正确引导他们还是会记起来的,只不过这个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毕竟我不会催眠之类的东西。”   “哦……”姚旭若有所思的应声。   “你们在聊什么?”杜铃兰看看姚旭,又看看我,“我也想听。”   姚旭和我对视,我开口说:“我们在聊中草药。”   “嗯,中草药的功效及它们的生长习性。”姚旭说,“你知道吗,茶也是一种中草药,它最主要的的功能是止渴。”   我忍不住笑了,心想,这还用你说啊。茶水茶水,如果连最基本的水的功能都没有了的话,叫什么茶水啊。   “你别笑,我还没说完呢。”姚旭自己也笑了,轻咳一声,正色道,“当然,止渴是它最主要的功能,除此之外,它还可以清神、治咳、祛痰、明目、益思、除烦去腻、驱困轻身、消炎解毒。”   除烦去腻和驱困轻身我倒是知道。   最常见的就是如果吃油腻的东西太多了,只要用茶水漱口就可以去除嘴里特别油腻的感觉;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减肥茶这种奇怪的东西。   驱困轻身这个就更不用说了,外国人熬夜主要靠咖啡提神,天朝人熬夜主要靠茶水;一壶浓茶下肚,几乎可以保证一晚上都很精神。   去痰、止咳、明目倒是没听说过——忽然觉得茶好厉害,简直就是全能的啊。   “用过的茶叶也不要丢掉,还可以用来洗脸,可以淡化色斑、皮肤更加白皙;还可以用来泡脚,去除异味;也可以用来浇花,花草越长越旺盛;还可以把它们晒干,做成枕芯。”姚旭说,“我一直都是枕这样的枕头,枕起来很舒服,而且还带有淡淡的茶香味儿。但是就是得经常晾晒,不然很容易长毛。”   这倒是,茶叶确实很容易长毛。   茶叶真的是很好的东西~~反正我家那盆眼看着就要玩完的兰花儿就是靠茶叶“复活”的,今早儿都开花了~~       第247章   “可不是么。”姚訚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垫着荷叶的盘子,盘子里荷叶上放着的是糯米和豌豆R丁蒸成的一种食物。   我给他起名叫粉蒸R。   当然,这和后世的粉蒸R并不完全一样。   这道菜是当初在碎叶镇,一个王姓厨师做的,据说是他的妈妈创做的。   当时我一看第一反应以为这是粉蒸R,激动得我不要不要的。   以前和羽真涉在陇西山上吃过地瓜,保不准唐朝也会有土豆呢?   粉蒸R最主要的原料就是“粉”,于是有了糯米粉和土豆泥,它俩负责“粉”。   主要是其他材料不好找,这道菜是南方的菜,最著名的要数湖北和四川的。   那又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还需要辣椒。   那个大厨的“粉蒸R”是甜口的,是把糯米和猪R混合在一起,放在荷叶上蒸出来的。   猪R切成R片,用糖和盐腌过;然后和糯米、豌豆混在一起,上锅蒸。   虽然和后世的粉蒸R有些区别,但也很好吃的。   当时我和林梵吃完那顿粉蒸R之后,他跑去找厨师拜师,学会了这道菜。   唐朝猪R便宜的不行,几乎是牛羊R的六分之一。   有后世的R价换算一下,可能更直观一些;羊R四十块钱一斤,猪R只要七块。   啊,至于姚訚是怎么学会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当时在陇西,后来去了渝州;也有可能是他在安西都护府待的那两天,跟林梵学会的。   “这是何物?”杜铃兰看着荷叶上淋了一层糖浆的粉蒸R,问道。   “军营特产,粉蒸R。”姚訚微笑,说,“尝尝?”   “可我刚刚已经吃过粥了,吃不下了。”杜铃兰看了我一眼,对姚訚说。   “这个很好吃的。”姚訚说,“保证你吃过一次,再也忘不了。”   “当真有那么好吃?”杜铃兰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盘子,但是却没有很想吃的意思,她客套道,“问起来确实很香。”   我忽然心里一疼。   要知道杜铃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看见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按耐的住。   可这一次她居然拒绝了美食。   “你正是养伤的时候,只喝碗粥怎么能行?”姚旭开口,他把粉蒸R端下来,拿起旁边的木勺把边缘的R弄碎,舀了一勺,吹了吹起,送到她嘴边,“吃多少算多少,你多少吃两口。”   “可是……”杜铃兰看着我又看着姚旭,“我确实不怎么吃R。”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比之前纤瘦那么多了。   以前她是个吃货,凡是能吃的来者不拒,但是依旧很瘦;现在改吃素,没瘦成“排骨精”就已经不错了。   “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姚旭忽然说。   “你不是疾医吗?”杜铃兰反问,说,“我嗅到你身上有浓重的中草药的味道。”   “是,却也不全是。”姚旭忽然笑了,“我其实还是你的阿爷。”   我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杜铃兰居然是姚旭的女儿?   可是姚旭不是一生未娶吗?   自己未婚妻也早早的就被人害死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我越看越觉得杜铃兰不像杜楠。   杜岘和杜煜和杜老爹长得是十分相似的,用后世的话形容就是:一看就是亲生的。   而杜铃兰长着一张包子脸,五官也生得更精致一些,也许她确实随她妈妈,但是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睡自己老爹啊!   而且,我越看越觉得她像姚旭。   没想到她居然是姚旭的女儿。   “阿爷?”杜铃兰一怔,重复道。   “嗯,我是你阿爷的结拜兄弟,”姚旭说,“论起来,我确实是你阿爷。”   原来是这么个阿爷,吓了我一跳。   我又看了下杜铃兰和姚旭,忽然又感觉他俩不怎么像了。   都是唐朝称谓的锅,叔叔伯伯自己老爹都称为阿爷,好歹分一下,大爷、二爷的叫也行啊?   啊,不对,私下确实是大爷二爷的叫的,当面都叫阿爷。   我想起来之前杜铃兰介绍她大叔二叔的时候称呼的是二爷三爷——因为杜老爹是老大而且唐朝按的都是行第。   “……”我本以为杜铃兰会接着叫姚旭阿爷,可是杜铃兰却沉默了。   “没事儿,你现在记忆受损,等你想起来我的时候再叫也不迟。”姚旭说,“来,先吃一口。”   杜铃兰顺从地吃了一口,估计是觉得好吃,她的眼睛忽然放光。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杜铃兰,遇到好吃东西会一直吃到肚子痛。   可是我又想错了,她吃了七八勺,就推脱说自己饱了。   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连一个人最本质的样子都能被改变吗?   说好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再吃点儿吧?”姚旭看着手里的盘子里剩下的三分之二还多的粉蒸R,问。   “确实很好吃,但我真的吃饱了。”杜铃兰说,“麻烦你们了。”   “有什么麻烦的,在座的都是你的亲人。”姚訚走过来,揽着我肩膀说,“嗣业是你的二兄,我阿爷也是你阿爷,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兄长。”   我头一次发现,嘴那么笨的姚訚居然这么会说话,说的没错,这样说起来确实是。   不愧是能写小说的人,看来,有时间得拜读一下他写的刘汉演义。   据他说,他只是整理的历史资料;这样的话,就更要拜读了。   毕竟后世能读到的、有关汉朝历史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   很多还是汉朝以后的史学家们“瞎编乱造”的。   别的不说,拿新唐书和旧唐书举个例子。   新唐书和旧唐书都有自己的一些特点和优点。   新唐书和旧唐书比起来,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增补了新资料,质量相对于旧唐书更加全面。   旧唐书相比于新唐书,资料要更加真实,因为旧唐书编篡的时候距离唐朝并不远,资料来源更加丰富、也更加真实。   “那好吧,那你早点儿休息。”姚旭说,把盘子放在姚訚放在了矮桌上托盘上,端着托盘走了出来;顺带把我俩也带走了。   不知道怎么了__昨天也是这样,明明写了章节名,发出来却没有了__   写一章叫       第248章 伤撕裂了   杜铃兰“霸占”了我的房间,我只能挪了个房间睡。   本来以为,一宿睡不着呢,没想到一夜无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八点多。   我起来的时候,姚訚已经上街去了。   听姚府的仆人说,是去给杜铃兰买衣服了。   姚訚这小子肯定是对杜铃兰有意思,之前怎么没见他这么勤快过呢?   姚旭也不在家,他一大早就去郊外采药去了。   大叔也是为了红颜。   我叹了口气,单身狗果然在哪里都会被虐。   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花桓的影子,说起来,第二天走得急,也没有跟她道别。   不过前一宿已经跟她道过别了。   我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巴掌。   真的是情商低到底儿了,前一天她说喜欢鱼汤,第二天走之前应该煮上一锅再走啊。   虽然并不知道那两条是什么鱼,既然冯庚会把他们钓上来,就说明那两条鱼应该是能吃的吧?   姚旭采个药采了一上午都没回来,姚訚也是,买个衣服去火星了吗?   我还是自己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吧!   我想,刚要去厨房,就看到了杜铃兰。   她正站在后院的池塘边儿,看着水里。   我赶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她之前有过自杀倾向,也走过自杀的经历。   鬼知道她站在池塘边是为了照镜子,还是想自杀呀?   看到我冲过来,她吃了一惊,“怎……”   她话还没说完,我俩就都倒在了旁边草地上。   我的后背磕到了的石头上,感觉自己脊椎都要断了。   “不要紧吧?”她爬起来,紧接着脸皱成一团。   “你别乱动,你身上有伤!”我爬起来,扶着她。   “确实是有点儿痛。”杜铃兰蹙眉,还是挤出一丝笑,说,“我感觉……伤口好像撕裂了。”   “啊?”我下意识地去查看她的伤口,她吓了一跳,手交叉挡在胸前。   她的衣服都被血浸泡了,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姚旭的长衫。   圆领袍也属于长衫的一种,但是这一件显然不是圆领袍,应该是某种胡服。   看到她的反应,我恍然意识到,只是做手术的时候,她是昏迷不醒的;在一个女生清醒的时候,扯对方的衣服。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都算猥亵吧?   “抱歉,我不是要轻薄你。”我忙解释,“我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她没有应声,还是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你腹部的伤口,就是我缝合的……”   我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不摆明了在说:“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我早就看完了。”   果然听完我那句话之后,她的脸色更难看。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比较擅长处理伤口。”我说,再不解释恐怕更说不清了,“这个伤口一直就是我处理的,所以我现在帮你查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撕裂了?”   听完我的解释,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依然一脸防备地看着我。   “疼吗?”我不道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说。   “疼。”她应声,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她在腹部摸了摸,手上虽然并没有血迹,但她在鼻子下方嗅了嗅之后,说,“好像又流血了。”   “我先送你回房间吧。”我赶忙把她抱起来,她没有反抗,顺从的揽着我的脖子。   我抱着她一路小跑、跑回我的房间——现在是她的房间了。   我把她放在卧铺上。   昨天用那些东西都还摆在旁边的矮桌上。   “我帮你看一下?”我把托盘端过来,上面放着灯盏和火折子,以及昨天用过的针和线。   “你先把门关一下。”杜铃兰脸色通红的说。   我偏头,看向门,刚刚没关严实,门被风吹开了。   “抱歉。”我说,赶忙跑到门口把门关好,为了防止被风鼓开,我还把门后面的门闩也闩上了。   我走过来,杜铃兰已经撩开了衣服,腹部的伤口果然是挣开了。   刚刚要结痂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   说是血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血浆。   那种淡黄色的通透Y体就顺着撕裂的伤口往外流,看着都疼。   “我现在得帮你把伤口拆掉,重新封合。”我看着被线勒出来的新鲜伤口,说道。   “啊,要全拆掉吗?”她说,“能不能出差一边儿啊?”   “真的好疼。”她补充了一句。   “不行。”我狠心拒绝,虽然这样确实很残忍,但是之前缝合好的伤口已经化脓,需要重新处理、缝合。   “那好吧。”她咬着下唇,“有没有不疼的方法?”   “有,这边有止痛散。”我忙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去姚旭的房间里拿了药粉和药膏回来的时候,我也把剪刀带了过来。   把黏连在一起、刚刚要开始愈合的组织重新分离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情。   尽管杜铃兰没有喊一声疼,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她一直在抖。   他一顿,我也紧张,有好几次,差点剪到她的皮R。   终于把线拆开,我用刀子把腐生组织清理干净,把止痛的药粉撒进去一点儿,着手缝合。   有了昨天缝合的经验,今天做起来就娴熟多了。   “伤口处一定不能碰水,汗水也不行。”我嘱咐她说,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懂,“天热,所以不能包布,不然会引发炎症。”   “一定要忌口,辛辣的东西都不能吃。”我补充道,“鱼脍这类的也不能吃,他们会妨碍伤口恢复。”   “嗯。”她应声。   “对了,这两天你最好卧床休息,今天也是因为活动太剧烈、导致的伤口挣开了。”我接着说,“当然,下地也不是严格不许,但最好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嗯。”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我说,退出房间。   刚走出来,就看到了和姚訚一起回来的姚旭。   “世伯。”   “嗣业,”姚旭说,“我们明天得启程回安西。”   “啊?”我懵了,不是二十天的假期吗,这才过了刚一半啊?   “刚刚收到恭旻的飞鸽传书。”姚旭说,“最近周围的番国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都想揭竿起义。”       第249章 刺儿头韦   “啊?”我下意识的说,脑海里快速转了一下七一五年的重大事件。   忽然想起来,去年年末、今年年初的时候,******酋长“默啜”把突骑施给打了,但是他无力安抚“西突厥十姓”——突厥的十大部族,导致十大部族的幸存者纷纷降唐。   到了三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人入朝。   十姓人口基数最庞大的是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三姓。   玄宗把他们安排在了黄河以南的河南区域。   四月,专门在凉州设置了安抚十姓来降者;还在并州驻扎了重兵,防止默啜来报复。   默啜一看,本来是想把这些人俘虏了的,结果都被大唐救走了,气儿不大一出来。   当即发重兵去打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三姓。   大唐神圣疆土,岂容蛮夷放肆?   玄宗立刻把北庭都护的将士调过来支援,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逃窜。   默啜不死心,又举兵来犯,又被打了回去;往复几次,终于学聪明了,不再敢和唐朝硬碰硬。   “不是已经镇压下去了吗?”我说。   “虽然是镇压下去了,但是附近的番国依然不怎么安分。”姚旭说,“恭旻觉得,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攻打大唐。”   我忽然想起来了,   开元三年年末的时候,郭虔瓘同学兼任四镇经略大使。   他向玄宗请奏,请求关中地区帮忙招募些新兵,输送到安西,以便给安西注入新的血Y。   据说奏章是这么写得:   “敌寇嚣张,安西兵老,欲一举讨击成功,宜自关中新募兵万人以益安西。为欲速达,请沿途州县递供马、牛、驴以代运,备熟食以饷士兵。”   这段话的意思是,安西附近的敌寇过于嚣张跋扈,特别想去,把他们打一顿。   可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安西原本的士兵大部分年纪已高,不足以支撑大战。   如果想一次性把他们打败、一劳永逸的话,最好是能再有万余的兵力补充。   所以希望陛下能在关中地区招募万余士兵支援安西。   为了能让这些新兵尽快加入安西、以便快速打响战斗,还请陛下安排沿途的州县交通工具。   牛车马车驴车均可,还得请他们帮忙准备些熟食犒劳这些士兵。   好大喜功、个人英雄主义情节也挺严重的玄宗一听,哎呀,这个主意不错。   把他们都打回去,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唐的国威;他们就再也不敢来犯了。   当即朱砂笔一挥,这旁边写了个“准”。   韦凑一听,觉得郭虔瓘小题大做了,于是也递了奏章。   他一口气列了三条反对的原因:   “其一,今西域服从,虽或时有小盗窃,旧镇兵足以制之。不宜削弱关中以资荒远。   “其二,一万征人行六千里,秦陇之西,户口渐少;凉州已往,沙漠迷漫,驮马熟食,州县将何以供?   “其三,尧舜兼爱夷夏,而海内太平;汉武穷兵远征,而中国疲耗。今论帝王之盛德,皆称尧舜,不称汉武,况求功不成,得失相远乎!”   这三条一条比一条说的重,打得玄宗的脸啪啪响。   韦凑说,第一条,西域各国已经臣服,虽然确实是有些动乱,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以前的兵力就足够压制。   不应该从内地调兵到边远地区,这样会消弱关中地区战斗力。   第二点,一万多人不是小数目,此去安西六千余里,秦陇两地人口势必减少。   而且,凉州以西,原本就是戈壁滩,黄沙弥漫,生产力低下,经济本来就不怎么发达。   提供马车等交通工具和食物,那些州县根本就拿不出来,这简直就是压榨老百姓。   第三点,尧舜二帝兼爱天下,所以四海升平;汉武帝穷尽兵力远征,大大消耗国力,而且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只会增加国家的负担。   现在说起来帝王的丰功伟绩,一般都会提到尧舜二帝,而不会说汉武帝。   而且这个方法可行性还不高,付出和得到的太不成正比了。   韦凑韦大叔也是京兆韦氏家族的,他可是一个出了名的刺儿头。   玄宗老爹睿宗要给自家闺女修道观,韦大叔一纸奏章上去了;因为修道观不仅霸占民田、拆毁民房,而且耗费大量劳力和资财。   韦大叔向向睿宗进谏说,“当前正是农耕时节,大兴土木,以高价雇人,使三辅农民耽误农耕,受庭筑观,这是‘弃本逐末’。”   睿宗翻了白眼,心想,“道理我都懂,我就是不想听。”   于是给韦大叔打回去了。   韦大叔不死心,二次上奏,说:“春天正是万物更生之时,万物复苏,正是农耕的好时节,‘此时兴造,伤杀甚多,臣亦恐非仁圣本旨。’。”   现在大兴土木,会导致农耕荒废,我觉得这肯定不是陛下的本意。   睿宗一想,好像确实不大好。于是和大臣们商议。   中书令崔湜等人对韦说:“公敢言此,大是难事。”   韦不以为然,说:“叨食厚禄,死且不辞。”   拿着国家丰厚的俸禄,就应该为百姓着想,就算是睿宗不高兴把我杀了,我也死得其所。   睿宗并没有杀了韦大叔,但他商量了半天还是不采纳,继续施工,不久即建成二观。   韦凑也因为和睿宗对着干被贬了官。   不久,他因为帮助玄宗,而被玄宗赏识,又调回了长安。   开元二年,玄宗想给定陵建个碑。韦大叔又不干了,他觉得“自古园陵无建碑之礼”,当时又赶上干旱,不宜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于是便上书进谏,玄宗当时还是个明君,立刻采纳了他的意见,停止这项工役。   但是第二年的这一次进谏,玄宗并未立刻采纳。   当时玄宗正处于贪功尚武的最高峰,天天想着和突厥、吐蕃争夺西域,一心拓宽疆土,压根儿不考虑民生。   但是郭虔瓘的这个提议因为姚崇等众大臣集体反对,最终作罢。   忠心可鉴的韦凑韦大叔~~       第250章 苏幕遮里   “嗣业?”姚旭喊了我一声,我回神。   “收拾下东西吧,明天一早就起程。”姚旭说,“今天下午自由活动,但是宵禁之前得回来。”   “唯。”我应声。   “那你帮我把衣服给她吧。”姚訚说,“不知道她穿什么尺寸,我拿着旧衣服去比量的。”   “啊,哦。”我应声,接过姚訚递过来的衣服,他买了一件水绿色、绣着团花的裙子;裙腰的位置是鹅黄色。   上身的短襦是纯白色的,上面绣着铃兰花。   腰带是大红色的,姚訚还给买了一件深绿色的披帛。   我又一次怀疑他对杜铃兰有意思,不然他一个丢三落四,怎么可能会准备的这么齐全呢?   而且,他拿的那套衣服并没有带披帛。   “阿訚。”我说,“要不你给她拿进去吧。”   “啊?”他吓了一跳,“别别别,男女授受不亲。”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有底儿了。   “没事儿。”我说,“我现在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去办,不然他们等下可能就走了。”   “可是……”他皱眉,一脸纠结。   “没事儿,没事儿,你去吧。”我说,把衣服又递给他,转身就跑,“那我也忙去了。”   “诶?!”姚訚说,我假装听不见。   跑出了姚府,就到了玲珑阁。   阿皓站在门口,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来似的,也有可能他一直在等我。   “郎君。”阿皓看到我走过来,行礼说。   “阿皓。”我轻笑,“好久不见。”   原本想着客套一下,结果听完我这句话,他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您回来了……”他说,哽咽到不能自持,重复了一遍,“您终于回来了……”   “呃,其实我明天就得回去……”我说,“这也是我不和你们相认的原因,因为我怕给你们希望之后,又让你们失望。”   “不,您别这么说。”阿皓比以前高了一点儿,也稍微胖了一点儿,他声音沙哑,“看到您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   一种莫名的温暖从心底升腾起来。   我也忍不住泪目,我原本以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原来还有人在担心着我。   “郎君……”阿皓直接哭出了声。   “别哭啊,我们重逢是件高兴的事儿。”我强颜欢笑,说。   “嗯……”他应声,抽了下鼻子。   “说起来,阿祡在吗?”我想起来了这个妹子,不知道她和杜岘在一起了吗?   “阿祡……那日就没回来……”阿皓说,“但她请人捎了封信和卖身契回来,说她回去了。”   估计是想要跟杜岘一块儿走吧,我也能理解。   人都是这样,都想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   况且他俩刚刚还经历了“生死离别”。   “可是我觉得……”阿皓说,“她一个人回去……多少……”   对了,阿皓当初已经看出来阿祡是女生了。   他可能觉得阿祡凶多吉少。   毕竟边界长年战乱,一个女生孤身回家多少有些……   ——如果他知道她是和杜岘一起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是我不能说破。   “对了,婉儿呢?”我想转移话题,问道;问完我就后悔了,婉儿当时肯定跟杜铃兰一起走的啊。   现在杜铃兰成了这个样子,婉儿多半凶多吉少。   “婉儿……”没想到阿皓脸红了,“她在家待产呢。”   我一懵,这俩是在一起了?   厉害了,他是怎么找到婉儿的?   我本来想八卦的,但是看他一脸娇羞又没好意思。   “那我不跟你聊了,我还有点儿事要去办。”我忽然很想去苏幕遮看一下,“别跟阿蝉他们说我来过。”   “嗯。”阿皓应声,行礼说,“恭送郎君。”   我笑了下,往苏幕遮的方向去。   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苏幕遮的牌子。   苏幕遮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不过店主却换了人。   也是,杜家现在是罪臣,是没有资格沿街开店的。   我走进去,一个店小二迎过来,“郎君,喝点儿什么茶?”   “峨眉雪芽。”我说,峨眉雪芽是竹叶青古代的叫法,“竹叶青”这个名字还是陈毅将军起的。   “好嘞,你二楼雅间请。”店小二说,领着我往楼上走。   “你在这儿做了多久?”我假装随口一问。   “奴在这儿做了两年了。”店小二说,“客官一看就是本地人,知道咱们苏幕遮是最有名的茶楼。”   “可惜,主家之前飞来横祸……”他说,赶忙手捂在嘴上;当街议论皇帝的决策,这可是要杀头的。   “后来,现在的主家接手了苏幕遮。”店小二岔开话题,说,“咱们也算是皇家的产业,我家大郎君是霍国公主的夫婿。”   我差点儿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   也就是说,这个茶楼现在是裴虚几产业?   老裴现在正在劲头上,听说刚刚还中了进士,再加上玄宗女婿的身份,一路平步青云。   “那你可曾记得有一个稍微有点儿胖、不太高的一个人呢?”我跟店小二比划,裴虚几收购了杜家的房产,没理由会遣散杜家的人,那“室友”应该还在这里,“大概六尺不到的样子。”   “您说的可是赵柳?”店小二想了想,这时候已经到了雅间门口,他推开门,说,“跟你描述差不多,不过他还要再胖一点儿。”   听他描述,我感觉不太像是“室友”,可是我连“室友”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店小二说,“他阿娘去年没了,唯一的妹妹被他们村的恶霸欺辱了,他谁都没有说,一个人摸了把刀子跑去找那个人理论。”   我懵了,这很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虽然我并没有当过一天法医,但是凭我多年看各种案例的经验来说,越是“老实人”,越会干一些正常人干不出来的事儿。   因为他们总被人欺负,尽管他们主观上强迫自己不往心里去,但是人很多时候并不会完全按照主观意识来行动。   这也是为什么嫁人不要嫁老实人,谁知道他们一旦受刺激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结果,确实是把那个人捅死了,但是也被对方的家仆们当场打死了。”店小二说。   说实话,“老实人”犯罪率最高__       第251章 明日动身   “被对方的家仆打死了?”虽然做好了他可能会遭遇不测的准备,但是真的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嗯。”店小二推开门,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帮我把炉子升上,“对方可是乡里有名的恶霸,自然得罪过不少人。”   “这种人出门怎么不得带十个八个的打手啊。”店小二说,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阿柳是怎么杀进重围的。”   我想起了室友那张憨厚的脸,忽然他的眼神凶狠了起来,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刀,直接捅了过来。   我打了个寒颤。   他的眼神太骇人了,整个眼球布满了血丝,眼看着就要爆裂开来。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冷漠的看着我,也可能是看向我身后。   忽然,他笑了,说:“嗣业。”   “我们没能看到他最后一面,”店小二的话打断了我的分神,“他……被对方丢进了河里,据说尸体被对方用来泄愤,用刀子划得面目全非。”   “他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我气的快要爆炸了,“如此草菅人命,乡长里正就不管吗?”   “他们也管不了。”店小二说,他叹了口气,“真的*急了,对方就找人顶包。”   “说实话贫富差距这么大,有些人为了点儿钱真的可以出卖自己的性命。”店小二苦笑,他用夹子在茶罐里夹出一些茶叶,放进铜壶里,又往铜壶里加了些水,放在了炉子上,“而且,这次阿柳和对方都死了,一命抵一命,也算不上不公。”   怎么不算不公?   对方欺辱人在先,如果有人愿意为他主持公道的话,他不至于会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他。   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真理向来都是帮助强者欺负弱者,而不是站在弱者的角度与强者抗衡。   就好像朝代更替一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利的一方可以肆无忌惮的撰书吹捧自己的功德,失败的一方永远都被描写成各种粗鄙的模样。   “郎君,那有事儿您叫我,我先出去了。”店小二说,端起托盘、拎着壶子走了出去。   一种无助的感觉侵袭而来。   眼前出现了那天,他非要把碎银子塞给我的场景;虽然唐朝通用的货币是开元通宝,但是私底下,碎银子也是可以流通的。   当初我还跟他说,等我混出点名堂,要把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通通惩罚一顿来着。   这才短短两年,我还没混出个人样,他就……   我终于理解了“很多事情不能等”这句话。   因为等着等着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壶子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冒起了热气。   我把壶子拿下来,倒了满满一杯。   浅色的茶水入喉,苦涩在唇齿间蔓延。   —   喝了满满一壶竹叶青,不知其味。   我走到大厅,付了茶水钱,往长安街角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快黑的缘故,我感觉整个长安街上荒凉无比。   过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很长;应该是长安街不愿意他们离去,在用力拖拽他们的影子。   我走到街角,卖胡麻饼的小哥已经收摊儿了。   本来想着买两块儿胡麻饼,也许能唤起她的记忆;怪我只顾着一个人伤感去了,错过了买胡麻饼的时间。   我感觉这个胡麻饼对杜铃兰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   虽然这么说很自恋,但却是事实。   她仅有的记忆就是我。   走回小巷的时候,玲珑阁已经打烊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时,我听到了宵禁时敲的棒子声。   正要关门的姚府的人看到我,立刻又把关了一半儿的大门打开了。   我冲他们道谢,走了进去。   姚旭已经睡下了,听家仆说他今天忙活了一天。   因为明天就要启程去安西,晏然的药得准备齐了。   姚旭大叔很聪明,他知道一天肯定来不及晒干,于是把它们放在火炉上烘干了。   杜铃兰的药他也备下了。   我都纳闷他备下的究竟是什么药的时候,姚訚正好起夜,看到我,走了过来。   “这都是些安神的草药。”姚訚说,“阿爷说,她俩多半是受了惊吓,用些安神的药调理一下,也许能想起丢失的记忆。”   “之前治疗往利升,他也是这么干的。”姚訚补充道。   可……如果有效果的话,往利升大叔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失着忆啊……   “就是见效太慢了。”姚訚说,摊了摊手,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一个特别现代的动作,“往利升到现在只记得他之前当过兵,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想起来。”   果然……两年的功夫才恢复了那么一点点。   “对了,你怎么才回来?”姚訚说,他打了个哈欠,“下午去跟铃兰送衣服的时候,她吵闹着要找你呢?”   “结果你不在府上,她闹了一下午才消停。”姚訚皱眉,有点儿无可奈何。   她找了我一下午?   可是昨天和今天上午看来,她和之前的她不大一样了——并不是一个特别粘人的人啊!?   “怎么说都不听、说什么都不行。阿爷好说歹说才没让她跑出去,”姚訚说。   他又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明儿早再说吧,我真的有点儿困了。”   “嗯,那你去睡吧。”我说,“我收拾完东西也去睡。”   “嗯。”姚訚应声,往洗手间那边走。   古代的洗手间很简陋,基本上就是在墙角围了一小圈地方;马桶也很简陋,姚府这边儿是在洗手间里安放了一个大木桶。   军营那边,则是在洗手间里面挖了个坑,坑的边缘垒了一圈石头。   最开始看到这样的洗手间,我差点哭出声来;用惯了抽水马桶的人总感觉自己会掉进坑里……晋景公就是这么挂掉的。   我走回昨天晚上睡的房间,把带来的东西分类打包、又一一装好;我又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枕头边。   这样是为了防止我第二天一大早忘记什么东西。   我把灯吹灭,侧着身子面朝墙睡了过去。   隐约感觉身后黑了一下,我回头,什么都没有。       第252章 她来送别   夏天末初秋,天已经不似盛夏时亮的那么早。   天亮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清晨六点了。   我起床伸了个懒腰,去院子里洗了把脸,发现要姚旭姚訚都已经收拾完、在吃早饭了。   “起了。”看到我,姚旭喝了一口面条汤,说。   “昨晚睡得不好,今早起晚了。”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儿,不急。”姚旭说。   诶,你这大叔,昨天不是还说一大早就要出发的么。   这会儿功夫又不急了。   “铃兰和阿辰去街上了,”姚旭接着说,“等他俩回来了我们就走。”   “嗯。”我应声,也坐了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宽面条。   吃过饭,他们俩还没有回来。   “怎么去这么久?”姚旭皱眉,看起来并不是不高兴,而是有些忐忑不安。   “估计是今天街上人比较多吧。”姚訚说,“今天毕竟是重阳节啊。”   今天都已经是重阳节了啊。   重阳节在古代也是一个特别大型的节日,登高、C茱萸、吃重阳糕、赏秋菊、喝菊花酒、拜访故友。   据说重阳节最早是宫廷里的节日,后来传到民间成为了一个大型的节日活动。   重阳节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   古代人认为“九”是阳数,适逢双九,便称为重阳。   战国时代,“重阳”已经变成了一个节日,但那个时候还不叫“重阳”,而是叫“重九”,同时,这也是一个皇宫专属的活动,一般老百姓是没有机会参加的。   汉朝的时候,渐渐成为了全民狂欢的日子,成为了一种习俗。   据说是汉高祖刘邦的老婆戚夫人遭到吕后的挤兑,她一个陪嫁侍女贾氏被逐出宫、嫁与贫民为妻。   贾氏在宫中待久了,很多习惯都按照宫中的来,于是也把重阳的活动带到了民间。   她告诉其他人,说:在皇宫中,每年九月初九,都要佩茱萸、食篷饵、饮菊花酒,以求长寿,从此重阳的风俗便在民间传开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叫重阳,而是重九。   “重阳节”名称记载出现于却在三国时代。   曹丕的中记载了这么一段话:“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   他说,年岁更替,一年就轮这么一回就九月初九。   九是阳数,而且九月九日,有“月”有“日”,这可是大大的好兆头啊!   这么好的一天,不纪念一下真的太亏了,于是就把重阳节定为了重阳节。   唐朝时,重阳节更是被定为了正式节日。   从此以后,宫廷、民间一起庆祝重阳节,并且在节日期间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   “嗯,街上人太多了。”姚旭说,“清晨那会儿出去了一趟,差点儿被挤跑了。”   有这么多人吗?   说的我也很想去街上看一下。   这时,杜铃兰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深绿色衣服的女子。   她俩往我们这边来,我一看那妹子,愣了一瞬,那不是晏然吗?   她居然把晏然带来了。   “阿爷。”杜铃兰自从被姚旭“忽悠”了之后,见他就叫“阿爷”,“我在街上遇到了这个娘子。”   “我们俩聊得特别投缘。”杜铃兰莞尔一笑,“没想到她也认识你。”   所以说……你俩到底聊的啥啊?   怎么连姚旭都给卖了。   “听到我说,你俩今天就要回去,她也想过来送送你们。”杜铃兰说,说的晏然脸通红。   说起来,杜铃兰那个所谓的“阿爷”也一直没有来找她。   我和姚訚猜测,多半是杜铃兰受了伤,被那个人捡了回去。   至于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这件事情,我们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铃兰……”晏然扯扯她的袖子,害羞地把脸别向一边。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呀,本来就是那送别的嘛。”杜铃兰说,她又恢复成最开始那种嘻嘻哈哈的性格,“阿爷,你们今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忍不住笑了。   这样就对了,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就可以了;强迫自己变成那种成熟的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疼。   “少则半载,多则三年。”姚旭说,他伸手摸着杜铃兰的发髻,“你在家里要好好听话,尽量不要一个人出去。”   “嗯,铃兰记下了。”杜铃兰笑得一脸灿烂,说。   “那个……”晏然开口,把手里的篮子拎上前——我这个时候才看到她手里有一个篮子,“这是我临时赶制的一些点心,你们路上可以用来改改口味。”   说完,脸又红得不成样子了。   难怪他们俩这么半天才回来呢,敢情是回家忙着做点心去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点缀着浅黄色绣花的长裙,短襦是暖黄色;她头上配了红色的簪花,仔细一看,竟然是茱萸。   她身上的披帛是粉红色,说实话,这个颜色配起来应该挺奇怪,但是又莫名的和谐。   杜铃兰冲我俩使了个眼神,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阿訚,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买呢,你陪我一块去街上吧?”   “啊?”姚訚虽然没注意到杜铃兰的眼神儿,也没听懂我的话,我又冲了他眨眨眼,他恍然大悟,忙应声,“好!”   “啊,我的罗帕落在店里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杜铃兰装作大悟的样子,说。   “那我们三个就去上街了哈?”不等姚旭回答,杜铃兰就抓着我俩的胳膊,把我俩拖了出去。   快步走出小巷,我们三个相视而笑。   “咱们去街上吃点儿好吃的?”杜铃兰提议。   “好啊。”我应声。   “当然,”姚訚也赞同道,“吃一顿少一顿,以后回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   我们三个去了街上“路边小吃摊”连吃带喝,玩到中午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晏然已经走了,桌子上的是她亲手做的点心。   姚旭不在院子里,我偷偷掀开了盖着点心的盖布,里面是类似月饼的东西。   “你们还知道回来啊?”姚旭的话,吓得我一哆嗦,差点儿把篮子扔掉。   “该出发了。”姚旭看到吓了我一跳,忽的笑了,他轻咳一声,“不贫了,真的该出发了。”       第253章 攻打苏禄   我们从长安出发,一路赶往安西。   刚到了安西的境内,就听说前线已经交火好几日了。   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碎叶镇。   到了城墙脚下,听说安西军已经乘胜追击、追到人家家里去了。   据说这次来攻打安西四镇的是十姓之一的苏禄。   苏禄和刚刚依附大唐的胡禄等三姓相比的话,要逊色不少。   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勇气,要攻打安西四镇的中兵力最充足的重镇碎叶。   听说他们已经乘胜追击,我们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结果刚进了城里,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马朔。   他现在已经从最开始的“副手”成长为了副都护的候选人。   “姚将军,杜副尉。”他看到我俩之后,眼睛都放光了。   “郭都护亲自带兵前往,但是遭遇的伏击,现在进退两难。”他说,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铠甲,并不是我们平常在城镇内穿的缺胯袍。   “援军已经准备就绪,末将先前往救援。”他行礼,转身就要走。   “怀朔兄,我也去!”我赶忙说。   郭虔瓘大叔是个蛮好的大叔,虽然我现在实力不怎么样、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多少能帮忙分散一下敌军的注意力。   “好!”他应声,“嗣业,你且去更换战甲,我去加上你的名字。”   “你先去忙吧,我去把嗣业的名字添上。”姚旭说,看了我一眼,我居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赞赏,“男儿当自强,万事多小心。”   他们说的加上名字,指的是在战争对战之前,负责记录的文官,记录下该场战役中的参与者。   每个人都要被记录,因为清扫战场的时候,要把那些阵亡的人的名字勾掉。   很多时候,战争一死就是成千上百的人,这些人要被销户,就需要依靠这个名单。   当然,还有一个功能是为了记录这场战役的参战者,以便后期帮他们计算所累计的军功。   “唯!”我应声,赶忙去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   我穿上铠甲,接过马朔递过来的陌刀。   经过两年的熟悉,我已经用的很熟练了,虽然和当初的萧赫比还是稍微有些差距。   我看到马朔跨上战马,我们几个稍微有点儿官职的人也纷纷跨上战马。   长途跋涉的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对方的城镇。   前有对方的“狙击手”,后走伏兵。   郭虔瓘他们等于是被敌人围在了的中间。   当然也并不是像在战场一样围得特别近,只不过是前方是对方的城镇,久攻不下;后方是敌军伏兵,撤退也不行。   我们忽然到来,把后面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对方的人俘虏大半。   粉碎了敌人的“包围圈”。   郭虔瓘得到了我们才能支援的消息,赶忙出来“迎接”。   郭大叔黑了一圈,他原本虽然算不上一个皮肤很白的人但是也没黑成这样。   他整个人黑瘦了很多,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嗣业,你也来了!”看到我莫名的很激动,他看向马朔,“你们来了之后,我们就能攻打对方的城镇了。”   我都是一瞬间断了一拍。   虽然早就知道郭虔瓘大叔这个人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纯良、野心很大。   而且他跟玄宗是一路人,都是那种好大喜功的。   俗话说的好,“穷寇莫追”,如果不是他觉得自己快要赢了、非要追过来,也不至于掉进敌方的陷阱里。   现在看到援军来了之后,居然还想攻打人家。   “世伯,我觉得我们还是稍作休息比较好。”我没好意思说“我们撤吧”,大叔肯定以为我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次究竟是敌方的诱兵之计,还是对方真的被打到虚弱不已。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摸不清对方的底,就去攻打对方,这不是找抽吗?   就跟在现世打游戏是一样一样的。   总有人觉得发育得差不多了,拉着自己的队友去打主宰;如果看不到对方的人都在干什么的话,对方很有可能就在主宰周边的草丛里蹲着呢。   有可能打得正欢儿的时候,就被地方突然窜出来的人全歼了。   郭虔瓘大叔现在就好比那个非要去打主宰的人;整好了,自然是胜券在握,整不好就把所有人都坑了。   “末将以为,现在敌方正在弥留之际,应当乘胜追击。”马朔说,“此时不除,以后必成后患。”   怕什么来什么,最怕有人赞同他的意见,结果马朔就去赞同了……   “我觉得应该收拾修整,毕竟我方长途跋涉来到此地,粮草不够充裕,对地形也没有足够深入的了解。”我赶忙劝阻,“现在贸然前往,无异于把我方的后背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内,万一对方仍有伏兵,唯恐撤退不及。”   “放心,”郭虔瓘拍了拍我的肩膀,“周围的地形,先行部队已经探测完毕,地形图就在桌子上呢;伏兵的话就更不是问题了,他们不是被你们击退了吗?这两个困难都可以克服。”   “……”我无言以对,大叔是铁了心、一意孤行,要去打对方的城镇。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那就明日一早攻城?”郭虔瓘说,看起来像是征求我俩的意见,但实际上他已经把决定做好了。   我明明是持反对意见的呀,我们能不能不要作,老老实实地稳住。   “唯!”马朔行礼,大声说。   “唯……”我不情愿地行礼,说。   “长途奔波,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养精蓄锐。”郭虔瓘大叔轻笑,我又一次觉得人不可貌相,像他这种面相跟笑面虎似的家伙,骨子里未必也是这种纯良无害。   —   天刚亮就听到了号角声。   我赶忙爬起来,发现马朔已经在穿鞋子了。   其他的军官们也都在着急忙慌的穿衣服。   我们收拾完,到大营里的空地上,发现所有的士兵已经列队站好了。   随着郭虔瓘大叔一声“全军出击”,浩浩荡荡近五千人的队伍,往不远处的苏禄城门下进发。   要去攻打十姓之一的苏禄部族了__       第254章 求和使者   老远就看到我们来了的苏禄军,立刻把弩车架上了。   但是他们没敢轻举妄动,因为我方还没有开始进攻。   对方的使者先走下城,来到我方阵前。   古代人就是这点儿很麻烦,打就打哪儿那么多废话。   非得弄个这先锋、那先锋,这使者那使臣的。   “郭将军,诸位将士。”那个使者说的一口纯正的唐普,“虽说是我方挑衅在前,但我方已经撤回番地,贵方为何还苦苦相*?”   真的是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自己先去挑衅别人,打不过人家就跑;跑不了,还怪人家追的太快了。   “使者所言差矣。”郭虔瓘大叔当然也不是傻,虽然他看起来只是个笑面虎,“正所谓敌不犯我,我不犯人;五方吃了亏,自然要讨回来。”   “鄙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我方的错误,并和贵方道歉。”苏禄使者说,“但贵方拒不接受。”   “想让我方接受,最起码要拿出点儿诚意来。”郭虔瓘坏笑,“退居此处二百里,并把这个城池让与我唐。”   “断然不可。”苏禄是使者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该城镇是我重镇,断没有割让之理。”   “那就没得谈了。”郭虔瓘皱眉,“各地赔款,不然没商量。”   “尔等这样,与周边蛮族何异?!”苏禄使者脸都气红了,“大唐泱泱大国……”   “对付你们这些蛮夷,就得不讲理。”郭虔瓘直接打断他的话,“话不投机半句多,怀朔,送客。”   “唯。”马朔走上前,“请。”   “郭将军,您别生气,”苏禄使者一看郭虔瓘真的恼了,赶忙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我们万事好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就一句话,把这座城赔给我们,既往不咎。”郭虔瓘大叔态度强硬,“而且还得退居二百里。”   “能不能再商量下……”苏禄使者几乎是在乞求,“这座城确实割让不得。”   “那就没得商量。”郭虔瓘大叔翻了个白眼,“怀朔……”   “别别别,”苏禄使者说,“那只割城,不退二百里行吗?”   “割地退居,缺一不可。”郭虔瓘依旧不送口,“难道你们想割地赔款?”   “赔款也行。”苏禄使者一看他松口了,立刻满口应承。   “那五百万钱。”郭虔瓘大叔狮子大开口。   五百万钱,那就是五百万枚开元通宝;这两年开元通宝又增值了不少,差不多三个通宝能买两斤米。   一斤大米就算三块钱一斤,三个通宝约合六块钱,也就是说一枚开元通宝约合两块钱。   五百万钱,就是足足一千万。   这么多钱,苏禄肯定拿不出来,拿得出来他们也不舍得给啊!   他们原本就是游牧民族,放牧能赚多少钱,我估计他们连两万钱拿不出来。   不过他们不愿意割舍城池也可以理解,这是他们的门户,一但割舍掉,等于门户大开;万一安西军哪天心情不好了来打他们,他们不仅没有招架之功,还没有还手之力。   “五百万钱?!”苏禄使者失声说,“郭将军,你这样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哦?”郭虔瓘不以为然,“那还是后居二百里吧。”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苏禄使者都快哭了,“五十万钱行吗?”   “五百万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郭虔瓘说。   “我们是真拿不出来这五百万钱。”看得出,苏禄使者脸上的为难不是装出来的。   “那你们就退居二百里呗。”郭虔瓘大叔挑眉说。   好像真的有点儿过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我们已经同意割地,已经算是很大的退让了。”苏禄使者脸上的表情忽然木然了起来,“退居二百里,断然不行。”   “那就没得商量了。”郭虔瓘说。   这时,只见苏禄使者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弯刀。   我和马朔大惊,赶忙拔出横刀;只见那个苏禄使者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他把弯刀举起来,自刎倒地。   血甩了一地血花。   真的是把对方*得太急了,他确实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个小劝和使者。   如果有办法的话,他肯定也不愿意来。   虽说两军交战,不杀使者。   可是,杀使者的还少吗?   这么高危的职业肯定谁都不愿意干。   “死了。”马朔上前,扒开苏禄使者的眼睑,说。   古代人都不用探鼻息的方法检测人的生死,真不知道那些动不动探鼻息、确定人是否死去的习惯是哪儿传出来的。   “我本来就没想跟他罗唆。”郭虔瓘说,叹了口气,“人在军营,身不由己。现在不打,以后必成后患。”   郭虔瓘大叔提前说了他今年年底才会说的台词,果然他这个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这个大叔就是一个征战狂人啊。   “嗯。”马朔赞同道,“必须乘胜追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知我者,怀朔也。”郭虔瓘赞许地说,“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若是能拿下这座城池,整个西域贸易商道就更加畅通无阻了。”   原来丝绸之路在唐朝的官方称呼叫作“西域贸易商道”。   “嗯,”马朔附和道,“这座城池是必须拿下的,都护认为何时攻打合适呢?”   “嗣业怎么看?”估计是看到我一直没有说话,郭虔瓘把话题抛给了我。   我能怎么看?我是反对的呀。   我本来想说你开心就好——“但凭世伯做主”,但是觉得说完这句话,可能会被打死的。   “末将以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我说,“虽然这场仗是必须要打的,但是应当把伤亡减到最少。”   “嗯。”郭虔瓘赞同,他还点了点头,“我方虽有五千余名良将,但对方也许还有增援。”   看来,我之前的话,他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要不,下午吧。”郭虔瓘说,“今天上午先派一队人马前去诱敌、探一探敌情虚实。”   “其他人隐藏在城墙周围,听从怀朔调遣。”   “唯!”我和其他将士行礼,大声说。       第255章 胡禄士兵   领了郭虔瓘大叔给我们分配的任务。   我带着一支只有十七个人的小队伍奔赴灾区、哦不、奔赴战区。   苏禄的城镇,比我想象的大不少,只不过城墙让我稍稍吃了一惊。   见识过安西都护府的夯土墙,完全可以理解苏禄他们这种竹篱笆加夯土结构的城墙。   泱泱大国的城墙都是夯土的,周围的小附属国,还能指望他们的城墙有多好啊。   他们只不过是在夯土里面夹杂了竹子,我只是不能理解,他们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竹子的呢?   而且他们这些竹子都有手腕粗细。   竹子大多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它们对于环境的要求非常高,而且他们非常敏感;生存环境必须雨量充沛,热量稳定,所以它们集中于热带和亚热带地区。   北方也有竹子,但是北方的竹子特别细,最多也就拇指粗细;他们城墙里的竹子很粗,显然不是北方产的。   他们用夯土制作城墙,倒是可以理解。   西域地区的很多建筑都是就地取材用夯土制作的,他们这边的土地普遍是黄土和风沙;这两种东西不适合做砖。   虽然同时期长安附近的很多建筑都是砖石做的,但是砖石需要烧制耗时费力,而且还需要糯米。   唐朝建筑所使用的最主要的材料是青砖,青砖在制作上历来就有一套严格的规程,从选泥、入池、沉淀到踩泥、制坯、晾制、烧制直至封窑、浸水都是倍加小心。   青砖的制作对用材非常讲究,泥土必须使用粘土,这一步称为“选泥”。   然后,需要把粘土倒入水池,这是为了过滤里面杂质。   然后把粘土取出略Y干,再和水混合在一起,加水调和后,挤压成型,再入砖窑焙烤。   最后用水冷却,让粘土中的铁不完全氧化,使其具备更好的耐风化,耐水等特性。   青砖的抗压性特别强,而且不容易吸水,很稳定。   这套工序下来,最少需要七到十天。   以踩泥一项举个例子,半干的泥糊在检查无砂粒之后需搬入制作池中,以牛蹄反复踏成泥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它更加紧实,防止里面有气泡;光踩泥筋就得花上一整天的功夫。   这样制作完了之后,唐朝的领导们还不放心,于是强制要求工匠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   一但发现哪儿一块砖的质量不合格,这位工匠就就面临杀头的危险。   这种责任到人的惩罚措施,保证了青砖的质量;正是由于这样,唐朝留存到现世的青砖塔,能屹立千年不倒。   边缘地区制砖工艺跟不上,从中原地区制作好了、往边远地区运的话,又太费时费力。   所以才会选择用夯土制做。   “小心那些竹子,那些里面有火药。”马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光盯着对方的城墙看去了,居然没注意到他。   “火药?”我反问。   “嗯,里面有些会飞的火药球,它们的爆炸力很惊人。”马朔压低声音,说,“一定要避开那些竹子。”   “嗯!”我应声。   “那我去后面了。”马朔说,拍了拍我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旁边树。   他们爬树非常快,但是跟所谓的轻功也扯不上关系。   说实话,压根儿就没有轻功这么一说。   安西军被传的神乎其神,万马救中原,实际上他们也都是人只不过他们训练的更加严苛。   最开始刚来的时候,这种训练强度,我根本就受不了。   一天下来,浑身酸疼,各个关节都好像被人打断了一样。   我都以为自己快要得腰肌劳损了。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训练就是很有效果。   才三个月,我就练出了一身肌R块儿;两年下来,我感觉自己的体脂率,应该不会高于百分之十。   人在身体健壮的时候,爆发力体力耐力都会直线上升。   爬树这根本就是小意思。   之所以感觉他们像会轻功似的,只是因为他们爬的非常快。   “副尉。”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偏头,旁边的灌木从里的男生说,“他们出来了。”   我看向他说的方向,城墙侧门开了一条小缝,几个身穿胡服的人从小门儿后边,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   他们这是要干吗?   我不能理解。   正当我想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最后一个人走了出来,把门关上了。   他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把门关上之后,他直接把包袱甩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个人蹲下,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抖了抖。   里面居然是长衫,和大唐军服的颜色一模一样——居然是缺胯袍。   他们想玩儿特洛伊木马?   “他们恐怕是想混入我方。”旁边那个人说,“大唐将士何其多,那么多人肯定有认不全的时候,他们主要假装是其他区域的将士,肯定会得到将军的同意、顺利混进去。”   “嗯。”我应声,眉头紧锁,“他们就只有七个人,等下他们走到附近,把他们杀掉。”   “唯。”他们小声应声。   胡禄士兵换好了缺胯袍,他们把自己原本编着的头发拆开,学唐朝人梳成发髻。   他们彼此交谈着,好像在交流作战方案。   与此同时,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我吃了一惊,因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我还以为是马朔暴露了呢。   “是郭将军他们攻城了。”旁边的男生说,“他们刚刚说的是,你们快走,前面已经打开了。”   难道说他们并不是要混进军营里而是想要跑路?   “难道他们是对方的将领?”我想。   “副尉你的意思是?”旁边那个男生接话,我才意识到我又习惯性地说了出来。   “很有可能,刚刚那几个士兵的装束看起来绝非普通的士兵。”没等我说,那个男生就下了定论。   “不管怎么样,既然我们看到了就不能让他们跑掉。”我低声说,对方已经到了附近,“上!”   我直接把陌刀甩了过去,两个人当场毙命;我抽出身上的横刀,和其他人一起,把那几个胡禄士兵就地制服。   __当嗣业者,吃俺老孙一棒~       第256章   制服了那三个人之后,我走过去,在他们身上摸了半天,没有发现武器。   那三个胡禄士兵直接被吓蒙了,他们压根儿没想到灌木丛里居然会窜出十几个人。   一把长刀扔过来,直接把他们的两个同伴打死了。   剩下的两个同伴被其他人群殴而死。   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看得出他们的眼神淬满了仇恨,恨不得把我们几个人活撕了。   “他们说,你们是什么人。”一直在我旁边的那个男生说。   “**接班人。”我脑一抽,随口答。   “啊?”那个男生懵了一下,“什么的接班人?”   “啊,没什么。”我改口,“向来都是胜利者问阶下囚是什么人,从来没见过问胜利者是什么人的。”   “先让他们报上来历。”我接着说。   男生点头,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对方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跟他们说,说实话的话,放他们走;不说的话,让他们感受一下被死亡扼住喉咙的恐惧。”   “唯!”男生说,冲我行礼,接着对的那三个人说。   听完这句话之后,他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接着,中间的那个人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们只是路过的客商。”男生翻译道。   “扯淡!”我都无语了,这么扯的理由都说的出来,“客商还需要伪装成唐朝的军人?”   男生点头,又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他们身上有过关通碟,”男生说着,走近,对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奏折样的东西。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还真是。   “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路过的客商啊。”我想不明白,“客商应该会携带货物,他们什么都不带,哪儿像什么客商。”   “奴也这么认为。”男生说,皱眉,“这条路并不是贸易商道的必经之路,基本不会有人走这里。”   “可是他们却有通关通牒,这个东西也可以伪造吗?”   “这……”男生沉默了。   这时,对方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他们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藏匿货物。”   “哦?”我根本就不相信,如果他们真的是丝绸之路上的商人,这条路也不是必经之路;他们怎么可能会说舍近求远,走这条路呢?   对于商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创造更高的商业价值,这就是钱啊,怎么可能会有商人放着赚钱的机会不要,大老远的来一座军事重镇呢。   “你跟他们说,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我忽然想明白了,“放他们走吧,他们只是这个城镇的居民。”   “啊?”男生难以置信,“副尉您是从哪儿里看出来的?”   “首先他们的手上并不粗糙,没有常年练武时手上结的茧子;再者,他们颈椎有不同程度的弯曲,这说明他们是长在一种卑躬屈膝的环境下。”   “综上所述,我怀疑他们只是城镇某个富商的家仆,趁着战乱逃出来的。”我说,“作为家仆,私自逃离主家是要被判刑的,他们自然不敢说实话。”   “可是,奴还是觉得有些蹊跷。”男生说,“硕大的城池,为什么只有他们逃了出来?”   “奴还是觉得他们是来打探我方军情的探子。”男生说。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谁会派一群手无缚J之力的人去打探敌情呢,万一有什么危险,跑都跑不了。   我俩正在争执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把腰带抽出来,抖了一下,居然发出了金属的响声——那居然是一把软刀?!   我还亲自搜身来着——居然没看出来。   这两天我最擅长的,就是学会了搜身。   搜身也算是个技术活,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把违禁物品藏在什么地方。   C在靴子里的、别在腰上的、藏着袖子里的,伪装成玉簪别在发髻上的……   刚刚搜查那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些我统统察看了一遍。   当时只觉得那个腰带有些硬,不过唐朝的腰带一向都很硬。   一时大意,居然没想到那可能是一柄软件,而非腰带。   那个人抽出腰带之后,就冲着最靠近他的士兵砍去。   那个最靠近他的士兵,显然没想到他身上会有武器,没来得及躲过,那个人就把他的手掌骨砍了下来。   血甩了我一脸。   一直担任“翻译员”的男生抽出腰上的横刀,直接把那个人的软刀挑在横刀、甩了出去。   把刀子摔出去的同时,反身踹了那个人一脚。   那个凶手被踹出去好几步,撞在了了一棵树上。   那个男生气得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句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我猜他是在骂那个人,类似于“去你二大爷的”之类的话。   在碎叶城呆的这两年我发现,骂人这个习惯跟打造之前喊口号一样、都是打祖宗辈儿传下来的。   姚旭和安一冉骂起人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听他俩跟对方大将对骂,我都不想说我认识他们。   那个胡禄士兵从树的根部爬起来,忽然笑了。   他把手伸进嘴里,做了一个类似于吹口哨的手势。   我心想,不好!   他肯定还有援兵,我们就十七个人,未必打得过他们。   可是不是,他好像是在往嘴里放什么东西,要不就是从嘴里面往外拽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他的嘴里就流淌出一种黑褐色的Y体,随着这种黑褐色Y体的流淌,那个人倒在了地上。   “他服毒了。”“翻译员”男生说,“这是一种宣誓效忠的毒药。”   “啊?”我一懵,毒药还有宣誓效忠一说?   “嗯,这种毒药可以腐蚀人的内部脏器。”男生解释道,“这个毒药的名字叫‘净心’,意思是无条件效忠。”   这跟隔壁岛国的“剖腹自尽”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那两个胡禄俘虏,看到那个人死去之后,呜咽了起来。   男生接着冲他们说了些什么,对方立刻匍匐在地上。   这是他们的最高礼节,意思是臣服于你。   “你刚刚跟他们说了什么?”我好奇的问。   “我跟他们说,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我会让他们死的比刚刚那个人还难看。”男生说。   章节名又被我弄没了__,,明明写了来着,这一章叫“宣誓效忠”。       第257章 杀了他们   原来是威*利诱。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忽然那么听话了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不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就是就是不愿意说实话。   “他们说,他们是苏禄将领派出来的细作。”男生说,“和我们最开始猜的一样,他们准备混入我军将士之中,等到双方叫战的时候,制造自相残杀的假象、引起恐慌。”   这就是传说中的理间计啊!   原来真的是这样。   刚刚那会儿看他们手掌上皮肤细嫩,觉得最开始想多了。   无论是现世还是古代,对特工的要求都很高。   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吧,简单的防身术和常用武器,都是必须熟练使用的。   常年摸各种武器的人,手指上都会留下茧子。   电视剧也经常这么演,经常用箭或者枪的人,虎口处都会有磨出来的茧子。   别的不说了,想想我们学生时代的时候,常年握笔,食指的侧面就会起茧子。   男生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现在他们已经把作战计划和盘托出,”男生说,“要杀人灭口吗?”   他们都已经老实交代了,为什么还要杀掉他们?   难道是为了对方说一些不该说。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傻吧,这个跟自己来说,算是人生中的污点,总不好拿出去炫耀吧。   “杀人灭口?”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嗯,杀人口”   我本来想着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实话之后就放他们走。   虽然在军营的这两年里,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但是我一直欺骗自己,那些都是迫不得已的。   而且,男子汉一丈夫,当说一不二。   “副尉,我知道你的想法。”男生看到我没有说话,接着说,“但是,我觉得还是斩草除根更好些,以免夜长梦多。”   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郭虔瓘大叔教出来的兵都和他一个样。   也不对,郭虔瓘大叔来这里才个把月,应该不是他教出来的。   那能造成这种影响的,恐怕就只有玄宗了。   唐朝初期,奉行的一直是“适可而止”的政策,比如说李靖,前去攻打吐谷浑。   明明已经把对方灭了,却没有收复对方的土地,也没有把对方奴役。   玄宗也不一样,这个大叔好大喜功,前期一直在干的事情,就是拓宽疆域。   但是这哥们儿没什么耐心,前期政治清明,国家空前繁荣。   但是自从那抢了自己的儿子老婆杨玉环为妻之后,就只顾着贪图享乐,政事荒废。   而且他后期听信谗言,一怒之下把高仙芝和封常清都给杀了。   这俩可是当时名震中外的两员大将,一口气斩杀了两位。   还真的是人心凉薄,高仙芝那家伙后期确实挺得瑟,但也罪不至死;封常清就更冤枉了,他一生清明,勤于政事。   如果他俩还活着的话,安史之乱反击战中自然也会大放异彩;也不会乱那么久。   再加上李嗣业战事正酣的时候身负重伤,失血过多战死。   “副尉?”   我回神,那个男生把那两个人五花大绑。   他俩的嘴里塞上了布团。   这样倒是个解决办法,把他们丢在这里,让他们自己来救他们好了。   “那就把他们丢在这里吧。”我说,“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副尉,说实话……”男生说,看了一眼那俩人,“这样把他们丢在这里,被他们自己的人发现之后的下场可能比我们杀死他们更惨。”   “把自己得到的情报出卖给敌方,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男生说,“如果是我们杀掉他们的话,他们只用一条命就保全了家族所有人。”   这么严重吗?   转念一想也差不多,出卖情报给地方和叛国有什么区别?   “单凭副尉做主。”他低头行礼,说。   他在咄咄相*。   “……”我下不了决心,虽然打仗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真的要到了决策别人生死的时候,我就没了主意。   号角声忽然更加猛烈了。   “嗣业!”马朔从树上跳下来,“前方已经交火了,后院固若金汤,久攻不下。”   我看了一下他们的房子围墙,夯土围墙的厚度和安西都护府的有一拼,而且这些夯土里面还C满了竹子。   马朔说,这些竹子里面会喷出火来,那不就跟迫击炮差不多吗。   “怀朔兄,你我兄弟二人从这边突围。”我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处。   那是刚刚那群胡禄士兵出来的时走的侧门。   侧门是实木制作的,硬度一看就和城门没法儿比。   “你们怎么发现这里有侧门的?”马朔吃了一惊,侧门其实并不显眼,因为他们把门伪装成了灌木。   如果不是看到胡禄士兵从里面出来,一般人估计也不会注意到那是个门吧。   “他们从里面出来,我们才知道的。”我指着旁边的两个胡禄士兵,说,“现在正在纠结如何处理这两个人呢。”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杀掉就是了。”马朔不以为然,说道。   这话说得我没法儿接啊。   “奴也这么认为。”那个男生说,“但是副尉宅心仁厚,不忍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感觉那个男生在讽刺我。   “有什么不忍心的。”马朔看着我,“嗣业,男子汉一丈之夫,就要果断,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犹豫,犹豫的时间里,自己的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马朔说,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天气不错似的,“你下不去手,我和他们都可以代劳。”   我没有说话,看着那两个抬头看着我俩的苏禄俘虏。   他俩从最开始身子匍匐在地面上、头贴在地面上变成了抬头看着我俩。   我忽然很庆幸他俩听不懂我们的话,我妥协了:“好吧,怀朔兄,留着确实是个隐患。”   “嗯。”他应声,冲他旁边使了个眼色。   几乎是同时,一个人和他一起向前。   我偏头,听到马朔说:“把他们的尸体藏在草丛里,我们从侧门进去,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第258章 绑上城墙   马朔杀了那两个人,把他们的遗体藏在了灌木丛中。   把他们的衣服收了起来,本来想撕成蒙面巾,但是感觉那样目标好像更大。   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们偷偷的靠近城墙,那边只有两个人巡逻。   马朔跳过去干倒了一个,“翻译员”拧断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我们从侧面的楼梯溜了上去。   一楼梯口附近巡逻的人并不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我们就到了城门之上。   站在侧面门楼,就听到了交战的声音。   两轮交战的时候,真的是喧闹声震天响。   有士兵们给自己鼓劲的呐喊声,有将军们发号施令的大喊声,还有战鼓的声音。   砰砰砰的大锤一敲,震得心脏砰砰直跳。   我偏头看了一下,门楼之上的只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其他的都是些小喽啰。   我这一队的十七个人加上马朔的十六个人,足足有三十六人之多。   这时,呐喊声好像小了一些。   那个将军哈哈大笑,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   “他说,那些唐国佬儿吓跑了。”“翻译员”说,他皱眉,“看来攻城并不顺利。”   原来是进攻失败了。   我就说啊,在人家地盘上,又不熟悉环境又没有完整的作战计划,贸然进攻这不是找刺激吗?   而且这还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我觉得像是引诱之计。”马朔轻声说,“我们带了五千将士,在周围驻扎的都有近千人。”   说到这个地方,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几乎所有有点儿官职的人都带着一些人马埋藏在从门附近,进攻的主力军就只有两千余人。   两千多人就去攻击人家一个重镇,真的不是在逗我?   我们还没说完,呐喊声忽然又响了起来。   那个将军有些慌了,大声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们上当了。”“翻译员”说,“前方有诈。”   他话音刚落,城墙就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他们要拆墙。”“翻译员”低声说,“那个人说。”   “郭将军准备拆墙?”我不能理解。   夯土确实不如钢筋水泥的房子结实,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拆的呀。   “应该是投石车。”马朔说,“我们快点儿到里面去,这边儿等下就要塌了。”   “嗯。”我应声。   鬼鬼祟祟、哦不、蹑手蹑脚的挪到靠里的那面墙。   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我们刚刚站的地方果然塌陷下去了一块。   没塌下去的地方出现了裂缝,接着的一堆水冲了上来,那些土纷纷碎成块儿、散落了下去。   随着泥土的塌陷,一根竹子渐渐露了出来。   里面居然是一个炉灶一样的东西。   我和马朔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东西?   没等我想完,那根竹子里忽然窜出了一团火焰;竹子这种东西最喜欢水,而且刚刚那些水明显只是为了扩大泥土的裂缝。   那朵火焰飞出去之后,落在了地上,它坠落的地方紧接着燃起了火。   塌陷的地方能看到中间的人,一个穿着苏禄军服的人,把一个圆形的东西点着后,丢进了里面。   火焰给这些圆形的东西增加了初速度,那些火球顺着竹竿“跑”了出来。   还真的被马朔说中了,这些东西居然真的是炸弹。   那些竹竿全都被打通了,用来充当的炮筒。   我偷偷的探出头,看到不远处的安西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根本就是犯规啊!   肯定是有穿越者帮他们制作了这些东西,唐朝时虽然已经把火药运用到了军事上,但是也就只限于“火箭”之类的小玩意儿。   这种类似于火箭筒之类的东西,天朝人那么逆天的物种都没有,小小的一个番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大的上的东西?   “不行,这个东西实在太厉害了。”马朔说,“我们得把其他人也喊过来。”   “怀朔兄的意思是,前后夹击?”我说。   “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马朔说,“我们先撤下去,在这儿发信号弹容易暴露位置,引起对方的注意,也许侧门就被封死了。”   “嗯。”我应声。   我们三十六个人快速地从城门上扯了下去,关上城门的时候,一个火箭忽然折了过来。   火箭就是那种在箭头金属头下半段的位置包了一层浸泡过油脂的棉布团。   使用的时候,把这些棉布团点燃;这种火箭主要用于烧毁敌方的粮草。   我抬头,一个苏禄士兵的弓还没来的及收回去。   “糟了,被发现了。”马朔低声说。   我赶忙跑上楼梯,想要抓住那个士兵,这时候发现我们这些人被包围了。   —   我又到了城墙之上,不过这次不是自己上去的,而是被“赶”上去的。   敌方人多势众,我们三十来个人,不得已只能“束手就擒”。   他们赶着我们上了城楼,武器已经被收缴了。   说出去自己都觉得自己丢人,怎么样也是威震八方的安西军的一分子,怎么能沦为阶下囚呢。   如果不是刚刚马朔碰了我一下、不让我轻举妄动,我肯定抄起陌刀跟他们决一死战了。   胡禄将军看到我们几个人,忽然乐了,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们是从哪儿来的。”“翻译员”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这句话话里有话。”   “既然他们都能伪造出大唐军服,怎么会不认得我们身上穿的正是这个呢。”马朔皱眉,说。   “嗯,”“翻译员”应声,开口说了些什么;胡禄将军听完之后,走了过来。   “翻译员”从腰上扯下腰带,直接套在了那个人脖子上。   他接着说了些什么,原本围着我们的那些人都开始往后退。   马朔冲“翻译员”比了下大拇指——这还是跟我学的,他从胸前摸出一个小竹筒,拔下了竹筒下方垂着的线。   竹筒紧接着飞了出去,难道说这是最早的信号弹?   “翻译员”拽着那个将军往城墙边上靠,到了最边缘处,他忽然喊,“你们快点儿把武器拿起来!”   我们把武器拿起来的功夫里,他坠的那个将军一起坠下了楼。   “杜副尉,麻烦跟我阿娘转达。”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辜儿很想她。”   qaq       第259章 北城辜儿   “别——!”我下意识地喊,忙冲过去。   可是根本来不及,他们已经掉了下去;周围没有人,有人也不见得能拉得上来。   我冲到城墙旁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坠到了地上。   我来不及来不及伤感,一回头,马朔他们已经苏禄士兵打起来了。   我拿起陌刀加入了战斗。   下面的声音,很快就小了很多。   等我们把城墙上的苏禄士兵制服的时候,下面安西军的呐喊声震天响。   制服了城墙上的苏禄士兵之后,我把他们的战旗点着儿,挑在陌刀上。   下面的安西军看到这个之后,士气大振;苏禄士兵看到这个时候,大部分都懵掉了。   有的投降,有的被杀死。   擒贼先擒王,“翻译员”的壮烈牺牲换来了我们攻城成功。   大破苏禄城镇,这座城镇划进了大唐的领土,它的名字叫多勒建。   郭虔瓘大叔跟玄宗提议,在这个地方建立了条支都护府:昆墟州都护府。   —   安西大都护府中。   得到郭虔瓘大叔的通知,我和马朔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龟兹城。   其他城镇的将领也赶往了这里,会客厅里坐着很多人。   郭虔瓘大叔拿起桌子上的一沓纸,开始喊名字。   原来是要论功行赏。   光听郭虔瓘大叔的“封赏词”,就觉得他们都是立了大功的。   马朔屡立奇功,伦理自然是要封赏的。   我一直很怂,什么军功都没有,怎么把我也叫来了?   这么严肃的场景,我也不好意思公然发问。   我看了下马朔,他坐在旁边,双手放在大腿处;虽然说他就坐在我旁边,但是两个蒲团之间相距也有一米多。   郭虔瓘大叔挨个儿念他们的封赏词、挨个儿把他们的封赏文书以及印章给他们。   领完文书和印章的人,纷纷行礼走了出去。   就剩下了马朔和我。   马朔被叫了过去,郭虔瓘大叔拍拍他的肩膀,赞许地说了些什么。   我隔的有些远,听不真切。   “嗣业,你开。”郭虔瓘喊我的字,我走上前。   “将军。”   “这是你的。”郭虔瓘把手里最后一份文书以及桌子上最后一块儿印章递给我。   我看着上面写着:   “果敢勇猛,率先登上城墙,制服敌寇,俘虏敌方大将。特升封为昭武校尉。”   前面那些都还好说,我的目光被“俘虏敌方大将”钉住了。   “俘虏敌方大将的不是……”我还没说完,旁边的马朔碰了我一下。   “俘虏敌方大将的不是我。”我反驳,看向马朔,后者摸了摸鼻子,站在一旁不说话。   “嗣业,不是你还是谁的。”郭虔瓘笑呵呵的说,“这是你应得的。”   “俘虏敌方大将的不是我!”我反驳。   “不是你还有谁?”郭虔瓘笑呵呵地说,“在场的只有你和怀朔,怀朔说是你的功劳,难道他会骗我不成?”   他真的是在骗你……我很想说,但是感觉那样把马朔给卖了。   可是这确实不是我的功劳,那是“翻译员”的功劳。   是他拼上性命、挺而走险俘虏了敌方大将。   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得成为俘虏。   这是他拼上性命得到的荣耀,我不能和他抢。   “那真的不是我的功劳,是……”我反驳,可是我并不知道“翻译员”的全名。   “是什么?”郭虔瓘反问。   “嗣业谦逊,他想说的应该是大家的功劳。”马朔接到,“末将先行告退,阵亡名单还未整理。”   “嗯,你去吧。”郭虔瓘说,把升职的文书递给我。   “多谢将军。”我礼貌地行礼说,“末将也告退了。”   走出大厅,我赶忙去追马朔:“怀朔兄!”   听到我喊他,他身形一滞;估计是以为我要责问他为什么要说假话。   “怀朔兄,我也去。”我走过去说,“我去帮你整理名单。”   “嗯。”马朔应声。   一路到了文案室,负责记录的文官看到我俩进来之后,行礼,把记录名单递给我们。   马朔从口袋里掏出来、战争结束之后点过的名单,他打开出征的名单,把剩余的人的名字旁边打上小小的勾。   把这些人的名字先挑出来,剩下全部全部打上叉。   原本以为这项工作很容易,真的做起来才发现在人名之间看的眼都花了。   一直忙到下午才把幸存的人的名字找全。   然后,就是用朱砂笔把那些人的名字打上一个叉号。   我看着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一个的被红色的叉号覆盖,心中有些悲凉。   我好像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们一样。   忽然,一个名字闯入了我的眼帘,“北城辜”。   这个名字会不会是“翻译员”的?   “怀朔兄,可有人的名字带有一个辜字的?”我问马朔,“那日,那个孩子说他叫辜儿。”   “那个人我认得。”马朔停下手里的活,“他叫北城辜,是突厥遗族。”   “遗族?”我反问,遗族的意思不就是孤儿吗?   “嗯,他的爹娘都在战争中死去了。”马朔叹了口气,接着划,“当初他被救哥舒副都护带回来的时候,还只有七岁;那个时候他浑身都是伤,几乎没什么好地方了,那就这样,他依旧没有哭,看见我们的时候,咧开嘴笑了。”   原来他真的是个孤儿。   还是哥舒道元把他捡回来的。   只有七岁的孩子,受了很重的伤,基本都会哭闹个不停吧,他居然还笑了。   我不禁想到了之前在现世中的那个饮料男孩,地震之后,他冲救援他的救援人员开玩笑的说,他想喝饮料。   “当时的晁疾医救治了他一宿,才把他救回来。是个挺机灵的孩子,可是很早就没了爷娘。”马朔叹了口气,“今年才十六岁,就这么去了。”   他今年才只有十六岁……   这么小,跟当初的我和姚訚差不多大。   “他说的阿娘,是庖厨的公孙三娘。”马朔解释道,“公孙三娘待他视如己出,他也把公孙三娘当做自己的亲阿娘。”   “公孙三娘四年前被滚烫的热水溅到了眼睛,导致一只眼失明、另一只眼的视力变得也不怎么好。”马朔说,“辜儿只要在军营里,就会每天跟她讲当天发生的故事;大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小到刚刚有一只飞虫飞过。”   “那是我见过最暖心的一面。”马朔补充道,“他们依偎在一起,一个开心的说着,一个开心的听着。”       第260章 王楠往事   脑补了一下马朔说的画面,眼睛里就涌出一股酸涩。   公孙三娘我见过几次。   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体态丰盈的女子;她脾气很好,对谁都笑呵呵的。   我来到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坏了;眼睛不好之后,她被安排负责一些很简单的事物——清扫厨房地面的卫生。   安西大都护府的地面和墙一样,都是夯土制作的。   夯土其实并不是只有夯土,夯土其实是加过粘合剂的,就是传说中的糯米灌浆城墙。   糯米灌浆准确的说是糯米砂浆,这种技术起源于秦朝,最著名的就是万里长城。   天朝古代的建筑工人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也可能是穿越过去的人教会了他们;把糯米熬成浓糊的汤,再加上一些沙石,就变成了超强度的“糯米砂浆”。   糯米砂浆是世上首个复合类砂浆,混合了有机和无机材料。   这种砂浆较纯石灰浆拥有更强的粘合力和更好的耐水性,被称为当时最伟大的技术创新之一。   古代建筑工人们通常把这种砂浆用在建造重要建筑上,如陵墓、宝塔和城墙等,这些建筑有些还存留至今,甚至有些还能够在推土机的作用和地震的侵袭中屹立不倒。   安西都护府这边并不是用的砂浆而是用的糯米汤浇筑、来加固的夯土;地面看起来很平滑,也很结实。   所以清扫起来很容易。   正是由于这样公孙三娘才不乐意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处,还浪费国家的粮食,之前闹过出走也闹过自杀。   她非要像以前一样工作,清理后厨的卫生,处理食材,清洗餐具等。   她眼睛不好,很容易伤了自己。   安一冉好说歹说,最终改成了清理地面和清洗蔬菜。   我不敢想象她得到北城辜死去的消息之后的场景。   “三娘也是个苦命的。”马朔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   —   清理完名单之后,已经到了夜里。   我和马朔都留在了都护府休息。   我留宿的房间和之前的那间很像,但并不是一间。   夜很静,也很黑。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合衣走进院子里。   一别两年,这次留宿这里和两年前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叹了口气,说。   刚来的到这里时的小伙伴们,有的被调走了,有的受伤退役。   短短的两年,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我抬头看着昏暗的月亮。   忽然有些感慨,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月亮都不愿意出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双手在身前交叉,仿佛置身于明月之下,左手右手各执一盏酒樽。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听到有人居然接了出来,我偏头,是王楠。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王楠的时候我惊讶了一下,他不是应该呆在碎叶城的吗?   “你们前脚刚走,我就被调到这儿来了。”王楠说,耸耸肩,“当初接到调令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终于可以上战场了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刚刚有所缓和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怎么了?”王楠看出了端倪,问道。   “他们要给我升职。”我叹了口气,说。   “这是好事儿啊!”王楠说,“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愁眉苦脸的吧?”   “……”我又叹了一口气,“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什么?”王楠追问。   “你迷茫过吗?”我这句话把王楠问懵了,他顿了一下,看起来是要摇头,但是他却点了点头。   “迷茫啊。”王楠一P股坐在地上,“怎么可能不迷茫呢?”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走到她旁边,盘腿坐下。   “你知道我当初来的时候……有多么倒霉吗?”王楠看着天空的星星,说,“我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在一张大网里。”   他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些,我也没好意思追问。   “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当时以为他们要把我抓去吃掉。”王楠自嘲地笑笑,接着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张大网是为了祭祀。”   祭祀?   祭祀的时候还需要把人放在网子里?我有些懵。   “说是大网其实也不准确,那是一张很大的兽皮拼接起来的大布,上边有很多窟窿。”王楠说,“那些窟窿是故意留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留这些窟窿,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跟我说,我是被选中的人,我必须加入他们的组织,成为他们的领袖。”王楠摊手,说,“后来才知道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当的哪儿是将军啊,根本就是奴隶。”   “每天都被*得训练,完事还要给其他人洗衣服。”王楠哭笑不得,“因为他们认为,被选中的人洗过的衣服可以增加他们的好运气。”   我忍不住笑了,“还有这种说法?”   “嗯,”王楠苦笑,“除了这个之外,还让我每天把脚泡在水里。说我泡过脚的水用来浇灌土地的话,会长得特别结实、特别有分量。”   “哈哈哈……”我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们脑子都怎么长的,真的不是在整你么?”   “我也觉得他们就是在整我。”王楠哭笑不得,“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脚都泡到起皮;浇灌土地那得需要多少水啊,我每天都泡在盆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我觉得莫名心疼。   “天天泡到身体脱水,我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我想了个招。”王楠狡黠一笑,“我偷偷弄了点儿臭豆腐,每次他们要让我泡水,我就把臭豆腐的水滴到水里。”   “我跟他们说,我得了脚气。”王楠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他们对脚气这种东西谈之色变,好像碰过我泡的水都会得病似的。”   “正是靠着这样,我终于摆脱了天天泡在水里的命运。”王楠笑,“迷茫总是会有的,困难也同样,不要害怕,面对要学着去解决它。实在解决不了的话,那就别管它了,来回想不是徒增烦恼么。”       第261章 不封遗族   尽管被王楠宽慰了一顿,还是觉得有些……   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许是莫名的心情不好吧,也许是因为北城辜拼命拿到的荣誉最终却要分给别人。   不公。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活着尚且不能得到公平对待,更别提死去之后了。   我感觉自己的胳膊烫了起来,袖子里揣着的是我的升职文书和新的印章。   如果是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升官儿的话,我会很高兴,也会有些小得意。   可是这次是别人的功劳。   “睡吧,明天你们不就得回去了吗?”王楠从地上弹了起来,拍拍P股上的灰,“我也去睡觉了。”   “嗯。”我应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前忽然闪过了萧赫的脸,“王楠!”   “啊?”他回头,说。   “没什么,晚安。”我说,尴尬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个瞬间我忽然觉得萧赫还活着,可是我亲眼看见他死去了。   我感觉自己都快神经质了。   我回到房间,其他人睡相正酣,我努力放空自己,强迫自己睡下。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天刚亮,我就起来了。   原本以为我起的就很早了,没想到马朔早已经在院子里C练起来了。   “怀朔兄,这么早啊。”我跟他打招呼。   “早啊,嗣业。”他放下手里的弓箭,说。   军事堡垒就这么一个好处,都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   “很久没玩过弓箭了吧?”马朔说,“咱俩比试一番?”   “怀朔兄莫要取笑我了。”我轻笑,“弓箭术这个我一直都不怎么会,只能勉强算会用。”   “哈哈。”马朔轻笑,不再坚持;他把手里那柄弓放回架子上,“昏假请过了吗?”   “嗯,姚世伯给办了。”我说,“应该就在年底。”   “真快啊,一转眼你都该结婚了。”马朔感慨,“我们都在不知不觉间老咯,我今年都三十五了。”   说实话,他完全看不出来有这么大,看起来就二十**岁。   “马上就该不惑了,却整天觉得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干。”他叹了口气,苦笑,“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迎接不惑之年的到来,第一次理解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意思。”   少壮不努力,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啊。   “也许真的是老了,心都不年轻了。”马朔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怎么了,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却疲惫不堪。”   “战争过后,势必要疲倦的。”我说,我的心也好累。   “也不是因为那个,而是最近忽然有一种大半生都浪费了的感觉。”马朔苦笑,“我最开始去想当一个侠客、仗剑走天涯的。自由自在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不是李白的梦想么?   这孩子早年一直想当一个侠客,快意恩仇、喝茶饮酒、吟诗作对。   他最终都实现了。   他的剑术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安史之乱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的还跟李光弼写信,想要上战场。   他“十五好剑术”,“剑术自通达”。造诣非同一般。   当时,李白的诗,裴旻的剑术,张旭的草书合称唐代三绝。虽然“三绝”中没有李白的剑术,但其剑术之高却仅位于裴旻之下,居唐朝第二。   可惜他一生都没得到重用,不然的话,安史之乱平乱之战中又多了一员猛将。   由于仕途不顺,他干脆满天下游历去了,广交天下豪杰。   大概四十岁之后重返长安,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将进酒;将进酒,杯莫停。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但是转念一想,人如草木,四季更替。”马朔苦笑,“也许我现在的样子本就我应该活成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唐朝全民都很文艺,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都个儿顶个儿的伤春悲秋。   “嗣业,抱歉。”马朔忽然说,“辜儿的功劳其实是我给你报的。”   我想到了会是他说的,但是没想到他跟我道歉。   “怀朔兄言重了。”我忙说,“展并无他意。”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是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马朔叹了口气,“辜儿是突厥遗族,而且他年纪尚小、本不足以入伍。”   “他的军功固然是他自己的,但是这两个条件制约之下,没办法加在他身上。”马朔看着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实话,我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大明白。   突厥遗族和军功有什么关系吗?唐朝有很多大将都是胡人来着。   李光弼是契丹族的,哥舒翰是突厥族的,高仙芝是高句丽的,夫蒙灵察是羌族的;开国功臣的尉迟恭尉迟敬德是鲜卑族的。   虽然是少数民族,但是并不影响他们在大唐建立功勋。   难道是“遗族”的原因?   其实北城辜只有十六周岁这倒是个问题,玄宗开元之后规定了新的法律,入职参军必须年满二十岁上。   二十岁以下的人是不允许参军的,更不允许上战场打仗。   所以,身上有功勋就说不过去了。   “北城是突厥皇族姓氏。”马朔估计是看到我一脸蒙圈,说,“虽然唐朝允许外族人担任大将,但是不允许外族皇室成员担任大将。”   可是只是一个六品校尉,也不算很大的军衔啊?我依旧懵懵的。   “攻破的胡禄重镇,是特别大的荣誉。”马朔解释道,“辜儿是皇室遗族,本着不封外族皇室的原则,他的功勋就会被消除。我想着给你,也算不枉费他的牺牲。”   原来是这样。   “展明白了。”我行礼,说。   “你明白就好,我觉得我还是得给你解释一下。不然,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太过份了啊?”马朔开玩笑说。   “其实至尊不分封外族皇室也是有原因的。”马朔正色,接着说,“只要是皇族,他们都有一群效忠自己的部下。”   “他们很容易造反,毕竟曾经是皇族,忽然寄人篱下,多少都会有些不甘愿。”马朔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大肆封赏呢,这不等于是跟他们机会、让他们起兵造反么。”       第262章 穿越证据   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觉得……玄宗的心眼儿还敢再小一点儿么。   说的就好像大臣就不会谋反一样,赵匡胤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哦,这个时候赵匡胤还没出来。   但是这次之前,王莽干过类似的事儿啊!   说的王莽就不得不说他的一系列改革,后世一直认为,这娃绝对是个穿越的。   刘秀被后世戏称为位面之子,那是真是好到爆了,什么样离奇的情况都发生了。   王莽进行的是一个全面深刻的改革,不同于其他改革——在制度上搔搔痒——王莽的改革是深刻的,具有超前的眼光,而且还具有一定的社会主义思想。   王莽,字巨君,王莽建立的新王朝取国号为“新”,历史上简称为“新朝”。   王莽这孩子不知怎么了,特别仇视匈奴和棒子国,曾经多次讨伐匈奴,意图将匈奴赶出北方草原,汉武帝之后就他更积极了,还命令将“匈奴单于”改作“降奴服于”,贬“高句丽”为“下句丽”。   高句丽改成下句丽,怎么看都想是后世开玩笑的叫法;他还将少数民族政权王降为侯,可以看出这个穿越者是个民族主义者。   王莽鼓励科学试验和发明创造。   后世公认王莽时期是天朝古代科技发展史上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时期,这一时期科学技术迅速发展,跟开了挂一样。   对于新科技的重视,王莽当时实验很多被儒家成为奇技Y巧的新生事物,并且还亲手解剖人体。   王莽得知有位巧匠能制作一种飞行器,这种飞行器是用大鸟的羽毛做成的翅膀,装在人身上,可飞行数百步。   王莽立即召见他,并亲自观看了他的表演,支持他的飞行实验;他还是个发明家——估计穿越的人都喜欢发明些什么。   王莽同学发明的是游标卡尺,意图统一全国的度量,从原理、性能、用途看,这个游标卡尺同现代的游标卡尺几乎一模一样。   考虑到当时的冶炼技术,这个卡尺绝对是后世的产物。   除了鼓励科学创作之外,王莽规定土地国有化,禁止私人买卖。   而且把土地重新分配,没有土地的农民,一对夫妻会分到一百亩田地,不足的由国家补偿。   人均土地一百亩,多占土地的人家,不管是富豪巨室还是普通百姓,立刻要无条件交出土地,分给贫民,土地不许买卖抵押。   这不就是社会主义很典型的体现吗,这就是土地改革的主要内容啊——打倒地主分田地。   但,当时是封建制度,靠的就是地主,王莽这样一来,没多久把地主得罪了;况且,这样对王莽也没啥好处,不仅没有好处,而且还给自己埋下来了隐患。   因为把地主阶级得罪遍了,导致后来被各地豪强地主联合推翻。   除了分田地之外,王莽还主张废除奴隶制度。   他十分痛恨奴隶制度,禁止买卖奴婢,但是真正完全禁止奴婢买卖,也是在解放后的事情。   封建制度熏陶下长大的王莽,怎么可能会具有现代人那种人生来平等的光辉思想?   汉朝是个半农奴制的国家,王莽认为买卖奴婢有违于“天地之性人为贵”的大义,规定奴婢为“私属”,不准买卖;他企图以限制奴婢的买卖的方式,限制奴隶范围和数目的扩大,使其最终自然消亡。   除此之外,他创立了最早的国有政策;酒、铁、盐全部收为国有,国家统一发行钱币。   山川河流自然资源矿山全部收归国有,私人开采者要征税,而且还要登记办营业执照。   这不就是典型的国有垄断吗?   国有经济为主体,宏观调控市场经济。   除此之外,他还推行“计划经济政策”;政府控制物价,禁止商人囤货炒作,商人货物需低于政府定价买卖。   物价高于市平,司市官照市平出售;低于市平则听民买卖;五谷布帛等生活必需品滞销时,由司市官按本价收买。   同时,他还提出来贷款制度。经营生意农商的可以向国家贷款,国家收取利润的十分之一,进行祭祀或者丧事的,国家可以无息贷款。   作为一个富贵人家出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民间疾苦如此了解?   没有钱办丧事的,可以向国家借钱吧等有钱了再还给国家,这个是无偿的。   当然,这两项措施肯定是国家财政的一大笔开支,为了平衡这些,王莽对于手工业者或者牵扯到买卖的商业活动收取所得税,用于平息物价和贷款支出。   除了以上这些之外,他还改革了货币和官制。   他在世界铸币史上开创了主、辅币相结合的“宝货制”,对后世的币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这就是后世全世界正在使用的币制他用一些做工精美但不足值的货币代替以前的金块银块,这就是近代币制改革的翻版。   结果他一系列的改革是封建社会直接“进化”了五百年不止。   他的思想绝对不应该出现在那个时候,因为和当时的社会生产力和发展水平严重脱节。   细数世界历史上的新思想的出现,都是与当时社会生产发展力有关系,当然超前的思想也有,但是从没有像王莽这样超前将近两千年的思想。   王莽改制的政策,完全就是70年代天朝的计划经济的翻版了!   王莽出身豪族,从小最多接受儒家文化,但是为何会出现如此先进的思想?   这种思想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封建制度尚且不健全的时代。   他思想先进得令人咂舌,他还曾提出过在古王朝人人生而平等,还有大同社会思想等,他这种人人平等的光辉思想怎么看也不想会出现在一个从小活在豪族的人脑袋中里。   一个从小相对封闭的教育思想,一个封建制度横行的天下和土壤,是绝对不会出现王莽这种思想的;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出现过R,没有过怎么可能会有R很好吃这种结论呢?   估计王莽来到汉朝之后,只是想改革一下,结果不小心玩脱了,把汉朝提前弄没了。   时空管理局一看,这可怎么得了?   历史变得太快了,所以把刘秀搬了出来。       第263章 威震西域   “嗣业,想什么呢,如此开心?”马朔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我搪塞他道,轻笑,“怀朔兄,早膳时间快到了。”   历史上并不承认王莽的新朝存在。   虽然很多皇帝都是通过篡位来开始一个新的朝代的,但是在随后的正史记录中,他们所建立的王朝并没有因为被抹杀,如隋文帝杨坚、宋太祖赵匡胤,但是王莽所建立的新朝是一个例外——因为改制的失败、新朝建立时间太短且后继无人。   在官方正史记录中,他是王姓人,篡夺了刘氏的皇位,是一个篡权者。   天朝传统上的史观容不得篡位者的事迹载入史册。   在普通民众中,人们普遍只会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至于谁当皇帝并不是他们关心的头等大事。   刘氏家族失去民心之时,有人推举品行高尚的王莽当皇帝的情况下,他们大多会支持,更何况他们愿意去认为王莽当政会使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   但是王莽的执政能力让民众失望了,又毕竟之前的天下是刘家的,加之当时儒学盛行、王朝的存在时间也不长。   很多人甚至还没从刘氏统治的思想下转变过来,官方说王莽是篡权那就是篡权,反而忘了王莽是他们亲自选出的皇帝。   “嗯。”马朔没有再追问,“走吧,吃饭去。”   —   吃完饭之后,我俩起程回碎叶镇。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年正月份。   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郭虔瓘果然向玄宗请奏要人,被刺儿头韦大叔一顿弹劾。   结果郭虔瓘被贬官为安西副大都护,安一冉又被掉了回来。   新都护上任,所有的军官都要前往大都护府报道。   看到我和姚旭以及王楠的时候,安一冉高兴不已,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听得马朔以及其他人多脸懵圈。   十二月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张孝嵩兵救拔汗那,威震整个西域。   张孝嵩长得也挺高的,得有一米九多。   他明明是个文人,进士及第;却长得虎背熊腰的。   他为人慷慨,据他自己讲,他从小想到边疆建功立业。   他说:“战争,是男人的浪漫。”   如果不是确定他确实不是穿越过来的,我还以为他是一个痴迷“农药”的人呢。   他今年十月底儿出任,监察御史,奉命出使廓州。   廓州地处西陲,是大唐和吐蕃前沿阵地;州境虽不大,却是唐朝边境重镇。   常年都安排了重兵把守。   张孝嵩在那里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考察后,发现了很多急待解决的问题。   回京后,他将自己所见所闻反映到玄宗那里,并请求去碛西考察军情。   这一建议得到了唐玄宗同意,同时唐玄宗还允许他在关键时刻可以相机行事,机断专行,不必上奏朝廷。   所以,他就来了安西都护府。   来到这里的他简直就像脱缰的野马,活脱一腔热血的中二少年。   拔汗那国在葱岭外,原本是西汉时期的乌孙国,由伊犁河迁至葱岭外。   高宗时,曾遣使朝贡,内附已久;是一个早就臣服的藩属国,但是因为这个国家一直就不怎么起眼,基本没人想到他们。   结果,这半年跟打了J血似的吐蕃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他们是想蚕食大唐   去年十月份初,就听到了他们派遣使者去往大食的消息。   结果到了十月份,吐蕃直接勾结大食,共立了一个名为“阿了达”的傀儡为王,发兵攻原来的拔汗那王。   他们兵将众多,装备精良且作战有序。   原本的拔汗那就是个小国家,打得原本的拔汗那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仓皇逃窜。   跑着跑着就到了安西边界上,这时候被对方追上了,一顿胖揍。   这场战役以拔汗那旧王惨败收场。   拔汗那旧王越想越生气,怎么着自己是也名正言顺继承的王位,怎么能被欺负成这样呢!   他一看,正好到了老东家地盘儿上了,立刻向派遣使者跟唐朝求救;有大腿不抱,那不傻了吗?   使者说完之后,吕休璟还没说话,张孝嵩立刻说:“不救则无威信以号令西域。”   安一冉一听就乐了,“这话说的好,让他们见识下,我们大唐安西军的军威。”   两人一拍即合,召集了万余驻兵,从龟兹出发,一路取经、哦不、一路西行。   走了足足数千里,穿过了近百个城镇,终于到了于连城。   这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   天寒地冻,士兵出来的时候天还不冷,穿的也少,张孝嵩和安一冉决定快刀斩乱麻,连休整都没休整,俩人直接亲自披甲上阵——执兵督士兵急攻。   从上午十一点多一直打到傍晚时分,连屠其三城,俘斩千余人。   阿了达一看,这都是从哪儿出来的妖孽?!   早知道安一冉可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什么奇怪的打法儿不知道啊?   把对方打得毫无招架之功,也没有还手之力。   打不过,阿了达只能跑了;于是他带着残余数骑逃入山谷。   吕休璟和张孝嵩大获全胜,他俩给西域诸国发了一份通知书。   因为当时我不在现场、留守在碎叶镇,信的内容我不得而知;据安一冉说,只是告诉他们对方已经被打跑了。   这话说出来,我感觉他自己都不能信。   以张孝嵩的性格,他肯定得这么说:“敌人都被我们打跑了,你们这些小国家们都安分点儿,学学人家,别动不动想着来攻打大唐,跟着我们好好混,还能混口R吃。”   反正他们的通知书一下,大食、大宛等小国家立刻派遣使者请降。   从此威震西域,安西军成了整个西域的保护神。   不过,张孝嵩接着被人弹劾,说他私吞军响,直接被玄宗贬为灵州兵曹参军。   与此同时,十姓部落渐渐归附,有众二十万,遂雄踞西方。   他们遣使来朝,纷纷臣服。   玄宗觉得苏禄改过自新的态度良好,以苏禄酋长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第264章 正月里来   新年刚刚过完。   今天是正月初二。   唐朝的新年可能特别隆重。   之所以说是可能,是因为我在安西,这边儿相对于长安并不是特别隆重。   不过,唐朝最隆重的节日是元宵节。   年底的时候我被调回了龟兹。   安西都护府这边儿的春节是这样过的。   除夕之夜,安西都护府的所有驻军都要喝花椒酒,以驱寒祛湿。   我原本以为花椒酒是把花椒放在水中煮沸而成,实际上并不是;是把花椒放在盘中,饮酒时撮一点放入杯中。   唐朝的酒都是甜的,配上花椒油一种奇怪的口感,但是并不难喝。   喝完花椒酒之后,全军将士一起吃年夜饭。   年夜饭就必须要说一下了。   年夜饭的主食是JR馅儿的水饺配羊杂汤;别问我羊R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羊R自古以来都是上层者才能食用,像我们些士兵虽然大部分有些官职,但是也是没有资格吃羊R的。   主菜是红烧R、干煸秋葵以及猪脚线粉。   粉条的制作历史已经有一千四百年了,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有粉条的详细制作过程。   这个时候制作的粉条不叫粉条叫做线粉,主要由绿豆、豌豆、蚕豆等制作。   JR切丁配上切成小条的地衣菜以及J蛋,包出来的饺子还是很好吃的;饺子皮儿和的很劲道,地衣菜应该是提前焯过的,没有土腥味。   红烧R也很好吃,R质肥而不腻。   虽然这些饭菜跟平时比好了好几个档次,但是这也不是年夜饭该有的标准啊。   怎么着儿也给个凉拌菜!   可是唐朝菜比猪R贵,又没有大棚,又没有反季节蔬菜,连玄宗都不见得能吃得上蔬菜。   吃完了晚饭之后,除了排到班巡逻的倒霉孩子们之外,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围坐火盆到天明,这是为“守岁”。   杜老师写过这么一句诗:“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没有烟花也没有各种娱乐活动。   说起来,我们也是一群驻守在边疆的大唐军人,这样想,忽然觉得自己很伟大。   我和王楠坐在房间里烤的火盆儿,我提议我们俩去院子里;天只是有些清冷,多穿点衣服还是可以的。   王楠也觉得在屋里没什么意思,和我一起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安一冉和姚旭正在烤火,看到我俩,招呼我俩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不如现世好玩儿?”安一冉玩味地说。   “教授,我都在这边过了两年了……”我说。   “其实长安的春节比这边儿热闹的多了。”姚旭说,“在长安,有一种驱除瘟疫的活动,称为“傩”或“大傩”。”   “这是从远古传下来的活动。中有“乡人傩”的记载。在除夕之前要选出十个男童,让他们戴上狰狞的面具,穿上红黑颜色的衣裤,击鼓并舞蹈。”姚旭接着说,“据说这样是可以驱鬼。傩还有一名领舞者,他被称为‘方相氏’,除了这十名男童之外,还有一个执事,整个队伍一共十二人。”   “听起来像是跳大神。”王楠一脸纠结的笑,说。   “实际上就是跳大神。”安一冉笑,“一群小孩儿,跟着两个大人蹦蹦哒哒的。”   “不过唐朝皇家活动倒是很多。”姚旭说,“在除夕这天,唐朝的皇家要举行规模盛大的大傩仪式,人数达五百多人。”   这个我从书上看见过,八方来朝,百朝同贺。   唐朝上朝的地方叫做含元殿,每到过年的时候,个个番国都来祝贺。   人数都能达到上万,含元殿的里站不开,都得站到含元殿外面的广场上。   沈佺期曾经在诗中写道:“殿上灯人争烈火,宫中傩子乱驱妖。”   也就是说,大傩是国家批准的封建迷信活动。   虽然本意是好的,祈求五谷丰登,祛除邪祟;但后期变了味。   过了除夕之后,第二天是春节;春节的活动就更多了。   “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旦来”。   “烛尽年还别,J鸣老更新”。   唐朝人过春节时和后世一样,爆竹是不可少的;“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   家家户户都把提前准备好的爆竹放在院子里,子时一过,整个长安城的声响不绝于耳。   正月初一这一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唐朝时,春节还没有贴春联的习俗,主要是因为唐朝的时候还没有对联这种东西——对联出现于宋朝。   当时只是用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个名字,挂在门首,称为“仙木”或“桃符”——这俩应该是桃木剑的雏形;传说神荼、郁垒是兄弟俩,他们“性能执鬼”,居住在桃树下。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驱除邪祟的的时候,会在门口挂上桃枝的原因。   有了对联之后,也并没有立刻诞生春联。   五代时,后蜀的一个人在在桃符上题词“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据说这是第一副春联;他的朋友一看,这样不仅显得自己很有文化,而且还能写一些吉祥祝福的词语。于是纷纷效仿起来。   从此以后,春联传承至今;“桃符”也成为了春联的别名。   “除了大傩之外,过春节要吃‘五辛盘’。”姚旭说,“五辛盘又***盘’,是由五种有辛辣气味的蔬菜拼成的,说是吃这种东西可以发散人的五脏中的陈腐之气。”   “世伯……现在这个季节居然还能找出五种蔬菜来?”我难以置信地问。   “秋葵萝卜豌豆地衣菜绿豆芽。”安一冉接道,“都是焯过水之后,直接使用。”   我:“……”   “白居易有首诗,‘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安一冉接着说,“唐朝人过春节还会准备有胶牙饧、柏叶酒、屠苏酒等传统的食品和饮料;虽然一直是奉行尊老爱幼,但是这些酒却是长者后饮,最后饮者称‘蓝尾’。”   “除此之外,还会走亲访友,互相邀宴,称为‘传座’。”姚旭说,苦笑,“这个时候会发现亲戚特别多,把所有的亲戚走一遍的话,基本上就要到正月十五了。”   过年咯!       第265章 去年过往   我们的除夕夜就是这么过来的。   先是听姚旭讲了半天唐朝春节的习俗,然后我和安一冉又给他科普了一顿后世的春节活动以及后世人的业余生活。   各种好吃的东西以及各种便利的设备,听得姚旭两眼放光,他一个劲儿地问我,真的有相隔数千里可以通话的东西吗?   显然安一冉和晏然都没有跟姚旭科普后世的美好生活。   后世的生活和现在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现世人除了不能控制昼夜更替以外,基本上什么都能控制了。   人工降雨、人工降雪,虽然洪涝之类的灾害没办法避免,但是有天气预报,如果发生局部大暴雨,都提前做好措施。   昼夜更替其实也克服了,昼夜不停的霓虹灯,整个城市即使在夜晚也如同白昼。   这就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城市光污染。   科技发达势必影响环境,随之而来的环境污染问题日益严重。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有咽炎的。   后世生活中有一年四季供应水电,冬暖夏凉有空调,可以和其他人随时随地联络的手机,还有wifi、电脑。   出行也不必骑马、日夜兼程,想去哪里开车就去了,如果想去一个远一点儿的地方可以选择高铁和飞机。   交通工具的发明大大缩短了出行消耗在路途中的时间;举个例子,从山东到长安,骑马最快也得两个多月,坐飞机就不一样了,三个小时足矣。   不过快节奏的生活孕育出来的都是一群加班狂,而生活唐朝的人都是一群文艺青年。   姚旭尽管是一个在近代文化下熏陶了好几年的人,依然不能理解有飞机这种东西。   在我和安一冉以及不怎么爱说话的王楠三个人的解释下,他终于弄明白了飞机的飞行原理。   然后他问我们三个能不能造出飞机来。   如果每个人随随便便就能造出飞机来,那就不乱套了吗?   就算我们三个能造的出来,现在的工业技术也不足以支撑航天材料的制造——虽然天然气和石油都已经开始使用了。   看到我们三个一起摇头,姚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又恢复如常。   谁不渴望飞翔呢?   如果我们三个还能回去就好了,就可以带在这个小老头儿去坐飞机了。   像姚旭这种特别容易接受各种新鲜事物的人,很适合生活在现世。   估计他三五天就能适应现世的生活,搞不好三五天都活得跟个现世人一样一样的了。   我们四个人拉了半天呱,到了后半夜,居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姚旭提议下围棋。   我和王楠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异口同声的说:“我俩不会。”   姚旭和安一冉对视一眼,J笑着说,“没事啊,我们俩教你俩!”   虽然唐朝的围棋还是初级版、还没有进化到十九成十九的大棋盘,但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下到最后,我和王楠愣把他俩带跑偏了,天亮的时候,我们几个在玩狼吃人。   一直很想跟他们玩儿狼人杀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主要是人一直不齐。   姚旭、姚訚、王楠、安一冉加上林梵、黄戎、冯庚加上我正好八个人,可是这几个人都不在一起。   姚訚还在渝州呢,冯庚在碎叶镇,黄戎林梵去了于阗。   狼人杀最少需要八个人才能玩儿。   稀里糊涂的,一年又过完了。   从长安回来之后的三个月里,晏然和杜铃兰都跟我和姚旭寄过信。   她俩由于按时服用姚旭留下的中药,居然真的奇迹般的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得不说,中药有时候就是很神奇。   晏然虽然仍然不记得她去柔然古国遗址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是已经可以记得起姚旭了;她也记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但是具体的细节还是记不清。   相比之下,我虽然来到之后没有继承杜展的记忆,最起码自己的记忆,没有丢失。   杜铃兰的情况还要好些,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和杜家人分散的,也想起来杜家其他人的藏身之所。   她说她是在流放东北的途中遇袭的。   杜岘理论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不会出现在流放的队伍里;杜蘅杜筠自己其他人是男子,也没有和她一个队伍。   和她一个队伍的是她大姑和她四姑。   那天忽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二十几个彪形大汉,原本押送的队伍加上杜铃兰和她大姑、四姑以及杜铃兰的小辈,也就只有十来个人。   再说都是些手无缚J之力的妇孺,杜铃兰倒是可以百步穿杨,可是他手里没有武器,根本就没办法和对方抗衡。   对方原本是打算抢劫的,杀掉了押送的官吏才发现杜铃兰一行人衣衫破旧,没什么油水。   做劫匪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押送杜铃兰她们的是囚车又不是轿子,像我这么一个外来的人都知道,囚车的人押送得都是些罪犯,怎么可能会携带金钱呢?   歹徒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恼羞成怒,他们扬起手里的刀,直接把杜家大娘砍死了。   他们要杀人泄愤。   杜铃兰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她立刻跟旁边的杜家四娘使眼色,杜家四娘立刻会意。   那些小孩子看不懂她俩的意思,那种情况下也没办法直接喊话。   杜铃兰没有说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说,最后只剩下她和杜四娘活着。   不过,杜四娘的囚车滚落山崖,而她的囚车在坠落的时候卡在了悬崖边上的一棵古树上。   囚车上的木制牢笼被摔碎了,杜铃兰得以逃脱,但是她好容易爬上来的时候,一个忽然闪现到面前的黑色身影对着她的头就是一拳。   我不知道她在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看到在她寄给我的信上,有水滴浸泡过的痕迹——那肯定是泪痕吧。   今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腊月二十的时候,那就是玄宗终于发现杜家人有改过自新的行为,早就置身事外了;再加上当初被其他人陷害,本不应该得到这么重的惩罚。   于是他下旨,撤消对杜家人的出发,把流亡在外的服役的赦免、允许他们返回故土。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过了一个安稳的新年。   今天是正月初二。   感冒还在挂水中__最近只能两更了       第266章 有只蜗牛   “嗣业?”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敕勒山下。   我明明记得我在军营里。   和他们聊了一宿,天亮的时候才睡觉。   新年是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九。   在这期间,值完班的人都可以自由活动;我的班儿拍的是腊月二十九、腊月三十。   因为正月十六要结婚,所以我正月初二就得启程赶往长安。   我本来打算的是正月初二一早出发,可我怎么醒过来之后,并不在军营里呢?   “嗣业?”   我听到人喊我,下意识的寻找声源。   可是我四下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到有人喊我。   难道是我幻听了?可是我明明听见有人叫了我两遍啊!   “嗣业!”   那个声音急促了起来,仿佛有些不耐烦了。   “你在哪儿啊,我看不到你啊!”我冲空气里说。   “我就在你头顶啊!”   我抬头,并没有看到他。   “在你的头顶上。”他重复了一边。   我伸手在头上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就在我都要放弃的时候,手里忽然摸到了一个东西。   我把它拿下来,发现是一个蜗牛。   “快把我放下了,我都要憋死了!”蜗牛探出头,说。   “我的妈呀!”我吓了一跳,直接把他甩了出去。   “喂!你不要轻举妄动!”他说,我赶忙接住他。   “你是谁?”我问,“你怎么还会说话的?”   “咱俩这都第二次见面了,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第二次见面了?”我反驳,“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你。”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他说,慢悠悠的挪了两步,“可能也是我出现的频率太低了,你记得当初我跟你说,你的命是无限的吗?”   我一脸懵圈地摇摇头,“啥?”   “当初你看见萧赫那次,就是我帮你的啊?”他说。   我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和萧赫告别的时候,确实是听见一个女生说话来着。   “你不是个女的吗?”我皱眉,“我记得当时听见的是一个女声。”   “我就是个女的啊!”他说。   “你骗鬼呢!你这么厚重低沉的声音,你跟我说你是女的?”我忍不住吐槽,“你好歹装的像一点啊!”   “你要理解,我是不能平白无故出现的,必须得借助某种载体。”他说,“我也不知道蜗牛说话是从壳儿里边发出声音来的啊!”   我:“……”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出来时候给你说一件事。”蜗牛说,“今天是正月初二,你知道吧?”   “废话。”我不耐烦地说。   “我的意思是今天是正月初二,你知道吧?”蜗牛又重复了一遍。   “……”我无奈了,“所以,你的重点是什么?”   “今年正月初二将发生一件重大的事情,这个事情和你有关。”蜗牛特别正式的说,“一件会改变你人生轨迹的事情。”   改变人生轨迹,说的是我还是杜展?   我猛地给了自己的胳膊一巴掌,说什么混话呢,我和杜展不是一个人吗?   “会发生什么事?”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蜗牛直接拒绝,“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要待在长安,不要回来。”   “带到长安可以避开这件事情发生?”我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是,这件事情还是会发生。”蜗牛说。   那你说这个有什么P用?   我忍不住翻了了个白眼。   “但是你呆在长安的话,可以把你的悔恨降到最低。”蜗牛接着说,“你的婚假就到正月二十,而这件事情是二月初九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直待到二月初九?”   “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待到二月底。”蜗牛接着说,“因为这个事情并不是一次性发生的,二月初九的时候发生了第一阶段,二月底的时候发生了第二阶段。”   他还不如不告诉我,告诉我之后,我心里好没有底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透露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发生在什么地点?”   “地点就是长安啊!”蜗牛说。   我:“……”   “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祝你好运吧。”他说完,消失不见了。   “诶!”我伸手去抓它,结果抓了个空。   我醒过来的时候,手正保持着向前抓取物体的姿势。   “一大早练什么邪功呢?”脖子里挂着毛巾打开门回来的王楠说。   他****着上身,下身穿着亵裤——改成了短裤。   我一直很佩服王楠的体格,虽然我看起来也是一身肌R块,但我真的不敢大冬天穿着裤衩子出去跑步。   穿的裤子走两步都哆嗦了,更别提跑步了,小风嗖嗖地往脸上刮啊,划的脸一道一道的疼。   “做梦想吃J爪子了。”我笑,爬起来穿衣服。   “上厨房偷偷开个小灶不就行了?”王楠一边擦身上的汗一边说,“说实话,穿越到唐朝唯一的幸福就是猪R不值钱、JR不算R,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倒是。”我接话道,“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也能随便吃。”   “你可不算平头老百姓哈,都正六品了!”王楠说。   “那你也不算啊,你都从六品了。”我说,然后我俩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我俩都笑完,忽然都沉默了。   “等下你就要回家了。”王楠忽然说,“真羡慕你,来到之后还有个家。我来之前就没有家,来到之后还是孤家寡人。”   “你不是有我们的吗?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等我回来,给你带长安特色的胡麻饼给你,那个很好吃,就是吃多了齁得慌。”   “噗……”王楠轻笑,“那我可等着了!不跟你贫了,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说实话,二十七的时候就收拾好了。”我挠挠头,“杜家平反,你特别想回去看我那便宜大哥家的儿子和我那便宜四叔。”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那便宜媳妇儿吧?”王楠揶揄地笑,“多好人生圆满了,有个漂亮媳妇儿,有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其实主要还是工作比较好。”我不好意思地说,“结婚什么的,我倒并没有太在意。”   “少来哈!”王楠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267章 上元前日   跟王楠他们一一道过别,我踏上了回长安的快马。   一路上经过了无数个驿站,基本上算是日夜兼程。   但是天不遂人愿,正月初五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两边的路都被雪封死了,我在驿站里滞留了三天。   正月十四的时候,我终于到了长安城下。   不知道为什么,到达长安门楼之下的时候,忽然萌生了一种到家了的感觉。   杜家虽然被平反了,但是和往日也没法比。   遭遇了这等重创之后,怎么也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而且大部分房产都被充公了,能拿回来的就一小部分。   我到达明德门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来迎接我的马车;来迎接我的是阿彻,他算是杜蘅的管家。   小马车慢悠悠的在长安城里走着,我看着那匹马,它居然是我当初去本家时乘坐的小枣儿。   它已经从“小枣儿”变成了“大枣儿”,他比之前壮实了很多,一匹马居然可以拉动马车;说实话,这也侧面证实了杜家确实不同往日了,往日的马车,最少需要两匹马。   大枣儿的身上有两块银白色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我不敢想杜家人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有这种心里,看着一个名门望族忽然倒塌,路过的都想过来踩一脚。   更何况,杜岘说,他在安北大都护府担任副大都护的时候没少得罪人。   那些人肯定会排着队来找茬儿。   墙倒众人推。   我仿佛看见了当时的样子,杜家人人被官兵带离家的时候,围观群众笑得一脸J诈,仿佛他们真的做了错事一样。   这里面还包括妇孺。   马车驶进了长安中心大街。   长安街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繁华。   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他们有的拎着包成方块的纸包,有的手里挎着篮子。   三五成群的人一起走在街上,有说有笑的;长安并没有下雪,依旧是艳阳天。   明天就是传说中的上元节了,这是整个长安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日子。   长安实施宵禁,但是在上元节前后三天,却取消宵禁的限制,以方便人民赏灯,称为“放夜”;一年三百多天只有这三夜是可以彻夜狂欢的,于是,在这难得的三夜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   由于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以致于长安城里车马塞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今天是正月十四,长安街上空已经扯了很多线、挂上了很多灯。   在街上活动的人都在聊这些灯,据说明天晚上是正月十五夜里,这些东西都会挂上灯谜;到时候人肯定更多,估计得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上元节太热闹以至于皇帝都抵挡不住上元节的欢庆气氛。   据说中宗就曾在景龙四年的上元节偕则天皇后微服出行,还顺便去了各个大臣家里参观了一圈儿——巡幸诸大臣家。   官方不仅不反对,还提倡这个活动,民间的庆祝活动日趋盛大。到了开元年间,玄宗本就是个才子,这种充斥着浪漫情怀的活动怎么可能会错过?   也正是从开元初年开始,国家斥巨资搭建灯轮、灯树、灯楼;放眼望去,皇宫里、街道上处处挂灯。   这些灯都被制作成各种花形;各种的灯笼制作精美绝伦,巧夺天工。   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宋朝,用辛弃疾的诗形容就是:东风夜放花千树。   唐朝的显然比宋朝的更壮观,像花桓的妈最喜欢的那首写得那样: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除了搭建各种花灯之外,玄宗还在这几天安排歌女排演歌舞;什么水袖舞、劲舞、霓裳羽衣舞,应有尽有。   那些宫中所选出的歌女,头戴花冠,身穿霞帔,每一名歌女的服装道具就要花费三百贯;一个开元通宝就算一块钱,一贯就是一百块,三百贯就是三万块。   整个上元节庆典简直要用奢靡来形容,每年的财政支出都在上万贯。   除此之外,民间在上元节这天流行“牵钩”,牵钩就是拔河。   在长安街很多地方都会准备这么一个场地,长的中间用红色的线标出一条“边界”;参与者均匀的分成两队。   拔河用的绳子中央垂着一枚铁钩,双方用力拽绳子,把铁钩拽到己方这边儿视为胜利。   讲完了各种活动,自古以来,就盛产吃货的天朝,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吃呢?   元宵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元宵之外,还有一种叫做“油锤。”   油锤类似于后代的炸元宵。   元宵在唐朝不叫元宵,而是叫“面蚕”。   举国欢庆,比过年都热闹。   可是关外还下着雪,沿途冻死了很多人。   那些官员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   杜彻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虽然他原本就是个话少的人,但是看得出来,他心情也不怎么好。   “阿彻,阿爷最近怎么样?”我看着一言不发的杜彻,没话找话说。   “回郎君话,最近天凉,阿郎得了风寒。”杜彻驾着车,说,“今日更是咳嗽得紧,胡疾医给开了些药,煎服后睡下了。”   杜蘅生病了?   都怪我嘴欠,早知道应该问些别的。   “四娘他们呢?”我赶忙转移话题。   “四娘子现在依旧下落不明,阿郎正派人寻找呢。”杜彻回答。   我:“……”   我还真的是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哪儿开不壶提哪儿开啊!   我本来以为杜家人都找到了的意思是杜四娘也找到了呢……   说实话,她坠落悬崖基本上凶多吉少。   也就只有小说和电视剧里会这么演,坠落悬崖之后,发生下面有个深潭,不仅没淹死还发现了世外高人。   我闭嘴,没有再说话。   马车慢悠悠的到了杜氏本家。   本家和我两年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之前的时候,虽然看的出已经有些老旧,但是外部装潢依旧很精致。   现在看起来像是经历了战火,已经快要坍塌的房顶虽然正在被修缮,但是反而有种老年人家救不回来的感觉。       第268章 再见杜甫   除了整个房子看起来破旧了一些之外,我发现还有一个地方不大一样了,那就是下人也少了很多。   除了下人,原本的主人也少了很多。   眼前仿佛出现了最开始来到杜氏本家的场景,最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在跳广场舞;我本来还要跟他们学五禽戏的。   短短两年,物是人非。   我从大门走进去,一直到内厅都没有看见几个人;诺大的院落里,如今只住了杜蘅一个人。   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肯定会孤单吧。   “郎君,阿郎在内院。”杜彻说,行礼退了下去。   “多谢。”我说,低头进了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浓郁得让人窒息;比姚旭那个常年放置药材的地方房间味道还大。   我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杜蘅,心里咯噔一下。   我赶忙跑过去,他好像在熟睡,并没有睁开眼睛;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的话,我甚至会以为他已经挂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像是病了很久;跟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他还有力气试探我。   现在的他看起来连站立都困难,更别说挥拳了。   两年的流放生活,居然把一个走路步步生风的**害成这样;果然流放是一种特别折磨人的刑法。   杜彻说杜蘅只是偶感风寒,但是这么一看明显是病入膏肓了。   我甚至怀疑他并不是感冒,而是和杜楠一样得了胸腔积Y引发的肺积水而后恶化成的肺癌。   要知道癌症也是会“遗传”的,如果一个家族出现过多例肺癌患者,他们家族的可能存在某种基因缺陷;并不是说他们一定会得肺癌,就是得肺癌的概率要大很多。   杜蘅忽然皱眉,一脸痛苦。   我吓了一跳,赶忙跑出来喊杜彻;杜彻听到声音,说他去请医生,立刻就走了!   我看着杜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叫醒他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也就四十出头,眼睛都还是清澈的,这一次却“人老珠黄”。   “嗣业?”他声音沙哑的说,声音都撕裂了。   “阿爷。”我的声音哽咽了,“嗣业回来晚了……”   “傻孩子,说哪儿的话。”他说,挣扎着坐起来,咳嗽了两声,咳嗽得撕心裂肺的,我更加确定他可能是肺积水了,“原本就是我们杜家的业报……”   “阿爷,您赶紧躺下休息、别说话了,疾医马上就来。”我说,扶着他躺下。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说,又咳嗽两声,“我这个病恐怕和阿兄的一样,怕是治不好了。”   “您别这么说……”我说,鼻涕从鼻子流了出来,我抹了把鼻涕、又抹了把眼泪,“我去安西请姚世伯,他肯定能治好你的!”   “别麻烦祖睦兄了……”杜蘅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又咳嗽了一声,“他军中事务也挺繁忙的,怎好意思让他来回奔波呢……”   “阿爷……”我刚要接着说话,门忽然开了。   杜彻带着一个拎着药箱人快步走了进来:“郎君,疾医来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我说,从床榻边离开。   原本床榻就不怎么宽,我在边儿上不仅碍事,还帮不上什么忙。   走进院子,我看到了当初签字画押的石桌子。   我仿佛看见了杜蘅和杜筠其乐融融的画面,杜筠那个孩子呢,回来没见到他;说起来,回来之后也没有看见杜煜。   我看着硕大的院子。   长安的冬天也是下雪了的,雪都被堆在了墙角;冬天的地上,连根儿草都看不见。   院子里的景观树都被寒风择秃了树冠;孤零零的树杈,扭曲得摇曳在风中。   它们看起来像是拼命挣扎着的人扭曲的手指。   整个院子里没有生机,连动物也看不见了。   原本院子里好像养了狗,现在连狗都看不见了。   这个院子被查封了两年,两年之后,即使重新入住,也不负当年。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天空。   今天是正月十四,明明是“放夜”的第一天,今天晚上长安街头就会燃起各式各样的花灯了。   不知道为什么,长安街上的繁华,忽然让我感觉像是来衬托杜家的凄凉的。   而且,整个街头巷尾全都挂着满满当当的灯笼,惟独杜氏本家所在的这个巷子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盏花灯。   说玄宗原谅了他们,我反正是不信的;这个多疑又爱记仇的大叔,就算嘴上说着原谅,骨子里肯定是不愿意原谅杜氏本家的。   只是听了武惠妃的谗言,而怀疑自己的三个儿子会造反,一口气把三个都杀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确实和太平公主结成过联盟的杜家呢?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蜗牛那天说的话,他说长安会发生一件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事儿。   最开始我还以为会是一件好事儿,但是他说,如果我呆在长安能让悔恨降到最低。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件好事儿。   现在看来,他说的应该就是杜蘅会在今年挂掉的事儿。   我还蛮喜欢这个大叔的。   我要留在长安,我要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回神,居然是杜煜。   刚刚还在想,怎么没看见他,他就出现了。   “阿兄。”我赶忙站起来行礼说。   “回来了。”杜煜微笑,说。   他的脸也消瘦了一圈儿和最开始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居然是襄阳杜氏的杜闲,他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儿,明显是杜甫。   “阿兄。”我赶忙行礼,“好久不见。”   “嗣业,一转眼你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将军。”杜闲说,轻笑。   “阿兄谬赞了。”我轻笑,“展只是运气好。”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当时还在襁褓里的杜老师已经两岁多了;说起来,从街上回来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传唱李白的诗。   杜老师显然不认识我了,他缩在杜闲的怀里,一脸防备的看着我。   杜老师果然长得很帅,不怪罪老爹花痴,两岁的杜老师长成了一个萌萌哒的正太。   他的瞳仁很大,还很亮;他的头发梳成了小小的发髻,他的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看起来让人很想捏一下。       第269章 东市歌舞   杜闲笑笑,没有说话,他低头看了下正在拽自己衣服的杜甫,把杜甫的手拿下来,引上前:“子美,这是你嗣业阿爷。”   杜甫仰头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叫,“小孩子的眼睛里可以看见天堂。”   而杜老师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星星——虽然那是反S的阳光。   他低头,行礼,奶声奶气地说:“阿爷。”   “诶!”我激动得不能自持,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杜甫啊,居然亲口叫我叔叔!   如果能回去的话,这都够我吹上十年八年的了。   “子美不必多礼。”我蹲下把他的手放下、把他抱了起来。   估计是我起得对他来说有些猛,他有些晕,下意识地抓什么东西;我抱着他坐在我的肩膀上,他伸手抓住了我的头发。   这就尴尬了,我一动,头发就被他拽的的生疼。   “子美,莫要淘气!”杜闲呵斥他,我感觉到拽着头发的手紧接着就松开了。   我仰头,看到杜甫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我忍不住说,“阿兄,莫要吓着孩子。”   “你啊……”杜闲无可奈何地说。   “嘿嘿,我陪他玩会儿!”我说,把杜甫从肩膀上放下来,抱在怀里,“子美,跟阿爷上街去玩?”   杜甫眼睛放光,明显是想去的;他回头,看着杜闲,小心翼翼地问,“阿爷,我能去吗?”   “去吧。”杜闲同意了,嘱咐道,“要听你嗣业阿爷的话,知道吗?”   “嗯!”杜甫脆生生地应声,搂着我的脖子,“阿爷,我们去街上玩!”   “嗯,走咯!”我抱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出了杜氏本家。   长安街上一如刚刚来时那般繁华。   街头巷尾的灯,看起来比刚才更多了;行人也更多了一些,人口密集的地方动都动不了。   盛世狂欢,“放夜”这三天,东西市也不停,摆摊儿的小商贩,一直从早上摆到夜里。   不知道杜蘅的病情怎么样了,如果他病得没那么严重的话,还可以和们一起去看的花灯。   只怕……   “阿爷,你怎么了?”杜甫捏了下我的脸,“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一怔,你一个两岁的孩子这么敬明真的好吗?   “没事儿,阿爷刚刚是困倦了,想要打个哈欠来着。”我找了理由搪塞他,转移话题道,“子美想去哪儿玩?”   “阿爷先放子美下来吧,子美可以自己走的。”杜甫说着,想要下来。   别啊,我还没抱够呢!   “没事儿,阿爷不累。”我说,为了证明我不累,我还抱着他颠了颠,“你看,我还能颠儿着你玩儿呢!”   他被我逗得“咯咯”直笑,“阿爷,你再颠儿高一点儿!”   “好嘞!”我抱着他往上抛了下,又接住他,“好玩吗?”   “好玩!”杜甫很喜欢这个游戏。   “好嘞!”我抱着他颠了半天,来往的行人看见我俩都赶忙躲开。   我和杜甫嬉闹着,一路到了东市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街头巷尾的灯接连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些灯是怎么挂起来,也不知道这些线是怎么扯过来的;而且现在的灯主要靠煤油,这么挂真的不会洒吗?   “阿爷,你看那里!”杜甫说,他指着远处;长安街上,男子相对较高的也就在一米八左右,像我这种两米多的算是鹤立J群。   登高望远,所以,很容易看到远处;杜甫指的那个地方,灯火通明,大红色的丝质飘带随风飘舞着,俨然一片火红色的海洋。   “那是何处?”我不知道那是哪儿。   “据说是至尊陛下还是皇太子时的宫殿,兴庆宫。”杜甫说,“那边好像有游行。”   原来是玄宗没当皇帝之前的宫殿啊!   “我们过去瞧瞧?”我说,抱着杜甫往那边走。   刚从东市东边的出口走出来,就和正在歌舞的舞女队伍撞了个正着儿。   舞女有很多人,整个街道都被占满了;她们衣着华丽,脸上贴着金色的花钿,两腮刷了淡淡的腮红。   眉毛画的是开元年间特有的羽玉眉;眉尾纤细、微微上扬。   这种眉型显得整个人的脸消瘦,而且细长。   不知道为什么,后世都觉得唐朝的时候以胖为美,实际上并不是,唐朝人奉行的是自然美,之所以画像陶俑之类的东西看起来比较丰腴,那是画家的夸**造成的。   自古以来,由于营养跟不上、农作物植物种类单一,人都比较消瘦;丰满是一种营养过剩的表现,是人对自己经济方面的肯定。   但凡请的起画家为自己作画或者得起工匠为自己制作陶俑的人,都是些大户人家,他们大多会请他们创作的时候把自己的形象制作的丰满一点儿;其实只是为了侧面显示自己家财力雄厚。   谁都不想别人说自己家里穷,唐朝人又就是一群特别爱美的人,所以唐朝时期的绘画,一流水儿地成了胖人的天下。   实际上,大部分女子都很纤瘦,像杜铃兰花桓晏然以及街上其他的女子,大多都是些纤瘦的人,上了年纪的可能会稍微丰腴一点儿;男子稍微强一点儿,估计是因为唐朝实行府兵制,所有人都是预备兵吧,男生多少都有点肌R。   那些舞女身材同样也很纤瘦——整天跳舞的人怎么可能会很胖?   她们的头发梳成高高的流云髻,每个人的头型和发饰都是一样的;坠着流苏的玛瑙发簪随着他们的舞动,而来回摇曳着。   她们的发髻背面绾着高高的发梳,看起来似乎在支撑发髻的重量;耳坠是夸张的硕大的火红玛瑙点缀,看着我都觉得耳朵生疼,每一个目测都得有三四两重。   别说带这种耳饰跳舞了,让我带着这种耳饰、光待着不动,我都觉得耳朵都快要被坠掉了。   她们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长裙,上身穿着的短襦和长裙上的束带都是金色的;她们的裙子外面没有披着披帛,而是罩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大红色广袖罩衫。   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袖子。   他们跳的是一种我完全没见过的舞蹈,准确的说,我来到唐朝之后就没见过唐朝人跳舞。       第270章 长安初夜   她们跳的是一种很柔美的舞蹈,衣袂飞舞,广袖轻阖,巧笑倩兮;美艳得不可方物。   整个长安街都沐浴在花灯的海洋里,整个街道都是一片火红。   红色是生机的颜色。   她们的舞台是“移动式”的,也就是说,她们从这个地方跳完,就会到下一个地方去跳下一段跳舞。   在每个街道**叉的地方也就停留一刻钟左右。   随着他们的离开,围观的人群也跟了上去。   原本有些拥挤的街道,忽然有点豁然开阔的意思。   我终于看清了两边的商贩——路的两旁都是摆着各种小商品的商贩。   他们大多支一张类似于马扎的大桌子;上面铺上一个白布,就把商品摆放在上面。   旁边儿是一个卖各种发梳的人,那个大叔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穿了一件破旧的麻布圆领袍,她的头上包着一块黑色的方巾,看着就是一幅商贩的打扮。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很多木梳,细密的梳齿,仿佛机械加工出来的一样。   唐朝的工匠确实很厉害,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木头刻出来这么细密、均匀的梳齿的。   “老丈,这个说的怎么卖?”我走过去,拿起一把雕刻成半月形的发梳。   他的发梳雕刻得十分精致,连边角都磨得十分圆润,看起来和后世做的基本没什么区别。   明天要花桓家里拜访,除了拜访的礼品之外,多准备个小礼物,总是很有必要的。   “郎君,真是好眼力。”大叔说,一脸我很识货的表情,“你拿的那柄木梳是整个摊子上最好的一把,价值四十个通宝。”   四十个开元通宝,按照现在的市值折算的话,也就合人民币七八十块钱。   没想到梳子居然这么便宜,我又问了其他两把的价格,差不多都在三四十块钱一把的样子。   看来看去,这个也好看,那个也挺不错,干脆都买了下来。   “阿爷。”杜甫有些不耐烦了,他拽了拽我的衣领,指着旁边的一个摊位,“那个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卖柿子饼的。   那个人也是这样,支一张大马扎,估计是柿子饼太沉了,商贩怕马扎压塌了,又在上方加了一块木板,用来支撑货物的重量。   我不知道是的唐朝叫什么,我只好跟杜甫说,“那是甜饼,你要吃吗?”   “阿娘和阿爷不许我吃甜饼。”杜甫可怜巴巴的说。   “没事儿,我不告诉他们。”我说,走过去。   “郎君,这个怎么卖?”   “十个通宝一斤。”小贩估计看我不像买的样子,不冷不淡地说。   “子美想吃几个?”我说,偏头征求杜甫的意见。   “单凭阿爷做主。”他学着长辈儿那样可样客套着,眼睛一直盯着柿子饼。   “来三四个吧!”我说,“不够我们再买。”   “好嘞!”卖柿子饼的小哥利索地把四个柿子饼放进旁边的一轮方纸上,然后把方纸包成了中药的那种形状;他把“中药包”放在木制的杆秤上称了称,把有刻度的那一侧给我看,“刚好八两,五个通宝。”   “嗯。”我应声,从钱袋里掏了五个通宝给他,他把“中药包”递给我。   我把纸打开,让杜甫抱着纸包吃。   “阿爷吃一个。”杜甫接过之后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又递给了我。   “阿爷不爱吃甜的。”我说,我说的是实话,在碎叶镇呆了这两年,基本上吃不着糖,我都快忘了糖什么味了;吃不着就不想,渐渐地也就不怎么爱吃糖了,“子美真是个懂礼的好孩子。”   杜老师被我夸奖了一顿,笑得一脸灿烂,他抓着柿子饼咬了一大口;大口嚼着,笑得一脸满足。   果然小孩子只有吃糖的时候最幸福。   我抱着杜甫,往前走着,忽然看到了一个卖面具的商贩;他的背后是一整排的面具。   我就纳闷他是怎么把这些面具挂上去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少妇让他拿起其中的一个面具,我才看到后面是一个挂钩。   他在背后扯了好几根平行的绳子,绳子上面挂着很多挂钩;仔细一看,挂钩记载绳子上面的——面具就是挂的那些挂钩上的。   那些面具大多是些大红大绿的颜色,看起来像是油漆但是又不大像。   “这个是怎么卖的?”我问。   “六个通宝一个。”卖面具的中年大叔说。   “子美想要哪一个?”我抬头,问杜甫。   “我可以要面具吗?”杜甫吃了一惊,“阿爷总是教导我不要喜欢这些东西……”   “没事儿,他今天不是不在吗?”我冲他眨了眨眼,“我们不告诉他,回去之后,你就说路上一小朋友非要送给你的!”   “小朋友?”杜甫一怔。   “就是你的玩伴。”我解释道,“到时候,你就说你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儿时的玩伴,那个孩子非要把自己的面具送给你,说是友谊的见证。”   “这样阿爷会信吗?”他书里还拿着啃了半截的柿子饼,呆萌地问我。   “当然了,到时候我会给你做证的。”我说,“来,看一看想要哪一个?”   “我想要那个胡国公的。”杜甫指着旁边那个大红色的说。   胡国公?那不是秦叔宝吗?   秦叔宝本名秦琼,字叔宝;他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封号是翼国公——死后追改胡国公。   他和尉迟恭——也就是尉迟敬德,常年占据着古代的大门。   对,他俩就是传统门神画上画的门神。   “那我要旁边那个蓝色的。”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个蓝色的画的是谁,反正看着还蛮好的。   “要这两个是吧?”贩卖面具的大叔说,他把秦叔宝的以及我挑的那个蓝色的面具递给我,“一共十二个通宝。”   “嗯。”我从钱袋里掏出钱递给他,把秦叔宝的面具递给了杜甫,我则拿起了那个蓝色的。   “我是左武卫大将军!”杜甫毕竟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面具在他脸上根本挂不住,我伸手帮他扶着,附和道,“参见秦将军!”   “哈哈哈……”杜甫笑得一脸开心。   其实小孩子跟大人一样,在该做什么的时间内做什么事情就好,一味地强迫他们成熟未必是件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感觉,小时候的杜甫这么乖,那历史上记载的那么调皮的杜甫,该不会被我教坏的吧?   想想都觉得长安街上繁华异常       第271章 巧遇妼儿   “阿爷,子美想要那个!”杜甫戴着面具玩儿了一会儿cosplay的游戏,他指的前方一个黄色的摊子说。   “哦!”我应声,抱着他往前走。   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卖糖人儿的;他弄了个小车子,弄了一个满是孔D的陶瓷台子,上面C着几个已经做好的糖人,金灿灿的糖人在花灯昏暗的光的映照下,像是点点星。   小摊子的周围围着三个家长,家长分别牵着一个小孩;两个粉嘟嘟的女生和一个五岁的小男生。   糖人小贩推着一个小车子,车子上摆着一个小炉子和一口小锅,小锅旁边是C作台,C作台的旁边放着大半盆水;小锅更像是砂锅——是陶瓷制作的,盆也是陶瓷制作的。   小郭的旁边放着一块木板,木板旁边还放置着一小碗白色粉末;木板应该是用来冷却糖稀的,白色的粉末应该是防止糖稀和木板粘连的。   我俩到了卖糖人的小摊前,那个匠人果然先往木板上涂抹淡淡的一层白色粉末,然后把糖稀是从锅子里盛出来,放在木板上;待糖稍稍冷却之后,匠人的双手从盆子里沾一些水,双手沾满水之后,他开始捏糖人。   后世的时候基本上没有见捏糖人的了,大部分卖的都是“糖画”——是用糖稀在纸上画出来的,而古代的时候糖人大多是吹出来、捏出来的。   忽然想起来,糖葫芦和糖人不都是宋朝之后才出现的么,怎么这么早就有了?   “阿娘,妼儿想要那个!”旁边那个看起来五岁多一点儿的小女生说。   妼儿?我一愣。   难不成是杜筠的小未婚妻那个妼儿?   说起来,刚刚忘了问杜煜,杜筠去哪儿了。   “妼儿想要哪儿一个?”旁边的女子说,她蹲下来把小女生抱起来,“阿娘没有看清,再指一次给阿娘看。”   “我想要那一个!”她说,指着这边的一个糖荷花说。   我伸手拔下来,弯腰递给她。   “谢谢郎君!”妼儿说,笑得一脸灿烂。   “不妨事。”我轻笑,这才是孩子的正确教育方式;现世中的这么大的大多是些熊孩子。   熊孩子之所以会存在,就是因为有一个熊家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熊家长曾经也是熊孩子,他们的上层还有一群依老卖老、永远站在社会制高点上的熊长辈。   那些熊长辈,大多是些生活在天朝重新启航前后的人,他们生活的年代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教育了。   社会教育的缺失,让他们把年龄当成了“挡箭牌”,再加上传统教育教导人们要尊老爱幼、老人是弱势群体;于是乎,今天在公交车上掌掴女生,明天在篮球场围攻打篮球的职员,自己的孩子不看好、在高铁上满里边乱跑。   在现世的时候,经常看到各种关于熊孩子的新闻,今天把小区里的私家车全给划了,明天把谁家的玻璃砸碎了,后天把瓜农辛苦苦种出来的几千斤西瓜全糟蹋了。   本来熊孩子熊倒无口厚非,家长教育及时补救,这些事情完全可以避免。   然而事实上是,熊家长拒绝道歉、赔偿,还会用一句万能台词怼回来:“他还是个孩子,你跟孩子较劲,好意思吗?!”   他还是个孩子,教育成这样,你好意思吗?   虽然总是说熊孩子就得教育,但是大部分人“下不去手”;一方面真的是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下不去手,之所以变成这样责任还是在家长。   另一方面是真准备教育熊孩子,熊家长急眼了,不仅把原本的受害者拨打一顿还上网上披露,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真的很想说,这种人就不要生孩子了好吗?   生出来教育成这样,以后就算不威胁社会,也会也是个“祸害”;也不能起到养儿防老的左右。   别说“只是为了参与一个生命的成长”,对得起这句话么。   言语过激了。   有些家长教育得还是很好的。   之前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刚刚会走路的样子。   她妈妈的前面走,她乖巧地跟在后面;这时候,前面不远处的垃圾筒外面有一团丢在外面的广告纸。   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捡起广告纸要往垃圾桶里丢;垃圾桶太高,她够不着。   她妈妈虽然没有牵着她,但是一直在关注她,看到她站在垃圾桶旁边之后,立刻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她妈妈把她抱到垃圾桶口的位置,小女孩立刻摁了下上面的盖子,把纸丢了进去。   纸团掉进垃圾桶的一瞬间,世界都被治愈了。   “多谢郎君。”妼儿的家长说,褔了福礼。   “娘子客气了。”我说,轻笑,“子美,你想要哪一个?”   看到我喊他,杜甫愣了一下,“啊?”   这是咋了。我看着呆萌的杜甫,想。   只见他是不是看妼儿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把视线挪开;看到我看着他,他低头,不知道是不是花灯映照的原因,他的脸红扑扑的。   妼儿显然也看到了杜甫,她愣了一下,捏着自己老妈的裙角,小声说:“那个小郎君好像在看我。”   我也觉得,杜甫该不是看上妼儿了吧?   这可怎么办?   妼儿是杜筠的未婚妻,论行第,是杜甫的嫂子啊。   我想了想,历史上杜甫的妻子是一位杨氏女子,比杜甫小十几岁。   “妼儿莫言乱说。”她妈妈尴尬地冲我笑,褔了福礼,领着妼儿走开了。   “子美?”我又唤了他一声,杜甫目送着妼儿,我喊了他一声,他浑然不觉。   “子美!”我把声音提高了两度。   “嗯?”他回头,看到我盯着他,脸又红了,“阿爷。”   “你要哪一个?”看到他脸红,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指着旁边的糖人说。   “那个吧。”他随手指了一个。   看到他指的那个,我忍不住笑了。   他指的就是刚刚妼儿指的方向,那个方向只剩了两朵花型的糖人——准确的说应该叫糖塑。   “那就要这个吧。”我指着一朵木兰花状的糖塑,说。   “好嘞,一共五个通宝。”那个人把C在台子上的糖塑递给我。       第272章 李杜相见   看的出来杜甫心不在焉的,他有一口没一口的舔着糖塑。   “不好吃?”我故意逗他。   “嗯~”他摇头,“太过甜腻了。”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东西呢,毕竟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啊。”我说,“重贤兄那么喜爱吃甜,子美应该也喜欢才对啊?”   “不是的,阿爷,我喜欢吃甜的。”杜甫反驳道,他低下头,看起来就心神不宁地说,“估计是刚刚吃那个柿饼吃多了吧……”   什么柿饼吃多了,明显是看上人家妹子了,那个是你嫂子啊,嫂子不能觊觎的;再说了,才两岁就开始想着妹子,以后怎么成为一代诗仙?   看来必须得教育他一下了。   “子美啊,”我抱着他,语重心长地说;说实话,语重心长这个词儿,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没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啊,什么东西都要讲究适度,适可而止。”   “是自己的,终归是自己的,逃都逃不掉;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怎么抢也抢不着。”我说,“刚刚那个小女孩,是你长兄阿筠的未婚妻子,定下了娃娃亲的。”   “阿爷教训的是。”杜甫低下头,默默的舔着那朵木兰花。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话说重了,毕竟他是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啊。   可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只好默不作声。   街道两旁都是些卖小饰品、小玩意儿的摊位,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一个卖木雕的小摊位。   卖木雕的小哥看起来二十岁上下,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块老树根雕刻,他的她位上摆着很多小玩意儿。   有栩栩如生的小貔貅,有正在嬉戏的小鸭子,还有,一只老母J带着四五只小J的组合雕塑;每个玩意儿都精细的无可挑剔,看的出来都是精心打磨过的。   “子美,喜欢那个吗?”我戳了一下低头舔糖塑的杜甫,又指着木雕摊上的小木雕,说。   本来以为他会很喜欢,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子美不喜欢那个。”   “为何?”在我印象里,小孩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啊,这么精致的小木雕,我都很想要,他居然不喜欢。   “阿爷说我命里‘木’太多了,不能再要‘木’了。”杜甫说。   命里木太多了?   居然是这么一个让我无法吐槽的原因。   “其实五行并不准的……”我试图跟他解释,可是他一脸懵地看着我。   我忽然发现我没办法跟他解释。   天干地支、Y阳五行自古以来就影响着天朝人,我忽然冒出来跟他们说,你们信得都是封建迷信……   绝对会被打死的吧?   “啊?”杜甫看着我,看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撞到了我腿上,我低头,发现是一个球。   那个球看起来和足球差不多大小,外面是用皮革制成,砸到身上并不疼,里边应该不是实心的。   我抱着杜甫,弯腰把球捡起来;手指捏了捏,还真的不是实心儿的。   紧接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儿走过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忍不住想感叹一句,世界这么小!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白。   “别来无恙啊!”我开口说。   李白原本穿的一身月白色的圆领袍,现在袍子上全是鞋印儿;那个球上也是灰乎乎的样子,不用想,球肯定是他的。   “杜展?”李白试探的问,他抬头,看着我抱着杜甫,懵了一下,“两年不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噗……”我忍不住笑,“你想什么呢,女子怀贵尚且需要9个月呢,这个孩子怎么看也得有两岁多了啊?”   “这倒是……”他赞同,呆愣地点了点头,“那这个孩子是?”   “家中长兄的孩子。”我解释道,“名甫,小字子美。”   “你哥可真够自恋的。”李白毫不客气地说,“这个孩子虽然现在长的很好看,长大了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我:“……”   “阿爷,这等少不更事、口无遮拦的孩童是谁?”杜甫看起来是个乖宝宝,呛起人来出口成章。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白。”李白夸起自己来,连脸都不带红的。   “没听说过。”杜甫白了他一眼,说。   “那是你孤陋寡闻!”李白不干了,“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我?”   这个对白那么熟悉呢?我眨眨眼,想。   “夸自己夸成这个样子,你也真好意思。”杜甫虽然只有两岁,嘴皮子可是不饶人,说着半截都结巴了,“我、我祖父那么厉害,我都没有说!”   “你祖父不就是杜审言么?”李白不屑的说,“你知道我祖父是谁吗?”   “是谁?”杜甫说。   “是谁?”我赶忙追问。   这可是一个千古难题呢,李白到底是不是皇家人?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一直仕途不顺?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又传他和唐太宗是同辈族弟。   如果真的和太宗是兄弟的话,那他可是玄宗的曾祖父;这辈分儿一下子就上去了。   “……”李白看见我俩异口同声的问,愣了一下,“我不告诉你们。”   我:“……”   “怕你是不敢说吧,毕竟是杜撰出来的。”杜甫直接怼了回去,他拽了下我的领子,“阿爷,子美想下去。”   “……”李白偏头,“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我们两个人也不会给你捅出去。”杜甫说,他站在李白旁边儿。   李白现在只有十四岁,但是也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左右的样子;杜甫已经算是长得快的孩子了,但也只有九十公分左右。   气势上明显矮了一大截。   “差点儿上了你的当了。”李白蹲下,戳了戳杜甫的脸,“要不要一起玩蹴鞠?”   “好啊!”一听说要不要一起玩足球,杜甫接着就忘了刚刚说的话。   小孩子也太好忽悠了,这么简单就被岔开了话题。   你们怎么不接着聊了,我还等着听呢?   “去哪里玩?”杜甫跟在李白身后,追问。   “那边有一个大空地,那边还有我三个玩伴。”李白说,冲身侧偏了下头。   说完两个人撒丫子跑开了,我赶忙抬腿追上去。   李白和杜甫的历史性会面2333    第273章 颜式清臣   跟着李白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他说的块空地。   空地上站着三个同样穿着圆领袍的少年。   “阿白,怎么这么久啊?”其中一个少年说,那个男生看起来也七八岁左右。   “抱歉,遇到个熟人,你们不介意多一个人吧。”李白说,拉着杜甫上前,“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让他在边上跟着玩儿就行。”   “当然不介意了,人越多越有趣嘛。”那个男生说,他自我介绍道,“我叫颜真卿,你叫什么?”   啥?!我一愣,这孩子是颜真卿?   长安还真的是遍地都是大神。   颜真卿也是长安人,他是京兆万年的。   颜真卿被世代推崇的是书法,但其实他也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在跌宕起伏的政治生涯里,也是有过一番作为的。   颜真卿祖籍山东,三岁时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一生历任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   他小的时候家庭贫寒,家里穷,买不起纸;他就用黄土和水充当墨水,在墙上写字。   功夫不负有心人,颜清臣同学刻苦上进,二十五岁就中了进士,正式步入仕途。   但在朝为官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颜真卿也终究躲不过这一劫,德宗时期的宰相卢杞借反臣李希烈之手害了他。   颜真卿和韦凑似的,是那种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天宝九年,他由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在御史台下属的三院之一的察院任职。在此期间,御史吉温出于私怨陷害御史中丞宋浑,颜真卿于是上折:“奈何以一时忿,欲危宋璟后乎?”   ——怎么可以因为私人怨恨,就破迫害忠臣之后呢?   当时宰相杨国忠及其党羽一看,顿时不高兴了,把他划成异己加以排斥;天宝十二年,终于找了个借口,把他调离出京,降为平原太守。   平原郡属于安禄山辖区。   安禄山谋反初露苗头时,颜真卿就看出来了,暗中高筑城墙,并在墙边深挖战沟,招募壮丁,积储粮草,加以防范;但表面上却作出每日与宾客泛舟饮酒、不问世事的假象。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谋反,河北二十四郡除了颜真卿负责的平原城守备很好外,其他城均失守;正是由于颜清臣同学的先见之明,安禄山才没能蚕食掉太原城。   在与安禄山的斗争中,他把原来的三千兵扩充到万人,并择取统帅、良将,与堂兄常山太守颜杲卿相约共同抵抗安禄山,颜杲卿在安禄山后方讨伐叛军。   颜真卿被推为联军盟主,统兵二十万,横扫燕赵;天宝十五年,他又辅佐河东节度使李光弼讨伐叛军。   玄宗之子李亨即位后,为肃宗,颜真卿重新当上了河北招讨使;安禄山利用肃宗调走河北兵力之机,乘虚急攻河北,兵围平覃。   十月,颜真卿被迫弃郡,第二年他见到了皇帝,被诏受宪部尚书,后升职为御史大夫。   经过安史之乱,唐朝转向衰落,出现了藩镇割据的局面;代宗死后,他的儿子李适即位,为德宗,但实权却被宰相卢杞把持。   卢杞一直对颜真卿的才略和耿直嫉恨。   德宗想改变藩镇专权的局面,却引发了藩镇叛乱,其中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兵势最强,他自称天下都元帅,向朝廷进攻,朝野大为震惊。   德宗找卢杞商量,卢杞一听,正好这个机会铲除颜真卿,于是说:“不要紧,只要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去劝导他们,不用动一刀一枪,就能把叛乱平息下来。”   接着,他推荐了年老的太子太师颜真卿;这时候,颜真卿已经是七十开外的老人了。   文武官员听说朝廷派他到叛镇去做劝导,都为他的安全担心;颜真卿却满不在乎,带了几个随从就赶往淮西。   唐朝宗室李勉听到这件事,觉得这根本就是鸿门宴、朝廷将失去一位元老,于是秘密上奏请求留住他,并派人到道路上去接他,但没有赶上。   那边,李希烈听到颜真卿来了,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在见面的时候,叫他的部将和养子一千多人都聚集在厅堂内外;颜真卿刚刚开始劝说李希烈停止叛乱,那些部将、养子就冲了上来,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围住颜真卿又是谩骂,又是威胁。   但颜真卿毕竟是见过大事面的人,面不改色,朝着他们冷笑。   李希烈于是命令人们退下。接着,把颜真卿送到驿馆里,企图慢慢软化他。   叛镇的头目都派使者来跟李希烈联络,劝李希烈即位称帝;李希烈大摆筵席招待他们,也请颜真卿参加。   叛镇派来的使者见到颜真卿来了,都向李希烈祝贺说:“早就听到颜太师德高望重,现在元帅将要即位称帝,正好太师来到这里,不是有了现成的宰相吗?”   颜真卿扬起眉毛,朝着叛镇使者骂道:“什么宰相不宰相!我年纪快八十了,要杀要剐都不怕,难道会受你们的诱惑,怕你们的威胁吗?”   李希烈拿他没办法,只好把颜真卿关起来,派士兵监视着;士兵们在院子里掘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土坑,扬言要把颜真卿活埋在坑里。   颜真卿不为所动。   第二天,李希烈来看他,颜真卿对李希烈说:“我的死活已经定了,何必玩弄这些花招,你把我一刀砍了,岂不痛快!”   过了一年,李希烈自称楚帝,又派部将*颜真卿投降。士兵们在关禁颜真卿的院子里,堆起柴火,浇足了油,威胁颜真卿说:“再不投降,就把你活活烧死!”   颜真卿二话没说,就纵身往火里跳去,叛将们把他拦住,向李希烈汇报。   李希烈想尽办法,终没能使颜真卿屈服,就派人将其缢杀,终年77岁。   这一年里,其他人想尽办法救援颜清臣同学,都没能救出来。   四朝元老就这么驾鹤西去,德宗休朝八日,全军将士恸悲恸大哭。   我回神,看着还只有七八岁的颜真卿。   他身上的衣服圆领袍很破旧了,看起来穿了很久,但是他却笑的一脸灿烂。   “我叫杜甫。”杜甫被他的笑容感染,开心地笑。       第274章 长安初雪   他们玩球的规则我完全没看懂,也许他们玩的这个球本身就没什么规则。   除了用脚踢之外,头、肩、臀、胸、腹、膝等部位均可接球;虽然说是最早的足球,但是并没有规定不可以用手碰——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不行。   玩球的规则和足球也不大一样,他们这个游戏好像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也都可以玩似的。   只见李白把球用脚踢了起来,用肩部接住,开始用肩膀和胸前颠球。   一个球被他玩儿跟活了一样,无论他怎么颠那个球,那个球就是不离开他的身边。   颠了没有两分钟,他们就开始玩儿五个人追逐这个球的游戏。   在空地的东北角上,有一个大大的竹筐;竹筐被放倒在墙角,开口的这一边对着他们。   我看到他们五个人彼此追逐,好像是在比谁先把球抢到,然后踢进那个筐子里。   李白毕竟比那几个孩子大一些,他轻而易举的抢到了球,正要往筐子里踢的时候,被半路上杀出来的颜真卿抢走了。   颜清臣同学刚要S门,又被另一个少年把球抢走了。   他们彼此追逐着。   作为一个在现实不怎么看球的人,我忽然发现竞技运动也蛮好玩儿的。   他们五个人玩儿得正起劲,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难得有这么的机会可以玩个痛快,我也没有喊。   我看着边上灯火通明的街道。   街上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自己的“战利品”。   街上依旧是摩肩接踵,我甚至怀疑整个长安的人都出来玩了。   花灯点缀夜空里,映照的天空一片火红,仿佛天边的火烧云。   我忽然感觉有点儿饿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我在的街道对面就有一份卖吃食的;我走过去发现是卖饼的,卖饼的是一位大娘。   “尝尝大娘的饼吧,十里八乡没有不说好吃的!”看到我走近,她说。   她的摊子是一个跟胡麻饼小哥差不多的小车,不同的是她的车子上没有炉子,只有一大筐饼。   饼很小,也很平,每一个直径也就在三公分左右,也就有半厘米厚。   外皮看着很酥脆,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她的摊子上放着一个小陶罐,里面能看到都是满满当当的开元通宝;陶罐就放在筐子的旁边。   我看到筐子沿儿上还靠着一个木夹子。   “大娘,您这饼怎么卖啊?”我问。   “一个通宝两个。”她说,“都是一个馅儿的。”   这个饼居然还有馅儿的?看着那么薄。   “那先来六个尝尝。”我从钱袋里掏出三个通宝递给她。   “嗯。”她应声,伸手拿起一张纸放在桌子上,用右手拿起夹子,夹起了六个饼放在上面。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她左手的袖子是空的。   “大娘,您的左手……”   “小郎君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那个大娘还没说话,旁边卖面皮的大叔C话道,“这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独臂大娘!”   独臂大娘?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武侠小说呢?   “你又胡说。”大娘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她把夹子放下,右手把纸包起来递给我,“只不过是街坊邻居给起的诨名,我也就是个做饼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饼!”旁边的大叔又凑了过来,说,“这可是至尊陛下亲自吃过的!”   这个饼还给皇室提供过?   “别跟他乱说,那个时候陛下还是临淄王呢。”大娘尴尬地笑,“碰巧在我的摊子上吃过饼。”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为至尊陛下了,老朽这样说也并无不妥。”大叔说,哈哈大笑,“小郎君,我打赌你吃完这些还会再来的。”   我轻笑,捏起起一个饼丢进嘴里,转身往杜甫他们玩的那边走。   那个饼外皮吃起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里面居然还有馅儿,仔细品味了一下,发现是R馅;R馅儿分量很足,但肥而不腻,入口唇齿留香。   这跟后世吃的黄山烧饼差不多呀,只不过里面没有梅干菜,只是单纯的R馅儿;R也不只是猪R,像是JR和猪R的混合物。   我拿起一个饼干端详着,实在是不能理解她是怎么把饼做的这么薄的。   我又折回去。   隔壁大叔露出了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大娘您这个饼是怎么做到这么薄的。”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刚问完,我的脑海里就想起来当初和卖胡麻饼小哥的对话;估计这个大娘也会跟我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其实很简单。”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娘并没有拒绝,“先把豚R和JR按一定的数量和面粉混合,做成馅儿。”   “然后和面,把面拽成一个个的小面团。”她接着说,“把面团擀成很薄的面皮,然后把馅儿放到面皮上,包起来压扁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么做成的。   “擀的时候可能不是很容易擀,这个时候需要借助面板。”她说,比划着,“我有两块专门用来压几个馅儿饼的薄木板,把团好的面饼放在两个木板之间,用重物压一下就好。”   “多谢大娘赐教。”我说,挠了挠头,“我还想买点儿。”   “好嘞,大娘这边管够。”她轻笑。   我这次买了三十个,准备带点回去跟杜煜他们尝一尝。   走到杜甫他们玩儿的空地上,一个冰凉的小东西忽然砸到了我的脑门儿上。   我伸手摸了一下,像是一小搓雪花。   我抬头,接着一点白色落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等我不再眨眼的时候,发现雪已经下了起来。   “下雪了!”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大声的喊,她拽拽身旁女子的衣服,“阿娘家还是今年第一次下雪呢!”   “嗯。”女子应声,也抬头看向天空。   最开始还是星星点点的,渐渐地成簇成簇坠落了下来。   有些孩子兴奋不已,他们伸手去接那些雪花。   他们身上有的穿着厚厚的裘皮,有的穿着   这居然是长安的第一场雪,那这下的太晚了,都年后了;关外已经下雪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受灾?   “子美,该回去了!”我喊了一下玩儿地起劲的杜甫,“雪越下越大了。”   听到我喊他之后,他恋恋不舍跟其他人道别,临了还在跟李白确认:“李兄,明天我还能来和你们一起玩吗?”       第275章 粗使丫鬟   虽然杜甫恋恋不舍,但是我还是把他拽过来、抱走了。   往回走了没两步,雪就下大了。   大朵大朵的雪花往脸上砸着,隐约感觉里面还夹杂着冰雹。   我一个常在塞外风吹日晒的汉子都被打得脸生疼,更别说杜甫这种细皮嫩R小孩儿了。   我把他的脸贴在我脖子旁,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加件外套。   “阿爷,子美不疼。”杜甫扬起已经被冻得发红的脸说,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脸,“倒是阿爷的脸,有些红肿了。”   “多谢子美,阿爷也不疼。”我说,冲他笑了笑。   街上的行人、路边的小商贩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雪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有的赶忙抱起自己的孩子,有的慌忙收拾着的东西。   刚刚还歌舞升平的大街上忽然混乱不堪。   我抱着杜甫,快步往杜家走。   就这么狼狈不堪的回到了杜蘅家所在的小巷。   刚进巷子就看到,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杜煜和杜闲。   两个人都加了斗篷,但是看能看到斗篷上已经有一层浮雪。   “两位阿兄。”我把杜甫递给杜闲,有些尴尬的说,“抱歉。”   “嗣业说哪儿的话。”杜闲见过杜甫但是并没有立刻查看杜甫的情况,而是帮我把头发上的浮雪拂掉,“快些进屋喝点姜茶暖暖身子,这么大的雪莫要感了风寒才是。”   “多谢阿兄记挂。”我说。   “那我就先带着子美进去了。”杜闲说,“内子一定要子美在身边才肯睡下。”   “还请阿兄在阿嫂面前替展赔个不是。”我作揖说。   “嗣业说哪儿的话。”他说,这时候杜甫打了个喷嚏。   “阿兄!”我赶忙说。   “阿兄,嗣业,那我先带他过去沐浴更衣了!”杜闲也有些慌乱,他抱着杜甫点了下头,快步离去。   看着他离开,杜煜欲言又止。   “阿兄……是展贪玩了。”我赶忙道歉说。   “不妨事,你先去沐浴更衣。”杜煜说,似乎难以启齿似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唯!”我应声,冲他行过礼之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我的小院子和杜煜杜闲的小院子隔着一条长廊。   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生好了火盆。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在往铜盆里添木柴;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怎么了,她的脸通红。   “郎君。”她福礼说。   “有劳了。”我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门口的衣架上。   唐朝的衣架具有鲜明的唐朝风格,和唐朝建筑一样简洁素雅但是又不失大气。   大部分的古代衣架都是横杆样式的,两侧有立柱,上下承木墩底座,两座之间有横板,立柱顶端安横梁,两端长出立柱,在立柱两段会雕刻一些浮雕图案;我房间的这一个上面雕刻着祥云。   横杆之下还有一块竖着立的木板,上有透雕装饰,其主要目的是为了使衣架更加牢固;一般情况下,衣服脱下后就搭在横杆之上。   据说最早出现于周朝,周朝开始实行礼制,贵族阶层对衣冠十分重视,为了适应这种需要,就出现了专门用来悬挂衣物的架子;再加上自古皆穿长袍,所以衣架也做得比较高——为了使衣物不至于垂到地上。   我刚把衣服搭到衣架上,那个女生就旁边矮桌上放着的一个托盘端了过来。   她走过来,伸手就要帮我脱衣服;我身上出去厚厚的外袍之外,就只剩下中衣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一愣,下意识地把她的手推开。   她愣了一下,没有再坚持。   “好了,多谢,你出去吧。”我说;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唯。”她应声,把托盘放下,“婢子去帮您准备热水。”   “有劳了。”我说,看到她退出去关上门之后,我把中衣脱了下来,换上她给我准备好的那身。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一只手拎着一只手提的木桶。   每个房间都有备好的浴桶,只需要把热水倒进去即可。   所有的热水都有厨房统一供应,有人专门负责烧热水;因为古代没有热水壶,所有的热水全靠现烧。   说实话,那一桶水也得有小三十斤,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要一只手拎一桶,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拎回来的;而且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单薄,外面还下着雪呢。   “你去休息吧,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我说,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桶,可是她却没有给我。   “婢原本就是外院的粗使丫头、原本就是在做这些事儿的。”她说,把手里水桶的水倒进木桶里,“现在让婢做郎君的贴身丫鬟,不必再日夜砍柴,已经是婢的福分了。”   “你原本日夜砍柴?”我愣了,他看起来就十四五岁四五岁的孩子,砍柴都已经很苛刻了,还要日夜砍柴。   “嗯,婢原本就是罪臣的女儿,活着就是要作为奴隶的。”她说,纤瘦的脸庞上波澜不惊,“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总比沦落街头要好上许多。”   “……”我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相比与沦落街头,做丫鬟确实是好一些,但是做粗使丫鬟……   “婢子再去几趟,郎君就可以沐浴了。”她说,拎着空水桶刚要走,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把水桶夺下来,摊开她的手,发现上面磨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十四五岁的女生的手,应该都是白皙细嫩的,她的手不仅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还裂了口子;不看脸的话,说这是一双五六十岁的人的手,肯定没有人会怀疑。   “你的手都成这个样子,冬天的时候不疼吗?”我皱眉,轻轻地摸索着她手上裂开的口子;那些口子已经裂了很长时间了,边角已经发硬、结了痂。   “郎君……”她把手抽回去,慌乱的抓起木桶,“婢去打水。”   “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伸手去夺她的水桶,并没成功。   刚刚就被夺过一次,她这次学聪明了;只见她灵巧地躲过了我的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抓起衣架上的袍子披上,跟了出去。    第276章 她睡着了   不知道是她确实跑的太快了,还是她找地方藏起来了;我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跑没影儿了。   外面的雪这一会下得更大了,地面上已经结了一层的雪,穿着木屐出来都能在上面踩出鞋印来了。   我把帽子带上,走近厨房。   刚到门口就和刚好出来的她撞了个满怀。   她的手里还是拎着两个水桶。   看到我跟过来,她愣了一下;我趁这个机会把桶夺过来,快步往房间走。   “郎君!”她喊我,我没有停。   我拎着桶走进屋里,把水倒下;她也跟了回来,束手站在一边,像是犯了很大的错似的。   我没有理她,拎着桶往外走;她接着跟上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走进厨房,负责烧水的人看到我,下意识地要冲我行礼,我冲他们摆了摆手,打起水往外走。   她一直跟在我身后,有两次想要上前夺我的水桶,都被我躲开了。   浴桶不大,八桶水就盛了个大半满。   我把桶放在浴桶旁边,忽然发现,我应该一次性拿四桶的。   “郎君,婢可以的……”她弱弱地开口,声音里参杂进了鼻音。   “没事儿,我在安西的时候都是自己做,这些事已经做惯了。”我说,“那我沐浴了,天色不早了,你去睡吧。”   “婢伺候你沐浴吧。”她说,边走过来边撸袖子。   “我自己就可以了……”我皱眉,“你去睡吧,这是命令。”   “唯。”看到我板起脸之后,她褔了福礼,转身走了出去。   我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我把中衣穿上,我试了一下,发现我果然可以直接把浴桶端出去。   我弯腰抱起浴桶,刚打开门,发现她正坐在门口;听到开门声,她本能地回头。   看到我抱着个桶横着出来了,她一脸错愕。   “郎君……您这是要做什么?”   “去把水倒了啊?”我说,“一桶一桶的弄太麻烦了,我直接把桶端过去吧。”   “这个桶足有三十斤重呢!”她吃惊不已,“再加上那些水,它现在足足有二百斤……”   居然有二百斤吗?我没感觉出来啊!   “虽然早听闻郎君天生神力,今日一见还是有些……”她说,估计是意识到自己逾距了,慌忙闭口,低下了头。   “你等我一下。”我说,抱着桶走下台阶,把桶里的水都倒进花坛里。   “跟着我。”我说,我把桶放进屋里,她也跟着我进了屋。   屋里原本都烧着火盆儿,整个屋里都很暖和。   “在这里坐着别动,等我回来。”我说。   她不明就里,但是还是按照我的指使坐了下来。   我拿起旁边洗漱用的铜盆,走出房间。   手干裂的成因,主要是因为缺水,其次是因为缺少维生素。   虽然传统的泡温水、泡盐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效果,但是盐水可以起到杀菌的作用。   整个唐朝没有护手霜,短期之内我也没办法把她手的状态改变过来。   而且,她的手看起来不是一年两年这样了;手裂开的口子边上好一些淡白色的线状痕迹,这些痕迹肯定是之前裂口子的时候留下的。   我端着盆子里的温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她整个人都小小的,原本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没张开;再加上我高的原因,她看起来是特别小的一只。   其实她身高还可以,差不多有一米六吧。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她看起来十四五岁;头发还没有换成成年人的发髻,推测她并没有及笈。   应该在十四岁左右。   她的眼睛很漂亮,长长的睫毛贴在下眼睑上,像是细密的小刷子;配上小巧玲珑的鼻子,樱桃小口,整个人像一只古典娃娃似的。   她属于那种长得很小家碧玉的女生,也算是漂亮的;虽然和花桓比肯定是要略逊一筹的,但是也是个可爱的女生。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摆在身侧的手拿起来,放进我调制好的温盐水里。   她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会忽然醒过来,她安静的趴在桌子上。   我忽然有点感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在经历着原本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经历的苦难。   这么大的孩子,如果在后世的话,应该在上初中。   作业不算重,大家都在讨论自己喜欢的演员、喜欢的游戏、喜欢的声优还有喜欢的动漫。   有些春心早萌的女生,心里可能有了暗恋的对象;她们的课余时间,不是在和自己的好朋友讨论自己暗恋的男生,就是已经更近一步、和自己喜欢的男生打闹了。   日夜劈柴的这种生活只生活在古代。   她说她是罪臣的女儿,也就是说,她曾经也是官宦子弟。   眼前忽然出现了杜铃兰的样子,说起来,回到本家之后也没有看到她;如果杜家没有平反的话,杜铃兰估计会像她一样吧。   在么一个宦官家族里做最重的活,甚至还要被其他人欺负。   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大冬天里,身上只有一身单衣。   我把她抱起来放在我的卧铺上。   她比看起来的还要轻,估计也就在七八十斤上。   把被子给她盖上,折腾了这一圈之后,她依旧没有醒。   我看到她下眼睑下方有一层厚厚的黑眼圈,虽然她打了妆粉,但是还是能看出来。   唐朝的时候,但凡官宦子弟家的丫鬟都是要化妆的,这些化妆品由这些官宦家提供。   每个人每个季度都有定量的化妆品供应,每个外套必须化妆;如果不化妆,则视为对主家的不敬。   对主家不敬,这个时候就需要祭出家法了;轻则重打几G,重则遣送回原籍都是有可能的。   大部分这种卖身的丫鬟,原籍基本上都没什么用了。   遣送回原籍等于就是把她们丢到大马路上去。   没有东西可以吃,没有工作可以做,除非乞讨,但是乞讨也是要给官家报备的。   也就是说得带着自己的户口证明。   一但被主家抛弃,下场非常凄惨,所以说当初要把阿祡他们遣散的时候,我会那么激动。   人非草木,岂能如此对待?       第277章 有件事情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她躺在软榻上,睡得正香。   我推开门,走进院子里。   雪已经不下了,但是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原本的五层台阶变成了三层。   我不敢贸然下去,只好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   天空中月亮很圆,估计是因为今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吧?   皎洁的月亮和地上的白雪交相辉映,整个院落映照得如同白昼。   不一会儿,天就亮了起来。   早起的家仆们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残雪,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她走出来,看到我,赶忙行大礼。   “婢有罪,还请郎君责罚。”她说,声音都在颤抖。   “何罪之有?”我说,把她拉了起来。   她仿佛受到了惊吓,一直往后缩,一会儿又缩回了屋里。   缩回屋里正好,我正准备把她推回屋里了,但是又觉得我直接动手不太好。   “郎君……”看到我跟着来,并且把门关上之后,她吓了一跳。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身上的衣服解开。   “您要干什么?”她声音都裂开了,她往后躲,我走了过去。   她原本就比我矮上许多,腿也没有我长;刚跑了两步,就被我抓到了。   我刚把衣服脱下来,搭到她肩膀上。   “啊!”她就大叫一声,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愣了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她估计是以为我要对她图谋不轨。   “我其实是想跟你披件外套的……”我赶忙解释。   “啊?”她轻声说,睁开眼之后,脸都红了,“郎君……抱歉,是婢……”   “没、是我的逾矩了。”我忙说,“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下的,是我考虑不周。”   “不……是婢想太多了……”   “没,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   “你俩干吗呢?”杜铃兰站在门口,一脸懵圈的看着我俩。   我俩光顾得互相道歉去了,连门什么时候开的都没注意到。   昨天还在说没有看见杜铃兰,今天她就来了;虽然我还不知道她的记忆恢复到了什么程度,据说是能记起来一些之前的事情了。   “三娘,你怎么来了?”我说。   “娘子。”她行礼。   “心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二郎说。”杜铃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   “唯。”她应声,走到门口关上门走了出去。   原来她叫心儿啊。我想。   明明看起来和杜铃兰差不多大,但是明显比杜铃兰要成熟多了。   “阿兄。”杜铃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嗯?”我应声,紧接着意识到她并没有想起太多之前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叫我把兄了,她一直都是叫我阿展的。   “有四娘的下落了。”她说,“四娘拒了悬崖之后并没有死去,但是却身负重伤。”   厉害了,简直就像小说里的桥段;坠落悬崖之后不仅没有死,还获得了绝世武功。   “但是她却失明了。”杜铃兰接着说,“阿姨已经派人去接她回来了,今天下午就能到。”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声。   “对了,阿筠今天过来了,非要找你玩儿。”杜铃兰接着说,“听说你昨天带着阿甫出去了,这会儿非闹着要让你带他上街呢。”   “嗯。”我忍不住笑了,“那今天带阿筠出去玩儿。”   “嗯!”杜铃兰应声,星星眼地看着我。   “也带你一起。”我说,本能的想伸手揉下她的头,又想起来当初把她弄哭的场景,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再说,现在的她梳的是及笈——以后的成年女生发髻,不是之前那种双环垂髻了。   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杜家被流放,杜铃兰现在还没有结婚。   之前她和韦坚倒是有婚约来着,估计折腾这么一顿,多半是黄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她的婚礼早晚会提上日程,即使不嫁给韦子金,也会嫁给别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杜铃兰接着说,欲言又止。   “这件事还是阿兄跟你说吧!”她说,转身外走,“阿兄就在前厅。”   “嗯!”我应声,跟着她走进院子。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走进前厅,看见一个人,正在和杜煜说话。   说话的那个人瘦瘦的,虽然他和杜煜都是正坐着的,但是也能看到腿很长。   他眼睛是很宽大的双眼皮,虽然只看到侧脸,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他五官很精致,鼻梁很高,颧骨也挺高。   他长的很白,一副外国人的样貌,看起来很像是哪个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儿成精了。   等一下,这句话怎么那么熟呢?   他们在聊当今的局势,隐约听见他们说玄宗近日准备让大儿子郯王李嗣直担任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安北都护张知运变成副大都护。   让三儿子陕王李嗣升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代替吕玄璟,吕玄璟和郭虔瓘担任副大都护。   但是这两俩娃儿都是在关内,具体的兵权还是握在原本的大都护手里。   但是,这为后来藩王割据埋下了隐患;诸王遥领节度就是从这里起的头。   说完了玄宗对自己儿子的分配,他们又聊到了吐蕃。   说吐蕃这半年以来,在松州边境活动的极为频繁,看起来有些勤奋过头了。   这是实话,这半年以来,不光松州,碎叶边上也经常看到游离的图吐蕃人;不光吐蕃,隔壁突厥也是。   最近周围的番国个顶个儿地就跟打了J血似的,都不消停。   “嗣业,来。”杜煜偏头,看见了我,招呼我过去。   “阿兄。”我和杜铃兰异口同声的说。   “郎君。”我冲旁边那个成精的雕塑说。   “阿兄。”杜铃兰直接叫了声。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韦见素。   怪不得杜铃兰叫他阿兄呢,韦见素杜铃兰以及王绪,他们三个都是表亲来着。   “嗣业兄。”韦见素轻笑,“许久不见。”   多谢观看求收藏求推荐    第278章 荷花花灯   “久违。”我说。   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和韦见素足足有两年多没见了。   他已经变得大了一号,虽然看起来依旧很纤瘦,但是比之前要好上太多了。   “嗣业,你和铃兰也坐。”杜煜说。   我俩顺从的坐下。   刚刚那会儿看他俩聊天聊得热火朝天,但是也不像是谈笑风生的样子,更像是在商讨国家大事。   “嗣业,你已经知道了吧?”杜煜把目光投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嗯。”我以为他说的是四娘的事,于是应声。   “阿兄,阿爷的事还没有说。”杜铃兰开口。   阿爷的事儿?杜楠不是早就已经没了吗?   我对杜家二爷和杜家三爷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估计是因为这俩人跟太平公主走的很近吧。   如果不是这两人的话,杜家人也不至于沦落到流放。   “阿爷……昨日黄昏的时候走了。”杜煜开口,看的出来,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抽搐着。   阿爷……难道是杜蘅?   “阿爷……昨天下午不是还……”我开口,“疾医不是已经过来了吗?”   “但积郁已久,疾医也无力回天。”杜煜说,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和玉珏的婚礼,怕是又要推迟了。”   我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婚礼要被推迟,而是又一个杜家人……说没就没了。   “阿筠……”我开口,嗓子一紧,险些失声,我清了下嗓子,“知道吗?”   “还没有跟他说,准备跟他说他的翁爷出门游历了。”杜煜说,“阿筠那么依赖阿爷,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怕是要哭闹的。”   “嗯……”我应声,“要不还是把出门游历改成出门求医吧,不然阿爷原本身体抱恙,怕是圆不过去。”   “嗯,确实如此。”杜煜略沉思,应声。   在坐的四个人——包括我,脸色凝重,都没有再说话。   “阿爷?”杜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看见我们四个人坐在那里,面色凝重,吓了一跳。   “阿筠见过两位阿爷,姑娘。”杜筠行礼,说。   “阿筠!”杜铃兰站起来走过去,抱起他。   杜筠比我当初看见他的时候大了一个号。   原本胖嘟嘟的脸,现在看起来已经能有了轮廓。   估计是流亡的日子太苦了,短短的时间内就瘦了很多下来。   “阿筠乖。”韦见素说着,也站了起来,走过去。   杜筠立刻让杜铃兰把他放下,韦见素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站的笔直。   他身上隐约还能看见两年前的影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情景,杜蘅故意逗他,他一本正经的跟杜蘅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阿筠。”我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我带你去街上玩儿吧,今天是上元节。”   “有劳阿爷。”杜筠行礼,说。   他还跟以前一样是一个懂理的小孩儿,但这样的小孩儿一点儿都不可爱。   我忍不住伸手把捏了一把他那张已经不在圆嘟嘟的脸。   他抬头,错愕的看着我。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天真才是。”我说,也不管杜煜听见了会不会不高兴,“阿筠,你过于懂事了。”   “是呢,内子总是教育他遵纪守礼。”杜煜无奈地说,“其实我觉得像铃兰这般性子也未尝不可。高兴的时候就高兴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就发泄出来。”   这倒是,杜铃兰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她喜欢杜展的事儿,估计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   “……”杜筠低头,似乎也在想这些事情。   “阿兄,我带阿筠去街上走走,午时之前准回来。”我行礼,说。   “嗯,劳烦嗣业了。”杜煜说,一脸苦涩地看着我,说,“我和会微还一些事情要商量。”   “阿兄客气了,刚好我许久没回来,和阿筠都有些生分了。”我说,抱起杜筠,轻笑,“我们爷俩好好交流下感情。”   —   抱着杜筠走到大门口,他就不让我抱了;他自己跑出大门,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   说什么他已经是大孩子了,出门还要被人抱着,被别人看到了会笑话;不由分说的走到了我的前面。   明明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还说什么怕被别人笑话,这个“别人”多半是妼儿吧。   我跟在他后面,不敢跟他太远、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跟丢了;也不敢跟的太近,生怕他会反感。   走了好一会儿,看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忽然计上心来。   “昨儿我见妼儿了。”我跟着她身后,说。   “当真?”杜筠回头,紧接着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于明显了,又把头扭了回去。   “当真。”我说,原本因为得知杜蘅死讯而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卖糖人儿的小摊子,她买了一朵莲花的糖塑。”   杜筠本能的回头,回到一半的时候又把头转了回去。   我走上前,正好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妼儿喜欢的就是荷花了。”   “马上就是妼儿的生辰了。”杜筠叹了口气,“我得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才好呢?”   “妼儿生辰的时候,你送她一朵荷花好不好?”我提议说。   杜筠抬头,他没注意到,我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被吓了一跳。   “阿爷,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如何能寻得荷花呢?”杜筠仰头看着我,说。   “不一定要非得要真的荷花啊,我们可以买荷花灯给她。”我说,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卖花灯的小摊子,他家肯定有荷花形状的花灯。”   杜筠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光,那是憧憬的样子。   “我们过去看一看好不好?”我说。   “嗯!”他脆生生的应声。   我抱着他在人群中穿梭,不一会儿看到了那个卖花灯的摊子。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商贩的小摊子,这三天里都是固定的。   卖花的摊子那边围着很多人,整个长安街上卖花灯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做的花灯。   我抱着他,等了得有十几分钟才排到我们俩。   “麻烦拿一个荷花的花灯。”我开口,旁边的女生猛地回头,我下意识的看向她,发现那个人居然是花桓。   多谢观看~求收藏求推荐    第279章 一同逛街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团花长裙,上身的短襦配了粉红色;浅棕色的束带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   头发梳成了今年特别流行的飞天髻,上面配了坠着粉水晶流苏的金步摇;她耳朵上戴着的是一对类似于耳钉的粉色水晶耳饰。   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喜庆,但是还有女孩子家的娇羞。   她身上披着一件裘皮开衫,整个人衬托得高高瘦瘦的;说是衬托着也不对,她原本就得有一米七左右。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那个女子的打扮看起来应该是她的丫鬟。   花桓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盏牡丹花灯,那是小贩刚刚递给她的;这个小贩的花灯都做得很精致,花桓提着的那盏花灯的灯顶被装饰了牡丹花的样子。   灯的下方还装饰着模拟花托的叶子,不仔细看的话,仿佛拎着一盏牡丹花儿出来了。   “玉珏姨娘!”怀里的杜筠也看到了了她,他一边和花桓打招呼,一边还不忘伸手接小贩递过来的花灯。   “阿筠。”花桓——准确的说应该叫花玉珏、她当初从军的时候是把名和字反过来用的——应声,“好久不见你来我家玩儿了。”   “筠最近课业繁重。”杜筠忽然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他,他挣扎着要下来,我只好把他放了下来;他冲花玉珏行礼,“本想着把功课做完,就去姨娘府上拜访的。”   “结果,正好赶上了中元节。”杜筠傻笑,“想着你马上就是我的嫂娘了,所以便没有上门拜访。”   杜筠的话把花桓闹了个大红脸,她抬头看了我一下,接着又把眼睑垂下;我本来以为她是害羞,可是低下头的一瞬间,她几乎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她应该已经知道我俩的婚事又黄了。   家中有丧事,当小辈的要守丧一年;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守孝三年,不然的话,我现在还是结不了婚,因为杜楠走了才两年多一点。   虽然杜蘅并不是我的直系亲属,但是在古代都是按照大排行来算的,按照礼制,我要为他守孝一年。   “玉珏。”我开口,之所以没有像花获他们那样直接叫她的字,是因为我觉得我俩还不能算做特别熟悉。   两个人如果不是特别熟的话,直接叫对方的字会引起对方反感;原本我给她留下的印象就不怎么好,这样不是雪上加霜吗。   叫了她的名字之后,我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愣了一下,只好没话找话说:“你喜欢牡丹花啊?”   “嗯……”她应声,“这是我阿娘最喜欢的花。”   我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妈宝”两个字,好像她喜欢很多东西都是受她妈妈的影响。   “今天是中元节。”杜筠开口,“姨娘若是有时间的话,能陪一下我阿爷吗?”   “嗯?!”花玉珏一愣。   “是这样的。”杜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之前听我阿娘说过,彼此心悦的男子和女子要在中元节这天携手同游,泛舟曲江池上。”   曲江池我知道,是在长安城东南角的大河;泛舟湖上,也是古代特别常见的节日活动。   花玉珏被杜筠这么一说,连耳朵根都红了。   “阿筠。”我低声呵斥他。   “小郎君说的不无道理。”花玉珏旁边的丫鬟开口,她先是不屑地瞪了我一眼,“原本上元节就是举国同庆的日子,也是为了庆祝新一年的开始。这一天,男子都会邀请自己心悦的女子共游。”   “菲儿~”花玉珏拉了下那个丫鬟的袖子,“莫要胡说。”   “娘子,哪里是胡说呢?本来就是这样子。”被称为菲儿的丫鬟说。   “真是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了。”她无奈地看了那个丫鬟一眼,冲我俯了下身,转身就走。   “玉珏!”我赶忙喊住她,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他们两人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邀请你和我一同泛舟江上吗?”   花玉珏脚下一顿,转身,抬头看着我。   “说实话,我俩好像还没有独处过几次……”我不知道该什么说什么,只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我正月十七就要启程回去,怕是就只有这两日可以……”   “我懂的。”她轻声说,接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把小郎君送回去吧?”菲儿看到我俩达成了共识,说。   “有劳菲儿姐姐了!”杜筠嘴很甜的说。   “小郎君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是菲尔应该做的呀!”菲儿轻笑,抱起杜筠消失在街角。   “那……咱俩……”   “要不先逛一逛吧……”花玉珏说,慢慢地走着。   “嗯。”我应声,跟在她后面。   长安街上的小东西都和昨天晚上差不多,只不过多了很多卖食品的小摊子。   有卖油炸馓子的,有卖油炸汤圆的,还有卖油炸酥的。   馓子和后世的一模一样,不过他们不叫油炸馓子,而是叫油炸面条。   油炸汤圆儿叫油炸糍粑;说是油炸糍粑,但是看起来更像是油炸汤圆,他们卖的这种整个都是圆的。   油炸酥的“酥”是一种面粉和猪R混合成的R丸子;他们的丸子和炸萝卜丸子是一样的,面都和的潮乎乎的。   用手把这种类似于厚“糊糊”的东西抓成丸子的形状,然后再在一种类似于淀粉的粉末里滚一下,就可以下锅炸了。   我走过去买了两袋,把其中一袋递给花玉珏;她道了声谢,接了过去。   我抓起来两粒丢进嘴里,外皮松脆可口、里面却是松软的;外面出锅的时候还会撒上一层盐和胡椒粉,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还是长安好,能人异士比较多,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   我们俩就这么走着。   虽然已经不下雪了,但是街上还是有些凉。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卖热汤的摊子,一个老大娘在摊子里忙活着。   “咱俩喝碗汤?”我提议道。   “嗯。”花玉珏应声;她一路上话都很少。   “阿婆,咱这里有什么汤啊?”我走过去,找了个位置示意花玉珏坐下。   “咱这里卖的是茶。”老大娘好脾气的笑,说。    第280章 敞开心扉   居然是个茶水摊。   “可是,你这不是写着汤的吗?”我指着旁边挂着的布帘说。   “笨。”花玉珏捶了我一下,笑了,“热茶可以简称为汤。”   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的也是,汤原本就是热水的意思。   “那这里都有什么茶呢?”我接着问。   “我们这里只提供一种茶,就是老妇自己调制的姜茶。”老大娘依旧微笑着,“二位尝尝?”   原来是姜糖之类的茶水。   说话间,她已经端了两碗过来;托盘上还摆着两个筷托,上来搭着两个汤勺。   唐朝从上到下、整个种族都很讲究,哪怕老大娘这种路边摊,都会准备托盘。   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要了两碗,隔壁的老大爷就要了一碗,帮工也是拿着托盘上的。   “多谢。”我接过其中一碗,把勺子放到碗里,把它端到花玉珏面前。   她礼貌地笑了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我把我的那碗端近一点。   那是一碗淡红色的汤,看起来很像是后世的姜糖水。   汤水的表面漂浮着姜丝,碗底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东西。   我用勺子漂开姜丝,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   出乎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一碗咸的汤。   我忍不住皱眉,我本来以为是甜的呢。   偏头,花玉珏好像很喜欢这个汤,她小口嘬着,并没有和我一样惊讶于它的味道。   这么看来,它原本就应该是咸的。   —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个汤确实有暖胃的功能,喝完这个汤之后,浑身暖暖的。   这个时候我俩也来到了城东南角。   远远看到了曲江池——边上乌压压的人。   虽然早就知道,上元节是一个举国狂欢的节日,则领教了上元节时候的长安街上;但是没想到,街上那些人跟这边一比完全都不是事儿了。   整个曲江池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如果不是我个子高,压根儿都看不见那湖水了。   “这么多人啊!”我忍不住说。   “嗯,往日人就不少,今日是上元节,都想着泛舟池上。”花玉珏说,眼睛盯着人群里。   “那我们在旁边等一下?”我提议,“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要不就回吧。”花玉珏转身,状似无意的扫了我一眼,她看着我们来时候的路,说,“去逛街也未尝不可。”   不用想,这肯定是生气了。   我看着曲江池周围的那些人,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个收费的就好了,先把票买上,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上元节要泛舟江上的说法,上元节的曲江池应该全是冰才是吧?   “回吧,我其实也不愿意泛舟。”花玉珏看不仅我没有动、反而还要往人群里挤,抓住我的袖子说。   “可是,这不是传统吗?”我说,看着她,她紧接着把脸转向一边,“我想和你制造一点回忆,因为我常年在外面回不来。”   她的脸忽然又红了。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调回来,估计可能一辈子都调不回来了吧?”我说,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喜欢你,但是我却不想你嫁给我。”   她猛然抬头,接着又把头低下了。   “因为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说花世伯就是因为常年在外地,结果连婶娘娘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我说,“我不想你像婶娘一样,一辈子都在等一个人回来。”   “……”她没有说话,转身往旁边走,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你知道吗?我最开始真的很讨厌你。”   “我知道。”我苦笑,这还用说吗?从她最开始态度就看出来了。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不想嫁给你,所以才故意跑到军营里的去当兵。”花玉珏说,依旧是背对着我的,“到了军营一看,发现你果然是一个靠不住的人。”   “我确实是一个没什么担当的人。”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可是你很善良。”花玉珏话锋一转,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一直以为她很讨厌我,没想到居然可以在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但是你这个人太过分了!”她说,猛的转了过来,我看到她的眼里含着泪水,眼看着就要决堤,“刚见面就说要跟我退婚,一个女子还未进门就被夫家嫌弃,你知道这句话有多伤我的心吗?我当时一瞬间大脑就蒙掉了,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我原以为之前跟她解释清楚了,没想到这个事情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创伤。   确实如此,很多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去,是收不回来的。   无论什么样的关系,哪怕是亲情,也会在一次次的语言中伤中土崩瓦解。   “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说,眼泪果然决堤。   我赶忙从袖子里拽出我的布帕递给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随时随地带着手帕的习惯。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我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无论我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她接过布帕,抹去泪水,“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我算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接受不了某些在我控制范围之内的事情发生。”   “那就是,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她说,已经晕染了泪水的眼睛里充斥着自嘲,“我也很想不喜欢你,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对不起……”我忙道歉,可是我说对不起之外,什么都不说出来。   “抱歉,是我情绪过激了。”花玉珏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制造一些回忆。”   “可是我想说,我不怕你离我多远,我只求你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之地。”花玉珏说,脸上是自嘲的笑,“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说怎么怎么讨厌你,可是我却骗不了我的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害怕我等你,最终会变成我阿娘那种结局。可是我不怕,我愿意等。”花玉珏说,脸上忽然扬起了笑,“所以,别再说你不愿意娶我的事了好吗?”    第281章 泛舟曲江   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玉珏以为我讨厌她,转身又要走。   我伸手拉住她,把她拥进怀里。   “对不起。”我说,我无意间又伤害了她一次,我一直在伤害她。   她被我的动作吓到了,挣脱开我的怀抱,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露骨了。   毕竟这是唐朝,虽然相比于其他时期,已经开放了许多,但是也不是现世那样子开放。   “抱歉!”我赶忙鞠躬道歉。   “没事……”花玉珏脸红红的说。   我俩尴尬的站着,不一会儿,人真的少了一些。   我走下台阶,花玉珏跟在我身后。   曲江池上有渔夫专门出租小船。   我租了一个小船,扶着花玉珏到了船上,泛舟曲江池上。   曲江池池面很大,这个水池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这里早先是一个不太深的大水池。秦始皇修筑咸阳宫的时候,在这里修筑一座离宫,名为“宜春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像青楼的感觉。   汉武帝时,曲江池被划入上林苑;刘彻同学觉得这个池水不够深,于是对它进行了开凿清理。   开凿清理之后,蓄水量增大,湖面也变得宽广了一些;因其水曲折,改名为“曲江池”。   隋朝时,长安城南移,曲江成为城内的一部分;隋文帝觉得,曲江池还是浅了一点儿,于是又开凿了一轮,挖成了一个深池。   之所以要开凿,史书给出的理由是隋文帝迷信风水而猜忌多疑;他听信方士的巫术,认为长安城东南高西北低,风水不好,只有把曲江挖成深池,才能保信隋朝“王者之气”。   同时,“曲江”这个名称他也觉得不吉利,改成了“芙蓉池”。   这些言论有待考证,实际上历史上的杨广,并不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人。   他在位期间,修茸长城、平定周边叛乱东征高句丽;开拓疆域,畅通丝绸之路;开凿大运河,开创影响了后世一千多年的科举制。   可谓是功不可没。   但是历史上记载的他却是一个昏庸无道、只会压榨老百姓,还沉溺于美色的人;连开凿大运河这种小孩儿都知道是为了连接南北交通运的事迹,都被杜撰成是为了下扬州看琼花。   心疼杨广,虽然他确实是从长兄那里“夺”来的皇位,但是相比于李世民的玄武门事,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啊!   为了皇位耍一点小心眼无可厚非,包括后来他弟弟要篡位、其罪当诛,但是他也只是废了他弟的爵位,软禁了而已;李老二同学则是一箭S死了自己的大哥和三弟啊!   谁更狠毒一点,立见高下。   而且,说的片面一点儿,相比杨老二,李老二除了任用魏征、广纳贤言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大功绩了;而京杭大运河,时至今日还在运行啊!   之所以会被历史抹黑成那样,是因为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开国皇帝都是天下第一人,末世皇帝即使有重大功劳在身,依旧会被抹黑成昏庸无道。   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自古以来,天朝人受儒家思想熏陶,孔夫子的观念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勤政爱民、轻摇薄税——虽然开凿大运河的时候劳工出现了点儿问题,同时自身文化素养还很高,长得还很帅。   这么完美的一个人,身上还有堪比秦皇汉武的伟大功绩,却被亡了国。   再说了,史书都是后朝撰写的,如果照实写,不就证明了自己家的皇位是篡夺来的吗?   自古以来皇帝讲究的是血统,哪怕什么都没有的陈胜吴广都知道要找个狐狸来冒充自己顺应天命呢!   更别说之前就有愣是说自己是白蛇之子的刘邦,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刘秀、刘备之类的先例了。   老杨家的江山坐的好好的,自己家给篡夺来了;记载史书的时候,李世民总不能这么写:“哎呀,我们家是篡位得来的,我老丈人其实是个明君。”   这样不会让百姓觉得李老二很诚实,而是会失民心。   本来历史这种东西,就是后世人撰写的前朝故事,大部分都是杜撰的,因为真正经历过当时那些事的人都死了。   说回曲江池,玄宗开元年间又对曲江大加兴修,这个时候曲江区就已经成了长安城外最著名的一个“景点”。   玄宗恢复“曲江池”的名称,而苑仍名“芙蓉园”;同时,玄宗时引产水,经黄渠自城外南来注入曲江,且为芙蓉园增建楼阁。   芙蓉园占据城东南角一坊的地段,并突出城外,周围有围墙,园内总面积约二点四平方公里。曲江池位于园的西部,水面约零点七平方公里。   全园以水景为主体,一片自然风光,岸线曲折,可以荡舟;池中种植荷花、菖蒲等水生植物。   亭楼殿阁隐现于花木之间。   我划着船桨,可以饱览整个曲江池的风光;虽然现在荷花败了,江面上只剩下了些光秃秃的梗儿。   曲江池作为长安名胜,并不是每天都开放的;除了节日之外,每个月初和月末都会开放。   上元节这一天很热闹,虽然这个世界后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是今天是全城的狂欢日,怎么能不来八景之一的曲江池呢?   除了这一天之外,中和节、上巳节人也很多。   中元节、重阳节和每月晦日也很热闹。   所有人都可以免费游玩,现世池址仍在,但是园林设施均已湮没。   每逢科举发榜,玄宗都要在这里设宴、隆重宴请新及第的进士,芙蓉园立时人满为患、长安城内居民也都来观赏;宴罢,朝廷派忠臣亲自送进士骑马游街,并赴雁塔登高题名,意得志遂。   “曲江流饮“正是由此得名。   上自皇室贵族、达官显宦,下至市民士、才子佳人,都经常到曲江池游宴享乐。每年三月三、七月十五、九月九重阳节,曲江池更是热闹非凡。   碧波荡漾的湖面,笙歌画船,轻歌曼舞;殿阁起伏的池畔,红男绿女欢声笑语。    第282章 偶遇杲卿   可是我们显然来早了。   整个湖面上只有光秃秃的莲梗儿和干枯的菖蒲;两种植被倒是长得很高大。   除了我们这个小船之外,还有其他很多小船都在池上;正是由于这两种东西的,遮挡反而没有那么显眼。   不知道这么破败的湖有什么好游的。我心想,看着对面的花玉珏。   她看着身侧,时不时伸手撩起一点儿湖水;裘皮开衫被她脱了下来、放在一边。   她身上的披帛随着她撩水的动作而垂进了水里,她把披帛拽出来,披帛湿漉漉地贴在她胳膊上。   她伸手把披帛里的水拧掉,失去了水分的披帛依然很潮湿。   她干脆把它拿了下来、搭在船上,我忽然觉得没有披帛也很好看。   “把开衫穿上吧,不然一会该感冒了。”我开口,把船桨收进船里,任凭小船在池面飘荡着;我伸手把她的外套拿起来,给她披上。   “多谢。”她原本想要拒绝,手在空中划了两圈儿,还是放下了,“其实我自己来就好。”   “我来吧,”我说,把开衫给她套上;她顺从的把手伸进袖子里。   小船在池上飘荡着,时不时会撞到两旁的莲梗儿,只要轻轻一拨,船就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租船的时候,租船的店家说,整个池边的船全都是一家的,最后无论从哪个地方上岸,都可以直接把船还给附近的店家。   这倒是很方便,说起来,这应该属于最早的船务租赁公司吧。   不知不觉间,船就到了水中央。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旁边传来一个童声童气的声音,他在唱诗经,“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经原本就是歌词,只不过在后世遗失了曲谱。   蒹葭这首词唱的十分凄婉,满里面都是心悦美人、却郁郁不得的感觉。   关于这首词还有很两种争论,据说这是一首招贤诗;“伊人”并非美人,而是“贤才”。   另一种就是大部分人都认为的——这是一首情诗。   由于所追求的心上人可望而不可即,诗人陷入烦恼;说河水阻隔,是含蓄的隐喻女子避而不见。   其实我更赞同第二种说法。   虽然招贤说听起来给这首词增加了更多的内涵,但我更愿意这只是单纯的一首恋歌。   原本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多含义,只是后世曲解出来的。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花玉珏也低声唱了出来,“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这两句是唱得更加凄婉,仿佛有希望,但是心却跌落到了谷底。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随着青年声音的落下,一条小船出现在了旁边。   上面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但是洗得很干净。   他的头发梳成发髻,用一根发带束在了起来。   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是谁。   “两位。”那个人抱拳行礼,说。   我依着葫芦画瓢,回礼;花玉珏则褔了福礼。   “在下颜杲卿,字昕。”那个人接着说,“能否有幸结识二位呢?”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呢,原来他是颜真卿的哥。   颜杲卿这个人也很厉害,虽然在史书上并没有留下大篇幅的记载。   他也是万年人,和颜真卿同为颜师古五代孙。   他老爹颜元孙,任濠州刺史。   颜杲卿最开始担任范阳户曹参军,曾经是安禄山的部下。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时,杲卿和儿子季明担任常山太守——没错、就是常山赵子龙那个常山。   颜真卿负责守平原。   颜杲卿看穿了安禄山的野心,于是设计诛杀了安禄山部将李钦凑,活捉了高邈和何千年。   河北十七郡纷纷响应。   然后他和颜真卿开始反击安禄山。   天宝十五年,安禄山率领叛军围攻常山;叛军抓到季明,借此*迫颜杲卿投降,但颜杲卿不肯屈服,还大骂安禄山,季明被杀。   不久,常山城为史思明所破,颜杲卿被押到洛阳,见到安禄山,颜杲卿瞋目怒骂安,也被处死。   联军得知他的死讯之后,全军悲恸不已。   颜真卿后来几经辗转,找到了季明的头颅,写下了一文。   我记得他出生于六九三、四年,算起来,现在二十一二岁。   “在下杜展,字嗣业。”我自我介绍道,原本想说这是我未婚妻,但是还是改口说,“这位是舍妹。”   “在下杜玉珏,字桓。”花玉珏福礼,很配合的说。   “玉珏娘子声音婉转动听,颜某十分倾慕。”颜杲卿说,微笑,“请恕我失礼,敢问娘子除了蒹葭之外,可还有心悦的?”   这家伙当着我的面,直接跟花玉珏表达倾慕之情真的好吗?   我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早知道我就说这是我老婆了。   “颜郎君谬赞了。”花玉珏说,“玉珏不过对诗经不过略懂一些皮毛,若真要说还有什么心悦的,那便是氓了。”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花玉珏说完,唱了起来,“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这首词原本就是写得痴心女子被渣男抛弃的故事,唱起来更加凄沧,如诉如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多疑了,我感觉她这种词是故意唱给我听的。   几次三番要和她退亲,眼看着都要结婚了,我这边儿又出幺蛾子了。   ——虽然并不是我出的幺蛾子子吧。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颜杲卿接着唱,一个大老爷们唱得特别悲戚,听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俩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唱起了后一段。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第283章 玲珑阁旁   整个曲江池上,他俩的声音婉转凄凉。   本来就是寒冬腊月里,我感觉迎面袭来的风都冷厉了些。   “娘子惠质兰心、歌喉动人。”颜杲卿恭维道,我忽然觉得这孩子是喜欢上花玉珏了。   他的眼神跟昨天晚上杜甫看妼儿的眼神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掩饰了一些、不那么明显;而杜甫毕竟是个两岁的孩子,他压根儿不懂如何掩饰。   “郎君过誉了。”花玉珏说,她似乎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献殷勤的颜杲卿,“不过是些寻常女儿家的玩意儿。”   “风雅颂乃大雅,是娘子过谦了。”颜杲卿愣是没看出来花玉珏的嘲讽,继续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之中,识字之人本来就少,能像娘子这样饱读经书并吟诵得如此千回百转之人,颜某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感觉我再不制止的话,这家伙下一步就要说:“留个电话给我吧,妹子。我宣你!”   “桓儿,我们等下不是还要回去一下吗?”我说,打断了颜杲卿,“抱歉,在下二人还有其他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自然,二位还请自便。”颜杲卿微笑,拱手说,“颜某相信,有缘终会再见。”   我敷衍地笑,划着桨往回走。   “你觉得那人如何?”花玉珏开口说。   “什么?”我反问。   “看的出也是位将相之才。”花玉珏说,看着我,“也许你俩以后还会共事呢。”   “也许吧。”我敷衍的应声。   “你生气了?”花玉珏身子探上前,偏头盯着我。   “为何生气?”我反问。   “没什么。”花玉珏坐回去,“天色也不是太早了,回去吧。”   “嗯。”我应声,划桨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   到岸边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所幸今天天气挺好,即使正午时分太阳也不是十分毒辣。   街上的人比我们早上出来的时候多了些,整个街上全是人。   “去吃东西吧!”我说,走在她身侧,“人有点儿多,跟紧我。”   “嗯。”她顺从地应声,走在我身旁。   原本以为刚刚的人就挺多了,没想到走到玲珑阁附近的时候才发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那边的人才是真的多。   整个玲珑阁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昨天来到之后还没来的及玲珑阁看一下;说真的,杜家经历重创的时候,这个店居然还没有倒下,全靠裴虚几。   杜家获赦之后,他立刻又把这个店归还给了杜家。   今天明天抽个时间得去他的家里拜访一下,毕竟帮了那么多忙。   “之前听闻玲珑阁是你的主意。”花玉珏说,“卖的蛋羹确实和其他地方吃的不一样,豌豆糕也是一绝。”   “不过做的些寻常玩意儿。”我谦虚道,“如果不是有佑卿兄帮忙打点,这个店恐怕也就黄了。”   “说的也是。”花玉珏附和。   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   我看看她,她目视前方,似乎的想什么事情。   前面的人似乎卡住了,几乎不动,我们两人夹在人群中,有一种自己是夹心饼干的感觉。   “挤”了好半天,总算到了玲珑阁门口。   阿皓照例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看到我,立刻拱了拱手,“郎君。”   我还没隐身,旁边一个人“咦”了一声。   我偏头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脸,他显然也认出了我,小虎牙登时就露了出来,“你黑了好多啊。”   “端辞兄,好久不见。”我轻笑,说。   那个人正是王绪。   他比当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不多,只是黑了一点儿。   “你真的回来了啊。”王绪说,“还回去吗?”   “当然。”我说,“这次回来只是家中出了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后日,我便启程回去了。”   “听说四爷殂了。”王绪开口说,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我又一次感叹,他的消息真是够灵通。   “嗯,原本是有些其他事要回来处理的,结果临时出了这件事儿。”我说,换了个话题,“端辞兄为何在此?”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可是一直都有来帮忙。”王绪说,真不知道他这个类似于台湾腔的说话方式是从哪里学的,“说来也奇怪,玲珑阁就卖两种甜点,愣是卖的全城轰动。”   这点儿我没想到,原本以为这个店没黄就不错了、还可以卖得很火爆?   “瓷器总是供不应求。”王绪摊手说,“有客人不小心摔碎的,还有人觉得这个瓷器不错,非要买走的。”   这点儿我倒是想到过,毕竟那些杯子现在都没有,唐朝人本来就很文艺,有喜欢这些杯子的人也可以理解。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帮你烧杯子。”王绪邪魅一笑,“但是我发现发现了一个商机,我把这些杯子上印了一些花朵图案售卖,没想到更是卖断了货。”   他拿起一个杯子给我看,白瓷杯子上面雕刻着一朵淡绿色的兰草状的图案;那个颜色看起来很像后世的灰绿色,R白色和灰绿色纤细的兰草,简直配了一脸。   “这个绿色漂亮吧?”王旭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说,“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确实很漂亮。”一直没说话的花玉珏从我身侧探出头,她伸手,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兰草,“这个是菖蒲?”   “嗯,是菖蒲。”王绪说,“娘子是?”   “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开口答道,刚刚说是自己妹妹差点让颜杲卿给抢走了,这次我学乖了,说实话——这是我老婆。   “敢问娘子,和虔易世叔是何关系?”王绪一怔,问。   “那是家父。”花玉珏答,接着反问说,“敢问郎君,和琅琊王氏有何关系?”   “那你是花世叔的女儿?”王绪不答反问。   “嗯,”花玉珏说,忽然笑了,“你是王世伯家的端辞兄?”   “正是。”王绪也笑了,“十余载不见,玉珏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和端辞兄一别数载,都不敢认了。”花玉珏轻笑,“如果不是这两颗小虎齿,怕是依旧认不得呢。”   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认识。   我感觉王绪简直要逆天了,好像他和谁都认识似的;可是他明明不是一个常年在窑里烧制瓷器的工匠吗?   一般工匠不是每天都忙的跟狗一样,宅在窑里好久都不出门的吗?    第284章 上元盛况   我和花玉珏在玲珑阁吃的午饭。   玲珑阁二层有很大的空间,最开始准备改造成茶室的,但是后来发现可行性不高,最终改成了员工餐厅。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之间,他俩都没有说话。   吃过午饭,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样子。   王绪和花玉珏谈笑风生,在他俩的谈话里,我得知王绪的老爹和花获是莫逆之交。   两个人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从进入军营就在一起;从他俩的谈话中,我得知这两位大叔都参加过击败突厥的战役。   王绪的老爹也是唐朝的一员猛将,但是他俩并没有提及他的名字。   我们三个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杜氏本家。   王绪转身告辞,花玉珏刚要走又被我拽了回来:“进去坐坐?”   “我就不去了。”花玉珏脸都红了,说完了她就跑了。   我耸耸肩,早就想到会这种结果。   走进院子,杜甫迎面跑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我的腿说:“阿爷,晚上去街上玩吧?”   “阿甫,”杜筠紧接着跟了出来,“阿爷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我没什么事儿,晚上带你们一起去逛街吧!”我说,左胳膊抱起杜甫,另一只手刚准备把杜筠抱起来,结果他就跑开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杜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   “大人不能去逛街了吗?”我反问。   杜筠愣了一下,脸憋的通红:“大人要以学业为重,不可以贪恋玩乐。”   “……”我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你知道你这样一点儿都不可爱吗?”   “阿爷,你放手……”杜筠求饶,“夫子就是这么说的。”   “你听那些迂腐的人说什么。”我翻了个白眼,“反正我觉得是这样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在该做什么的时间,就要做该做的事。小孩子在小的时候就是应该肆意的玩儿。”   杜筠的眼睛里升腾起一束光,接着又熄灭了:“就算夫子说的不对,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我:“……”   我算是发现了罪魁祸首不是他的老师,而是他妈。   “阿嫂说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太贪玩,但是我们一年就上一次街,也不算贪玩啊?”   “当真?”杜筠眼里刚刚消失的光又燃起来了。   “当真。”我说。   “那筠也去。”他说,裂开嘴笑。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一笑,左侧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应有的状态,每天只好背死书的……那是机器人。   —   我和杜煜、杜闲打过招呼之后,一手抱着一个上街了。   上元节的长安热闹非凡,比昨天晚上更要热闹上好几分。   之前那些只是挂在街上、只有少部分被点燃的花灯,今夜全部都被点燃了,整条长安街映照得如同白昼。   不光灯点燃了,连卖东西的小贩都多了很多;连通道都被占用了了一些。   原来占用通道经商的这个毛病,是自古流传下来的。   街上的人都议论纷纷,从他们谈话的内容中我得知,今天晚上会有皇室的人参与到整个上元节的狂欢当中。   虽然长安城就在皇城的脚下,但是很多人也是没没有机会皇室的。   在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任何社交平台可以一睹皇室阵容的古代,也就只有上元节这种大狂欢的时候可以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人。   “阿爷,还有卖糖人的!”杜甫看到那天我们买糖塑的那个摊位,说。   “阿甫还想吃吗?”我问。   “不想了……”杜甫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上一次刚吃了一半,回到家被阿爷训斥了一顿……”   “哈哈,没事儿,这回我们不告诉他,我们吃完再回去。”我说,走到那个摊位前、把杜筠放下,“麻烦来三根儿。”   杜筠跟着我、我抱着杜甫,我们三个人一人拿着一根糖走在街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杜筠在刻意模仿我走路的姿势。   一开始还不觉得人多,越往里走越觉人真的好多。   摩肩接踵已经不足以形容人多了,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挤在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   杜筠抓着我的袍子,我一口把糖从棒上咬下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伸手抓起杜筠的手。   整个长安街上,尤其是卖吃的这条街上都有很多大型的竹筐,这些竹筐应该是最早的垃圾桶。   竹筐用切成细条的竹条编成,几乎没有缝隙;每天都有人定时清理里面的垃圾,这样保证了整个长安街的卫生。   在古代并没有可以直接盛放Y体的东西,像一些汤汤水水的大多是用瓷器盛放的;这样的情况下,垃圾桶里面并不脏。   里面盛放的垃圾大多是一些买食物的黄色包装纸、像我们刚刚吃的糖塑之类的竹签以及一些用来捆扎蔬菜的长草。   越往前走越挤,我把杜筠抱起来。   “阿爷,前面的是花楼吗?”杜筠问。   他说的花楼并不是某个很黄的社会服务设施,而是一种类似于龙舟的东西。   这种龙舟只出现在每个上元节当天的夜里,据说那是一种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船。   整艘船被打扮成花朵的形状,上面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花灯;穿的下面有轮子,轮子是机械控制的。   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大清楚,感觉应该是齿轮咬合带动轮子滚动吧。   整个船最上面一层全是负责让花楼运动的工人。   这些都是回来之前姚旭跟我讲的。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那个地方满是红色的飘带,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花楼吧。   “应该是的。”我说,“所以前面才这么挤。”   “那我们能过去看一下花楼吗?甫还没有见过。”杜甫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当然可以呀,我们这不是正往地走的吗?”我说,“只不过人太多了,我们可能还得排会队。”   那个花楼据说是可以登上去的,但是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或者一些达官贵人有资格登上去,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就只能在边上围观了。   围观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可以目睹整个花楼的全貌。    第285章 飞天舞女   那艘船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床整个都是木制的,上面装饰着红色的丝绸,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上元节庆祝的花楼的话,我肯定会以为这是谁家结婚迎亲的仪仗队伍。   忽然之间,花楼之上出现了很多金色的身影,我仔细辨认了半天,看到那是一群身穿金色礼服的舞女。   唐朝规定明黄色为皇室专用色,金色默认为皇室专用色;金色礼服的舞女都是皇家养在教坊里的高级舞姬。   唐朝的教坊应该是最早由国家供养的文艺团体。   教坊设立的原因是为了管理俳优、杂技等俗乐,所谓俗乐也就是来自民间和各民族的歌舞百戏;教坊集中了大量的演奏、歌舞、杂技、俳优等各种表演人才,主要是为了满足帝王及宫中贵戚们游宴娱乐等奢靡生活的需要,一些才貌超群的女伎还可能会兼任一些不可描述的工作。   唐代宫廷中从事文艺工作的乐工大概有五千余人,其中有一千五百余人是从事俗乐的,也就是教坊中人。   教坊隶属于太常寺,设有专门的官署管理;这些人享受国家俸禄,每月按时发放钱粮,也算是国家公务员。   唐代教坊还有别的称呼,如“宜春院”,这是专门蓄养女伎的地方——这个名字后来跑偏了。   除了宜春院,还有一个天朝人耳熟能详的称呼“梨园”,据说,玄宗曾选坐部伎子弟三百人和宫女数百人于梨园学歌舞,有时还亲加教正,这批人被称为“皇帝梨园弟子”,也称“梨园弟子”。   唐代长安城内有梨园新院,成为这批被皇帝遴选出来的男女歌舞演员演习艺术、起居生活的地方。   本来在教坊中,坐部伎的地位就高于立部伎,又被选入梨园,自然感到荣耀,所谓“皇帝梨园弟子”想来是这批人用以骄人的自我炫耀。但是不久,这批梨园弟子的特权就没有了——被“旋抽入教坊”,归入教坊统一管理。   教坊设立于武德年间,兴盛,于玄宗时期。   玄宗这个人特别文艺,能歌善舞、能能弹会唱、能作曲还能诗会画。   他还在当太子时,就有一部散乐班子,“蕺定妖氛,颇藉其力”。看来,这批人不止搞歌舞俳优之戏,必定有心腹之人,参与了政治活动,对他夺得大位出了很多力。因此,他当了皇帝后,对这批人仍很信重宠爱,偷偷关照他们。   有一次,他在九曲这个地方检阅欣赏太常寺乐舞的表演。太常这个机关的头儿本属九卿之一,在汉景帝时不仅掌管宗庙祭祀礼仪,还兼选试博士,地位很高;到了唐代,它只掌礼乐、郊庙、社稷等礼仪事务了,地位已不如前。   所以,光是太常寺掌管的乐伎表演不行,得找对手来参与“热戏”。于是,玄宗下诏,召他原来当太子时的那伙散乐班子的人前来比赛。   比赛的过程无从得知,但是比赛完了之后,玄宗增设了外教坊。   据史书记载,唐代教坊分为左右,西京右教坊在光宅坊,左教坊为长乐坊。   左右教坊分开管理,“右多善歌,左多工舞,盖相因成习。”   善歌工舞乃大略言之,无论左右教坊,都聚集了大量文艺表演人才。   凡天下事,初起时,规矩严整,法度庄严,形质相胜,人奋争先恐后之志;时间既久,则规矩废弛,法度颓败,形胜于质,人怀荒嬉怠慢之心。   唐代教坊到了后期,就有乱象显示出来;到这时,离瓦解衰亡也就不远了。   有一个叫魏二的女伎,“颜色粗美,歌舞甚拙”;有一次和教坊人聚会,席间起舞,一个叫杨家生的人立在一边“笑视之”。   “架上鹦鹉初移足右转,俄复左转。家生顾曰:‘左转也!‘意指鹦鹉,实无他也。”可是魏二听了这话,以为是嘲讽自己,便“辍歌极骂,罢乐”。后教坊中人把歌舞失律出错称为“左转”。一个并不出色的女伎,能够大庭广众中“辍歌极骂”并使“罢乐”,可见教坊已经没有了往日堂皇庄严的气象。   天宝中,玄宗年事渐高,沉迷于贵妃杨玉环的温存****之中,宴游嬉乐的兴致已大不如前,很少到教坊中来了。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在范阳起兵造反,第二年攻破长安,玄宗逃往四川,六宫离乱,君臣奔亡,教坊中乐人女伎一时逃散;“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大唐教坊就此关张了。   从唐开元二年到安史之乱的天宝十四年,大唐教坊存留四十年左右的时间,与玄宗在位相始终;这四十年左右正好也是传说中的开元盛世,   大约有两三代音乐、歌舞、杂技、百戏等艺术人才新老交替,在此度过了自己的青葱岁月,走完了自己的艺术人生。他们的轻歌曼舞满足了帝王和权贵们荒Y无耻的享乐,装点了大唐的“盛世”,但是,随着一个王朝的衰败,这一切终如轻烟春梦,消散无痕了。   我看着花楼上载歌载舞的舞女,忽然有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T花的感觉。”   “阿爷,阿爷,你快看!”杜甫忽然喊我,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她的手指着前方,我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   只间那几个舞女,忽然平地而起,一下子跃进空中。   原来敦煌壁画里的飞天舞不是杜撰出来的。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花楼附近。   走近了才看到,他们的腰上拴着一根很长的丝绦;那根丝绦拴在花楼对外伸出的船杆上,正是靠着这根绳索的支撑,她们才能在空中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这应该就是最早的吊威亚吧?   她们时而长臂挥舞,时而拽住丝绦脚踩着船桅杆向上攀爬;有的人甚至可以在空中劈开横叉。   就在我感觉这应该是他们身体柔软程度最高的人了吧的时候,一个身穿孔雀羽毛装饰的女孩在甲板上助跑两步,一下子飞到了空中。   飞起来的一瞬间,她把脚扳过了头顶,整个人被丝绦荡来荡去。    第286章 霍国公主   “好——!”   人群中迸发出一阵叫好声。   只见那舞女一双秀腿向后伸展、在空中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后空翻;丝绦在空中荡漾的幅度更大了,她也随之摆动着。   她衣服上的孔雀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若仙女下凡。   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那名舞女的身体仿佛是水做的一样,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她又在空中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侧转体;随着她的动作,那条丝绦也转动了好多圈。   我生怕丝绦一不小心会断裂,但是看起来远比我想象的结实。   她一出场,在她身后那些最开始舞动的女子,瞬间失去了颜色。   虽然金色的舞衣也很耀眼,但是在五彩斑斓的孔雀翎羽翼之下,明显要逊色许多。   而且那些舞女大多只是单纯的在飞、并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而她整个人仿佛原本就生活的空中似的,灵活的不得了。   我们已经到了花楼的附近,能清楚的看到那名女子的面部轮廓,只是她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模样;到了花楼附近才听到原来是有人在抚琴伴奏的,旁边有歌伎在旁边唱歌,只是听不清她们所唱的内容。   “如此尤物只应天上有。”旁边一个一脸褶皱的中年人说,他舔了下下唇,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若是能一睹芳容,嘿嘿……”   “如此尤物,自然只有至尊陛下有资格享用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和这个人差不多年纪的人说,他长着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就有些猥琐;他抖抖眼睑,脸上写着“你懂的”。   “二位怕不是本地人吧?”旁边一个身穿粗布长袍的人说,“空中飞舞的那面女子乃是当今霍国公主。”   那人居然是霍国公主?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她在长安街角下棋的场景;不由的把视线投向空中,她还在空中舞蹈,灵巧得仿佛在雨夜中穿行的海燕。   “霍国公主不是已经成婚了吗?”一脸褶的中年人说,“再说,皇亲国戚怎么可能亲自为百姓祝舞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公主长于舞技,一曲孔雀东南飞无人能敌。”身着粗布长袍的人说,“公主确实已经婚配,但公主尚未满二十周岁,按照公主当年自己立下的誓言,二十岁之后便不再跳这孔雀东南飞。”   我看着空中飞舞的霍国公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裴被发配边疆的场景。   裴虚几这个孩子就是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杜家落魄的时候,他伸出援手帮助杜家;其他家族遭遇不幸的时候他也第一个站出来。   这样不被百官弹劾才有鬼了,再加上后期他和岐王李范走得太近了,玄宗一气之下、直接把他发配边疆了。   早知道岐王李范手里有兵权,虽然被架空了,对于李隆基同学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和有兵权的人走的太近,不是想造反,也是想造反。   李范也是个倒霉孩子,最开始他叫李隆范;为了避免和李隆基重字,改成了李范。   这算是畏惧天威,但后面还是被削了兵权,不仅如此,李隆基同学严禁兄弟姐妹之间,过于亲密。   岐王以好学爱才著称,雅善音律;他和唐朝音乐家李龟年关系很好,江南逢李龟年里的岐王指的就是他。   他和老裴是一样的人,喜欢结交朋友;最后反而正是这个原因害了他们俩。   “孔雀东南飞?”一脸络腮胡、长相猥琐的人问。   “就是里面的第一句,”身穿粗布长袍的人说,仿佛在说你明知故问。   “焦仲卿妻?”一脸络腮胡长相、猥琐的人反问。   “焦仲卿妻你都不知道啊?”一脸褶皱的人抢答,“那是一首乐府诗,讲的是一个名叫刘兰芝的女子和其丈夫焦仲卿故事。”   “那是一个悲剧啊。”粗布长袍的人接话道,连叹惋惜。   我看着空中飞舞的霍国公主,舞蹈变得极度热烈、节奏也加快了很多;似乎在表现刘兰芝最后投水自尽的场景。   她在“举身赴清池”之前,也想过在反抗,可是没有什么用,她和焦仲卿只能选择殉情。   孔雀东南飞主要讲述了一个爱情,悲剧,刘兰芝嫁到焦家为焦母不容而被遣回娘家,兄*其改嫁;新婚之夜,兰芝投水自尽,焦仲卿亦殉情而死。   我看到霍国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她的四肢舞动的极度的不协调,但是充斥着美感;仿佛在说反抗、反抗,一定要斗争到底。   但是她又在劝说自己屈服,没有人能够反抗成功,她也不想,跟自己的阿爷阿娘添麻烦。   如果用现世的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得了抑郁症的人在自我毁灭。   我叹了口气,如果霍国知道,她以后的路孔雀东南飞的结局差不多的话,会不会也“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如此悲戚之曲,让原本热情浓烈的上元节平添了一份悲凉之色。”身穿粗布长袍的大叔也讲完了故事的大概,说。   “刘兰芝也是尤物啊。”一脸猥琐的中年人又舔了舔下唇,看起来压根儿就没听出过什么所以然,说。   “那是自然。”旁边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人接话到,“霍国公主乃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公主本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家兄在宫中当差,曾经有幸见过公主一次。”   “哦?”身穿粗布长袍的人和长了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就很猥琐的人一点兴趣盎然的问。   “公主美姿容,当得起沉鱼落雁、碧玉羞花二词。”三十岁出头的人说,一脸痴汉的表情,“若是有幸能亲眼目睹公主真容,老奴此生死而无憾。”   “公主已经婚配,早已不再是处子之身。”满脸都是褶的人说,又添了下下唇,“但是,能一饱芳容,也是极好的。”   我实在听不下去那几个人的污秽之词,抱着杜甫和杜筠想要离开,但是人太多,根本无法移动。   我只好站在花楼的尾端,花楼往前走的地方,顺势出去。    第287章 跌入水中   霍国公主依旧在舞蹈,舞蹈节奏比刚才慢了许多,似乎是已经心灰意冷;反抗不了命运的不公,也无力改变现实。   花楼也从开始的“缓慢向外移动”变成快速向外移动。   这时,丝绦忽然从根源处断裂,霍国公主原本在空中荡着,丝绦断开的时候,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直接坠进了不远处的芙蓉园里。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会出现意外呢?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人群中又迸发出了一顿热烈的掌声。   “好一个举身赴清池!”一脸褶的中年人说。   “公主果然工于舞技!”长着络腮胡、一脸猥琐的人说。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故意的。   我忍不住也跟着拍手叫好。   喝彩声不绝于耳、经久不息,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花楼的甲板上一跃而起。   训练两年让我本能地时刻处于战备阶段——我立刻注意到了那个人影。   我看着那个人跟着跳进芙蓉园,坠进院子里的一瞬间,我看到那个人居然是裴虚几。   花楼已经移动出很远了,很多人也跟随着花楼离开;街道一下子开阔了很多。   我抱着杜甫和杜筠转身,快步往芙蓉园走去。   “阿爷?”一直没说话的杜筠说,“你觉得刚刚那个是故意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说,抱着他俩越走越快、干脆跑了起来,“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我看着不像。”杜筠看着前方,说,“那根丝绦明显是坠断了,不然怎么可能会从根源处断呢?”   他说的有道理,我到底刚刚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如果是故意的话,直接松手显然比割断丝绦更安全也更节省时间——而霍国的丝绦明显是挣断了。   已经到了芙蓉园门口,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男子正抱着穿了一身霓裳羽衣的霍国公主。   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发髻也松松垮垮的垂了下来;霍国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嗣业?”裴虚几看到我,愣了一下。   “佑卿兄。”我赶忙把杜甫和杜筠放下,把身上的裘皮外袍拽下来、裹在霍国的身上,“你快带公主去沐浴更衣,不然怕是要得风寒了!”   “多谢!”裴虚几把裘皮外袍包裹着霍国公主身上,快步往街上走去。   “果然是这样。”杜筠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   “嗯。”我应声,抱起他俩准备回去折回去,应该还来的及看花楼剩下的表演。   “阿爷,我们去看舞狮吧?”杜甫C了一句,他嘴里的糖才刚刚吃完,“之前听阿爷说,这边上元节的时候会有舞狮表演。”   “那我们走反了,那个应该在皇城附近。”杜筠说。   “还有舞狮表演?”我一愣。   来的时候姚旭只说有花灯、花楼游行,并没有提到有舞狮子的。   舞狮是我国一项传统的民间体育活动,起源于南北朝时期;南朝宋文帝时期,交州刺史擅和之奉命伐林邑,林邑王范阳抵抗时,使用了象军。   象军由一群训练有素的大象组成,士兵们手持着长矛骑在又高又大的象背上,而宋朝使用的都是一些刀剑之类的短兵器;别说和地方决一死战,连对方的边儿都够不着。   战局变成了一边倒,林邑军势如破竹;本来是来讨伐叛逆的,没想到被打成了狗。   宋军的先锋官一看,这样不是个办法,眼看着就要全军覆灭了,他忽然计上心来。   他觉得百兽都害怕狮子,大象大概也不会例外。   于是,连夜用面、麻等做成了许多假狮子,涂上五颜六色,又特别张大了嘴巴。   每一个“狮子”由两个战士披架着,隐伏草丛中。他还在预定的战场周围,挖了不少又深又大的陷井。敌方驱象军来攻,宗悫用弓放出了假狮子,这种“雄狮”一个个翻动着斗大的血口,张牙舞爪直奔大象。   大象受到了惊吓,本能地四下逃窜,宋军指挥官见状,立刻指挥士兵万弩齐放,受惊的大象顿时没命地向四处奔跑,继而纷纷掉进了附近的陷阱里;坐骑受到了影响,骑在大象上的士兵也好不哪儿去。   他们原本擅长的就是远距离攻击,近身格斗的时候一个个溃不成军,人和象都被活捉了。   假狮子既鼓舞了士气,在对战中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从此,舞狮开始军队中流行,作为出征之前的一种鼓舞——功能类似于军鼓。   后来渐渐的传入了寻常百姓家,每逢佳节的时候都会有舞狮子的队伍,为佳节助兴。   我原本以为也就过年和中秋节会有,没想到上元节也有。   “是啊,至尊陛下很喜欢热闹,舞狮这种特别热闹的活动,怎么可能会少呢?”杜甫说,“不光有舞狮,还有抛绣球、杂耍。”   “还有抛绣球和杂耍?”我更懵了。   抛绣球不都是传说中招亲时使用的吗?   “对啊,抛绣球阿爷没有见过吗?”杜甫问,看到我摇了摇头,之后介绍说,“就是在两根很高的立柱中间扯一根绳子,一个人抱着绣球在绳子中间走过去。”   那不是走钢丝吗,怎么变成抛绣球了?   “这个人走到绳子中间的时候需要在上面表演一段绝活儿,”杜筠看到我的表情后,解释说,“比如双脚走上则改成单脚走绳子,绣球放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还得保证这一段动作坐下来,绣球不掉。”   这一套技术含量很高啊!   古代人还真是会玩儿。   “做完之后,捡起绣球继续往另一端走。”杜筠说,“走到绳子尽头的时候把绣球抛进人群,据说捡到绣球的人,在未来的一年能得到上帝的庇佑、事事顺心,其实就是讨一个好彩头。”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昊天上帝”,但是听到“上帝”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出戏。   “我们得赶快过去了,过一会儿就该抛绣球了。”杜筠说,难得看他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   “嗯。”我应声,抱着他俩往皇城的方向走。    第288章 上元舞狮   我还是两年前应征的时候,来过皇城边儿上一次。   那个时候是早上,皇城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我们穿越人山人海来到大明宫外城墙的时候,舞狮的队伍已经开始了。   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圆形空地,已经被围观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抱着杜甫和杜筠站在人群外围,刚好可以看个清楚;我又一次感觉到,身高高了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就算过得很远、也可以看清,俗话说得好“站的高、望的远”。   空地上有两头狮子和一名“训兽员”——也就是俗称的武士,以及若干的辅助工具。   在空地边缘放着一辆大板车,班车上摆着很多矮桌和一些不知道干吗用的方形东西;那种方形东西看起来很像是木制的,应该是为了垫什么东西。   那名武士身穿裘皮劲装,衣服贴合着他的身形,裁剪的十分得体;那看起来是胡服,而且还是看起来造价很高的胡服。   他的头上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帽子边上还有垂下来的珠帘装饰;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由于皮肤有些黑,年纪甚至可能还要比看起来要小一些。   明明是冬天,他穿的衣服看起来却有些单薄,隔着衣服都能看清胳膊上的肌R线条。   他手持绣球,绣球上还坠着铃铛,晃起来清脆的响;他在两头狮子中的一头面前晃动着绣球,时不时的还虚晃一下。   两头狮子果然“上当”,追着武士手里的绣球不放;鼓声密集了起来,两头狮子随着鼓点翘首仰视——几乎是同时、前肢一跃而起。   武士显然也是“老江湖”,绣球一晃就躲过了两头狮子的“血盆大口”。   两头狮子发现来硬的不行,只能智取;这个时候鼓点声慢了下来;其中一头狮子回头低顾、仿佛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另一头狮子则是摇头摆尾,似乎在吸引武士的注意。   武士也“上了当”,他拿着绣球,走近摇头摆尾的那头狮子身旁,绣球直接放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时候鼓声轻的几乎听不清,回头低顾的狮子变成了回首匍伏;摇头摆尾的狮子则是又张开了血盆大口。   绣球眼看着就要被吞入腹中,只见武士一掌拍在狮子的背上、借力将自己整个人弹了起来,骑到了另一头狮子的背上。   “好!”杜甫拍着自己嫩白的小手,兴奋地叫!   我也看的热血沸腾,如果不是抱着他俩的话,我也很想给武士鼓个掌。   骑到了另一头狮子的背上的武士还来不及坐稳,骑乘的那头狮子抬起前爪、他顺着狮子背部的铠甲滑落在地;落地的一瞬间,他抱着绣球在地上翻了个筋斗。   两头狮子还是没能吃到绣球,它俩不干了,其中一个在****自己前爪的毛发,另一头则匍匐在地上、用后脚搔头。   武士走过去,晃动了下绣球,****自己前爪毛发的那头狮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前爪的毛发;用后脚搔头的那头狮子,任凭武士怎么逗弄,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人群哈哈大笑,武士挠挠头,把绣球直接从地上滚到了它们身边;用后脚搔头的狮子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想去咬那个绣球。   武士从地上一个筋斗翻过去、拿起来那个绣球。   两头狮子争先恐后的奔着绣球而去,鼓声又扬了起来;一头狮子扬起前爪扑过去,结果扑了个空。   另一头狮子则匍匐在地上,看起来蓄势待发。   这时,旁边的人开始搭矮桌,他们把木制的正方体做底儿,把矮桌搭在了上面,像叠罗汉一样,他们把那些矮桌搭成了一个足有十米高的台子。   武士引导者两头狮子往桌子旁边去,他走两步退一步,一步一步的登上高台;狮子被诱导着、跟着他爬上了楼台。   武士一直晃动着绣球,两头狮子一直跟着他;鼓点声越来越急,震得我的心都砰砰直跳。   他们终于爬到了高台的最高点,武士站在中间、把球球往上一抛;我本来有两头狮子会抬起前脚去够那个绣球,但是并没有,两头狮子的口中分别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红布联。   右边是:“三五良宵,花灯吐艳映新春”。   左边那条是:“一年初望,明月生辉度佳节。”   “好!”   喝彩声轰地响了起来!   “再来一个!”“再来一次!”   武士低头,把右手抵在左胸前,这是典型的胡族礼仪;原来他应该是个胡人。   两边扮狮子的舞者也把狮子头拿了下来,清一水儿的少年。   那几个少年也把手抵在胸前。   这是要谢幕了。   旁边一个大叔大喝一声“好”,噼里啪啦的鼓掌。   周围的人也跟着鼓起掌。   我看着那个大叔,那个大叔的侧脸看起来居然有点像裴虚几。   他穿了一身深色的圆领长袍,腰带上挂着金鱼袋和香囊。   要知道唐朝只有三个以上的人才可以佩戴金鱼带,这个大叔明显权势显赫。   “这位小友,可是有话要和老夫说?”他目视前方,说,看到我没有回答,偏过头看着我。   “请恕晚辈失礼。”我把杜甫和杜筠放下,拱手说,“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感觉前辈很像晚辈的朋友。”   “裴翁爷?”杜筠看着那个大叔,开口说。   “阿筠?”那个大叔看到杜筠之后,愣了一瞬,“两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裴翁爷,难不成他真的是裴虚几的老爹?   “晚辈杜展,”我拱手,自我介绍,“前辈可是裴世伯?”   “正是老夫。”裴虚几的老爹摸着山羊胡,坦然的笑,“你便是梓楠义子阿展?”   “是。”我拱手说。   “看起来还不错。”他说,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说给我听。   他抱起杜筠,“数日不见,消瘦了很多啊。”   “筠只是最近长身体,所以看起来略显消瘦。”杜筠说,他冲着裴老爹笑。   他跟我都没这么亲。我腹诽。   记得姚旭之前提到过裴虚几的老爹字幼平,和杜楠、阿攸以及姚旭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第289章 绣球表演   看完了舞狮之后,裴老爹抱着杜筠往抛绣球那里走;那边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不过由于表演位置比较高,反而不影响观看。   不知道他们是故意这样设置的,还只是碰巧,舞狮刚结束,抛绣球这里就开始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发现表演的那群人,好像就是刚刚舞狮的那群“狮子”。   两个地方相隔不远,都在皇城边儿上。   唐朝的抛绣球类似于踩钢丝,我看的那个那么眼熟的绣球,怎么看都像是舞狮那个人刚刚用过的。   城墙门口竖了两根足有一个人那么粗的木G,木G足有十几米高;两个木G的最底下弄了根横G,横G两段和竖立的那个木G之间又连接上了两个木条,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古代人很早就知道把房间中间的横梁两侧加上三角形支撑房顶。   两根木G的顶端分别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平台,平台是用木板制作的,木板的下方还有一个斜钉着的木条,也是做成了三角形。   踩钢丝表演,我在现世也是看过的,如果是两座悬崖之间的话,直接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就可以。   但是他这种是那种平地搭起来的高台,这种的两端都会有可以爬上爬下的楼梯;但是,他们这个只是两根木头柱子。   正在我纳闷那个人该怎么爬上去的时候,旁边一个人推车梯子车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装有两个轮儿的方形车子,看起来也就在一米左右;车子下端有轮子可以活动,上面的梯子是用粗粗的竹竿制作的。   梯子的历史由来已久,在远古时代就有它的出现了;据说最早的梯子是由河姆渡原始居民发明的,距现世约有五六千年的历史——距今也有四五千年的历史了。   随着自然界的演化,人类逐渐走上了与其他动物不同的进化道路;进化为直立行走的后果,就是攀爬等技能退化。   为了能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生存,为了能逃避许多凶猛动物的进攻,登高成为早期人类的生存和安全的需要。   于是,早期人类把爬树登高和天然斜坡作为登高的辅助条件进行攀爬活动,河姆渡原始居民受到天然条件的启发,发明了最早的梯子。   据后世学者的观念,他们认为正是受到上述两方面的启发——树干攀爬和斜坡攀爬,梯子和楼梯得以产生。   早时候的梯子只是为了攀爬到高处,大部分是固定死的;而且稳定性也不是很好。   鲁班同学借鉴了河姆渡原始居民的梯子概念,发明、制作成了云梯。   云梯后世又称为过墙梯,有的种类其下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故也被称为“云梯车”;云梯上还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有的带有用滑轮升降设备。   云梯另外一个用途可以登高望远侦探敌情。   这么看来,鲁班搞不好也是穿越来的,根据锯齿状叶片发明了锯子,根据河姆渡原始居民的发明的梯子;除此之外,传统木工所使用的如墨斗、刨子、钻子,以及凿子、铲子,锯子也都是他发明的。   那个抛绣球的人已经顺着车子爬上了高台。   我看着上方的那个,感觉他就是刚刚那个驯化狮子的武士。   “达瓦孜。”裴幼平老爹说,“阿展可知道达瓦孜?”   “展不知。”我说,达瓦孜是什么鬼,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好吗?   “就是抛绣球的回鹘语。”裴老爹说,“达瓦孜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踩钢丝这项运动起源于维吾尔族,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   但是没想到唐朝的时候都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那到后世算下来,岂不是得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据说最早是为了方便拿东西。”裴老爹说,听着我就觉得不大像,那东西跟踩钢丝有什么关系吗。   “两棵胡杨树之间相隔并不远,但是从这棵树上下来去另一个树上爬的话,会比较麻烦。”裴老爹说,“于是当时的回鹘人在两棵树之间系上绳子,方便来回走动。”   “翁爷,为什么要在爬树呢?”杜筠问,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他们把东西放在树上啊?”裴老爹说。   我怎么看都感觉他这个“据说”是临时杜撰出来忽悠我们的……   这个时候那边表演者已经到了平台之上。   他的手里抱着那个叮当乱响的绣球,迈出了脚。   第一步稳稳的踩在了绳子上,只有成年人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看着就不怎么结实;接着他抬起另一只脚,踩在绳子上。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喝彩声,比刚刚看舞狮子的时候声音更盛。   那个人抱着绣球走着两步,忽然把绣球放在了绳子上,让我惊奇的是,那原本就是一个圆形的球,居然没掉下来。   更让我惊奇的还在后面,那个人把球放在绳子上之后,也慢慢地蹲了下来,他双手握住绳子——整个人忽然倒立了起来。   别说在绳子上倒立了,在平地上倒立,一般人也没有办法这么迅速地就倒立过来。   “好——!”裴老爹鼓掌,他把杜筠夹在胳膊肘的位置,噼里啪啦的鼓掌。   我也跟着鼓掌,难怪这边儿人都热情比刚刚舞狮子的时候还要高涨,原来是因为这边的节目,确实比那边要精彩。   这时候,他用嘴含起绣球,直接了上去,接着他用一只脚接住了绣球。   球球在他脚上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无论他怎么踢那个球那个球就是不愿意离开他的脚附近。   人群都沸腾了。   见过用手玩球的,头一次见用脚玩球的;就算见过用脚玩球的,也很少有人见过倒立着用脚玩球的吧?   这都不能算作是杂技了,这简直就是“仙术”。   那个人忽然把球踢了出去,球准确的掉在了绳子上,他抓起绣球,一个侧空翻、稳稳地落在绳子上,变成了正立状态。   这样都可以,这家伙真的是地球人吗?    第290章 上元尾声   不仅如此。   他站直之后,一个“助手”向上扔了三枚J蛋大小的东西。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三个好像就是J蛋。   那个疑似逗弄狮子的武士的小哥并没有直接伸手接住那些J蛋,而是直接抛了起来。   抛J蛋我在后市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我头一次见踩着钢丝绳抛J蛋的。   踩钢丝的时候,有好多人因为中心不稳,都需要拿一根横杆来保持平衡;这哥们儿可到好,不仅不拿横杆儿,还拿着绣球;拿着绣球也就罢了,还一言不合就倒立、一言不合抛J蛋。   “好!”   “太厉害了!”   观众特别买账,就想看这么惊险又刺激的。   我忽然的心疼那个小哥,万一不小心摔下了怎么办?   这么高,掉下来肯定挂了。   我看着那个小哥,这时,绳子上的绣球蓦地掉了下来。   原本闹腾的特别欢实的观众忽然鸦雀无声。   我看着那个坠落下来的绣球,心想,那个绣球早就该掉下来了。   绳子才有多大的受力面啊,他在上面又是倒立又是扔J蛋的,不掉都对不起那根绳子啊。   那个小哥也愣了,手里的动作一顿、J蛋直接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怎么还能把绣球掉下来呢?!”   人群中议论声大了起来。   “就是!这可是一年头当中讨好彩头的节目!”   “连这个都表演不好,这群艺伎还有什么用?”   ……   我环顾周围,除了裴老爹之外,所有人都在指责小哥以及他的团队。   我轻声叹了口气,人性如此。   如果表演的好,是应该的,会获得掌声;如果表演的不好,则是罪恶深重。   毫无理由的指责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绣球还没有落地。   这时,旁边的裴老爹忽然说:“嗣业,阿筠给你。”   我懵了一下,接过杜筠,只见裴老爹一跃而起,直接跳进了柱子旁的空地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没看到他借助任何工具,也没看到他从哪里借力。   他跳到绣球即将掉落下的地点、接到了绣球;接着一个侧身转,把绣球抛了上去。   他看似没怎么用力,但是绣球却直接飞上了近十米的高空。   小哥见状,立刻一个猴子捞月——他把腿盘在绳子上、倒立过来,准确地接到了绣球。   人群中忽然又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喝彩声。   “那不是国舅爷吗?”人群中有一个眼尖的人认出了裴老爹。   “真的是国舅爷!”有人附和到。   “国舅爷?”不远处一个问旁边的人。   “前太子少傅裴渐冉。”旁边的一个山羊胡的老者说,“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认识吗?”   “裴渐冉?”那个人追问。   “对啊。”山羊胡的老者说,压低声音,“当初帮助至尊陛下诛杀韦后等人,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一懵,裴家不是中立的吗?   怎么跟玄宗站在统一战线了?   难道说,裴老爹一直没有跟裴虚几等人提起过——他一直把裴虚几蒙在鼓里?   “不过,他看起来老当益壮,怎么会成为‘前’太子少傅呢?”那个人反问。   “裴少傅本就不足天命之年,四十五岁那年跟前至尊陛下请辞了。”山羊胡的老者说,“长子自小和霍国公主有婚约,请辞第二年,俩人成婚。”   大叔知道的真是够详细的。我腹诽。   “裴少傅是个聪明人。”山羊胡的老者接着说,“伴君如伴虎,虽然确有功绩在身,难念不会被卷入纷争。”   “哦!”那个人一脸若有所思的应声,“君子当如此,知进退明得失。”   “是啊。”山羊胡的人随口附和。   说话间,裴老爹已经走了回来。   我下一次的抬头,看向上方。   “武士”小哥已经走到了另一头,他背对着观众,把花球路过头顶,大喊一声:“上元如意!”   喊完之后,她把花球抛了下来。   花球划了一个弧,掉落了下来;预定落地点附近的人纷纷靠了过去,伸手去够那个球。   裴老爹已经到了面前,他接过杜筠,笑呵呵的:“最近身子骨不好,好久没练了。”   我忽然有一种裴老爹行侠仗义回来的感觉。   “翁爷,你好厉害!”杜筠一脸佩服的说,“等我长大了,教我好不好?”   “你阿爷就在边儿上,不跟专业的人士取经,倒要跟我一个糟老头子学?”裴老爹戏谑地说,他看着我,“再陪我一个糟老头子走走?”   “世伯说哪儿的话,”我客套道,“展还要麻烦世伯做向导呢。”   “哈哈。”裴老爹哈哈大笑一声,抱着杜筠走在前面。   —   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又看到了刚刚那艘“花楼”。   花楼上表演飞天舞的女子都落了下来,甲板上换上了一群草绿色衣裙的女子。   她们穿得齐腰襦裙,束带为了便于活动,剪的很短;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配着布艺桃花的装饰。   上身的襦袖做成了后世常见的荷叶袖,而且还是七分的;下身的裙子跄跄及地,随着手举过头顶的动作,脚下穿着的椭圆形木屐就露了出来。   她们双手端着一朵扎成莲花形状的花灯,花灯里面点着蜡烛;蜡烛在唐朝可是个奢侈品,寻常百姓家想用也用不起。   不过,就算能用得起的富商家里也用不到,这些都是皇室专供的。   她们端着花灯,缓慢地起舞;荷叶袖随着她们舞动,在空中划出了美丽的弧度。   由于我们都是站在花楼之下的,并不能看见她们队伍的形状;但是看他们来回走动,应该是在变换队伍的形状。   她们似乎已经跳完了莲花舞,舞女们接连走上前,把花灯放在船前头。   这时,所有的舞女忽然把长裙扯了下来,长裙垂在地上的一瞬间,我看到,长裙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长裙。   而那层拽下来的长裙,则被她们抖起来、穿在了身上——那原来是一件广袖外衫。   舞蹈也从刚刚的柔舞变成了劲舞。   很多人从两侧走出来,他们手里端着托盘;他们抓起托盘里的东西往下丢。   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收到,我也拿到了;那是一种用黄纸包裹成类似于大白兔奶糖状的东西,我拧开纸,里面是一块干吃汤圆状的食物。   裴老爹说,这叫“团圆”,是团成的圆形年糕。   每逢上元节的时候,国家都会分发这个。   已经到了三更天,打更人敲着梆子,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__明天加更,自打入夏以来,身体状态一直不怎么好,连着感冒__抱歉抱歉    第291章 刚要启程   和裴老爹分手、回到杜家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   我特意看了下滴漏,还差一刻钟凌晨两点。   看完抛绣球的表演之后,我们又看到了吞吐火焰、训练狮子钻火圈等各种表演。   我忽然感觉上元节这天,满大街都是马戏团的人。   整座长安城人满为患。   这是属于汉族人的狂欢,也是属于所有使国的狂欢。   裴老爹是一个特别爱玩的人,我们几乎到了最后才各自回家。   归途中,我才知道裴家和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   回到家里,杜煜杜闲还在正厅里喝茶。   看到我一手抱了一个回来,他俩分别接过自己的孩子,杜煜看着我有些红的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出门的时候没有加外袍吗?”   “我去帮嗣业拿一件。”杜闲把杜甫放在矮桌上,快步走了出去。   “重贤!”杜煜喊了一声,但是杜闲没听见。   我把花楼意外简单讲了一下,杜煜听得眉头紧锁。   “快去洗漱吧,别得了风寒。”杜煜说,看到杜闲回来,他拿过外袍递给我,催促道,“快去快去!”   “嗯。”我应声,往自己的房间走。   房间里依然点着火盆,一进屋里暖烘烘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燃烧散发来的一氧化碳的。   昨天就想问这个问题来着。   简单洗漱之后,准备就寝。   忽然想起来,回来之后个就没有看到心儿。   估计她已经睡了吧?   —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   夜里又下了雪。   杜蘅的葬礼安排在明天,为了不让杜筠看出什么端倪,杜煜问杜筠,要不要和杜闲一起去襄阳玩两天。   杜筠立刻点头——小孩儿都是这样、玩性儿大。   于是今早杜闲启程回襄阳,临走之前对着杜筠的棺椁行了拜别礼;论理,杜蘅作为整个家族的家长、杜闲作为襄阳分部的长房嫡子,肯定是要参加的。   但是为了把杜筠带走、也为了不让其他有些过节的趁虚而入,杜闲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返回襄阳。   正常情况下,过年时杜闲的老爸杜审言也应该回来过节——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古代的时候过年是一年当中,全家族的人最齐聚的时候;现世也是一样,不然也没不会每到过年、高速都从这个收费站堵到那个收费站上了。   唐朝也是一样。   唐朝开始贸易空前发达,很多人外出经商,最著名的事例就是已经半荒废状态下的丝绸之路重新开始通行。   海上丝路起于秦汉时期,那个时候开始,天朝就已经出现对外贸易活动了;张骞通西域不过是把所有通道连接成了一条。   虽然通行了,但是一直都不能算是主要的对外贸易通道;丝绸之路真正繁荣开始于隋唐。   由于丝绸之路的繁荣,很多人外出经商的;每年一进腊月,外出经商的人就开始争相往家赶。   这应该算是最早的春运了。   我和杜煜留在本家张罗杜蘅的葬礼。   杜铃兰过来帮了一会儿忙,就赶回了郊区的别院。   他俩后妈因为流放一病不起,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留在那边照顾。   那俩孩子到现在才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二岁。   已经太早的接触过生离死别,我和杜煜的意见是,尽量也别告知他俩了。   杜蘅的葬礼在第二天旅行。   杜家信奉佛教、实行火葬,昨天夜里就把杜蘅的尸体焚化了。   葬礼上的杜蘅,是以骨灰盒的形式出现的。   这应该是最苍凉的葬礼了,列席的只有我,杜煜以及杜铃兰。   四娘还没来得及回来,杜楠、杜大娘和杜三爷已经死去,他们的子女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有些还下落不明。   我看着躺在骨灰盒里的杜蘅,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的周围依旧摆放着玄色的阿修罗花。   葬礼是由杜煜主持的,一就是一样的程序;他最后把骨灰撒向花朵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当初给杜岘举行葬礼的时候。   在座的四个人,当日也都在;当然,今日也都在,只不过去其中要留在这里了。   葬礼很快结束,杜煜捧着杜蘅的灵位,走进杜家宗祠灵堂。   灵堂里乍一看,还是当初那些牌位,但是仔细看的话,发现上面已经多了大娘、三爷和二爷。   杜岘的直系长辈们,只剩下了还在路上的四娘。   我们队的牌位鞠躬,拜别那些先者。   “嗣业,”杜煜和我往外走,“今日就走吗?”   “嗯。”我应声,“原本昏假只给了月余,只能待到今日。”   我没说实话,其实我完全可以呆到正月十八再回去的;我只是没办法面对花桓。   昨天一整天,我都借口事物繁忙没出门。   我都快数不清我和她道过多少次别了,也说不清为啥我俩总是结不成婚。   也许我俩真的是有缘无份,既然这样,还不如断个干净。   我觉得自己是个渣男,这些事情早就该想明白的,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   “是这样啊。”杜煜应声,“如此便没有办法了,原本想着带你一起去裴世伯和花世伯府上拜访的,看来只能下一次了。”   我一愣,得亏我说得提前走,不然的话,去花桓家这一趟是避免不了了。   “是呢。”我假装惋惜的说,“看来只能下一次了。”   “嗯。”杜煜没有看出我的虚情假意,应声。   “对了,阿兄可知道我房的心儿去哪儿了吗?”我忽然想起来已经两天没有看见她了,问道。   “她天天跟我说她要去街上,在那之后没回来吗?”杜铃兰C了一句,她一脸狐疑地自言自语,“她还能去哪儿呢,她在这边去目无亲……”   “昨日听说曲江池里打捞上了一具丫鬟遗骸。”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彻说,杜蘅没了之后,这个大管家也跟着苍老了许多,“各家都去认领,可是无人知道那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说,声音颤着,“那个人……”   “郎君请恕老奴这两日府中事物太多、隐瞒了心儿已经失踪了的消息。”杜彻说,拱手鞠躬,“虽然老奴不曾去战场,但是老奴怀疑,那便是心儿。”    第292章 龟兹城内   “心儿……死了?”我错愕地问。   “老奴这就去确认一下。”杜彻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看这意思,十有**是了。   “不用了……”我开口喊住他,冲杜煜拱手,“烦请阿兄葬了吧,展回去收拾下细软,启程回安西了。”   “放心吧,如果是她的话,我一定帮你打理好。”杜煜说,“如若不是的话,我安排人去找她。”   “多谢阿兄。”我说,“那展就先告辞了。”   回到房间里,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来时的包袱压根儿就没拆,怎么背来的又怎么背回去了。   “嗣业,路上多加小心。”站在大门口,杜煜说,他看着我,满脸都是不舍;看的出来,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亲弟弟,“不要图快、光顾着赶路,也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展谨遵阿兄教诲。”我说,拱手行礼。   一个我看着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的家仆把手里牵着的缰绳递给我;我接过缰绳,“展出发了。”   “嗯。”杜煜应声。   我往后看了看,没能看着杜铃兰;婉儿嫁给阿皓之后,连个打听杜铃兰消息的人都没有了。   我叹了口气,估计又去哪里玩了吧?   拜别杜煜,我牵着马往长安街上走。   杜煜他们原本要送我出城,但是我坚持不让他们去送;我找了个借口,我说怕看到他们不忍心走。   杜煜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我牵着马走出杜氏本家所在的巷子里,刚走到拐角,就看到了杜铃兰。   她正躲在旁边一个点心店的门后面,我刚要喊她,看她看到我之后缩了回去。   看样子是故意躲着我呢。   我没有继续喊她,牵着马往城门走去。   长途跋涉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安西大都护府所在的龟兹城。   —   带着我的官印,一路上畅通无阻。我进入龟兹城的时候,天刚刚暗了下来。   城镇里的情形和我走之前差不多,来往的胡商在热闹的集市上买卖商品。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身穿军服的人。   从今年年初开始,玄宗下令,所有的士兵和官员一样,每月初一、十五都可以休沐。   休沐就是休息洗沐,这个词起源于秦朝,主要是为了让大家在这一天里好好休息,顺便搞一下个人卫生。   现在已经延伸成了休假——这应该是最早的带薪休假了。   武将、武士之类的只有两天,一些谏臣、文官泽和皇帝一样是每月初一、十五和二十七日休沐。   因为这三天皇帝不上朝,他们就算去上班也没有地方去;这三天“会议室”都是不开门的,不过有些敬业的官员,这三天可能会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加班。   一般情况下,休沐的人大多会带着自己老婆孩子出门游玩。   一般情况下,官员早上要开晨会——上朝,中午要在公司吃午饭,晚上的时候多半要加班;忙的时候一连四五天都见不着人,每月休沐的这三天就成了,他们全家放松的日子。   春天的时候,带孩子老婆踏青;夏天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去赏荷花;秋天的时候带着孩子不去叫我去的,采摘果实;冬天基本上就只能带着他们逛街了。   而那些单身狗的人,这个时候也就只能拉着自己的好哥们、好兄弟出去逛一逛了。   之前说到过,古代并非三妻四妾,而是一妻多妾;具体能娶几个妾,取决于他的官位、爵位。   是的,平头老百姓是没有资格纳妾的,想要纳妾最少需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稳定的收入。   也就是说,不努力的话,想多娶个老婆都不行;不符合礼制,国家会强制性干预,非法纳妾也是要被“判刑”的。   我牵着马往市中心走,最繁华的那条街的尽头就是安西大都护府。   走到街中间的时候,忽然从前方不远处的沿街店铺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胡子剔的很干净、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他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袍,身上背着个竹筐;竹筐里堆满了各种树枝、干草,那些东西看起来很像是某种药材。   他此刻正在一个摆着各种药材的摊子门口流连忘返。   明明自己身上背得竹篓里面已经装的不下了。我忍不住腹诽。   我走近,听到他正跟卖药材的商贩讨价还价。   “这个就不能再便宜点儿吗?”他指着一堆看起来很想是蒲公英的干草说,“我要的量很大。”   “这位郎君,确实是不能再便宜了。”小贩一脸无奈,“这已经是我提货的价格了。”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地说,“我行医多年,这个的价格还是很透明的,今天既无天灾也无**,怎么可能会突然涨价呢?”   “得嘞,今天是遇到遇到行家了!”小贩苦笑,“就按照您说的那个数吧,您要多少?”   “你有多少?”他不答反问。   小贩抬头看了下即将暗下来的天空,说:“现在这里也就只有二十斤,家里还有五十斤的存货。”   “太少了。”他摇摇头,“你就只有这些吗?”   “您需要多少?”小贩愣了一下,“不是我吹,整个街上也就只有我家有这么多存货。”   “所以才给你杀价啊?”他笑,“我知道,只有你家才有这些货。”   “怪不得呢。”小贩也跟着笑,“不过我确实拿不出了,这些已经是我半年的量了。”   “你拿的出来的。”他说,胸有成竹。   “您这就太看得起我了。”小贩说,“实话跟你说啦,现在整个边疆战乱四起,像这种可以消肿镇痛的,真的说谁家有、谁家都卖断货。”   “再弄一百斤,我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每斤给你加三个通宝。”他笑,“价格的事情再商量吗。”   “好吧,我再帮你问问。”小贩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看得出来,这笔生意是谈成了。   “嗯,你先把这些给我吧。”他说,把一个看起来就很重钱袋递给小贩;小贩接过之后掂了掂。   “好嘞。”小贩走进店铺里,不一会儿拎着一个布口袋出来了,“这是二十斤,剩下的明天给你。”   “马上就要到门禁了。”小贩说,“时间上来不及。”   “嗯,没事儿,那明天给我吧。”他说,抱着布口袋往前走,我跟了上去。    第293章   我刚跟了两步,他回头,发现了我。   “你这小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他看到我,笑呵呵的说。   “世伯莫怪,刚刚才回来,一时间没敢认。”我轻笑,走过去,接过他抱着的布口袋,“您这是买了什么?”   “婆婆丁。”姚旭说,“先备一点儿,这个季节可不好买。”   “您刚刚说的那个数量,可不是备一点儿的问题啊!”我下意识地说,说完脑袋上挨了姚旭一个爆栗。   “还说刚刚才过来。”姚旭笑骂道,忽然正色,说,“最近西边不大太平,我总感觉吐蕃最近有点儿想法。”   “您的意思……是要打仗?”我问,忽然想起来,今年年初确实和吐蕃有过一次交锋。   “我估摸着差不多。”姚旭说,他看到我的马,把身上的背篓拿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搭在马背上,“最近他们不是在招兵买马,就是在屯粮。”   这么看起来很有可能,无论是哪个国家,打架之前都会提前准备足够的粮草和足够的军训用品;如果只是单纯在屯留,有可能是为了哄抬物价,但是姚旭说,他们还招兵买马了。   “无论什么时期,但凡屯粮,肯定是有原因的。”姚旭走在前面,我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如果他们是为了哄抬物价倒也罢了,怕就怕是在积蓄力量。”   “世伯所言极是。”我点了点头,“如此,政府没出面干预吗?”   “我已经跟恭旻提过了。”姚旭说,“已经出面严禁商户出售粮食给吐蕃人,但是咱们不卖,不代表他不能从别的国家弄啊!”   “也是。”我应声,“所以您才准备这些婆婆丁?”   “嗯,这些东西可是消炎的好东西。”姚旭说,打了个哈欠,“到时候真打起仗来,有些药物储备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嗯。”我应声,“对了,世伯,我发现这两年以来,你总是时不时地会打哈欠。”   “这不是没睡好吗。”姚旭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P孩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哦……”我本来是想关心他的,没想到还被他怼回来了。   “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姚旭偏头,看着我说,“我不是算着还得有三五天啊。”   “其实我跟玉珏的婚事……”我开口,“没成。”   “没成?!”姚旭一愣,声音都大了好几度;估计是觉得自己失态,他把声音拉回来,问,“怎么可能,虔易不是在现场的吗?”   “不是,是我这边儿的原因。”我摇了摇头,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   他的眼神从最开始的不解变成惋惜,最后变成感叹。   他叹了一口气,“怀微也没了……”   “嗯。”我轻声迎合,“家中长辈殂去,展应当守孝三年。”   “嗯。”姚旭应声,他叹了口气;可是气叹到一半,变成了打哈欠,他泪眼婆娑地说,“你跟桓儿还真是一波三折。”   我苦笑,这话我没法儿接啊。   “好了,三年便三年吧,也不是等不起。”姚旭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突然发现他的脚好像不太灵敏了、步履蹒跚。   “世伯,你的脚……”我开口,说完我就后悔,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哦,前些天摔着了。”他说,又打了个哈欠,“本来是送修景走的,谁想着那两天下雪,路特别不好走。我一不留神从台子上滚了下去,把脚扭着了。”   “没多大事儿,就是年纪大了好得没那么快。”姚旭接着说,“都睡不着了,就是走路的时候隐约会有点儿疼。”   “那你还跑出来买药……”我叹了口气,“应该王楠说,让王楠出来买就是了。崴着脚之后,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不然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医术我还是能吹两下的。”姚旭得意地笑,“我已经给它推回去了,也施了针、放出了瘀血。”   “可是……”我打量着他的脚,总感觉他的脚会有些问题似的。   说起来,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在哪儿里见过,但是我一时想不起来。   “放心了,要是这点儿小伤都搞不定的话,我还怎么以军医自居啊?”姚旭拍了拍我的胳膊;我估计他原本是想拍我的肩膀的,只不过我现在和他身高差距有些大,他够不着。   “嗯。”我应声,抓起马背上的背篓背上,“世伯,您骑会儿马吧。”   “不用,我为了锻炼、才故意没有骑马出来的。”姚旭拒绝,“就应该多走些路,这样才能好得更快;天天出门坐马车、骑马的,那这是不想要这只脚了。”   “……”他说的有道理意,我一时无言以对。   “在家里这段时间怎么样。”姚旭岔开话题,“阿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听话?”   不等我回答,他接着问:“怀微没了,他恐怕得哭成个泪人儿吧。”   “阿筠被重贤兄带去襄阳了,没敢跟他说。”我说,“葬礼是偷偷办的,毕竟杜家刚刚重回京兆,不宜办得太过铺张。”   “而且,杜家遭遇此次重创之后,怕是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大肆C办。”我说,一股苦涩堵在了嗓子眼,“世伯,姑娘和二爷、三爷……他们都没了。”   “我懂。”姚旭又叹了口气,“所以幼平才提早就请辞回家,他之前跟梓楠也说过,当今陛下性格多疑,怕是一众老臣们都难以幸免。效仿李卫公,及早告老还乡才是上策。”   “嗯……”我应声,苦涩依旧堵在嗓子眼。   “唉,说句迷信的话,这都是命。”姚旭叹了口气,没有在说话。   我俩沿着路走。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距离,天眼看着就要和全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大都护府门口。   巡逻人看到我们两个立刻放行。   我看着夜色中黑漆漆的大都护府,忽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__这一章叫重返安西    第294章 神秘任务   顾不上收拾东西,刚进门就被姚旭拉着去吃饭。   今天是菜是JR丸子,主食是馒头;粥煮的是大米小米粥,金黄色的小米点缀在白色的大米里面,看起来意外的赏心悦目。   我刚领完饭走到桌子旁坐下,一只手忽然出现的面前;正坐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容易起来。   我下意识地站起来,直接碰到了后面那个人的鼻子。   “哎呦我的妈呀!”身后传来王楠的惨叫声。   “啊,抱歉!”我赶忙说。   “本来想吓唬你的,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王楠揉揉自己的鼻子。   他坐在我对面,他比我们来的早,已经吃完了。   “没,我只是下意识地反应。”我说,不好意思地笑,“抱歉哈!”   “没事儿,说着玩儿的。”王楠笑,“让我矫情一会儿。”   “矫情一会儿?”姚旭抬头,嘴里含着木勺;杜家那边儿都是瓷制的汤勺,而安西是这边都是木制的,估计是觉得瓷制的容易摔坏吧。   “就是无病呻吟的意思。”王楠解释道,“姚叔,你要出去买东西都不喊我一声啊,我可以去帮你背着!”   “我闲的也是闲着,溜达着就去了,又不是多沉的东西。”姚旭舀了勺粥送进嘴里,满不在乎的说。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王楠冲我使了个眼色,“您出门应该带着我呀,我跟着您出去涨涨见识。”   “哼。”姚旭轻哼一声,但是看的出来,这句话他很受用。   “哈哈哈……”郭虔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世伯。”我忙起身,接着说,“刚刚回来,还不曾拜访。”   与此同时,王楠站起来行礼:“将军。”   “嗯。”郭虔瓘微笑、应声,走过来坐下,跟我说,“无妨,先吃过饭再说。”   “嗯。”我应声。   “你吃了?”姚旭问郭虔瓘。   “嗯,刚刚吃过。”他笑,说。   吃过晚饭,郭虔瓘把我们三个人叫到了他府邸的会客厅里。   “刚刚收到线报,吐蕃不日将攻打安西。”我们刚一落座,他就开门见山的说。   “果然。”姚旭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具体时间有眉目了吗?”   “估计就这两天吧。”郭虔瓘说,“所以我想着,把你们叫过来商量一下。”   “恭旻。”姚旭喊郭虔瓘的字,“你心里要有主意了吧?”   “知我者莫若祖睦。”郭虔瓘轻笑,“我准备派人伪装成吐蕃的士兵,混进对方的营帐里,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好是好,可是这些人的安危没法保证。”姚旭皱眉,说,“你的意思是招募一批死士?”   “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郭虔瓘坦白道,“这些人必须不曾婚配,也没有子女;如果有举目无亲的孤儿,那就更好了。”   “这些人原本就是孤单的存在。”郭虔瓘接着说,“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名字将永远留在大唐的旗帜上。”   “明犯强唐者,虽远必诛。”姚旭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想去。”王楠开口,他看着盯着自己的郭虔瓘和姚旭,轻笑,“我原本就是俘虏,举目无亲、了无牵挂,我觉得特别适合。”   “展也愿意加入死士队。”我也开口说,“我尚未婚配,而且也没有子女。”   “你俩都不许去。”郭虔瓘说,第一次看他皱眉。   “为啥?!”   “为什么?!”王楠和我异口同声地说。   “因为你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郭虔瓘说,神秘一笑。   我和王楠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你俩先回去休息吧,”姚旭开始撵人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要和恭旻说一下。”   “唯。”   我俩齐齐应声,行礼退了出去。   走出副大都护府,我和王楠相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理解。   “你为什么要去参加死士对?!”   我俩居然想到一起去了,异口同声地发问。   “你先说!”   我俩又说一块儿去了。   “还是你先说吧。”王楠说,“长者为大,你前一世比我活得年纪大。”   “还是你先说吧,尊老爱幼嘛。”我开口。   “还是你先说吧,我捋一捋该怎么说。”   “好吧,那我就先说了。”我拗不过他,说,“咱俩都是穿越的,有些话就摊在面上说了。”   “嗯。”王楠应声。   “其实这两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穿越回去的方法。”我开口说,“但是我一直没能找到,不仅如此,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接连离我而去。”   “而且到处充斥着战争。”我叹了口气,“我不想战争、也不想杀人,可是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为了活下去我别无选择。”   “嗯,我也是一样。”王楠应声,也叹了口气。   “所以说,与其这样还不如提前做好最坏打算。”我说,“当一名死士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自己抱着必死的信念。”   “还可以为国捐躯,也许这边儿死掉了,那边儿上的回去了呢!”我自嘲地笑,说。   “我也这么觉得,这边儿死掉搞不好还可以回去呢,”王楠笑道,“但是确实没勇气尝试啊,万一死了回不去,岂不是把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命也丢掉了吗?”   “咱俩想一块儿去了。”我忍不住笑了,“明天还有什么情况吧,看看那个神秘的任务是啥。”   “嗯。”王楠应声,“如果是很重要的任务就罢了,不然的话,咱俩就去姚叔那儿闹,我就不信咱俩闹了上两三天,他还能不让咱俩去!”   “哈哈哈……”我笑得前仰后合,“这招儿太损了。”   “哈哈……”王楠自己也在那儿笑,“没办法,只能出此下下策嘛。”   “也是。”我附和道,“咱俩明天再聊,我东西还没收拾呢。”   “好嘞!”王楠应声,“咱俩现在个人住个人单身宿舍,就是不方便哈,以前还能连夜聊天呢!”   “哈哈,是呢。”我轻笑。   和王楠分手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完东西之后,已经到了夜里。    第295章 健身器材   天还没亮,迷迷糊糊就听到了擂战鼓的声音;那种鼓点的节奏很熟悉,是“紧急集合”。   我赶忙抓起外袍爬下软榻,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站了一群人,我忽然有点懵,如果是紧急集合的话,怎么大家都在这儿站着呢?   王楠也在他们当中,看到我,他也是一脸懵圈。   “这是什么情况?”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因为大家都没有说话,所以这个声音显得格外突兀;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看着很面生,“院子里怎么会突然多出来这么多这个呢。”   他这一句话在人群中炸出了好多评论,很多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也看过去;不知不觉间院子里居然多了很多“健身器材”。   没错,就是健身器材。   那些木制的东西看起来和后世社区里的一模一样。   常见的“太空漫步”、“天梯”、做引体向上的单杠、训练臂部肌R的双杠,还有室外跑步机。   这些东西全部由木材做成,看的出来,那些木头经过精细的雕刻;我看着那排室外跑步机,不道他们是怎么把那些木头钻透的、钻出来那么大的孔。   “难不成是安教授弄出来的?”王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他看了我一眼,低声说,“这些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呀。”   “很有可能。”我随口附和道,走向“太空漫步”旁边;那排机子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他叫文岸,和我一样、也是一名正六品的昭武校尉。   “文校尉。”我说,“这些是什么?”   “姚将军不曾跟杜校尉提起吗?”文岸没有回答,反问。   “当然了,要是说的话,我们俩也不来问你了。”王楠跟文岸有些小过节,两人一直都是互看两生厌,“问你什么,答什么便是了。”   “杜校尉,这是姚将军吩咐、跟城里的工匠定制的一些健身器材。”文岸白了王楠一眼,跟我说道,“据说这些东西在番国那边特别流行,有助于强健体魄。”   “这话可能说的不对了,这些只是能保持健康。”王楠故意呛他,“像我们身为军人,联系强度应该更大才是。”   “王副尉此言差矣,姚将军原本就是疾医出身。”文岸说,话外音是:人家本来就是医生,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一个毛都不懂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哎呦,我这暴脾气!”王楠撸起袖子,看起来要和文岸打一架,“不是跟你吹,整个大唐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训练兵士了!”   “那王副尉还真的是井底之蛙了。”文岸毫不客气的怼回来,“坐井观天,只能观看到一小部分,便以为那是全世界。”   “有本事打,能动手尽量别吵吵。”王楠说,他原本就是四川汉子,吃辣长大的四川汉子,上来那阵儿脾气也是个顶个的暴。   “文某从来不和下里巴人比试。”文岸说,“文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两位……”我拽着文岸,“有话好商量,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还不能冰释前嫌吗?”   “嗣业,你别理他,我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王楠拽着我的袍子说,“下里巴人,说的好像自己多么高尚似的。”   “有本事动手,分分钟打到你趴下。”王楠桀骜地说。   他说的不是假话,他在现世的时候,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具体有多高的段位,我不清楚,但是欺负下古代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算文某输便是了,文某并非输不起之人。”文岸说,他这是在暗讽当初和王楠过节之事。   说起来,当初也没多大的事。   王楠本来是要留任在碎叶的,文岸正好顶他的名字留在了碎叶,我回家之前,他俩刚大吵了一架。   颇有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你别Y阳怪气的,到底是谁输不起?”王楠越听越气,“就你有嘴,一天叭叭的。”   “你们俩怎么又吵了?”马朔走了过来,他把两人分开,叹了口气。   “全员都有了,列队!”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唯!”   伴随着一声震天响的应和声,全员列队站齐。   “我来跟你们讲的这些东西如何使用。”马朔说,“其实这样东西主要是为了强健体魄,平常日常的体能训练还是要继续的。”   “这个是双人漫步机。主要锻炼增强下肢的活动能力,改善髋关节的灵活,运动时双手扶住前段扶手,保持身体的平衡,双脚踩在下部踏板中,双腿有规律的前后摆动,”马朔接着说,如果不是看到他没有带说明书,我会认为他是直接照着说明书念的,“这些机器和其他机器一样,都是固定在这里的。踏板底部一般有漏水孔,这个是本来就有的,不要把它堵住。”   “是!”士兵们应声。   “嗯。”他点了下头,走到旁边的云梯旁边,“这个最多可以承重七个人,但是使用的时候最好不要超过五个人。这个是为了增强上肢及上身肌R力量,促进肩臂部灵活性。使用时,双手交替向前摆动,想这样抓住最边上的横管。”   马朔说,蹦起来抓住了最边上的横管,然后他向前移动着,“像这样,先伸手抓住前面的一根横管,顺势把自己甩过去,然后抓住下一个横管。就这样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来。这样算作一组。”   “哦!”士兵们应声。   “这两个叫做单杠和双杠。”马朔走到最后面,解释道,“单杠、双杠都是为了锻炼上臂肌***体是这么C作的。”   他说,走到单杠面前,跳起来抓住单杠,做了个引体向上:“像这样利用手部的肌R把自己抬上去,叫做引体向上,这个做十个算一组。”   “双杠相对要容易一些。”他说,走到双杠那里,把自己的胳膊绷直,把自己撑了起来,“这个是按时间算的,保持一刻钟算一组。”   天梯   室外跑步~机   改善心肺功能,增强血Y循环,消耗体内多余能量,保持良好精神状态。   使用是双手扶住两侧扶手,双脚慢慢走动    第296章 背后的人   马朔讲完了所有器材的使用方法之后,正色道:“除了太空漫步之外,其他的以后也并入日程训练里,每天至少做一百组。”   “哈?”王楠一愣,话脱口而出;寂静的队伍里,立刻“脱颖而出”。   “怎么,有意见?”马朔戏谑地反问。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王楠敬了个礼,立正说。   “好了,没意见的话,大家开始熟悉吧。”马朔说,“正午还有新的任务要说。”   “唯!”   众将士大声应喝,开始熟悉健身器材。   —   我和王楠盘腿坐在一旁,看着那群狼狈的人,一脸无奈。   大家都觉得太空漫步挺好玩儿的,训练结束之后,都跑去玩那个。   结果,不是这个步伐太大、扯到韧带了,就是那个没注意、被扶手那根横杆砸到了头。   我和王楠相视,哭笑不得。   “说起来,姚叔为什么要弄这些?”王楠说,“感觉这些基本的臂力训练,日常训练也可以做到的。”   “估计是有什么对臂力要求更强大的项目吧。”我说,“说实话,我也不大明白,但是感觉姚世伯不会平白无故‘改革’。”   “这话说的是。”王楠哈哈大笑,“他虽然挺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但是骨子里还是个老顽固。”   “又在背后说祖睦的坏话。”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揶揄的声音,我俩不约而同的回头,是郭虔瓘。   今天我才知道安一冉又被调走了,郭虔瓘现在担任的是安西副大都护;郯王李嗣直虽然是安西大都护,但毕竟是遥领,像之前说的那样——实权还是掌握在副大都护手中。   也就是,郭虔瓘是这样才是整个安西的“大当家”。   “世伯。”我起身行礼。   “将军。”王楠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   “其实,这些话也应该跟你们说了。”郭虔瓘说,也盘腿坐下。   自打我和王楠没事儿就盘腿坐着之后,整个安西都被我们带跑偏了;相比于正襟危坐的正座,盘腿儿一方面随性,还有一方面是、相对于正坐舒服多了。   基本上训练间隔的时候,训练场周围全是盘腿坐着的黑糙汉子。   姚訚不知道是腿儿短一点儿,还是韧带不行——他盘腿坐不下去,两个膝盖非得半立着。   我和王楠想帮他按下去,可是还没来得及摁,他就咋咋呼呼地说“疼疼疼疼……”   越是这样,王楠越想摁,结果他一用力,姚訚骨折了……   盘腿坐一下都能骨折的人,姚訚绝对是千古以来第一人;好吧,罪魁祸首确实是王楠。   我俩毫无疑问地被安一冉关了禁闭,打那儿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姚訚了。   说起来好久都没见他了,他现在一直呆在重庆;我则一直呆在安西,回长安的时候也没有时间过去看一下他。   等下给他写封信吧,时间长了不见,还怪想他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配他玩狼吃人的游戏的小伙伴。   “你们也发现了吧,最近我们在严抓臂力。”郭虔瓘说,压低声音,“你俩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王楠摇摇头,老实的回答。   “展也不太明白。”我说。   “是这样的。”郭虔瓘身体前倾、把头凑过来,“我们之前在吐蕃队伍里安C了两名线人,他们说吐蕃正月底儿就要攻打安西。”   “他们的消息可靠吗?”王楠皱眉,“怎么突然就撕破脸了呢?”   “一点儿都不突然,撕得还少啊?”姚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也盘腿坐在地上,“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当初杜岘写给杜铃兰的那张纸。   杜岘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有一句通俗的话讲就是,看见麻雀尾巴往哪个地方翘、就知道它要拉粑粑。”王楠接了句,忍俊不禁。   姚旭白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反正看他们现在的苗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以防万一,全军将士都要开始臂力的魔鬼训练。”   “为了应对最后的爬墙。”姚旭邪恶地笑。   “爬墙?!”王楠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大小眼地说,“叔啊,不爬行不?”   “不行,不然这次突击的任务你就别参加了。”姚旭说,故意逗他,“在家里守着。”   “别啊……”王楠抗议,他凑过来,讨好的说,“我去死士突击队也行。”   “想得美。”姚旭抽出盘在上面右腿踹了他一脚,又把脚盘回去说,“老老实实练爬墙去。”   “哦……”王楠可怜巴巴的应声。   我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王楠哀怨地剜了我一眼,我赶忙憋了回去。   “将军。”   一个声音传来。   接着,一个穿了一身黑衣劲装的人快步走过来;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见到我们几个人之后把面巾摘了下来。   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他刚要跟姚旭咬耳朵,姚旭摆摆手:   “没事儿,在座的都知道,说便是了。”   “唯。”那个人应声,“将军,百足门的事情有消息了。”   姚旭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他盯着黑衣人,似乎在确定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是吐蕃人和六诏的人合伙搞得鬼。”黑衣人接着说,“百足门是忽然之间冒出来的,他们的背后如果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持,不可能发展出那么大的势力。”   “属下查到,百度们的幕后控制者就是吐蕃赞普。”他说,“而且所有遭遇,百度们残害的人,多是一些重要官员的亲属,近亲远亲都有。”   姚旭的瞳仁瞬间收紧,我看到他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应该是在想鸢尾吧。   原本好好的人生,忽然变成了这个熊样子;年过花甲,孑然一身。   姚旭之前也说过,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如果不能手刃敌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动摇大唐国之根本。”黑衣人补充说,“民心为治国之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江山。”    第297章 去往松州   “居然把主意打到民心身上!”郭虔瓘义愤填膺,“打!必须得打!我们安西军就从来没怂过!”   自打他跟王楠学会了“怂”这个字以后,使用的频率“噌”就上去了。   “不可C之过急。”姚旭说,示意黑衣人继续说。   “属下发现他们在泉州附近修理战壕。”黑衣人说,“恐怕会在松州附近侵入。”   “目前得知的就只有这些。”黑衣人行礼,说。   “辛苦了,去休息吧。”姚旭说,点了下头。   黑衣人抱拳行礼,退下了。   “他们要在松州大举进攻。”郭虔瓘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去休书给至尊陛下。”   “先看看情况再说。”姚旭制止他,“万一只是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呢?”   “你是怀疑刚刚……”郭虔瓘说,欲言又止。   “我也不是怀疑他,我只是觉得小心为上。”姚旭说,皱眉,“我只是感觉忽然怎么这么巧,百足门的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怎么会忽然之间就有了具体的消息呢?”   “而且,还得知了他们要从松州入侵的消息。”姚旭说,依旧眉头紧锁,“小心为上,嗣业,你和阿楠去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快速回来禀报。”   “好嘞!”王楠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他抖了抖裤腿上的灰,手肘杠了我一下。   “唯!”我站起来行礼应声。   “辛苦你俩了。”郭虔瓘说,“因为这次是秘密行动,所以不能给你们太多人随行,等下你们选几个自己熟悉的人,但是算上你两个不能超过十个。”   “好的,将军!”王楠立刻应声,嬉皮笑脸地说,“用不了那么多,我俩加上冯庚就行。”   “一个刺客,一个盾加一个S手刚刚好。”他指了下自己,又戳了戳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是刺客我是盾;因为王楠擅长的是近战,而我使用陌刀,擅长远攻。   “又胡闹。”姚旭剜了他一眼,“至少得五个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方便互相掩护。”   “就是。”郭虔瓘笑眯眯地说,我忽然觉得他这笑面虎的脸底下、笑里藏刀,“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下我给你们找俩人。”   “唯!”我和王楠异口同声的应声。   “好了,回去收拾一下吧,等下就出发。”姚旭嘱咐道,“记住,你们是秘密行动,不要惊动当地官员。”   “放心了,姚叔。”王楠想揽着我的脖子,可是他够不着;只好改成搭到我的肩膀上,“军律我还是懂的。”   “好了,别贫了。”姚旭轻笑,打了个哈欠,作势要踹他一脚,“早到一分钟,反攻时就多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好嘞!”王楠应声,拉着我跑了。   松州位于四川,和吐蕃领地接壤,一直以来也是边防重镇;虽然说是州,但是这里设有下都督府。   松州被称作“川西门户”,从秦始皇时期开始,这里就作为边防重镇、驻有重兵;汉唐以来,此处更是设有关尉、派名将驻守。   对于松州,有两句话形容得特别贴切;分别是“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康藏”、“屏蔽天府,锁Y陲”。   唐朝时,吐蕃首领松赞干布派者前往长安求婚;使者路过松州,被州官扣押。   使者一看、懵了;我只是来送礼求婚的,一言不合就把我扣下了,还讲不讲道理了!   于是立刻跟自家老大写信,在信里写得那是一个情真意切啊!   松赞干布本来在家里高高兴兴的等着当新郎呢,收到信也怒了;直接把我派来的求亲使者扣押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于是,直接亲率大兵二十万人入侵;他是带着一腔怒火来的,唐朝都督战败。   太宗命史部尚书统领军队抵达松州,经川主寺一役,唐军大胜。   松赞干布傻眼儿了,返回吐蕃之后、又遣拾使臣送黄金以求通婚和好;没办法,打也打不过,还是得继续求和。   太宗觉得这小伙子认罪态度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吐蕃也算是一个大国;跟他们硬碰硬,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好处。   而且唐朝一直奉行的是,只要臣服于我朝、别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就行。   于是太宗心情不错,就将文成公主嫁与了松赞干布;然后高中的历史试卷上多了一道选择题。   如果太宗知道他当时觉得还不错的小伙儿的后代在安史之乱之中趁火打劫的话,不知道做何感想。   代宗广德元年十二月,吐蕃先后攻陷松、保、维三州及云山、新筑二城;剑南西川节度使高适——没错、就是诗人高适——救不过来,于是剑南西川诸州也被划进了吐蕃版图。   人们讥讽高适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朝廷于是再命严武为成都尹、剑南节度使,于广德二年初第三次入蜀。   次年七月,严武率兵西征。九月破吐蕃七万余众,拿下了当狗城,十月又拿下盐川城。同时遣汉川刺史崔旰在西山追击吐蕃,拓地数百里,与郭子仪在秦陇一带主力战相配合,终于击退了吐蕃的大举入侵,保卫了西南边疆。   然而,却没有收复松州。   松州至此沦陷。   —   收拾完东西,已经快十点了。   初春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拂面、可御寒风。   王楠背着他的包袱正站在门口,它的旁边是背着弓箭的冯庚;这孩子到现在都还是这样,弓和箭一定不离身,睡觉的时候也得放在枕头旁边儿。   他俩的旁边还有两个我不怎么熟悉的人,但是我知道他俩的名字;他们两个一个叫白奋,一个叫程晨。   他俩是马朔的左膀右臂,就像马朔对于安一冉似的;这俩孩子都有一米九多的样子,一身腱子R、打起架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之前他俩在攻打苏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且他俩自打入伍就跟马朔一起,信任肯定没问题。    第298章 松州城外(推荐加更)   我们五人快马加鞭地走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松州城下。   松州和长安城差不多,也是青砖砌成的城墙;城墙中间的留白写着“州松”两个大字。   这是一个边防重镇、最外面的城墙比一般的城墙要厚上一倍。   同样高大的城门里,来往的行人穿梭不息。   “我们要进城吗?”白奋问我。   “我们的行动是来探测敌情。”我说,“不能进城、进城势必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是呢,姚叔没给准备通关文牒,想进城就得用官印。”王楠摊手,“万一敌人的眼线遍布城中,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   “王副尉之意……城中已经混入了敌方的眼线?”程晨是个特别较真儿的孩子。   “没,我就是举个例子。”王楠说,伸手在空中凭空捏了捏,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似的;这个动作他做过好几次,是“举个栗子”意思。   “可是现在天儿眼看着就要黑了。”冯庚特别怕鬼,自打被我俩吓过之后,不光怕鬼还怕黑,一路上都是住的驿站。   不然,我们四个人肯定会找个山D随便住一下了。   冯庚说:“我们今夜得露宿街头?”   “那倒不至于。”我说,示意他们四个人,他们四个人顺着我示意的方向看去。   在那个方向,远远的能看到有一个破旧的茅草屋;茅草屋大概有两间房那么大,但是隔的太远,并不能完全看清楚。   不过,那个茅草屋看起来年久失修,如果不是乞儿的、的话,也应该被前主人荒废了很久。   “我们真的要住到那里去吗,里面不会闹鬼吧?”看到那个茅草屋,冯庚咽了口吐沫,说。   “怎么会呢?”王楠说,揽着冯庚的肩膀,“就算真的有鬼,你还有我们四个呢!”   “我们四个驱鬼可能不行。”王楠接着说,笑得一脸邪恶,“但是你如果真的被恶鬼产生的话,我可以帮你了结你自己。”   “你别老吓唬他……”我无奈地瞪了王楠一眼,冲冯庚说,“你别听他胡说,他故意吓唬你的。”   “……”冯庚点了点头,但是他抿着下唇,看起来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也许他现在已经在脑补真的遇到恶鬼之后,要不要让王楠帮忙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看来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改变他根深蒂固的思想了。   虽然早就知道古代人对封建迷信之类的事情心怀敬畏之心,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生了,居然还会被怪力乱神之类的事情吓成那个样子。   “那我们今夜留宿在那个茅草屋?”白奋说着,已经跑到了那个茅草屋附近。   走近了才发现,茅草屋的外面还有一圈低矮的竹篱笆。   松州地处四川,四川可是圆滚滚的根据地,这边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了;而且这边的竹子特别粗,每一根的指甲都超过五厘米。   更有甚者,能长到成年男子的手腕粗细。   上古时期、建筑业不发达的时候,人们建造住所都是就地取材。   再往南走一点儿、到云南那一块儿,他们都是住在竹楼里的。   就地取材有三个优点,靠近原材料产地,建筑资源丰富;省去了搬运的时间和金钱,节省资金;还有就是这些东西大多是用的是植物,节能环保。   走近茅草屋,我这才看到竹篱笆非常新。   仿佛这两天才刚刚更换过一样。   我和王楠以及冯庚、白奋、程晨面面相觑。   “难不成里面还有住的人?”王楠话音刚落,茅草屋破旧的木门“吱嘎”一声就开了。   “我的妈呀!”冯庚吓了一跳,立刻往我身边跑。   自打他跟王楠学会了这句话,但凡受到一点惊吓,就一定会喊这句“我的妈呀”。   “……”我睁大了眼睛、也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里已经不会有人居住了,没想到门忽然开了。   “你们都是哪儿来的?”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看起来五十岁的大妈。   她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襦裙,袖子上已经出现了两个破D,被她用同色系的布补了起来;衣服虽然破旧,但是清洗得很干净。   她长长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在图上绾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她用来固定发髻的并不是贫困老年人常用的那种粗布条,而是一根上好的羊脂白玉的玉钗。   我忽然想起了姚旭曾经绾过头发的一根玉簪子,这个玉钗和他那根簪子长得一模一样;他那根玉簪子可是他们老姚家的传家之宝,据说只传给嫡长子。   姚訚的老爹是老姚家的嫡次子,就没有这根簪子的继承权。   正常情况下,住在这么破旧的茅草屋里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根价值不菲的玉钗呢?   “打扰了。”我行礼说,“我们兄弟五人原本是要进城的,但是发现钱袋丢了,于是想着借宿一晚。”   “想要借宿?”大妈看着我旁边说。   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居然看不见、是和盲老太太。   “是的,还请阿婆行个方便。”我说,虽然她看不见,我还是弯下腰、拱手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家除了我的卧铺之外,就只有一个卧铺。”盲老太太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那屋里请吧。”   “多谢阿婆!”最高兴的是冯庚,他原本就害怕露宿野外,现在老太太允许我们住下,刚好满足了他的心愿。   “多谢阿婆仗义相救。”我说,跟着她后面走进了屋子里。   原本以为这么破旧的茅草屋,内饰肯定很破旧;再加上老太太是个盲人,扫个地估计都看不见,更别提室内卫生、家具之类的维护了。   可是她的房间里干净得不得了,和外面破烂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房间也是用竹子制作的,竹子墙上还挂着一副木制刻板画,上面雕刻着一名吹箫的男子。   因为刻板画,所以整个人的面孔有些。   我觉得木板上的人有些熟悉,仔细辨认了半天,越看越感觉像是姚旭。    第299章 一位故人   “你看什么呢?”王楠走了过来,他也看到了这幅画,摸了摸,惊讶地说,“这个人长得好像姚叔啊!”   白奋也走了过来,他凑近,仔细看了看,说:“本来还不觉得,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啊!”   “为什么我觉得不像呢?”程晨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刻板画,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的说。   我看向那个盲大妈,她在收拾旁边的屋子。   这间茅草屋确实有两间房,不过两间房是放在一起的。   中间有竹篱笆隔开,所以我能清楚的看到她在那边收拾东西。   看到她过来,我指着那副刻板画问:“阿婆,这个人是谁啊?”   “哪个人?”她直接走到床边的柜子上抱起被褥,往旁边的房间走,随口说。   我忽然感觉她好像是能看见,但是在故意装看不见。   “就是这张木板画上的啊?”王楠说,“这个吹笛子的人是谁啊?”   “横吹笛子竖吹萧。”白奋笑道,“这摆明吹的是萧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王楠也笑了。   “你们说的,是墙上那副画?”盲大妈反问,走过来。   “那是一个故人的。”她说,伸手把那副刻板画拿下来,宝贝式的抱在怀里往外走,喃喃的说,“她身体一直不好,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她话音一落,一直站在旁边、不敢靠近的冯庚打了个寒颤。   “您说那个人体弱多病?”我一愣,姚旭自己说过,他从小身体都不怎么好、就是因为这样才学得医。   “嗯,他身体一直不好,打小就有哮喘的毛病。”盲大妈看着门框外,抱紧了怀里的刻板画说,“疾医断言,他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不过他立志要成为一代名医。”盲大妈接着说,苦笑,“不知道他成功了没有。不过,他要是成功了的话,我应该能听到他的名字才是。”   “那个人可是叫姚旭?”我说,我越听越觉得那个人就是姚旭。   “不是。”她摇头,“不过他也姓姚,他叫姚醇。”   “诶,我怎么看都像是姚叔啊,居然不是?”王楠一怔,“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的一毛一样的人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白奋接话道,“单说那些飞禽走兽,千百年间都长得一毛一样。”   “你看你又把人带沟里了。”我叹了口气,对王楠说,“就不能板板正正的说一模一样吗?”   “这不是习惯了嘛。”王楠哈哈一笑,挠了挠头。   “阿婆,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程晨那个榆木疙瘩问。   压根儿不用问好吗?看到陌生人要不触碰那个东西、她下意识的把那个东西抱在怀里,很明显是“这个对于我而言很重要,你们不要碰、万一碰坏了”的意思。   “……”盲大妈没有接话,仿佛是怕我们对那个人不利似的。   “阿婆,我们不是坏人。”王楠大大咧咧的说,压低声音,“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是大唐军人……”   “诶……”程晨捅了他一胳膊肘,示意他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你们是军人?”盲大妈惊讶的说,“松州的?”   “不是。”我开口说,白了王楠一眼;他赶忙用手捂住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即使内弟说漏了,我们就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兄弟五人来自陇西军营。”   盲大妈抬头看着我,我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失明的人。   “刚刚之所以跟您打听您的私事,是因为那个木板的人和我们的一个将军特别像。”我解释道,“他叫姚旭,也是一名疾医。”   “那他是京兆人士吗?”盲大妈忽然开口,问。   好像是吧,我想了想。没错、是的,他家在长安也有府邸。   “嗯,他是京兆人士。”我应声。   “他的字呢?”盲大妈的声音抖了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很多人会改名字……”   这倒是真的,别的不说,一些大户人家、甚至皇族们特别喜欢改名字。   举个例子,玄宗的儿子们集体改了好几轮。   最开始都叫李嗣+一个字,后来都改成了三点水偏旁的字,最后改成了王字旁。   “他的字是祖睦。”我说,“祖先的祖、和睦的睦。”   大妈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离她最近的程晨赶忙扶住她。   “是他……真的是他……”盲大妈喃喃的说,“他还活着……”   “您的意思是真的是他吗?”王楠试探地说。   “没错,真的是他!”盲大妈大声说,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她看起来想要笑,但是眼睛里却溢出了眼泪——这就是喜极而泣吗?   她抱着程晨,忽然嚎啕大哭。   “……”我们几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任凭她哭着;我不知道他们俩人是什么关系,但是不管是什么关系也不能激动成这样吧?   不过是个故人而已。   我看着大妈,忽然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她应该是姚旭的暗恋者吧?   不然怎么会激动成这样呢?   她哭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眼睛都红了。   “你们能帮我带封信给他吗?”盲大妈说,得到我们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接着说,“我眼睛不好、看不见。还得请你们代劳了。”   “当然没问题。”王楠自高奋勇的说,“您这有纸笔吗,我帮你写吧!”   这家伙练了两年的毛笔字,自以为是的很好,每逢需要代笔的事情,他总是冲在最前面;虽然平心而论,他写的确实不错。   “有、有!”大妈说,把怀里的刻板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原地转了一圈;她已经激动地找不清东西南北了。   我没好意思说,她刚刚抱着程晨的时候,那个刻板画的木板被她挤在两个人之间。   那块木板看起来已经放置了二三十年,经过那么一挤压,边上的角掉了下来。   “找到了。”不一会儿,盲大妈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您说,我给您写。”王楠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水,把笔握在手里,悬在纸上空。    第300章 冯氏鸢尾   “嗯……我想一想……”大妈搓着双手,有些窘迫地说,“嗯……”   王楠第一次有耐心等、没有催她。   她“嗯”了有两分钟吧,忽然抬头看着我;我更加确信她的眼睛能看到的,因为她的眼神里面写满了紧张。   “我冒然的跟他写信,他夫人会不会介意啊?”盲大妈说,苦笑,“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摆明了是在套话啊。我刚要开口,王楠已经说了出来。   “没呢,姚叔到现在还光G一根。”王楠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说,“因为跟他说是我说的啊,到时候他又得踹我!”   盲大妈“噗嗤”一声笑了,“那麻烦你代笔了。”   “不麻烦。”王楠摆摆手,“应该是我们麻烦您了。还要在府上叨扰几日。”   “本就是破屋,承蒙你们不嫌弃。”盲大妈笑道,“对了,我先写一个我的名吧。”   “您请!”王楠把盲大妈小心地引导到矮桌前,把毛笔递给了她。   盲大妈伸手在纸上摸了摸,提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鸢尾。”   由于她看不见,两个字的字形都写歪了。   但是这两个字直接钻进了我的脑海里。   鸢尾,姚旭的青梅竹马、初恋女友兼未婚妻。   “您……”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阿婆,您名叫鸢尾?”   “嗯。”盲大妈应声,把笔摸索着递给王楠。   “可是您不是……”我说,想到唐朝人都比较忌讳死这个字,改口说,“姚世伯说……你以为百足门的原因,已经故去了。”   “祖睦跟你说的?”盲大妈不答反问,看到我点头,她叹了口气,说,“当初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我们家并未遭受灭顶之灾。”   盲大妈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和姚旭讲的没什么出入,但是结局不大一样。   鸢尾并不是死了,而是在逃亡的途中、下落不明。   她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松州,是因为当时救助了她的女子是松州人,于是便把她带回了松州。   那个时候她的脑部受了重创,记忆都乱了;眼睛也受了重创,看不清东西。   我感觉她脑子里应该是有肿块儿,肿块压迫着视神经,导致她视力减退。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恢复记忆。   救了她的女孩跟她说,他逃走的时候怀里一直抱着那块木板画。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相信,他会成为一代名医。”盲大妈说,腼腆地笑,“我一直去城里打探消息,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   对啊,谁想到他会改名字啊。   “阿婆,敢问您尊姓?”王楠已经听愣了,仍然不忘八卦的问。   “我娘家姓冯,名鸢尾,小字缘。”盲大妈自我介绍道。   他们古代人起名字也太好听了点儿。   裴虚几字佑卿,杜蘅字怀微,花获字虔易;一直很想吐槽花获的字,花虔易、花钱易,对啊,花钱就是很容易啊!   而大妈姓冯,字缘;冯缘、逢缘,相逢即是有缘。   和他们一比,感觉后世起名字的方式弱爆了。   瑞溪、昊辰、梓轩、梓晨……   单独摘出来还可以,和姓放在一起怎么那么low呢。   “对了,光顾着聊我的事儿了,”盲大妈、也就是冯鸢尾说,“还没跟你们准备晚饭呢!”   “不麻烦、不必麻烦!”我赶忙说,“我们随身都带着干粮,随便吃点儿就可以。”   “就是就是,干粮挺好吃的。”王楠抢答。   “对啊!”白奋附和道。   “你们昨天不是还说已经吃够了吗?”程晨呆呆地看着我们几个。   冯庚走过去戳了他一下,低声呵斥道:“笨啊,我们几个人的饭量,还不得把阿婆半个月的粮食都吃进去啊!?”   “不碍事,我有一些自己种的菜,吃不了也是坏了。”盲大妈虽然眼睛不好、但耳朵却很好用,她笑呵呵地说,“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们准备晚膳。”   “诶——!阿婆,真的……”我话还没说完,她就走出了房间。   “你们就这儿待着等我哈!”她说,快步走了出去。   我们五个人站在房间里面面相觑,程晨呆呆的看着我们几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谈了口气,有时候也挺羡慕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少却很多烦恼;郑板桥说的好,难得糊涂。   王楠在纸上写信,冯鸢尾没说信的内容,我凑过去、发现他正在按照自己的话说。   冯庚又退回了依旧门口,白奋站在刚刚挂着姚旭刻板画的位置。   我只好开始打量整个房子。   房子说是两间,实际上应该算作三间。   中间还被隔出了一个大概十平方米左右的“客厅”。   我们最开始站的地方就是客厅,姚旭的木板画是挂在客厅背面的那面竹墙上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冯鸢尾回来了。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黄瓷盆,瓷盆里面是一些黄色的粘稠物体。   “尝尝我密制的粟米粥!”她说,听她的语气,这是她很拿手的“饭菜”。   “多谢!”我赶忙接过来。   “那么客气干吗。”冯鸢尾说,“那你们先坐着,我去拿碗筷、端菜!”   “我跟您一块儿去!”我赶忙把手里的黄瓷盆递给旁边的白奋,追着冯鸢尾跑了出去。   “没事儿,我自己拿的了。”冯鸢尾拒绝我的跟随。   “还是我跟您一块儿去吧!”我说,“要是世伯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噗……”她忍不住笑了,“好吧,那你跟我一块吧。”   她的厨房里茅草屋大概有二十米的样子,我看着那个简易的灶台,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把炉子放在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的石头构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水屏障,茅草屋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总不能把炉子放在“客厅”吧?   说起来,冯鸢尾居然还准备了一个房间,难道她时不时会有好友上门?   我端着碗筷,她手礼端着一大瓷盆黑乎乎的萝卜咸菜,瓷盆的上面还放着一个扁筐;扁筐里面放着她之前蒸的发面饼。   没错,蒸的发面饼就是我们后世的馒头。    第301章 劝说鸢尾(推荐加更)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吃了那么久的干粮吃够了;萝卜咸菜配馒头、小米粥,吃起来格外的香。   虽然说是萝卜咸菜,但是此萝卜非彼萝卜。   这种萝卜实际上是芥菜疙瘩。   说芥菜疙瘩可能一般人都没有印象,它实际上使用范围非常广,最常见的是榨菜、它是榨菜的主要原料。   至于为什么她端出来的咸菜都是黑乎乎的,是因为这些咸菜里面放了酱油。   这种黑乎乎咸菜做法还是很讲究的。   先把芥菜疙瘩洗干净,均匀地分成四段,然后把这些疙瘩用绳子穿起来、晒干;晒干之后是皱巴巴的。   把皱巴巴的芥菜疙瘩取下来,泡在水里;已经晒干了的芥菜疙瘩是泡不回来的,泡水只是为了泡掉尘土之类的东西。   泡的差不多以后,就需要上锅煮了。   煮的时候,需要放上八角、酱油、盐等;满满的一大锅汤,要一直熬到汤全部被吸收掉。   这样煮出来的咸菜特别软糯,很好吃。   之所以知道这个咸菜的配方,是因为现世中,我姥姥做过。   吃饱喝足以后,冯鸢尾时不时抬头看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那我们去打扫院子了。”王楠站起来,他戳了下白奋,后者立刻会意,拽起来了冯庚。   冯庚立刻会意,他把程晨拽起来,“走吧,我们刚吃饱,得去院子里活动活动。”   “可是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走了。   我看着一直欲言又止的冯鸢尾,开口:“阿婆,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一脸心思被看穿的尴尬笑容,开口:“其实我是有点儿事情要你打听一下。”   “您说,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的,我一直听你叫他世伯,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冯鸢尾看着我说,“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没,家父和世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我说,轻笑,“也许您也认识呢,家父杜氏嫡长子,他和我的姑娘一卵同胞。”   “你说的可是梓楠兄?”冯鸢尾一愣,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孩子。”   “说来惭愧,我并不是家夫的亲生子女,我是领养的。”   她一愣,没有再说话。   “梓楠兄近日身体可好?”冯鸢尾似乎是觉得顺着刚刚那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转移话题道。   “家父两年前殂了。”我说,叹了口气,“紧接着杜氏遭人陷害,整个杜氏满门流放。”   “这……”冯鸢尾一脸错愕,“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能说,是我们自己没能做到面面俱到,才被J佞之人钻了空子。”我说,越想越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直冲脑门儿而来,“今年上元节前夜,四爷也走了……”   “你的四爷,你说的是阿蘅?”冯鸢尾说,听她这么叫,那个时候,杜蘅应该还还不足二十岁。   “嗯。”我说,“阿爷因病殂去,三和二爷被牵连、迫害致死。大姑娘流芳途中病入膏肓,四姑娘下落不明……”   越说越觉得老杜家实在是太惨了,杜楠那一辈的人,基本上都没了。   襄阳那边儿,和杜楠平辈的杜审言,早就挂掉了十几年。   “抱歉……”冯鸢尾忽然道歉,让我有点摸不到头脑。   “阿婆,您为何这么说?”我不理解的反问。   “不应该勾起你不好的回忆啊……”她说,苦笑。   “没,如果自己都过不去这条坎儿的话,我也没办法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尽管知道她看不见,我还是摇了摇头,“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我跟您讲讲世伯最近的一些情况吧?”   “好啊。”冯鸢尾立刻应声,接着低下了头。   “对了,在此之前,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刚刚那会儿,我就在屋里打量了半天,“您自己一个人吗?”   茅草屋里并没有其他男子生活过的痕迹,是不是说,冯鸢尾也和姚旭一样,终身未婚娶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能不能撮合他俩重新在一起啊?   之所以问她有没有结婚,并不是处于对女性的歧视,而是怕姚旭会有心理负担。   我当然不担心他是那种迂腐的人,而且唐律允许离婚;只是怕他太爱冯鸢尾而会选择放手。   如果她并没有结婚的话,当然就更好了。   “嗯。”冯鸢尾应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那您考虑过和世伯重新订婚、结合在一起吗?”我趁热打铁的问。   她的脸忽然通红,她看着旁边,眼睑不停地抖动着;她偷偷看了我一眼,嗔怪道:“你说什么呢,都这么大年纪了。”   “至尊陛下允许自由婚娶。”我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而且,世伯可是足足等了您三十年呢!”   她偏头看了我一眼,接着顾左右而言其他。   “对了,明天早上跟你们做贴饼子。”冯鸢尾忽然笑了,她笑呵呵的说,“去河里抓条小鱼,贴饼子配鱼汤,好吃的不得了……”   “阿婆,您真的不考虑吗?”我打断她的话,“您不是也等了他三十年么?”   “说句不好听的,人生在世,也就三五十载;整个人生能有两个三十年,都算是长命。”我说,“您知道他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他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我接着说,“尽管他一直以为你死了。”   冯鸢尾的眼睛里忽然多了很多透明色的Y体;它们充盈了她的眼眶,眼看着就要坠落下下来。   “回不去了,无论怎么样,都回不去了……”冯鸢尾说,不住的摇头。   这才多大的事儿?   现世的时候,多少单身、丧偶的老太太出门相亲、谈恋爱,小日子别提过的多滋润了。   我准备接着说服她,刚看向她、就看到了她头上的玉钗。   既然吹箫的那个人就是姚旭,那她头上这根跟姚旭的玉簪“配套”的玉钗肯定是姚旭当初留给她的定情信物。   钗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寄情的表物。   “蝴蝶比翼双飞。”我开口,“玉簪和玉钗也应该在一处才是。”    第302章 她松口了   冯鸢尾的上眼睑抖了一下,她看起来很纠结。   那根玉钗和姚旭的玉簪果然是一对儿。我心想,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现在还没有,但唐朝既然有彩蝶双飞翼的说法,蝴蝶成双成对多半也可以比喻情侣。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您跟我们回去吧。”我说,大体估算了一下时间,“我们后天就启程回去,我们几个虽然算不得有名的大将,保护你的安全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倒是不担心那个,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危险的。”她说,轻笑,接着眉头紧锁,“只是……”   “只是什么?”我被她磨磨唧唧的话急得不行。   “还是算了吧,你们帮我带封信给他就可以。”她说,面色尴尬,“说实话,我想让他心里留住我最美的一面。现在的我已经人老色衰,再说了,在他心中,我已经死了那么久了。我又何苦再回去破坏她记忆里的那个念想呢。”   “你是害怕见面,还是信不过世伯?”我反问,“原谅我说话重,世伯想念了你三十年,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你不要*我……”她一脸纠结,看得出来她也在动摇,“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知道和他见面之后应该说些什么……”   “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呗。”我说,忍不住笑了,只要她松口就有办法把她忽悠回去,“而且这两年世伯身体不怎么好,您就不怕万一哪一天……”   “到时候您真的不会后悔吗?”我趁热打铁,说,“一别三十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绞着衣襟;我看出来事情已经有七成把握了,拱了拱手说,“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了大唐有名的疾医,你的眼睛并不是伤重不治。”   她轻轻的颤了一下。   “全当是求医。”我继续忽悠她,“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原本是想让她别那么紧张,没想到这句话说完之后,她的手一下子垂了下去。   “也是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一定还会记得我。”她说,一脸落寞,“自古男子多薄情,痴情总是红颜……”   “阿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忙解释,“这么多年世伯一直佩戴着一根玉簪,那个玉簪和你头上的这根玉钗语茶一模一样。”   她有所触动,抬头看着我。   “是真的,那个玉钗他特别宝贝。”我接着说,“虽然他说那是传家之宝,但是以世伯的性格,传家之宝他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冯鸢尾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她没说出来。   “而且他为了你终身未娶。”我只好抛出重磅炸弹,“自古男子都是一妻多妾,像世伯这种终生未婚的人,我们整个大唐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嗯……我知道……”冯鸢尾开口说,“他一直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当初他说此生只娶我一人,没成想……他竟然真的终生未娶。”   “是啊,他做梦都会念到你的名字。”我胡诌道,“有好几次他梦见你被人追杀,大半夜的被惊醒。”   “一个六尺的汉子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我说,虽然这样说很不厚道,但是为了把她劝回去,我只能这么干了,“一个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马上就要步入花甲的人,得难过到什么程度,才能在半夜里哭成那样。”   “……”她抿着下唇、没有应声,但是看的出来,她已经动摇了。   “时候不早了,还请阿婆仔细考虑一下。”我起身行礼,往外院走。   “我去。”她忽然说。   我不可置信地回头,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的对,我们俩都一大把年纪了,能活到哪天还不一定呢。”她说,忽然笑了。   她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极美的人,现在已经年过五十,看起来依然很有气质。   身上虽然穿的是粗布制作的襦裙,但是依然掩盖不了她身上的气质;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越是粗布衣服,越能看清一个人的气质。   “其实我本就想回去,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她接着说,“这么多年都是靠山过,偶尔去城里买点儿东西,因为眼睛不好用,老是被人骗。”   “如果他能治好我的眼睛的话,我也能看一看他三十年之后的样子。”她自嘲的笑,“我是不是太势力了?”   我摇了摇头,想到她看不见,开口说,“并没有,每个人都有追求光明的权利,每个人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也同样喜欢自己的人,概率低的不亚于在瓢泼大雨中找一颗蓝色的水滴。”我接着说,“人海茫茫,相逢即是有缘。”   “我一个老婆子,居然不如你一个小孩子想的透彻。”她自嘲地笑,轻声说,“多谢。”   “您太客气了。”我说,也笑了。   —   和他们四个人躺在一张卧铺上,就是有点儿挤啊!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和王楠争夺被子的决定。   我抬头看着房顶,茅草屋已经漏了一个窟窿,在它下方的横梁上放着一个瓷盆。   估计是为了防止水滴到床上去。   明天出去打探消息,如果还有剩余的时间的话,帮她休一下房子吧!   不过,既然她都打算回去了,这个地方多半也用不到了。   我偏头,看着旁边拧成麻花的白奋王楠和冯庚;冯庚特别怕鬼,夜里一定要抱着别人才肯入睡。   而他向来抱着白奋,因为这孩子睡觉特别老实,而且任由他“欺负”;至于王楠为什么也和他们拧成了一股,是因为他睡相太差了,用山东话说——睡觉没人样。   这熊孩子睡觉的时候,不仅睡得四仰八叉的,还爱扯被子;扯自己的就罢了,他主要是爱扯别人的。   我看到缩在最里面的程晨,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知道马朔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这么一个耿直boy、专业坑队友。   不过除了这条之外,他倒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第303章 鸢尾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霜很重。   房门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现在已经到了农历二月里,论理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霜才是。   推开房门、走进院子里,院子里的地面上堆积了一小滩水。   清晨冷厉的风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婆?”   我喊冯鸢尾,可是无人应声。   她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折回房间里,摇了摇还在睡梦中的王楠,他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说:“大清早的干吗啊?”   “你见冯大妈了吗?”   “没有啊,你都没见,我去哪里见啊。”王楠又翻回去,接着睡。   “……”   我算是发现了,他睡着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问了。   我叹了口气,刚要走出去,发现床上冯庚不见了。   他床头上的弓和箭也不见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迅速蔓延开来。   “别睡了,赶紧起来!”我摇了摇王楠,又把白奋和程晨喊了起来,“出事儿了,冯庚和冯鸢尾都没了!”   他俩听见我的破锣嗓音后、立刻爬了起来。   王楠也赶忙爬了起来:“啥,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四个人,现在兵分两路。”我顾不上跟他解释,一直以来我的的预感都挺准的,“我和王楠一组,你们两个一组。”   “唯!”程晨立刻立正说。   “我俩去西边儿找找,你俩去找东边儿。”我安排任务道,“无论找不找的到,中午之前一定要回来。”   “嗯!”白奋应声,拽着冯晨往外走。   我则拖着王楠往外跑。   “你怎么知道他俩是丢了,也许人家是出门玩儿去了呢?”王楠看我忙得火急火燎的,说。   “你没注意到地上那滩水吗?”我不答反问,“昨天夜里温度很低,空气中的水蒸气都附着在物体表面结成了霜。如果是夜里下了雨的话,地上的水应该也会变成薄薄的霜片儿才是。”   “你的意思是,那些水是没多久之前才弄上的?”王楠接着问。   “嗯,”我应声,“冯大妈的眼睛不好使,不可能会把水直接倒在地上。如果她走路一不小心的话,很容易把自己摔倒。”   “这倒是,我们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王楠若有所思的说,“我们昨天晚上收拾院子的时候也没看到这滩水。”   “所以,他俩可能遭遇不测了。”我说,皱眉,“主要是冯庚也没了。”   “他是一个特别怕鬼的人,因此戒备心也特别强。”我接着说,“直到昨天晚上,他还一直站在门口附近,不愿意进来。”   “他和冯大妈明显没有熟络到可以一起出门的程度,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消失呢?”我说,不自觉地跑了起来。   “可是,会不会只是碰巧了?”王楠跟上来,说,“也许冯大妈是进城买菜去了,而冯庚有可能是梦游、满大街玩儿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点儿城门压根儿就不开,再说了,冯庚啥时候梦游过?”   “这倒也是。”王楠挠了挠头,应声。   我俩往西边走了有二里路,也没能看到他俩的人影。   “嗣业!”王楠忽然喊我,他指着草丛里的一块儿布条说,“这块布像不像冯大妈身上穿的那个粗布长裙上的?”   我凑过头,仔细看了看,那块布也是常见的粗布,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冯鸢尾身上的。   “我不知道,看起来有点像,不过这种不完全没有特征,没办法分辨是不是。”我说,准备把那块布捡起来的时候,草丛里咕噜滚出来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冯鸢尾头上的玉钗;它已经被摔两半儿,原本的两根齿就剩下了一根儿半。   “……”王楠睁大了眼睛,他看着我,张了张嘴,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不是……”   “看起来她的发钗。”我捡起来那根已经被摔两半了的发钗说,查看了一下,没想到那根玉钗的背面,居然刻着一个小小的姚字,“没错,这肯定是她的。”   “咱俩赶紧在附近找找!”王楠慌乱地说,“也许他俩都还没有死呢!”   “……”我皱眉,踹了他一脚,“别乱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对对对……”王楠小J啄米似的点头。   我俩在附近地毯式的搜索,最终在距离发现玉钗相隔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发现了冯鸢尾的尸体。   她当时挂在树上,眼睛睁得老大。   王楠看见她的时候,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我,我也被吓了一跳。   但是本能驱使我走上前。   她的整个脸青紫了起来,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勒痕中间的地方很细;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被划伤了很多条儿。   我抱着她的头,把她的头搭在我的腿上。   “她是被人嘞死的。”我查看了她脖子上的伤痕之后说,“而且是一根很细的绳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不是上吊死的吗?”王楠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如果是上吊死的话,脖子后面不会有勒痕。”我把冯鸢尾的头抬起来,让他看到后颈;冯鸢尾的脖子后面的勒痕是一个交叉线,这是勒死标志性的症状,“上吊死的话,脖子后面会有留空,而且勒痕是逐渐向上。”   王楠呆呆的点头,我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她的身体上有好几处划痕,划痕看似没有规律,但是大体朝着同一个方向,这说明她是从高处坠落下来的。”我扒拉着她的衣服,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她应该是被人平躺着、从某个高处丢下来的。”   “但是这些伤口都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形成的。”我看着那些伤口,补充说。   “不过,她的头顶上有钝器击打形成的凹陷状伤痕。”我无意间摸到了她头上的凹陷口,“她是被人重击头部导致昏厥,又被勒死的。”   我扒开她的嘴,嘴里后槽牙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没错,机械性窒息死亡。”我把她的牙齿给王楠看,“这叫玫瑰齿,是确定机械性窒息死亡的依据之一。”    第304章 冯庚归来(推荐加更)   王楠没有说话,他盯着那个已经变成玫瑰金色后槽牙;如果视线可以造成伤害的话,那颗牙上恐怕要被他盯出两个窟窿了。   “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杀掉她呢?”王楠说,声音沙哑,“她只是个双目失明的大妈……”   “也许是那个百足门的人。”我说,“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出他们的真实面目。”   “冯庚呢,他也……”王楠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我们快点儿去找他……”   “王楠,他多半也……”凶多吉少。   我看着他瞬间沉下去的脸,不忍心说。   —   王楠一直默默地走着。   我俩把剩下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没能看到任何有关于冯庚的踪迹。   时间已经临近正午,我和王楠回到了冯鸢尾的小屋。   地上的水已经干了,露出了土地原本的颜色。   白奋和程晨正在院子里,他俩的手中拿着半截老木头。   那根老木头看起来像是松树,表面皱巴巴树皮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纹络。   “那是什么?”程晨看到我扛着一个麻袋似的东西,问道。   “是冯阿婆。”我扛着她走进房间里,把她放下;王楠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麻袋。   “阿婆她……”白奋难以置信,他的眼睛睁得足有牛眼那么大,“昨儿不是还……”   “应该是今天早上的事。”我说,“昨天晚上没有下雨,但是今天早上的地上却有一小摊水。”   我又把结霜的那套理论跟他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白奋更加震惊,“今天早上、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两个人杀掉了?”   “目前冯庚的情况还不能断定。”我说,深吸了一口气,“只能说,我们现在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对了,你们拿着一截儿树枝干嘛呢?”我开口问。   “这是我俩从旁边的庖厨里发现的。”白奋说,晃了一下手里的松树枝,“我觉得很奇怪,就把它拿了出来。”   “奇怪?”他们的话说的我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要知道这种松树名叫乔松。”他说完、看到我依旧不理解,解释道,“是特产于吐蕃的松树种类,这种树需要生活在高原之上,而松州地处巴蜀,巴蜀一直以来都是山腹之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木头呢?”   “也许是她故人赠送、留作纪念……”我紧接着恍然大悟,这是盛产于吐蕃的松树品种,怎么可能会有人用树枝作为礼物送给他人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树枝是用来传递消息的,它代表着某种意义。   “我和冯城觉得,应该有某种意义在它里面。”白奋说,他不说我也知道,这些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程晨那个榆木脑袋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个?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先把这个树枝捡回来。”他接着说,双手递给我。   “多谢。”我见过那半截老树枝,那截老树枝握在手机沉甸甸的,颠起来就是普通的感觉。   “它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我想不明白,习惯性地能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我忽然想到了这棵树的品种,这是一棵乔松。   松树树干,这截断了;然后这棵树还是来自于胡人的,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截胡的意思?   截胡的胡来自麻将术语里的“胡”,胡指的就是赢了;原谅我确实不会打麻将,别说游戏规则了,我连麻将长成什么样都没有印象。   截胡的意思就是,本来应该轮到自己的,结果前面杀出来个程咬金;指的是某一位玩家打出一张牌后,此时如果多人要胡这张牌,那么按照逆时针顺序只有最近的人算胡,其他的不能算胡。   现世引申为了,“断别人财路。”   比如,别人辛辛苦苦做的文案,结果领导选了别人的;又或者,原本已经谈的很稳妥的女朋友,忽然被人抢走了。   中心思想就是:在别人快成功的时候抢走了别人的胜利果实。   “难道,是截胡的意思?”我说,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最主要的事,我们不知道冯大妈做了什么事情被别人盯上了、非要杀人灭口。   “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白奋开口说,“乔松生长于极寒极高之地,多半是姚将军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之类的。”   他说,冲床上努努嘴。   姚旭的木板镂空画像还挂在昨天那面墙上。   我感觉应该是熟人作案,只有熟人作案,才会让被害者失去防备之心。   地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如果是强行被带走的话,地面上肯定会留下冯鸢尾挣扎时的痕迹。   “完了……”王楠一惊一诈的说,“昨天晚上她拜托我帮她写家书,写完之后我觉得他们真的好可怜。于是,我连夜把心投进了城门口的信箱里,怕是已经出了松州城了……”   “啊?”我愣在原地。   如果姚旭不知道鸢尾还在世的消息就罢了;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对她而言特别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之后再失去。   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得到之后才失去远,比得到之前更痛苦;姚旭显然更痛苦,因为它不是简单之后失去,那是失去之后再次得到,这次却得到了之后,却得到了这件东西已经毁坏的消息。   这绝对是把她往火坑推啊!   “都怪你,你下手怎么那么快呢?!”我捶了王绪一圈,无奈的说。   “你们在聊什么呢?”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看到来人之后,我愣了一下。   只见冯庚背上背着他那把大弓,手里还拎着两只兔子。   “这两天出门在外,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冯庚轻笑,“于是我去山上捉了两只兔子,等下煮煮大家分了。”   “你一大早跑去打猎物去了?!”我皱眉,“你是什么时辰走的?”   “今天寅时刚过吧?”他想了想,说,“我走的时候,冯阿婆还在煮早饭呢!”   我和王楠相视,不约而同地盯着冯庚。   “抓住他!”我忙说,“小心他身上的暗器!”    第305章 党项文字   白奋和程晨被我喊懵了。   王楠会意,立刻冲了上去;他之前听我讲过脖子上伤痕的来历,也知道那种变颜之术。   “冯庚”一愣,立刻拔腿就跑;跑的途中打的猎物和弓箭都被丢了下来。   之所以发现他的破绽是因为我起床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在寅时。   冬天天亮的晚,天刚蒙蒙亮也就在五六点的样子。   而且,冯庚特别宝贝他的弓和箭,怎么可能会舍得去狩猎?   因为冯庚因为特别怕鬼、所以对各种生命都很敬畏;上战场那是没办法,唐朝军人都被法律洗脑了,如果当逃兵的话,惩罚特别严重。   他从来没杀过任何动物,怎么可能突然心血来潮去打了两只兔子来呢?   而且,抓兔子得用网子,用箭怎么可能抓得住?   一个人不可能会突然改变自己保持多年的习惯,除非受了重大的刺激;要不然,那肯定不是那个人。   看到王楠追着那个人,我抓着他丢下的弓和箭,拉弓瞄准了那个人的腿;弓弦轻颤,箭直接S进了他的膝盖窝里。   那个人吃痛,单膝跪在地上。   我赶忙又抓了一根箭,S进他另一个膝盖窝里。   王楠接着用了一个不怎么规范的擒拿手,把那个人摁倒在地上。   白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也赶忙跑了过去,帮王楠控制住那个人。   “你们在干吗……”程晨到现在都还没搞清状况,他也快步走过去,伸手掰着白奋的手,“你们都疯了吗,这是冯庚啊!”   “他不是冯庚。”王楠冷冷地说,他把那个人的手掌摊开给程晨看,“冯庚从小练习弓箭,中指甲沟侧面都是茧,而他的手指上根本就没有。”   程晨看着那个人的手指,中指上确实没有茧子。   “可是……他们两个怎么长的一模一样呢?”程晨还是没反应过来。   “我本来就是冯庚啊!”那个人看着程晨,可怜巴巴的说。   “你老实点儿!”王楠冲他的P股就是一脚,他把他反过来,“老实交代,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冯庚啊!”那个人煮熟的鸭子、嘴硬道。   “你不说是吧,有的是办法让你说。”王楠把那个人从地上拽起来,直接往屋里拖;白奋帮着一起拖。   我则去厨房找了一个大瓷盆。   古代没有暖水壶,这是最不方便的一点,我只好赶紧烧了些水。   水不必开,只要有三四十度就可以。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我把锅里的水舀出来,端着盆走回茅草屋。   假冯庚被王楠折腾地够呛,鼻青脸肿的、身上也多了一些脚印;她的嘴里塞着一块布,那个布看起来很眼熟。   我看着王楠缺了半截儿前襟的袍子,恍然大悟。   “弄来了?”王楠看到我进来,说。   “嗯。”我应声,把竹墙上挂着的粗麻布拿下来。   把麻布浸湿,我嘱咐王楠他们摁住那个人,伸手把热乎乎的毛巾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因为已经把他的嘴捂住了,所以不敢把他的鼻子也盖上;不然的话,他会窒息而死。   那个人一开始用力挣扎着,不一会儿好像放弃了似的,任凭我用毛巾在他的额头上揉搓着。   过了大概有三月分钟,额头的边缘果然翘起了一层薄薄皮肤。   我把粗布放进盆里,敷在了下半边脸上。   不一会儿,整张脸的边缘都起来了。   我捏着边缘,小心地把整张面皮揭下来。   面皮底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可我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从哪里见过他。   我看着那张有些大众的脸忽然想起来,我曾经在陇西军营的主帐里看见过他。   当初在陇西军营里抓到那个冒充刘翊的人的时候,我还以为那个人会是这个人;但是不是,我当初还以为那张大众脸也是伪装出来的。   “我见过你。”我把面皮随手丢进瓷盆里,“两年前在陇西军营,我曾经见你搬运过萧赫的尸体。”   他的瞳仁骤然紧缩,“唔唔唔……”   “你是之前在军营里带走萧赫尸体的那个人,”我笃定的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   他猛烈的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一样。   我伸手把他嘴上的布拿下来,发现他的嘴里面都是血,舌头已经和布粘连在了一起。   王楠心虚地把头偏向一边,还小声吹着口哨;我白了他一眼,摆明是他动用私刑了,还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依旧猛烈地摇头,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但是我完全听不懂。   隐约听见他说了往利升的名字。   往利升是山顶D人的名字,难道他也有问题?   “往利升和你是一伙的?”我问。   他摇了摇头,依旧在说些什么。   我第一次觉得大舌头这么讨厌,发音含糊不清,根本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的目的是往利大叔?”我接着问。   他又摇了摇头,“呜呜……唔唔……”   “冯鸢尾是你杀的?”我决定不再纠结那个问题,问。   他依旧在摇头,这次连支吾的话都没说。   “那冯庚呢?他被你杀掉了?”我接着问。   他还是在摇头,“唔唔……”   “妈蛋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没耐心了,一脚踹他腿上,“会写字吧?会写的话写下来,要是不说实话,打折你的腿!”   “你不是已经把他的腿打折了么?”程晨反问。   “……”王楠反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他。   白奋自告奋勇的端来纸笔,他把纸铺开;我把他的胳膊松开,刚刚我去烧水那会儿,被王楠绑了起来。   他的手也肿了起来,看起来估计也骨折了,他拿着笔哆哆嗦嗦地写了些字;但是那些字我并不认识,不知道是他写得太丑了还是原本就不是汉字。   他还在继续往下写,纸上有很多因为手哆嗦而滴溅出来的墨水点。   看的出来,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的手已经不听指挥了。   他写了满满一页纸才停下来,纸上布满了奇怪的画符。   “这是党项族的文字。”王楠一怔,说,“我之前在当吉祥物的时候,学过一点儿。”    第306章 小七阿爷   王楠不说,我都忘记了他在来安西之前当过吐蕃族的“吉祥物”了。   “你确定这是党项的?”我跟王楠确认道。   “没错。”王楠笃定地说,“党项族的文字和藏语很像,我不会认错。”   “藏语?”程晨在边上说,“党项族是什么族?”   “说了你也不知道。”王楠白了他一眼,说。   “党项族其实就是唐古族。”我解释道,“藏语是吐蕃语的另一种称呼。”   “哦。”程晨若有所思的应声。   “咱俩以后说些什么事儿,直接用普通话。”我冲王楠使眼色,说。   “刚才一时嘴快、忘了。”王楠说,耸耸肩。   “那你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意思吗?”我追问道。   “他写的有点草,我不大认识。”王楠说,看到我白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回答,“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当时没好好学,认不全。”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我们还是带回去等姚大叔辨认一下吧。”我叹了口气,说。   “对了,过来刚刚在城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白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们发现在最外面的环松州河边儿上莫名其妙地多了很多木桩。”   “木桩?”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可以干什么用。   “看起来像是什么的架子。”白奋思索片刻,说,“那些木桩排列很有规律,明显是人为排布的。”   “看来他们要攻打松州的事儿,十之**是真的。”我说,“你们确定这个木桩是新的?”   “嗯,我在旁边发现了一个渔夫,和他攀谈了几句得知的。”   “既然这样,我们即刻启程返回。”我开口说,“趁着这两天,天还没有回暖,阿婆的遗体不至于腐朽。”   “你要把她带回去?”程晨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怎么把她带回去?”   “你这个人哪儿那么多事儿。”王楠直接怼了回去,“即使准备把她带回去,就有办法。”   “不过,冯庚现在还下落不明。”白奋说,眉头紧锁,“要不我和程晨留下来,继续找他的下落吧?”   “也行。”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我们一溜烟都走了,万一冯庚还活着,都没有人能接应他,“那好,我和王楠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写信给我们。”   “等我俩回去,就让姚叔或者将军派人过来支援你们。”王楠接话道,“看起来,这边仗多半要打的,到时候松州自己的驻军肯定不够。关中军一直都不怎么丰沛,估计到时候最近的安西、安南肯定会派人过来。”   “嗯,放心。”白奋浅笑。   —   吃过晚饭,我和王楠就踏上了回程。   王楠盯着那个假冯庚写的字辨认了半天,勉强认出了三个词组,还是没办法破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三个字组分别是“必须”、“太阳”和第三人称的“他”;据王楠讲,党项族的语言里第三人称不分男女,统统都是一个他。   就好像后世简体里的第二人称“你”一样。   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回到了安西大都护府。   已经到了二月底儿,天已经渐渐回暖了。   冯鸢尾的遗体最终还是没能撑到我们回去,在半路上就腐化了。   没办法,我俩只好把她的遗体火化了。   所幸,当初找到了她发钗的残片,这样也算是给姚旭一个念想吧。   假冯庚的大舌头第三天就好多了,王楠每天的乐趣就是折腾他玩儿。   折腾到半个月,还真被他折腾出了点儿成果,那个假冯庚交代说,他只会两句唐普。   “你在说什么”和“我本来就是xx啊”。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他当时就说这两句话。   冯庚这个词的唐普发音,还是跟着程晨现学现卖的;重点是这个孩子模仿能力真的很强,他不仅准确地找出了哪个词是人民,还准确的模仿了出来。   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唐普。   如果能听得懂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说他只会这两句;如果听不懂的话,那我当初提到萧赫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大呢?   和王楠说句我的推断,那熊孩子直接说:“管那么多干吗,等回去让姚叔自己问呗!”   我:“……”   这些想想,好像也有点儿道理,毕竟我压根儿听不懂他说的是啥,问也问不出个道儿道来。   刚走进大都护府,姚訚就迎了出来。   他伸出握成拳的右手,我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手握成拳,和他的拳头碰了一下。   这还是当时他跟王楠学的,王楠忽悠他说,这样特别爷们。   姚訚信了,打那儿之后,只要很久不见,他就会摆出这个动作。   “你也回来了!”王楠快布走过去,和他碰了一下,“我那会儿还念叨呢,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也是,我还以为你们还得再过来两天再回来,我还觉得我见不着你们了呢。”姚訚轻笑。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姚訚忽然说,“嗣业,昨天小七的阿爷来找你,现在正在客房里休息呢。”   小七的阿爷?那不就是李嗣业的老爹吗?   “他找我干吗?”我一愣,大喜过望,“难道说嗣业醒了?”   太好了,我就说李嗣业不能变成植物人嘛。   我忽然又充满了信心,毕竟那可是一个人把摇摇欲坠的大唐撑起来的安西军大将啊!   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   “不是……”姚訚的脸瞬间暗淡了下去,“小七他没了……”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多,“你说……嗣业没了?!”   “嗯,年前走的。”姚訚说,“他阿爷受不了打击,非说你是他的儿子,这不,找到这儿来了。”   我一怔,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原本的杜展确实是他儿子来着,杜展是他的私生子。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他不是都以为杜展死掉了吗?   难不成他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打听出了这些情况?   “所以,他现在就在府中?”我试探地问?   “嗯。”姚訚叹了口气,“我提前出来跟你风报个信,免得你等下被吓到。”   今天加更写不出来了__所以今天不加更了,抱歉抱歉    第307章 她的遗骸   “为啥会被吓到?”王楠接话道,他一脸茫然地反问,“听你们的意思这个小七的阿爷也是熟人。”   “跟小七熟,跟他爸不熟。”我换成普通话,跟王楠说。   “啊?”王楠更懵了,“跟他爸不熟,他爸干吗来找你?”   “这个故事很长,等我有空慢慢跟你讲。”我打断王楠的话唠,跟姚訚说,“我先去看下世伯,接着就过去。”   “嗯。”姚訚应声,他来回打量着我和王楠,后知后觉的说,“你们不是去了五个人吗,怎么就你仨回来了?”   “哪儿仨啊,就我俩回来了。”王楠说,顺带拍了“大众脸”一下,“这个是我们抓回来的俘虏。”   然后王楠破天荒用简洁的语言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姚訚惊讶的不能自已,“当真是鸢尾婶娘?”   “千真万确,我俩干吗要骗你?”王楠说,从我们俩背着的包袱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   那个小布包还是我亲手包上的,里面放着的是那个已经摔两半儿的发钗残片。   果然,姚訚看到王楠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发钗残片的时候,更加惊讶了。   “没错,我小时候见过这个发钗!”姚訚肯定地说,“这绝对是婶娘的!”   “可是她却……”姚訚难以置信的呢喃,“眼看着就要和阿爷重逢了,可她却惨遭毒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凶手!只有把他绳之以法,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嗯。”姚訚应声,“快点进去吧,阿爷和郭世伯还等着呢。”   —   和郭虔瓘汇报了具体情况,跟他说白奋和程晨还在那边儿等待援助后,郭虔瓘当即立断,立刻休书给松州都督并派马朔率领两千人的队伍前往支援。   从副大都护府出来,我来到姚旭的房间门口。   房门紧闭着,窗户倒是开了半截。   虽然从窗户里窥探房间很没礼貌,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我走到窗户旁向里面探头,看到姚旭和王楠正在聊天;姚訚坐在对面,背对着我。   姚旭和王楠看起来神色如常,我看到小布包在桌子底下;原来王楠还没来的及跟姚旭说这些事。   这时,姚旭忽然看向我的方向。   我赶忙蹲下去,但是好像还是被他看见了。   我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捋了捋圆领袍前襟上的褶皱,敲了敲门。   “进。”房间里传来姚旭的声音。   王楠和姚訚立刻看到救星一样的看着我。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嗣业也来了,这件事儿还是嗣业跟您说吧。”王楠立刻站起身,走到姚訚那边坐下,一脸献媚地看着我。   算你狠。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嬉皮笑脸的看着我;怪不得他俩不说呢,敢情是准备让我当这个坏人。   “那就是嗣业说吧。”姚旭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打了个哈欠,“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非得这么吊我的胃口。”   “呃,其实是这样的。”我说,踌躇了半天,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我们这次去苏州,听说了一件事。”   “听说,三十年前,有一户姓冯的人家,逃到了这个地方,并在这里安家落户。”我说。   说真相太残忍了,给他一个希望,再马上把这个希望扼杀掉。   这个痛苦一般人肯定承受不了,虽然我觉得姚旭也不是一般人。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快五十岁的大叔了。   “然后呢?”姚旭似乎对这个故事兴趣缺缺,随口问道。   “那户姓冯的人家原籍是自京兆长安,据说他家女儿和长安姚氏还有婚约。”我说,看到姚旭的睫毛一颤,“之所以会逃往松州,据说是为了躲避祸乱。”   姚旭的脸色变了变,看的出来他已经想到了,只是他不敢相信;已经失望过那么多次,哪怕有希望,他也不敢轻易再相信。   “那户人家的女儿,名叫鸢尾。”   姚旭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你说,那户人家的女儿叫鸢尾?”   “是的,世伯。”我应声,“鸢尾婶娘在松州活了三十年,我们去的前两日,她刚刚病逝。”   “她……”姚旭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不能接受,“她刚刚才走?”   “嗯。”我应声,伸手从桌子底下拿出那个小布包,王楠弯腰,从姚訚做的位置的桌子底下掏出了一个檀木小盒。   这个盒子还是我们回程途中,从长安带回来的。   看到这个檀木盒,我忽然想到了最开始从杜岘家找到的檀木盒子。   抽时间,还是请姚旭看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里面的纸上写得字,不像是萧赫说的那样。   也许他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是……”姚旭看了眼木盒,又看了眼布包;他伸手把布包拿起来,展开了布。   已经缺少了一边儿的发钗躺在布包里,姚旭的瞳仁瞬间收缩。   他把发钗拿出来,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摩挲着;他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他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被泪水充盈,但是估计是觉得我们几个小辈都还在面前,他的眼泪迟迟没有落下。   我正准备拉着姚訚和王楠起身告辞。   “那盒子里的是什么?”姚旭忽然问。   “那是婶娘的骨灰。”我解释道,“因为已经安葬,所以没办法把她带回来了。我们在征求了她家人的同意之后,把她的骨灰带了一部分回来。”   姚旭没有说话,眼泪已经顺着他布满沧桑地眼角流了下来。   “谢谢……”他哽咽地说。   “世伯,这都是侄儿应该做的。”我赶忙起身,拉着姚訚和王楠告辞。   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人、找了一辈子了,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现在肯定需要好好发泄,也需要独处。   姚旭没有说话,挥了下手。   我们三个人退出来,刚走了没两步远,王楠立刻过来拽我的袖子。   “你怎么没提她是被人杀死的事儿呢?”   “笨,如果说是被人杀死的,依着阿爷的性子,他会怎么办?”姚訚反问。    第308章 他的原话   “肯定是杀进敌营……”王楠理所当然的说,说了半截愣住了。   “难道要看着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去拼命?”我反问,“这是善意的谎言。”   “也是。”王楠终于听明白了,“如果程晨在场,他肯定会这么说。”   “‘善意的谎言也是欺诈行为’。”王楠学着程晨的样子,说。   我和姚訚笑了,一扫刚刚的Y霾。   我忽然想起来,还没去李嗣业老爹那里。   “不跟你俩聊了,我得去嗣业阿爷那里。”我说,拔腿准备跑,姚訚忽然拽住我。   “我和你一起去。”姚訚说,“万一他要说些什么过分的话,我在旁边还能帮帮你出出主意。”   “我也去。”王楠见状,说,“人多胆大。”   说的好像李植的爸会把我吃了一样。   可是看到他俩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绝这份好意。   “嗯。”我应声。   —   李植老爹住在客房里。   说是客房,其实应该说是闲置的厢房;大都护府允许亲属前来探望,那些前来探望的亲属就住在这些厢房里。   我们走到厢房的时候,他正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   那是一个佝偻的背影,他身上只穿的外袍,斗篷被搭在腿上。   他整个人比之前见的时候小了一号,如果说以前是l号的话,现在已经变成了m号,而且还有向s号发展的趋势。   他的侧脸上布满了褶皱,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整个人比当初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他好像只有李植一个儿子,而李植之所以自称小七,估计是在他同辈里排行老七吧!   “郎君。”我走上前,说。   他们闻声抬头,我看到了一张比侧脸更加沧桑的脸。   他的眼窝深陷,看起来C劳过度;他的瞳仁已经变成了浅黄色,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人老珠黄。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个人是他的话,我肯定不会认为那是一个人。   他和两年前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的他,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   “你是?”   他茫然的看着我,反问。   “郎君,我们两年前见过。”我说,“在下杜展,是嗣业同窗。”   同窗不光可以形容一起读书的人,也可以形容同期生。   “你是嗣业?”他暗淡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光,“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很小似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两年我跟吃了化肥似的、“噌噌“”开始长个儿。   一年不到的时间,从一米八不到长到了一米九还多;第二年虽然长得慢了些,还是突破了两米。   “嗯……”我应声,只好做了一个“优雅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还真的被那个叫江湖老术士中了。”李植老爹喃喃自语;他站起来,仰头看着我,“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孩子。”   王楠扶额,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样子;姚訚耸耸肩,仿佛在说:“我早就说过了。”   “嗯。”我应声。   本来杜展就是他的孩子,这句话本来就是个真命题。   “你知道?!”这下轮到他惊讶了,他哽咽地说,“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世伯。”姚訚走上前,无奈地说,“此嗣业非彼嗣业……”   “不是的……他俩都是我的孩子……”李植老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是……”王楠无奈,“你儿子已经s……”   姚訚赶忙踹了他一脚,卡在嘴里、还有半截儿的“死”字硬生生卡在了他嘴里。   看到姚訚等他,他摸了摸鼻子、赶忙改口,“已经故去了……”   “不可能!”李植的老爹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过我的胳膊,抱在怀里,“不可能,他就是我儿子!”   姚訚和王楠都懵了,他俩显然没想到李植老爹的反应这么强烈。   “阿訚,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见状,想把他们两个人支开,“让他冷静一下。”   “好吧。”姚訚应声,转身离开;转身的时候,还拖走了王楠。   任凭王楠在身后说:“我不说话,我就在边上看着行不行?”   “你别拽我呀,万一有什么情况我还可以……”   ……   看到他俩离开,李植老爹的情绪好像平复了一点儿。   他松开手,整理了下衣襟,尴尬立在旁边。   “阿爷。”我改口,他猛地抬头,一脸难以置信。   半晌,他动了动嘴唇,“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爷。”我重复了一遍,“我承认我确实是你儿子,只不过,你还是当我已经死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杜展确实已经死了;虽然当初并没有直接抛弃她们母子俩,但他也间接的导致了她母子俩被抛弃的事实。   渣男不可以原谅,如果当初全心全意爱着五娘的话,是不会和李植的妈生下李植的。   也许在古代,女生的地位就是地下;但是同样两情相悦、不能相守的姚旭却终生未娶。   再退一步讲,就算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恋方式根深蒂固,就父母不能忤逆。   可是,在他当初的得知杜展可能死亡的消息之后,他就放弃了寻找。   “为何?!”他吃惊地盯着我,“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也是被*无奈的。”   “可是在你当初得知我可能死了的消息之后,你并没有继续寻找我。”我冷冷地说,“那时候,你就已经放弃了我。”   我甚至怀疑,是因为李植死了之后、他们家族后继无人,他才想起来找我的。   “可是……”他艰难地说,“我当时确实是有苦衷的。”   “那你的苦衷是什么?”我说,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咄咄*人,“你的苦衷是你那时候已经有了新的妻子、有了孩子,你要对他们两个人负责?”   “嗯……”他应声,垂下了头。   “那你有想过我和阿娘吗?”我接着说,“阿娘身怀六甲,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无依无靠……”   “你别说了……”他开口,“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我给你阿娘当牛做马。现在你和回家认祖归宗,好不好?”    第309章 和他回家   最开始对他印象还蛮好的。   想到还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因为他只有李植一个儿子,结果这个儿子死了之后,他们家走后继无人。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有一个私生子,也许没有死呢?   然后他才开始寻找当初那些知情人,然后他才来到了这里。   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认祖归宗?”我气愤不已,不知道是我愤愤不平还是这些情绪原本就是杜展的,“当初你的阿爷和阿娘不是瞧不起我阿娘么?”   “不是……”他被我怼地无话可说,“不是……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打断他的话,“当初你们把他赶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之所以也没有把你打出去,是看看嗣业的面子上。”我冷冷地说,“趁着我还觉得你是长辈、难听的话还没说出口之前。”   “请你离开。”   我看到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又骤然紧缩。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他在做最后的挣扎,“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们当初给过她机会吗?”我又怼了回去,“你们当初都已经和她撇清关系了,那她生下的孩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对……”他颓然的坐在台阶上,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对……”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看起来像是一只把头埋进羽毛里的鸵鸟。   我忽然觉得自己太过于咄咄*人了。   他好像确实没有直接的责任,直接责任都是他那迂腐的爹娘。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天他和李植的妈互怼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已经对不起他们娘俩儿了,还让我去把他们的尸骨找回来给你鞭挞吗?!”   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你别坐地上了,地上凉。”我伸手要去拉他,这时候却发现他在低声呜咽。   “阿爷?”我喊他,他摇了摇头,鼻音很重的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走。”   他这么一说,我更感觉有什么隐情了。   别说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就算是一个十**岁的男生,都不可能轻易在外人面前流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对不起。”我开口,“你有什么苦衷、你说,如果能帮忙的话,我一定帮你。”   “不用了……”他抬头挤出一丝苦笑,“是我不对,我怎么能厚着脸皮来乞求你的原谅呢……”   “有什么事情你说啊,就算看在嗣业的面子上我也会帮你的!”我有些不耐烦我最讨厌就是这样了,有什么事儿就说事儿。   “……”他被我吼懵了,愣在了那里。   “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啦。”我没好气的说,“等下我去找世伯请假,和你回家。”   “诶?”他一愣。   “就算是看在嗣业的面子上,我也得帮你这个忙啊。”我说,“况且你原本就是我的生父,我和你认祖归宗、叫你一声阿爷都是应该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   “快起来吧,别坐地上了。”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去请假了,你在这儿等我。”   “嗯!”他干脆地应声,双手不停的摩挲着,“多谢……”   “……”我无奈,“您是长辈儿,您不用这么客气……”   —   刚走到郭虔瓘的院子里,就看到了正在和郭虔瓘聊天的姚旭。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虽然聊着天、依旧是哈欠连天。   他那条受伤的腿还没好,看样子应该是落下的病根儿。   我走上前,和郭虔瓘说明我的来意,他很痛快批了我的假。   我都不好意思请假了,哪有我这样的,当兵两年多点儿请了无数次假;如果不是因为姚旭和郭虔瓘都是杜楠的朋友,估计我肯定没有这些特权。   我原本以为他俩会惊讶于我要跟着李植的老爹认祖归宗的事情,没想到他们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不仅没有阻拦我,反而还和我说。   让我去到那边,对他们家族的人客气一点。   如果不是确定古代没有监控器之类的东西,我肯定怀疑他俩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和李植的爸回到了李植家。   回去之后,立刻办的认祖归宗的手续,我的名字也从杜展变成了李展。   忙着认识各色亲朋好友,忙着熟悉李家的环境。   李老爹真的只有李植一个儿子,准确的说,他只有李植这么一个孩子;他也没有纳妾、只有李植的妈这么一个老婆。   这么看来,我好像真的冤枉他了。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了。因为他的妈——也就是李植的乃乃——现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因为受不了李植离去的打击,直接昏了过去;而李植的妈,早在一年之前就因为恶疾去世了。   李植的爸短短的两年之内,承受了丧妻之痛和丧子之悲,眼看着又要失去自己的老母亲。   难怪他从之前意气风发的大叔变成现在这副潦倒的样子。   家丁已经和通报过了,李植的乃乃听说我回来了,居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过古稀的老太太,她的脸色不怎么好、蜡黄蜡黄的。   她的脸上布满了褶皱,看起来饱经沧桑;她现在正靠在床上,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虚怀若谷。   我走上前,行大礼,叫了一声:“妪娘。”   妪娘是乃乃的特指词,就像爷爷说翁爷一样。   “回来了就好……”她伸手、虚扶我一把,“回来了就好。”   “孙儿回来了。”我应声,“妪娘的身体可有好些?”   “本来就是老毛病了……”她说,“我也知道,怕是没几天……”   “您别这么说!”我打断她的话,“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哈……”她轻笑,但是她笑得很虚弱,气息特别紊乱。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她也许真的没几天好活的了。   李植的爸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恳求我回来认祖归宗。   他是个孝子。    第310章 时光荏苒   但是天不随人愿。   那天夜里,李植的乃乃就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是带着笑走的。   然后我又参加了李植乃乃的葬礼。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已经到了三月底。   二月二十六日,吐蕃果然围攻松州;由于提前做好了准备,包括安西军在内的大联军大破敌军。   吐蕃派人和大唐求和,他们言辞诚恳的表示,绝不再踏入大唐一步。   他们就是说点儿好听的话,没两天就揭竿起义了。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姚旭爱打瞌睡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已经从最开始时不时打哈欠,变成现在一言不合就会睡着;为了防止他摔倒,常年派人跟在他身边。   他又是个傲娇的人,觉得这样侧面地在说他没什么用,于是他跟玄宗写了辞职信,告老还乡了。   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郭虔瓘感染了风寒,最终病死军中。   他下葬的那一天,全军悲恸大哭。   北庭伊西节度使盖嘉运接任郭虔瓘,担任安西副大都护。   姚訚中间去考了科举,成功考中了进士;只等今年殿试了。   他那边据说已经写了百分之八十还多了,名字也改了,不再叫;不过新名字很拗口,原谅我没记住。   今年二月发生了一个很重大的事件,这个事件也算是西征阿拉伯帝国的导火索之一。   自打开元三年,张孝嵩救拔汗那王,威震西域之后。   西域各国纷纷臣服,每年按时上供、定期交租子。   安西都护府也负责保护他们的安慰。   总有刁民想搞事情。   开元七年二月,俱密王那罗延、康王乌勒加和安王笃萨波提联名上书给玄宗。   在电话、哦不,信里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   那罗延:“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大大,救命啊!隔壁大食把我们打成狗了。”   乌勒加:“就是,你看我这一头的包,就是他们给打的。”   笃萨波提:“我们也很惨的,他们不光偷吃我们的粮食,还抓了我们家的J拔毛玩!”   那罗延、乌勒加、笃萨波提:“还请大大给我们做主啊!”   —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那罗延、乌勒加、笃萨波提三人联名上书。   他们控诉大食国几次三番入侵,他没想打回去,但是又怕打不过对方团灭。   于是想来请求唐朝的帮助。   康国国王乌勒加说的更可怜,他说他已经被大食这么欺负了三十五年。   但是一直没敢跟对方硬碰硬,依附于唐朝六年以来,感觉自己忽然有底气了。   于是跟大食交过几次火,可是对方发育的太好,根本打不过。   前前后后耗了六年,一点儿应得的的利益没争取回来不说,还被对方打了。   本来是不想麻烦唐朝的,实在是打不过了,才厚着脸皮来请求出兵援助。   当然,他们也不是空着手来的。   求人办事儿先送礼,是天朝人们五千年以来传统。   他准备了十匹上好的汗血宝马、十匹波斯国的骆驼,略表心意。   希望出兵支援。   那罗延和笃萨波提的准备的也是些他们特产的礼物。   玄宗知道消息之后,很重视,立刻派遣盖嘉运率领两千人的队伍前往支援。   此去三国,路途遥远费时费力,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里。   据马朔说,打破大食国,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们去支援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今年三月,渤海王大祚荣死掉了。   消息传到长安又传回安西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九月里。   据说渤海那里爆发了一种奇怪的感冒,传染性极强;感染者头昏脑胀,咳嗽不止,后期会开始吐血。   我听到那些症状,怎么看都觉得那是肺结核。   大天朝的中医们当机立断,他们把所有的感染者隔离了起来,由奴隶们负责照顾。   及时隔绝病原体,杜绝了疾病进一步传播扩散。   说起来,天朝历史上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传染病。   公元前1100多年前,印度或埃及出现急性传染病天花;公元前3~前2世纪,印度和中国流行天花。   公元二世纪末,罗马帝国天花大流行,超过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亡;六世纪,欧洲天花流行,十分之一的人口死亡。   到了十七十八世纪,天花洗劫了欧洲,死亡人数高达1.5亿。   但,肆虐欧洲的天花在天朝虽然也有,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死亡的病例;可能是因为从汉代开始,医书里都把传染病作为重点项目加以关注。   天朝文献里,把凡能传染的病通称为“疫”;“瘟”则是烈性传染病,可以在禽畜动物与人之间相互感染。   特别烈性的瘟病可以朝发夕死。所以中国古代把传染病、流行病通称为“瘟疫”。   从中国几千年和“瘟疫”抗争有的历史中,流传下了大量的医史文献.“从公元前七世纪年至建国伊始,这两千六百余间,共记载有七百余次程度不等的瘟疫。   各时代、各地区的传染种类虽不一,但自12世纪以后,史料愈见精洋,连续性与现代疫情资料基本相衔接,内容丰富,可研究性强。   商代开始就有“瘟疫”的文献记载,由于物侯变化失常,引起疫病。   各朝正史的“五行志”中都有关于瘟疫流行传播和防治的文献记载。例如提出:“旱岁…人则多口喉颏嗽者,故有口舌疴。”   古代论伤寒的书籍多至二百五十多种,可见天朝古人对传染病的重视。   天朝曾克服过若干次温疫,并留下了抗御“温疫”的丰富文献。   这都是天朝中医们有生命换来的宝贵资料。   得知了大祚荣去世的消息,玄宗遣左监门率****谦担任鸿胪卿,前往凭吊。   并下旨让他的儿子大武艺继承他老爹的爵位。   时间一跃来到了七二一年。    第311章 多事之秋   公元七二零年,六月。   今年的雨水特别丰沛,准确地说,降水量太多,导致洛阳附近瀍、谷二水涨溢。   河水上涨淹没了附近的田地和居民;足足淹没了九百余户,溺死了一千一百多人。   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玄宗大怒,斥责当地官员没有做好抗震救灾的措施,一众官员皆被怪罪。   同样是六月里,王晙怀疑突厥毗伽童鞋要谋反,于是跟玄宗偷偷上奏,请求偷袭对方。   玄宗同意了,突厥、铁勒降户仆固都督勺磨及硖跌部落均散居受降城侧。   但是,自打毗伽即位以后,铁勒各部虎视眈眈。   王晙遂诱勺磨等人宴于受降城,伏兵悉杀之,河曲降户殆尽;拔曳固、同罗诸降户留驻大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都恐惧不已。   秋天里,并州长史、天兵节度大使张说自引二十骑,持节即赴其部落抚慰之,因宿降户帐下。   副使李宪以虏情难信,驰书止之。说复书曰:“我的R不是黄羊R,不消担心别人吃;我的血不是野马血,不必担心别人剌,大丈夫见危授命,现在正是我为国捐躯的时候了。”拔曳固和同罗降户见张说大总管如此坦诚,也就安下心来。   边陲各部落安分了一些日子。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里。   由于我一直在安西,对长安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得到消息的时候,裴虚几已经病死于流放途中。   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玄宗虽然打着友爱诸王兄弟的旗号,骨子里却是对自己兄弟各种戒备。   严格禁止他们和群臣交往过密。   光禄少卿、驸马都尉裴虚己和他姐夫岐王李范关系一直很好。   两个人都是爱交朋友的人,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再加上两个人无话不谈,经常一起出门游玩。   今年泛舟于曲江池上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闲的皮儿疼的人弹劾。   说他俩私谈谶纬。   谶纬是古代中国官方的儒家神学谶书和纬书的合称。   谶纬是盛行于秦汉时期,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纬书是对秦汉来“纬”“候”“图”“谶”的总称。   其中保存了大量关于神话民俗文化的记载,也是中国思想文化大综合运动的一个重要环节,对研究中国思想文化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谶是秦汉间儒家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后来中国民间发展为庙宇或道观裹求神问卜,渐渐地更加简化为求签。   也就是说,他俩只是去求了个签儿,就被人弹劾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玄宗早就看不惯李范的人气、艺术造诣比自己强,于是“敲山震虎”。   开元八年十月九日,把裴虚几流放到了新州,并判公主离婚。   公主抵死不从,结果被玄宗软禁公主府中。   说她忤逆兄长,罚她一年不许出门。   霍国得知了裴虚几病死流放途中的消息的时候,原本准备自杀,却发现自己怀了裴虚几的孩子。   众人皆劝她,她最终妥协,剩下了裴虚几的孩子独自抚养。   除了裴虚几之外,万年尉刘庭琦、太祝张谔因为多次与岐王范饮酒赋诗,被贬成庭琦雅州司户、谔山茌丞。   岐王又不傻,立刻看出来玄宗这是针对他,马上去跟玄宗道歉。   岐王其实很遵纪守法,自打自己三哥成为皇帝之后,把名儿都改了。   玄宗那只老狐狸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带他如故。   还跟大臣们说:“我们兄弟之间本来没有隔陔,只怪阿谀小人趋炎附势而已。但我决不为此而责怪自己的兄弟。”   漂亮话说的不要再好听。   结果,没多久玄宗就生病了。   薛王业正妃弟的老婆、内直郎韦宾和殿中监皇甫恂私议病情吉凶;韦宾和皇甫恂也是闲得皮儿疼。   玄宗那么谨慎多疑的人,估计整个长安都是他的眼线。   果不其然,事情被人捅了出来。   韦宾被乱G活活打死,皇甫恂贬锦州刺史。   李业直接蒙圈了,他拉着自己老婆赶紧去跟玄宗请罪。   玄宗又开始装老好人了,他弯腰把跪在地上的李业拉起来,说:“我若有心猜疑自己的兄弟,愿遭天诛地灭!”   然后还设宴款待李业,并劝慰李业的老婆。   “你弟弟犯的错是他的责任,你们虽然为一母同胞,但是你已经进了李家大门,便是我李家人,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啊喂?   这边儿皇室被弄的人心惶惶,那边儿百姓也恐惧不安。   王晙那个倒霉孩子本来是谋袭突厥,结果不仅没把他们赶出去,还被人家打败了。   朔方大总管王晙最开始是这么想的。   奏请玄宗西发西突厥拔悉密,东发奚、契丹,相约秋天掩袭突厥毗伽可汗牙帐于稽落水上。   毗伽闻之大惧,军师暾欲谷说:“不必怕。拔悉密与奚、契丹东西相距遥远,势不能同时到达。朔方兵如果来了,我们只须向北后撤三天,他们粮尽就得向南奔回。而且拔悉密轻而好利,一定提前赶到,那时王晙因与宰相张嘉贞不和,未必敢先出兵。晙兵不出而拔悉密先至,我们击而败之是很容易的。”   后来拔悉密果然孤军先到,一见奚、契丹等都没有来,惧而西撤,毗伽欲乘机追击,暾欲谷说:“不可,此辈离家千里,必然拼命死战,不如尾随其后,等到距北庭二百里处,我们先分兵占领北庭,然后东西夹击,拔悉密无家可归,将全部为我们所俘。”   毗伽照计而行,果然尽俘拔悉密兵,得胜东归。   他们途经凉州,河西节度使杨敬以为对方只剩下残兵败将,于是派遣副将邀击,与暾欲谷军遇战于张掖,大败。   突厥毗伽声势大振。   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啊,别一个个儿的送,等团啊!    第312章 王晙生平   时间一转眼到了第二年。   公元七二一年,初春。   去年的时候,王晙奏请偷袭突厥,结果输了。   今年二月,毗伽可汗复遣使来求和。   至于为什么他打赢了还来求和,是因为老臣暾欲谷认为“唐主英武,民和年丰”,不可为敌,毗伽遂在大胜之后向唐求和,“请父事天子”。   玄宗这个老狐狸毕竟要宣扬国威——实际上就是端架子。   他在回复毗伽的书信是这么写的:   先追责已死之默啜的“口和心叛,数出盗兵,寇抄边鄙”;接着责怪毗伽可汗“复蹈前迹,掩袭甘凉。”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个吧。   装完了大尾巴狼,玄宗表示,既然毗伽“随遣使人,更来求好”,他则“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来情,不追往咎。”   同时,特别强调毗伽“果有诚心,则共保遐福;否则无烦使者徒尔往来。”   最后提醒毗伽:“若其侵边,亦有以待!”   你要是敢入侵我边疆,我定不饶你!   我不知道毗伽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估计肯定无奈了吧。   但是,老臣的话不无道理,于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跟玄宗说,“请让我做你儿子、跟着你姓李吧!”   玄宗说:“看在你态度那么诚恳的份儿上,我收你为儿子吧。”   于是,毗伽在位的几十年,突厥很强大但强大一直没有南下入侵,与和他叔默啜完全不一样。   毗伽是后******创立者骨咄禄的大儿子,当时担任突厥左贤王;七一六年,默啜死后,毗伽之弟右贤王阙特勤起兵杀默啜之子,于七一九年奉兄长默棘连即位,称毗伽可汗。   毗伽继位后,任用老臣暾欲谷为谋臣,招纳离散的部众,并于七二零年打败中国唐朝的征讨大军,重振突厥汗国。   打完了之后,忽然反应过来,唐朝当时毕竟已经强大了很久,战胜唐朝也是因为用了小伎俩。   所以才选择求和。   没多久,不安分的吐蕃跟毗伽发去密函,他们想要联合突厥合攻唐朝;毗伽不但拒绝,还将这一情报及时通知唐朝,得到玄宗的赞赏,两国遂建立良好关系,互相开展贸易。   二月里,兰池州降胡康待宾诱诸降胡同反;四月,攻陷六胡州。   六胡州是高宗调露元年于宁、夏二州南境设置的鲁、丽,含、塞、依、契六州,用来安置归降的胡人;被称为六胡州。   他们集结了七万余兵力,进*夏州。   玄宗命朔方大总管王晙和陇右节度使郭知运联合抗击。   不久,又让太仆卿王毛仲为朔方道防御讨击大使,与王晙及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互相知应,共讨康待宾。   七月四日,王晙大破康待宾,生擒之,杀叛胡万五千人;十六日,集四夷酋长,腰斩康待宾于长安西市。   算是杀J儆猴。   王晙其实也算是一员猛将,不过他一直很倒霉;去年的生活,因为兵力没有及时跟上被打败,没多久又被队友坑了。   征讨康待宾之战,他认为单凭朔方军便能平叛,因此奏请皇帝,要求让郭知运返回陇右;但是,奏疏未报,郭知运便已赶到,并因此对王晙不满。   不久,王晙生擒康待宾,进爵清源县公。   郭知运这个人小肚J肠,他觉得功劳有自己的一份,但是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   于是九月份,纵兵攻打已经被王晙招降的叛军;投降的叛军以为被王晙出卖,纷纷逃走,再次反叛。   玄宗听信谗言,认为王晙未能平定胡人叛乱,将他贬为梓州刺史。   开元二年,王晙仅仅用二千兵马就袭破入侵的吐蕃军,因功加为银青光禄大夫,进封并州大都督府长史,赐爵清源县男;大破突厥的故事在军营中广泛流传,这个等下细讲。   开元四年,王晙平定突厥降户叛乱,升任左散骑常侍、朔方行军大总管,加封御史大夫。   今年,他镇压胡人康待宾叛乱,进爵清源县公,但不久因胡人再叛,被贬为梓州刺史。后起复为太子詹事,封中山郡公。   当初,朔方军元帅魏元忠出征失利,将罪责推给副将韩思忠,奏请将其诛杀。王晙却认为:“韩思忠是副将,兵权不在自己手里,而且他有勇有谋值得爱惜,不该单单处罚他一个人。”于是上表辩解。   韩思忠因此得到释放,而王晙也被调任渭南县县令。   景龙三年,王晙出任桂州都督。此前,桂州的驻军一直依靠衡州、永州等地提供粮饷。王晙到任后,修筑城郭,撤去驻军,兴修水利,开垦屯田数千顷,使百姓丰衣足食。   后来,王晙请求调回家乡,结果桂州百姓一起上书朝廷,请求让他留任。   朝廷闻讯后,特下诏表彰王晙的功绩,让他留任一年。   王晙离任时,桂州百姓又刻石立碑歌颂他的功德。   开元二年,王晙以鸿胪寺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之职兼任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统领丰安、定远、三受降城等地军队。他将安北大都护府治所迁到中受降城,并实行屯田之策。   不久,改任太仆寺少卿、陇右群牧使。   同年,吐蕃兴兵十万入侵临洮军,驻军于大来谷口。   王晙率所部两千人与临洮军会师,又挑选精兵七百人换穿吐蕃服装,分为前后两队,乘夜偷袭吐蕃军营;在距离敌军五里时,王晙命前队大声呼喊,后队击鼓响应。   吐蕃军以为唐军主力赶到,惊恐之中,自相残杀,死伤惨重。   不久,右羽林将军薛讷也率军赶到,在大来谷二十里外的武阶谷,遭遇吐蕃拦截。吐蕃在王晙与薛讷两军之间,摆开战阵,连绵数十里。   王晙趁夜命精兵袭击敌军,再次大败吐蕃;与薛讷会师后,王晙乘胜追杀,一直追到洮水,将吐蕃掠走的牧马全部夺回。   这一仗打得很漂亮,他的布阵以及策略在军营中广泛流传,都快传成神话了。   开元四年,突厥默啜可汗被拔曳固部落袭杀,部下大多都投降唐朝,被安置在河曲地区。不久,毗伽可汗继位,突厥降户都逐渐萌生叛意。   王晙得知后,便上奏朝廷,认为突厥是迫于形势方才归顺唐朝,让他们久居边境会引发祸患,建议胁之以威,诱之以利,并将他们迁徙到黄河以南,使其逐渐汉化。   同时,他还认为,如果不将突厥降户安置在内地,等到黄河封冻,必将发生变故。   结果,朝廷拖拖拉拉一直没有回复;等到审核通过的时候,突厥降户已经反叛。   十月,玄宗命王晙率并州军队渡河平叛。王晙抄小路进军,轻骑奔袭,不料夜遇暴风雪,难以行进。等到风停雪止,王晙遂率军急驰。   这时,叛军分成两路逃跑,王晙沿东路追击,斩首三千。   开元八年,散居在受降城附近的铁勒部落与仆固都督勺磨暗中勾结突厥,企图攻占受降城。王晙闻讯后,秘奏玄宗,然后将他们引诱入中受降城,全部诛杀。   之所以一直说到王晙,是因为他是王绪的堂叔。    第313章 有事瞒我   明明守孝期满就可以结婚了。   之所以没能结成婚,是因为花获没了。   本来到去年刚好守孝期,没成想正好赶上安西大都护府内人员变动,所以就耽搁了。   拖到了今年,结果大年初二,花获就没了。   姚旭的打哈欠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参加花获葬礼的时候,他全程睡过去了。   那时候腿受的伤,留下了后遗症;现在行走主要靠拄拐杖。   我扶着他出来的时候,路过拐角的走廊,正好看到了孤零零的花玉珏。   她一个人站在庭院中,背影落寞;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襦裙,没有加持披帛,而是加了一件广袖的罩衫。   毕竟现在是初春,天还是有些凉的。   她的发髻上除了簪了一朵白花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簪白花是参加葬礼必备的配饰,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在头上簪一朵白花。   她现在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妈妈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现在连爸爸也没了。   “嗣业。”姚旭也看到了她,他拍了我一下,冲她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可是,世伯你一个人可以吗?”我不放心地问。   “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还能摔着我不成?”姚旭抬腿踹了我一脚,“赶紧去。”   “是。”我行礼,走过去。   隐约听到姚旭说了一句,“这俩孩子,难道真的是有缘无份吗?”   我回头,姚旭已经消失的走廊拐角。   “玉珏。”我走上前。   她闻声回头,看到是我挤出一丝苦笑,“你还没走呢。”   “嗯……”我应声,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还请节哀顺变。”   “嗯。”花玉珏点了点头,弱不可闻地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没有接着说话,我只好没话找话的说,“又得过三年了。”   她没有应声,只是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重孝压三年。   男子穿重孝还好说,并不影响外出活动;女子穿重孝的时候,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快回去吧。”她说,莞尔一笑,“那我这三年就在家里做嫁衣了,之前做的穿不上,再加上这三年在家里也没有事情可做。”   “嗯,你等我,三年之后我一定来娶你!”我冲她保证道。   她微笑地点头。   —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一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我现在担任碎叶副使,这个职位就是最早马朔担任的那个职位。   今年正月权楚璧在长安妄图起义,失败身死。   玄宗在长安呆够了、去了东都洛阳,出发之前,刑部尚书王志愔留守长安西京。   结果,九月十一日夜里,左领军兵曹权楚璧与其党羽李齐损犯上作乱。   他们让权楚璧的兄子权梁山冒充襄王之子,并拥立他为“光帝”。   他们带着自己左屯营兵,集结了数百人闯入长安宫城,想要抓王志愔,但是没找着。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内部起了内讧,溃不成军;他们斩杀了权楚璧等人,并把他们的首级运送到了东都洛阳。   只是可怜王志愔,他在战乱中被牵连,身死叛乱。   十四日,玄宗遣河南尹王怡回长安,宣慰官民,并审问此案。   王怡一揪耳揪出来一伙同党,由于牵扯太广,他没办法决定。玄宗就命令以宋璟返回西京长安,   宋璟来到之后,一鼓作气,把叛乱者尽数屠净。   今年九月里,吐蕃这群不消停的又跑去围小勃律。   小勃律王没谨忙哪儿见过这架势啊!   他赶忙向北庭节度使张孝嵩求救,张孝嵩在开元三年救拔汗那,威震西域。   说的好听一点儿,那就是整个西域的保护神啊!   没谨忙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他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他跟张孝嵩说:“我们小勃律是咱们大唐西边儿的门户;一旦小勃律被吞并,吐蕃必定长驱直入,那用不了多久,整个西域都会被划进吐蕃的版图。   小王愿以一己之力捍卫整个大唐的疆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张将军派遣神兵良将前来救援。   张孝嵩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儿。   他立刻派遣遣疏勒副使张思礼带领四千精兵前往支援;除了张思礼之外,我和王楠也率领两千骑兵前往支援。   连夜赶路、昼夜倍道,终于在交战正酣的时候,和没谨忙胜利会师。   对方没想到援兵居然来这么快,他们原本就被拖了很久,然后粮草和供给都跟不上。   再加上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大唐抗衡,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王楠扛着横刀回来的时候,还在抱怨,说对方一点儿都不经打,他还没打过瘾呢。   我和张思礼相视,无奈地笑、摇了摇头。   张思礼原本说大明宫宫墙守卫,去年的时候被调任到了安西。   他看起来是个粗犷的山东汉子,但是骨子里却有着山东汉子特有的细腻。   清点物资的时候,发现缴获了一堆武器,我方伤亡很少,算是大获全胜。   这个好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大唐,大唐安西军又一次名震西域。   吐蕃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消停了很长时间。   我们安抚了附近番国,义正言辞的跟他们说,只有安西大都护府存在一天,整个西域的治安都归我们管辖。   扬了国威、打了胜仗,本来挺开心的。   可是没成想,回到安西大都护府才刚刚一个月,就收到了花玉珏悬梁自尽的消息。   “世伯,不可能,此事必有蹊跷!”我看着姚旭说,难以置信以至于声音都喊劈了,“她之前还说在家里做嫁衣,等我去娶她……怎么可能一转眼就悬梁自尽呢?”   “嗣业……”王楠看着我欲言又止,他求救似的看向姚旭。   “不准就是不准。”姚旭坚持道。   “您别拦我了,我一定要去调查个清楚!”我说。   “其实……实话跟你说了吧。”王楠刚要开口,就被白奋拽到了一边;白奋冲他使劲摇头。   他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314章 事实真相   但是任凭我怎么问,他俩铁了心就是不开口。   “世伯……”我哀求地看着他,“你也是经历过的,你忍心看着我带着心结孤独地过下半辈子吗?”   姚旭的眼神抖了一下,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便这样吧。”我说,行礼,走出主厅。   他们不说,我自己去调查。   我托林梵帮忙打听,他现在在长安任职,具体的话,算是长安城的守备队队长。   我没有明说为什么让他查,直说让他帮忙查花获的家庭状况。   没多久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不仅花玉珏的死有蹊跷,花获也不是正常死亡。   花虔易其实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赐死的。   之所以被赐死,是因为他是岐王的武术老师,玄宗这个人太小肚J肠了。   花获只当了李范三天的武术老师,因为天生天生喜欢音律,对舞枪弄G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玄宗对李范是真的很戒备,不然也不至于把很早很早之前的人一块杀掉。   花玉珏当初并不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她和我们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因为当初花获是在宫里突发恶疾而亡,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再说,皇帝亲自派人把他送回家中,棺材已经是装殓好的;玄宗还专门嘱咐不能打开。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多嘴杂,她最终还是知道了。   她去重玄门门口长跪不起,林梵见过她两次,自然也认得;还没等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她就被带进了宫里。   没多久,就得到了她悬梁自尽的消息。   我不知道她在大明宫里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召见她的到底是谁。   但是,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连男生都承受不了的训练,都能咬牙坚持下来;既然让她悲痛地选择悬梁自尽,要么受了侮辱,要么是受了委屈。   我第一次感觉,在大唐国土上规定法律竟然是这么的无力。   虽然法律存在,但是它只约束着大多数人,但是还有人在法律约束之外。   这么疑神疑鬼地人,当初为什么当初会信任安禄山呢?   花获年轻的时候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身上也是落了一身病。   这样的人,最后居然因为这么一个无聊的理由被杀掉。   我头一次萌生了想退伍的念头。   —   转眼到了开元十一年。   正月三日,玄宗从洛阳待够了准备去晋阳玩玩。   他从洛阳出发,用了十四天,到了潞州。   玄宗还没到之前,潞州的百姓自己当地官员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他们俯首,高呼圣人——圣人是唐朝对皇帝的称呼。   玄宗一看这个架势很满意,玄宗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爱听好话的人。   整个潞州给足了他面子,于是他一高兴,大赦整个潞州。   凡事流放在此地的,一律免除罪责;判处监禁的,少于五年的,也可以回家。   背叛除了奴役或者贬为庶民的人,可以恢复原籍;判处监禁多于五年少于十年的,一律改成五年。   一直觉得古代动不动就赦免罪犯的行为,特别不靠谱。   一方面是因为这种太理想化——除非那些人原本就是被冤枉的,老话说的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那些被囚困一两年的还好说,那些罪大恶极、被判处死刑的人被改成死缓也就罢了,直接把那些人改到十年以内那一类里……明显是等着他们出来再次犯罪啊!   不过,这样也比把整个牢狱清空好多了。   赦免完了罪犯之后,玄宗还决定免除整个潞州五年的赋税。   这个特别实用,唐朝盛世繁华,虽然粮食多的都在仓库里长毛儿,但是每年的赋税还是很重。   辛辛苦苦在地里忙活一年,所得的百分之四十都要上交给国家。   人口少的就罢了,那些人口多的家庭根本不够吃的;所以每到夏季,就能看到三两个衣着破烂的百姓去地里找野菜吃。   因为前一年的存粮吃完了,这一年的粮食得到秋收才有。   听到当今圣上亲口许诺,五年之内不需要缴纳赋税,最开心的当然是当地百姓了。   免除五年的赋税,意味着这五年他们所有的粮食都归自己所有。   往年拮据的家庭终于一整年都吃饱喝足,往年就有结余的家庭,还有多余的存粮可以拿出来售卖。   玄宗把之前在这边修建的别宫改名为“飞龙宫”;在这儿边逗留了两天,启程去隔壁的并州。   到了并州以后,他觉得特别这一块风水还不错,经济贸易也挺发达,最重要的是很合眼缘。   当即袖子一挥,把这里定为了北都。   并且把并州改为太原府,刺史为改为“尹”。   太原刺史变成了太原尹。   第一,定位北都,意味着可以和长安洛阳平起平坐。   往来的客商也会越来越多,经济要更加发达,百姓们的生活也会更加富裕。   第二高兴的应该就是太原尹了。   虽然上州刺史和太原尹级别是一样的,但是听起来明显比第一个级别要高。   而且,无论什么朝代,都会有贪污**存在。   整个州瞬间上升到了国家首都的位置,国家每年给的补贴也会相应的增多。   这就意味着他会有更多的机会中饱私囊,当然他不一定会干,只是举个例子。   把这里定为北都之后,他很满意,继续往回走。   又去了隔壁的晋州。   二月十六日,他在汾Y大肆祭奠了汉家后土祠。   之所以要祭奠他们,是因为张说跟玄宗说,汾Y脽上有汉家后土祠;但是这个祠堂已经荒废了很久,几乎没有人祭拜了。   但是这个却是刘汉家最著名的祠堂之一。   他觉得玄宗既然巡游到了附近,应该出钱,把这个修缮一下;在这个地方祭拜先祖、为农耕者祈福。   一来,可以显示玄宗心系天下;二来,可以跟百姓们宣扬,他得到了正统的认可。   老百姓就是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刘邦当初宣扬自己是白蛇之子怎么没有人出来反驳呢?    第315章 皇后之死   转眼到了开元十二年。   整个安西最近很安定,并没有什么大的叛乱。   本来做为边界就必不可少的小型叛乱也少了很多。   这一年发生了一个重大事件,那就是杜暹担任安西副大都护,填补这两年的空缺。   今年安西都护张孝嵩调任太原尹,副都护升任大都护,安西副大都护之职出缺。   朝廷中便有人推荐杜暹,认为他曾出使安西,深得蕃人思慕。   杜暹当时正为继母守孝,被唐玄宗夺情起复,擢拜为黄门侍郎,并充任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碛西节度使。   杜暹最开始是监察御史,他这个人是一个特别清廉的人。   他出身于濮阳杜氏,明经及第,历任婺州参军、郑县县尉、大理评事、监察御史、给事中,以清廉著称。   当初他因公至突骑施境内,突骑施为了感谢他,准备了厚礼。   但他决然拒绝,但是他左右副手说:“君寄身异域,不宜逆其情。”   我们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驳人家的面子。   杜暹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于是就收下了,但是并没有带走,而是就地掩埋在自己的营帐之下。   等到他该离开的时候,他跟突骑施的人留了一封书信,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挖出来。   对方一听懵了,赶忙快马来追,但是没能追上。   开元十二年三月份,他正式上任。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   开元九年大括逃户,竞为刻急,百姓叫苦不迭。去年八月,敕免括逃户。   今年六月,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   意思就是说改革税收,把原来的均田制改成了租赁制。   让宇文融担任劝农使,在州县之间巡视,和吏民议定赋役。   百姓一听,国家做出的让步,纷纷又回来种地了。   到了年末,光农耕一项收入,就增加了数百万钱。这些钱全部被充进了国库。均田制的租庸调法转变正式开始。   七月里,毗伽同学又来了。   当初他跟玄宗求婚造拒,今年他又来了。   他让他的家臣哥解颉利发来求婚,估计哥解颉利发口才不好,玄宗找理由说,使者准备的礼物太轻了、礼数不周全。   又给打回去了。   玄宗有个姓柳的老婆被封为婕妤,她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姓赵的人家。   然后她妹妹闲的没事干,在家里发明了挑花印染。   用两块儿一样大小的木版、雕刻同样花纹,以绢、布对摺夹入此二版,然后在雕空处染色,成为对称之花纹,其法称“夹缬”,其所印成之织品亦称夹缬。   这是染色印花第一次出现。   在此之前,裙子上的团花都是用绣花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这样做一件衣服的时间特别长,裁剪倒是好说,主要是后期的绣花。   柳婕妤的妹妹,把这种做好的进献给了自己的姐姐。他的姐姐一看,印染出来的花居然这么好看,于是赶忙从她妹妹给她带进来的布里挑了一匹上好的云锦因献王皇后一匹。   王皇后看到这匹云锦,喜欢的不得了,立刻把它做成了一条裙子。   玄宗看第一次看到这么染得布,觉得特别新奇,于是下令封赏了柳婕妤的妹妹。   开始全国推行这种印刷方法。   但是好景不长,七月二十日,玄宗的结发妻子王皇后被贬为庶人。   王氏是玄宗的结发妻子,被立为皇后已经有十二年之久,但是她一直没有子嗣。   自古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忌。   按照七进七出的说法,无所出这一条完全可以作为休妻的理由。   而且,在此之前不久,玄宗把武则天的侄孙女册封为了惠妃。   玄宗一生除了杨贵妃之外,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王皇后,一个是武惠妃。   武惠妃长得漂亮又贴心,还特别会哄他,玄宗开始有些嫌弃他的糟糠之妻了。   再加上,武惠妃这个人工于心计,她在开元十五年还弄死了玄宗的三个儿子,不过这是后话了。   开元十年,玄宗被武惠妃的枕边风吹得有些动摇,他秘密召见了秘书监姜皎,和他商量商量废除王皇后的事情,但是,姜皎不小心给说出了,玄宗气得打他一顿,把他流放了。   王皇后也不是傻子,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她依然也忐忑不安。   但是她年轻的时候帮助玄宗夺天下、对他有恩。   玄宗自己也犹豫不决。   这时候,王皇后的猪队友上线了。   她哥哥太子少保王守一觉得自己妹妹没有儿子确实说不过去。   于是找了一个法号悟能、哦不、以明悟的和尚帮皇后做法。   这个和尚拜过南极星和北斗星之后,把霹雳木剖开,做成木牌;正面写了天地二字,后面写了玄宗的名号。   他让王后把这个牌子带着,并且告诉她:“佩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   只要带的这个牌子,以后可以像武则天一样连生三四个儿子。   但是,这句话却被别人曲解了原意,有人跟玄宗弹劾,说王皇后想做武则天第二。   结果今年农历七月二十二日,玄宗把皇后废为庶人,移别室安置——实际上就是打入了冷宫。   猪队友哥哥王守一被贬死。   到了十月份,王皇后自杀身亡。   整个宫里都在感叹王皇后飞来横祸。   说的人多了,玄宗也有些后悔,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明悟这货多半是玄宗的托儿。   不然也不会说那么模棱两可的话,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武惠妃在背后使绊子,她和她的姑乃乃武则天一样,特别擅长心理学。   老李家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今年开始,各位大臣纷纷劝说玄宗去泰山封禅。   玄宗表面上说着,他功德不如三皇五帝,不宜封禅。   文武百官又不是傻子,这当然是谦虚的客套话。   于是文武百官把玄宗一通夸,什么可比上古三皇五帝,什么千古明君。夸得玄宗高兴的合不拢嘴,欣然同意泰山封禅。   闰十二月十二日,文武百官和玄宗达成了共识,敲定明年的十一月十日封鼎泰山。    第316章 于阗王反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年五月。   有一个叫刘定高的傻孩子在东都洛阳揭竿起义。   别人家起义都是蓄谋已久,提前招兵买马;然后给自己编一个像样的出身,在百姓心中我营造一种自己是前朝皇室后裔的错觉。   贯彻这一点儿贯彻得最好的就是刘备同学,他跟汉朝皇室,是八竿子扯不到的关系。   虽然他最终也没能坐上龙椅,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起义是成功的。   最起码忽悠了张飞关羽诸葛亮这三个死党。   当然,他这个也不算原创,东汉的创始人刘秀用过了。   就算不是前朝,前前朝也行。   可是刘定高这孩子显然脑子有点儿问题,他总共就只有十几人,然后他们在通洛门门口开始忽悠老百姓。   说他们受了上天的旨意,要代替李唐家执掌天下;据说还用朱砂在身上写了“天命”两个字。   重点是吹牛就吹吧,居然跑去挑战皇家威信;他们集结了一帮人,趁着月色,想要攻陷洛阳。   被皇城守卫军当场击毙。   头一次见起义这么不长脑子的。   不说集结二三十万大军吧,也不能和二三十个人就去跟皇家禁卫军正面杠啊。   洛阳尹跟玄宗汇报了这件事儿之后,玄宗估计都无奈了。   见过缺心眼的,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   今年年初,安东大都护薛泰请求在黑水靺鞨境内设置黑水军,然后把最大的部落变更为黑水府,然后把他的首领任命为为都督。   第二年,黑水靺鞨派遣使者入长安觐见玄宗,玄宗把他们的国家改名为黑水州,并派遣长史帮忙打理事物。   十六年赐其都督李姓,赐名献诚;并授于他云麾将军兼黑水经略使的职务。   从此之后,他们每年按时缴纳税岁贡,自此朝贡不绝。   去年的时候,下了很大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耕地里面的虫卵都被冻死了。   再加上今年天气四季怡人,春天雨贵如油,但是今年的春天雨水却特别丰沛;粮食长势喜人,产量高的难以置信。   产量高,带来的正面影响就是粮价降了下来;当然也有负面影响,那就是粮食太多了,都被积压在仓库里,有的甚至长了毛。   说回物价,全国的物价比开元初年便宜了很多。   举个例子,洛阳那边的物价低得简直没朋友,一斗米只要十五个开元通宝。   开元初年,在长安街上买一个胡麻饼都要五个通宝,现在那个胡麻饼估计也就卖一个通宝了。   一个开元通宝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大概等于八毛钱;十五钱就是十二块。   唐朝的米一升大概有一点二五斤,十升米是一斗,也就是十二斤半。   十二斤半的大米只要十二块钱,简直太便宜了。   重点是洛阳的物价还算高的,青州、齐州那边的大米价格更是低廉到难以置信。   只要五个开元通宝,也就是四块钱;四块钱能买到十二斤半的米,一斤米合不到三毛钱。   小米也很便宜,每斗只要三钱。   三个开元通宝就能买到十二斤半的小米,后世的小米最少也得三五块一斤;三块钱就能买到十二斤半的小米,一斤小米的价格不足两毛。   这些物价还被写进了旧唐书。   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有史以来最便宜的物价,另一方面是因为今年玄宗泰山封禅。   洛阳、益都和济南都是去往泰山的必经之路,记载他们的粮价是为了证明,当年谷熟年丰,经济繁荣,国力全盛。   开元十三年十月十一日,玄宗带着文武百官、亲朋好友以及少数民族的君王,从洛阳出发。   玄宗这个人特别高调,他哪儿是去封禅的呀,压根儿就是去旅游的。   他带了足足三万人马,这些人除了这些百官、贵戚、四夷君长以外,剩下的都是丫鬟和侍从;三万人的队伍足足排了一个十里路的队伍。   十一月六日,来到了泰山之下。   他们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开始爬山;每隔一段就留下侍卫值守,到了谷口,只剩下玄宗和宰相以及祠官一起攀登。   那些侍卫环绕在整个山上,足有百余里。   玄宗亲自撰书,封泰山神为“天齐王”,礼秩加三公一等。   封禅这个地方,还有个小C曲。   玄宗问礼部侍郎贺知章,曰:“前代玉牒之文何故密之?”   之前的玉牒上的文字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   贺知章说:“或密求神仙,故不欲人见。”   那些话是要说给神仙听的,所以密不外传。   玄宗说:“我为百姓求福,不必密之。”   我原本就是为百姓祝福,所以不必隐瞒。   于是把玉牒祭出来,宣示群臣。   十日,玄宗在山顶上祭祀昊天上帝,群臣没有资格和玄宗同行,他们在山下之坛祭祀五帝百神。   其余的活动,玄宗都是仿照着他爷爷高宗的程序来的;十一日祭皇地祗于社首。   十二日,玄宗御帐殿接受群臣朝觐,然后大赦天下。   这一次和上次在太原的差不多,不过这次是全国范围内;凡是被流放在异地的人都可以回家了。   我忽然想感慨,如果裴虚几还活着的话,他也许就可以和霍国公主团聚了。   封禅之前,契丹王李吐干前来投奔。   李吐干与其大臣可突干互相猜忌,李吐干害怕自己被对方弄死,于是年底的时候,带着妻儿一家老小投奔唐朝,不敢回去。   玄宗改封他为辽阳郡王。   那边,大臣可突干立李尽忠之弟邵固为主。   玄宗封禅,邵固也跟着一同来到了泰山,他官拜左羽林大将军、静折军经略大使。   开元十三年末,于阗王尉迟眺和其他胡人部落秘密结成了联盟,意图反抗。   副大都护杜暹立刻带着我和王楠以及其他人前去捕杀,这场仗足足打了半年。    第317章 于阗之战   于阗是安西四镇之一,其实四镇原本是四个国家;唐朝的时候,他们附庸于大唐,被大唐划入国家版图,设立安西都护府。   安西都护府在这四城修筑城堡,建置军镇,由安西都护兼统,故简称安西四镇。   于阗国由来已久,是古代西域最古老的王国之一,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史记中记载它在塔里木的东边。   公元前二世纪,尉迟氏在此建立于阗国,为西域南道中,国势最强的国家之一。   于阗地处塔里木盆地南沿,东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车、疏勒,因位居丝路贸易的重要据点而繁荣一时,且为西方贸易商旅的集散地,东西文化之要塞。   西汉时期西域都护建立后,归属汉朝,疆域包括今和田、洛浦、墨玉三县。   东汉初,为莎车所吞并。汉明帝永平四年,贵族广德立为王,灭莎车,服从于阗。   十六年,汉军司马班超至于阗,广德杀匈奴使者降汉,班超以此为根据地,北攻姑墨,西破莎车、疏勒,于阗都出兵相助。时南道诸国,唯于阗、鄯善强大。   但凡强大的国家,都会有添不饱的**。   公元一世纪初,于阗王放前杀扜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扜弥王。   敦煌太守徐由发兵两万人击破于阗,立扜弥王的宗人为王。   结果没两天,于阗王又去攻打扜弥,杀其王,扜弥国死者甚众。   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均发兵辅立扜弥皇室后人为王,但是那个时候整个扜弥国只剩下了一千来个人。   遭遇了这次重创之后,扜弥国一蹶不振,最终被于阗吞并。   于阗兼并了皮山、渠勒、戎卢、扜弥等城郭之后,成为“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服从”的强国,疆域大致包括今天的和田的全部去区域。   魏晋南北朝时期,仍向中原王朝进贡;但是依然在向外扩张,兼并了戎卢、扜弥、渠勒、皮山等国。   西晋时,与鄯善、焉耆、龟兹、疏勒并为西域大国。   这四个国家也是最早的“安西四镇”,后来碎叶取代焉耆成为了安西四镇之一。   于阗地处塔里木盆地南沿,塔里木盆地位于天朝西北部的新疆南部,是天朝面积最大的内陆盆地。   盆地处于天山、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地势西高东低。   在后世所得知的消息中,盆地的中部是著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为山麓、戈壁和绿洲。   可是唐朝的时候,这里却是一大片胡杨林;胡杨林里是一大片绿洲。   沙漠已经开始形成了,不过范围远没有后世那么大。   当地的向导告诉我们,“塔克拉玛干”是“山下面的大荒漠”的意思。   胡杨树显著的特点是,一年四季的叶子都是黄色。   树皮淡灰褐色,下部条裂;萌枝细,圆形,光滑或微有绒毛。   嫩芽呈现椭圆形,光滑,褐色,长枝和幼苗、幼树上的叶线状披针形或狭披针形,全缘或不规则的疏波状齿牙缘;成年树小枝泥黄色,有短绒毛或无毛,枝内富含盐量,嘴咬有咸味。   据说,贞观年间,西疆地区的盐运不进去,缺乏盐的当地居民会去咬食胡杨叶,以补充盐分。   但是这些都是盐碱地,里面的盐是不能直接食用的。   虽然叶子并不能当做盐来食用,但是胡杨最重要的功能是防风固沙。   胡杨是荒漠地区特有的珍贵森林资源。常年生长在沙漠之中,它耐寒、耐旱、耐盐碱、抗风沙,有很强的生命力。   胡杨林是荒漠区特有的珍贵森林资源,它的首要作用在于创造适宜的绿洲气候和形成肥沃的土壤,千百年来,胡杨毅然守护在边关大漠,守望着风沙。因此也被人们誉为“沙漠守护神”。   它们对于稳定荒漠河流地带的生态平衡,防风固沙,调节绿洲气候和形成肥沃的森林土壤,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是荒漠地区农牧业发展的天然屏障。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原本是沙漠的地方是绿洲的时候,我差点儿激动落泪。   早知道后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治理风沙,风沙侵袭的直接后果就是土地荒漠化。   土地荒漠化不仅影响耕地使用面积,而且还会导致龙卷风、沙尘暴等一系列负面影响。   我们很快追上了逃亡于阗联军。   他们看到我们追上来时候,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但是很快他们就镇定了下来,开始和安西军周旋。   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当地的环境,也更熟悉当地的地形。   哪些地方是沼泽地、哪些地方有流沙,在找不成地形之前,安西军吃了很大的亏。   原本杜暹和我们就是安西四镇的驻军,对地形并不算陌生;但是“不算陌生”和“摸的门儿清”还是有些差距的。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周围的环境彻底地调查清楚。   杜暹——每次喊他的名字都觉得他是杜岘、也许是因为他俩的名字读音那样。   我们摸清了地形之后,快速反击;于阗联军唯一的优势被瓦解掉之后,战斗力锐减。   原本他们联军就不是一条心,这就好比打游戏的时候、队友根本不往前冲。   安西军原本就是一群骁勇善战、而且这次来的指挥人员都是两年以上的老兵,大多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短短两个半月就结束了战斗,于阗王投降,表示一定痛改前非。   杜暹原本就是个大度的人,他让于阗王尉迟眺写下认罪书。   可是狡猾的尉迟眺写下认罪书之后,立刻反悔了;他让营帐里的侍卫上前,把杜暹围住,弯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性急地王楠看到这一幕,直接一跃而起;武器是不能带进来的,王楠扯下腰带,直接冲于阗王的士兵扔了过去。   革带本就是皮条,抽一下就疼得不行;再加上革带上还有金属装饰物,这一下子过去怎么着也得打破头啊。   我也接着站了起来,跳过去飞身一脚。   于阗王尉迟眺因谋反被杀,于阗军暂由安西军统领。   我因为功勋被封为游骑将军,这是从五品上的官衔,比之前的昭武校尉高出了两个等级;王楠则升任游击将军,这是从五品下的军衔。    第318章 又是一年   班师回朝、哦不、班师回龟兹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底。   今年的冬天不算很冷,但是姚旭却感冒了。   他原本身体就不好,病来如山倒,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床上。   “世伯。”我端着汤药走近他的房间,敲了敲门。   照样是没有人答应,他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了。   我推开门,看到他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起伏。   我快步走过去,扒开他的眼睑;他的眼睛已经一片混沌。   他走了……享年五十七岁。   终身未娶,终身未有子嗣。   得到姚旭故去的消息,全军将士穿了三天素衣。   姚旭遗体火化的那一天,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鹅毛大雪覆盖在他的遗体上,和他的胡子毛发浑然一体。   —   整个冬天一连下了三场大雪,开春的时候,听说玄宗更立契丹松漠王李邵固为广化王,奚饶乐王李鲁苏为奉诚王。   同时还把自己的外甥女册封为东华公主,嫁给了李邵固。   现在整个边疆战事四起,和亲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但是可以起一个缓冲的作用。   说到战事四起,不得不说今年正月里,邕州封陵獠族起义。   邕州封陵獠族的首领梁大海带领一众党羽占据了宾州、横州。   他们大肆招兵买马,完全不避讳国家;他们打着光复梁朝的旗号,说梁大海是梁朝后裔。   没文化真可怕,梁朝的皇帝并不姓梁,他们姓萧啊。   但是老百姓显然也是没文化的。   他们占据了两州没有多久,就揭竿起义了。   居然有很多人响应,不足一个月,他们就召集到了五万人的庞大队伍。   他们从广西一路上,攻陷了周围的几个州县。   县令们纷纷向上级汇报,请求上级向国家汇报,派遣将士前来支援。   二月份,内侍杨思勖带着兵将前往征讨。   长安和广西相隔遥远,到达那里的时候就到了三月底,两军交战九个多月;十二月底儿,杨思勖生擒梁大海等三千余人,斩首二万级而还。   今年四月,太子太傅岐王李范大六的时候受了伤、伤重不治去世了。   玄宗赠谥惠文太子。   为了表现自己对兄弟们很重视,玄宗整整十天都没有吃过荤腥。   文武百官上表固请,始复食。   同样也是四月里,玄宗于定州置北平军、于恒州置恒阳军、于莫州置唐兴军、于易州置高阳军,于沧州置横海军,共备突厥。   玄宗把王皇后废黜了之后,王皇后自尽而亡。   他虽然有些愧疚,但是转眼就忘了。   五月份里,听说玄宗要立武惠妃为后,朝臣多反对;惠妃乃武三思从侄,武延秀等从妹。   文武百官上表说:“武氏乃不共戴天之仇,岂可以为国母!且太子非惠妃所生,而惠妃复自有子,若立为后,太子必危。”   武惠妃,原本就是武则天的后裔。   他们对于我们李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以让她继续担任国母?   而且惠妃本身就有自己的儿子,她又并非太子的生母,如果把她立为皇后,太子必有危险。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看清了武惠妃的为人。   玄宗迫于无奈,最终只能作罢。   但是宫中的礼节待遇全部都改成了皇后的。   太子李瑛,最终还是因为武惠妃的谗言被害死了。   五月份,户部进行了一次人口大普查。   截止开元十四年五月,全国七百零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五户,共计四千一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二口。   在当时,这已经是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了;但是,这还不是玄宗在位时最高户口数。   天渐渐转凉了,转眼间就到了九月份。   杜暹因为政绩突出被调往长安,担任宰相。   自长寿元年王孝杰与阿史那忠节大破吐蕃,收复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移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以唐兵近三万戌之以来。   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周围的百姓每年都要缴纳供奉,有些苦不堪言。历任都护者,惟田扬名、郭元振、吕玄璟、张孝嵩、杜暹在职期间没有压迫。有善政、为人所称。   到了年底,黑水靺鞨入唐请吏,渤海靺鞨王大武艺曰:“往者黑水道过我境,必告我而同行,今未告我,是必与唐合谋以困我。”   平常的时候,黑水靺鞨通过渤海的境内,都会提前和我们打好招呼。   这一次却完全没有告知,他肯定是和唐朝相约要攻打我。   于是派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大门艺和他舅舅任雅出兵,攻打黑水靺鞨。   大门艺曾经在唐朝做过质子,他持反对意见,他跟自己的哥说:“黑水请吏于唐,而我以其故击之,是叛唐也。唐乃大国,一旦与之为怨,是取亡之道。”   黑水靺鞨是唐朝请求派人来帮忙治理国家,我明明知道却故意的去攻打他们,这是和唐朝作对。   唐朝是一个超级大国,和他们结下恩怨是在自取灭亡。   大武艺不理会他,强遣之击,门艺还是上书、请求他哥收回成命。   大武艺怒了,派遣他的堂兄大壹夏代门艺攻打黑水靺鞨,还想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杀掉。   大门艺听说了以后,赶忙从小到奔赴大唐,玄宗任命他为左骁卫将军。   大武艺知道了之后,跟玄宗上表;他在表文里列举了大门艺的好几条罪状。请玄宗把他杀掉。   玄宗安排大门艺来到安西都护府这边儿,让大武艺的使者告诉大武艺,大门艺大老远的来投奔我,我出于仁义道德上不能杀了他。   但是使者并没有按照玄宗的话说,而是据实禀告。   大武艺又写了书信:“大国当示人以信,岂有欺诳之理!”   唐朝泱泱大国,应当以诚信服众,怎么可以欺骗呢?   还是要求玄宗杀掉他。玄宗没有办法,只好把大门艺诣暂时流放到了岭南。    第319章 苏禄再犯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0章 来到凉州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1章 城中缺粮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2章 土芝有毒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3章 好多芋头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4章 土芝无毒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5章 天降暴雪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6章 瑞雪丰年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7章 因祸得福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8章 瓜州城破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29章 明经入仕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0章 战乱四起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1章 萧嵩其人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2章 僚民叛乱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3章 再破吐蕃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4章 振武之军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5章 一冉故去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6章 吐蕃求和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7章 大明湖畔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38章 力士权倾   冬天总是来势匆匆又来势汹汹。   今年正月,玄宗的老部下王毛仲被玄宗处死。   葛福顺、王毛仲是玄宗还是太子的时候的家臣;两个人曾经参与平定韦后,都是有功之臣。   王毛仲更是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内外闲厩监牧都使、霍国公。   但是这个人恃宠骄恣,但是玄宗念其两个人一起打天下,每每纵容。   王毛仲特别想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但是玄宗没有应允;因为这件事情他总是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玄宗也有些不开心。   这时候,宦官当政,王毛仲本人视贵近宦官如无人;遇到品级比他低的宦官,更是像责怪奴仆一样随意呵斥。   连高力士、杨思勖这种一般人不敢惹的角色也一概鄙视了一顿。   高力士和杨思勖知道他是一名老臣,而且深得玄宗器重,都没有明说;但是这两个人都是爱记仇的,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多久,机会就来了。   王毛仲妻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这是王毛仲的第四个儿子;第三天,玄宗命高力士先去慰问,赏赐了一些东西道喜,还把他刚刚出生的儿子册封为正五品的官职。   刚刚出生的孩子就收到封赏的,这还是第一个。   等到高力士回宫的时候,玄宗一脸期待地问他,王毛仲高兴吗?   高力士却一脸委屈的说:我是替陛下感到不值,王毛仲不仅不开心,还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说。   这个孩子不应该被册封为三品吗?——“此儿岂不堪作三品耶”   其实这句话并没有嫌弃五品低的意思,愿意应该是,这个孩子居然比不上你一个宦官吗?——高力士位居三品。   但是高力士一番曲解之后,玄宗当场勃然大怒。   “昔诛韦氏,此贼心持两端,朕不欲言之,今日敢以赤子怨我!”   当初诛杀韦氏的时候,他确实是立过一些功劳,但是也早有了异心。   这么多年他也没少出幺蛾子,朕一次次的都忍了;这次朕本来是好心,没想到反而还来怨我。   高力士继续煽风点火,说王毛仲、葛福顺等羽林禁军军官风头太盛;再者,他们手握重兵,一但生出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我听说葛福顺和王毛仲两个人原本就是儿女亲家,私底下多次私相授受,搞不好就是在商量起兵造反的事宜,若不及早铲除必成后患。   玄宗觉得他这句话说得话很有道理,于是起了杀心。   要知道玄宗就是手握重兵,才从自己哥哥手里抢到的皇位,他怎么于可能会允许自己重蹈覆辙呢?   今年——也就是开元十九年,正月十三日,玄宗借故把葛福顺、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高广济、王毛仲和四个儿子一口气儿都贬至外地。   王毛仲贬瀼州别驾,葛福顺等五将军皆贬远州别驾;王毛仲四子皆贬远州参军,连坐者数十人。   王毛仲刚刚被流放到永州,玄宗就下令将其缢死。   说实话,王毛仲那句话并没有直接指责玄宗的意思,他这个人向来看不起宦官——只是单纯的在鄙视高力士。   毁就毁在文字博大精深,很容易被人利用文字上的漏D。   再说了,高力士原本就位高权重,他对于玄宗来说,几乎情同手足——玄宗的儿子们都直接称呼高力士为二爷的。   二爷就是二叔的意思,让自己的儿子叫一个太监为二叔。   整个天朝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皇帝了。   综上所述,高力士的地位非同一般,已经可以直接和玄宗称兄道弟了;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且,玄宗特别信任高力士,信任到什么程度,“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小者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   凡是上交的奏章都需要先给高力士过目,然后再由高力士交给玄宗。   一些小的事情,高力士就可以直接进行裁决。   这个权利有多大,就不需要赘述了。   高力士一直待在宫中,玄宗还说过这样的话:“力士上值,吾寝则安。”   高力士在我身边当值,我才能睡得这么安稳;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在我身边当值,我都睡不好觉。   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高力士是玄宗面前大红人,而且他也跟玄宗举荐过很多人。   文武百官纷纷前去抱高力士的大腿。   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少府监冯绍正是两个最会拍马P的人,他们俩和高力士称兄道弟;高力士的母亲麦氏去世了之后,程伯献和冯绍正披麻戴孝前去凭吊;两个人在葬礼上哭的不能自已,比自己亲妈没了还难过。   高力士娶了吕玄晤的女儿为妻,玄宗立刻任命吕玄晤为少卿,他的兄弟都被封为了王傅;王傅是唐朝的一个官职,居从三品。   但是吕氏是一个红颜薄命的人,没多久就病死了。   她死了之后,满朝文武争相前去拜祭;至于去了多少人,无法得知,但是车队可以从高力士的家一直排到墓地。   这简直都快赶上皇家的排场了。   除了高力士之外,宣宗还格外器重杨思勖。   这个家伙我们之间说过,他虽然战绩卓越,也有出色的军事才能。   但是他是个变态,对待同僚都特别的Y狠;唯一的优点就是,他是一个忠心的人,对待玄宗一直忠贞不二。   王毛仲被赐死之后,满朝文武再也没有人敢跟高力士和杨思勖对着干的人。   玄宗这个人一向不念旧情,处死了王毛仲之后,跟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有自己左膀右臂处死了的感觉。   他在兴庆宫城墙的一侧开辟了一块菜地,自己亲自耕作。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自己一代明君的形象的话,那他就是纯粹的吃饱撑着了。   我感觉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故意做出的一番勤政爱民的样子。   躬耕这件事情主要是为了标榜自己知道民间疾苦。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民心瞬间就凝聚起来了。   之前也说过,因为少数民族三番两次的进攻大唐,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大家发现玄宗都这么“亲民”,瞬间感觉国家还是爱他们的。 第339章 重见杜岘   因为和老张一起抗击吐蕃,我和王楠也加官进爵。   我被升任中郎将,王楠升任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   其实中郎将是各府卫的禁卫统领,品级大概在正五品和从四品之间。   这是一个高级武职,仅次于正三品的大将军和正四品的将军。   中郎将算是是十六卫军的统兵主力。   再加上因为我从军十几年,从未出过大的差错,调任我去担任疏勒镇使。   临走的时候,王楠看着我一脸舍不得。   我俩自打开元二年在一起共事之后,一直没分开过。   而且我们俩算是这个世界上一直的唯一两个穿越者。   在我一再跟他保证会随时写信回来之后,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于是今年二月底,我奔赴疏勒,担任疏勒镇使。   镇使是一个镇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者,也就是说我负责保护整个镇的安慰。   在守护薄弱的地方加强巡逻是必要的措施,定期维护城墙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疏勒的城墙年久失修,西南角修理过很多次,还是会塌陷。   我勘察过很多次,总算找到了原因。   安西四镇的城墙都是由夯土制作的;夯土虽然结实,毕竟也是泥土。   西南角地下水丰沛,因此比其他地方要潮湿。   潮湿结果就意味着这边的夯土会比较松软、更容易受到外力的变化而发生形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跟玄宗上表,说了这个问题。   我告诉他,想要解决这一段城墙总是塌陷的问题,就需要把这一段城墙换成青砖。   因为青砖不容易受到空气湿度的影响,而且相比于夯土,青砖要更结实些。   关中距离安西遥远,青砖运送了两个月才到。   在这段时间里,听说玄宗在两京诸州各置太公庙,用来祭奠“十哲”;十哲分别是:张良、田穰苴、孙武、吴起、乐毅、白起,韩信、诸葛亮、李靖、李勣。   玄宗一向尊崇武道,忽然改变策略来敬祭祀古代谋略家,这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奉姜齐太公为“武圣”,孔子被尊奉为“文圣”;每年二、八月上戊日供奉,需要行孔子大礼。   ——不过后世则以关羽为武圣、太公被分到了道家。   二月份,我居然在疏勒看到了杜岘和杜祡。   那是疏勒一年一度的祭祀庙会,每年都有很多人来玩。   我照例是在巡查整个城镇的治安。   刚开始,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是他们两个人,因为杜岘一脸微笑的看着身着女装的杜祡。   杜岘那个冰块儿连居然会笑?   我觉得我的眼睛肯定是出毛病了。   杜岘穿着一件深褐色的圆领袍衫,看起来已经有些发福。   但是,俊朗的五官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算起来也差不多了,我都已经三十四五岁,他比我大上五六岁,现在估计都得小四十了。   唐朝人的寿命一般都不怎么长,四十岁就算是中年了。   杜祡也和十年前差不多,她的眉眼略施粉黛,看起来也是极其精致的少数民族妹子。   她的美丽完全不逊色于花桓,她一直都被男装耽误了。   他们的旁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那是一个极其可爱的小男孩。   他看起来眼睛大大的,脸是圆圆的包子脸,看起来就让人很想捏一下。   他的皮肤很白,看起来像是刚刚剥开弹壳儿的J蛋白。   怎么可能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可爱呢?   他的眉眼看起来和杜岘特别像,不用猜也知道是杜岘的孩子。   他们一家三口在逛庙会。   早期的庙会其实是一种祭祀活动。   不过这个祭祀活动不是官方的,而是属于一种民间信仰的酬神活动。   渐渐的,它和佛、道两教结合,从而成为重大的宗教节日活动。   到了后世,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们交流的需要,庙会在保持祭祀活动的同时,逐渐融入集市交易活动,成为中国市集的一种重要形式。   庙会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天。   庙会起源于远古时期的宗庙社郊制度——祭祀。   “庙”最初就是指供奉神灵尤其是祖先神灵的建筑,用希腊神话来说的话,就是神殿。   在远古时期,祭祀是人们生活中一件经常而又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所以中提到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和战争一样,都是国家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早期的祭祀主要是祭祀祖先神和自然神;在祭祀祖先神和自然神的过程中,人们聚集在一起,集体开展一些活动,如进献供品、演奏音乐、举行仪式。   这种为祭祀神灵而产生的集会可以看作是后世民间庙会的雏形。久而久之,“庙会”演变成了如今人们节日期间。   其实唐朝的庙会并不像后世那样盛大,现在的主要还是以祭祀为主。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想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现在的我因为常年在安西,风吹日晒,早已经变成了一个特别糙的汉子。   别说杜岘了,我感觉如果十年前的我,看到现在的我估计都认不出来。   但是我还是不死心的走了过去。   杜岘和杜祡有说有笑的从我旁边走过,果然没有认出我来。   “郎君!”我忍不住开口喊他一声。   他回头,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我:“郎君可是叫在下?”   他还是和十年前一样,身高也是一米八多点儿的样子。   而我早在十年之前就蹦到了两米一还多,他看我,也需要微微抬头。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话之后,我忽然很想哭。   我想象过我们重新见面的样子,我也许会亲昵地称呼他“阿兄”,他也许会叫我阿弟。   可是我没想过,再见面居然形同陌路。   “多有得罪,您看起来实在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拱了拱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承蒙抬爱,不过在下确实不曾见过将军。”杜岘客气道,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我忘了我身上还穿着戎装,他好像也忘了他曾经才是这样一位被人瞻仰的将军。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消失在街角。   也许还会再见面吧,也许不会。   我看着杜岘,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他。   那时候,他还是安北大都护府副大都护。 第340章 重修城墙   五月底,青砖抵达了疏勒。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没被镶进墙里的青砖。   青砖其实并不严格意义上的青色,准确的说,它更偏像于灰色的。   玄宗很大气,原本我只报了一面墙的青砖,没想到他运过来的这些完全够把城墙重新装修一遍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疏勒的城墙全部重砌了一边;夯土的城墙原本就不解释,万一下场暴雨,基本上得软半截。   不过安西倒是不常下雨。   青砖城墙无论是硬度、抗击性或者吸水性,都要远远的胜过夯土墙。   不过,青砖需要粘合剂。   古代的时候没有水泥,城墙的粘合剂的主要是石灰。   这种粘合剂是用白灰、沙土,再加糯米浆建造的。   其主要方法是将糯米熬成汁,用这种粘性很大的汁与沙土等混合,这样的沙石和泥土会变成一种膏状物。   砌城墙的时候,先把底层打上这种黏合剂,然后往上面砌青砖;砌一层砖,再打一次这样的粘合剂。   依次类推,把整个城墙“架”起来。   这样的城墙看起来跟万里长城差不多,青砖夹杂在R白色的线条里,看起来特别中规中矩。   别看糯米制作的粘合剂low了那么一点儿,但是粘合效果真的是杠杠的。   不过这种粘合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风化,过个千八百年的就不好了。   咳咳,开个玩笑。   创墙是一面一面修筑的,本来是打算把所有的夯土城墙全部打掉,然后一圈圈的往上加。   但是疏勒这边儿的泥瓦匠很少,很难找到可以短时间内把整个城墙砌起来的工人。   而且,疏勒是一个边防重镇,肯定不能毫无保护的暴露在敌方的视线之内。   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一点儿点儿的往上。   历经两个月之后,新的城墙终于建造完毕。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七月里。   今年七月份儿,尺带珠丹派遣他的宰相论尚它珒拜见玄宗,他们想在赤岭这个地方,和唐朝互相开辟一个集市。   论尚它珒是一个特别会说话的人,他跟玄宗说,吐蕃虽然是一个小国,但是地大物博。   很多东西是吐蕃特有的,比如藏羚羊的毛皮,比如美味的牦牛R。   把他们特产的东西列举了一遍之后,玄宗觉得,开辟个集市百利而无一害,大不了多派些人在边疆镇守。   于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在此之前的正月里,鸿胪卿崔琳作为代表出使吐蕃;这其实也算是去打探敌情。   三月份的时候,崔琳回来了,吐蕃的使者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吐蕃使者声称,金城公主想要一些儒家专著,提高整个吐蕃族的文化素养,并且点名提出想要、、。   春秋和礼记自然不用说了,这是儒家巨著中“四书五经”里的五经里的两本。   主要说一下毛诗。   毛诗其实就。   西汉时期,鲁国教育家毛亨和赵国教育家毛苌对古文进行了整理和编撰,写成了,就是后世的诗经。   不过,汉人传诗的加之毛诗本有四家——被称为四家诗。   后三家分别是鲁诗、齐诗、韩诗。   此三家又被称为三家诗,皆采用今文,在西汉被立于学馆,研究此一学的被称为今文经学;但是毛诗后起,逐渐取代三家地位,三家诗逐渐失传。   因采用古文,研究此学的被称为古文经学。   这里说一下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合称为“今古文”。   所谓今文,指汉代通行的文字隶书;在这之前的先秦古文字则是古文,如篆书、金文、甲骨文等。   今文经,即用隶书著录的儒家经典。古文经即用古文写成;这些书在秦焚书时,被民间隐藏起来。   汉代鼓励献书,于是重新面世。   但毛诗虽然号称“古文”,却未必是用古文著录的。因为重新面世的古文经典,有著录,并未提到。在中有著录,也没有提到它是古文经典。因此,有的学者认为,三家诗与毛诗之别,不在古今文之别,而在讲说。   三家诗说诗的特点是附会谶纬杂说,所以说它们“咸非其本义”。毛诗按字义解经,注重训诂,但也附会历史,不过迷信成份较少。   到了唐代,和成为官方承认的注释依据,受到后世推崇;东汉经学家郑玄曾为作“笺”,被称为郑笺。   渐渐的,郑笺也不再流行,流传到后世的诗经,就是毛诗了。   吐蕃说是金城公主想要要这些东西,其实,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尺带珠丹想要的。   玄宗原本不想给,再加上有人跟玄宗提意见,他就更不想给了。   那个人说:这些书籍万万不能给啊!   原本吐蕃就屡次进攻我大唐,它们生性狡诈。如今我们再向他们提供文化,一旦他们学会了我们的兵法谋略。   肯定会对我们不利的。   裴光庭却持反对意见。   他说:“吐蕃聋昧顽固,久叛新服,因其有请,赠以诗书,庶使渐陶声教,归化中华。休烈徒知书有权略变诈之语,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也。”   正是因为吐蕃没有文化,这么的冥顽不灵、愚昧无知。   时间长了就起兵造反,打输了就老老实实的投降。   这和原始人有什么区别?   我认为,不仅要给,而且还得多给。   用大唐的文化来教化这些愚昧无知的吐蕃人,把他们同化成国人。   休烈徒知书有权略变诈之语,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也。”   在座的各位光看到书中有谋权反叛的言论,但是书中也有忠信礼义。   这些书籍可以让他们提高文化素养,从而学会“忠信礼义”。   玄宗原本就是个面糊子耳朵,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   于是同意把这些书籍给对方。 第341章 月饼无馅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疏勒县属暖温带大陆性干旱型气候,四季分明,日照长,昼夜温差大,降水少,蒸发强,干燥。   这样的气候特别适合晾晒葡萄干。   所以六月底儿的时候我就把收获下来的葡萄晾挂在了晾晒房里。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唐朝是没有葡萄干的。   这让我有点不能理解,要知道汉朝开始就有葡萄酒的记载,怎么可能八百年之后的唐朝还没有葡萄干儿呢?   还真没有。   这么好的天然风干条件,如果不用来做葡萄干儿简直可惜了。   于是我亲自带着人在六月底、七月初,顶着太阳既然造了一批晾晒房。   晾晒房其实特别简单,就是用木条在背Y处搭了一些简陋“凉亭”。   制作葡萄干基本上靠的是风干,所以光照不怎么重要,主要的是通风性好。   但是今年的夏天特别热,我感觉都得到四十度以上。   烤馕都不需要用炉子了,在地上挖个坑,把揉好的饼扔进去,不一会儿就考好了。   说不一会儿是有点儿夸张了,但是真的可以把馕烤熟了。   而且疏勒的风真的是很大,春夏两季常刮西北风,刮起来就跟沙尘暴似的。   我不得不安排手下的人种植了一片防护林,不然指不定哪天起来,房顶都被吹跑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忙活完就到了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仲秋节。   街上热闹得不得了。   这一年以来,吐蕃和其他少数民族都跟商量好了似的,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   稳定的边疆,让往来的商户络绎不绝。   八月十五这天和过年一样,照例是轮休。   其实不光八月十五,从八月十二开始就是放假了。   所以,闲得没什么事儿干的王楠跑来找我玩儿。   来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抱怨我书信写得不勤。   “半个月看不到一封信。”他说,可怜巴巴的。   “我真的是挺忙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是把城墙重新砌了一遍,接着又忙着弄葡萄干,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写信。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你刚刚说有葡萄干?”王楠两眼放光的问。   “是啊,不光有葡萄干,还有葡萄酒呢。”我忍不住笑了,别说他了,我也对葡萄干特别想念。   往常过年的时候,必备的干果就是葡萄干瓜子碧根果巴旦木之类的了,可是来到这边之后,除了巴旦木,啥都没有。   瓜子得到明朝才有。   明朝开始,大家有了没事儿嗑瓜子的习惯。   晚清之前主要是西瓜子,晚清以来南瓜子开始流行,民国时期葵花子又异军突起,大受欢迎。   嗑瓜子大概最早兴于北方,这不仅因为嗑瓜子的记载主要发现于北方历史文献中,更为客观的原因是北方冬季漫长,农闲时大家整天呆在家中避寒,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就是嗑瓜子聊天,嗑瓜子的习俗就这样流行了起来。   巴旦木算是历史最悠久的干果之一,唐朝初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但是价格贵得令人啧舌,而且大部分都作为贡品,运送到了长安。   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消费不起。   碧根果就不用说了,碧根果其实是美国的山核桃。   美国才成立多少年?   碧根果真的是特别年轻的一种干果。   我说完之后,张铎立刻端来了葡萄干和葡萄酒;张铎是我的副手,平常也稍微帮忙照顾一下生活起居。   最开始我是不习惯有人帮忙的,但是慢慢的也习惯了。   果然人都是有惰性的。   看到葡萄干之后,王楠两眼放光,立刻抓了一小捧放进了嘴里。   我也过去捏了两个。   经过晾晒,葡萄的水分全被蒸发掉了,葡萄R变得紧实富有弹性。   真的很甜,咀嚼着葡萄干甜甜的果R,唇齿留香。   果然是物以稀为贵,以前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葡萄干是很奢侈的东西。   我和王楠你一把我一把,不一会儿把一盘葡萄干吃光了。   “等下你带些回去给老张尝尝。”我说,吩咐张铎拿来一个布口袋,把收获的葡萄干倒了满满一口袋。   “不给老杜点儿?”王楠吃着葡萄干,问。   “给老杜的今天早上已经托人带过去了。”我说,“这不是听说了你要来的消息,想着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   “行。”王楠吃着葡萄干。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我打算在你这儿住两天,反正八月十五可以放五天假。”   “还可以蹭吃蹭喝。”王楠哈哈大笑,说。   “哪有什么可吃的,最多请你吃月饼。”我也笑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厨房里早早的就备下了月饼。   唐朝的月饼都是苏式的那种。   是用面团揉成圆形之后,再放到烤箱里烤制。   烤箱当然不是后世那种西式烤箱,唐朝的烤箱更像是烧制瓷器的窑子改造的。   温度控制肯定是有些偏差,所以第一锅就烤糊了。   一问才知道疏勒这边基本不吃月饼,厨师听到月饼之后都是懵圈的;他打听了一些人,才模仿出了月饼。   第二锅总算是没有糊。   王楠吃了一口,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一脸狐疑,拿起来月饼咬了一大口,我才知道他做的月饼是没有馅儿的。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吃没有馅儿的月饼。”王楠笑得不行了。   “你这迷之笑点……”我也笑了,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师傅压根儿就没见过月饼,这个已经算是还原的很好了。”   “这倒是。”王楠忍住笑,“师傅还往上面放了一些芝麻,这不应该是个月饼,应该是个芝麻饼。”   我故意装作生气似的白了他一眼,“爱吃吃,不吃古文。”   “芝麻饼是好的呀,干嘛不吃。”王楠一本正经地说,“顺带纪念一下人生第一个吃芝麻饼的八月十五。”   ……   结果那天夜里压根儿没有月亮。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把王楠赶走了。   过了八月十五,夏天算是过完了。   今年的秋天下了一场暴雨。   说好的一年降水稀少呢?   怎么还会有洪水的?! 第342章 传言四起   刚刚过完八月十五。   九月份才刚过到第三天,暴雨就突然侵袭。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场雨来势汹汹,温度从零上二三十度骤然下降到个位数。   这时候我才知道,疏勒这边冬天的时候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二十多度。   这才刚刚进到秋天里,夜里的温度就到了零上七八度的样子。   白天虽然还是零上十七八度、二十度的样子,但是昼夜温差相差二十多度。   唐朝又没有棉服,冬天御寒的衣裳全靠动物的毛皮制作而成的裘皮斗篷或者是粗布制作的衣服。   粗布制作的这种衣物的御寒能力非常差,别说零下了,零度左右都会让人冻得难以忍受。   当务之急是必须解决御寒问题,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我发现,疏勒这边儿取暖基本上都靠火炉,房屋多为夯土制作。   说实话,夯土的保温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在屋里加装暖炉,应该可以保证整个房间的温度。   说干就干。   整个疏勒县一共有四百二十六个人口、一百七十三户人家。   按照一户人家两个来算的话,我最少需要准备三百四十六个暖炉。   这是很大一笔开支,我粗略的算了一下,我所有的积蓄加起来差不多够了。   本来我现在孑然一身,再加上常年在军营里服役,衣食住行国家都给提供;钱反倒花不着,虽然朝廷给的俸禄不怎么多。   而且我特别欣赏李嗣业的做法,罗马一生,所有的家当就只有十匹马。   他一生赚来俸禄以及封赏全部充了军饷。   他一生淡泊名利,他所立的军功并不比郭子仪、李光弼少。   而且安史之乱反击战里,好几次战局陷入瓶颈,都是李嗣业手持陌刀、带领手下的一众陌刀手们杀出重围,安史之乱反击战才得以顺利的进行。   只不过,他在反击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身中流箭、失血过多而亡。   如果他能活到安史之乱反击战大获全胜的时候,他的名气肯定会盖过郭子仪和李光弼。   我联系了城中的铁匠,跟他们定制了一批火盆;其实每家每户都有准备的火盆,但是数量并不足以保障整个家庭的供暖。   原本以为一个铁盆的造价,最起码要在一百个通宝以上,没想到在疏勒这边,一个铁盆只要七十八个通宝。   这样直接省下了百分之二十二的预算。   所有的铁盆打造好之后,我联系了陶任,让他分发给每户每家每户。   陶任是疏勒县县令,简称疏勒令。   他今年刚好迈入不惑之年,是个特别诙谐地胖大叔。   他大概一米八左右,体重目测在二百斤以上。   他笑起来的时候,总爱眯眼睛,原本眼睛就不打,一眯眼睛,眼睛就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像弥勒佛似的。   他留着这个朝代的大叔都会留着的八字胡和山羊胡,他的脸原本就R嘟嘟的,配上这些胡子,活像一只成精了的土豆。   他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儒人,对待谁都彬彬有礼。   当他看到那些铁盆的时候子直接就蒙了。   “李中郎这是……”   看,他就是很中规中距的把姓氏和官职连起来叫的。   听惯了他们嗣业嗣业地喊我,我很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   而且当了那么多年的杜展忽然变成了李展,虽然这是李嗣业的李,但是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城中寒冷,再说,马上就要到隆冬时节。”我解释道,“今年的第一场秋雨,比往年要来的早一些,恐怕冬天也会提前来袭。”   陶任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咱们疏勒县原本就在边塞,之前一直跟陛下申请,但是路途遥远,每次都是半路上就被拦下了。”   他这话说的我顿时心寒。   没错,现在整个大唐边塞的官员,贪污**问题严重。   虽然没天宝年间那么过分,但是明里暗里也是私扣军饷、克扣俸禄,顺带还压榨周边的小国家。   欺负别的人不算,还欺负自己人。   疏勒这种昼夜温差高达二十度的地方,怎么能没有火盆呢?   “是啊。”我应声,冲陶任拱拱手,“麻烦仁辰兄发这些,铁盆分发给各家各户吧。”   仁辰是他的字,我一向习惯这样喊,而且这么喊感觉还会比较亲切。   “您置办的东西,还是您亲自去分发比较好。”陶任拒绝,“并非我不愿意代劳,但是这是您的功劳,我不能……”   “仁辰兄此话就见外了。”我轻笑,“李某一介武夫,除了空有一身蛮力之外,别的东西还真不擅长。”   “若是让我抓几个毛贼,我一定不推辞。”看到陶任犹豫,我接着说,“但是让我去分发东西,李某实在是做不来啊!”   是啊,臣妾做不到啊!   我忽然想到了在现世做服务行业的日子,和人打交道真的很麻烦,尤其和一些大叔大妈。   “如此……那陶某便为中郎代劳了。”他妥协了。   “多谢仁辰兄。”我谢过他之后,赶忙跑路,“那李某就先告辞了。”   —   陶任这个人是一个特别负责又特别认真的人,他亲自、挨家挨户去分发的火盆。   我后悔不已,忘了嘱咐他不要提我的名。   因为他挨家挨户分发火盆的时候,专门说了这是我买的,以至于他分发完火盆的第二天早上,我刚刚走到城门边上,就看到一群站在城门口等候的人。   他们看到我出来之后,立刻躁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跟串通好了一样,一起高呼“李将军”,然后不停地拱手行礼。   吓得我拔腿就跑。   我哪儿见过这阵势啊!   如果他们不是喊了“李将军”的话,我还以为他们要起兵造反呢。   最后还是陶任出面解释的这个事情,才把这些居民都安抚回家。   然后疏勒就流传起了我的传说。   越穿越邪乎,以至于白龙之类的神话都出来了。   说改建城墙的时候,原本有一块儿区域一直塌陷,是我诚心地祷告上天,最终再次搭建的时候,那段城墙才没有塌下来。   我欲哭无泪,想要低调地做点儿好事怎么那么难呢? 第343章 契丹联军   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是对的,因为这两年西北边陲不知道怎么了,降水特别丰沛,以至于凉州都出现过暴雪。   今年冬天,疏勒镇毫无疑问地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   疏勒的冬天和山东的冬天不太一样,山东的冬天是Y冷,就是又潮又冷,他这边是干冷,又干又冷。   整个冬天一场雪没有下。   河水结了厚厚的冰,根本没办法使用,居民们只好去用井水。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井打得不够深,过了一个来月,那口井居然干枯了。   要知道,后世的地下水依旧很丰沛,不至于用点水就把井水用枯了,肯定是出现了什么原因。   我和陶任再那口井旁边观察了半天,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根本就不是井水,而是旁边河水的“支流”。   疏勒县境内有三条主要河道,名字分别是克孜勒河、盖孜河和库山河。   这三条河的流量非常大,最小的一条就足以供给疏勒县的居民用水;最靠近城镇的这条河是克孜勒河,他算是三条河中流量相对较小的一条了。   我猜测,这个井水实际上是河水涨潮的时候,通过某一个小孔倒灌进来的;有一种装置形容可能比较直观,那就是连通器。   水位原本和井水持平,但是因为气温的骤然下降,河水的表层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井水的水位瞬间下跌。   才会造成井水枯竭的假象。   找到了问题所在,我立刻安排人手在城镇周围勘探地下水丰沛的区域。   最终在距离内城二百米左右的地方,找到了;我当时完全忘记了了西北角地下水丰沛以及当初夯土城墙塌陷的原因。   古代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我完全没看懂,他们怎么看出来,这边的地下水比较丰沛的。   他们只是用了一个洛阳铲似的装置,把周围实验的地方花成了很多方格;每个方格大概有十米见方,每个方格相隔十米。   他们并不是挨个方格打孔,而是隔一个打一个。   他们的“洛阳铲”并没有多长,甚至没有陌刀长。   但正是凭借了这种工具,腊月二十二日傍晚,已经断水七天的疏勒,成功用上了井水。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年正月。   我发现这几年正月都不太平。   今年正月,契丹和奚组成了联军,浩浩荡荡地侵袭而来。   朔方节度副大使信安王李讳临时被任命为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户部侍郎裴耀卿为副总管,俩人带领了近十万兵力出兵迎击奚、契丹。   我又一次感慨,只是一味的抵抗而不主动进攻,这正是被拖垮的主要原因。   因为少数民族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足足五六个。   契丹、吐蕃、回鹘、突厥、党项等,他们一个个的虽然都臣服于大唐,但是一个个的都不安分。   吐蕃就不用说了,它简直是整个国家的边境上最不安分的存在。   也难怪玄宗会把它立为最大的障碍,一直往安西和巴蜀地区输送兵力。   大唐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应该就是环青藏高原这一圈了。   三月份儿,李讳和裴耀卿和幽州节度使赵含章汇合,然后分道追击对方。   赵含章率领着幽州的兵力从东侧出出击,首先和敌方联军相遇了。   对方看到赵含章之后,立刻掉头就跑。   和赵含章一起的乌承玼一看这个情况,就觉得有些不对头。   因为唐朝这边的兵力要少一些,原本对方占优势,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逃走呢?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跟赵含章说:“他们忽然逃走,必定有诈,我们应该按兵不动以观其变。”   赵含章不信,硬要前去追击。   乌承玼劝说无果,只好带领自己的将士原地等候。   两方势力在白山交战,对方果然设下了埋伏,赵含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左右副手均战死。   我对赵含章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之前他还是幽州长史的时候,我俩打过一次照面儿。   他这个人是一个特别贪婪的人,生活作风奢靡**。   正常情况下,我作为安西军的代表,过来帮忙支援,就算不说些感激的话,也不应该摆一副臭脸子。   之前就一直就爆出来他贪污军饷数百万钱的消息,但是每次去调查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证据。   这个家伙和朝中的某个大臣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个大臣一直没有被揪出来是谁,不然他也早就落马了。   而且他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没什么本事,还刚愎自用。   就拿这次硬要追击的事情说吧,乌承玼已经跟他说了,肯定有诈。   但是他不听,非要去找刺激。   结果白白浪费了物资;他带了一万多人马前去追击,几乎被对方全歼。   如果不是乌承玼带领兵将从右侧追击,冲破了他们的防卫线。   他估计会被对方当场杀死。   乌承玼对方右翼造到了重创,倾刻之间,方寸大乱。   李讳带领的主力军正好赶到,他们大破奚、契丹,俘斩甚众。   已经掌握了实权的的可突干带领一众手下潜窜进了山谷。   奚族首领一看,大势已去,带领着士兵们前来投降。   李讳派兵把他送到了长安。   玄宗把他封为归义王,充归义州都督,他的族人被安排在了境内。   击败了奚、契丹的联军。   玄宗对这次战役的参战军人论功行赏,信安王李讳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同时命裴耀卿把二十万匹锦绢分赐给立了战功的人,其中还有一部分分给奚族。   裴耀卿跟他的左右副手说。   我们这次去分发行赏,肯定要路过契丹。他们一向贪婪,这批锦绢从他们境内路过的话,必须得加强防备   我们必须提前前往,日期已经定下了,他们听到风声肯定会来截。   把这些锦绢分成三份儿,分三条路运过去。   他们提前前往,秘密地把这些东西分发完毕后,原路返回。   突厥、室韦果然发兵在周围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但是他们已经发完回来了。 第344章 开元新礼   九月里,听说全新的法制编撰完成;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实施,但是已经写完了,离实施就不远了。   自古以来,天朝人民遵循礼制。   古代主要的礼法分为五种,第一种就是祭祀用的吉礼,第二种则是丧葬用的凶礼,第三种是军旅之间的军礼,第四种则是对待宾客的宾礼,第五种是婚冠的嘉礼。   唐朝刚刚建朝的时候,太宗曾经命令房玄龄按照隋朝的礼制改造出一份唐朝专用的礼法。   老房一口气写了一百三十篇,这一百三十篇被称为。   高宗觉得不够细致,又命令长孙无忌重新整理、编纂成了一百三十卷的巨著:。   开元十四年,张说跟玄宗提了个建议,他说:   华夏族自古以来就是文化礼仪之邦。是汉朝编篡的,距离现代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   它已经不能适应当前的法则,必须进行变革。   我们现在使用的礼法是,贞观年间、显庆年间曾经两次重修,这两次修的程度都不一样;差异还是很明显的。   推行。   玄宗觉得确实是这样,于是同意了他的意见。   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张说办,但是这个倒霉孩子写了半截就挂了。   张说死了以后,萧嵩接过了这份活儿。   他觉得起居舍人王仲丘很有天分,于是奏请玄宗让王仲丘全权代理,负责编撰。   王仲丘不负众望,花了六年的时间,撰成了一百五十卷的长篇巨著。   报纸上刊登了这一消息,全国震惊;正式宣布出道。   说实话,玄宗不仅推行了还有;这两本书作为取代上古三的中古礼典,在制作上异曲同工,都是玄宗营造盛世的精神产品。   提出以“改撰”为目标,更有着从疑注到改经的长期思想基础和深刻学术渊源;而撰作之前,礼仪使的设立和在此之后举行的一系列礼仪活动,为的创作进行了礼仪实践和理论准备。   最后以“折衷”唐贞观、,解决和协调对经传认识的矛盾,实现对于唐朝本朝新礼的吸收。   这是一部历史上第一部关于礼制方面的长篇巨著;这套书的出世,体现了唐朝礼制的时代化和创新精神。   刚想完不知道什么时候颁布实施,就听到了明年伊始颁行的消息。   依旧按照五礼的标准分别撰写——即吉、宾、嘉、军、凶五礼。   刚刚进入十月,勃海粟末靺鞨大武艺果然反叛了。   自打当初他欺负隔壁家黑水靺鞨,我就看出来他早有反心。   他对自己的弟弟都能痛下杀手,又怎么可能甘愿寄人篱下?   渤海大都督听起来是挺威风,但是还是受制于唐朝的。   哪儿有自己做皇帝舒服?   再说了,大武艺这个人野心很重。   他在位期间,渤海国的疆域一直在向外扩张,东边已经到了俄罗斯沿海,南边儿已经到了新罗——也就是朝鲜半岛,西边儿已经到了松花江附近。   也就是北边儿一直没能往外推进。   所以这一次,他派遣他的手下张文休带领一众海贼攻打登州,他们唐朝军人不备,杀进了州府,杀掉了刺史韦俊。   当时时葛福顺已被赦回,玄宗就任命他为右领军将军,出兵讨伐对方。   最奇怪的是,勃海粟末靺鞨的根据地根本就不合登州接壤,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过去的?   葛福顺带领将士把他们打退之后,班师回朝。   开元十五年——也就是五年以前,萧嵩初任河西节度,那个时候正好王君葵兵败被贬,萧嵩于是引荐王君葵的判官牛仙客掌军政。   牛仙客廉勤,善于其职,萧嵩多次举荐他。   今年九月,牛仙客接任萧嵩成为河西节度使,散官加六阶。   这为他以后入朝为相打下了基础。   牛仙客是一个老实人,特别特别老实的那种老实人。   老实到什么程度,玄宗给他的东西,他不敢动;别人说的话,他也不反驳。   在后世的时候,我倒是看过牛仙客的百科。   他一生没什么伟大的功绩,也没犯过错,属于特别中规中矩的人生。   今年十月至十二月,玄宗又跑到洛阳玩儿去了。   自打有了报状,玄宗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十月十二日出发,二十一日到了潞州;一高兴,又是大赦了潞州,顺带免了三年的赋税。   十一月二日,他到了洛阳,照例示大赦了洛阳,又免除了三年的赋税。   二十一日,他到了汾Y,祭祀了一番之后,免除了赋税。   这个地方之前听张说意见,建造了一个祠;都走到这儿了,不过来看一下也说不过去。   然后他到了顿州,免除了顿州当年的岁税,大肆封赏了一番。   赐文武官阶、勋、爵,赐诸州侍老帛,赐武德以来功臣后嗣及唐隆功臣三品以上一子官。   同时宴请了全州的居民,大摆筵席三日。   十二月二日回到了长安。   到了年末,国家颁布了第二次人口普查的数据。   截止到开元二十年十一月底儿,全国上下一共有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户、共计四千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六十五口。   而在此之前的开元十四年五月份的人口普查数据是,七百零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五户、四千一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二口。   整整增加了四百万的人口。   当然,这个人口数不包含少数民族,也就是说,短短六年的时间里,唐朝的人口增长了百分之十。   这个人口增长速度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世,都是令人吃惊的。   正常情况下,古代的人口死亡率特别高。   举个例子,正常情况下,七个孩子能存活下来两个,就算是福大命大。   可见,这六年经济发展多么迅速。 第345章 王晙病逝   今年年底儿,从报状上得知了王晙病逝的消息。   他是王绪的堂叔,已经八十岁了;王绪的老爹如果三年前没有挂掉的话,现在也得有八十多岁了。   在现世,八十岁都算是年纪很大的了,更别说在人的平均寿命在五十岁的唐朝了。   王晙是一个受人爱戴的好官,在任桂州都督时,兴修水利,开垦屯田,深得百姓爱戴。   他卸任桂州都督的时候,当地的人为他树立了石碑、歌颂他的功德;他走的那天,整个州县的人一直送他走了很远很远。   他一生立过两个重大的战功:与吐蕃鏖战临洮,大败敌方;征讨突厥。   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听其他人讲,他大概有一米九的样子。   他长着一张特别正派的国字脸,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步履生风,是那种走路自带特效的人。   他既是一名文官,也是一名武将;他这个人重情重义,一生结交了很多朋友,几乎每一个都是莫逆之交。   他也是明经出身,明经及第之后,被授与清苑县尉,后任殿中侍御史、渭南县令。   后来,历任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安北大都护、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吏部尚书兼太原尹、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朔方军节度大使、蕲州刺史、户部尚书。   一直到七十多岁,还在担任朔方军节度大使。   绝对是大唐的中流砥柱。   两年前,他身体渐渐的出现了故障,因此和玄宗申请,告老还乡。   今年秋天,听说他得了风寒,吃了中药也不见好,没多久,咳嗽得反而更厉害了。   后来疾医诊断他得的并不是风寒,而是肺痨。   肺痨就是肺结核。   这个病由来已久,后世直到七八十年代才能治好;改革开放之前,还有很多人死于肺结核。   现在医疗技术都没办法治疗,更别说医疗技术落后的唐朝了。   王晙没能挨过冬天,刚刚进入腊月里,他就因病去世了。   玄宗得知了他的死讯,追赠尚书左丞相,谥号忠烈。   王绪前往悼念,跟我写了一封信。   在此之前,我和王绪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书信往来了,他三年前继任了王氏家主,每天都因为家族中的琐事忙得焦头烂额。   前两年的时候,家里的长辈还帮忙着一起打理,今年彻底的撒手不管了。   他的如意窑已经关了,匠人们也尽数遣散;曾经坚持了那么久的东西,说放弃就放弃了。   如果说他心甘情愿的话,说破天我也是不会信的。   五年前,他迫于家族压力,和自小定下婚约的女子成婚;他也羡慕自由恋爱的婚姻,可是在门阀士族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老婆是天水郡赵氏的长房嫡次女,闺名森婵。   赵森婵在唐朝是首屈一指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她几乎从小在皇宫内长大,十三岁那年还被玄宗册封为郡主。   她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当然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的,身材修长,教养极好。   她还是玄宗的侄女——她亲姑姑是当今赵丽妃,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不过赵丽妃开元十四年的时候病死了。   一个是显赫门阀琅琊王氏,一个是名门望族天水赵氏。   两个人的婚约是打小定下的,原本王绪七年前就应该迎娶已经及笈的赵森婵,但是他一直找借口推辞。   他试图与这样的方式来反抗家族联姻,尽管唐朝是一个很开化的时代,但是家族间的规章制度远比国家更甚。   他的反抗坚持了两年之后,宣布夭亡。   婚后,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虽然没见过他的女儿,但是我总觉得他的女儿会遗传他标志性的小虎牙。   结了婚之后的他,立刻变成了女儿控;每次跟我的书信里,都在讲他的闺女。   在我要求——实际上是在王绪的“威*利诱”和软磨硬泡——之后,我变成了他闺女的干爷。   王绪在书信里更加肆无忌惮了:干女儿已经开始长头发了,已经开始会对着他傻笑,已经长出了小R牙,已经会叫阿爷阿娘,已经开始蹒跚学步……   尽管我不在现场,也能想象的出来,他抱着自家闺女笑得一脸灿烂。   我干女儿特别乖巧聪慧,两岁的时候就能背诵诗经;三岁的时候,王绪已经开始教她读书识字了。   还给我画过一幅画儿,画的是王绪。   虽然那副画简陋得就像是一个火柴人,但是旁边认认真真提下的小楷告诉我,王绪特别珍视这幅把他画的面目全非的画,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好朋友,他都舍不得寄给我。   吓得我赶紧临摹了一遍,把原稿又给他寄了回去。   王绪看到我的回信,估计会笑晕吧。   干女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粘人。   他去哪里,她都一定要跟着去。   王绪给我寄来过一副她的画像,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儿,她正坐在池塘边,在看池塘里的鱼儿。   她的头发在头顶上梳成两个小小的发髻,头上配着簪花。   胖嘟嘟的小脸看着就很招人喜欢。   王绪多次邀请我去他家里玩儿,一方面是安西和琅琊相隔太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年边境一直战乱不断,这个计划就这么搁置了。   再加上这一年来,他忙得J飞狗跳的。   明年边境如果没有这么乱的话,就请假去他家里玩儿吧!   —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   幽州节度使赵含章被人弹劾,说他贪污军饷多年,总价值高达数百万钱。   而且那个人还拿出了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人赃俱获、证据确凿,玄宗差点儿没气的背过气儿去。   原本这两年边境战乱不断,军费就一直居高不下,连军费都贪污,这绝对不能饶恕。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贪污了几百万钱?!   而且去年他还导致了一万多将士平白身亡。   在朝堂之上,玄宗就命人杖责了他五十军G,发配襄州,永世不得回来。   赵含章也有五十多岁了,五十军G下去,当日就发起了高烧。   还没到襄州,就病死在途中。 第346章 东疆不安   去年的秋天,大武艺攻打登州,杀死了去秋寇登州,杀掉了刺史韦俊。   这是赤LL的和唐朝撕破脸了。   刚过了年,玄宗派遣大武艺的弟弟带兵前往幽州征讨。   然后给他派了一个副手,太仆员外卿金思兰。   金思兰是新罗王金兴光的儿子,唐朝一向有对少数民族分封行赏的习俗;再加上,渤海和新罗接壤相隔很近,从新罗发兵可以直接攻打渤海南境。   但是天不遂人愿。   我原本以为只有安西下了大雪,没想到全国范围内都下了大雪。   整个国家都遭遇了雪灾,大雪积雪深达一丈,一不小心掉进雪窟里,找都找不着。   再加上周围全是山路、山路崎岖,行军异常艰难。   还没来得及到达战场,被冻死的、失足掉进雪窟里的士兵死伤过半。   大门艺一看这样不行,恐怕到不了渤海境内,就全军覆没了,于是班师回朝。   大门艺撤兵了之后,大武艺得知了他要带人攻打自己国家的事情。   气得肺都快炸了。   我们是一母同胞,你居然为了给别人当狗腿子来攻打我?   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没法儿要了,于是准备找人做掉他。   他派人埋伏在大门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找机会杀掉他。   大门艺解除流放之后,被玄宗安排在洛阳,担任长史。   这天,他刚刚走到天津桥南,大武艺安排的杀手一跃而起,明晃晃的横刀就冲他砍了过去。   大门艺下意识地用手格挡,对方只砍了他的手臂上;同行的人立刻上去制服了凶手。   当街刺杀朝廷命官,这就是工人和大唐李家作对。   查明这些凶手居然是大武艺派来的,玄宗原本就因为他们攻打登州气了一肚子火,当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立刻命河南府搜捕凶手的同伙,尽数杀之。   这样还不解气,又派人前去渤海敲打了大武艺一番。   至于效果怎么样,暂时还不得而知。   正月刚过,金城公主派人跟玄宗说,她想要在唐与吐蕃边疆地区立分界碑。   起因是这样的,每次唐朝派遣使者进入吐蕃境内,对方就在沿途设置一群身披战甲的士兵们、像监视犯人一样盯着进入吐蕃境内的唐朝使者。   这一点光公主不爽,唐朝使者们也不爽。   吐蕃这样做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显示自己国家兵强马壮,有足够的能力和大唐抗衡;说白了,就是来刷存在感以及优越性的。   而且,他们没事还总踏入大唐境内,睁着大眼说瞎话的说,那是他们自己国家的土地。   于是,开元二十一年,金城公主提出想要在边疆分界立碑。   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国界碑,也是最早有意识的明确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界限。   这样的一个好处是,不会因为边疆某块地方的属权问题而大打出手,吐蕃也没有机会再找借口攻打大唐。   坏处当然也是有的。   那就是原本属于唐朝的地方被那群凑不要脸的都划进了自己国家的版图。   不过那些地方都是高原,生产力低下、人烟稀少,给他们也没什么可惜的。   春末,逃走的可突干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依旧是和契丹人组成了联军,在北疆攻打进来,烧杀抢掠。   幽州节度使薛楚玉派遣副总管郭英杰及副将吴克勤、邬知义、罗守忠等人,率领一万精骑兵以及之前降服的奚族众将士,组成了联军前往追击。   行军刚刚到了渝关、都山附近,可突干早就埋伏好了突厥士兵用来抵抗唐军。   一时间乱石四溅,箭矢如雨点一般砸了过来。   与此同时身披铁甲的突厥士兵突击而来,他们手持长刀,势如破竹。   降服的奚族士兵们瞬间怂了,开始四散逃走;他们主要是步兵和弩兵,也就是说他们是属于突击和后排,行军打仗之中,突击和后排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郭英杰原本就带了一万的骑兵,骑兵排兵布阵适用于开阔的地形,在山谷之内施展不开,一个个都成了活靶子。   可突干一看,唐朝军人已经溃不成军,立刻带着剩下的契丹士兵从山上突击而下。   一万精骑兵被契丹和突厥的联军团团围住,骑兵瞬间锐减了一成;忽然之间,火花四溅,对方居然还动用了火箭。   火箭的箭头上包裹着浸泡过油的麻布,点上火之后,再把这种箭发S出来。   春天百草枯,万物还未复苏。   火箭一落到干草上,瞬间引爆了一片火海。   被围在火海之中的大唐将士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邬知义、罗守忠原本位于后位,他们带着手下的人仓皇逃窜,最终保全了性命。   而打头阵的郭英杰及其副将吴克勤一直战斗到最后,最终阵亡。   可突干把郭英杰的首级展示给被俘虏的人看,试图摧毁他们的内心防线。   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   在可突干以往的经验里,郭英杰都已经死了,其他人应该赶快投降才是。   可是,大唐军人根本就没有投降的意思。   一万精骑仅剩下的六千余人,他们早已经跳下战马,用身上佩戴的横刀和对方厮杀。   整个山谷里都响彻着大唐军人的呐喊声。   我感觉那一个瞬间,可突干心里肯定是震撼的,他甚至会怂。   他示意士兵们不要继续再往前冲,他想要和大唐士兵们谈判。   但是那六千人跟商量好了似的,无论对方怎么威*利诱,坚决不投降。   不仅如此,可突干一命令其他人停下,这些骑兵们立刻跨上战马,挥舞着陌刀、长枪杀将过来。   可突干当时就懵圈了,立刻命令其他人进攻。   他显然是低估了大唐精骑们的心理素质,几乎所有的大唐军人都被教导,即使主帅阵亡,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因为没到全军覆没的那一瞬间,谁都不到这场战争到底谁输谁赢。   最终,一万精骑全军覆没。   可突干也没能占到便宜,勉强赢得了这场战争之后,他赶忙撤了兵。 第347章 增设五道   转眼就到了九月。   这两年以来,塞外一直下雪,导致关中地区降雨稀少。   降雨稀少,粮食减产;关中地方的粮食价格直接翻了三倍。   物价上涨过快会带来一系列的负面影响,最明显的就是通货膨胀、货币购买力下跌。   这个时候玄宗准备把帝都迁到洛阳去;洛阳一直以来都是粮食产量的重要区域之一,迁都洛阳有利于保证粮食的供给。   可是长安是整个大唐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虽然洛阳也是首都,但文化发展跟长安还是有些差异的。   玄宗犹豫了,于是召见诸位大臣和他们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   京兆尹裴耀卿持反对意见,他说:   关中是本朝帝业兴起之所,在此地立都已经百年之久。无论怎么样也不应该搬迁到其他地方。   东都洛阳虽然也是三都之一,但是和长安不可同日而语;贸然迁都,恐怕会引起朝堂动荡。   长安地处山地,正是由于这样导致长安耕地稀少;耕地本来就稀少,再加上今年降水稀少,才导致今年的谷物收成低。   以前太宗、高宗时,所需禄米不多,每年由东都运来一、二十万石,这些粮食就足够长安居民的供给。   但是现在,人口增长迅速,连官员的数量都增加了一倍。   需要的粮食也比之前增加了数倍,但是依然不够。   我认为,如果能将司农局征收的粮食全部运送到洛阳,然后再由东都转运到关中,只要关中经常保持数年之储,就不担心水灾、旱灾了。”   玄宗点了点头。   裴耀卿接着说:   但是,还需要陛下在渡口设置一个大粮仓。   由于吴人不习惯在黄河漕运,粮食运到河边,便久停不再前运;唐朝开始,整个国家的耕地集中在南方、仰赖南粮北运。   在渡口边停留的时间越长,遭受贼人惦记的概率就越大;往往这个停留的时间最少也需要七到十五日。   这简直就是在为贼人提供机会,之前的时候也出现过粮食丢失过的情况。   我认为,应该在汴河和黄河交汇的地方设置一个大粮仓,用来储备粮食。   然后让商船把粮食卸在这里,他们把粮食卸下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这个时候,国家派遣船只把这些粮食运往洛阳。   既可以保证粮食的安全,又可以快速的运往。   但是洛阳到长安,一路上水运条件不好;最难过的地方在三门。   我认为,应该在三门东,西再分别设置一个粮仓,作为中转仓。   到时候船只如果到了这个地方整个赶上水流湍急的时候,就把粮食卸在这里;等到水流平稳下来之后,再继续前进。   如果遇到急需用粮的时候,还可以从这边儿另辟山路,用马车运送。   等到粮食到了黄河、渭水交界的地方。汉朝、隋朝时废弃的粮仓还可以修复以后重新利用起来。   再往前,就是一片康庄大道,可以一路直到长安。   玄宗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下令在这些地方设置粮仓,以备粮食不够用时周转粮食用。   今年十月,玄宗下令把分天下为十五道,各置采访使。   在此之前,唐朝把天下分为了十道。   公元六二七年二月,太宗巡视了全国的州县,将把整个大唐版块儿分为了十道,即:   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   把原本的郡县制改成了州县制,每条道下面,管辖若干州。   这个十道制度整整使用了一百零六年。   今年,玄宗觉得原有的制度太过于老旧,再加上他这两年巡视洛阳及周边地区,觉得需要把这些地方再细分一下。   于是,决定分天下为十五道,设置采访使。   十五道分别为:   京畿道、都畿道、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陇右道、山南东道、山南西道、淮南、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是原有的江南道分开的、黔中、剑南、岭南道。   全部洗牌之后,驻所所在地也需要重新进行规划;原本没动的那些,驻所所在地不变,增设的那些需要重新定义驻所。   经过玄宗以及文武大臣们的一致商讨,定下了十五个区域政治中心。   京畿道是西京长安,都畿道是东都洛阳,关内道由京官领、不设驻所。河南道依旧是汴州、河东道仍是蒲州,河北道由幽州改为魏州,陇右道仍然是鄯州,山南东道驻所定在襄州,山南西道定在了梁州,淮南道定在扬州,江南东道是原本江南道的苏州,江南西道定在南昌,黔中道定在黔州,剑南道依旧是原本的成都,岭南仍是广州。   采访使作为最高监察人员,均以“六条”检察非法。   除了京畿道、都畿道两畿用御史中丞担任之外,其他的由刺史担任。   非中丞、刺史官有迁免,则采访使无废更;也就是说采访使一但罢免,不会再重新录用。   采访使如果想要变革旧的规章制度,只需要提前申报就行。   至此,具有浓重的唐朝色彩的区域分化正是完成。   “道”并非行政区,故采访使非行政首长。   唐行政区依旧是州、县两级,“道”的数目有多有少,道的辖区有分有合,然州、县区划一直不曾改变。   至于都护府、都督府、节度使、元帅、总管等等,虽然各自有各自辖区,但也是有州、县组合而来。 第348章 泰州地震   十二月,疏勒下了一场冰雹。   原本有些房子就是木制的,房顶都是茅草,冰雹直接把那些茅草的屋顶砸出来好多窟窿。   陶任忙得焦头烂额,我自告奋勇去跟他帮忙;除了日常驻守的兵力之外,其他人都去帮忙修缮房屋。   我感觉,以后疏勒的士兵出门儿都能当泥瓦匠了;来到之后不是在修房顶就是在修房顶。   把居民们的房屋修缮完之后,已经到了年关。   年末的时候,王绪来了。   王绪比十二年前的时候黑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皱纹儿。   他现在都四十岁的人,他是带着他闺女和他老婆来的。   他老婆赵森婵比传闻中的更加美艳动人,明明已经三十多岁,看起来却宛若十七八岁的少女。   王绪的怀里抱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小丫头一看到我还吓了一跳,直到王绪跟她说,我就是她一直念叨的干爷的时候,她忽然笑了,甜甜地叫了声“阿爷”,伸手让我抱她。   她长得更像王绪,俗话说得好,女儿随爸爸,男孩随妈妈;她的眼睛更像她的妈妈,眼睛大大的,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我赶忙走过去抱起了她。   她比看起来的还要轻,整个人跟没什么重量似的。   “阿爷,琳儿和阿爷阿娘来看你了。”她“咯咯”的笑,伸手拽我脸上的胡子。   说实话,我真心不习惯留胡子。   但人都是有惰性的,懒着懒着,胡子就蓄下来了。   “琳儿!”王绪赶忙呵斥她,看起来没少遭受她的摧残。   “端辞兄,让她玩儿吧,无碍的。”我笑道,抱着她颠了掂,“在阿爷这儿留几日?”   “好啊!”她笑得眉眼都弯成了小月牙,拍着双手高兴的说。   整个春节,我带着她在疏勒玩儿了一圈。   疏勒等新年虽然不如长安隆重,但是也是有些活动的。   过年的时候拔河是必不可少的,然后就是吃饺子。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比一个人过年有意思多了。   原本以为他们会待到上元节,没想到刚过了正月初五,他们都启程告辞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是参加王晙的葬礼路过这边;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才能从河北省那边路过到安西的。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   今年看起来特别正常,风调雨顺,连粮食长势都喜人。   结果,暴风雨到来之前都是平静的。   二月十日,秦州发生了大地震。   这场大地震在后世我曾经有所耳闻,据说这次地震达到了里氏七级以上。   最开始的时候,秦州的百姓听到了秦州西北的地下发生的一些奇怪的响声,当地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只见家禽一个个的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犬吠声不绝于耳,结果没一会儿就地震了。   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听看报状上描述的,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整个州的房子几乎全部崩塌,大地裂开了一个长达数十米的口子,侥幸躲过房屋坍塌的人,很大一部分不幸的跌进了这个裂缝里。   整个镇死伤惨重,不光秦州,周围的镇也被波及,伤亡人数高达一百余人。   地震之后还引发了三次大规模的余震,被压死的官吏和百姓四千余人。   这绝对是建国以来,除了蝗灾之后的另一个灾难。   当时贞观二年的时候发生了蝗灾。   当年,京师干旱,蝗虫大起。太宗亲自去田地视察,看到蝗虫之后,捉了十几只踩死,边踩边咒骂。   “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百姓全靠五谷维系生命,如今你们把食物都吃掉了,就是在残害百姓!   百姓就算有错,那也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能听到我的话,那就来吃我的心好了,别伤害我的子民!   骂完了之后,他刚要把蝗虫吞入腹中。左右立刻上去拉住了他。   “陛下,这个真的不能吃啊,恐怕会患上疾病。”   太宗当即挥了挥手,“京城危在旦夕,朕作为当朝皇帝,这个时候自然应该站出来救百姓于危难之中。   这肯定是为了笼络人心,当然也不排除太宗真的一心为民。   因为当时,铺天盖地的蝗虫把原本因为干旱、产量就不怎么多的粮食,啃噬殆尽。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想想就觉得惨不忍睹。   当年的粮食几乎全被蝗虫给糟蹋了,因为没有收成而饿死的人数以万计;很多侥幸活下来的人,不得已变卖孩子来向那些门阀士族换取粮食。   原本唐朝刚刚建立没几年,国库空虚,国家想要赈灾都拿不出粮食来;门阀士族垄断着国家的经济以及粮食,他们又不愿意免费提供粮食给国家。   南北朝时期包括唐朝初年,门阀士族的权力一直凌驾于皇权之上。   门阀家的女儿,地位甚至比公主还要尊贵。   这也是为什么唐朝一再打压门阀士族的原因,关键时刻高高挂起,太宗肯定觉得,“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太宗动员不了他们,只好下令把国库里的金银变卖之后把那些孩子赎出来,还给他们的父母。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蝗虫活着吞了下去,   太宗还下了一道大赦天下的诏书。   因为上一年连绵大雨,今年又遇旱、蝗灾害,因此大赦天下。假如让五谷丰登、天下安宁,即使将灾害移到朕身上来保全百姓也心甘情愿,毫不吝惜。   没想到过了不到半个月,干旱多日的地区天降喜雨,百姓大为高兴。   纷纷称赞玄宗是天之骄子。   人心从此凝聚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少数民族领袖都以冠上李姓为豪。   我当时看到这个记载就觉得,在古代那种认为吃蝗虫有毒、生吃了可能会死人的观念影响下,唐太宗还敢以生吃蝗虫的举动来笼络民心。   就算他没有成为千古明君,他也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我甚至大胆儿地设想了一下,即便太宗没有出生在帝王家,他也可以凭借自己出色的政治能力,登上政治高台。 第349章 天灾不断   因为一直天灾不断,玄宗怀疑自己遭到了上天的诅咒。   于是开始满天下的招募方士。   有一个自称拥有长生不老之术的人传到了玄宗的耳朵里,他说自己已经活了上千年;他是一名隐士,名字叫张果。   张果就是传说中八仙张果老的原型。   传说他已经活了上千年,曾经被武则天多次召见;他一直隐居在恒山之内,很少有人能窥探他的行踪。   玄宗派通事舍人裴晤前去请他出山,张果避而不见,置之不理。   玄宗当场也有些不高兴了,我亲自派人来请你是给你面子。敬酒不吃罚酒。   索性不再理他。   但是接着,发生了一件事儿,已经流淌了一千多年的一口水井忽然断流,所有的人都查不出突然断流的原因。   恒州刺史韦济跟玄宗说,这是上天的预兆。   这两三年以来,边疆一直战乱不断,同时天灾四起。   我们找人窥探一下天的意志,张果是最好的人选。   玄宗当时就吹胡子瞪眼了,“我已经派人请过他,可是他压根儿就不理我,再去请他,我不要面子的啊?”   “陛下,面子重要,国家重要?”老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今这些蹊跷的事情,无一不在证明这一点儿,老臣以为,应该再去请他一次。”   面糊子耳朵的玄宗觉得要不还是试试,于是派遣中书舍人徐峤赍带着他的诏书前往。   张果一看,这次来了;我估计当时肯定把老裴当成骗子了,不然怎么诏书一下,立刻来了呢?   今年二月,张果被请到东都,以尊礼接入皇宫居住。   他在东都写下了很多道家巨著,、与等;我感觉就是些炼制丹药的偏方。   八月份儿的时候,他请求回家。   玄宗在他所居住的恒山建造了一所道观,取名栖霞观。   还把他册封为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   他回去没两天就死了。   他死了之后,有些人说他们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   他并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死去了之后会留下遗体,他是直接变成了很多萤火虫的光点、灰飞烟灭了。   听到那些人信誓旦旦地说,面糊子耳朵的玄宗更加相信他就是神仙了。   今年三月,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儿,玄宗下令,禁止私自铸钱。   其实古代的时候,一些王爷包括一些皇亲国戚,甚至一些地方的大户都是可以私自铸钱的;只要按照国家规定的标准,国家准许他们私自造钱。   但是,自打武则天以后,民间私自铸钱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用料不同,开通宝的质量参差不齐。   恶钱——也就是不符合国家标准的残次品——越来越多,残次品越来越多,导致市场上有一半儿以上的都是私自铸造的钱币。   这些钱币里,有的为了节省材料,向里面掺杂一些石子泥土之类的杂质;有的选用一些劣质的材料,以次充好。   这些恶钱严重影响了社会的经济平衡,国家想过把它们回收之后重新铸造,但是杂质太多,根本没办法全部清理干净。   但是私自铸造钱币这个事情从汉代开始就已经有了,根本没办法完全的根治。   今年三月张九龄官拜丞相,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玄宗说,让玄宗下旨严禁全国范围内私自铸造钱币。   三月十九日,玄宗和百官开会,商量这个问题。   裴耀卿等人赞同张九龄的做法。   老裴说,“私铸钱币这件事情早就应该禁止。原本这两年农耕人数就吃紧,再加上这两年四处钱币的人越来越多,耕地都被荒废了。”   “私铸的钱币流入市场的越来越多,还导致物价的上涨。必须严格控制民间私自铸造钱币。”   玄宗觉得有道理,秘书监崔沔接着说:   “可以提高铜的缴纳税率,严禁私人开采铜矿,同时,由国家发行新版本的铜币。”   “这种铜币的价格要比和调整价格之后的铜的价格相同。私自铸造钱币无利可图的话,慢慢的就不会有人再铸造钱币了。”   “而且,货币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进行货品交易,铸造那么多的钱根本就是在浪费资源。”   右监门录事参军刘秩也说:   “而且,臣认为,如果继续任由钱币私铸的话,原本那些富商就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他们就会奴役那些原本就贫困的人为他们工作,我担心穷的人会越来越穷,富的人会越来越富。这样会进一步拉大社会贫富差距,我担心那些富人会逐渐地C足军事,慢慢地成为隐患。”   “汉文帝时,吴王濞比汉文帝还有钱,就是铸钱所导致的。”   三个人轮番跟玄宗劝阻,最终玄宗同意,下诏书,明令禁止民间私自铸造。   张九龄的意见被采纳,从此以后,天朝的货币发行全部收归国有,私自铸造钱币判决死刑并没收全部财产。   对,这个张九龄就是写出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那个张九龄。   老张为相贤明正直,不避利害,敢于谏诤,推行一系列利国安民的措施:如主张君王应以民为本,扶持农桑,反对穷兵黩武;选官应举贤任能,反对浮名虚才、名实不副;他注意到地方官的重要,主张凡是没有担任过地方官的,不得担任侍郎、列卿等京官要职;提出恢复府兵制,加强中央对军队的控制权。   他是第一个觉察到安禄山的狼子野心的人,可是他跟玄宗说的时候,玄宗压根儿就没听。   当时的玄宗只沉迷于歌舞女色、贪图享受去了。   安禄山和杨贵妃都特别擅长跳舞胡人的回旋舞,就因为这一点才得到玄宗的宠幸。   老张“小必谏,大必诤”,不惜犯雷霆之威,与馋党抗行、刚正不阿。   我记得,在一**人的诋毁下,于没两年就被罢了相。   算起来,今年李林甫差不多也该上台了。   玄宗直到被安禄山*得逃到蜀中避难时,才想起张九龄之言。   当时慨叹万千,遂遣使到其家致祭,抚恤家人。   这就叫不听忠言,吃亏在眼前。 第350章 谢燮来了   真的人不经念叨,刚想着李林甫差不多该入朝为相了,今年五月份,他真的被封为丞相。   李林甫原本是吏部侍郎,这个人是一个特别会阿谀奉承的人,特别会说话,不然也不能把玄宗这个特别爱听好话的人哄的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就是唐朝宗室,他是高祖李渊的堂弟长平肃王李叔良的曾孙子,画家李思训的亲侄子。   他出身于唐朝宗室郇王房,担任宰相十九年,是玄宗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   李林甫深的玄宗重用,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导致纲纪紊乱;他还跟玄宗建议重用胡将,使得安禄山做大,最终造成了安史之乱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李林甫是一个出色的辩论家,口才好得不得了,而且他原本就生长在帝王家,从小就生长在上流社会。   后来入朝为官之后,他和宦官、妃嫔家走的特别近,这些人都成为了他的耳目。   所以,玄宗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他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然后就顺着玄宗的意思说,让玄宗产生了一个错觉,认为李林甫是最了解他的人,因此对他越来越器重。   开元二十年前后,武惠妃最受宠爱,李林甫看准了苗头,立刻去巴结武惠妃。   当时武惠妃刚刚生下生寿王李清,玄宗的儿子们曾经集体改过名字,最早的时候都是水字旁的,后来全改成了王字旁;寿王李清就是后来的李瑁,也就是杨贵妃的前夫。   李清一出生就备受宠爱,玄宗因为宠爱武惠妃,所以对李清格外宠爱;诸王皆莫能比,因为李清的出生,玄宗渐渐的疏远了太子。   李林甫立刻托宦官给武惠妃捎了口信,说他愿意尽全力保护寿王。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凡文武百官弹劾玄宗偏袒寿王,李林甫立刻站出来帮武惠妃说话,一来二去,武惠妃感动不已,于是跟玄宗吹枕边风,把李林甫提升为了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隶属门下省,是门下省的副官,但凡黄门侍郎,基本就离拜相不远了。   之前杜暹就是官拜黄门侍郎。   今年五月二十八日,裴耀卿官拜侍中,张九龄为中书令,李林甫为礼部尚书——以礼部尚书之职拜相,加授同中书门下三品。   李林甫自此为相十九年,渐渐地把它的触手伸向了大唐朝堂的每一个地方,因为他会说话,玄宗一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最终酿成大错。   玄宗三年前在在自己家里——兴庆宫——边上开辟了一块耕地;不用想,他肯定是自家花坛给刨了。   这个地种了两年多都没什么起色,今年,总算有点收成了;玄宗种了麦子,到了五月份,麦子成熟了。   于是他带着太子李瑛亲自去割麦子。   边割麦子,边说;   “这是用来祭祀宗庙的祭麦,为了向上天表示尊敬,所以我们必须亲自来收,这样也可以算是体验一把耕种稼穑的艰难。”   两个人忙活了两天,终于把那些麦子全部收完了。   玄宗把祭祀留用的留了出来,其他的赏赐给了满朝文武。   跟他们说,“近年常派人视察农田种植情况,但是总感觉他们给的数据不明实际,所以今年亲自种植,以取得实际数据。”   虽然这明显就是装样子的,架不住老百姓都愿意信啊!   于是,玄宗被扣上了“励精图治”的高帽,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都挺刻意、娇柔做作的。   甚至还有刻意模仿太宗的嫌疑,并非出于真心实意。   但是和天宝时相比,终究还是比较难得的。   天宝年间干的那还是人干的事儿么……除了贪图享乐,就是贪图享乐。   六月底儿,疏勒县来了个老熟人。   我当时正在训练场训练新入伍的士兵,听到有人找我的时候,当时有些奇怪,大夏天的,走出门都感觉自己快被烤化了,怎么会有人选择大夏天的来这儿玩呢?   走到前厅,看到那个人居然是“失踪”多年的谢燮。   他也老了很多,明明已经有四十多岁了,看起来却比我还要年轻上许多。   他当时被调往山东军营,后来被调到了安东都护府,他一直在挪地方,我也在安溪四个镇之间来回蹦哒,一别竟然有十几年没见了。   看到我,谢燮愣了一下,皱眉,酷似傻狍子的脸还和记忆里的差不多。   “嗣业?”他试探的问,“当真是你?”   “是啊。”我忍不住笑了,过去拥抱他,“多年不见,还好吗?”   谢燮显然是认出了我的声音,要不就是通过其他特征确定确实是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俩居然有十二年没见了。”   “嗯呢。”我应声,光顾着傻笑去了。   招呼谢燮坐下,他开始跟我讲他去了山东军营的事情。   他在安东都护府一直待了四年,然后,他在战争中受了伤,被调任文职。   调任文职之后,居然和刘翊分在了一起;他俩在幽州担任长史,谢燮顺便去考了科举考试,明经及第。   刘翊当初被调到大明宫担任皇家禁卫军,但是不到一年就被调往别处了。   之后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再加上没多久我就去了安西,和陇西军营那边的联系也少了很多,渐渐的,甚至快遗忘了这个曾经在营帐里唱凄楚的的刘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原本就是兄弟们间的约定。   林梵担任长安城的守备队队长以后,我曾经拜托他帮忙打听,但是一直了无音讯。   没想到他们俩居然都去了幽州。   幽州是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隋唐时北方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   它和奚、契丹等接壤,先天二年开始,就在这里设置了幽州节度使,用来控制东北诸族。   贞观十八年出兵高句丽时,唐朝军分水陆两路,陆路也以幽州为后方大本营。   幽州兵力巅峰时曾经多达九万余人,最少的时候也有7万多。   它是全国十大节度使中兵力最多的一个州,兵力约占全国十节度使总兵力的五分之一。 第351章 佐翊救美   谢燮在幽州呆了两年,然后辞职回家了。   那个时候,杜家基本上所剩无几。   失踪的四娘找到了,但是双目失明。   她似乎受了惊吓,根本没办法描述她是怎么被人救起来的,也没办法描述那个人的长相。   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答案,一味地追求答案,只会徒劳无返。   比如那个所谓的百足门的事情。   姚旭已经去世了好几年的今天,尽管我一直四处打听,依然渺无音讯。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是尺带珠丹做的,可是当时没有逮他们一个现行,在这个根本就没办法提取指纹的时代,完全没有办法指认就是他们做的。   虽然指纹技术很早就被逆天的天朝祖先们应用了起来,电视里那些卖身为奴时需要摁手印并不是骗人的。   天朝指纹技术源远流长,是远远早于“四大发明”。   据实物考证和史料记载,最早关于指纹方面的运用可以追溯到史前的新石器时代,后世曾经出土过一批新石器时期的文物,那些陶器的上面有很多用指纹绘画出来的图画。   这是指纹作用最早的这个记载。   汉唐明清时期,古人关于指纹的运用已相当娴熟。   这些时期的陶器,如民房小瓦、长明灯盘、盛器等物件上,都能看见一些清晰的指纹印记,这些指印有的是制作者故意留下的,有的是制作者无意间留下的。   有工匠由此触发灵感,在一些陶器上用指纹绘制出精美的图案。   比后世玩的指纹绘画高级多了。   其实在唐代乃至更远的秦代,古人就开始将指纹技术运用到案件侦破中。   湖北省云梦睡虎地出土了一批战国末年的秦简,其中简细致地记录了一个挖D进入人家的盗窃案件,记载为“内中及X中外壤上有膝、手迹,膝、手各六处。”它表明,至少在秦代,司法人员已将“手迹”作为作案现场勘查的重要证据之一。   但是这种指纹局限性比较大,只限于比较明显的指纹,如沾有墨水或者印泥的有色指纹,泥土或者一些接触面上能明显辨别出来的凹陷型指纹。   像一些光滑面的指纹是没办法提取和使用的。   所以,只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谢燮回到杜家之后,曾经试图振兴已经破落的杜家。   但是没什么效果,墙倒众人推,杜家之前的合作伙伴们接连撤资,杜家原本在长安的产业就因为之前的流放而锐减了三分之二;合作伙伴们相约撤资,更是雪上加霜。   杜家从此一蹶不振。   京兆本部都成了这副样子,襄阳分部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杜老师又一次经历了家道中落。   当初来到唐朝的时候,我曾经也想过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和各位只存在于历史上的大佬打成一片,顺带收些小弟上啥的。   来到之后才发现,生活在古代根本就没什么人权。   名门望族尚且会破落,平头老百姓就更没法活儿了。   谢燮虽然装的很淡定,但是他在讲那些事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压抑着愤恨。   我能想象的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兄弟的家族从一个名门望族变成一个几乎没什么名气的家族时的表情。   唯一庆幸的是,他亲眼见证的杜铃兰成婚;杜铃兰已经没有了,父亲家中也没有了长辈。   长兄如父,虽然谢燮和我一样是杜家的样子,但是他具有和亲兄弟一样的地位。   杜铃兰结婚的时候拜的高堂就是谢燮。   谢燮还讲了一些刘翊的近况。   他们俩人一直在互通书信,刘翊八年前的时候也成婚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他的妻子是他在幽州城中无意间遇见的。   谢燮说他们两个人相遇是一段奇缘,他没有讲述具体的细节之前,我还以为他是坑我的。   听完他的描述之后,我觉得确实算是一段奇遇。   他老婆原本是城中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大户人家家中突然着了一场奇怪的大火。   整个大户人家的财产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女孩儿也从大家闺秀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的情况和杜展的妈情况差不多,父母双亡之后,家族根本就没有人肯接纳她。   她最终之后去了艺馆卖艺养活自己,成了一名歌舞伎。   歌舞伎如果换成后世的称呼的话,应该是演员,或者用民国时期的称呼是戏子。   歌舞伎和女支、女是不一样的,前者只是提供歌舞服务,后者什么都提供。   包括后世的日本也是一样,歌舞伎国家会颁发认证证书,而且歌舞伎在退役之前是不允许结婚的。   但是,无论哪个朝代都会有流氓。   女孩儿有一天下班回家的途中被人尾随,那个人图谋不轨,想要侵犯她。   正好被下班归来的刘翊看到了,流氓一看是个文官,当场就笑了。   他根本就没把刘翊放在眼里,可是刘翊跟其他的文官不一样,他原本就是武将出身。   三下五除二就把流氓打走了。   但是妹子当时已经被流氓托去了外衣,算是衣冠不整。   唐朝虽然开化,但是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肯定要负责啊!   刘翊当即表示想要娶姑娘为妻,直接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刘翊一路跟过去,差点儿被当成流氓打了。   被他追上的妹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刘翊刚英雄救美完就起了兽心。   但是老刘只是想把外袍给她,妹子的衣服已经被流氓撕得见不了人了,任由姑娘这么回去,名声还不得坏透了?   姑娘听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后,当即羞红了脸,一再表示明天会把衣服还给他。   刘翊表示不用了,就径自离去。   但是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还会再见。   那正好是幽州新节度使的欢迎会,整个政府的官员们都去聚餐。   老刘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相约去听小曲儿。   于是在艺馆见到了正在跳舞女孩。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俩个人最终就走到了一起。 第352章 突厥内乱   馨柔情吃了两个果子,壮着胆子问欧阳铭:“你腿还疼吗?”   欧阳铭答应着:“还好,不怎么疼了,有些麻!”   折成那样了居然不疼,该不是神经坏死了吧!   还是得赶紧找人去,下一句就直接说了:“那你休息,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人,也不能老这么困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走了。   欧阳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洞口不见了,就开始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是谁?   她说外面是森林,还说没有人,这里真是森林吗?   是真没有人还是她故意说谎的,根本就没有找人。   欧阳铭眸光越来越深沉,难道是个阴谋?   馨柔情出了山洞,趁着天还没黑这次要走远一点了,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   又拿出面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隔上几颗树就绑一个纸条。   这里都差不多极容易迷路。   这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下来歇口气,远远的看去,有白白的云彩,期间隐约能在树叶隙间望见皑皑的雪山,看一看还真有点心旷神怡。   不过怎么一个小动物都没有,野果到是摘了不少,够吃一晚上了,也有算是鸟叫声吧!   可一个鸟也没看见。   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间有一些不认识的花朵,植物。   真的没见过,这里不会真是原始森林吧,都走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有些不想走了。   一是害怕,二还是害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让人害怕啊!   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最多就是小时候挨揍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家门10米,看见条狗就妈呀一声跑回去了。   不过咱冒险精神还是有的,馨柔情刚乐呵呵的自夸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   有那么一丢丢的瞬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起。   馨柔情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林里阴气重,是会冷一点的。   一个激灵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不会就是第六感觉吧!   能预知一些不可知的事,例如危险!   妈妈的呀!   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啥东西啊!   可那感觉就是——吓的人炸毛!   馨柔情开始往回走,更快的往回走,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些不同。   是在走的时候眼睛瞟见的,像是双眼睛可那眼睛又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是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一眼就让馨柔情浑身汗毛一竖,那是啥玩意的眼睛啊!   馨柔情有点抖腿也有点软,可还在坚持着,快速的走。   然而那眼睛又出现了,变得血红馨柔情强迫自己不能看。   快点走还有一段路就到小山包了,可又不自觉的看去。   那那是什么鬼呀?   馨柔情有点走不动了,就直勾的盯着那眼睛主人看。   像是个老鼠又像是狼的样子,老鼠的尾巴,狼的嘴,长长的大耳朵,一身的大长毛,前爪翘着,后腿长长的,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馨柔情,哈喇子慢慢的淌着,直立起来有成年人高。   馨柔情实在是吓得迈不开步。   颤抖着问:“你吃人不?”   回答她的是这兽的呲牙一吼。   馨柔情忙点头:“明白了。”   馨柔情狠掐了自己一把,疯了一样往回跑。   同时森林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馨柔情听着身后的兽吼和风声,其实她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本能在跑。   那兽一窜就窜到馨柔情的背后一爪子拍上去,馨柔情刚好一个趔趄,险险的躲了过去。   眼前的小山包给了馨柔情巨大的动力,猛往前窜着一扑,人撞进了山洞。   欧阳铭正闭目休息,就听见救命声,心不由抖了一下,那女人遇到危险了吗?   男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想站起来看一看。   刚扶着墙壁起来一下就又跌坐了下去,无限的懊恼,他一直在忍着,自己是那样的出色,现在却成了残疾。   这到底是不是阴谋自己都无法得知,欧阳铭愤怒的吼了一声,“啊~~~”   一拳砸向墙壁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啊~~~”   是那个女人。   洞口那边有轰轰的响动,一震一震的连洞顶也有大量的土落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铭咬着牙恨,他叫那女人:“馨柔情,馨柔情你还好吗?”   馨柔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妈呀!那大耗子正嘴里,吐着一道道的激光,往洞里射。   可好像这洞口就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任它怎么吐激光也射不进来,气的那兽狂吼。   馨柔情反复咽着口水,恐惧的心慢慢开始恢复了,她明白过来这玩意进不来。   要不自己离它这么近,早被它吐那激光打死了。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耗子会吐激光?啊?   馨柔情正傻看着,隐约听见欧阳铭叫她,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进去。   树枝已经烧完了,里面黑黑的,可还是能看见他。   勉强走过去馨柔情第一次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一个人怀里,她好想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好悬啊她就死了。   下一刻她没有忍住,一下就扑进了欧阳铭的怀里。   哇!的一声开始哭,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耗子,还吐着激光追她,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呜~~~”   馨柔情一个劲的哭啊!   丝毫没看见欧阳铭,冷漠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他渐渐转变了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还是推开了馨柔情。   声音柔和的问:“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馨柔情抹着眼泪,抽泣了会儿,哭出来之后,她有些清醒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离开了欧阳铭,讪讪的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   又喘了会儿,馨柔情一把拉住欧阳铭颤抖的说了一句:“哥啊,咱咱好像好像穿了”   欧阳铭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穿了?”   馨柔情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咱好像穿越了。”   黑暗中欧阳铭脸抽了抽,有些愤怒,那厌恶更浓了。   他开口:“不要瞎说,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   他更确定了这就是一场阴谋这女人绑架了自己,还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哄自己,还把自己的腿弄折了,绝不原谅她,等到出去了一定要她坐一辈子牢。   自己居然还觉得她有些亲切,恶心的女人刚才装的多么纯情,现在还不是巴巴的扑上来。   馨柔情借着一些微光看见的就是——欧阳铭那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不屑和厌恶。 第353章 严公铁面   年底,玄宗设置病坊来照顾那些流浪乞儿。   这两年以来,粮食一直不怎么宽裕,再加上出了泰州大地震的事儿。   流浪的乞儿日益增多,连长安城内都多了不少。   乞儿太多,当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必须把这些人安置下来,以免这些人意志不坚定,在别人的煽动下揭竿起义。   穷山恶水出刁民,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在乎的,所以拼起命来根本不顾及后果。   病坊由长安城遍地可见的皇家寺庙协助管理。   今年冬天只下了一场小雪,估计是因为去年降水太多了,今年水湿度达不到那么高,仅有的一场雪,降雪量也不大。   瑞雪兆丰年,明年恐怕也不是丰收的一年。   唐朝包括古代,防治病虫害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借助积雪冻死那些害虫的虫卵。   今年的降雪量完全不够,温度也比之前正常年份的温度高一些。   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新年。   怀州原本就是一个关中州,上元节的时候也热闹非凡。   虽然和长安的上元节没法儿比,但是远比疏勒的上元节隆重多了。   正月初十,街道上就开始挂满了红色的“糖葫芦”。   一个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灯笼被绳子串起来,挂满了大街小巷。   抬头望去,满眼都是糖葫芦。   正月十二的时候,沿街的各个店铺都开始布置自己家的大门;他们会在门口摆放一些绽放着金色牡丹的盆栽。   我一开始以为这些牡丹是真的,惊讶地差点儿没把舌头咬下来。   难道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大棚花卉了吗?   走进了之后才发现,那些牡丹都是用金纸制作的。   具体是怎么制作的我不大清楚,但是看起来和真的没什么两样。   又一次被天朝祖先们的智慧折服。   金色的牡丹,配上大门房檐上原本就挂着过年的灯笼,看起来相得益彰。   牡丹象征富贵吉祥,店家们在门口摆放这些盆栽,估计是为了搏一个好彩头吧。   接到尚装饰好了之后,就到了上元节。   怀州街上卖得东西和我在长安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边儿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有藤条编织的小筐子,有麻杆儿做成的小摆件儿,一个个的特别精致。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铁匠打制的小东西,有q版的小马,有憨态可掬的小猪。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居然是茶杯。   小马的背部开了一个口子,小猪的背部也是一样的;捏在手里,觉得特别可爱。   我忍不住每一样都买了好几个,想着给杜铃兰、王绪他们寄过去。   这么可爱的小玩意儿,当然应该送给小朋友才是。   从铁匠摊走过去,看到了一个正在卖瓷器的小摊子。   上面居然摆了一些瓷器制作的手串。   要知道,唐朝瓷器的技术很高,做出来的瓷器薄如蛋壳。   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可以把瓷器做成一粒粒的瓷珠子。   这些柱子全都是手工制作。每个柱子上的图案都不一样;每个珠子上都仔细得上了釉,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除了瓷器手串之外,还有瓷器的灯罩、铜镜托等等。   我忽然感觉在唐朝生活的十几年都白过了,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呢?   我打量着店主,那是一个发须灰白的老者。   因为年纪大了,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   “老丈,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卖瓷器的老大爷说。   “怎么卖?”我追问。   “一百五十个通宝。”老大爷指着灯罩说,又指着手串和铜镜托说,“这俩七十。”   一个开元通宝现在的价格大概相当于三毛钱,因为之前恶钱泛滥,导致钱币贬值。   四十五一个灯罩,价格绝对不算贵;二十一一串的手工陶瓷手串,就更加低得没朋友了。   只是大叔这个惜字如金的交流方式,让我更加有些好奇他是谁。   但是我最终也没能问出来。   几乎把他的摊位席卷了之后,我抱着一堆战利品,回到了刺史府。   第二天,听说玄宗的实验田不种了。   这个大叔也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以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要亲自种些粮食祭祀先祖。   前后脚也就坚持了三年多一点儿。   紧接着,又听说了一件事。   玄宗正月再次巡幸洛阳,而且宴请全洛阳的居民免费吃三天的膳食。   玄宗的意思是,度过了缺粮的难关、边疆叛乱也已平定,应该与民同乐、共庆太平。   于是,他亲自到了宴会现场,站在勤政楼大摆酒宴,同时上演各种剧目,让百官和老百姓共同观看。   老百姓听说了这件事儿之后,全都跑来了。   道路和广场都塞得满满当当,连C针的缝都没有。   吃瓜群众们看到玄宗出现之后,更加高兴得不得了,大声喝彩的、大声喧哗的的声音不绝于耳。   嘈杂声太大,连玄中讲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更别提那些表演节目的人了。   场面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了。   高力士看着这个爱捅娄子、想一出是一出的玄宗,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他说。   河南丞严安之一向以铁面无私而为民众所敬畏。   不如把他请过来帮忙维持秩序,这样场面就可以控制住了。   玄宗一向对高力士的话言听计从,立刻下诏,让他过来维持秩序。   严安之到了之后,手持手板——这个实际上是上朝用的木笏、上面还写着他的姓名和官职——围着玄宗画了一个圈,说道:“犯此者死!”   胆敢跨进这个圈儿里的人,一律判处死罪!   群众们都被吓蒙了,这三天里,大家都指着那个圈儿互相提醒,真的没有人敢跨过那个圈。   等到宴会结束,所有人都指着的那个圈,说那个是“严公界”。   老严这个人我见过,他张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冰块脸,一副不好打交道的样子。   在工作方面,他确实不好打交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有任何情面可以讲,估计就是玄宗当面让他开后门,他都未必会同意。   但是私底下,他却是一个特别随和的人。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 第354章 于蔿于曲   今年七月,咸宜公主即将成亲,玄宗直接把她实封一千户;这大大超过了公主本来的五百户,公主们和大臣的极力反对下。   原本在公主们和大臣们的极力反对之下,玄宗应该撤销咸宜公主的封赏,可是他却选了另一条道路——把所有公主的实封都定为一千户。   户代表每一个家庭。   封户,就是把一片土地连同上面的农户分封给一个人。   把土地封予或再转封予有功之士或宗亲,其土地即称作食邑。   早期西周及春秋时代封建制度下的食邑,受封者对于所受封土地,除了经济上的权益之外,尚有统治该土地及人民的权力。   但在战国至秦汉行郡县制以后,食邑逐渐转向以该地人民所交赋税为主的经济利益为主,而失去其他政治、军事上的作用,大多以“户”作为食邑分发的单位。   也就是说,千户的意思是,享受一千户人家缴纳的税额。   咸宜公主之所以会被实封一千户,是因为她母亲武惠妃的缘故。   距离开元二十五年还有两年,玄宗对于武惠妃的喜爱,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唐朝建立的时候,公主最多只能被封三百户。   中宗时期,太平公主一度到了五千户。   这已经是关于公主的封赏最高的记载。   玄宗上台以来,崇尚节俭。   皇帝的妹妹最高封到千户,皇帝的女儿最多封五百。   驸马虽然是三品,但是却没有任何实权,也不担任任何官职。   曾经有人跟玄宗提到过这个问题,说五百户确实太少了,公主夫妻二人只有五百人的税收作为一年的生活费。   玄宗当时说:   “原本百姓的税收就应该回馈给百姓,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所有物。战士们为国家出生入死,封上的时候当然不能吝啬。”   “女子原本就没有任何功德,五百户已经是最多了。”   这番话当时感动了很多老百姓,老百姓们都打心眼儿里感谢选中的体恤。   二十年之后,玄宗显然忘了自己当年说过的话,打脸简直不要再快了。   这也算是一个开端,从此玄宗开始贪图享乐忘记了自己年轻时曾经立下的那些豪言壮语。   张守珪因为连破契丹有功,玄宗想要把他调回长安,担任宰相之职。   在此之前的杜暹,萧嵩,皆是因为有功而被调进长安担任宰相。   这一次玄宗“故技重施”,张九龄不干了。   这些人原本都是带兵打仗的武将,怎么能担任丞相呢?   张九龄说:“宰相原本是帮助天子治理国家政务的人,并非用来封赏的官职。   怎么能但凡有些军功的人都让他们担任宰相呢?   玄宗并不认为自己这是个馊主意,依旧固执己见:“就是挂个城上的名儿,并不担任丞相的职责,这样行吗?”   张九龄估计都想扇他一巴掌,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当即说道,“这样也不可。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权利应该掌握在玄宗手里。   “而且张守圭刚刚大破契丹,陛下就准备把他拜为宰相。他日若是灭了奚和突厥,陛下又该拿什么封赏呢?”   玄宗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张守珪到东都进献捷报,玄宗拜为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中丞;同时赏赐他的两个儿子官爵,顺带赏赐了一些钱。   今年七月,我被调离怀州。   原因是继任我的疏勒镇使捅了篓子,我前脚刚被调走后脚怀州也出事儿了。   八月里,玄宗在洛阳搞了全国第一届音乐大会。   玄宗命令洛阳三百里内的刺史、县令,率领各自辖区里的艺伎们集结于五凤楼下。   通过记分淘汰的模式,来一决胜负。   这应该是历史上最早的民间音乐选秀。   接任我的怀州刺史直接用车载了数百名乐工去应战了。   说实话,怀州确实富庶,但是我也不认为能找出这么多乐工来。   而且这些乐工皆身着华服,奢侈得不像话。   看着报状上的描述,我感觉他们比上元节时,霍国公主穿的霓裳羽衣还要奢侈。   这哥们儿就是在玩火呀!   玄宗虽然已经开始有些贪图享乐,但是这并不代表,恭维他的时候可以挑战皇威。   最重要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隔壁鲁山县县令元德秀只带了不到十名的乐工。   他们演唱了一首叫的歌曲,这首歌是元德秀自制之曲;“劝君莫问长安路,且读鲁山。   但是这首歌的音律和歌词已经失传了,一直很想亲耳听到,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这首歌已经传唱遍了大唐疆域。   上来先是一段箜篌独奏,凄婉悠扬的箜篌声飘荡在空中,紧接着是欢快的笛声,笛声和箜篌交织在一起,仿佛在缠斗。   这时,古筝又加入了进来,三种乐器交织在一起,竟然丝毫不显凌乱。   更让人拍手称绝的,这首曲子到了后半段的时候,笛声和箜篌抽离、箫和琵琶加入了进来。   几种乐器配合的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歌词讲述的是一对互相爱慕却被家族阻隔的情侣,最终因为双方父母的理解而修成正果的爱情故事。   玄宗看完表演之后,惊讶地不得了,立刻把接任我的那个爱出风头的熊孩子解任为散官——无职事之官,元德秀忽然到了公众面前,全天下的文人雅士都打心眼里佩服他的高尚。   元德秀是诗人元结之兄,他以清廉著称;比李嗣业还清廉,他和姚旭一样、终身未娶。   他死去的时候,家里只有枕头、鞋子、竹盆和舀水的瓢一类东西。   他所得到的俸禄全都用来供给那些孤儿弃儿吃饭穿衣。担任县令满一年,他用来盛物的竹筐里仅剩一匹细绢,便赶着一辆柴车离任。   他喜爱陆浑那秀丽的山水,于是在那儿定居。   他的住宅不造围墙,不设门锁,也没有仆人小妾;碰上荒年,有时整天不烧火做饭。   他喜欢喝酒,悠然地弹着琴来自娱自乐;他多才多艺,几乎精通所有的乐器。   他无欲无求,是一个真的活得特别洒脱的人。 第355章 苏禄再犯   原本大唐境内四处流传,全民文艺风刚要兴起;如果这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如果能流传下来的话,肯定不亚于以及梁祝。   但是这首歌慢慢失传了。   刚刚兴起的文艺之风也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因为刚刚安定了没两天的边疆又燃起了战火。   吐蕃这次倒是很消停,不消停的是他的老同伙突骑施。   刚刚进了十月,就听说在拨换城附近上有很多奇怪商旅。   原本就是边疆重镇,商旅众多原本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忽然之间多出来一倍还多,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了;而且这些商旅总是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他们每次看到巡逻地士兵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好像在仔细观察他们巡逻的路行似的。   怎么看都感觉他们像是敌方派来的J细。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跟老张说,对方就已经按耐不住、起兵来犯了。   开元二十三年十月。   突骑施苏禄可汗亲自带兵来攻打攻打北庭都护府和安西拨换城。   当时盖嘉运正在安西大都护府,他立刻带人返回抗击。   正好秋收完了,我也没什么事儿,而且疏勒和拨换城靠得也近,于是跟老张自荐,前往支援。   我我带领一队兵马,和正好在镇守拨换城的王楠汇合,前往抗击。   拨换城属龟兹都督府,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   拨换城的位置大概在后世叶尔羌河以北、天山腾格里峰以南地区,治所在后世的新疆阿克苏。   汉朝时,拨换城还叫姑墨国,隶属于西域长史府;南北朝时属魏,附于龟兹。   唐初称跋禄迦,平定西域、设置安西都护府之后,在这个地方设置了姑墨州,隶属于龟兹都督府。   拨换城以农业为主,畜牧业为辅;该地区矿产资源充沛,盛产铜、铁、雌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由于经济发达,拨换城的军事防御力量是——除了安西四大镇之外——整个安西数一数二的。   拨换城原本就是龟兹都督府的一大重镇;他在西域的边儿上,和突骑施接壤。   拨换城还有过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后来被明朝的吴承恩大叔编进了西游记。   据说,有一位巧言擅辩的法师,在拨换城很出名;这里的法师指的是传播佛法的传道者,并不是后世所理解的那种拥有神奇力量的人。   他常向别人吹嘘:谁要能辩赢我,我甘愿砍下自己的头颅。   作为后世,前面近五千年的历史积攒下来的经验教导我们,不要随便立flag,很容易打脸的。   有一天,这个法师听说有一位叫鸠摩罗什的高僧回国——就是把法国梧桐带到中国的那个人,这位高僧以能言善辩闻名。   法师前往与他挑起论战,不料三招之内便败下阵来。   no—do—no—die,why—he—try?   法师只好按照约定,把自己的头颅砍下来。   这个地方我不能理解的是,鸠摩罗什是一个高僧啊,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比试砍头这个传说被吴承恩大叔收进了西游记,于是有了师徒三人和牛羊虎三怪比试的那场戏。   据说这件事让鸠摩罗什更加声名鹊起,龟兹国王听说后,亲自来到拨换城,请他为龟兹王宫的座上宾。   现在苏禄带兵攻打这个已经存在了近千年的老城。   我和王楠到的时候,敌方已经在城下佯攻了十日。   我和王楠相视,交换了个眼神儿。   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最少准备了足够的粮草;不然不能不怕死的选择最浪费时间、还没什么用的佯攻。   要么,就是对方是在分散我方的注意力。   佯攻是和主攻相对应的,在军队攻击敌人的行动中,为了不让敌方判断出己方的具体攻击方向、位置和力量,从而集中兵力防守己方主要攻击方向和力量。   兵法有云“声东击西”,说的就是这个;在发动攻击同时,派出另外一支或几支的部队向敌人发动虚假攻击,让敌人判断不出哪支是主攻部队,而达到分散敌人防守兵力,掩护主攻力量夺取胜利的目的。   我赶紧老盖发了一条八百里加急的函,让他提防北庭那边。   果不其然,苏禄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北庭那边;老盖的回信说,对方上来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明显一副不攻下北庭不回还的架势。   听老盖这样说,我立刻意识到这样不行,必须得在敌后方造成恐慌,让他们前后顾不上。   我俩花了七天的时间,摸清楚了对方的全部兵力;在这期间敌方已经佯攻了一个多月。   虽然双方交过几次火,但是都没有大规模地发起战争。   十二月十七日夜里,我和王楠带兵偷袭了对方的营地,把还在熟睡中的敌方将领活捉。   百分之三十的人受到惊吓被踩踏而死,百分之五十的人因为抵抗而被杀死;还有一小部分的人逃走了,大概有百分之十五的人被活捉。   我和王楠各自回到自己的驻地,老张已经往北庭增加了一倍的兵力,根据我们从敌方将领口中套出来的口供,北庭全部的兵力已经在苏禄士兵之上。   而且,安西魔鬼式的训练方法之下,个个可以以一当十,不存在打输的问题。   果然,第二年二月,北庭都护盖嘉运带领士兵全歼苏禄士兵,八月份,突骑施遣其大臣胡禄达干来投降。   这都是后话了。   刚刚过了开元二十四年的新年,听说杨玉环被册封为寿王妃。   杨玉环的老爹叫杨玄琰,曾担任蜀州司户,七二九年因罪下狱,最终死在了狱中。   杨玉环被玄宗册封为贵妃之后,他还被赠兵部尚书,后又追封为太尉齐国公。   杨玉环现在只有十六岁,和寿王李清相差四岁,报状上说她有三个姐姐、个个倾国倾城,有一个亲兄长,一个亲堂兄。   也就是说,她老爹有七个孩子,六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帮他的兄弟们扶养的。   杨国忠也是杨玉环的堂兄,不过并不是直系,他最开始叫杨钊,他比杨玉环大了二十多岁。 第356章 安家禄山   今年冬天的疏勒倒是很太平。   没有了连续两年的暴雪,出行都方便多了;人闲着总是想鼓捣点儿事情做。   居民们听说我回来了,非要给我送过冬用的东西。   陶任跟他们委婉地解释了我不需要,但是他们依旧还是把这些物资堆在了我的“办公室”门口。   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   今年的除夕,我和陶任在城中弄了一个“烟花大会”;这就是我闲着没事儿琢磨出来的娱乐活动。   烟花很早就有了,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末;是的,现在并没有烟花。   有的只是爆竹。   爆竹声中一岁除。   我们在城中较大的干道旁边竖了很多指示牌儿,告诉他们尽量不要在这附近走动。   然后我把按照比例定做的爆竹放在这些地方;这些爆竹都是我按照后世的鞭炮定做的。   一千枚小鞭炮为一挂,我准备了一百挂;十一点刚过,我就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挂在了那些指定的地点。   零点刚过,他们点燃了这些爆竹。   瞬间火光冲天,鞭炮声震天响,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   居民们原本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看到了之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都围了过来。   这是我在唐朝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   刚刚过了年,玄宗下了一道圣旨。   “天下逃户,听尽今年内自首。有旧产者令还本贯,无者别俟进止。逾限不首,当命专使搜求,散配诸军。   因为这两年连年战乱,逃户越来越多,玄宗什么法儿都想了,可还是屡禁不止。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用的效果也不好,他只好又选了软的。   全天下的逃户,只要在今年之内自首,如果有旧产业的人,把旧产业换算成现金补发。   没有的话,国家也会补偿一部分。   如果今年之内还不自首的话,过了这个期限,就派遣专使在全国范围内搜查。   一旦查到,分散发配到各地充军。   这张诏书下达之后,确实有不少逃户迫于压力投降,但是也有一部分死磕着不愿意投降的。   这张诏书最后竟然如同虚设。   今年二月四日,玄宗宴请新除县县令于朝堂,并且亲自写了一篇。   他把这个赐给了全天下的县令。   按照秦朝的制度,县里有超过一万户人口的县,它的“最高领导人”才可以称为“令”,需要缴纳一千至六百石的税;一万户以下县的的“最高领导人”称为长,需要缴纳五百至三百石。   因为的颁布,“令长“以后专指县官。   今年,张守珪派遣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讨伐奚族、契丹联军,结果安禄山因为轻敌,被对方打败。   这在古代是大罪,张守珪于是跟玄宗奏请杀掉安禄山。   安禄山已经被送上了断头台,临刑之前,他高声呼喊:“大夫不欲灭奚、契丹耶奈何杀禄山!“   大夫不应该去击败奚、契丹吗?   为什么要杀掉我?   张守珪忽然有点舍不得了,这毕竟是他的养子。   想到他以前那么骁勇善战。   但是他毕竟犯了这么大的错,事情也已经捅到了玄宗那里,只能硬着头皮把他押送往京师。   请玄宗定夺。   张九龄跟玄宗说,古有司马穰苴诛杀庄贾,孙武斩宫嫔;都是为了严肃军纪,只要犯了军纪,必须以军法论处。   张守珪军令已经下达了,安禄山这个人的死刑绝对不能罢免;张九龄主要是怀疑张守珪包庇他干儿子。   一支军队没有纪律是万万不能的!至于树立自己威信是其次的,主要是严肃军纪,提高战斗力。   司马穰苴是春秋末期仅次于姜子牙的著名军事家,当时,齐国遭遇晋国、燕国入侵,大夫晏婴向齐景公推荐了他,他当时还没有多少名气,然后要求齐景公找个重要大臣做监军,但是监军仗着自己的地位高,藐视军纪,被司马穰苴。   但是玄宗觉得安禄山是个人才,说什么也不肯听张九龄的,还是赦免了他。   找了奴隶代替他死。   张九龄当时就炸毛了,和玄宗争辩道,安禄山轻视敌人,藐视军纪,不可不诛。   而且我看他的相貌,怎么看都是有反叛之心,如果置之不理,日后必成后患。   玄宗被他骂了一顿,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不要胡乱陷害忠良。”   安禄山算是正式的登上历史舞台——进入了玄宗的视线里。   安禄山是一个混血儿,他的父亲是父为昭武九姓的粟特人,母为突厥巫师,信仰祆教。   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他的母亲改嫁给一个安姓突厥番官,遂改姓安姓,改名禄山。   安禄山这个人本身是聪明的,他通晓六国语言,最初为互市马牙郎,通俗的说,大概是商人交易时的翻译员。   安禄山最早叫安荦山,荦山是粟特语,意思是光明。   他长大后没多久,他们的部落就破败散乱了;他于是跟着他的堂兄安思顺逃到了幽州。   正好张守珪在幽州担任幽州节度使,安禄山应征入伍。   他骁勇善战又很会说话,慢慢的就引起了张守珪的注意,升任捉生将。   “捉生“的意思是擒捉活俘虏,是唐朝和唐朝的一个军官名。   安禄山每次出征,都能活捉十几个人回来。   他的军功涨得很快,没多久就成为了所有军官中的佼佼者。   他成功引起了张守珪的注意,张守珪很喜欢他,把他收为了养子,安禄山渐渐地升至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   安禄山这个人情商是很高的,他取得权势,除了手段狡诈、善于谄媚逢迎取得唐玄宗和杨贵妃等人的宠信和支持外,还因为当时河北一带外族杂居,情况复杂,而他熟悉当地情况。   另外,当时奚族和契丹族势力较强,不时进扰河北,他以征战或欺诈手法,镇压两族以立功,被玄宗倚为“安边长城”。   权力越大**也就越大,玄宗显然忘了当年他就是手握重兵胁迫先帝上位的。 第357章 洛阳有怪   说完了安禄山就不得不提另一个人,那就是史思明。   史思明最开始叫史卒干——卒在“唐普”里读作“促”,他和安禄山是同乡,个人的生日还就差一天。   史思明是除夕出生的,安禄山生在大年初一。   两个人小的时候就很熟,一起做过互市牙郎。   史思明以好勇斗狠在圈子里出名。   他曾经因为杀了人还是偷东西之类的,触犯了大唐的刑法。   于是他为罪潜逃、逃入了奚族地盘上;好巧不巧,刚跑进去就被巡逻的奚族士兵逮了个正着儿。   对方正准备以偷渡的名义杀掉他。   史思明立刻一脸正色道,他说自己是唐朝派来和亲的使者,杀掉他就是在和唐朝做对。   巡查的士兵深以为然,当即不敢怠慢,赶忙跑去跟自家老大汇报,并把他送到了自家老大的营帐之中。   奚王也以为他是大唐的使者,于是以使者礼节接见了他。   史思明这个人狂妄自大惯了,见到奚王也不行礼,只是象征性地拱了下手。   奚王当场脸色就挂不住了,但是他敢怒不敢言,把他安排到驿站歇下,又派了近百个人送他回来。   史思明有些不高兴,跟奚王说,“王虽然派遣了这么多人,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资格和我面见天子。到时候天子会怀疑你不够尊重他。”   “我听说王有一名良将,名叫琐高,您为什么不派遣他跟我入朝呢?”   奚王觉得有道理,于是派遣琐高和三百多个人跟随他一起回去。   史思明马上就要到平卢镇的时候,提前让人给担任唐朝将领的裴休子说:   “奚王派遣琐高和精锐一同前来,说是要来入朝觐见,实际上是想来袭击城池。将军应该先做好准备,防止对方突然袭击。”   裴休子虽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还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没两天,对方真的到了。   裴休子立刻派兵到驿站,把对方的人都杀掉了,并吧琐高绑起来,押送到幽州。   张守珪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觉得他有功劳,跟玄宗建议,把他封为了果毅都尉,后累迁将军。   再然后,他入朝奏事,玄宗和他聊天,发现两个人很投缘,于是给他赐名思明。   今年五月,听说刘志诚起义不成、被斩杀的消息。   醴泉人刘志诚没什么背景、只是一介平民,但是这货嘴皮子很厉害,三言两语就忽悠了一票信众。   这些信众传播迷信、怪力乱神的言论,抢劫路过的群众,眼看着就要奔着咸阳去了。   村民们赶忙去告知县官,烧断了护城河上的桥梁、堵塞了主干道,把他们拦在了城外。   城墙上立刻释放箭矢,对方溃不成军。   没几天,刘志诚被拘捕,枭首示众。   今年六月二十三日,玄宗颁布了一条新规定,把年俸改为月俸。   以前的时候,俸禄都是一年一发,有时候到了年末,还没发工资,就没有钱了。   现在改成了月俸,对钱的使用更加灵活了。   这个制度一直持续到后世。   今年十月,旧事重提,玄宗又想立李林甫为相。   当初他提出来,想要把李林甫拜为丞相。   张九龄持反对意见。   他跟玄宗阐述了一下李林甫的人品,并指出丞相是国家的重要组成组成部分。   玄宗于是作罢。   张九龄直言进谏,被李林甫记恨。   张九龄因为文化素养高,被玄宗所看重,李林甫虽然记恨他,但是表面上还没办法做什么手脚。   当时侍中裴耀卿和张九龄是好朋友、交往甚密,李林甫直接把两个人都记恨上了。   今年十月,玄宗已经在洛阳住了几个月。   原本准备明年二月份返回长安,结果刚刚进了十月,洛阳别殿里忽然出现了一些鬼怪的传闻。   据说,最早是一个宫女发现的。   她发现宫殿的门总会自己打开,尽管门口根本就没有人;而且,宫殿的门都是从外面打开的——即拉开,风是不可能从屋里刮起来的。   这个事情在很多人目睹了之后,成功传到了玄宗的耳朵里。   流言愈演愈烈,紧接着又出现了新的传言。   有好几个宫女一夜之间“自挂东南枝”,而且这个情况连续出现了三天以上。   玄宗惶惶不可终日,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头发成把成把的掉。   不光在皇宫里,整个洛阳城都发生了灵异事件。   据说有人天津桥上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洛阳尹派人打捞了河底之后并没有发现那个人的遗体。   有人在荒郊野外忽然被人打劫,对方抢到了东西之后,还要把受害者杀掉,剖开他的胸膛、取出他的心脏。   一时间,食人怪的传言四起。   整个城镇的人都吓得不敢独自出门。   玄宗更是快得抑郁症了,他下令班师回朝。   裴耀卿、张九龄两个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们跟玄宗说,那只是有人在捣鬼。   并提出会在1个月之内解决这些问题、调查出这些事情的原因。   现在正是农耕的世界,这个时候启程回长安,沿途的城镇官员、居民肯定会围观,无疑会耽误农耕。   玄宗都快吓死了。   这个闹鬼地方还得让我再待上三个月?!   他绝对会疯的,他一秒都不想多呆了。   李林甫原本就了解玄宗的意思,他一眼就看出来玄宗并不想留下来;两位都建议玄宗留下来,他偏要跟两个人唱反调。   反正本来就有梁子,也不介意再结大点儿。   他说:“长安和洛阳,就是陛下的东西宫。陛下无论去哪一个宫殿,都是那个宫殿的幸运,为什么还需要挑时间呢?”   “就算是妨碍农耕,玄宗只要免除沿途的税收就行,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臣觉得,应该立刻宣示百司,马上启程西行。”   玄宗原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裴耀卿和张九龄还极力反对他回去。   这个时候李林甫站在他的立场上,无疑是给已经落入水中的玄宗一根救命的稻草。   玄宗从此之后开始重用李林甫。   往后,李林甫更加的会揣摩玄宗的意思,他一直都是满足玄宗的私欲为最高准则。   洛阳闹鬼__ 第358章 九龄罢相   张九龄和李林甫的梁子从此算是结下了。   两个人相看两生厌。   张九龄不屑于和李林甫为伍,自然也不愿意理他:李林甫却处处给张九龄使绊子。   他原本就是尚书,再加上是皇亲,基本上算是在朝堂之上横着走了;今天拉拢朝臣,明天去给玄宗吹邪风。   张九龄知道他一直在背后使坏,但是老张问心无愧,根本就不愿意理他。   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   玄宗想要加封牛仙客尚书,张九龄仍然表示不同意。   之前提到过牛仙客,他早年曾为县中小吏,后为陇右营田使佐吏,历任洮州司马、河西节度判官,成为了河西节度使萧嵩的心腹。   萧嵩拜相后,牛仙客接任他成为节度使;今年年初,牛仙客改任朔方行军大总管。   老牛虽然是个没主见的,但是他勤奋好学。   他担任朔方节度使期间,仓库里粮食充沛,武器库里兵器锋利。   玄宗听闻他勤奋异常,灰常的开心,想要加封他为尚书。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满朝文武说了一下。   张九龄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说,自古以来,尚书担任的职责就是纳言,唐朝建立国家以来,大多是有原本的丞相,或者是闻名关中内外、德高望重的人担任。   牛仙客原本只是河湟使典,身份低微,现在已经是升得太快了,我一直都怀疑他能不能干好这个职位。   玄宗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于是说,要不就给些物质上的奖励,比如划块地给他。   张九龄已经快被玄宗的脑回路打败了,自己的国家一言不合就划地要闹哪儿样?!   “此事万万不行。之所以会进行分手是因为有功。整理充盈仓库,补充器械,这些原本就是分内的事儿,根本算不上功劳。”   “陛下如果是想嘉奖他的勤劳,赐他一些金银财宝、锦缎棉帛之类的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划一块儿封地给他?”   玄宗的两个意见都被张九龄否定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吵的不欢而散。   玄宗气呼呼地回到了大明宫,李林甫见状,上前说道。   “牛仙客原本就是宰相之才,为什么要屈才为尚书呢?张九龄是书生出身,不识大体。”   这句说到了玄宗的心坎儿里,他高兴的合不拢嘴。   第二天,玄宗旧事重提。   张九龄依旧持反对意见。   玄宗怒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什么时候事事都得由你做主了?!”   张九龄立刻低头请罪:“老臣有罪,陛下再也不知道臣愚蠢的情况下,让臣担任宰相,这件事情确实不妥,老臣不能不说。”   玄宗没好气的说:“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阀阅?”   你嫌弃牛仙客出身贫寒,你又是出自什么豪门大户?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张九龄被凶了这么一顿,再次请罪说:   “臣生长在岭南,不如仙客生长在关中,但是臣很早的时候就入仕,掌管典司诰命很多年。牛仙客原本就是边镇小吏,目不知书,如果真的委任重职,恐怕不能服众。”   李林甫直接破口大骂:   “苟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   你也就空剩下一身学识了,天子想要任用谁,还需要理由吗?   张九龄这个时候应该也对玄宗寒心了吧?   没两天,对牛仙客的封赏诏书就下来了;封爵陇西县公,食实封三百户。   没多久,牛仙客也被拜为丞相。   今年十二月,老张被罢相。   起因是这样的,帮太子等人说话、让李林甫那个小人有机可乘。   玄宗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十分宠幸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   赵丽妃生太子李瑛,皇甫德仪生鄂王李瑶,刘才人生光王李琚。   但是他登上皇位之后,一味地宠幸武惠妃,赵丽妃等人皆失宠。   这一天,太子李瑛与李瑶、李琚会于内第之中;玄宗当时在大明宫里建了集体宿舍,太子与诸王都居住在里面。   据说他们在抱怨自己的母亲不受宠;当然,这些可能也是为了加害他们、杜撰出来的。   驸马都尉——也就是驸马——杨洄是咸宜公主的老公,他经常秘密地监视三个人,然后把他们过失的言行告诉武惠妃。   武惠妃跑到玄宗面前哭诉,说,“太子李瑛和李瑶、李琚三个人私下经常会面,明显是在结党营私!他们现在穿着甲胄入宫了,这明显是要加害我们母子啊!他们的言辞对陛下也不敬,恐怕是要造反!”   玄宗派人前去查看,发现他们三个果然都穿着戎装。   当场勃然大怒,让人通知张九龄,起草废太子的诏书。   张九龄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立刻跟玄宗进言:   “陛下从当初当储君的那一天算起,到现在继位,太子和诸位王都不曾离开过皇宫。他们每天都在接受陛下的教导。”   “天下没有人不羡慕陛下,国家盛世繁华、陛下子孙昌盛。”   “现在三位王爷都已经成人,从来不曾犯过什么大过。陛下怎么能因为一句没办法考证来源的话,就把太子和两位王爷尽数流放呢?”   “太子是天下之本,不可草率地废立,晋献公听信骊姬的谗言杀掉了申生,结果三世大乱;汉武帝听信江充污蔑废太子,京城血流成河;隋文帝听信独孤皇后的话,罢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   “综上所述,此举不可不谨慎!陛下要是一意孤行的话,恕臣不能拟草诏书。”   玄宗被张九龄的一番话说得有些动摇,他犹豫不决之间,跑去问李林甫。   李林甫说:这是主上的家事,我们作为外人的不方便C手。   武惠妃看到玄宗动摇了,派遣密使跟张九龄说:   “自古以来有废必有兴,公如果愿意帮助惠妃娘娘,事成之后,一定分给公好处。”   张九龄义正言辞的拒绝,还把那个人赶了出去。   他跟玄宗说了这些事,玄宗虽然不相信,但是还是没有狠下心把太子他们集体罢黜。   虽然,明年他还是把他们三个流放、并且杀死在驿站里。 第359章 谏诤路断   看到玄宗松了口,唯恐天下不乱的李林甫不干了。   他原本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把太子老五老八一起弄死、顺便把张九龄弄下台。   搞不好,武惠妃都跟他商量好了报酬,一但事成,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之类的。   没想到玄宗在最后的关口上,居然“倒戈”了。   李林甫觉得这个事情应该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把张九龄弄下台。   李林甫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口腹蜜剑,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嫉贤妒能,排除异己。   张九龄现在还没有被罢黜,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为了搬倒老张,李林甫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把朝中几乎能笼络的人都变成了自己的同伙,试图孤立张九龄。   然后,就是散播传言,想把张九龄的名声搞臭。   但是老张直肠子驴的名声在外,即使散播谣言,效果也没有预想的好。   李林甫发现这两条路效果都不怎么样,干脆用了plan-c。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去跟玄宗打小报告。   然后,他几乎每天都在跟玄宗说张九龄的坏话,让玄宗觉得张九龄这个人不行,不应该被委以重任。   谎话说的次数多了,可信度就会变高。   再加上老张原本就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相比于李林甫的“顺毛”,他从来都是把玄宗气得炸毛。   玄宗越来越不待见张九龄,老张心里也不是没有数;但是老张是一个忠心可鉴的人,虽然被玄宗讨厌,但是该做的事他一样没耽误。   越是这样,越容易落下话柄;本来李林甫在玄宗旁边乱说话就已经把老张玄宗心目中的“好感度”降到零了。   张九龄与中书侍郎严挺之关系一直很好。   严挺之这个人一身傲气,一直就看不起李林甫那种不学无术,只会阿谀奉承的人。   李林甫引荐萧炅为户部侍郎,萧炅跟他一样,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曾经当着严挺之的面,把“伏腊”读成“伏猎”;伏腊指的是夏伏日、冬腊日。   老严当时就无奈了,跟张九龄说:“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   一个连伏腊读不对的人,怎么能留在中书省里?   没多久,萧炅因为某些原因被任命为岐州刺史,调离了长安。   李林甫更加不开心了,你们俩合着伙来欺负我是吧?   更加怨恨张九龄和严挺之。   没多久,机会来了。   老严离过婚,他前妻改嫁给了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因为贪污罪被判处监禁。   严挺之去帮他求情,说此事必有蹊跷,请玄宗重新调查。   玄宗这个时候已经十分依赖李林甫,问他:   “严挺之怎么会帮自己前妻的老公求情呢?”   “此事必有蹊跷。”李林甫说。   玄宗于是把严挺之划成了同伙。   张九龄去求情:“虽然是严挺之的前妻的丈夫,但是两个人私下没有什么交流,肯定不存在结党营私!”   玄宗不听,还把老张以及裴耀卿一块儿给惩罚了。   今年十二月,裴耀卿被任命为左丞相,张九龄为右丞相、并罢掉了他参与政事讨论的权利。   严挺之则被贬成洺州刺史,没多久移绛郡太守;王元琰被流岭南。   李林甫这样还不解气。   天宝元年,玄宗问起严挺之在哪里,说这个人还可以用。   李林甫怕皇帝把他找回来重用,于是跟严挺之的弟弟说,你哥哥不是想回来吗,皇帝挺看重你哥哥的,你让你哥哥上书,说得了风疾需要治疗,这样皇上就会允许他回京治病。   严挺之不知是计,还觉得李林甫这个人蛮不错的,还帮自己家出主意,于是就按他说的上了道奏折。   李林甫拿到这封奏折之后,立刻跑去跟玄宗说,可惜啊,这个严挺之年纪大了,还患了风疾。看来是用不了了,不如给他个闲职,让他安心养病吧。   玄宗叹息了好久,最后把他打发到东都洛阳做太子詹事去了。   把张九龄和裴耀卿“赶走”了之后,立刻就端了一副宰相的架子。   玄宗在位期间,一共有三十四位丞相,每个人都各有特色。   早年的姚崇擅长变通,宋璟擅长制定律法,张嘉贞以严格按章程办事而出名。   中期的张说文采斐然,李元纮、杜暹都是出了名的节俭,韩休、张九龄出了名的耿直。   张九龄被罢黜丞相之后,朝堂之上再也没有能直言进谏的人。   李林甫原本就是一副J诈的相貌、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J相。   他最擅长颠倒黑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评定一个人的过错;同时,他还特别会弄权。   他城府深密,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向口腹蜜剑,表面上说的比谁都好听,背后却往死里坑对方;最重要的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有些不了解他为人的人,被他坑死了、都没发现是被他坑的。   凡是玄宗器重的人,李林甫表面上都是先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后和对方攀关系。   弄得好像两个人跟亲兄弟似的。   如果他心里想的真的是他表面上做出来的样子也就罢了。   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紧接着就会动用权势、在背后捣乱。   玄宗现在基本已经丧失了明辨忠J的能力,由着李林甫胡闹。   这货是天生的谋略家,虽然这份才能没用在正道上,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厉害。   纵然是老J巨滑、久经政场的“老油条”,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大的特权,李林甫不飘是不可能的。   为了闭塞、混淆视听,独揽大权。   李林甫居然公开以个人的名义,召集谏官,跟他们说:   “当今圣上是一代明主,我们做臣子的,当然应该顺着他的话说。”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我话就撂这儿了,如果有人非要一意孤行的话。最好先掂量掂量!”   有个叫杜琎都的谏官曾经尝试了给玄宗写信,试图揭露李林甫的真面目。   结果,第二天就被贬出了长安、贬为下邽县县令。   从此之后,更没有人敢直言进谏了。   谏官如同虚设,谏诤之路至此断绝。 第360章 吐蕃断贡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   前年的时候,契丹内乱。   契丹新王泥礼与奚族王李过折互相搏杀。   玄宗虽然很不喜欢泥礼,但是仍然还是把他封为了契丹王。   毕竟契丹内乱也会严重形象大唐边境的安宁,这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但是刚刚过了年,他们又蠢蠢欲动。   契丹和奚重修旧好,集结了五万兵马攻打幽州。   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再破契丹,在捺禄山这个地方全歼余党。   这边幽州刚刚结束,河西那边儿又打起来了。   是开始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公主要了儒家文献之后,吐蕃是消停了几天的。   其实这次也不能怪他们,更主要的原因是唐朝失信,当然,吐蕃也做的不对。   起因是这样的,河西节度使崔希逸派遣使者跟吐蕃边将乞力徐说。   “现在两个国家好的就跟一家人似的,为什么还要在边疆设置守捉呢?”   守捉类似渔珠边防战士,主要的工作是负责守界碑,防止有人逾境。   “守捉已经没有什么实际的功能了,不如把他们撤掉,还可以增加劳动人手。”   乞力徐回信道:   “崔常侍——崔希逸带“散骑常侍”的头衔镇守河西——宅心仁厚,我设置这个当然不是为了防备你。”   “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听说朝堂之上,有歹人祸乱朝纲。”   “万一他们互相争斗之间,趁我不备派人来攻打吐蕃,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崔希逸觉得有道理,于是跟玄忠请旨,安排一些白狗驻扎在这些地方。玄宗同意了。   于是双方把边疆的人都撤掉了,换上了一群白狗。   其实这个地方,双方的关系还是很和谐的。开诚相对,互无戒心。   但是没两天,吐蕃不欺负人就手痒的毛病又犯了。   吐蕃带了一队人马前去攻打勃律,勃律王来告急。   玄宗命令吐蕃罢兵,吐蕃就是不听呢,还是把勃律城破了。   玄宗气得吹胡子瞪眼,让崔希逸去攻打吐蕃。   原本破勃律的吐蕃兵在西边,与崔希逸所在吐蕃在东边,根本就是两批队伍。   这就有一点迁怒的味道了。   还有一点,崔希逸有个猪队友。   他的手下、一个叫孙诲的人正好去长安奏事。   孙诲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他主动跟玄宗请缨,说吐蕃乞力徐和崔希逸交好,正是毫无准备的时候。   这个时候偷袭他们,肯定会大获全胜。   玄宗正因为对方忤逆自己的话气得肝儿疼,立刻命令内给事赵惠琮与孙诲一同前去。   这俩死孩子到了之后,跟崔希逸宣读了假的诏书,让他去袭击对方。   崔希逸进退两难。   一边儿是需要效忠的君主,一边儿是特别聊的来的兄弟。   但是军命不得不受。   开元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   崔希逸从凉州发兵,南下二千余里进入吐蕃境内。   两方在青海西相遇,吐蕃原本就没有准备,几乎被唐朝全歼。   斩杀了两千多人,乞力徐在左右副手的掩护下逃走。   这场仗怎么看都是唐朝挑起来的,胜之不武。   赵惠琮、孙诲却因为这件事得到了封赏。   知道真相的崔希逸一直心怀愧疚,染上了心病,第二年刚过,就抑郁而终。   吐蕃莫名其妙被打了,更是气得不行,他们显然觉得自己攻打勃律是没有错的。   从此之后,吐蕃再也没有进献过朝贡。   今年四月,张九龄被贬为荆州长史。   真的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监察御史周子谅是张九龄推荐的。   他弹劾牛仙客没什么文化,根本就不配担任尚书一职,并引用谶书为证。   谶书就是记载预言应验的书。   这个之前提到过,裴虚几就是被人诬陷大谈谶纬,而被玄宗流放,然后弄死在途中的。   周子谅引用的那一段谶词,是武后时期的:“首尾三鳞六十年,两角犊子自狂颠,龙蛇相斗血成川。”   这句话原本只是一段预言,并没有单指是谁。   但是有好事者把这一段话曲解为:“两角犊子,牛也,必有牛姓干唐祚。”)   两个角的犊子,不就是牛吗?   看来将要有姓牛的人,撼动大唐基业。   流言愈演愈烈,到最后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李林甫立刻去给玄宗哭诉,说牛仙客一心为主,忠贞不二,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牛仙客是李林甫举荐的。   如果这件事真的坐实了,牛仙客肯定第一个被处斩,紧接着倒霉的就是李林甫。   主要是李林甫的嘴皮子确实太厉害了,玄宗跟他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肯定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你和牛爱卿。”   玄宗立刻派人着手调查,最终没能查出来到底是哪个好事的人在曲解这句话。   但是全国范围内搜查了一顿,总不能没有结果就不了了之了吧?   玄宗立刻把矛头对准了弹劾牛仙客的周子谅身上。   如果他不弹劾牛仙客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   谶词也是他提出来的。   当场下诏:   奉开元圣文神武皇帝诏,曰:   监察御史周子谅引谶荒谬,妄陷大臣,杖一百,流瀼州。   钦此   诏书刚刚宣布完毕,玄宗立刻派人当庭痛打了周子谅一顿,把他直接打到昏死了过去。   但是当时只打了七十杖。   于是一盆水把他浇醒,接着打完了剩下的三十杖。   打完之后,把奄奄一息的周子谅流放去了瀼州。   但是正常人根本挨不下一百杖,就算不感染,也会发烧的。   果不其然,周子谅挨完这一百杖之后,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   高烧了三日不退,到了蓝田就病死了。   李林甫又去跟玄宗进献谗言,说,“周子谅应该只是从犯,主犯应该另有他人。”   “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他是张九龄举荐的。”   玄宗对张九龄所有的好感顿时消失殆尽,但是念他有功,把他贬为荆州长史。   满朝文武都见识到了李林甫三寸不烂之舌的厉害。   更加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了。    第361章 武惠妃死   张九龄被贬之后,李林甫又把矛头对准了上次侥幸躲过一劫的太子李瑛。   之前,驸马都尉杨洄诬陷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锈准备合伙杀掉寿王瑁的事情,在玄宗心里就是个疙瘩。   当初如果不是张九龄拦着的话,估计三庶人当时就死了。   现在张九龄已经远离长安,李林甫又去跟玄宗说,当初的事情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请玄宗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还强调了一下,这是玄宗的家事。   武惠妃原本就和李林甫结成了同盟,弄死太子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也许她可以像她的姑奶奶一样,把持朝政、成为一代女皇。   她也在玄宗旁边吹耳边风。   玄宗这个时候正是最宠信武惠妃的时候,武惠妃说什么,他基本都会满足,于是下定了决心。   四月二十一日,玄宗下旨,以“家事“为由,废除了李瑛、李瑶、李琚的爵位,贬为庶人;把薛锈流放瀼州。   没两天,李瑛、李瑶、李琚三人被赐死于城东驿,薛锈赐死于蓝田。   老五李瑶、老八李琚两个倒霉孩子出了名的勤奋好学、有才识,就算当众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罪不至死。   而且,那明显就是诬陷。   全国人民都知道,就玄宗一个人看不清。   百姓对大唐政权的信任度又跌了一些。   五月,玄宗为了增强边防军事力量、保证四海安定,让中书门下与诸道节度估算衡量军、镇闲剧利害,审计兵防定额。   然后在应服兵役者以及外来户之中召募丁壮,充边防军。   这次招募边防军应该算是职业兵,不仅分给他们住宅,还会跟他们分一部分田产。   如今的边军制度,侧面证明府兵制已经渐渐被募兵制取代。   转眼到了七夕。   常年驻扎在边疆,对这些民间狂欢的节日,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了。   但是今年的七夕,让我格外印象深刻。   李林甫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连带着把朝堂上的风气都弄坏了。   文武百官争相阿谀奉承,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大理少卿徐岵跟玄宗说:   “现在天下共有五十种死刑,大理寺典狱一直都被传杀气太重、连鸟雀都不愿意栖息在附近的树上。”   “如今,书上不仅有鸟栖息,还有鸟在上面筑巢。”   文武百官纷纷附和,联名以“几致刑措“上表称贺。   “几致刑措”值的是谓刑法几乎搁置不用,这出现在汉文帝时期;那个时候,政治空前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打砸抢等暴力事件几乎没有。   可是唐朝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怎么看也跟“几致刑措”这个词不沾边儿。   玄宗就喜欢听好话,觉得这一切都是李林甫的功劳。于是封李林甫为晋国公、牛仙客为豳国公。   皇帝滥赏宰相至此开始。   今年年中,国家开始干预经济。   原因是这样的,关中农作物太多,供大于求,但是丝绢供不应求;江淮地区农作物供不应求,但是丝绢供大于求。   关中最主要的农作物就是菽粟,即豆子和小米;这里泛指农作物。   但是关中饲养蚕的非常少,绢布全靠贩卖掉农作物之后,把所得的利润购买另一种。   国家准备宏观调控,顺便还解决江淮苦变造;来回运送,浪费人力物力。   而且长途运输非常的麻烦,而且途中还有损失。   于是有人跟玄宗建议,由国家出面把物资调换。   把关中的粮食掉往江淮地区,把江淮地区的丝绢运往京师。   由国家出面,把这些物资收购,再运送到需要的地方。   自今以后,关内诸州都有人专门负责跟国家申报自家丰饶的物资。   关中则准时把粟取米,送至河道运输点。   有些距离河道运输点特别远的地方,没办法到达的,就、就近充给了附近的军营,当做军粮。   河南、河北有的地方不通水利,不方便运输,这些地方就有关中代为收发,然后转送。   这些措施联通了东西南北四方的经济,同时也解决了各地物资堆积的问题。   算是开元中后期比较重要的一项举措。   这两年因为天灾而有些萧条的经济迅速回暖,大唐正式进入全盛时期。   设计弄死了三庶人之后,武惠妃惶惶不可终日,因为心虚,总害怕他们三个人的灵魂来报复。   武惠妃出生于六九八年,死于至七三七年,年近三十九岁。   她是武攸止的女儿,武三思的侄女;老武家又一位被老李家宠信的后妃。   方便武攸止死的时候,她还很小,于是被武则天接入皇宫抚养。   她自小就生长在皇宫里,对皇宫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同时,因为曾被武则天抚养过一段时间,她也学到了一些自己姑奶奶的谋略和心机。   玄宗有后妃四万余人,他根本就记不清那些妃子的名字和脸,但是却唯独对只有几面之缘的武惠妃情根深种。   甚至于在她的怂恿下,杀死自己的发妻王皇后,赐她为惠妃。   玄宗当时曾经想要立她为后,但是遭到了群臣的集体反对。   说她原本就是武家人,难道要重蹈当年的覆辙吗?   这才作罢。   但是她的宫中礼秩,和皇后没什么区别。   人就怕自己吓唬自己。   武惠妃总是担心三庶人的灵魂前来报复她,做梦经常被吓醒。   没多久就得了神经衰弱,后来转成了抑郁症。   每天不是在自杀,就是在预谋自杀的路上。   整个大明宫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武惠妃的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病得卧床不起。   玄宗心疼得不得了,把参与治疗的疾医都惩罚了个遍。   可是抑郁症这种心理疾病,根本就没有办法治愈;后世只能想办法减轻,中医不可能治得好。   武惠妃在挣扎了半年之后,最终撒手人寰。   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七日,武惠妃卒于其行宫,终年四十岁。   玄宗追赠谥号贞顺皇后,明年二月葬敬陵。    第362章 接连而去   开元二十六年,正月八日。   关中地区支援边防的战士们都被遣送了回去。   去年五月,玄宗招募长征兵用来补充边疆的兵力。   招募很成功,人手充足。   所以招募之前过来帮忙的兵士们都各自被遣会了原籍。   那些兵士过来帮忙之后,都督、节度使所领的军人、镇守士兵本就不宽裕,如果把这些人留下来镇守边疆,那原本的驻地兵力就会削弱。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招募长征兵。   紧接着没两天,听说玄宗下次在乡镇上设立乡学。   最开始的时候,京都有国学、大学之类的教育机构。   门阀士族垄断的局面已经被打破,进入了全民学习的时代。   设立完国学和大学之后,唐朝政府还在诸州县设立了县学。   但是一个县毕竟范围很大,有些人还是得不到受教育的机会。于是,玄宗下令,在州县之下,别置乡学。   乡学其实很早就有了,不过中间经过多次的变迁,立而又废。   正是由于这个举措,全民文化素质低提高,文人墨客遍布大唐。   今年二月初二,杜甫来了疏勒。   他是和杜筠一起来的。   听到了士兵回禀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有请。”   虽然口上说着,但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他们两个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呢?   恍惚之间,他们两个人已经进来了。   两个人都从小娃娃变成了清秀的青年。   算起来,杜甫已经二十七岁、杜筠都三十多岁了。   长大后的杜甫果然帅得人神共愤。   漆黑如墨的瞳仁看起来深邃似星空,高挺的鼻梁、狭长的丹凤眼看起来就是“高才生”的标配。   他大概一米八五六,整个人虽然瘦,但是看起来就是个练家子;圆领袍衫被风吹起来的时候,能看到他手臂的轮廓——那绝对是常年锻炼的人才会有的肌肉。   相比之下,杜筠就瘦弱多了。   他和杜甫差不多高,当时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消瘦。   隐约能看出来小时候的轮廓,他的眼睛却不似小时候那么有神了。   他现在的眼圈黑黑的,整个人的气色也不怎么好。   整个人憔悴的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了似的。   “阿爷,”杜甫开口,行礼。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一直自己胡乱的猜,还不如直接问一下。   “其实我们俩来,是来送东西的。”杜甫说,把手里的盒子打开,“这是阿爷让筠冉兄交给你的。”   “送东西?”   我有些想不明白。   其实每年,我都能收到杜煜和杜闲托人带过来的年货。   关中和西域相隔太远,而且,她们俩都上了年纪,也不方便来回奔波。   怎么会突然让他俩过来找我呢?   “阿爷……”杜筠开口,整个人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他的声音哽咽着,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阿爷没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至于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阿兄……他……”   说话间,又有人来禀报。   说有人来找我,叫杜燮。   “瑞安兄……”我看着走进来的那个老头儿,一脸错愕。   印象里的傻狍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老头,他的头发灰白一片,中国人看起来就跟七八十岁了似的。   算起来他这个功夫里也得有五十多岁了,在唐朝这真的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老人了。   他明显是在杜甫来之前来的,因为他看到那俩人的时候,一脸惊讶。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谢燮来是为了告知我刘翊的死讯。   然而,在次之前,他并不知道杜煜的死讯。   算起来,不知不觉间,我都已经四十二岁,原本就比我大上七八岁的他们接连去世。   我忽然更加不喜欢这个原本就不怎么友好的世界了。   —   今年的冬天特别长,出了正月,还是很冷。   风打在脸上,抽得脸生疼;抽得我直想哭。   第一次见杜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第一次叫他阿兄的声音还盘旋在耳边……   没想到,他说没就没了。   不管是他,刘翊也撒手人寰;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就要变成孤儿了。   我参加完杜煜的葬礼、回到疏勒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底。   刘翊的葬礼和杜煜的葬礼是前后脚,两边跑的话我根本来不及。   我和谢燮约定分头去,我去送杜煜,他去送刘翊。   今年二月底,吐蕃派兵攻打河西,担任河西节度使的崔希逸再一次把他们打败。   然后,担任鄯州都督、知陇右留后的杜希望率领士兵攻打吐蕃新城,整个城池包括附近的居民尽数被绞杀。   并在这里设置了威戎军。   吐蕃新城的位置大概在后世的甘肃门源回族自治县。   这两年,唐军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破吐蕃一城,则在该城置一军人。   如:破石堡城,置振武军。   威戎军就是破了这个城之后设置的,同时威戎也是原本吐蕃新城的名字系军名。   攻下这个城之后,派遣了一千将士驻守。   杜希望也来自京兆杜氏,他是杜煜的堂兄。   同时还是司徒杜佑父亲,诗人杜牧曾祖。   杜希望以重诺闻名于世,他最开始担任的是安陵县县令,后来迁鄯州都督,拜陇右节度使,擢鸿胪卿。   再往后,担任恒州刺史,后来迁任西河太守。   杜希望清廉自守,爱重文学,也是一位典型的能文能武的大将。   杜希望途经安西的时候,还说道过来了一趟。   他并不是京兆嫡房的,但是算起来也是我的长兄。   他来原本是想让我继承杜家家主的。   他显然不知道我只是个养子,还已经跟着李植的爸认祖归宗。   不过,我对他这个人印象还是蛮好的。   今年五月,报状上刊登了崔希逸死亡的消息。   他从始至终都在为失信于乞力徐而自责,以至于成了心病。   他一直都想得到乞力徐的原谅,但是当初乞力徐逃走之前身上就受了重伤,没多久病死在吐蕃。   人死不能复生,乞力徐死了之后,崔希逸更加自责不已。   今年跟吐蕃交战,原本的记忆又全部被打开了。   今年五月,他迁任河南尹,还没到就病死途中。    第363章 立为太子   三庶人被杀死之后,太子之位就空缺了下来。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文武百官纷纷跟玄宗上表,请他尽快定下储君。   玄宗觉得他们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于是考虑立老三为太子。   李林甫不干了,他多次跟玄宗提议,立寿王李瑁为太子。   玄宗一直十分信赖李林甫,被他一反对、开始有些犹豫不决了。   他不是没想过立李瑁为太子,实在是因为李瑁的个人条件不怎么好。   一来是因为李瑁太小,现在才十九岁,还没弱冠;二来,李瑁生性懦弱,就算上台也会成为傀儡,恐怕会重蹈自己爷爷的覆辙。   万一老唐家一百多年的江山葬送在自己手里,他有何颜面去地下见李家的各位列祖列宗?   ——虽然差点儿葬送在他手里。   再加上武惠妃正好得了病、还久治不愈,他也没心情去管这些。   就这么一直拖着,拖着拖着,武惠妃就挂了。   办完了武惠妃的葬礼,立太子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玄宗纠结了半年之后,还是想立老三忠王李璵为太子,老三现在是最年长的孩子,已经二十七岁了;仁孝恭谨,又好学,也是顺位第一继承人。   玄宗的大儿子曾经因为狩猎的时候,被猴子抓伤了脸;整个脸伤痕累累,有损皇家威仪,这也是为什么立了老二为太子的原因。   但是李林甫坚决反对。   他给出的理由是,老三的生母杨贵嫔已经去世,恐怕不能很好地辅佐老三。   李瑁温顺乖巧,又勤奋好学有才华,应该立他为太子才是。   这么扯的理由,偏偏玄宗信了;他原本就是耳朵根子软的人,被李林甫反对之后,开始犹豫不决。   李林甫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浪得虚名,为了防止玄宗反对,他把满朝文武都给说服了。   结果,玄宗一上朝,满朝文武集体上表:“寿王瑁勤奋好学,理应立为太子。”   这阵势直接把玄宗吓了一跳,当即怒拍桌案,退朝。   立太子这件事情又一次被搁置了。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玄宗感冒了。   唐朝得个感冒可是很容易挂的,尽管玄宗没两天病就好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又接连失去三子。   万一哪一天忽然撒手人寰。   这大唐江山,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又开始考虑立谁为太子。   想来想去,还是老三最合适;但是李林甫肯定不会同意的。   继嗣问题得不到解决,他每天愁得闷闷不乐的;还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好基友高力士问他:“大家……这是怎么了?”   玄宗没好气地说:“你都跟了我大半辈子了,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犯愁吗?”   高力士一看玄宗闹脾气了,立刻哄孩子似的说:“难道是因为太子没能确定下来的事情?”   “嗯……”玄宗又蔫儿了。   “大家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小事而纠结呢?”高力士说,“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是立长不立幼,您就坚决立长,谁敢真的来指责您吗?”   玄宗恍然大悟,连连称对。   于是拟草了诏书,宣布立忠王李璵为太子。   开元二十六年六月三日,立忠王李璵为太子;七月二日,举行了典礼,同时大赦天下。   十二日,册封李璵的妃子韦氏为太子妃。   这时,安C在突骑施的线人来报,说苏禄被杀,突骑施内部大乱。   突骑施苏禄可汗开始的时候,很节俭,掠夺的财物都分给各部落;从来不把掠夺的物资并入自己的财产。   因为跟着他总是能分得到很厚的封赏,所以很多人都乐意跟着他卖命。   没多久,他娶了唐朝交河公主、突厥、吐蕃三国公主,分别把她们封为“可敦”;可敦是可汗的“配对词”,意思相当于唐朝的后、妃。   同时,他还把自己的儿子们分封为“叶护”;叶护是突厥官名,突厥二十八级之中的第一级,也就是相当于正一品。   大肆分封之后,相应的花费就多了起来。   渐渐的,战争掠夺得物资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腰包。   那些为他卖命的将士们得不到封赏,积极性直线下降;有些人怨恨他只顾自己贪图享乐,完全不顾那些为他卖命的将士的死活。   再加上苏禄现在年纪大了,又得了中风,右手一手挛缩,吃饭都成问题;更严重的是,没多久他就瘫痪了。   瘫痪对于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来说,是最致命的;基本等同于死了。   于是,他率领的将士以及部落酋长,纷纷起了二心。   酋长莫贺达干与都摩度两个部落是整个突骑施最强的,两方都想得到统帅突骑施的权利,因此两个人互相猜忌、互相伤害。   今年夏末,莫贺达干派兵、趁着夜色突袭苏禄的营帐,杀掉了他。   都摩度与莫贺达干谁都不愿意妥协,于是达成了一个共识——立苏禄之子骨啜为吐火仙可汗。   想要以他为傀儡、安抚其他部落。   结果骨啜刚刚继位为吐火仙可汗、还没来的及安抚众部落,都摩度就反悔了,他派兵突袭了莫贺达干。   原本是去安抚其他部落的,结果半路上最强的两个部落打一块儿去了。   其他小部落一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个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都摩度和莫贺达干打得乱七八糟的,有的小部落们想要趁乱分一杯羹,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吐火仙可汗派遣自己的手下前去镇压,但是莫贺达干已经先一步派人跑来了安西,跟盖嘉运说了;他想要唐朝出面帮忙镇压,并提出吐火仙想要和拔汗那其他部落一起,联合攻打唐朝。   这个问题很严重啊!老盖立刻跟玄宗汇报了这个问题。   玄宗命老盖前去镇压招集突骑施和拔汗那的联军。   这个时候,吐火仙与都摩度趁老盖不在都护府中、攻打碎叶城。   他们还联合了黑姓可汗尔微特勒,尔微特勒则派人围堵在怛逻斯城附近;突骑施百姓又分黄、黑二姓,前娑葛是黄姓,苏禄族则是黑姓。   两方联军东西相连,试图阻断唐军。 第364章 南诏伊始   突骑施这一仗一打就是一年多。   我被调回安西,帮忙打理安西大都护府的事物。   就像最开始马朔在哥舒道元手下似的,算是副都护的副手;我和夫蒙灵詧交换了职务。   他接替我担任疏勒镇守使,我接替他担任老盖的副手。   今年七月,杜希望率领鄯州的驻兵,南下夺取了吐蕃的河桥,驻扎在泉城城郊、即黄河南岸。   吐蕃派了三万兵力前往抵抗,杜希望原本就只带了两千不到的人,根本就不足以抵抗三万吐蕃士兵;就算以一当十,最多也只能抵抗两万的兵力。   不光士兵忧心忡忡,杜希望自己心里也有些打怵。   左威卫郎将王忠嗣带领他的部下前来支援,他们首当其冲、担任先锋,直接把对方的兵阵打乱了。   行兵布阵为的就是保护后排,前边的士兵被冲散了之后,敌方的软肋就暴露了出来。   王忠嗣专挑对方守护薄弱的地方进攻、连着斩杀了数百人。   对方原本探测到的军情时,杜希望只有两千不到的兵力,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有后援。   再加上阵被破,所有人人方寸大乱。   杜希望立刻纵兵、乘胜追击,吐蕃又一次大败。   他们在于盐泉设置了镇西军,用来抵抗吐蕃。   王忠嗣以功迁左金吾将军。   王忠嗣最开始叫王训,他是丰安军使王海宾之子。   开元二年,他父亲王海宾战死沙场,他被接入宫中抚养。   玄宗收为养子,赐名忠嗣,他时常与忠王一起游玩,两个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王忠嗣长大以后,为人勇猛刚毅寡言少语,唐玄宗与他谈论兵法,他对答如流,唐玄宗很器重他,说:“你今后必然成为良将。”   玄宗觉得他很有行军打仗的才能,于是找人教授他兵法。   开元十八年,他只有二十五岁就出任兵马使、随河西节度使萧嵩出征。   在玉川战役中以三百轻骑偷袭吐蕃,斩敌数千,吐蕃赞普仓皇逃走,后接替王晊担任陇右节度使。   二十六年,北伐契丹时,他率十万骑兵,北出雁门关,于桑干河三战三捷,奚和契丹联军全军覆没。   今年八月,玄宗册封大武艺的儿子大钦茂为渤海郡王。   允许他继承他父亲的左骁卫大将军、忽汗州都督之职。   大钦茂在他的国家境内接受了诏书,然后和他派遣的使者一起,前往长安,当面感谢玄宗。   大钦茂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和统治者他在位期间,渤海国大大加速了封建化进程,全面推行“宪象”唐代中原地区的政策,使渤海国封建经济、政治、文化迅速发展,成为唐代中国封建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大力发展文化、经济,并在安史之乱之中协助唐朝,获得晋封为渤海国王。   今年九月,封蒙舍·皮逻閤为云南王,赐名归义。   皮逻閤的祖先,是南蛮其中一种被称为乌蛮的种族。   乌蛮又称哀牢蛮,居地在姚州之西;他们和僚族应该是同宗。   哀牢蛮把自己的国家王称为“诏”,姚州以西原本有六诏——即六个国家,他们的分别是蒙舍诏、蒙越诏,越析诏、浪穹诏、样备诏、越淡诏。   其中蒙舍在最南,故又独称“南诏”。   六个国家之间的兵力相当,各自有自己的君主,并没有共同的将领;但是据说,蜀汉时期,诸葛亮带兵前来征讨,六诏皆臣服。   唐朝初年的时候,南诏第一任君主蒙舍·细奴逻来朝称臣;细奴逻生逻盛,逻盛生盛逻皮,盛逻皮生皮逻閤。   他们给后代起名字的方式是,以名之尾字相续。   到了皮逻閤这一代,云南地区风调雨顺,位于最南方的南诏空前强大。   相比之下,其他五诏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兵力上都略逊一筹。   兵强马壮、财力充足,皮罗閤的野心也跟着膨胀了起来。   既然所有人都是同宗,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的国家家统一在一起,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呢?   皮罗閤曾经帮助唐朝破渳河蛮之功——就是当初盐城起义的时候,因此结识了剑南节度使王昱,他贿赂王昱,想让他帮忙出面,以便统一六诏。   这件事儿王昱一个人肯定做不了主,于是他跟玄宗请示,玄宗同意了。下旨赐给皮逻閤名字归义,授特进,封越国公。   没多久,南诏威服群蛮,助攻吐蕃,这是“南诏”国的来历。   今年十月,玄宗又一次听从李林甫的蛊惑,在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的必经之路,建立了千余间行宫,用来往返骊山温泉时整顿休息之用。   原本勤政爱民的玄宗,正式退化为一个只知道贪图享乐的昏君。   与此同时,西南边陲又擂响了战鼓,今年九月,吐蕃大军率领众多将士攻打安戎城,王昱带兵前往迎战,被大败,死伤数千人,几乎全军覆没。   安戎城,是仪凤二年、益州长史李孝逸新筑的,用来抵抗吐蕃。   安戎城位于茂州西与吐蕃交界处,可是刚刚建成没多久,就被吐蕃人抢走了。   因为这个地区地势险要,唐朝多次派人攻打,但是都失败了;前前后后折腾了六十年,依旧没能把这座城夺回来。   剑南节度使王昱在安戎城附近修筑了两座城市,然后在两座城池之间屯下了很多物资。   他想要趁其不备把这座城池拿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但是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王昱刚刚制定了严密的计划、正在等待时机攻城的时候,吐蕃忽然发重兵前来营救安戎城。   对方足足准备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原本安戎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吐蕃军里应外合,大破王昱。   原本想两面夹击,没想到最后被两面夹击的居然是自己。   王昱带领众将士抵抗,但是寡不敌众,最终大败。   这场战役唐朝损失了几千名将士,王昱在左右副手的掩护之下逃走。   那些辛苦运送去的粮草和物资全都白白便宜了对方。   王昱贬栝州,再贬高要尉而死。 第365章 唐六典成   自打裴耀卿提出粮食转运这个方针之后,水运空前繁荣了起来。   水运繁荣,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发展,整个运作呈现一种良性循环。   去年年初的时候,润州刺史齐浣跟玄宗上奏:   他说,从瓜州到济江一路上没有直达的航道,需要绕行六十里;既费时又费力,还需要花费更多的运输费用。   所以,他希望玄宗在京口开凿航道,连通直济江和伊娄河;伊娄河原本在江都县南,直通大江,当时因为废弃多时,已经被淤积的淤泥堵塞。   只要连通直济江和伊娄河,原本需要六十里路才能运到的物资,只需要二十五里。   玄宗同意了。   伊娄运河历时两年,终于重新打通。   伊娄运河的打通,南北运河首次相连;伊娄运河又被瓜洲渡,从此一直活跃在历史中。   今年年末,历时十六年终于编撰完成的唐六典正式完成。   开元十年的时候,开始着手编撰敕撰,到今年、三省、九寺、五监,十二卫等职司、官佐、品秩等。   转眼到了第二年八月。   去年的时候,突骑施派人围攻碎叶城,碛西节度使盖嘉运亲自率兵抵抗。   突骑施可汗突火仙看到老盖亲自出城迎战,于是也亲自来应战。   他毕竟是个小孩儿、没有什么出战经验,两军对仗阵前,没两个回合就被盖嘉运打败了。   他率领余部仓皇逃窜,八月十五日,在贺逻岭被擒。   老盖决定乘胜追击,他派遣夫蒙灵詧和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一同围攻怛逻斯城。   半月之后,怛逻斯城破,他们生擒了黑姓可汗尔微,并迎回了交河公主。   俘虏的数万人都被唐朝赏给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高兴的不得了。   唐朝再一次威震西陲,夺回了西域霸主的地位。   其他原本附庸于唐朝、最近被策反的小国家们发现跟着大佬混有R吃,又纷纷倒戈。   九月中旬,原先臣服于突骑施的处木昆、鼠尼施和弓月等部落也率领众将士依附于唐。   今年十一月,剑南道团练副使章仇兼琼入朝奏事,他跟玄宗说,吐蕃安戎城现在可以攻打。   王昱被对方打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玄宗好大喜功的性格,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   听到章仇兼琼说可以拿下,他十分高兴。   又因为剑南节度使张宥是文人,不习军旅之事,于是他把军政大事都委于章仇兼琼。   十一月底,玄宗任命张宥为光禄卿,十二月以章仇兼琼为剑南节度使。   老章仇也不负众望,第二年大破吐蕃。   开元二十八年三月,章仇兼琼派人偷偷潜入安戎城,与吐蕃将士翟都局和维州别驾董承晏结谋,让翟都局为内应,开门引唐兵入城。   唐朝军人趁着夜色潜入安戎城,把在睡梦中的吐蕃将士屠杀殆尽。   安戎城落入唐军手中,章仇兼琼任命监察御史许远率兵镇守。唐玄宗闻报后大悦。   吐蕃人遭受到了灭顶式打击,他们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休整了几个月之后,吐蕃发兵围攻安戎城,试图把城夺回来。   这次他们带了十万大军,不仅想要拿下安戎城,还准备把旁边的维州一并吃掉。   十月,吐蕃发兵攻打安戎城及维州,被章仇兼琼派将击退。   玄宗下诏改安戎城为平戎城,并增派了一倍人手镇守。   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盖嘉运带着俘虏的吐火仙入朝献捷。   唐朝为了宣扬自己大度,对待俘虏一向友好。   玄宗赦免了吐火仙的罪责,并任命他为左金吾大将军;同时,同意老盖了的要求、立阿史那怀道之子阿史那昕为十姓可汗,统御突骑施众部落。   四月十五日,玄宗又下令把阿史那昕的老婆李氏册封为交河公主;其目的是为了彰显唐朝皇恩浩荡。   玄宗因为老盖平突骑施有功,把他任命为河西、陇右节度使,让他前去抵御吐蕃。   老盖这个时候已经快六十岁了,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居功自傲。   他觉得自己这次立下了大功、帮玄宗解决了燃眉之急,于是在长安街巷风花雪月之地流连忘返,已经到了赴任的时间,他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裴耀卿一看,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啊,于是跟玄宗提建议。   他觉得老盖虽然勇猛忠烈,但是毕竟只是一介武夫,现在立了点儿招工,还有骄敌之色。   回到长安之后,就只知道朝夕酣饮,完全无视边疆战乱;这样的人恐怕难以成就大事,请玄宗严加训励。   玄宗点了点头,直接叫人把老盖叫过来训了一顿,催促他去赴任。   老盖被骂了一顿,头脑清晰了不少,立刻告罪,起身赴任。   与此同时,参与了歼灭突骑施战乱的酋长莫贺达干听闻唐朝封阿史那昕为可汗,当场气得鼻子都歪了:“讨平苏禄,用的是我的谋略,我还出了那么多弟兄,怎么到最后反而立了面儿都没露的阿史那昕为可汗?!我辛苦了半天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唐朝一点儿东西都没封赏我!”   越想他越生气,直接率领诸部叛变了。   玄宗一看,光顾着高兴去了,居然忘了封赏他。   立刻下诏立莫贺达干为可汗,让他率领突骑施之众,并让盖嘉运前去去传达手谕。   十二月三日,莫贺达干得到了消息之后,率众降唐。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年四月,玄宗派兵送阿史那昕还国;刚到了至俱兰城,就被早就埋伏在那里的突骑施士兵杀害。   原来莫贺达干一直怀恨在心。 第366章 九龄仙逝   开元二十八年十二月,金城公主病死于吐蕃。   吐蕃派人跟玄宗告丧,并请求和唐朝重修于好,玄宗没理他。   今年年底,第三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束,全国共计四千八百一十四万三千六百九十人。   西京长安、东都洛阳每斛米最多不过二百文,一匹绢的价格也差不多。   海内富安。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虽行万里,不拿兵器。   直到年末,我才听说张九龄二月底去世了。   老张一生忠心耿耿,刚正不阿;他出身官宦世家,举止优雅,风度不凡。   老张是一位有胆识、有远见的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诗人、名相。   他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选贤任能,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敢与恶势力作斗争,为“开元之治”作出了积极贡献。   他的五言古诗,诗风清淡,以素练质朴的语言,寄托深远的人生慨望,对扫除唐初所沿习的六朝绮靡诗风,贡献尤大。   著有,被誉为“岭南第一人”。   张九龄为张说所奖掖和拔擢,张说去世后,开元二十一年,玄宗拜他为宰相。   作为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个名相,他深为时人所敬仰,王维、杜甫都作有颂美他的诗篇。   他曾辟孟浩然为荆州府幕僚,提拔王维为右拾遗;记得杜老师曾经也曾想把作品呈献给他,未能如愿,晚年追忆,犹觉得可惜。   他曾上书唐玄宗重视地方官人选,纠正重内轻外的风气;选官应当看重才能,不循资历。   老张很有远瞻,他建议在河南道屯田,引水种稻,遂兼河南稻田使。   玄宗之前想拜张守圭为相、以牛仙客为尚书,张九龄都坚决反对。   他倒霉就倒霉在女干相李林甫同朝为官。   李林甫处处给他穿小鞋。   今天去笼络文武百官、明天去玄宗面前进献谗言。   最终被玄宗迁为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   然后又因为周子谅的事情被迁怒,贬为荆州长史。   张九龄虽然被贬,玄宗还是很喜欢他的;如果不是李林甫的嘴皮子太厉害、如果不是玄宗耳朵根子太软。   老张应该会一直担任宰相。   大唐真的会盛世长安。   ——而不是现在这样、表面上看着安居乐业实际上却内忧外患。   开元二十九年正月十五日。   玄宗颁布了一条诏书。   往常诸州有饥荒的时候,都需要先上报给朝廷,才能开仓赈粮;有时候受灾的地方距离长安非常远,来回这么一折腾,很多人就会活活饿死了。   张九龄还担任丞相的时候就跟玄宗提过这条建议。   他觉得人命关天先救人比较要紧。   当时李林甫反对,他给出的理由是这样会让州县趁机虚假报帐。   这个事情就搁置了。   现在老张已经驾鹤西去,玄宗又想起了这个。   当即批复同意。   从今以后,只要遭遇饥荒,州县长官与采访使有权先开仓赈济,然后再上报。   今年六月,吐蕃大军压境。   他们这次足足准备了四十万人马,这明摆着是不啃点儿唐朝的地皮不回还的节奏啊。   他们从青海一带入侵,直*驻扎在青海的安人军,浑崖峰骑将臧希Y率领五千精骑打退了他们。   但是吐蕃并没有停止进攻,而是转战其他线。   他们几乎把青海那一片的边防城镇全打了个遍。   这场暴乱足足持续了半年,十二月,他们屠了达仕县,攻陷了石堡城。   因为吐蕃这群熊孩子们老是过来S扰,唐朝每年的军费都在直线上升。   虽然整个唐朝现在正是鼎盛之时,国泰民安、人民生活富足。   但是不得不说,就是从现在开始,赋税在逐年的增加。   今年七月十八日,突厥派遣使者跟玄宗说,他们家老大挂了。   突厥故去的可汗名叫登利。   他是默啜可汗的孙子、乖孩子毗伽可汗的儿子,上任伊然可汗的弟弟。   七年前,毗伽被梅录啜毒杀,在毒发之前成功复仇杀死了梅录啜。   俩人同归于尽之后,大臣们拥戴毗伽的儿子伊然可汗继位。   伊然可汗登基没多久就挂了,他的弟弟登利继位。   登利两个堂叔关系特别好,两人分典兵马,号左、右杀——即左、右杀判。   他们掌握生杀大权和兵权,登利想把兵权收归到自己手中,于是和他的母亲密谋,杀掉了“右杀判”。   同时接管了右杀判的众人。   左杀判阙特勒一看,既然杀掉了右杀判,那下一个倒霉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他派人攻杀登利。   他先*宫杀掉了登利的母亲,又杀掉了还在睡梦中的登利。   他拥立毗伽第三个儿子为可汗,妄图以他为傀儡,自己称霸整个突厥。   可是没多久,新可汗就被骨咄叶护杀掉了,拥立了毗伽最小的儿子为可汗。   没多久,新可汗又被人刺杀,从此,突厥进入全面崩溃阶段。   玄宗听完了使者的讲述之后,立刻趁着突厥内乱、命令左羽林将军孙老奴前去招谕回纥、葛逻禄与拔悉密等部落。   年末,在报状上看到玄宗在八月份的时候,玄宗任命安禄山为营州都督,充平卢军使,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   因为报状都是由林梵从长安转寄过来的,有时候会有丢失的,有时候会有延迟。   今年秋冬多风,所以报状又延迟了。   看到安禄山被玄宗重用,我一点儿都不惊讶。   安禄山这个时候已经在担任平卢兵马使,特别擅长阿谀奉承。   人都喜欢听好话,特别会说话的安禄山当然不会被其他人讨厌。   适逢玄宗派人来至平卢考察,。   御史中丞张利贞担任河北采访使,刚到平卢,安禄山立刻投其所好、各种送礼物;不光贿赂他,还顺带把他的左右副手也一块给贿赂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张利贞回去之后,各种在玄宗面前夸赞安禄山。   于是,玄宗觉得安禄山是一块儿沧海遗珠,应该得到重用。   直接把他任命为营州都督,充平卢军使,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   第二年一月六日,把平卢也别置节度使,由安禄山担任平卢节度使。 第367章 十大节度   今年,玄宗在东都洛阳御勤政楼,宣布改元天宝;受朝贺,赦天下。   正月,我去了一趟凉州。   起因是听说王之涣病重。   王楠是王之涣的铁粉儿,他一直觉得自己甚至就是王之涣的后人。   他一直都想亲自去拜访一下王之涣,顺便求签名。   可是他和我一样,以前是小喽啰的时候,没有资格离开驻地;后来有了军衔,有了年假可以去的时候,又被工作上的事情拖累着、抽不开身。   拖着拖着,王之涣就病重了。   王楠觉得自己再拖下去的话,恐怕连偶像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立刻跟老盖离开后、担任新大都护的来曜告假,顺带还拽上了我。   我俩直接奔着河西去了。   到了河西节度治所,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王维。   王维六年前调任监察御史,后奉命出塞;去年开始,担任凉州河西节度幕判官。   王楠立刻激动不已。   我算是发现了,但凡姓王的,他都觉得是自己家的祖先。   王维现在有四十多岁,他的头上带着幞头,穿了一身石灰色的圆领袍衫,一副文人墨客的样子。   王维其实对于很多天朝人来说,都非常熟悉。   他参禅悟理,学庄信道,精通诗、书、画、音乐等,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尤长五言,多咏山水田园,与孟浩然合称“王孟”,有“诗佛”之称。   但是没有人说过,他是一个特别健谈的人;准确的说,是个话唠。   见面先跟我俩唠了一个时辰。   ……   我们在他的引荐下,见到了王之涣。   他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浑身上下都起了水泡。   那些水泡看着就十分恐怖,天还十分的冷,那些水泡有的甚至被冻伤了。   这是因为唐朝还没有棉被,御寒的衣物大多是动物毛皮。   天不是特别凉还好说,河西地区在后世内蒙地区,冬天冷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我跟负责照顾王之涣的人说,让他向纺织的女工们购买一些棉絮,然后把那些棉絮摊开、用布封起来。   然鹅我说了半天,他并没有听懂。   我只好手把手的教他,帮王之涣做了一床棉被。   虽然有点儿垂死挣扎的意思,原谅我对医术一无所知;我有些惋惜,王之涣现在才五十四岁。   在后世,这根本还算是壮年……   今年正月,十节度经略使形成。   全国共有州三百三十一个,羁縻州八百个。   为了抵御周边少数族的侵扰,玄宗在沿边各地陆续设置了十节度使、经略使;十节度使、经略使遍布大唐边域,形成保卫之势。   但是募兵戌边,边防节镇将领的权力增大,形成了内轻外重的局面;外围固若金汤,国家内部兵力略逊一筹、外强中干。   十节度、经略使分别是是:安西节度使、北庭节度使、河西节度使、朔方节度使、河东节度使、范阳节度使、平卢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剑南节度使和岭南五府经略使。   安西节度负责整个西域,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治所在龟兹城,正常情况下,驻兵两万四千人。   这几年安西不太平,驻兵已达三万。   北庭节度防制突骑施、坚昆,统御范围在后世新疆地区;统瀚海、天山、伊吾三军,屯兵分部在伊州、境内。   治所在北庭都护府,兵力约二万人。   河西节度断隔吐蕃与突厥,统御范围在后世甘肃地区;统赤水、大斗、建康、宁寇、玉门、墨离、豆卢、新泉八军。   张掖、交城、白亭三地兵力协助;屯兵分部在凉州、肃州、瓜州、沙州、会州五州境内。   河西节度治所在凉州,兵力七万三千人。   朔方节度捍御突厥——统御范围为后世内蒙古、青海地区,统经略、丰安、定远三军;同时,负责管辖三个受降城、安北、单于二都护府。   屯兵分部在灵州、夏州、丰州三州境内;治所在灵州,兵力六万四千七百人。   河东节度与朔方节度掎角以御突厥——统御地区约为后世山西、河北部分地区;统天兵、大同、横野、岢岚四军,云中驻军辅助。   屯兵在太原府忻州、代州、岚州三州境内;治所在太原府,兵力五万五千人。   范阳节度负责监视和牵制奚、契丹,统御地区在后世河北;统经略、威武、清夷、静塞、恒阳、北平、高阳、唐兴、横海九军。   屯兵在幽州、蓟州、妫州、檀州、易州,恒州、定州、漠州、沧州九州境内;治所在幽州,兵力九万一千四百人。   这是十个节度中,兵力最多的一个。   平卢节度镇抚室韦、靺鞨,统御地区约为后世辽宁;统平卢、卢龙二军,榆关军辅助,安东都护府也属于管辖范围。   屯兵在平州、营州二州境内;治所在营州,兵力三万七千五百人。   陇右节度主要备御吐蕃,统御地区约为后世青海;统临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漠门、宁塞、积石、镇西十军。   绥合、合川、平夷三城辅助;屯兵在鄯州、廓州、洮州、河州四州境内。   治所在鄯州,兵力七万五千人。   剑南节度西抗吐蕃,南抚蛮獠,统御地区约为后世四川地区;统天宝、平戎、昆明、宁远、澄川、南江六军,屯益州、翼州、茂州、当州、嶲州。   屯兵在柘州、松州、维州、恭州、雅州、黎州、姚州、悉州十三州境内;治所在益州,兵力三万零九百人。   岭南五府经略绥静夷獠,统御地区约为后世广东地区;统经略、清海二军。   桂州、容州、邕州、交州四州从旁协助;治所在广州,兵力一万五千四百人。   各节镇兵总共四十九万人,马八万余匹。   在开元以前,每年供边兵衣不过二百万匹;但是整个开元时期,边疆一直战乱不断。   边防驻军逐年增加,到今年,已经足足翻了两倍多;边兵增多,大大加重了人民的负担,每年用衣从两百万飙升到一千零二十万匹。   粮食也从最开始的八十万斛飙升到一百九十万斛。 第368年 皇甫惟明   今年三月,在报状上看到了韦坚领江淮转运使的消息。   自打他和杜铃兰解除婚约之后,我都快忘了长安还有这么一个人。   看报状上说,他之前在做长安县县令;报状上还顺带把他夸了一顿,说他勤政爱民、政绩突出之类的。   玄宗也觉得他挺不错的,让他担任陕郡太守,领江、淮租庸转运使。   陕郡是江、淮漕米北运长安的转运站,是“南粮北调”中最重要的一环;随着唐朝军需民食的增加,因关中原本粮食产量低下、粮食就供应不足。   现在,整个关中地区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粮食都仪仗于盛产粮食的江淮地区。   这么重要的工作,当然要交给自己信赖的人。   韦子金是太子妃的亲哥哥,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再加上他这个人工作能力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玄宗这才放心让他去干。   不过,韦坚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而且他很有野心。   虽然当初是迫于家族压力才和杜铃兰取消婚约的,但是不得不说,他如果坚持的话,家族也不会强制性的*迫他俩“分手”。   天宝年间,玄宗好大喜功,朝廷上下奢侈成风。   韦坚等人争相巴结,他监督督江淮租运时,每年都私自征收费用,当地的人迫于他是皇亲的压力,不敢告发他;他也不傻,多得的利润他都送给了玄宗。   美其名曰“多得税”。   玄宗已经昏庸无道,连续七八天不上朝都是家常便饭了;听说他今年一口气往自己后宫里塞了五百佳丽,说句不好听的,一天一个,都不够雨露均沾的。   后宫开销日渐增多,对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钱,他当然是喜闻乐见的收下了。   至于百姓会不会有怨言、如何安抚,那是当地的官员需要考虑的问题。   五月份,听说吏部尚书莫曳被流放赣中。   起因不得而知,但是和李林甫脱不了干系。   这两年,李林甫已经先后挤兑走了很多人。   从最开始的张九龄,到现在的莫曳,他们无一不是和李林甫有过正面冲突。   李林甫嫉贤妒能,凡才望功业在自己之上、为玄宗所亲厚的大臣,他一定要想办法除去。   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地位会遭到威胁,因为他除了长了一张嘴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常常表面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背后却进谗言诬陷对方。   可是偏偏玄宗对他言听计从。   高力士几次想要跟玄宗提个醒,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说起来真是可笑,李林甫为了防止有人告他的状,在玄宗面前的时间几乎比贴身宦臣高力士还要多。   今年十二月,陇西军和河西军联手大破吐蕃。   自打我离开陇西军营之后,已经有就有很久的时间没有回去过。   自打彭偃房也没了之后,陇西军营里除了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已经八十多岁的往利升大叔之外,其他人我一个概都不认识。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三十年前那场“百鬼夜行”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怪力乱神,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今年十二月初,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带领陇西军营的将士以及陇右军联合破吐蕃大岭军。   这是改元天宝之后和吐蕃的第一场战斗;吐蕃大军进犯陇右地区,皇甫惟明立即率军迎击,在青海大获全胜。   十二月二十七日,吐蕃大将莽布支再率三万余人马,与皇甫惟明部交战。   唐军先锋骑将王难得率先出阵,与先锋——吐蕃赞普之子——琅支都交锋。琅支都被其三枪之内挑于马下。   吐蕃军登时阵脚大乱,被踩踏死了不少人。   皇甫惟明趁机指挥唐军乘势掩杀,斩获五千余人。   陇右道接连传来捷报。   二十九日,河西节度使王倕率人大破吐蕃渔海及游弈等低的驻军。   对方抵抗无果,几近全歼。   不久,皇甫惟明便发现吐蕃军每次进犯陇右地区,都以洪济城为前哨阵地,遂决心除去这个隐患。   天宝二年四月,皇甫惟明故亲自率领兵马自西平郡出发,长途奔袭,推进千余里,向驻守洪济城的吐蕃军发起进攻。   由于唐军远道而来,出其不意,很顺利地便占领该城。   皇甫惟明这个人和韦坚差不多,也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   天宝初年,玄宗喜好边功,边帅常以抗击吐蕃有功而获官爵。   也就是,这算是边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只要抗击诸番,就能获得封赏。   皇甫惟明无疑是把这个贯彻的特别好的一个人。   他在与吐蕃军作战中连战连捷,立功心切,于是决定率廓州军向吐蕃所占重镇石堡城发起攻击。   石堡城又称铁刃城,是吐蕃的战略要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开元十七年三月,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曾经用远程奔袭的战术,攻占石堡城。   但是在开元二十九年十二月,由于盖嘉运身兼河西、陇右节度使两职,没法儿兼顾。   再加上老盖原本就有点儿不思防务,导致使吐蕃军重新攻占石堡城。   皇甫惟明进至石堡城后,立即展开了猛烈攻势。   吐蕃守城将士一面凭险据守,一面传书求援。   吐蕃即派大论莽布支率军日夜兼程前往支援,并取得吐谷浑小王的配合,与守城将士里应外合,攻打唐军。   唐军又变成了安戎城攻坚战的情况——被前后夹击。   皇甫惟明由于急功近利,只顾攻城,忽略了求援,结果使唐军遭到了重创;副将褚诩战死,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   皇甫惟明只好撤兵。   但是,皇甫惟明的队伍大破青海道莽布支营、斩获敌方五千余人有功,他还是得到了玄宗的封赏。   王之涣最终也没能挺过今年,在床上“瘫痪”了近一年之后,今年秋天,他病逝于凉州。   他为人慷慨任侠,豪放倜傥,常击剑悲歌,是盛唐著名的边塞诗人,曾与高适、王昌龄、崔国辅等唱和。   王楠立刻奔赴凉州,想要求他的墨宝,可是他的家人把他所有的作品都付之一炬。   要知道,他的作品都遗失了,仅录存其诗六首,全是绝句。 第369章 昏庸无道   天宝三年正月,安禄山正式入朝堂。   玄宗特别器重他,又是赏赐又是加封;还允许他不需要投递名刺就可以觐见。   这是绝对的特权。   只有后妃以及皇帝的兄弟姐妹、父母可以不投递名刺直接觐见。   安禄山是一个双商很高的人,他一见面儿就把玄宗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跟玄宗说——报状上原封不动的刊登了这句话:   “去秋营州虫食苗,臣焚香祝天云:‘臣若C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负神祇,愿使虫散。’即有群鸟从北来,食虫立尽。请宣付史官。”   去年秋天,营州遭遇病虫害,臣每天焚香虔诚的向上天祷告。   如果是因为我心术不正,对待君王不够忠心的话,就让虫子来啃食我的心脏;如果我不曾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那请把虫子驱散吧!   马上打北边来了一群鸟儿,把虫都吃光了。   这么扯的故事,但凡是个人就不会信。   可是玄宗显然不是人,他不仅信了,还找史官把这句话写进了史书……   不怕流氓会说话,就怕领导是傻缺。   我看着窗外,忽然感觉,大唐江山命不久矣。   我无力改变,也不想去改变。   这边儿安禄山入朝,那边李林甫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今年年初,李林甫担任吏部尚书,他每天都在处理政务。   去年科举考试的名单还没弄出来,于是他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侍郎宋遥与苗晋卿去办。   当时,御史中丞张倚很受玄宗的器重,宋遥和苗晋卿想要巴结她。   当时应试的有近万人,最终选出了六十四个候选名单。   张奭位列六十四人之首。   然后群议四起。   但凡在朝堂任职的人都知道张倚的儿子张奭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大字不识俩,怎么可能过五关斩六将、pk掉近万人?   前蓟县县令苏孝韫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告安禄山,让他帮忙跟玄宗说。   安禄山于是跟玄宗说了。   玄宗于是弄了一场当殿测评,他让入选的六十四个人在大殿之上当场作答。   其他六十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把试卷填满了,只有张奭拿着试纸发了一天的呆。   到了傍晚考试结束、该交卷的时候,交了白卷;卷子上除了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一个字儿都没有写。   玄宗当殿勃然大怒,下令严惩主考官。   二十三日,贬宋遥为武当太守,苗晋卿为安康太守,张倚为淮阳太守。   同时,负责考核判官的礼部郎中裴绌等也被贬到岭南为官。   这就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地球人都知道那是个废柴,还偏要把他包装成一代奇才。   就算玄宗晚年昏庸无道,但是他毕竟也勤于政务的明君。   不过帅不过三秒。   两年前,韦坚担任江淮南租庸使。   为了聚江淮运船,他引浐水至禁苑望春楼下挖了一个大深潭。   同时又让人修通漕渠,从江淮南岸一直通到了长安;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二十万民工足足了两年才完成。   自打他担任了江淮南租庸使之后,又是私自增加税收,又是修筑水利的。   江淮两岸的百姓怨声载道。   然而,这一切玄宗都不知道;说实话,我估计他就算知道也不会管。   天宝二年三月二十六日,韦坚邀请玄宗临幸望春楼观看刚刚挖好的新潭。   韦坚从江淮地区集结了数百艘新船,在每个船的背面写上了每个郡县的名字;并在这些船里面陈列了从各个郡县搜刮来的奇珍异宝。   陕县县尉崔成甫身着半臂锦衣,绿色缺胯袍;他用朱砂把额头抹红,在船前高唱。   歌词是这样的:“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耶潭里舟船闹,扬州铜器多。三郎当殿坐,听唱。”   这段话其实很好理解,最重要的是三郎这个词儿;三郎是玄宗的R名,这娃儿似乎很喜欢别人喊他的R名。   韦坚当然知道这个,所以才编了这么一首;不过,光唱歌怎么够,当然还得配合舞蹈啊!   他让数百名漂亮的妹子盛装出席,她们在旁边几十艘用木板连接在一起的船上跳舞。   声势浩大,船樯数里。   最后,韦坚亲手捧各个郡县进贡的珍宝,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到玄宗面前进献贡品。   唐朝不兴跪拜礼,后世跪拜礼盛行,多半是受韦坚的启发。   我忽然很庆幸杜铃兰当初得亏没嫁给他,不然不是连带着她一起被后世骂么……   玄宗好大喜功,最喜欢出风头,这样的场面,他当然喜闻乐见;于是高兴得大摆宴席。   宴会足足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各个郡县都准备了自己的节目,三百多个县下来,可不得半个月么。   我在龟兹看到报状时,简直都要气炸肺了。   这么奢靡的生活,国家要是能再盛世富足就有鬼了!   大唐能在安史之乱存活下来,纯粹是因为太宗根基打得好;不然隔三差五的这么折腾一顿,经济没崩盘、国库没空余就算不错了。   一次大型宴会最起码要花费掉一个中型军营半年的军饷,举个例子,陇西军营那种不怎么大的军营,估计一年的军饷都不够用的。   文武百官争相巴结玄宗。   张九龄如果还在世、在朝的话,奢侈之风绝对不会如此猖獗!   其实也不能怪文武百官趋炎附势,玄宗偏偏就吃这一套。   但凡讨他欢心的人都得到了封赏。   四月,他加封韦坚为左散骑常侍,不光封赏韦坚,其僚属吏卒都得到了封赏。   封赏的理由是“广利百姓”。   因为这样打通了东西方向的运输,大大方便了物质运送;京兆尹韩朝宗引渭水置潭——把渭水和这个潭打通了——于西街,用来运输木材。   年末,皇甫惟明率领军队出西平,抗击吐蕃进犯;首战告捷之后,他们选择乘胜追击。   行军一千多里到达了洪济城。   强攻了十五日,成功把这个城市攻下。   他让自己的副手留下来驻守城池,然后带领剩下的不足一千人马返回了自己的驻地。 第370章 玉环入宫   与此同时,夫蒙灵詧率兵狙杀莫贺达干。   天宝元年四月,莫贺达干派人在俱兰城诛杀了阿史那昕。   这算是公然和唐朝撕破了脸,夫蒙灵詧所在的疏勒镇距离最近,夫蒙灵詧奉旨前去狙杀他。   莫贺达干当然不会傻到等夫蒙灵詧来杀自己,他带兵一路向北逃亡。   夫蒙灵詧一路追击,双方前后交战了十余次,终于狙杀莫贺达干了。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天宝三年五月,夫蒙灵詧因讨突骑施莫贺达干有功,被任命为河西节度使。   他请求立黑姓伊里底蜜施骨咄禄毗伽为可汗,玄宗同意。   六月十二日,唐朝廷册拜骨咄禄毗伽为十姓可汗。   天宝三载正月一日,改年曰“载”;肃宗乾元元年,又改了回来。   今年正月,听说了很久没有消息的哥舒道元的消息。   他四年前已经病重去世了。   哥舒翰现在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哥舒道元去世之后,他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   然后他在一年之前应募到河西,担任了一个小官。   河西节度使王倕一向以善于发现而闻名,哥舒翰入伍三个月就被他发现了,然后放在了自己身边当了一个侍卫。   哥舒翰文武双全,仗义重诺,显示了非同一般的资质;他自幼就通读、,言行举止,处处模仿古代的英雄人物,很对士兵们的胃口。   而且,他出身贵族,疏财重气,很得士兵们的欢迎。   天宝元年,唐军攻取了新城,王倕把这里交给哥舒翰经营;哥舒翰治军有方,号令严谨,“三军无不震慑”。   报状上还做了一期他的专栏,讲述了一下他的生平;哥舒家时代居住在安西,他的母亲尉迟氏是于阗王的公主。   家境富足,治军严谨,据说哥舒翰长得十分想已经故去的哥舒道元,那个人魅力也差不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受人欢迎呢?   哥舒翰开始了他军事生涯的起步。   今年二月,海贼吴令光率领他的手下洗劫了沿海的两个重要港口台州和明州。   这两个港口担负责着几乎整个唐朝的海上进出口业务。   玄宗命河南尹裴敦复率兵讨伐。   吴令光这家伙不是第一次S扰边境了;开元、天宝年间,他多次侵扰东南沿海。   不过之前最多也就截个船只、物质之类的;而且他生性狡猾,根本就逮不着他。   玄宗也懒得派人去追他。   也就默认他时不时捣乱的事情了。   纵容纵容着,他就从最开始只有十几个人的小海贼,变成了有几百个小弟的大海贼王;恶作剧也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变成了攻占城市。   裴敦复带了两千余人,费时两个月全歼吴令光的队伍,吴令光被生擒。   今年三月五日,范阳节度使裴宽被任命为户部尚书。   范阳节度使职位空缺,玄宗于是让已经是平卢节度使的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   当时,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道黜陟使,他回京复命的时候,大肆夸赞安禄山。   说他为人公正、直率,勤政爱民,节俭朴素……反正能夸的词都夸了个遍。   李林甫和裴宽也顺着夸赞他。   他们三人都是玄宗目前最信任的人,有了他们的举荐,玄宗更加信任安禄山了,对他的宠信也日益深重。   不用说,裴宽肯定收了他的好处。   他之前就做过贿赂其他官员的事情,既然做过第一次,肯定就会有很多次。   至于李林甫,他可能只是为了顺着玄宗的话说,借此讨得他的欢心。   今年八月,拔悉蜜颉跌伊施可汗派人攻杀了突厥乌苏可汗,并把乌苏可汗的首级寄到了长安。   乌苏可汗死后,突厥大臣们立了他的弟弟鹘陇匐白眉特勒为白眉可汗。   但是,拔悉蜜的激进派不干了,他们原本杀掉乌苏就是为了引起动乱,怎么可能让突厥重新运转呢?   他们干脆起兵攻打突厥,于是,突厥大乱。   玄宗立刻命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乘机出兵。   王忠嗣破其左厢阿波达干等十一部,右厢未下。   这时,回纥骨力裴罗与葛逻禄合伙攻杀了颉跌伊施可汗。   回纥骨力裴罗自立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并遣使告唐;玄宗乃册拜裴罗为怀仁可汗。   于是怀仁南据突厥故地,立牙帐于乌德犍山。   原本铁勒只有药逻葛等九姓,从此以后,又并入了拔悉蜜和葛逻禄。   从此铁勒九部变成了十一部,各置都督,加强管理。   今年十二月,杨玉环入宫。   自从武惠妃病死后,玄宗悼念不已;前段时间还纳了一堆妃子。   可是后宫佳丽数千,他愣是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就算长得像,也不如她体贴,懂军心。   看到玄宗一直郁郁寡欢,有人跟玄宗提了寿王妃杨玉环。   夸她倾城倾国,绝世无双。   我觉得这个举荐杨玉环的人,肯定和寿王李瑁有过节,不然怎么跟他老爹推荐他媳妇儿呢?   这不是典型的乱丶伦么?   玄宗这两年已经老糊涂了,他真的去了李瑁的府上去看他媳妇儿。   没想到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   他把李瑁支了出去,和杨玉环私会。   他当时还是顾及了伦理纲常的,但是杨玉环美艳动人,又和她婆婆一样善解人意。   玄宗痴迷地不行,可是迫于压力又不敢直接把自己的儿媳据为己有。   玄宗很郁闷,每天郁郁寡欢。   李林甫当然知道玄宗因为什么而烦恼,于是跟他出主意,说:“高宗当初和武皇后在一起的时候,是先让武皇后入寺,后接入宫中的。”   玄宗一听,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跟杨玉环说,让她自请出家为道士,并许诺纳她为妃。   杨玉环照做了。   玄宗不光亲自监督了她出家,还给她赐号太真。   然后玄宗为了弥补自己对李瑁的愧疚,又给他娶了个老婆,是左卫郎将韦昭训之女。   十二月,玄宗秘密纳杨玉环为妃、接入了宫中。   杨玉环现在才二十三四岁,她肌态丰艳,又极其聪慧、通晓音律,还善于奉迎玄宗心意。   不久,玄宗恩宠她如武惠妃。   宫中皆称呼她为“娘子”,礼仪一如皇后。 第371章 忠嗣兼任   今年年末,贺知章死了。   我常年呆在安西,除了从报状上得知一些关中地区的消息外,其他的途径一概没有了。   贺知章今年已经八十六岁。他证圣元年进士及第,曾任礼部侍郎等职。   晚年上疏请为道士,求还乡里。   他风流倜傥,狂放不羁,与李白、张旭等合称“饮中八仙”。   说到李白,他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了大唐上响当当的名字。   他前两年入宫担任翰林,职务是给皇上写诗文娱乐,陪侍皇帝左右。   玄宗每有宴请或郊游,必命李白侍从,利用他敏捷的诗才,赋诗纪实;虽非记功,也将其文字流传后世,以盛况向后人夸示。   李白受到玄宗如此的宠信,同僚不胜艳羡,但也有人因此而产生了嫉恨之心。   天宝二年,李白供职于翰林院。   初春,玄宗于宫中行乐,李白奉诏作,赐宫锦袍。暮春,兴庆池牡丹盛开,玄宗与杨玉环同赏,李白又奉诏作。   可是李白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对御用文人生活日渐厌倦,始纵酒以自昏秽。玄宗召唤他,他都不去上朝。   没两天,他就跟玄宗请辞,游山玩水去了。   让高力士脱靴,其实只是史官为了黑他。   李白这孩子虽然傲娇但也不是一点礼数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让高力士帮他脱鞋子呢?   他和高力士是好友,当初如果不是高力士帮他说清,还轮的到他主动请辞?   估计早就被玄宗给杀了。   如果他当众让高力士下不来台,高力士怎么可能会那么大度的帮他说情呢?   但是,这样还是把玄宗给得罪了。   天宝三年,翰林芮挺章编了一套,其书三卷,选录唐八十五位诗人的诗二百一十八首。   其选录标准强调“风流婉丽”,重词彩而轻风骨,所以入选作品内容深刻,雄浑豪放者甚少。   但是,对于大诗人李白的作品竟一篇都没有收录。   李林甫自从入朝为官以来,各种给玄宗出馊主意。   高力士觉得在这么下去,玄宗就离亡国不远了。   可是玄宗对李林甫宠幸正甚,他又不能直接了当的说;他只好旁敲侧击的跟玄宗说,可是玄宗要么是真没听懂,要么是故意装糊涂。   今年十二月,玄宗提出想要政事委任于李林甫,自己当个闲散皇帝;说白了,还是他只顾贪图享乐。   自打开元二十四年的玄宗从东都还京后,李林甫知道玄宗厌巡幸,就与牛仙客谋划增近道粟赋,并和籴以充实关中,所以积蓄丰盈。   玄宗觉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同。   再加上杨玉环入宫以来,深得玄宗的喜爱;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英雄都是栽在了温柔乡里。   玄宗现在已经六十岁了,唐朝平均寿命也就五六十岁,说句不好听的,在不享受就没时间了;他自己又不知道他自己能活到八十多岁。   于是他跟高力士聊天,说:   “自唐建立政权以来,就需要东都西京来回跑,如今天下太平,我已经有十年没出长安了。”   “既然天下太平、盛世长安,我想无为而治,把政事委任给李林甫,你觉得怎么样?”   高力士当场就懵了,立刻反对:   “天子巡狩是古代传下来的制度,再说,天下大权不可假手于他人。”   “李相公现在已经权倾朝野,如果再接管政事,到时威势既成,天下恐怕就更加没有人敢说他的不对了!”   玄宗听后,十分不高兴。   高力士跟在玄宗身边多年,自然看的出来玄宗是生气了。   立刻连连顿首,赶忙认错:   “臣是狂妄而言,臣罪该死。”   玄宗原本就没有真的生气,原谅了高力士。   但是,从此之后,高力士不敢再跟玄宗深言天下大事;玄宗也没怎么征求过他的意见。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   天宝四年的春天特别的干。   整个安西地区几乎没有下雪,也没有降水。   缺少雨水的灌溉,百姓们只能转而去使用井水和河水。   一时间,井水枯竭、河水水位极度下跌的谣言四起。   实际上只是因为地下水不过丰沛,干旱导致水蒸发速度过快,才造成了水位下跌喝井水枯竭的假象。   我和王楠带着人、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跟他们解释了这个问题,这才安抚了城镇的居民。   回大都护府的时候,我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弃婴。   天还是挺冷的,他的脸已经冻得有些发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我把他带回了大都护府,准备收养他。   来曜看到这个孩子之后,喜欢得不行,非要给他起名;重点是他起的名字好听就罢了,他非要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国忠。   原谅我对杨国忠实在没什么好印象,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个孩子起名叫国忠啊……   于是来曜提出叫佐国。   刘翊的字叫佐翊,我对“佐”这个词还是蛮有好印象的,于是同意。   天宝四年正月,我四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有了一个儿子叫“李佐国”的儿子。   今年二月二十一日,玄宗任命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兼任河东节度使。   王忠嗣一直都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年少时勇敢自负,到了身居将职的年纪,立刻稳重了起来、以守边为本职。   他曾对人说:“当国家安定的时候,作为将领的职责是抚恤军队而已。不可凭分削国家的力量,轻易地挑起战事,来捞取个人功名。”   他训练兵马时,缺少份量的一定要补上;他有一把重达一百五十斤重的漆弓,曾贮在袋中,表示没有多大用处。   军中士卒都日夜思战,王忠嗣总是提前派遣侦察兵观察敌方的薄弱地方,然后出奇兵攻击。   因为他这个好习惯,士卒喜欢这样做,师出必胜。   每次军队出战,便召集各将领交付兵器分发给士兵,虽然是一弓一箭,但都在上面记上用者的姓名,战斗完后收回;如果遗失,就验明其身份治罪。   所以人人自勉,兵器充足。   他现在兼任两镇节度使,自朔方至云中,边陲数千里。   凡事要害之地,他都派人加固当你的城墙或者设置新的城镇,拓地数百里。   边疆的胡人听说他到来之后,立刻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372章 李相乱纲   今年,李林甫向玄宗引荐了两位“贤臣”。   起因是这样的,兵部尚书李适之和附马张垍和李林甫的关系不怎么好。   而李林甫现在是玄宗面前的红人,连曾经的大红人高力士都不敢和他对着干。   可是这俩人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得罪了李林甫,李林甫那种锱铢必较的人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他让自己的心腹去兵部严查铨曹私吞税务之事,一查不要紧,足足拽出来了六十多个官吏。   我想说,这应该还是没有使劲查的数据,真的要是严查的话,我百八十人都好抓。   这六十个人被交付京兆府御史台审问。   大家同朝为官,都是自家人。京兆府也不好意思把所有人都得罪。   于是,审查了一个多月,所有人拒不认罪。   这个时候才知道,其实这个案子就是个冤案,当然不能承认。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李林甫也没什么耐心了,他催促京兆尹萧炅尽快破案。   萧炅迫于压力,只好找了有名的酷吏法曹吉温审问。   吉温入院后,直接没用兵部的官吏;他让萧炅找了一个房间。   他从里面选了两个罪行最严重的,然后动用了各种酷刑。   囚犯们哭喊得歇斯底里,根本不忍心听。   折腾了一天之后,两个囚犯招供。   兵部其他官吏早就听说吉温这个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再加上听到这么惨烈的叫声,更加不敢支声了。   于是,六十个官员全部被冤判入狱。   李林甫现在已经开始准备铲除那些不和他一伙的人。   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挤兑一下。   有吉温之后,李林甫感觉自己还缺一个帮手。   这时,又有人跟他推荐了此时又有杭州人罗希奭。   这个人在大唐疆域上是出了名的酷吏。   左右副手召唤起了之后,他举荐两个人担任御史台主簿,没多久,俩人又在李林甫的举荐之下升迁殿中侍御史。   二人皆随李林甫之所愿,制造了一大冤案。   李适之、韦坚等人都因此被害死。   李适之原来叫李昌,祖籍陇西成纪,他和李林甫一样,也是唐朝宗室、宰相;他太宗李世民曾孙,恒山王李承乾之孙。   李适之早年历任左卫郎将、通州刺史、秦州都督、陕州刺史、河南尹、御史大夫、幽州节度使、刑部尚书。   天宝元年,牛仙客死了之后,李适之接替了他的职务、拜相,担任左相,封清和县公。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看到李林甫那么受宠,于是想要和他争权。   但是李林甫的嘴皮子那么厉害,他根本就敌不过人家;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说客的料,再加上他性情粗疏,常中李林甫的圈套。   他急功近利,想要尽快得到玄宗的重视。   李林甫一看,“好啊,你不是想得到出名的机会吗?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于是,他跟曾对李适之说:“华山有座金矿,开采可以丰盈国库,皇帝还不知道。看在我们都是亲戚的份儿,那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吧。”   李适之连想都没想,就跳了这个坑;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他就把将华山金矿跟玄宗。   玄宗现在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什么事儿都要先问一遍李林甫。   于是他又去问李林甫。   李林甫这次可就不是这么说的了。   他说:“臣早就知道了,但是华山是陛下本命山,乃王气所在,不宜开凿,臣便没有提及。”   玄宗便认为李适之虑事不周,对他道:“你以后奏事时,要先与李林甫商议。”   李适之从此逐渐被疏远。   没多久被罢为太子少保,后贬宜春太守。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脑子不要和脑子太多的人硬杠。   这不是变相的显示自己笨么。   今年八月十七日,玄宗册杨太真为贵妃。   杨玉环算是所有妃嫔中升迁最快的了,早知道,当初武惠妃升任惠妃也用了六年的时间。   父凭女贵。   杨玉环升任贵妃之后,玄宗赠其亡父杨玄琰为兵部尚书,以其叔父杨玄珪为光禄卿。   堂兄杨铦为殿中少监、杨錡为驸马都尉。   包括他的三个姐妹们,也分别被封为夫人,并在长安繁华地区赐第宅。   她的远方堂兄杨钊,也进去了朝堂之中。   杨钊就是后来的杨国忠。   这个人从小就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整个杨家宗族都瞧不起他。   他曾经在巴蜀之地当过兵,曾经担任过新都县尉;任职期满之后,因为家里穷,他都没有足够的路费回家。   当地有一个有钱的人叫咸鱼仲、哦不、鲜于仲通,他常常资助杨国忠。   两个人因此积攒下了身后的友谊。   杨玄琰死后,杨国忠经常往他家里跑;八百年不上门的亲戚,怎么忽然跑的这么勤呢,是因为,他和杨玄琰的二女儿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也就是,他和自己表妹私通。   由此可以看出来……他不光游手好闲还好色。   鲜于仲通原本就很有文化,他又喜欢读书,还有谋略。   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和和他认识,于是举荐他为采访支使,收为心腹。   章仇兼琼曾对鲜于仲通说:   我现在虽然被皇帝所厚爱,但是我朝堂之中没有人;孤立无内援,必迟早会被李林甫坑。   听说杨贵妃新得宠爱,无人敢依附之;你如能为我至长安与其家相结,则我可无后患。   鲜于仲通立刻跟他举荐了杨钊。   章仇兼琼见杨钊长得仪表堂堂——但凡渣男、长得都不差,仪表丰美,言对敏捷,心中大喜,即任为推官,往来亲密无间。   没多久把他调往了京兆地区为官。   杨钊大喜,昼夜兼行至长安,拜访杨家姊妹,以蜀中货物赠之,于是诸杨日夜在玄宗前赞誉章仇兼琼。   他们当然也不往夸一下自家人,并引见玄宗。   于是杨钊得以随供奉官出入禁中,改迁为金吾兵曹参军。   正式进入了朝堂之中。   今年九月五日,韦坚被罢诸使。   原本的韦坚是陕郡太守、江淮租庸转运使,现在被任命为刑部尚书;同时,罢其诸使之职,让御史中丞杨慎矜代替他原本的职位。   韦坚的妻子姜氏是姜皎之女,与李林甫为姑表亲,所以林甫起初和他很亲密。   但是,韦坚通漕运有宠于玄宗,也有了当丞相的心思;再加上韦坚和李适之私交不错。   所以,李林甫才会跟玄宗提议把韦坚迁任刑部尚书,实际上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   今天更新晚了__实在是因为感冒严重到得挂水,挂完才写得__求原谅 第373章 王鉷献媚   今年六月,户部郎中王鉷被任命为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   天宝元年的时候,玄宗任命户部郎中王鉷为户口色役使,并下令免除百姓当年租庸调。;户口色役使主要的工作是根据当年的人均收入来酌情免出百姓的租税。   租庸调是唐朝前期实行的赋税制度,以均田制为基础;租庸调制度使农民的生产时间有保证,赋役负担相对减轻,政府的赋税收入有了保障。   王鉷奏请征收百姓的运费,夸大钱数,又用克扣来的钱购买本地所产的贵重物品,这样百姓所交纳的比不免除租庸调时还多了一倍。   按照过去所定的制度,戍守边疆的士卒应该免除租庸,六年整理、替换一次。   但是守卫边疆的将领都以战败为耻,对战死的士卒都不向官府申报,所以这些士卒在家乡的户籍没有注销;但是这些人实际上已经不在了,并不需要再缴纳税收。   可是王鉷一心聚敛财物,将有户籍而没有人的都当作逃避赋税;按照户籍登记,戍守边疆六年以上者全部征收租庸,有的人被一次征收了三十年的租庸;三十年这种多半是战死多年了。   民众怨声载道,可是无处申诉。   玄宗在位日久,用度日益奢侈,后宫赏赐又没有节制;连续三年超出了原本应该的花费。   但是玄宗现在极度宠幸杨贵妃,赏赐无数。   长期这么挥霍无度,他又不能随心所欲到国库中去取。   王鉷探听到玄宗的心意,所以每年都上贡额外一百亿串钱,贮藏于玄宗的私人宝库之中,以供玄宗在宫中宴饮挥霍;唐朝时,银两不是通用货币,通用货币是开元通宝,即铜钱。   他还说,“这些钱都是租庸调以外的,与国家的经费无关。”   玄宗由此认为王鉷善于理财、能够富国,更加喜欢他了。   我完全不能理解玄宗的脑回路。   一个户部郎中每都能额外拿出一百亿贯钱……这明显就是红果果的贪污**啊?   怎么还会觉得善于理财呢?   再怎么会理财,一年也就一千贯的俸禄,说破天也攒不下来一百亿贯吧?   我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玄宗现在就是一个老小孩,只顾贪图享乐,他才不管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王鉷想尽办法苛剥百姓以取悦玄宗,导致朝野内外怨声载道;但是今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玄宗以他善于理财、充盈国库为由,升任他为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   王鉷之所以能进入御史台,主要是靠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杨慎矜的引荐;可是他转头就把自己的恩人给坑了。   杨慎矜与王鉷父亲王晋是表兄弟,王鉷与杨慎矜少年时十分友好,到了王鉷成为御史中丞后,杨慎矜与他说话时仍然直呼他的姓名。   虽然直乎姓名确实是杨慎矜的不对,王鉷对于杨慎矜直呼他姓名的事情心中不快,自恃与李林甫关系密切,所以想要借助李林甫的势力除掉他。   王鉷的母亲原本是他父亲的贴身丫鬟、出生低贱,杨慎矜曾经把这件事情告诉过别人,所以王鉷对杨慎矜更加怀恨在心;再加上杨慎矜后来又夺了他的职田,所以王鉷对杨慎矜更存恨意,便开始有心报复杨慎矜。   然而杨慎矜并不知情,仍然像过去一样对待王鉷,并私底下与王鉷谈论谶书。   杨慎矜得到玄宗的信任和赏识,这使得李林甫忌妒,当李林甫得知王鉷对杨慎矜不满后,就引诱王鉷陷害杨慎矜。   于是王鉷就让手下人散布流言:“杨慎矜是隋炀帝的玄孙,经常与坏人来往,家里还私藏谶书,Y谋复辟先祖的帝业。”   玄宗最忌讳这个了,他听说后大怒,逮捕了杨慎矜;最终引起了大冤案,牵连数十人。   杨慎矜兄弟三人全部赐死。   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朝堂动乱不堪,边疆战乱不断。   天宝四年正月,回纥怀仁可汗攻杀突厥白眉可汗,并把他的首级传往京师。   突厥大臣毗伽可敦于是率领众部下前来求降。   于是长期以来威胁唐王朝北方边境的突厥由衰而消亡,大唐北边晏然无警。   但是,这个时候回纥势力逐渐强大,他们甚至吞并了突厥的土地,不仅如此,他们还南下*近东达室韦,西边*近了金山。   它南边的疆域横跨整个大漠。   俨然成为了唐朝新的一大威胁。   但是他们并没有像之前的突厥那样发起进攻,而是远远的观望。   可能也是怀仁可汗扩充疆域完没多久就死掉了吧。   他死后,他的儿子磨延啜继位,号葛勒可汗。   安禄山在天宝元年被任命为平卢节度使;天宝三载,兼任范阳节度使、河北采访使。   身兼重任,可是他却没有什么拿得出门儿的军功。   于是,他想要在边疆建功立业,以便取悦玄宗。   于是,他数侵犯奚、契丹。   原本今年三月十四日,玄宗把他的外孙女独狐氏为静乐公主,嫁给了契丹王李怀节;外甥女杨氏——杨贵妃妹妹所生的女儿——为宜芳公主,嫁奚王李延宠。   唐朝和奚、契丹两族关系日渐和睦,眼看着可以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了。   结果因安禄山多次侵掠,奚、契丹忍无可忍,他们遂各杀公主反叛。   正中了安禄山的诡计,安禄山率兵讨伐,大破两族联军。   同时,他还趁乱搜刮了很多财务,中饱私囊。   玄宗当然不知道,这场战争原本就是安禄山挑起来的。   他感觉到安禄山出兵迅速、平定战乱有功,又对他进行了一波封赏。   我真的是越来越不想当兵了。   如果不是为了保卫大唐那些无辜的百姓,我早就卸甲归田去了。   佐国现在才一岁不到,每天生长在军营里也不是个办法。   我忽然觉得,应该找个人照顾他。   今年九月末,皇甫惟明率兵和吐蕃争夺石堡城。   皇甫惟明错误地估算了对方兵力,导致双方兵力悬殊。   再加上他没有准备足够的补给,导致被吐蕃所败。   左右副将均战死,损失兵力五千余人。 第374章 排除异己   自从收了两名酷吏之后,李林甫开始大肆兴狱陷害异己。   李适之因为华山金矿的事情被玄宗厌恶;玄宗渐渐的冷落了他。   再加上韦坚被架空了的权利。   李适之失恩,韦坚失权,两个人因此往来更加亲密。   李林甫原本就不喜欢他们两个,现在更加厌恶了。   再加上,当初他是极力举荐寿王李瑁为太子的,结果在高力士的建议下立了李亨为太子;天宝三载,李璵改名李亨。   这让李林甫不开心,再加上,玄宗年事已高不合,指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   到时候太子要是知道自己反对他,肯定会找他的麻烦。   他害怕以后会成为李亨的眼中钉,干脆先下手为强!   所以他时常有动摇太子之心。   韦坚是太子妃的哥哥,肯定是和太子一伙的;皇甫惟明是太子好友,因为大败吐蕃入朝献捷时目睹了李林甫专权,他对李林甫意见也很大。   他甚至在觐见玄宗的时候,乘机进言劝玄宗除掉李林甫。   李林甫知道了以后,差点儿没气炸肺,于是让杨慎矜暗中调查他们,想要找到他们的把柄。   杨慎矜其实是个清官,可是他不如自己老爹廉谨自守,再加上他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被王鉷所害。   再加上他这个人家庭出身好,又比李林甫有才干。   自然引起了李林甫的嫉妒,但凡比他强的人,他都要弄死;也正是因为这样玄宗到最后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用。   杨慎矜是隋炀帝杨广的玄孙,齐王杨暕的曾孙,隋王杨政道的孙子,弘农郡公杨崇礼的儿子。   他为人深沉刚毅,富有才干,且相貌堂堂,尤善理财;他官职起家汝阳县令,因为才干在兄弟三人中最出色,被提升为监察御史,接替父亲为国掌管太府。   开元到天宝以及安史之乱前的三十多年里,正是唐朝财政制度变革的转折期。   由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而导致的均田制的破坏,使得租庸调制的税负体制也随之发生相应变化;而且,正值唐朝国力最盛之时,玄宗所用靡费,国家支出日益膨胀。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杨慎矜秉承家学,子承父业,执掌太府近十年,恪尽职守,极大的保证了国家财政尤其是京城长安的财政收支平衡、通货流态平稳,实为玄宗时期的理财好手。   至天宝六年,多次担任侍御史、御使中丞,兼任户部。然由于不能附于宰相李林甫,且才华出众引其妒忌,加之与王鉷有隙,终招致祸端,被构陷“复隋“而冤死,兄弟三人同时遇难。   说回李林甫让杨慎矜监视韦坚和皇甫惟明的事儿。   正好正月望夜,太子出游与韦坚相见;望夜也就是满月的时候一般是十五或者十六。   韦坚又和皇甫惟明约好了在景龙观的某个房间会面。   杨慎矜于是跟玄宗揭发了这件事,他上书参了韦坚一本,理由是韦坚身为皇亲国戚,不应该和边疆的战士交往亲密。   李林甫也上了书,不过他的理由是韦坚与皇甫惟明结谋,恐怕是想重新立太子。   玄宗勃然大怒,立刻把两人下放到了狱里,并让杨慎矜与御史中丞王鉷、京兆府法曹参军吉温一同审问他们三个人。   玄宗也怀疑韦坚和皇甫惟明私相授受,于是天宝五年正月二十一日,下诏指责韦坚不思进取,贬为缙云太守;皇甫惟明试图离间君臣,贬为播州太守。   为了防止有人重蹈他们两人的覆辙,玄宗专门在文武百官面前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韦坚等人被贬,左相李适之开始有些害怕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只是因为他们几个和李林甫不和。   于是他请求被派往地方担任官职。   玄宗同意了,四月八日,把李适之任命为太子少保,罢政事。   在此之后,更加没有人敢和李林甫唱反调了;李适之因为和李林甫不合,他的儿子卫尉少卿李霅曾在府上设宴召客,客人们因为害怕会被李林甫报复,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去。   韦坚怎么着也是京兆韦氏的嫡系,他们家族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欺负呢?   将作少匠韦兰、兵部员外郎韦芝联名上书为他哥哥诉冤,并说太子可以证明韦坚并没有过错。   玄宗当殿大怒。   太子被吓了一跳,不仅没有帮他们指证,还立刻上表申请和他老婆韦氏离婚。   七月二十六日,因为韦兰、韦芝两个人求情,韦坚再次被贬;他被贬为江夏别驾,韦兰、韦芝也被贬岭南。   李林甫乘机和玄宗说,韦坚与李适之原本就是结党营私,互为朋党。   没多久,韦坚被流放到了临封。   李适之被贬为了宜春太守,太常少卿韦斌被贬为巴陵太守。   就像当年对京兆杜氏一样,只不过这次倒霉的是韦氏。   京兆韦氏中,凡是在朝廷当官的,一律被流放;一时间,流放和被贬的高达七十人。   京兆韦氏自此衰落。   天宝五年正月,王忠嗣被加封为河西、陇右节度使;他原本就已经是两镇节度使了,现在一个人兼任四镇节度使。   王忠嗣这回更需要四个镇来回跑了。   他在朔方、河东时,每次到了和边疆互市时,就故意高估马价。   周围的那些少数民族知道了之后,纷纷把马卖给他;于是唐朝的马越来越多,而少数民族的马越来越少。   再加上现在又成了河西、陇西节度使;于是他跟玄宗说,想要从朔方、河东两地调九千匹马过来充盈二镇。   玄宗同意了。   王忠嗣还特别擅长带兵,他那一套训练法和陇西军营的差不多,因此,士兵的身体素质也上来了。   王忠嗣兼领四镇,控制万里;整个四镇边防区域,无人敢和唐朝叫板。   天下劲兵重镇,皆在他掌握之中。   六月里,他和吐蕃交战于青海湖、碛石镇,都取得了胜利。   七月,征讨入侵墨离的吐谷浑,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俘虏了对方的剩余兵力、班师回朝。 第375章 奢风盛行   自打去年安禄山挑拨奚、契丹两族和唐的关系,引发三国战争之后又平定战乱;奚、契丹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   奚、契丹本来就不是大唐的对手,再说安禄山并不是有远瞻——原本就是他挑起来的战乱,而是早有准备。   奚、契丹被打着就跟当年的吐谷浑一样,眼看着再不投降,就要被灭国了。   两族联军迫不得已投降并重新附庸于大唐。   今年四月一日,立奚族的新酋长娑固为昭信王,契丹新酋长楷洛为恭仁王;分别赐他们李姓,以示皇恩浩荡。   今年年中,陈希烈拜相。   他原本是门下侍郎、崇玄馆大学士;也是一个只会巴结玄宗的主儿。   平心而论,他确实是个人才;他饱览群书,尤精玄学。   开元中期,玄宗开始关注经义,自褚无量、元行冲相继死亡之后,有人跟他推荐了陈希烈和冯朝隐。   陈希烈因为常在宫中讲、而被玄宗赏识,留任宫中担任官职。   由于会阿谀奉承,再加上确实有点儿小才气,没多久就累迁至秘书省监;当时张九龄拜相之后,他接替了张九龄的位置。   玄宗很喜欢他,从此之后,但凡是口谕,都是由他撰写的;玄宗越来越器重他,甚至都快超过李林甫了。   李林甫当然不会任由他的宠信超过自己,他已经观察过了,陈希烈是一个有弱点的人;他性格懦弱,而且胆小怕事,再加上他身后没有背景、没有大家族的支持。   这种人都容易被牵制,而且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自己抗衡。   于是他跟玄宗引荐了陈希烈,把他拜为丞;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他。   两个人共事,特别合拍;互相吹捧、狼狈为J。   李林甫担任的宰相时间已经很长了,即使不耍Y谋诡计,也没有人敢当面和他叫板。   再加上,陈希烈在旁边儿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可偏偏玄宗觉得这两个人很好。   从此之后,玄宗更加贪图享乐、完全不理政事了。   政事裁决都交给了李林甫论断。   陈希烈和牛仙客一样,对于李林夫提出来的意见,他一概不反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   按照正常的流程,宰相应该在大明宫内办公,午后六刻才应该从宫内回家。   李林甫跟玄宗说,如今天下富庶、四海升平,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基本上巳时他就跑路了。   军国大事都由李林甫和陈希烈裁决,但是实际上都是由李林甫自己做主的,陈希烈只是在旁边署个名而已。   玄宗整天和杨贵妃厮混,根本就不管朝堂上的事情了。   说实话,如果要评选自古以来坑儿子的爹,玄宗肯定名列前茅。   跟自己第十八个儿子抢老婆,还给三儿子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在此之前,因为武惠妃的谗言,连着杀掉了自己三个儿子。   港真,如果玄宗他爹还活着的话,估计要被他气死了:“老子没你这种儿子!”   既然都不想管了,能不能把位置让给你儿子?   如果现在给的话,也不至于爆发安史之乱,肃宗也不至于满大街忙着光平定动乱;唐朝更加不会因为大量的军费掏空国库、开始走下坡路。   如果不是因为君臣有别,我真的很想当面打他一顿。   现在的玄宗,除了每天宠信杨贵妃外,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普天之下,估计没有人能像玄宗宠爱杨贵妃一样了。   跟了自己的大半辈子的好哥们、整个皇宫最显赫的宦官高力士亲自帮她执辔授鞭——赶马车。   宫中还专门准备了七百多个绣娘,这些绣娘都是杨贵妃一个人的,她们负责每天为杨贵妃缝制礼裙。   杨贵妃的衣服据说多达千件,一天穿一件,三年之内都不重样;这七百多绣娘还在每天赶制,估计她这辈子的衣服都不用重样了。   现在的朝堂之上,原本就是乌烟瘴气;藩属国也纷纷趋炎附势,争相进献奇珍异宝、漂亮服饰以及宝器给大唐。   进贡的名头无一例外都是夸赞杨贵妃惊若天人;不光藩属国这样,朝堂之上也是纷纷附和。   岭南经略使张九章与广陵长史王翼,因为进献的宝物精美;张九章加官为三品,王翼直接被提拔为户部侍郎。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奢靡之风盛行,像我这种靠军饷过活的人,简直就是大唐上的一股清春风啊。   民间的百姓们估计已经对大唐失去了信心,编造了一首特别讽刺的歌谣:“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   杨贵妃因为特别喜欢吃荔枝,每年到了荔枝成熟的季节,就让岭南加急送来。   荔枝原本就很容易坏,岭南距离长安又那么远;想要荔枝色味不变,必须派人快马加鞭。   于是,运送荔枝的人快速地奔波的两个驿站之间;累死的人和马匹不计其数。   只是想吃个荔枝就折腾那么多人,更别说两人吵架了。   今年七月的某一天,杨贵妃因为嫉妒而出言不逊,把玄宗惹怒了。   他一气之下,说:“你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杨贵妃仗着自己备受宠爱,态度也很硬。   两个人僵持不下,玄宗作为一国之君不要面子的啊!   于是让她哥哥杨铦带她回娘家。   可是第二天,玄宗就怂了,他又想起了杨贵妃的好,一整天都心情闷闷不乐的。   到了上午,,犹未进食。   左右之人想要上前劝他吃饭,都被打了一顿。   高力士和玄宗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当然看出来他这是闹脾气了。   他想了一下,应该就是因为杨贵妃回娘家的事儿。   于是立刻派人带着杨贵妃任中所有的侍者,去杨贵妃的家里接她。   到了晚上,高力士跟玄宗说,“您也太生气了,杨贵妃现在正在门口等着呢!”   玄宗一听,立刻让人迎杨贵妃归院。   大明宫建成之后除上元节之外从来没有解除过门禁——但是这次破例了。   说实话,杨贵妃如果只是长得漂亮,当然也不会被专宠那么多年。   她很会跳舞,尤其擅长跳霓裳羽衣舞和胡人的回旋舞;安禄山也是因为擅长跳回旋舞而被玄宗器重的。 第376年 再除异己   转眼到了天宝五载,正月里,玄宗想要广求天下贤能之士,于是下了一个诏书:   通一艺以上者皆至京师。   但凡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前来报考。   但是李林甫害怕会有在野的贤士当面戳穿他的Y谋,再加上,他也害怕玄宗会有人任用,从而严惩他。   于是跟玄宗说:所举贤能之士多卑贱愚陋,恐有言语污辱圣上德行。   这些前来参加科举的人都是一些愚不可及的人,如果由陛下亲自前来选拔的话,恐怕会侮辱陛下的耳朵和眼睛。   玄宗觉得有道理,于是让郡县长官精加试练,严格选拔人才。   各个郡县选出来的优等生们由郡县统一把他们的户籍报到中书省,然后由各个尚书进行复审。   尚书们复审完成之后,把这些人的名单汇总到一起,由御史中丞监试。   取其中名实相符者奏上。   这些候选人到了长安之后,使出了浑身解数。   可是诗、赋、论三场比赛下来,居然没一个合格的。   这一批参加选拔的人里面还有杜老师,号称诗圣的杜甫居然名落孙山;杜甫之所以这么大年纪才去参加科举,是因为他的成年之后游历了十余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以杜甫的才华,只要玄宗在场,肯定让他惊艳不已。   可惜,这一次的考试是李林甫全权代理。   此时的玄宗已没有年轻时的宏大理想,更没有年轻时为恢复李家王朝气势的远大抱负;整天只知道和杨贵妃嬉笑打闹,完全不理朝政。   朝廷大事已经完全被李林甫掌控,最重要的是他还无条件地信任李林甫。   于是李林甫直接跟他说,参加的人全都不合格,并且上表祝贺,说“野无遗贤。”   于是,这一年的科举居然无一人中第——等于没有举行。   忙乎把“外患”处理掉了之后,李林甫继续清除异己。   他跟玄宗说,应该把皇甫惟明、韦坚及其兄弟们处死,留着他们终究是个隐患。   玄宗直接让李林甫全权代理,还说,什么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   李林甫一听,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必须把他们几个人杀了。   于是派自己的“得力干将”罗希奭为御史,把他们杀掉。   罗希奭从青州出发,到了岭南;所到之处,迁谪者皆被杀害。   周围的郡县惶骇不已。   他到了宜春,被流放到宜春的李适之恐惧不已,干脆服药自尽。   罗希奭到了江华,王琚服药自尽、但是没成功。   听说罗希奭已经到了,他直接爬起来上吊自尽了。   罗希奭又绕路去了安陆,想要杀掉裴宽;裴宽直接跟他跪下了,请求他放过自己。   他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还是老裴家最后的独苗苗,他真的不能与不想死啊!   罗希奭居然被他感动了,于是放过了他。   贤臣们被赶尽杀绝,乱臣贼子却步步高升。   天宝六年三月二日,玄宗任命原本就已经是范阳、平卢节度使的安禄山兼任御史大夫。   这个时候安禄山已经成了个大胖子,他的大肚子都快垂到膝盖了,他自己说自己得有三百斤。   而且,尽管他这么胖,但他还是个灵活的胖子;照样还能跳对敏捷度要求很高的回旋舞,而且还自转的非常快。   回旋舞我见过,主要的舞步由自转组成,“回旋”两个字其实精准的描述了这个舞蹈。   回旋舞飘忽轻柔,绰约多姿;看起来有些像后世的民族舞。   安禄山这个人原本是不太精通回旋舞的,听说玄宗对歌舞特别痴迷,专门练习的。   安禄山虽然外表装得痴直,但是,但实际上非常Y险狡黠。   他令他一个叫刘骆谷的部下留守在长安,刺探朝廷的动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立刻向他的汇报。   有刘骆谷充当他的眼睛,他在边防可以高枕无忧。   仅仅是刺探朝廷的东西怎么行呢?   当然还得跟玄宗送礼了。   安禄山占据着边防线,时常攻打附近的小城镇。   每到年末的时候,就向玄宗进献俘虏、杂畜、奇禽、异兽、珍玩之类的东西,由于这些东西太多,送礼的队伍都能站满一里路。   以至于沿途郡县疲于运送。   礼也送了,又听话还会说,这样的安禄山,玄宗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在玄宗面前,安禄山应对敏捷,而且他说话很诙谐。   玄宗曾经指着他的肚子开玩笑说:此胡人腹如此之大,不知有什么东西。   这个胡人的肚子这么大,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当然是一肚子坏水儿。如果我在现场的话,很想这么说。   安禄山回答:里面什么都没有啊,只有对皇帝的一片赤诚之心!   玄宗听后十分高兴。   玄宗曾经命安禄山见太子,安禄山见后不拜,左右人催促其拜,禄山拱立而说:臣是胡人,不懂朝廷仪礼,不知太子是什么官。   玄宗于是跟他解释道:太子即储君,我千秋万岁之后,代我为君的就是他。   安禄山立刻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臣愚蠢,过去只知道有皇上一人,而不知道还有储君。   然后才拜见了太子。   玄宗从此便以为安禄山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更加喜欢他了。   玄宗有一次在勤政楼设宴款待文武百官;百官分列坐于高台楼下,而单独为安禄山在御座东间设金J障。   还把他的软垫放的很靠前,并命人设置卷帘以示荣宠。   他极度宠爱安禄山,还让杨铦、杨錡及贵妃三姊皆和安禄山搞好关系。   他们几个人原本要和安禄山称兄道弟,结果,安禄山自建自荐为杨贵妃的干儿子。   可是实际上他的年纪足够做杨贵妃爹了……   安禄山当然也知道,他之所以拜杨贵妃为干娘,是为了得到进入禁中的机会。   我都怀疑,他跟杨贵妃或者后宫的妃子厮混过;毕竟玄宗的后妃足有四万多人,他根本就查不过来。   除此之外,安禄山还特别会讨好玄宗。   玄宗与杨贵妃坐在一起,安禄山先拜见的杨贵妃又拜见的玄宗。   要是一般人敢这么干,直接就被拖出去斩了。   可是玄宗不仅不气,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禄山回答:胡人先母而后父。 第377章 勃律初捷   夫蒙灵詧之前就跟玄宗举荐过高仙芝,但是玄宗每天只顾着玩乐,足足拖了一年之后才给回复。   今年二月,玄宗任命高仙芝为安西大都护、都知兵马使,充四镇节度副使。   四镇节度使依旧还是由王忠嗣一人担任;他一个人几乎包揽了整个北部的边疆线,功名日盛。   李林甫担心王忠嗣会像之前的杜暹等人一样、入朝担任宰相。   他辛辛苦苦才把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清除掉,如果王忠嗣入朝为相,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行,必须得把王忠嗣杀掉。   这个时候安禄山已经有反心,他不仅私藏武器,还私自招募自己的军队。   安禄山跟王忠嗣说,他觉得应该在雄武城多贮藏些兵器,以防止敌方入侵,并请王忠嗣派兵前去帮忙;实际上是希望把他的兵留下来。   王忠嗣按照归定的日期前往,但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安禄山,于是原路返回。   他多次跟玄宗上书说,安禄山一定会犯上作乱的,但是玄宗不信;王忠嗣不仅没得到预想的结果,反而更被李林甫记恨。   李林甫和安禄山现在还是在一条站线上,扳倒安禄山就是在消减他的势力,他当然会更加厌恶王忠嗣。   天宝六载二月,王忠嗣因为确实适应不了河东、朔方的环境,请求卸任河东、朔方节度使。   玄宗原本不同意,但是李林甫极力怂恿,玄宗最终同意。   今年二月底,玄宗任命高仙芝为行营节度使,带步兵骑兵一万余人,出讨入侵小勃律的吐蕃军。   高仙芝是高丽人,他也是安西的老人了;这些年,我见证着他逐年成长,他善骑S、勇猛骁强。   以前我以为他是用长枪的,没想到他用的是一种类似于青龙偃月刀似的长刀。   玄宗之所以要远征小勃律,是因为吐蕃这两年忽然又强盛了起来。   此时吐蕃强盛,尺带珠丹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小勃律王。   然后就摆出了一副老丈人的姿态,怎么看都是想把小勃律吞并。   小勃律王当然不想自己的国家并入吐蕃的地图,于是准备联合周围的二十余个国家一起反叛。   可是,周围的二十余国早就集体依附于吐蕃了。   他们也早已经放弃了对唐朝的供奉,一方面是给不起,他们常年都被吐蕃剥削着;另一方面不愿意给,因为唐朝根本就没能保护他们的周全。   前后好几任节度使都曾率兵前来讨罚,结果都没能把吐蕃打退。   玄宗虽然不在乎那二十来个国家的供奉,但是他觉得自己控制了大半辈子的国家、忽然被别人占了这件事情很打打脸。   这才拍高仙芝率兵一万,前往平定。   他让我和于阗镇刚刚调入龟兹的副镇使田珍一同担任副手。   原谅我一直反应迟钝,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居然就是我的偶像李嗣业;可能因为他们一直都喊我嗣业、我内心还总是觉得我姓杜。   肩上的责任瞬间重了好几倍。   我根本来不及感慨,集结好的部队已经从安西出发。   行军一百多天,到了特勒满川。   高仙芝怀疑对方可能会在附近埋伏,于是把一万人马分成了三组,分三路前往连云堡。   七月十三日,三军在吐蕃重镇连云堡城下汇合。   连云堡固若金汤,探测敌情的人回来说,城中有近一万人的人马,双方实力相当。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吐蕃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当地的环境;而且,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兵疲马累,贸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   “攻城之事还得从长计议。”我跟高仙芝说。   可是这孩子仗着现在军衔比我高,压根儿就不听我的意见——直接就跟对方发了挑战书。   其实我也可能理解,他现在刚刚升职,必须用强大的军功稳定自己的职位;不然他也不会不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夫蒙灵詧汇报一声,就直接带兵跑了。   吐蕃收到挑战书的时候,估计一脸懵圈。   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唐兵会突然从天而降,他们立刻摆开阵势,依山拒战,炮檑如雨下。   对方的火力压制太明显,想要突围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一早,高仙芝直接跟我和田珍说,午时之前,一定要打破敌人的封锁线;我和田珍担任的是先锋,陌刀队是先行部队。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在我的偶像在史书里给了我解决办法。   我找了一面军旗用力挥舞着,一边挥舞,一边大喊着鼓舞士气;我第一次觉得长得高是一件多天独厚的优势,最起码在人群中很醒目。   原本有些怯懦的陌刀手们重新燃起了斗志。   “来啊,我们杀出去!”我大声呐喊着,抓着陌刀开始攀登山体。   吐蕃人依附的这座山其实并不算很陡,常年锻炼的人很容易爬上来。   唯一的危险是对方在不停的向下投掷石子,这些石子又密又大,在它们的击打之下,根本不可能突围上去。   所以,我让工程队赶制两个哨岗的木架子,把弩车运送到高处,弩车手站在上面,S击对方投掷石子的人。   对方投掷石子用的也是弩车,不过石子的质量远远的大于弩箭;因此,在风中说的阻力也比弩箭大。   我们打得到他们,他们根本打不到。   等他们想要换成弩箭的时候,我们的先锋部队已经到了。   陌刀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热血男儿,昨天被压制了一天,个个都窝了一肚子火。   陌刀挥舞地飞快,原本就是双刃刀,左右开弓,真的称得上“人马俱碎”。   我和田珍作为整个陌刀突击队的指挥,更是杀的十分卖力。   辰时初刻发起的战斗,到了巳时二刻就全部结束了。   吐蕃守军基本全歼,缴获了对方弩车七十辆,没来得及使用的弩箭十万余支。   清扫战场的时候,清点了一下两军的伤亡,陌刀队损失七十余人、步兵损失二百余人。   杀了对方五千余人,俘获一千余人,其余皆逃溃。   背靠山其实有个坏处,那就是没有退路;不然可不能不到三百人的伤亡,就斩杀五千余人。 第378章 勃律大捷   首战告捷,高仙芝认为应该乘胜追击。   这时,监军冒了出来,他坚决不同意乘胜追击,并且提出,如果要追击的话他带兵留守。   这个胆小怕事的监军不是别人,正是因为贿赂不成、在玄宗面前进献谗言,最终害高仙芝和封常清被斩首的宦官边令诚,他开创了宦官担任监军的先河。   高仙芝原本忙着行军,也没空跟他啰嗦,就让边令诚带着三千名因为赶路而有些不在状态的士兵们留守。   其他人按照预定的轨道继续前行。   三天之后,到了坦驹岭;这时,距离目的地下峻阪还有四十余里。   坦驹岭地势险要,就像是一个趴倒在地上的马驹一样,士兵们都有些打怵。   高仙芝看着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还能怎么办?同样的方法用第二遍肯定不如第一遍效果好啊!   于是高仙芝拿出了行军地图,准备看一下能不能绕路过去。   我忽然看到了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叫阿弩越的城镇。   我忽然想起来了,印象里高仙芝就是派人冒充这个城镇的人,然后假装自己已经投降、前来接应;巧的是,这个国家没两天真的来投降了。   于是我跟高仙芝提了这个建议。   他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让他的左右副手搞了几身胡服回来。   然后我从队伍里面找了几个大众脸,把他们乔装打扮成了阿弩越城的守备军。   然后我让高仙芝跟他们说,阿弩越城中的正是们一心想要归附于大唐,只是因为娑夷水上的藤桥被砍断还没来得及修补。   我和高仙芝假装出了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士兵们看到没了后顾之忧,这才敢攀登而上。   又过了三天,阿弩越城的人果然来迎唐军。   高仙芝率领军队进入阿弩越城,他派遣席元庆率领一千骑兵先行,并且跟他说,让小勃律君臣来见,如果只是大臣来,就把他们绑起来。   结果,小勃律王听说唐军来了之后当场带着自己老婆就跑了;席元庆按照命令,把他们的大臣全绑了起来。   高仙芝到了之后,一气之下把他们的大臣全杀了。   刚刚斩杀了小勃律的大臣们之后,吐蕃立刻派兵前来支援。   高仙芝立刻让席元庆前往城东六十里处,斩断藤桥。   吐蕃援军被拦在了外面。   正是这段时间,我们追击、俘获小勃律王了及吐蕃公主。   九月份,班师回连云堡,和边令诚会合。   九月末,高仙芝先遣使奏捷状于京师。   高仙芝先遣使奏捷状于京师的消息传到了河西。   这把夫蒙灵詧惹恼了。   原本出战之前就没给自己打招呼;这会儿战事告捷,他不经过自己直接向玄宗表功。   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领导了。   夫蒙灵詧他不仅不让人去迎接“远征军”,还破口大骂了高仙芝一顿:“啖狗丶粪高丽奴!汝官皆因我而得,而不待我处分,擅奏捷报,罪当杀!”   你个不知好歹的高丽奴,你的官爵都是因为我才得到的!   现在你居然不经过我,直接跟玄宗上报;按照军法,不经上级擅自向朝廷奏捷报,我完全可以弄死你丫的!   说实话,这件事情孰对孰错一句话还真说不清楚。   夫蒙灵詧虽然是按照这个军法办事,但是高仙芝是玄宗钦点的,完全也是可以直接跟玄宗汇报战况的。   不过,高仙芝目前还是夫蒙灵詧的兵,越级上报确实不对。   这个时候,边令诚站出来了。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玄宗,并说:   “高仙芝一心为了国家置之死地而后生,夫蒙灵詧明显就是嫉妒高仙芝。”   他极力称赞高仙芝的功德以及夸大战斗的艰险,言辞凿凿的说,夫蒙灵詧明显是出于自己的下属比自己升迁的快。   结果是夫蒙灵詧被掉往关内,,高仙芝担任顶替了他的职位,成为了新的节度使。   边令诚当然不可能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帮高仙芝说好话。   这是因为,高仙芝默认把连云堡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送给了边令诚。   这也是为什么,高仙芝不再给他好处的时候,他立刻跟璇宗进献谗言的原因。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不会记得你到底对他有过多少恩,只要有一次、他们的诉求没有得到满足的话,前面所有的恩情瞬间化为乌有,他们还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在此期间,王忠嗣重用了哥舒翰和李光弼。   天宝六年十月,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忠嗣以部将哥舒翰为大斗军副使,李光弼为河西兵马使、充赤水军使。   哥舒翰父祖本突骑施别部酋长,老爹哥舒道元曾担任安西副大都护;李光弼的爷爷是契丹王李楷洛。   两个人出身军旅世家,皆有勇有谋;两个人都在河西从军,没多久就展现出了世家弟子所特有的领导才能。   王忠嗣很喜欢他们俩。   当时,他派哥舒翰前去平定吐蕃入侵,一个人做他的副手。   那个人一向傲慢惯了,不仅不听从指挥,还按照个人的意愿擅自行动。   但是,他和哥舒翰原本是平级。   哥舒翰原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上去二话没说,直接把那个人摁倒外地。   对方不仅拒不认错,还出言不逊。   哥舒翰直接以辱骂领导的罪名,要把他给杀了。   很多人一看他来真的,纷纷前来求情,他一概不管,直接把那个人杀了。   从此,军中的人又害怕他又打心眼儿里佩服他;没多久,哥舒翰因为功勋卓著升任至陇右节度副使。   陇右有一片名叫积石的平原,这个地方风调雨顺,特别适合麦子生长,这里是唐军的军粮田。   但是,每年到麦子熟时,吐蕃就来抢,他们每次都带很多人来,没有人能够抵御住。   边民称之为“吐蕃麦庄”。   哥舒翰升任陇右节度副使之后,决定解决这个问题。   他先把兵埋伏于积石平原两侧,等到吐蕃兵开的时候,派兵斩断了他们的后路。   然后两侧伏兵前后夹击,吐蕃人被全歼,无一人能够逃脱。   从此,再也没敢来。 第379章 力陈冤情   今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王忠嗣被贬为汉阳太守。   十月份的时候,玄宗想让王忠嗣攻打吐蕃石堡城;这时,唐朝刚刚和吐蕃打过一架,对方肯定会有所忌惮。   边防重镇必然会严加防守,这个时候去攻打对方石堡城,真不知道玄宗是怎么想的。   王忠嗣也这么觉得,他跟玄宗进言说:“石堡城一向就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吐蕃刚刚遭到重创,原本就重兵守卫的石堡城现在肯定固若金汤。   这个时候去攻打他们,一定会损失惨重,恐怕得不偿失;不如暂且养精蓄锐,等有机会再攻取。   玄宗听后很不高兴。   这时董延光主动请缨去攻打石堡城,玄宗命王忠嗣派兵助战。   王忠嗣原本就不赞成功攻打石堡城,但是军令难为、他不得已奉诏相助。   但他并没有没有完全按董延光的意图行事,因此又遭到了董延光的记恨。   李光弼劝王忠嗣说:   您是因为爱惜士卒,不想让他们平白无故去送死才不愿意去攻打的;虽然迫于皇帝的诏书而派兵助之,实际上却阻其计谋。   如今,董延光手握五万兵马,却不立重赏,士卒怎么肯为他尽力呢!   可是,攻石堡城是皇帝的意图,如果董延光无功而返,陛下必然要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您的军府充实,为什么不花上点儿钱为杜绝其谗言呢!   王忠嗣反问:如果他们就故意来整我的,我就算疏通了关系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以数万士卒的生命去争夺一座城池,说实话肯定是拿不下的;就算万一拿下了,大唐可以更好地牵制对方,对于国家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没拿到是意料之内的,所以我无论是不是疏通了关系,结果都不会改变。   就算我今天被天子责怪,也不过是贬官为金吾或羽林一将军归宿卫,最次也不过贬为黔中的一长史或司马。   我怎么能以数万士卒的性命来换取一官半职呢!   你如果真是为了我考虑,就不要再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动摇。   董延光规定时间内当然没能攻陷石堡城,于是他跟玄宗说,   “都是因为王忠嗣设计阻挠军计实施,我才没能攻破石堡城。”   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玄宗当场勃然大怒。   李林甫借机捣乱,他让济阳别驾魏林跟玄宗说:王忠嗣曾经自己说过,他想拥兵以太子为尊;他自小被养在宫中,与太子关系一向亲密,恐怕不是说说而已。   玄宗一向最忌讳这个,他下诏命令王忠嗣入朝,委三司审问。   玄宗一向听别人夸赞哥舒翰,于是也把他一块儿诏了回来。   俩人在华清宫相见,相谈甚欢。   十一月十九日,玄宗任命哥舒翰为西平太守,充陇右节度使;以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为武威郡事,充河西节度使。   这个时候,三司正在给王忠嗣定罪,玄宗开始护犊子了。   “我儿常年居住在深宫之中,从来不和外人接触,这一定是谣言,只用阻挠军计罪判处王忠嗣就行。   哥舒翰这个时候正好居住在长安,有人劝他准备些金帛钱财救王忠嗣。   哥舒翰不以为然,他说: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正道存在的话,王公一定不会冤死;如果正道已丧,规矩也是没有用的!   哥舒翰这个孩子就是太正直了,不然也不会被自己手下卖了,最后被*迫到委曲求全依附安禄山。   可是那么委曲求全,也只不过多苟活了一年。   这个时候也是,哥舒翰认为的正道一直都不存在:三司奏忠嗣罪当死。   唐律有明文规定,扰乱军纪者,斩;阻挠军计实施者,斩;惑乱君心、意图谋反者,诛。   王忠嗣被判处死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此时哥舒翰正受玄宗宠遇,他力陈王忠嗣之冤,并请以自己官爵赎忠嗣之罪。   玄宗根本不理他,转身就走,哥舒翰跟在他后面一步一叩首,哭得泪流满面,“陛下,王公断不是这样的人啊!他自小在您身边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是最清楚的!”   他跟玄宗细数王忠嗣的功绩,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家珍:言词哀痛、情真意切。   “边疆再无战事,王公之功不可没,”哥舒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王公若有心谋反,为何还要卸任两大节度使之位?”   “四镇节度使可以统御大唐七成以上的兵马,王公若有心反叛,大可以揭竿而起!”哥舒翰又叩首道,“石堡城原本就易守难攻,王公并非不尽心尽力,实乃为士卒着想。”   玄宗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可是王忠嗣确实没听从他的指挥——玄宗才不会承认自己的指挥是错误的,十一月二十七日,贬王忠嗣为汉阳太守。   相比于殒命,贬官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李林甫没能杀了王忠嗣,又把矛头对准了太子李亨。   他屡次兴起大狱,并在长安另设了一个全是他自己人的审查机构“推事院”。   因为杨钊是杨贵妃的兄长,可以出入禁中,而且被玄宗所信任;李林甫拉拢他为援,任为御史。   但凡和太子交往过密的人,一律派人暗中观察,必要时,押送到推事院交给酷吏罗希奭与吉温审问。   杨钊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着这个机会,他也铲除了很多自己的对手,被诬陷诛杀的家族有数百个。   好在李亨为人仁孝又比较谨慎,再加上驸马都尉张垍和高力士暗中保护,在玄宗面前各种帮他说好话,李林甫才没能得逞。   如果不是张垍和高力士还是正派人物的话,大唐肯定完了。   玄宗就四个有治国之能的儿子,还被他一口气杀了仨;剩下的虽然也有才能,但是军事能力强并不代表可以治理好国家。   今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因为高仙芝在小勃律之功,玄宗封他为高安西四镇节度使;参战的将领皆有封赏,我和田珍官加一等,各赏金百两、锦帛十匹。   穿惯了军营的怎么折腾都磨不破的缺胯袍,对锦帛之类容易挂丝儿的东西完全没兴趣;我让新担任我副手的房昕把锦帛变现,分给了陌刀队的弟兄。   夫蒙灵詧被调入长安,担任了礼部尚书。 第380章 封氏常清   高仙芝升任安西四镇节度使之后,一改以前得瑟的性格。   他其实一直都挺得瑟的,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升官之路一直特别平坦;他二十岁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将军,现在刚四十岁出头,就担任了安西四镇节度使。   人都是这样,太安逸了就容易得瑟;现在担任判官的是以后的名将封常清。   当初,高仙芝还是都知兵马使时,封常清自荐想成为他的侍从,结果被他一顿笑话。   封常清其实还是挺惨的,他小的时候爸妈就没了,他跟随犯罪、被流放安西的外祖父生活。   他三十岁的时候,仍然默默无闻,便主动投到安西四镇节度使夫蒙灵詧的麾下。   当时将军高仙芝在夫蒙灵詧手下担任都知兵马使;说实话,高仙芝这个人其实颇有才能,带兵打仗也是好手。   有一次出兵,他身边三十多名侍从身披戎装、整齐划一。   封常清事后跟我说,他特别的羡慕能够出征的人,他也想成为高仙芝的侍从。   于是慷慨激昂向高仙芝投书一封,毛遂自荐。   但封常清的形象不怎么好,虽然他的身高也接近一米九,可是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细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   他还是天生的跛足,右脚比左脚矮一点儿;走得慢的时候看不大出来,一旦走快了就会比较明显。   老封还有点儿斜视,他看人的时候左眼是正常的,右眼会不自觉的往眼角瞟。   高仙芝那种明显是处女座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虽然他看到那封自荐信之后激动不已,但是看到封常清真容后,嫌他相貌丑陋,不愿接受。   第一天失败后,封常清没有灰心,第二天再次投书。   高仙芝不好意思拒绝地那么直接,但是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封常清的脚:“侍从已录取够了,暂时不需要了。”   封常清一眼就看出来高仙芝是在嫌弃他的外貌,于是也有些不太高兴,说:“我仰慕您的高义、愿意侍奉您,所以没人介绍自己来了,您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呢?相比于看容貌录用人,将军不觉的学识更重要一些吗?”   “您还是考虑一下吧!”封常清补充道。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高仙芝还是拒绝了他。   老封依旧不放弃,他每天都在高仙芝必经的路上等候;等不着就去他家门口等。   高仙芝被他磨了一个多月,没办法就把他录取到侍从中;但是也不曾重用他,就把他一直扔在那儿了。   天宝初年,达奚各部叛乱,从黑山以北,直到碎叶城,玄宗命夫蒙灵詧前往平叛。   夫蒙灵詧派高仙芝率领两千名精锐骑兵从副城向北,直至绫岭下截击叛军。   达奚部因行军劳顿,人和马都疲劳,因此几乎被唐军全部俘获或杀死。   与此同时,封常清在帐中私下写好捷报,捷书中详细地陈述井眼、泉水、驻军地点、胜敌的情况和战术,条理分明。   高仙芝想说的,封常清都周到地替他讲出来,高仙芝因此大为吃惊,便马上采用。   回军后,夫蒙灵詧迎接、慰劳他,高仙芝换上戎装去拜见夫蒙灵詧,当时的判官等人争着问他:“此前送来的捷报是谁写的?您帐下怎么有这样的人才?”   高仙芝回答说:“是我的侍从封常清。”   他们都很吃惊,没想到能写出这样一份捷报的人,居然是那个瘸子封常清。   赶忙把他请了过来,施礼让座,并和他谈话,认为他是奇才。   从此,封常清于是逐渐有名气。   因为击败达奚之战有功,封常清被授任叠州戍主,仍任判官。   这次攻打小勃律国,负责提供地图和军事部署的人就是封常清。   这次的捷报也是他负责撰写的。   封常清因从战有功,高仙芝便请奏他为庆王府录事参军,充节度判官,赐紫金鱼袋。   不久,又加朝散大夫,专门负责四镇的仓库、屯田、甲仗、支度、营田等事宜。   封常清有才学,办事果断、对事情的分析一针见血;而且他治军极严,不亚于哥舒翰。   他任留后使时,高仙芝R母之子郑德诠已为郎将,R母也住在内宅,高仙芝对郑德诠更是视如兄弟,家皆委任于他,所以郑德诠在军中的威望很高。   封常清每次办事回来,诸将都前去拜见,唯独郑德诠傲漫无礼;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一直瞧不起封常清。   多次当众嘲笑封常清的腿,有一次甚至骑马从常清身旁走过;因为封常清是跛足,不能骑马。   不仅如此,他还多次笑话封常清的眼睛是斜视。   高仙芝应该也有所耳闻,但他总是充耳不闻。   叔可忍婶不可忍,封常清在忍受了对方一个多月的****之后,反击了。   封常清到了使院,派人把郑德诠召来,每经过一道门,就让人把门关住;见面后,封常清起来对郑德诠说道。   “我确实出生卑微,也不如你有后台;但是中丞命我留任后方,整个后方就应该听从我的调配。   “但你作为郎将,为何多次在众人****封某?”   两句话把郑德诠堵得哑口无言。   “你这并不是在****我个人,而是在藐视军威。按照军律,杖六十。”   封常清说,左右副手立刻上来把郑德诠脱了出去,狠狠得打了六十军G。   郑德诠一向养尊处优的,六十军G下去,直接被打得连气都没有了。   左右副手将郑德诠脸朝下拖出去,这个时候,高仙芝的母亲和R母才得到了消息。   她俩在高仙芝的门外号啕大哭,想要救郑德诠,但已来不及了。   高仙芝看到时,郑德诠就已经死了。   他因为被打得血R模糊,又被拖了出去,脸都没法儿辨认了。   但是封常清做的没错,高仙芝也无话可说。   他看到走过来封常清的时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封常清也心照不宣地没有主动提起。   但是整个军营几乎都听见了郑德诠鬼哭狼嚎的声音,从此军中再也没有人敢挑衅封常清的威严,军纪也从此为之一肃。 第381章 胡人戍边   边疆因为有了高仙芝、哥舒翰、封常清这是唐朝名将的镇守,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距离安史之乱还有不到十年的时间。   可是整个朝堂已经乌烟瘴气。   今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玄宗下了一条让人难以理解的诏书。   他让文武百官齐聚尚书省,然后大家一起挑选每年藩属国进贡的贡品;正常情况下都以为他是要送给杨贵妃,毕竟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杨贵妃。   可……这次并不是。   他把文武百官挑出来的供品装车送到了李林甫的家里。   而且玄宗还把李林甫的家作为临时朝廷。   百司都在李林甫宅第集合,台省居然空无一人。   只有左相陈希烈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   这个时候,李林甫的儿子李岫正好在朝廷担任将作监,他总觉得自己老爹这样风头太盛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但是他又不敢直接跟自己老爹说,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有一天他跟自己老爹游后园,刚好看到杂役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于是指着那个杂役跟他老爹说。   “大人您一直处于政治的核心,为相多年,结怨满天下。”   “如果有一天祸至,恐怕想做一个杂役都不太可能。”   李林甫很不高兴:“天下大势就是如此,我也是被卷进来的,我没有办法。”   李岫看到自己老爹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   只能说李岫的妈教育的好,不然就他老爹这样的,怎么可能教育出来一个三观这么正常的儿子。   在李林甫之前,丞相皆以德度自处,从来不会把权力扩大到这种程度;也因为他们忠心为主、与世无争,从来不惧怕会有人针对他们。   无论是出行还是上朝,身边儿不过一两个侍从而已。   士民们在街上撞见他们,也不会躲避,就像普通的官宦人家一样。可是李林甫因为把朝堂内外都得罪了个遍,再加上报状一直在公正客观的评价他。   导致百姓们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   他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他当然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刺杀。   所以,他出门的时候,最少准备一个步兵和骑兵混合而成的、一百多人的队伍为左右翼,整得跟皇帝出行似的。   而且他出门的时候,会让人提前清场,而且一直把百姓们驱逐到距离他一百多步之外的地方;即使他根本不走那边。   当然,像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对自己的姓名都是很看重的。   他家弄的就跟一个军事堡垒似的,整个地面都是用大块儿的石头垒起来的;墙壁也是用厚厚的石板制作的。   唐朝的建筑大多以夯土和木质为主,很少会有人用石头来建房子;一方面是因为石头开采不容易、这样做的房子价值非常贵,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石头太沉,唐朝的粘合剂根本粘不牢。   李林甫完全不care,他家的墙是照着长城建造的,墙体足足有一尺多厚;石块儿和石块儿之间咬合的非常紧,完全不担心坍塌的问题。   尽管这样,他还是派人严加防守;不仅如此,他每夜都会不停的变换自己的房间。   有时候,他家里人都找不到他在哪里。   这就是明显的被迫害妄想症啊!   这是病、真得治。   不过他也是活该,人生就这么四五十年,原本可以当一个好官、千古留名,他非要当一个遗臭万年的千古J相。   不光干预政治,还试图架空玄东;整个朝堂、禁中,除了高力士之外,全都是他的人。   如果不是高力士一直暗中保护李亨的话,性格懦弱的李瑁应该就会成为下一任傀儡皇帝。   大唐绝对会提前覆灭的。   天宝六年末,唐朝边疆大将,已经全部被胡人担任。   自从唐朝兴盛以来,边疆就一直不安定。   也正是因为这样,边疆常年都派重兵把守。   太宗李世民一向谨慎,他当然害怕那些人手中握有重兵,万一谋反了怎么办?   所以,他一向用忠厚名臣来担任边疆主帅;这些人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人品自然信得过。   尽管这样,太宗还是不放心。   他当然不会让这些人在任地有足够的时间筹划谋反;节度使一律不久任、不遥领、不兼统。   在边疆里的立了大功的人,常常如朝为宰相;如李靖、李绩、郭元振、张嘉贞、张说、李适之等人。   只有极少数的将领是由胡人担任的,但是他们一般不会被委任特别重要的职位,即使文才武略都特别杰出的唐初名将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人。   他们不过也是被任命为了“二把手”,依然需要受节度使的管制。   开元以来,玄宗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而且他仗着大唐国泰民安、盛世繁华,想要一统天下。   于是为边将者,十几年都不换地方,节度使开始连任甚至久任;皇子庆、忠诸王等,以及宰相萧嵩、牛仙客,开始遥领。   盖嘉运、王忠嗣都一个人身兼好几个节度使、开始兼统。   J相李林甫为了专权,欲杜绝边将入相之路;以胡人都不怎么认识汉字为由,跟玄宗说。   “那些文弱书生,怎么可能会懂得如何带兵打仗?真到了战场上,肯定会胆怯害怕,不能立战功。”   “不如任用贫寒胡人。他们勇敢习战,而且出生贫寒、没有背景,不存在反叛。”   “只要陛下施以恩惠,则胡人必能为朝廷尽死。”   玄宗于是听从李林甫的计谋,任用安禄山为节度使。   到了今年年末,诸道节度使全是胡人;如:安禄山、安思顺、哥舒翰、高仙芝等。   如果安禄山、安思顺和高仙芝、哥舒翰一样、一心为主也就罢了。   那娃儿从担任节度使那天开始,就开始不停的出幺蛾子。   为了建功立业,主动攻打奚和契丹;为了建造自己的部队,整垮了王忠嗣。   甚至在十年以后,他和史思明发动了几乎斩断了大唐根基的安史之乱。   我跟高仙之提过:   现在天下的精兵良将都在边疆地区,万一暴乱从内部的起来,大唐岌岌可危。   他根本就不相信,还说我杞人忧天。 第382章 加封骠骑   整个大唐已经内忧外患,可是玄宗却浑然不知。   今年年初,玄宗好像也觉得李林甫有些过分了。   他想要举办一次科举考试,重新选拔人才,可是却因为李林甫的阻挠而作罢。   今年四月二日,他加封左监门大将军、知内侍省事高力士加骠骑大将军。   我感觉他应该是有意把高力士从幕后引向台前的,因为朝堂之上,李林甫已经肆无忌惮;而他身边儿又没有人可以用。   高力士跟随他多年,承恩日久、深得信任;而且,因为他一直都在玄宗身边,无论是大唐国民还是藩属国的使者,几乎都对他心怀敬畏。   同时,他在皇宫内地位举足轻重;太子都要尊称他一声“大爷”,诸王公都称呼他为翁,驸马辈则称直接称呼他为爷。   而且,高力士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他曾经以他个人的名义在长安建造了一座宝寿寺,这一座寺院完工的时候,高力士到现场施斋饭以示庆贺。   当时满朝文武、达官贵人都纷纷到现场支持;敲一次钟,需要捐献一百贯钱给寺院、用于僧人们的吃穿用度。   在场的人纷纷击钟捐献,有些想要讨好高力士的,一敲就是二十;就算是最少的,也没有低于十下的。   结果宝寿寺开院的第一天,收到的香油钱足足够僧人们两年的吃穿用度,号召力可见一斑。   不过,高力士虽然和李林甫一样势倾朝野,但他人员却好的不得了;他是一个温和谨慎的人,对自己有明确的定位。   他擅长揣摩玄宗的心思、知进退,深得玄宗信任;他待人和善从不仗势欺人,也不娇纵蛮横,满朝文武也没有人和他交恶。   虽然玄宗有心整治乌烟瘴气的朝唐,但是没两天他又松懈了。   六月初一,居然赐给了安禄山享有特权的铁券;铁券如果用电视上用烂了的梗儿,这就是免死金牌。   虽然安禄山有心反叛,但他还是有所忌惮的;比如李林甫,比如杨钊。   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杨钊善于窥伺玄宗的好恶而奉迎他的心意,因为能聚财敛钱而得到破格提拔;一年之中,就身兼领十五多个使职。   记得李林甫死了之后,他是身兼五十多个使职;今年六月五日,又被任命为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门掌管度支事,恩宠日盛。   没多久拜相,成为了继李林甫之后的又一个J相。   十一月十七日,玄宗为了讨好杨贵妃,册封他的三个姐妹为国夫人;嫁给崔氏的被册封为韩国夫人,嫁裴氏的被册封为虢国夫人,嫁柳氏的被册封为了秦国夫人。   国夫人是唐朝置为命妇名号,武则天时期,她的姊妹们就曾经被授为国夫人。   唐朝一品文武官及国公之母或妻子才有资格封为国夫人,杨氏姐妹明显不符合条件,是玄宗的破格册封;这都是因为杨贵妃恩宠无比,其兄弟姐妹们也跟着得道升天。   国夫人属外命妇,相对于的,后宫内皇后妃嫔婕妤、美人、才人之类的为内命妇。   其实杨贵妃和这三个姐妹都是一母同胞,杨贵妃长得那么貌美,三个姐妹们也是惊若天人。   其实杨玉环并不是一个胖子,也说过很多次,唐朝虽然以胖为美,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胖的;实际上那些仕女图的原型都不怎么胖。   因为唐朝人觉得身体丰腴意味着她的生活水平非常好,仕女图存在的主要意义是为了向后代们炫耀;唐朝还有男女生都留长指甲的的习惯呢,因为指甲长、不方便做事情,意味着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这三个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做的事情却让人觉得她们三个人长相粗鄙不堪。   唐玄宗称她们为姨,能够随便出入宫禁。   每当她们入宫中晋见玄宗时,就是玉真公主等人在场也要给他们让位;正常情况下,国夫人是没有资格让公主给她们让位的。   三夫人与杨铦、杨锜五家简直称霸了整个大唐;凡是他们有所要求,府县的官吏立刻承办,执行起来,比皇帝所下的制敕还要迅速。   全国各地贿赠的东西,充满屋室,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巴结贿赂他们,从早到晚门庭若市;最夸张的是,十王宅中的诸王与百孙院中的皇孙有了婚嫁大事,都要用钱一千缗贿赂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   让她们跟玄宗说着好话,结果往往尽如人意;玄宗赏赐及四方奉献给杨氏五家的物品全都一样。   三夫人因为有了玄宗的撑腰,竞相建造宅第;一家比一家建造的豪华。   一间厅堂的耗费常常超过一千万钱,现在按照龟兹的物价,两个开元通宝可以买到一斤米;也就是说,一千五钱就是后世一千五百万毛爷爷。   一间厅堂尚且如此,整个府邸下来,简直没法儿估量;更过分的是,建成以后,如果看见别人所建的比自己家的好,就毁掉重建。   虢国夫人尤其奢侈跋扈,有一天早晨,她竟然带领一帮工匠闯入韦嗣立的家中,当即拆掉了他的旧房,在原地为自己建了新的宅第,只将一块十亩大的空地给了他的遗孀。   如果韦嗣立还活着的话,估计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他和张九龄一样,都是敢于直面进谏的忠臣。   今年年底,已经升任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在青海湖边儿上建造了一支新的军队——神威军。   吐蕃到了年末的时候,又照例来入侵,直接被哥舒翰带领着神威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防止他们卷土重来,哥舒翰又在青海中的龙驹岛上筑了应龙城;只要他们来,应龙城的将士们在岛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不等他们到跟前,就会被弩手“追踪”到;吐蕃军连续吃了两次亏之后,再也不敢来青海湖附近侵扰。   年末的时候,云南王蒙归义因病去世,跟玄宗发去了讣告。   他的长子阁罗凤继位,统领南诏;玄宗还任命了他的弟弟凤迦异为阳瓜州刺史。 第383章 千古明君   第二年二月十三日,玄宗带领百官参观左藏库,并赏赐给他们数量不同的布帛。   之所以玄宗会突然来参观左藏库纯粹是被杨国忠挑唆的。   当时唐朝的州县殷实富有,仓库中所积蓄的粮食布帛数以万计;虽然这七八年开始国家经济呈下滑趋势,但是开元初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还是很多。   杨国忠认为,粮食放在仓库之中容易长毛、还容易被老鼠偷吃;他觉得不如变卖成物资,这样更方便储存。   于是,他跟玄宗替建议,把各州县库存的粮食变卖掉,买成送布帛进京城,各地丁租地税也同样变卖、转换成布帛送到京城。   玄宗也觉得粮食放在仓库里会产生损失、不如变成钱币布帛实在,于是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于是乎,从去年开始,全国各地都掀起了卖粮食的热潮;粮价一路暴跌,从最早的两个通宝一斤跌倒现在的一个通宝两斤。   表卖粮食所得都大肆买进布帛,布帛价格一路飙升。   按照去年的物价,一匹缎布是一百通宝,现在已经飙到了二百七十通宝;明显的顾此失彼,还扰乱了市场平衡。   可是玄宗挺开心的,因为杨国忠又多次上奏说,国库中钱帛充实、古今罕见,陛下真乃千古明君。   balabala……   我就呵呵了。   更让人无奈的是,玄宗真觉得自己是千古一帝了;然后炫耀似的、带领群臣去参观左藏库。   文武百官也都不傻,看着玄宗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他们当然也不会触他的霉头。   群臣纷纷附和玄宗英明神武、国家繁荣昌盛,真乃百姓之福啊!   玄宗被夸了一顿,开心的不得了,当即把在场的人都赏赐了一顿。   还赐了杨国忠紫衣和金鱼袋以示嘉赏;紫衣和金鱼袋这是三品以上的官服和配饰,也就是说,玄宗已经准备拜他为相。   玄宗认为国家富有,钱物丰富,所以更视金帛如粪土,毫不吝惜,赏赐王公贵族时,常常没有限度。   今年三月,郭子仪正式登上历史舞台,被接任王忠嗣的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任命为为横塞军使。   今年四月,终于有人对李林甫张扬跋扈、独裁的行径看不下去了。   咸宁太守赵奉璋想要跟玄宗进言,列举了他整理的二十多条罪状,准备告J相李林甫藐视皇权、祸乱朝纲。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去、状纸还没写完,被自己的亲信出卖——李林甫都已经通过他的眼线得知了消息;这个时候,满朝文武才知道,李林甫为了防止有人告他的状,在每个人家中都安C了眼线。   他立刻让他的得力助手、御史罗希奭逮捕了赵奉璋;直接斥责他妖言惑众,连声招呼都没跟玄宗打,就把他当场杖杀了。   满朝文武大惊,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他说一句公道话。   天宝八年六月,玄宗还是对石堡城不死心,他命令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帅陇右、河西军以及突厥阿布思的兵——兵力共计六万三千人——去攻打石堡城。   石堡城就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镇,三面都是断壁,只有一条小路可上,典型的易守难攻。   吐蕃只拍了数百人守卫,就让多次进攻的唐军久攻不下;他们在城中贮畜了很多粮食,积檑木及石块,而且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   唐兵前后数次进攻,皆不能克。   哥舒翰亲自带兵连续进攻了半个多月,依旧没能攻破城门。   于是他学了高仙芝,把他的两个副手高秀岩与张守瑜叫过来:“如果今天之内不能攻破石堡城,你俩都给我以死谢罪吧!”   高秀岩与张守瑜原本是王忠嗣的手下,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俩赶忙请求宽限三日,一日之内是万万不可能攻陷的。   哥舒翰同意了。   俩人回去商讨了一宿的作战方案,第三天,果然攻破了石堡城;俘虏了号称吐蕃铁刃的悉诺罗及其余党共计四百人,大捷。   但唐兵死伤更加惨重,近三万人伤残,一万余人死亡;果然和王忠嗣估量的差不多。   哥舒翰排高秀岩镇守石堡城,并在这儿成立了神武军。   今年年末,府兵制是彻底的玩儿完了。   唐代前期延续实行了西魏、北周、隋以来的府兵制,但府兵制是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之上的。   唐朝从高宗、武后到玄宗时期,由于战事频仍,兵役繁重,人民避役,兵士逃亡,府兵的地位逐渐低落。   其主要原因,还是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均田制遭到破坏;府兵征发的对象本是均田制下的农民,均田制破坏,府兵制也就失去了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   所以开元开始,募兵制就逐渐代替了府兵制。   先前,折冲府有木契、铜鱼,朝廷征发时,便下敕书与木契、铜鱼,都督与郡府参验合符时,然后才发兵。   可是现在,军府已无兵可交,应充府兵者又接连逃匿。   再加上,今年五月,李林甫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这意味着折冲府已经如同虚设。   此后的折冲府就剩下了其官吏,兵士、马匹、武器等都被耗散殆尽。   再加上折冲、果毅等官员多年不迁升,也不愿意有人再担任。   募兵制实行后,虽然在前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为边防军镇提供了可靠的军源,但天宝以后,因为承平日久、**滋生,再加上民间也禁止携带兵器、政治经济的变化、社会风气改变。   人们开始耻于当兵,子弟为武官者,父兄都瞧不起他们。   因此,前来应募者,都是些市井贩子、无赖子弟。   别说曾经接受过文化教育,连最起码的字都不认识,其中很多也不是练武的料。   想当初,我入伍的时候,同辈的基本上都是宦官子弟,再不济也是“良民”;现在,军营里面估计已经乌烟瘴气了。   再加上玄宗采取了以夷制夷的政策,节度使基本被胡人包揽了;边镇中的士卒也有很大一部分胡人。   他们就算衷心,也保不齐会叛乱;最重要的还是精兵良将全集在那几个边防大镇。   里轻外重才是最大的弊端。   安禄山正是瞅准了这一点儿,才敢揭竿起义。 第384章 南诏叛乱   天宝九载正月,群臣上表请求封禅西岳;玄宗同意了,命御史大夫王鉷来在华山上开凿路,并在华山顶上设置了坛场。   结果没想到今天春天关中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再加上三月二十三日,华岳祠还没建完就遭遇了村民的哄抢。   玄宗一怒之下,罢封西岳。   二月份还发生了一件事儿。   杨贵妃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又和玄宗吵起来了。   当着后宫內监们的面,跟玄宗怼了一仗;半点情面没跟他留不说,还甩袖子就走了。   玄宗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怎么可能不惩罚她?   当场下旨,削去她的贵妃仪仗,贬为庶民送她回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是真的了的时候,事情又狗血的出现了逆转。   已经升任户部郎中的吉温跟玄宗说:“贵妃乃是妇人,妇人的见识怎么可能和英明神武的陛下相提并论呢?   “违忤圣上确实是她的不对,但圣上也不该送归私第。贵妃美貌举世无双,怎么可以流落凡尘呢?应召回宫中。”   吉温当然不关心杨贵妃是不是流落民间,他只是想借机攀附她。   玄宗听后,越想越觉得后悔;于是派人去她家,赐以御膳。   杨贵妃当然也没想到自己玩儿脱了,面对使者她立刻痛哭流涕。   “妾罪该当死,陛下不杀我让我回家已经是格外开恩。   “现在我永离宫庭,再也没有机会见陛下了。我很想跟陛下留点念想。可是金玉珍宝都是陛下所赐,不足为献。”   说完,用剪刀剪掉了一撮头发,又用发带系上,递给了使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这个能代表我对陛下的一片痴情。”   来使不敢怠慢,立刻回大明宫献给玄宗。   玄宗看到那撮头发的时候,直接被感动哭了,立即派高力士亲自接她回来,并把扣除的配享恢复原样。   从此宠待益深。   ……   说好听点儿,这是在红果果的秀恩爱;说不好听点儿,这就是玄宗脑子有泡。   一哭二闹三上吊,杨贵妃只用了第一招,还用了两次,他立马缴械投降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六十五岁,已经成了一个老小孩。   生活奢侈,沉湎于酒色;诸贵戚都以能向玄宗进食为时尚。   二月底,还任命宦官姚思艺为检校进食使,时不时搞个进食大会。   姚思艺也不含糊,一顿饭给玄宗整了各种水陆珍品,所有的菜品加在一起有一千多盘。   这些东西,玄宗一顿肯定吃不了,基本上都浪费了。   可是那些菜品里面,有些价格高昂得足足能抵上十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宫内奢靡无度,朝堂上J飞狗跳。   今年四月十一日,御史大夫宋浑因贪赃巨万,被流于潮阳县。   酷吏吉温因李林甫进言得以进官,现在还升任户部郎中。   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杨国忠恩宠渐深,得玄宗信任,吉温觉得杨钊正是玄宗面前的红人,再加上他是杨贵妃的哥哥。   而且,他现在正值壮年,而李林甫已经年老体弱;怎么算都比李林甫有前途。   于是,他就舍弃了李林甫,去攀附于杨钊,并帮助杨钊出谋划策;怂恿他取代李林甫。   今年六月十八日,刑部尚书、京兆尹萧炅因贪赃枉法而被迁汝Y太守。   因萧炅、宋浑都是李林甫的心腹,吉温又害怕李林甫报复他,就千方百计求其罪;愣是把他俩改成了流放。   他怂恿杨钊跟玄宗上奏,并且跟他说,之所以流放他们是为了翦除林甫在朝的势力。   今年六月底,安禄山被封为东平郡王。   这是唐朝的将帅首次封王,也是武将在生前就得到郡王的封爵;安史之乱时,曾在武将死后追赠郡王的虚职。   没办法,安禄山嘴皮子厉害的不行,各种花言巧语,把玄宗哄得一愣一愣的。   今年八月一日,还让安禄山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   也是八月一日,朔方节度使张齐丘因克扣士卒军粮,引起士兵们不满;他们发起了暴动,打判官。   兵马使郭子仪以身挡在张齐丘面前,才使得他免遭殴打。   八月七日,张齐丘被贬为济Y太守。   新任朔方节度由河西节度使安思兼任。   十月,安禄山入朝献捷。   安禄山仗着自己人多,诱导奚、契丹高层前来饮酒。   但是他摆的都是鸿门宴,佯为设宴会,实际上那些酒都是有毒的;就算没有毒的那些,他也在里面下了安眠药。   等到对方醉了之后,就把他们集体坑杀了;一次杀掉了对方数千人。   然后,他用盒子把他们酋长的首级进献给了玄宗。   十月,安禄山请入朝。   玄宗命有司先于昭应县为他建了一座府邸。   还派杨钊及其兄弟姐妹前去迎接,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宠爱了。   也是十月,杨钊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金刀二字,有些不吉利;有算命先生建议他改名,不然命中会有牢狱之灾。   他于是跟玄宗请求更名,玄宗遂赐名“国忠“。   今年十二月,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被高仙芝支使到了于阗,因为今年干旱,水井干涸;我之前担任过疏勒镇使,他便让我去了。   没想到他这是为了支开我;不光支开了我,还支开了封常清。   他假意与石国约和,率兵袭击了石国,俘虏了石国的国王和民众返回,然后把其中的老弱病残者全部杀了。   而且,他贪婪的本性暴露了出来,把掠夺了的十余斗金银珠宝、黄金,五六十头骆驼以及不计其数的杂货等,全部拿回家中,据为己有。   当然,这些现在没有人知情,所有人都以为石国真的扰乱了。   与此同时,南诏起兵造反了。   原因是这样的,按照惯例,南诏王要经常带着妻子一起晋见都督。   经过云南,云南太守张虔陀满嘴喷翔,居然提出要他的妻子侍奉他一宿。   南诏王罗凤不答应,张虔陀又要求征送财物。   罗凤当然不可能给他,于是张虔陀就派人辱骂他,还暗中向朝廷奏报他的罪行。   罗凤十分愤恨,发兵反叛,攻陷了云南郡,杀死了张虔陀,并攻占了原来归附于唐朝的西南夷的三十二个州。   从此唐与南诏间连年战争不断。   我却觉得罗凤是对的,大老爷们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自己老婆呢?   口头侮辱也不能忍。 第385章 民心渐散   年末,鲜于仲通因为对杨国忠有恩,杨国忠感激他把自己带进朝堂,于是跟玄宗举荐他,把他任命为了剑南节度使。   但是鲜于仲通做事急燥、性格鲁莽,没多久,蛮夷都不愿意在服从于他,相继跟着南诏王罗凤叛乱。   现在是天宝十载。   去年大旱,今年就下了暴雪。   正月初八,玄宗向太清宫进献祭品;初九,向太庙献食。   初十,合祭天地于南郊,并大赦天下,免除天下百姓今年的地税。   正月十三,玄宗任命李林甫兼任朔方节度使,而让户部侍郎李知留后事;李林甫开始握有兵权。   降雪天气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三,到了正月十四天,天才堪堪放晴。   正月十四就开始的上元节活动得以顺利进行。   虽然我人不在长安,但是也能想象到上元节长安街上有多繁华。   宫中贵女在花楼上舞动着,往常是公主、现在应该是杨贵妃,她一身霓裳羽衣,在甲板上跳起绚烂无比的霓裳羽衣舞。   可是,纵然长安再繁华,几乎所有的故人都故去了,我也放弃了再回长安的念头。   结果,正月十六日长安又出事儿了   杨氏五兄妹合伙夜游,碰巧撞上了玄宗女儿广平公主的仪仗,两家都想第一个从西市的门口出去,于是争执不下。   杨家的家奴居然抽出马鞭抽打了公主的贴身丫鬟。   公主的贴身丫鬟怎么着也得是个六品五品的女官,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不仅如此,杨家的家奴仗着现在杨贵妃受宠,居然连续抽打了宫女好几次。   公主想要下马车制止,对方完全不理会,鞭子甚至抽到了公主的身上。   公主还没从马车上下来呢,就被鞭子带下来了;直接从半米高的马车上摔了下来。   骑马走在马车身侧的驸马程昌裔吓了一跳,赶忙跳下马去扶公主,也被鞭子抽到了。   公主气得当场和杨家兄妹理论,居然没占到便半点儿便宜;原本就是受害者的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于是直接回宫去玄宗面前告状。   玄宗当时都不敢相信杨家小小的家奴居然都猖狂到了这种地步,她的闺女怎么着也是大唐的公主,当众殴打公主,那就是在打他的脸、就是在藐视皇威;而且,杨氏兄妹就在现场,居然任凭自己的家奴殴打、不上前制止。   他们杨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件事情说什么也不能善罢甘休,当即下旨,杖杀当街行凶的杨氏家奴,并要治杨氏兄妹对下属管教不严之罪。   广平公主一看,她老爹果然是爱她的,感激涕零、谢恩离开;结果她前脚刚走,后脚杨贵妃就哭哭啼啼的来了。   说她的兄长姐妹们被广平公主欺负,受到了惊吓,短时间之内都不敢出门儿了。   然后把故事完全颠倒了个个儿,说是公主的侍者先出言不逊、当街辱骂杨氏兄妹,他们家的家奴看不过才动手的。   不用想,后面儿肯定是一通撒娇。   因为第二天,对杨氏兄妹的处罚全都取消了;相反,公主的贴身侍女被凌迟,驸马程昌裔被罢官,不许其朝谒。   广平公主因为对下属治理不严,被软禁公主,再也不许她踏出公主府半步。   大唐自此起,流传起了一首歌谣:“生女好,生男劳,生女富贵荣华到;女儿美,女儿俏,不如儿媳惊鸿貌。”   傻子都看出来这首歌是在谩骂玄宗了。   杨家因为出了杨贵妃光耀门楣,全家都在长安城内横着走;玄宗不顾伦理朝纲娶了自己的儿媳妇,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民心又一次跌落,大唐各地都有小规模的起义爆发。   玄宗压根儿不管。   当地官员忙得镇压起义,玄宗却忙着帮安禄山建造新的府邸。   他让官吏为安禄山在亲仁坊建造一座豪华宅第,并下敕书说不管耗费多少钱财,越壮丽越好。   宅第建成以后,又装饰了各种幄帐,放置了许多日用器物,以至都放满了宅屋。   其中有白檀香木床两个,都是长一丈,宽六尺;用银平脱工艺制成的屏风,长宽一丈六尺。   最过分的是,连厨房和马厩中所用的物品也都用金银装饰,其中有金饭罂两个,银淘盆两个,都能装五斗粮,还有织银丝筐和笊篱各一个。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容器也是装饰得奢华异常;就是玄宗自己使用的都没到这种程度。   他还派人监工建造宅第和制作屋中所用的器物,并告戒监工的宦官说:“胡人大方,不要让他笑我小气。”   几乎花掉了大唐全体官员们一年的俸禄,花费近五千万钱;比虢国夫人建造的府邸还要奢华,如果不是玄宗亲自下令建造的,估计虢国夫人又要砸墙重建了。   安禄山住进新建的宅第后,设置酒宴,并请求玄宗下敕书让宰相至宅第赴宴。   这一天,玄宗原来准备在楼下玩击球,立刻取消了游戏、并命令宰相去赴会。   又每天让杨家的人与安禄山选择风景优美的地方游玩宴会,并让梨园弟子和教坊乐队陪伴。   玄宗每吃到一种鲜美的食物,或者在后苑中猎获了鲜禽,都要派宦官骑马赐给安禄山,以至走马络绎,不绝于路。   说他俩是gay,我是信的。   正月二十日是安禄山生日,玄宗和杨贵妃赏赐给安禄山许多衣服、珍宝器物以及丰盛的酒菜食物。   过了三天,又把安禄山召进宫中,杨贵妃用锦缎做成的大襁褓裹住安禄山,让宫女用彩轿抬起。   玄宗听见后宫中的欢声笑语,就问是在干什么,左右的人说是杨贵妃学着西方基督教的样子,在为儿子安禄山做洗礼。   玄宗亲自去观看,看到安禄山赤身luo体和杨贵妃嬉闹,居然还十分高兴;并赏赐给杨贵妃洗儿金银钱,又重赏安禄山,尽兴而散。   从此安禄山就可以自由出入宫中,完全不需要通报或者名帖。   安禄山也往宫中越来越勤,有时与杨贵妃同桌而食,有时一夜不出宫。   有人跟玄宗说杨贵妃和安禄山苟合,安禄山和杨贵妃一致说他们只是单纯的母子关系。   然后,头顶绿油油的玄宗居然相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第386章 反叛心起   正月二十四日,高仙芝入朝献捷。   他带着俘虏的突骑施可汗移拨、石国国王那俱车鼻施进入京师;刚到开远门时,那俱车鼻施就被别将段秀实杀害。   段秀实是个少有的正直人,他如果知道那俱车鼻施是被冤枉的话,肯定不会杀死他。   因为高仙芝一直在边儿上怂恿,再加上那俱车鼻施被毒打了一顿;那俱车鼻施受不了肯定会有所反抗。   这才被段秀实杀掉,他也一直以为那俱车鼻施是因为造反、被捕之后又意图逃跑被杀的。   突骑施移拨可汗在到达长安之后,没怎么经过审问也被处斩;朝堂之上已经乌烟瘴气。   玄宗觉得高仙芝接连俘虏了两个国的酋长;功勋卓着,加授他开府仪同三司。   结果第二天,玄宗就收到了线人的消息,他们把高仙芝西征的目的捅了出来;说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平定叛乱、就是为了聚敛钱财。   玄宗听到之后气得不行,虽然生气,但是迁就了高仙芝、并没有治他的罪;高仙芝、段秀实及其部下虽有灭国之功,但却没得到重赏。   正月二十七日,唐玄宗任命高仙芝为武威太守,并代安思顺为河西节度使,欲将其调离西域。   安思顺其实是个好人,最起码他没有背叛大唐;而且,他也多次和玄宗暗示安禄山必反,可是玄宗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没有机会。   安思顺委婉地表达了群胡“割耳捴面”苦苦相留他的意思;割耳捴面据说是胡人们为了表示极度不舍时,会割掉自己的耳朵和面部的皮肤送给即将远游的朋友。   监察御史裴周南也表示,说涉事人太广、到时候将士们都成了残疾人;所以请求安思顺留任。   玄宗同意了,这条诏书未能实行;只好改任高仙芝为右羽林大将军。   高仙芝为了一己私利而攻打石国,俘虏并残害了那俱车鼻施一家人——只有他儿子王子远恩逃走;这一系列的错误行为,使唐朝在西域的威望大大下降。   西域各地都发生了反抗唐朝暴政的暴乱,整个安西都护府都护都忙得J飞狗跳的。   远恩一路逃亡、最终逃回了诸胡部落,将高仙芝欺诱贪暴之事遍告诸胡昭武;昭武九姓部落大怒,暗中联合大食国,准备组成联军攻打安西四镇。   大食当然欣然同意,他们原本就想把势力往东亚扩张。正好打着这个旗号实施他们对东方的扩张计划;这就是怛罗斯之战的导火索。   与此同时,安禄山已经开始着手预谋叛乱。   一月底的时候,安禄山请求兼任河东节度使,玄宗同意了;二月初二,玄宗任命河东节度使韩休珉为左羽林将军,由安禄山代任河东节度使。   户部郎中吉温见安禄山受到玄宗的宠信,就又倒戈依附于安禄山,与他结拜为兄弟。   并跟安禄山说:“李右丞相现在虽然与你亲善,但是一定不会推荐你为宰相;我虽然为他效力、受他驱使,但好久都得不到提拔。”   “靠人不如靠己,你我二人何不联手、为自己谋一份仕途?”   “李相现在把持着朝政,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当务之急,是我们联合起来排斥他出朝。”   “你如果能够向皇上推荐我,我就向皇上上奏说你能够担当大任,我们联合起来,你就一定能够当宰相。”   安禄山当然不稀罕当宰相,他只是想把李林甫挤兑走;于是两人达成了共识,共同挤兑李林甫。   所以安禄山多次在玄宗面前说吉温有才能;吉温也多次在玄宗面前夸赞安禄山是千古难遇的将帅之才。   两人一唱一和,玄宗渐渐的就相信了。   这时安禄山兼任河东节度使,就上奏吉温为节度副使、知留后事。   玄宗同意了,并任命大理司直张通儒为留后判官,把河东镇的政事全权委托给他和安禄山。   这时杨国忠为御史中丞,正受到玄宗的重用;可是,安禄山上下殿前的台阶时,杨国忠却得曲尊降贵扶着他。   安禄山在朝堂之上、目中无人,对于其他公卿朝士都十分傲慢,有时还侮辱他们,但唯独惧怕李林甫;每当见到李林甫时,虽然是寒冬季节,也汗流沾衣。   因为李林甫精通心理学,和安禄山谈话时,总是揣摸他的心意;不等他先说、就提前说了出来,这让安禄山惊讶叹服。   今年冬天,安禄山看到李林甫照例出了一身冷汗。   李林甫把安禄山引进中书省办事的厅中坐下,好言相慰问,并解下自己的披袍给安禄山穿上。   安禄山十分感激,跟李林甫无话不谈,并亲切地称呼李林甫为十郎。   安禄山回到范阳后,刘骆谷每次从长安回来,安禄山一定要问他:“十郎说什么了吗?”   如果听到李林甫赞扬他,就十分高兴,甚至会拍手起舞;如果听到李林甫警告他、让他好自为之之类的话,他心里就忧愁惧怕得不行。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安禄山虽然早就有反心,可是他迟迟不敢有具体的动作就是害怕被李林甫看出来。   因为对他来说,李林甫简直就是一个神人;他可以透过皮囊看到人心。   他甚至都怀疑李林甫对他要谋反的事情心知肚明,就是一直没有拆穿他而已。   不过,李林甫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怎么好;今年冬天得了很严重的风寒,差点儿一命呜呼。   只有我知道,他其实明年这时候的差不多了。   安禄山当然也觉得他命不久矣,觉得自己有机会。   他现在身兼任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手握大权;对待下属的赏罚全凭自己开心,日益骄横。   而且,他自认为过去对太子一直不怎么恭敬、恐怕会让太子怀恨在心;如今玄宗年事已高,指不定哪天就会驾崩,到时候太子继位,他肯定会被狠狠地整一顿。   必须想一个对策。   他看到唐朝的武备松弛,于是更加坚定了反叛的心思。   孔目官严庄和掌书记高尚俩人借机为他讲解预卜吉凶祸福的图谶;严庄和高尚早就看出来他想谋反,故意做了一副顺应天势的假象。   劝他起兵叛乱。 第387章 反心已坚   安禄山立刻应允。   他早就有反心,在此之前,也早就已经做过准备。   正常情况下,胡人俘虏应该全部押送长安、听侯玄宗的发落。   但是安禄山却偷偷的豢养了投降的同罗、奚和契丹士兵八千多人,称为“曳落河”;曳落河,胡语就是壮士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一百多人的“自卫队”;自卫队成员由他的家奴构成。   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骁勇善战,不夸张的说甚至可以以一当十、以一当百。   同时,他还私自包了马场,畜养数万匹战马;在此之前,他已经囤聚了大量的武器,   不仅如此,他还分派俘虏中擅长做生意的人到各地去做买卖,每年仅仅这一项收入就能达到数百万贯钱。   再加上玄宗完全不过脑子的赏赐,他手里拥有的资金完全不亚于大唐的国库。   他还暗中制作了绯色、紫色官袍和金鱼袋等物品,怎么看都是要骑兵造反。   准备工作做好了之后,他还需要一帮小弟们为他卖命。   高尚、严庄、张通儒、孙孝哲等人原本就是他自己手下的兵,跟了他很多年深得他的信任;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廷、向润容、李庭望、崔乾、尹子奇、何千年、武令、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庆等将领原本就和他一样不甘愿沦落为唐朝的臣民。   他们有的是周围藩国的皇族后裔,渴望复辟自己的国家;有的是感叹大唐的昏庸无道,渴望建功立业。   如果安禄山的安史之乱成功的话,他在历史上可能就会摇身一变,变成“正面人物”了;那些将士们也是一样,他们只是为了自己所认为的正确而努力。   其实在历史上没有绝对的对和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即使历史上被黑成那样的周幽王和褒姒,也并没有干烽火戏诸侯这种事情。   就跟隋朝一样,都是后面的朝代为了显示自己是替天行道,而故意编造出来的故事黑化前朝的;不然,对方当的好好的突然被推翻了,那不证明自己是反贼吗?   开过皇帝不要面子的啊?!   所以,但凡末代皇帝都昏庸无道的没法儿理解,其实不尽然,有很多是为了收拾自己爷爷老爹丢下的烂摊子;但是摊子实在太烂了,他还没来得及一点点修补起来,反叛的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这些爪牙当中有好几个也非常有才能,比如高尚、田承嗣等。   高尚是雍奴县人,原来名叫不危,很有才学;青年时漫游河朔地区,贫困不得志,常常感叹说:“我高不危宁可干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死,也不愿贫穷一生吃草根而生活下去!”   他后来被人引荐给了安禄山,安禄山考察了一下他才华之后发现他确实很有才能,于是引为幕僚;他是安禄山为数不多的心腹,可以出入安禄山的寝室。   高尚专门负责拟草、撰写笺表奏疏,严庄专掌文书。   田承嗣心根正苗红的官n代,他家世世代代都在卢龙县这个地方做小校一类的军官。   他治军严谨,对训练很有一套。   安禄山听说了他之后,任命他为前锋兵马使。   田承嗣真正让安禄山刮目相看的是某一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下了大雪,安禄山去检查军营,来到田承嗣的营中,寂静无声,好似无人;可是在营中检阅士卒,没有一人不在。   能把近千人隐藏的这种地步,绝对是侦察兵的佼佼者,安禄山自认为阅人无数,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方法。   因此对田承嗣格外器重。   三月十四日,有人弹劾安禄山意图造反,结果被玄宗驳回,还顺带罢免了那个人的官。   四月三十日,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讨伐南诏蛮,在泸水南面被南诏打得大败。   当时鲜于仲通把八万大军分成两路,分别从戎州和州出发,到了曲州和靖州。   南诏王罗凤派使者来谢罪,请求归还所掠夺俘获的物品人众,筑好云南城而撤退,并说:“现在吐蕃大兵压境,如果不充许我求和,我将归附于吐蕃,这样云南就不会是唐朝的了。”   鲜于仲通刚愎自用,认为自己的军队完全可以打败他们;不仅驳回了罗凤的要求,还把他派来的使者囚禁了起来。   然后他不顾左右的阻挠、毅然进兵到了西洱河,与罗凤的军队交战。   原本对方就是地头蛇,咸鱼仲通又是来自巴蜀之地,他对岭南的地形不熟悉,还一意孤行。   不怕咸鱼不努力,就怕咸鱼不听人劝。   他盲目进攻,正中了对方的圈套;唐军大败,士卒死了六万余人,鲜于仲通被一刀重伤腹部,差一点儿战死。   这么严重的战略失误,绝对是应该拔刀自刎的,可是杨国忠却掩盖了鲜于仲通的败军之事,并捏造事实,说是吐蕃带人前来突袭,才导致唐军几乎全军覆没。   鲜于仲通在人数差几倍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战斗,就冲这份为国捐躯的信念,他就应该被记叙战功。   玄宗觉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   不仅没有怪罪鲜于仲通,还对他加以封赏。   诏书一下,全军哗然。   南诏王罗凤直接被笑抽了,他不仅觉得自己起兵是正确的,还觉得自己得亏继续没有附庸于这么昏庸无道的朝庭。   他觉得自己手握重兵,又有周围的32个州县的胡人相互帮助,再加上,他已经和吐蕃建立了友好共盟关系。   他们俩个国家为什么不联合把大唐吞下来呢?   他把唐军战死士卒的尸体收敛起来,筑成一座高大的山丘,供人观看;同时,北臣服于吐蕃。   吐蕃语称弟弟为“钟”,尺带珠丹就称罗凤为“赞普钟”;号为东帝,并授给他金印。   罗凤于国城门口镌刻石碑,表示自己叛唐是出于无奈,并说:“我们南诏世世代代臣服于唐朝,受唐朝的封爵,后世还要归附唐朝;到那时可向唐朝的使者指示此碑,知道我背叛唐朝并不是出于本心的愿望。”   玄宗看的听说了这块碑的时候,气得胡子都炸起来了,立刻下令出兵征讨南诏。 第388章 西征大食   玄宗想的倒是很简单,他满以为以为能募集到足够的士兵;可是事实上是,招兵的启示贴了去三天了,连个一个报名都没有。   原本这几年连年战乱,就年年征兵;壮丁们都用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罗凤用唐军的遗骸造了一座山丘;三月里,天已经开始回暖,尸体堆放久了肯定会腐烂。   所以才引发了一系列传染病,当地人把这些传染病统称为“瘴疠”。   虽然我没有去南诏,但是看报状上的描述,也能想象到那是多么大的一场瘟疫。   尸体高度腐烂化会成为细菌滋生的温床,对于唐朝现有的生理医学知识来说,他们虽然知道在搬运腐尸的时候需要掩盖口鼻,可是像这种大规模的疫情只是单纯的掩盖口鼻是没有用的。   鲜于仲通战败时,阵亡了六万多将士,这些人的尸体又被罗凤搜集到了一起;这么大批量的尸体在一起,我都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想要阻止瘴疠进一步蔓延,必须尽快的尸体进行焚化、就地掩埋;这才是切断传染源最快的解决方法。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去处理这个事情。   百姓们听说云南地方流行瘴疠,很多人到达那里之后,根本来不及交战,就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得病死去。   上阵打仗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可是这点儿机会再乘以百分之二十以后就低的可怜了。   摆明了就是去送死,老百姓们当然不愿意应征。   自愿征兵征了五天都征不到人,玄宗很生气。   杨国忠立刻自高奋勇,说他亲自督导征兵;玄宗应允了。   杨国忠于是派遣御史到各道去捉人,用枷连锁起来送往军营;自愿征兵行不通之后,他选择了强制抓人。   按照唐律规定,曾经对国家的有功的人,可以免除兵役;而此时因征兵量多,杨国忠就上奏请求只许功劳大的百姓免除兵役。   玄宗同意了。   被征发的人忧愁怨恨,父母妻子都来送别,嚎哭之声连天;全国各地再次爆发了小规模的起义。   因为之前小勃律一战,我被加封为右威卫将军,理论上也是有权利跟玄宗上奏的。   我很想把后世防治瘟疫的方法告诉玄宗,可是我现在自顾不暇。   石国王子逃到诸胡部落,将高仙芝欺诱贪暴之事遍告了诸胡酋长;诸胡部落大怒,就暗中联合大食国欲共攻安西四镇。   高仙芝听到了风声之后,忐忑不安;他准备先发制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怛罗斯之战唐朝败的一塌糊涂,所以我坚决反对他西征。   高仙芝就没信过我的话,而且,这次段秀实和封常清都持赞同意见。   之前有攻达小勃律的先例,高仙芝以为自己这次肯定是稳赢;他从安西都护府挑选了两万多士兵,还从拔汗那和葛逻禄部各征调了五千人。   一万的盟军加上两万安西军,从阵容上看,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   我一再跟他说,葛罗禄部众恐怕和大唐不是一心,让他多加提防。   高仙芝这死孩子嫌我多事,说他们主动带兵前来支援,我怎么能怀疑他们?   我无****可说。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一场迟早要打的战役。   唐朝要恢复在中亚的霸权就必须击败大食——也就是阿拉伯帝国;同样的,阿拉伯帝国想要完全控制中亚则必须击败唐朝。   两个贪婪的君王不可能任由对方的实力超过自己,这一仗非打不可。   今年四月,高仙芝担任主将,我和段秀实分别担任副将和别将;率领三万联军前去攻打大食。   唐朝远征军虽是马步混合部队,但是步兵均有马匹,平时以马代步,作战的时候才下马作战,行军速度较快;一路向西行军了三个月,终于到达了阿拉伯帝国的边界。   我们白天隐藏在附近的山林里,趁着夜晚突袭行军;深入大食国境内七百余里,到了恒罗斯城。   在到达恒罗斯城之前,我又给高仙芝打了一记预防针儿。   “对方恐怕会派高于我们数倍的兵力,将军一定要小心行事!”   破天荒的,这一次他没有反驳我;而是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果不其然,刚到了恒罗斯城,就和提前埋伏在这里的阿拉伯军队相遇了。   和后世记载的有些出入,史书上记载高仙芝带了三万的兵力、大食出了五倍的兵力;可是事实上,对方出动了十四万人。   估计史书上只是约摸的。   唐军虽在兵力上居于劣势、双方兵力悬殊,但是高仙芝确实是一个领导之才;他愣是靠着少于对方三倍的兵力和对方打成了平手,两军僵持了三天。   我知道在第五天的时候,葛罗禄部落的军队会叛变,就跟高仙芝建议道,快速进攻、速战速决。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们刚制定完作战计划,天就下起了暴雨。   缺德的阿拉伯人还找了会“唐普”的人趁着夜色唱诗歌,弄得将士们一个个思乡心切。   这招就是“四面楚歌”啊!   我和段秀实忙着满军营的安抚将士,对方看忽悠我们不行,开始唱突骑施民歌。   可怕的是,当时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是突骑施民歌;还以为对方放弃了心理战呢。   为了防止原本突骑施的葛罗禄部落叛变,昨天晚上我还专门去安抚他们一顿;虽然我并不会突厥语,但是随行的有负责翻译的人。   葛罗禄部落大将还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他们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魂。   结果,第五天天刚放晴。   我劝高仙芝尽快解决战斗,高仙芝也觉得再拖下去肯定会出事儿。   但在双方相持的重要时刻,唐军中的葛罗禄部众果然叛变了;原来他们早就和阿拉伯达成了共识,原本主动来支援就是陷阱。   和是书上记载的不一样,不光葛罗禄部叛变了,拔汗那也跟着叛变了。   结果他们本就熟悉驻地的地形,不仅把我们辛苦找的藏匿之地告诉了阿拉伯人,还和他们前后夹击安西军;士兵们被打的措手不及,战死的人足有五成以上。   天刚放晴没一会儿,紧接着又开始下起了雨。   地面湿滑,摔倒者甚众;引发了踩踏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 第389章 唐军溃退   人都是这样,越慌越忙、越忙越慌;军心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几乎所有人都在仓皇逃窜。   我和段秀实费劲全力才安抚下来六七百名靠近外围的士兵。   加上混乱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总算凑了三千人;之前和阿拉伯对战、僵持的时候,损伤也不过一千余人。   两万将士,去除这四千,也就是说,在这场混乱中,足足损失了一万六千人。   安西军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如果不是番国联军倒戈的话,我们的藏匿之地不可能会被发现;就算会被发现,也不可能会这么快。   这场混乱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夜里,山中忽然起了雾。   山路原本就崎岖,起了雾之后能见度更加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脚踩空,从山顶上滚下去。   我带着陌刀队残留的二十个人在前面探路,想要趁着夜色突围出去。   可是,白石岭山路狭隘,拔汗那的将领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趁着夜色突围;他们在每个山道口都派了人驻扎。   想要不惊动他们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杀掉,可是陌刀队加上我只剩下了二十一个人,对方足足有四五百人;而且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   白石岭口是一个喇叭形状的,对方在窄的那一边,我们在宽的那一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只要往这个方向S箭,我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唯一的办法就是贴着山壁走、在对方的盲区内快速突袭,我把我的想法跟高仙芝说了一下,让他趁着我们突围出去的时候带人逃跑。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秀实给骂了。   “大敌当前,你们避敌先逃已是无勇!弃卒保车更是不仁!现在居然还想着逃跑,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我赶忙跟段秀实谢罪,并把我的计划完整的说了一遍。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送高仙芝出去是第一步,另一方面就是占领这个山口;这个山口易守难攻,但是一旦攻下来,大军就不再有后顾之忧。   现在只有三千人,对方却有足足十几万;以卵击石是最愚蠢的,当务之急是先撤兵、养精蓄锐。   段秀实听明白了我的方案之后,不仅表示了赞同,还要求和我一起留下来。   于是夜里,我带着二十个陌刀手突围;陌刀双刃在这里简直是如有神助,一刀下去,左右两边的马都挂了。   弓箭手在远处辅助,他们负责破坏把对方的照明设备——即灯笼;我们贴着墙壁靠近对方,先斩杀对方的马匹,然后趁其不备斩杀他们。   马是特别容易受惊的动物,一旦它们集体苏醒,势必会引发一连串的嘶鸣;到时候别说拔汗那的人,阿拉伯的士兵也会被吸引过来。   好在因为有雾,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拔汗那的人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斩杀殆尽。   这时,高仙芝带着其余的人开始快速的撤退;我和段秀实一直等到全军撤完之后、又在附近警戒了几个时辰。   在这期间,葛罗禄部落的人前来替换岗;他们不知道把拔汗那这边留守的人早就全军覆没,从哨口进去的时候全然不设防。   段秀实和我以及其他三个会箭术的人躲在暗处,把他们S杀了个措手不及;箭术这个东西除了技巧性之外,就是力量的控制。   即使力量不是很强悍的人,多加练习也可以百步穿杨。   阻击了葛罗禄的人之后,我们不敢再逗留;万一阿拉伯人追来,到时候肯定交代在这儿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高仙芝他们也已经撤离了三个多时辰;我们一行人踏着黎明的第一束光,开始快速撤离。   怛罗斯之战以大唐溃退宣告失败。   我们一行人快速赶路,终于在碎叶河畔追上了提前撤退的高仙芝。   高仙芝看到已经成了泥人的段秀实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又哭了,他从马背上翻下来,快速跑过来拥抱着我和段秀实。   一大把年纪的人哭得跟小孩儿似的,他一哭,连带着把段秀实也弄哭了……   “将军莫要自责,是那群胡人叛变,不然咱们肯定会奇兵制胜的!”我拍着高仙芝的后背,安慰他。   “嗣业贤弟……”他哽咽不能自已。   确实不怪他,如果不是高仙芝用兵如神,三万的士兵根本不可能和十几万阿拉伯人打成平手;对方的骑兵可是纵横整个欧洲大陆的,安西军虽然也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战斗力”,可是我们翻山越岭而来。   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翻越帕米尔高原;徒步翻越帕米尔高原整整花了两个月。   如果不是安西军训练有素、身体素质过硬,单单高原缺氧这一项就应该损失不少士兵;理应疲惫不堪的安西军在达到目的地后迅速调整状态,和拥有地利人和、数量数倍于己的阿拉伯人打成平手。   不谦虚的说,这已经是战争史上的奇迹了。   “将军,此番突袭,成公功不可没,我请求封赏他。”我跟高仙芝建议。   段秀实比我小了二十多岁,刚刚结婚不久;这个关头、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跟我留下来的战斗。   可是高仙芝刚顾着哭去了,压根儿就没理我。   就在我以为他根本就没听进去的时候,没多久得到了他跟玄宗请求封赏段秀实的消息;段秀实被玄宗任命为都知兵马使。   高仙芝和我因为分别为主将、副将,对于这次战败需要负主要责任;高仙芝被解除了安西四镇节度使之职,入京任右金吾大将军。   节度使一职由原陇右节度判官王正见担任;我虽然被升任了右金吾大将军,还是被调回了疏勒镇,继续担任镇使。   坦白的说,怛罗斯之战在天朝战争史上只是一次普通的作战,但它对当时的世界格局却影响重大;对于大唐帝国来说,更是难以抹去的创伤。   因为安西军被坑战败,使得唐在中亚的羁縻府州沦丧殆尽;他们要么揭竿起义,要么归附大食。   原本去迎敌、调动的就是安西精锐,结果死伤惨重、所剩至几;导致在此后挺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入侵之敌,仅有招架之功,再无反击之力。   再加上没多久爆发了安史之乱,安西都护府被切断了和内地的联系;在坚守了三十五年之后,被吐蕃人吞并。 第390章 发兵契丹   屋漏偏逢连Y雨,怛罗斯之战战败之后,安禄山主动进攻契丹也宣告失败。   其实这一仗原本没必要打,契丹酋长被安禄山毒杀以后,契丹已经群龙无首。   再加上新的酋长还没有确立、自己部落之间争斗不断;唐朝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   安禄山之所以一意孤行的要去攻打契丹,肯定也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   高仙芝攻打石国是为了中饱私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唐;安禄山肯定也是想效仿他。   毕竟高仙芝吞占了那么多的财务之后,玄宗也没有直接降罪于他。   于是,他跟玄宗说,契丹酋长已死,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应该尽早斩草除根。   玄宗原本就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再加上,现在整个朝堂都由李林甫把持着。   李林甫才不关心边境的问题,看都不看,直接让这条建议通过了。   于是,安禄山亲自率领范阳、河东、平卢三镇的兵——共计六万人——去讨伐契丹。   他从他那群壮士里面挑选了奚族的二千骑兵作为向导——这是因为奚和契丹营地非常接近。   他们从平卢出发,行军一千余里,到了土护真水,结果遭遇了大雨;土护真水又名吐护真河,奚族居住在这儿附近。   这场直接下了三天,道路泥泞到难以行军;安禄山觉得这么等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会停。   于是率领士兵冒雨行进,率兵昼夜兼程行军三百余里,来到契丹大本营。   契丹人当时正在自家营地里避雨,忽然看到唐军“从天而降”,当时四散而逃。   安禄山看到这种场景,当场就乐了,立刻下令突击。   但是当时还在下雨,瓢泼大雨一直往下浇;弓箭和弩机的筋胶都因淋雨而变得松驰,弓箭手和弩机手们也都被淋成了落汤J。   虽然我没去,但也能想象到蓑衣上不住滴落的水。   先锋官何思德看到这个情形,立刻跟安禄山说:“我们虽然兵多,但长途奔袭,士卒疲劳,战斗力没办法完全发挥出来。   “不如暂时原地休整,不交战、只与敌人对阵;迫于大唐国威,不过三天,敌人必定投降。”   安禄山听后大怒,他觉得何思德是在质疑他的领导才能。   “两军交战在即,你居然告诉我要按兵不动?”安禄山越说越生气,“你这根本就是在质疑我,认为我的士兵不足以和他们交战!”   越说越气,他觉得干脆把他杀了,也好给后面的将士们做个榜样。   扰乱军心者、意图叛逃者,就应该一律诛杀,没有情面可讲。   左右副手一看,安禄山这是来真的了,纷纷求情,这才得以保全何思德;何思德作为先锋官,迫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战场。   他和安禄山长得十分相像,刚到了战场就成为了所有契丹人的目标。   契丹人打起仗来也是非常厉害的,不然也不会在后世建立起足够和汉人对抗的朝廷。   契丹士兵一看,“安禄山”居然亲自担任先锋,就跟疯了一样;他们不顾伤亡、争着追杀何思德。   何思德被重重包围,最终战死。   契丹人斩杀了他之后,以为杀掉了安禄山,顿时士气大盛。   这时奚族也背叛了唐军,与契丹达成了联盟;前后夹击之下,唐军死伤惨重。   安禄山的马鞍也被S中,距离他最近的一支箭矢还是S断了他的帽簪;他的头发瞬间散落了下来。   披头散发的安禄山根本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他现在惧怕不已,一门心思只想逃出去。   最终,在二十来个骑兵的掩护之下,仓皇逃了出来;逃出来的时候狼狈不堪,连什么时候丢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追击的骑兵因为视线不好,没能追捕到安禄山;他东躲西藏、趁着夜色逃入师州城。   安禄山逃入了师州城之后,不仅不进行自我检讨,把战败的罪过归咎于突厥左贤王哥解和河东兵马使鱼承仙身上。   然后不顾其他人的劝阻,杀掉了哥解和鱼承仙;军心瞬间动荡不已。   哥解在归附大唐之前,是突厥酋长;河东有很多士兵也是突厥人,对他自然抱有本能的尊重。   哥解一死,突厥士兵们肯定会受到冲击;而且,大战在即,斩杀将领无疑是最愚蠢的。   鱼承仙是河东兵马使,在营中也是非常受人爱戴的存在;举个例子,如果安禄山卸任,下一位担任河东节度使的就是鱼承仙。   平卢兵马使史思明看到安禄山斩杀了哥解和鱼承仙之后,有些害怕;他怕安禄山会把矛头对准自己。   于是带着亲信逃入了山谷。   他在山谷里面带了将近二十天,收罗了散兵七百人余人。   与此同时,不思悔改的安禄山重新制订了战略方针、已经和契丹打得一团糟。   平卢守将史定方率领精兵二千前去营救安禄山,两千人拼死相搏,最终*迫契丹退兵。   安禄山这才得以逃脱。   到了平卢城时,部下的士卒几乎都已战死;没有战死的那些也在撤退过程中逃走了。   安禄山成了光杆儿司令,他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史思明从山谷中出来、拜见他。   安禄山高兴的不得了,站起来握着史思明的手说:“你既然来了,我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史思明也报以微笑:“将军谬赞。”   可是史思明知道,安禄山只是因为无人可用,才会这么说的。   退出安禄山的营帐之后,左右副手问他,安禄山说了什么。   史思明大体讲了一下他的客套话,自嘲地对其他人说:“如果我早一点出来,肯定会和哥解、鱼承仙一样、落一个被杀死的下场。”   果不其然,安禄山这种人眼中只有利益和他自己。   契丹兵包围了师州城,安禄山派史思明出城迎战。   史思明愣是靠着这七百人打退了契丹的三万人马。   那场战争有多惨烈,我简直没法想象。   只是看报状上记载,七百勇士几乎全军覆灭;安禄山早在他们出场迎战的时候,就从后面跑了。 第391章 计划夭折   年末的时候,杨国忠让鲜于仲通上表请求让自己兼领剑南节度使。   鲜于仲通虽然对杨国忠有恩,但是他之前和南诏那一场仗打得乱七八糟的;虽然他在玄宗面前极力帮他抹平,但是架不住文武百官反对。   杨国忠也不傻,当务之急必须得把鲜于仲通择干净,所以,他才请求让他遥领;他自以为,以自己的威望没有人敢和他公然叫板。   十一月二十七日,玄宗批准杨国忠兼领剑南节度使。   天宝十载在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夜晚,划上了句点。   天宝十一载,正月初三。   杜甫来到安西看我。   他现在差不多四十岁了,两鬓也有了白发;看起来竟然和我差不多年纪。   估计是因为他的一生几乎都在路上吧;他的前半生是因为四处游历,后半生是在流离失所。   看到我之后,他很开心,虽然他口头多少没有说,但是他的肢体语言语言无一不在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我在安西虽然是有点儿小官爵,但是依旧住在疏勒都督府里的集体宿舍里。   他忽然就来了,我都没地方招待他住,只好让他跟我挤了一间房;原本就只有二十个平不到的房间,铺上两块床铺之后,连走路的地方都没了。   杜老师完全不在意,一个劲儿的给我讲他在游历的见闻。   看着他讲的眉飞色舞,我忽然有点儿庆幸;虽然我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但是长大之后居然还认得我。   我俩一直聊到天快亮才睡下。   反正现在是年关,今年刚好我休初二到初四。   我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疏勒冬天的清晨都是从上午才开始算的。   我拉着他在城里玩了一圈,杜老师提出想要看一下士兵训练的场景。   于是我带他去了军营。   到了训练场,杜老师震惊不已。   安西四镇这边的训练方法和陇西军营那边基本差不多,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强度比那边大。   而且,安西军会增加高原反应的训练;也就是说,日常训练中增加了“爬山”。   不然也不可能会翻山越岭去攻打阿拉伯、战斗力基本都没受影响了。   杜老师看着他们训练、两眼放光,我忽然觉得他肯定被李白忽悠了,不然怎么忽然对军人表现出了极度的敬佩呢?   果不其然,杜甫看着我,一脸崇拜的说:“太白兄特别想入伍,镇守边疆、捍卫大唐领土。”   我就知道,李白忽悠他了……   要知道,李白一心渴望建功立业,但玄宗一直没给他机会。   李白童鞋的箭术全国位列第二,仅次于他的师傅、被称为剑圣的裴旻;几乎全唐人民都知道裴旻,虽然他开元末年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裴旻是龙华军使,镇守北平,他的箭术和李白的诗歌、张旭的书法并称为三绝;真的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听其他人说过,他的剑术非常快,真的是可以击落疾驰的箭矢。   唯一的缺点是他的箭术实战性不强,只适合单兵作战的时候使用;不然,也早就在军中推广起来了。   我回神,看着一脸星星眼看着我的杜甫,有点儿懵。   然后他又给我重新说了一遍,杜甫说他想加入军队、建功立业。   我好一顿劝才把他劝住,以至于说不通他、连色相都出卖了。   我脱掉缺胯袍,把身上的伤疤给他看;说实话,人在战场漂,哪能不挨刀?   我自己都数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挨过多少刀了。   我也终于知道李嗣业到底是怎么死的了,除了伤口感染引发破伤风之外,还因为身上的老伤复发。   虽然,伤疤是男人的浪漫,但是有些伤筋动骨的到Y雨天里还疼呃。   杜老师显然被吓住了。   要知道,唐朝伤口基本没有缝合一说,全靠自体愈合。   说实话,能在冷兵器时代戎码一生的人都是“变态”;愈合能力简直都是非人类的。   果然,没有再提。   他已经四十岁了,再加上杜老师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也就我这种在这边儿无父无母、除了佐国之外,孑然一身的人不怕。   大不了就挂呗?   搞不好这边儿挂了还能回去呢?   佐国被来曜的老婆帮忙照看呢,他说什么也不愿意佐国跟着我来疏勒……   我现在有时候都得怀疑,到底是谁的儿子呀?   为啥我这个老爹时常见不着他呢。   ……   杜老师在疏勒玩了两天,启程回家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已经患了严重的偏头痛,来看我就是抱着“遗愿”的心思来的。   —   今年二月二十二日,玄宗命有司拿出粮食、布帛及国库中的钱数十万缗,把东西两市中流行的劣钱换回来。   之前的时候,江淮地区质地恶劣的钱币流行;玄宗之前就下令让全国各地回收劣质钱币。   但是,一些王公贵戚和商人故意用一个好钱换五个劣钱,然后带进长安;市场难以承受这种弊端,造成混乱,所以李林甫上奏请求禁止,让官方兑换,限期一个月,不交官者问罪。   这一禁令使商人恐慌,客观上不利于商业交换。   许多人拦住杨国忠的马诉苦,杨国忠因此告诉了玄宗,于是玄宗又下令,准许那些不是由铅锡铸成的钱币和有孔的钱币,继续使用流通。   也就是说,之前一直实施的恶钱回收政策宣告破产……   三月份的时候,安禄山发蕃人和汉人步骑兵二十万进攻契丹,想要报去年秋天的兵败之仇。   当初突厥阿布思来降唐,玄宗很重视他,赐姓名为李献忠,连续升任朔方节度副使,赐奉信王爵位。   李献忠十分有才干,因此看不惯安禄山、经常和他唱反调;安禄山嫉恨他的才华,也看不惯他。   这时,安禄山就上奏请李献忠率领同罗数万骑兵与他一起进攻契丹,想趁机除掉他。   李献忠也看出来安禄山怕是要陷害他,就告诉留在后方张玮,请他上奏玄宗,让玄宗改变主意,不派他和安禄山一同作战。   张玮不答应,他觉得李献忠是贪生怕死,不愿意为唐朝效命。   李献忠跟他说不明白,干脆率领部下大肆掠夺仓库中的物资,叛逃回漠北。   于是安禄山的计划还未实施就已夭折。 第392章 欲反造诛(推荐加更)   这时,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大唐的事情。   户部侍郎、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因谋反未罪自杀,他的弟弟被乱G打死、儿子被流放岭南。   这些事情仿佛一夜之间发生的一样,前一天,他还是整个长安城最有声望和地位的人。   户部侍郎、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因为“政绩卓越”——实际上是善于阿谀奉承——而受到了玄宗的宠信。   他威权日盛,除了户部侍郎、御史大夫、京兆尹之外,他还兼任二十多个使职。   他自己的宅第旁边就是使院,案头积满了各种文书,官吏想要他签署一下,等几天都排不到。   与此同时,玄宗还让宦官不断地给他赏赐物品;送赏赐的宦官络绎不绝于门。   就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李林甫也畏惧他的权势、不敢和他起正面冲突。   李林甫的儿子李岫担任将作监;他是少有的清官、多次劝他老爹李林甫收手,可是李林甫就是不听。   王鉷的儿子王准任卫尉少卿,和李岫一同在宫中作供奉官职。   但王准仗着自己老爹位高权重,时常找李岫麻烦;不仅如此,还越来越过分,甚至还当众羞辱过他。   李岫原本就是个宽厚的人、总是让着他。   王鉷的儿子这么欺负自家儿子,李林甫当然不高兴;但是王鉷对他十分恭敬,李林甫虽然生气,也不好意思真的撕破脸皮。   而且,王鉷现在深得玄宗的信任,公然和他叫板也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就是因为王准欺负了李林甫的儿子、李林甫都不和他当面起冲突,王准更加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他曾经领着自己的一帮党羽当众捉弄了驸马都尉王繇。   当时,王繇看到了他之后,刚准备离开、就被他抓住了衣襟,还被要求当众对他伏身下拜。   王繇迫于无奈,只得屈服。   王准看到他服软之后哈哈大笑,拿起弹弓S中了王繇的帽子;还他绾头发的发簪拽了下来,当场折断。   折断的同时,还和他的党羽们哈哈大笑。   王繇不仅忍了,还陪他们一起笑。   没不久,他又在公主府设宴招待王准。   王繇的妻子永穆公主是玄宗的女儿,居然被强迫亲自亲自下厨为王准做饭。   王准离去后,左右的人看不下去了,对王繇说:“像王准这样的鼠辈小人,虽然有他父亲的权势,但你居然纵容他、让公主为他亲自做饭,如果皇上知道了,岂不是不合适?”   王繇叹了口气,说:“皇上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发怒、就算发怒了,也不会是真的对我怎么样。可是……如果刚才不按照他要求的做的话,也许明天我就会横尸街头。只能忍气吞声。”   王鉷弟户部郎中王焊,是个凶险不法之徒,他曾经召见术士任海川问道:你看我有没有帝王之相   任海川一看,就知道他们家有心造反,惧怕不已,就逃走藏了起来。   王焊恐怕此事被泄露出去,就搜捕到任海川,假托其他的事用G棒打死了他。   王府司马韦会,是安定公主的儿子、王繇的同母异父兄弟,他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就私下跟家里人说了。   王焊知道后,就让长安县尉贾季邻把韦会抓进监狱中,然后勒死了他。   王繇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说话。   王焊和邢縡关系一向不错,邢縡和龙武万骑营合谋,准备杀掉龙武将军,然后用他的兵起义作乱;他们准备先杀掉李林甫、陈烈希、杨国忠等人,然后全倾朝野。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全部过程,甚至连如何逃跑都准备了详细的路线。   结果事发前两天,有人告发了这件事。   四月初九这天,辍朝多日的玄宗亲自上朝,把状子当面扔在了王鉷面前:“有人告发你弟弟意图谋反,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臣冤枉啊!”王鉷赶忙告罪。   “想要证明你冤枉的话,就把你弟的抓回来对峙!”   玄宗下令让王鉷亲自去捉人。   王鉷想到弟弟王焊可能在邢縡家里,就先让人把他叫了回来;到了快黑的时候,才命令贾季邻等逮捕了邢。   邢縡家居住在金城坊,贾季邻等人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邢縡领着他的党羽数十人手持弓箭刀剑边走边战闯了出来。   邢縡知道自己肯定会被丢出去顶包,所以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王鉷与杨国忠率兵赶到的时候,邢縡的党羽高声大喊:“不要伤了王大夫的人马!”   杨国忠的侍从暗中对杨国忠说:“叛贼有暗号,不能与他们交战;到时候肯定会被重创!”   杨国忠觉得有道理,于是让士兵们只是防御不要主动进攻。   邢縡边战边走,一直退守到了皇城西南角。   这时高力士率领四百名飞龙禁军赶到;他亲自带兵攻杀了邢縡,并逮捕了他的党羽。   杨国忠跟玄宗汇报交战情况,并说:“王鉷一定参预了这件事情,不然邢縡不至于会在看到他之后立刻高喊‘勿伤大夫人’。”   但是玄宗不赞同这种观点,他认为王鉷深受他的信任,不应该有叛逆行为。   李林甫也为鉷辩解,认为他不然一贯跋扈,但绝不是有反心之人!   于是玄宗特下令赦免王鉷不问他的罪,但想要王鉷自己主动上表请治兄弟的罪;这样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他的弟弟,可以保他周全。   玄宗让杨国忠暗示他,但王鉷不忍心这样做,玄宗大怒。   正好陈希烈一直极力说王鉷犯了大逆大逆不道之罪,应该杀掉他,以儆效尤。   十二日,玄宗下令命陈希烈与杨国忠审讯王鉷,并任命杨国忠兼任京兆尹。   陈希烈原本跟王鉷原本就有些过节,当然是严加审问,因此任海川和韦会的案件都暴露了出来。   证据确凿,王鉷造反的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王鉷被玄宗赐自杀,王焊被G棒打死于朝堂;王鉷的儿子王准与王流放岭南,不久也被杀死。   有司奉命去查抄他的家,居然几天都抄不完;王鉷的部下害怕被牵连,纷纷和他划清了界限。   只有采访判官裴冕收葬了他的尸体。 第393章 奸相之死   王鉷死后,李林甫开始忌惮陈希烈。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陈希烈性格软弱、容易牵制,他引荐他为丞相。   陈希烈前期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很多政事方面的决策一律交于李林甫裁定。   但是这两年,他却处处和李林甫唱反调。   王鉷这件事让他彻底醒悟,陈希烈恐怕会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正好李献忠叛唐,李林甫于是请求卸任兼任的朔方节度使之职,并推荐河西节度使安思顺接替他。   今年四月二十四日,安思顺为朔方节度使。   五月十一日,已经是京兆尹的杨国忠又被加封御史大夫、京畿、关内采访使等职位;但凡王鉷所领的使职,都被加封给了杨国忠。   起初,李林甫认为杨国忠没什么才能、是个草包;并且,他是杨贵妃的同族,和他搞好关系等于和杨贵妃搞好了关系。   这才重用了他。   杨国忠与王鉷都是御史中丞,后来王鉷靠李林甫的推荐任御史大夫,所以引起了杨国忠的不满。   于是杨国忠深究邢縡的案件,并令案犯说李林甫与王鉷兄弟私相授受。   同时,还故意捅出来阿布思叛逃的事情与李林甫有牵连,陈希烈和哥舒翰也从中间证明此事,玄宗原本就对李林甫有些怨言,从此渐渐地开始疏远李林甫。   杨国忠这个时候权力威震天下,开始与李林甫相抗衡。   与此同时,南诏国和吐蕃组成了新的联军,继续在西南犯上作乱。   六月十三日,杨国忠上奏说吐蕃发兵六十万增援南诏,被剑南兵打败于云南,并攻下了隰州等三城;这场战争俘虏敌人六千三百名,   因为道路遥远,挑选其中年青力壮的一千多人及他们投降的酋长献给了朝廷。   他们回来的时候,玄宗正在屋顶上看凤凰呢。   八月十八日,玄宗又去观看左藏库,照例又是对群臣一顿赏赐。   第二天,杨国忠上奏说,在左藏库的屋顶上看见了凤凰,出纳判官魏仲犀说看见一群凤凰聚集在左藏库西的通训门上。   这纯粹就是一群人合伙忽悠他,但是架不住玄宗相信了。   他认为天下大同,各种祥瑞都出来了。   玄宗更加认为没有可以忧愁的事了,于是居于深宫之中,沉湎于声色犬马,寻求欢娱,把政事都委托给李林甫。   李林甫巴结讨好玄宗左右的人,故意迎合玄宗的心意,以巩固自己受宠信的地位;杜绝堵塞向玄宗进谏的门路,蒙蔽玄宗,以施展自己的J滑的权术。   他极度嫉妒贤能之士,排斥压抑才能胜过自己的人,以保持自己的地位;多次制造冤假错案,杀戮驱逐朝中大臣,以护大自己的权势。   皇太子以下的人,都避之如猛虎。   李林甫当宰相共十九年,造成了天下大乱的局势,而玄宗还不省悟。   不过,好在他没多久就死了。   南诏多次入侵唐朝的边疆,蜀人请求派杨国忠亲自前往剑南镇督战。   时任左仆S兼右相李林甫上奏玄宗,请求派杨国忠前往蜀地。   杨国忠当然不想去,南诏现在还在流行传染病,一个不小心就有挂掉的可能。   于是,杨国忠临行前哭泣着与玄宗辞别,并说此行一定会被李林甫害死的。   杨贵妃心疼自己的堂哥,也是一通哭诉。   玄宗一向受不了杨贵妃的苦R计,被说的于心不忍;可是,他有心无力。   一方面是因为李林甫现在在朝堂之上势力根深蒂固,另一方面是因为南诏的问题必须解决。   而且,剑南当地百姓原本就因为南诏的肆虐而有了起义之心,再不出兵镇压的话,恐怕就要反了。   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舅哥死在南诏,于是跟杨国忠说:“你暂时到蜀中躲避一下、顺带处理一下军政大事。”   “李林甫现在已经油尽灯枯,不出几日就要一命呜呼了。我屈指计日等着你回来,然后任命你为宰相。”   杨国忠一听,当场高兴的不得了;他原本就垂涎宰相之位,一直迫于李林甫的压力不敢声张。   现在李林甫马上就要死了,他的机会就要来了。   当即对着玄宗三叩六拜,欣然跑到巴蜀之地去了。   李林甫已经重病在身,他当然也看出来杨国忠对他的位置一直虎视眈眈。   他心中忧伤烦闷,可是他现在卧病在床、又无能为力;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   有一个巫人告诉他说,他这个病只有看见皇上病情才可以好转。   李林甫于是跟玄宗上表,请求玄宗前来看望他。   玄宗觉得李林甫为他****半辈子的心,就这么任由他孤独终老,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想去看望李林甫,但是左右的人包括高力士都劝阻他,让他不要去。   于是玄宗只能命令李林甫从屋里出来到庭院中,他登上降圣阁远远地看他,挥起红色的围巾向他招手。   李林甫已经瘫痪了半个月之久,早已不能下拜,就让人代他向玄宗下拜。   玄宗看到李林甫因为患病苍老成那个样子,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好,几度哽咽落泪。   他知道李林甫已经命不久矣;杨国忠刚到蜀中,他就派宦官把杨国忠召了回来。   杨国忠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昭应县、去见李林甫。   他其实就是去刺激李林甫的,可是当着他的面,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杨国忠被邀请到进入李林甫的寝室,就直接跪拜在了床下。   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自己亲爹挂了一样:“李公……”   李林甫看到他哭成这个样子,也非常感动,流着眼泪对他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我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死后您必定要接任我当宰相,我还来不及处理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然后还嘱咐了一些玄宗的喜好,一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架势。   杨国忠赶忙冲他表示感谢——这句感谢应该是真心的了——他练练称不敢当,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一代J相李林甫故去。 第394章 杨相骄纵   而十一月十七日时,玄宗就已经任命杨国忠为右相,兼文部尚书;同时,仍兼任以前的使职。   杨国忠一向没什么主意,而且还爱出风头;他为人强辩而轻躁。   他还争强好胜,经常在朝堂之上就和人吵的面红耳赤;一点儿都没有什么威严可言,整个就是一市井流氓。   担任宰相之后,他觉得自己和已经死去的李林甫可以同日而语了。   自认为大权在握,把整个天下的事物都当成了他私人的物品;处理国家军政大事,刚愎自用,草率从事。   说他是市井流氓都算夸他的,他经常在朝廷上一言不合就把袖子撸出来了。   不仅对王公贵族颐指气使,还不把高力士等老臣放在眼里,以至于人人惊恐。   杨国忠从兼侍御史到任宰相,总共兼领四十多个使职。台省中有才能和名声的人,如果不听他的话,就都想方设法将其贬为地方官。   这就是在走李林甫的老路了。   这条路我李林甫的实践,已经证实了是不可能走通的。   可是权力的诱惑太大,以至于杨国忠这种原本就是市井走出来的人根本就抵抗不了。   再加上,满朝文武都已经习惯了李林甫“一手遮天”的处事方式,对杨国忠继承了他的遗愿这件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   很多人依旧按照李林甫任相的时候那样,阿谀奉承、争相巴结。   但是,终究还是有正直的人的。   有人劝陕郡新进进士张彖拜见杨国忠,并说:“趁着现在赶紧去拜见他,如果能和杨相搞好关系,以后肯定会平步青云。”   张彖不听,依旧不理会那些人;还对那些急急前去的人冷眼讽刺。   他以学识渊博经纶满腹而闻名远近,他根本就不屑于巴结杨国忠。   有人接着劝他:“你虽是进士出身,但若要得到好的职位差遣,就一定得上杨府拜会。当今宰相是贵妃堂兄,没有他点头称是,你根本做不了官!”   张彖听后不屑一顾,讥讽道:“你们这些小人,看杨国忠现在地位显赫,以为投靠了他,身后就有了万仞泰山,真是可笑之极。”   “他不过是一座冰山,虽然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只要旭日东升,他这座冰山就会消融,到时我看你们找谁去!”   那个人不信,继续劝他:“旭日东升,谁知道需要多少时日?眼前的利益比较重要,只要攀附上杨相,富贵荣华指日可待。”   张彖不屑:“为人臣子,就应该自己的底线。如此世道、忠J不分,这官不做也罢!”   他看出来整个朝堂已经乌烟瘴气,当场拂袖而去,隐居于嵩山中。   没多久,安史之乱爆发,玄宗被迫赐死杨贵妃,杨氏一族从此没落。   冰山难靠成了一个成语,被用来形容不能被倚靠的短命权势。   十一月,杨国忠为相后,任命司勋员外郎崔圆为剑南留后,征魏郡太守吉温为御史中丞,兼京畿、关内采访等使。   吉温和安禄山老早之前就已经狼狈为J,临行前到范阳向安禄山告别,安禄山让他的儿子安庆绪一直把吉温送出境,并为吉温牵着马送出驿站大门数十步。   吉温到了长安后,对明廷中的一举一动,都向安禄山报告,消息两天两夜就可以到达。   两个人开始偷偷筹备“安史之乱”,并且暗中开始联络其他大臣。   十二月十二日,玄宗任命平卢兵马使史思明兼任北平太守,并为卢龙军使。   史思明原本是突厥人,初名史卒干;玄宗赐名为史思明。   他和安禄山是同乡,为人狡诈;他精通六种蕃语,安禄山很器重他。   再加上他上次和契丹对战中拼死抵抗、安禄山才得以逃出生天。   俩个人从此关系更加和睦,以至于准备两人平分天下。   年末,准确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日,玄宗任命安西行军司马封常清为安西四镇节度使。   十月底的时候,接替高仙芝担任安西四镇节度使的王正见得了重病,尽管极力抢救,还是在十一月二十一的时候因病去世。   四镇节度使负责调配整个安西的驻军,是不可或缺的职位。   所以,必须得有人赶快接任。   封常清一向精明强干、再加上西征小勃律的时候立了战功;让他担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再合适不过了。   我跟段秀实联合跟玄宗上表举荐了他。   封常清知道了之后把我骂了一顿:“明明你比我更加能胜任这个职位,为什么要让给我?”   我被他说懵了,原本这个职位就是你的好不?   再说了,我只是一介武将,权利当然是越少越好;功高盖主,早晚会被玄宗忌惮。   搞不好都活不到安史之乱开始的时候了。   而封常清是文官出身,她当然新的四镇节度使的话;一来,可以保障军事力量的充分利用,二来,他资历最老,而且治军确实很有才能。   等我把所有的事情跟他说明白了之后,他妥协了。   安西军在他的指导之下,很快成为了大唐上最尖锐的力量。   与此同时,哥舒翰和安禄山大吵了一架。   哥舒翰一向看不惯安禄山、安思顺的做法,三个人经常因为政见不同而“大打出手”。   玄宗也非常头疼,三个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能和平共处呢?   他常常为他们调解关系,还让他们结拜为兄弟。   今年冬天,三人同入朝,玄宗让高力士在城东设宴招待他们。   席间安禄山对哥舒翰说:“我的父亲是胡人,母亲是突厥人,您的父亲是突厥人,母亲是胡人,我们的族类十分相近,为什么不互相善呢?”   哥舒翰说:“古人说狐狸向着自己的D窟嚎叫不吉祥,是因为忘本的原故。老兄如果能够与我亲善,我怎么敢不尽心呢!”   哥舒翰本意是:你既然真心对我,我当然也会真心对你。   可安禄山却认为哥舒翰讥讽他胡人,极为愤怒,骂哥舒翰道:“你这个突厥竟敢这样无礼!”   哥舒翰被骂了一头雾水,正想要回骂,看见高力士用眼睛示意他,就没有回嘴,假装喝醉了酒而散席。   但是两个人从此以后更加相看两生厌、积怨愈深。 第395章 削除官爵   年末的宴会,哥舒翰和安禄山闹得不愉快,以至于朝堂之中自动分成了两派——拥护安禄山的人和赞同哥舒翰的人。   玄宗看到他们俩在自己的宴会上就吵闹了起来有些不高兴,又下了一道诏书:禁止官员们私相授受。   转眼到天宝十二载。   刚刚过了正月初六,年假就算放完了。   我收到了姚訚的信。   我已经记不起我们俩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通过信了,其实他曾经给我寄过好几封信,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最终都没能到我手里。   古代没有邮局,私人信件主要依靠熟人捎带、或者家奴寄送;驿站倒是收发信件,但是驿站只收发官方的信件。   熟人捎带还好说,家奴寄送就很容易丢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地形不熟悉,一方面是因为我经常出征、对方很难联系在一起。   每次这种时候我都很想念后世的快递,中国各地七天之内一定会到。   姚訚在游历完大唐之后,又重新参加了上一届的科举考试;重新获得了功名,被任命为城父县县令。   历史的自我愈合能力很强,可能也是因为我刻意没有去破坏它;姚訚又是当兵又是游历,最终还是成为了城父县县令。   看来安史之乱爆发之后,他注定会和张巡一起参加睢阳保卫战。   他给我的信上就是告诉我,他现在已经奔赴城父县上任,我们两个人终于有了固定的联系地址可以长期通信了。   我心里既欣喜,又有些伤感;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距离七五五年还有两年。   说到科举制度,就不得不提一下去年那一届的科举。   正常情况下,科举每年都会举行,三年一次是宋代以后才确定的。的;除了每年都会考的“常科”之外,还有由皇帝临时下令举行的制科。   按照过去的制度,兵部和吏部尚书如果兼任宰相,就需要把科举考试的事委托给侍郎以下的官吏去主持;经过三项考试而通过的,才给门下省审查,从春天一直到夏天,才能完毕。   杨国忠拜相之后——他还兼领文部尚书,想要显示自己精明能干,就让有关官吏先在自己的家里暗中把名字确定下来。   正月三十日的时候,杨国忠在尚书都堂召见左相陈希烈及给事中、各部门的长官,大家共同商讨入选的名单。   往常这份名单最起码需要三天才能完全确定下来,因为提前已经确定好了名单,这些人只是走了个过程。   结果不到一天就全部结束了。   杨国忠还说:“现在左相和给事中都在这里,就等于通过了门下省的审查。”   可是,所选出来的人水平差距很大,但没有人敢于提意见。   因此门下省不再审查被选为官的人,侍郎只主考判文而已。   现在担任吏部侍郎的,是韦见素。   虽然京兆韦氏虽然已经不比当日,但是韦见素生性仁恕敦厚,一向与人为善;从来没和别人起过冲突,别人想要加害他都找不到机会。   再加上他确实很有才学,连李林甫都不忍心折腾他。   韦见素主管典选多年,任用官员比较开明、公允,晋级、授职不徇私情,受到人们的好评;他是少有的清官,高力士也在暗中保护他。   虽然现在明明是侍郎却沦落到跑腿办事——和吏部主事没有两样。   把科举制度搞得一团糟之后,杨国忠又把目光投向了朝堂之上。   他派人劝说安禄山,让他和自己一同诬告李林甫和阿布思谋反。   安禄山当然不会在杨国忠风头最盛的时候忤逆他的意思,而且,他和李林甫关系一直也不怎么好。   人活着就图一个生前身后名,李林甫既然已经死了,这个时候就应该让他不得安生。   安禄山就让阿布思部落投降的人到朝廷上作证,诬告李林甫与阿布思曾经结为父子关系。   玄宗相信了,就派官吏去调查。   李林甫的女婿谏议大夫杨齐宣恐怕自己说实话会被杨国忠暗中整,只好顺着杨国忠的说,证明两人确实私自结为了父子。   玄东当场差点儿没气死,那个时候,李林甫还没有下葬。   二月十一日,玄宗下了诏书,以“意图谋反”的罪名削去了李林甫的官爵。   他的家族、子孙中但凡有官职的都被罢免、流放到了岭南和黔中。   只给了他们随身穿的衣服和所吃的粮食,其余的财产全部没收、收归国库。   李林甫的亲戚和党羽因为这一案件被贬官的达五十余人,这些人在被流放了之后,有进二十余人被杀死。   玄宗也是气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派人撬开了李林甫的棺材板儿,把他所有的陪葬品都拿了出来。   甚至把他含在口中的夜明珠都拿了出来,脱掉了他身上的紫金官服。   把他的大棺材就地敲碎、换上了一个小棺材,按照一般平民的礼仪埋葬了他。   二十七日,玄宗赐陈希烈许国公爵位、杨国忠魏国公爵位,以奖赏他们揭发和处置李林甫案件一事。   玄宗生平最忌讳谋反,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三个儿子一口气都杀掉了。   前皇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都是玄宗最器重的儿子,但是他们“造反”之后,依旧落了个被杀的命运。   人都有底线,玄宗的底线就是可以随便作、就是不能造反。   今年五月,逃回突厥阿布思被回纥兵打败,安禄山趁机冲他抛出了橄榄枝、想要诱降其部落。   但是对方并没有同意。   九月,北庭都护程千里追捕阿布思至碛西,写信告葛逻禄叶护顿毗伽,使其接应。   顿毗伽当即出兵,和唐朝一起夹击阿布思。   阿布思腹背受击、被迫投降。   顿毗伽押送阿布思觐见程千里,为了表示对大唐的尊敬,带着他的妻子以及部下数千人送程千里归国。   九月十六日,玄宗很欣赏顿毗伽的做法,加封他开府仪同三司、赐爵金山王。   三月二十日,程千里执阿布思献于朝廷,阿布思因叛乱被杀;三月二十八日,程千里被册封为金吾大将军。 第396章 杨氏倾权(推荐加更)   安禄山和杨国忠虽然刚刚合作过,但是合作结束之后,两个人立刻翻脸了。   在此之前,杨国忠为了收买人心,说:“文部选拔官吏,不管贤明与否,选择有资历的留下,依照声望和功绩任命一定的职位。”   那些长期得不到升迁的官吏顿时就乐了,终于有了升迁的机会。   他们都赞成这一建议,一个个的都把杨国忠当成了好人。   杨国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所施行的政策,都曲意迎合人们的愿望;目的就是在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之下,博得他人的赞成票。   这就引起了安禄山的不满。   安禄山之所以惧怕李林甫,是因为他的心眼儿根本玩儿不过他;基本上他还不开口,李林甫就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但是杨国忠就不一样了,他原本就是市井流氓出身,再加上脑子不怎么好、情商也不如李林甫高。   杨国忠之所以能够拜相,全是因为他的妹妹杨贵妃。   安禄山原本就和他干妈杨贵妃关系匪浅,自然更加瞧不起这个依靠自己妹妹才能踏入高级管理层的杨国忠。   因此,二人经常会因为各种政见上的不合而爆发矛盾。   杨国忠多次“诬陷”安禄山要谋反——以杨国忠的脑子不可能看出来安禄山要谋反、他可能只是误打误撞,但玄宗不听。   这时,哥舒翰率军攻打吐蕃,攻克了吐蕃的洪济、大漠门等城,降服了九曲的全部部落。   准备进宫献捷的表状已经递上去了,却被安禄山拦了下来;安禄山原本就害怕,哥舒翰的职位会比自己高,当然不会给他升官的机会。   两人原本就因为年前在宴会上大吵了一架、结下了梁子。   这一次更加闹得不可开交。   杨国忠一看,哎哟,有机可趁!   立刻私下联络哥舒翰、想和他一起排挤安禄山共排安禄山。   哥舒翰应该是同意了,因为没多久,杨国忠跟玄宗建议,任命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   玄宗同意了——他好像从来没拒绝过李林甫和杨国忠的建议;八月三十日,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玄宗还赐给了他西平郡王的爵位。   哥舒翰是第二个得到郡王封爵的大将。   —   今年十月十一日,玄宗幸华清宫,和他同行的还有杨家兄妹。   杨家兄妹在长安的地位简直没办法想象,他们也丝毫不避讳世俗的眼光。   杨国忠的宅第与虢国夫人相邻,因此二人交往甚密;有时候甚至夜里还会出入彼此的府邸。   两个人毕竟并非亲生的兄妹,再加上杨国忠以前就有睡了自己表妹的前科。   长安百姓无不怀疑他俩有jian情;其实也不能说是怀疑,他俩肯定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俩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有时候甚至同乘一匹马。   你说你们同乘一匹马就罢了,还彼此嬉笑打闹;好几次,杨国忠当街就伸咸猪手。   摸完胸、摸臀,也不用障幕遮蔽、也完全不避讳吃瓜群众;吃瓜群众们的三观都被他们震碎了、根本看不下去。   说回共同前往华清宫。   韩国、虢国和秦国三夫人准备要跟随玄宗前往华清宫,于是她们相约在杨国忠的家中集合。   每个人都带了一大堆仆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几乎要把城中的主干道都占满了。   他们穿的就是来秀宠爱的,所穿的锦衣绣服和佩带的珍珠宝玉,鲜艳夺目;仆人们穿的都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好。   杨国忠曾经对客人说:“我本出身贫苦人家庭,只是因为贵妃的关系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但想到终究留不下好的声誉,还不如及时行乐。”   呵呵……这就是他奢侈铺张给自己找的借口。   ********加上杨国忠和杨玉环,老杨家五人都到齐了。   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让每家为一队,每队都穿着一种颜色的衣服相区别;然后五家合为一队,远远望见,灿烂如云锦。   杨国忠还让剑南节度使的仪仗在队伍前面领路。   太子李亨实在是看不惯他们杨家兄妹的行径,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制止。   杨家几乎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就像当初李林甫在朝堂上一样。   杨国忠的儿子杨暄去考明经科。   但是这娃儿是个草包,因为学业浅陋,没有及格。   礼部侍郎达奚因为畏惧杨国忠的权势,就让他的儿子昭应县尉达奚抚先去告诉杨国忠。   达奚抚趁杨国忠正要上马入朝时,来到马旁。   杨国忠也是个傻缺,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一定会考中、而且还会金榜题名!   于是他看到达奚抚的的时候面露喜色,以为他是来提前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   达奚抚告诉杨国忠说:“我家大人让我告诉相公,您家郎君的答卷不符合程式,没有考中,但是并未让他落选。”   杨国忠听完就怒了:“我的儿子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会落榜?   “你们就是想在我面前刷好感!   “我的儿子何愁不能富贵,而让你们这些鼠辈人物来卖弄!”   说完催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达奚抚十分惊慌,就写信告诉他的父亲说:“杨国忠依恃权势,口出狂言,实在使人叹息,怎么能够与他论是非曲直呢!”   达奚一听也有点儿方,立刻把杨暄列入优等。   等到杨暄做了户部侍郎,达奚才从礼部侍郎升为吏部侍郎;而杨暄与关系亲密的人交谈时,还叹恨自己晋升太慢,达奚晋升快。   年末,封常清率兵大败大勃律。   原因是这样的,大勃律联合吐蕃S扰边境。   封常清率兵追击、进攻大勃律。   我和段秀实也跟着一起去了,照例是我带着陌刀队担任先锋,段秀实留后。   安西军的补充非常迅速,常驻军虽然只有两万七、和西征小勃律时的三万三还有些差距,但是战斗力丝毫不减。   一路上先头部队多次获胜,封常清就乘胜追击。   到了菩萨劳城的时候,战局忽然有些奇怪;怎么看都感觉赢了太容易了。   这时,已经升任斥候府要毅段秀实给封常清说:“敌人兵力弱而多次败逃,这是引诱我们,要不还是先原地休整,我和嗣业带人去搜查两边的山林。”   封常清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我和段秀实带人搜索的周边的山林。   对方不仅在附近挖了很多陷阱、还有很多伏兵。   我和段秀实相识一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狡黠;我和陌刀手负责突围、顺带在他们周围放置一些易燃物,弩车手和弓箭手则准备好了“火箭”。   箭矢齐发,原本隐藏起来的伏兵们被烧了个措手不及,登时方寸大乱。   封常清派遣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中路突围,对方被打的鬼哭狼嚎、死伤大半。   战争从早晨打到日落,大勃律王迫于无奈只得投降。 第397章 反叛准备   转眼到了天宝十三载,我们回到安溪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年初一。   除夕是在赶路的时候过的。   和封常清、段秀实一起过了个“晚年”。   虽然还是时常会接到吐蕃S扰边境的消息,但是所幸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相比于边疆地区暂时性的安宁,朝堂之上则是风起云涌。   安禄山照例入朝陪自己干妈干爹过新年。   在此之前,他已经和杨国忠闹得不可开交。   杨国忠当然不会任由他入宫、准备在背后捣乱。   于是,他跟玄宗进言说安禄山必反,并说:“他肯定早就知道陛下已经发现他又反心,如若不信,陛下可试召他入朝,他一定不敢来。”   玄宗不信,派人召见安禄山。   安禄山也不傻,吉温早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他;所以,他接到命令后立刻来朝。   初四,安禄山晋见玄宗于华清宫。   玄宗肯定要问他这个问题。   安禄山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哭诉说:“我本是一名胡人,只是受到陛下的信任才有今天的地位,但却不为杨国忠所容,恐怕难以活命了!”   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悔不该当初。   玄宗原本就是个耳朵根子软的人,听完他的哭诉后,立刻倒戈;不仅重赏了安禄山,也更加信任他了。   杨国忠再跟他说安禄山要谋反的事情,反而对玄宗扣了一个“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帽子;并警告他如果再乱说话的话,就罚他面壁思过。   李亨也知道安禄山要谋反他也多次跟玄宗提起过,玄宗根本不听。   不仅如此,玄宗还因为自己怀疑安禄山而心怀有愧,想要加封安禄山为同平章事,并令太常卿翰林待诏张垍拟草好了诏书。   杨国忠知道了之后、觉得不妥,又跑去跟玄宗说:安禄山虽有军功,但目不识丁,怎么可以为宰相呢!”   “如果制书颁布实施,恐怕周边的夷人都会以为我大唐多白丁、肯定会轻视我们大唐王朝!”   玄宗觉得好像是这个理儿,于是就废除了这条诏书,想用别的职位来弥补安禄山。   正月十日,他加封安禄山左仆S,并赐给他的一个儿子三品官,另一个儿子四品官。   到手的宰相,眼看着飞了,安禄山心里当然有些不高兴,于是跑去跟玄宗讨价还价。   玄宗心怀有愧,安禄山提出的要求他一概没有拒绝。   安禄山请求兼任闲厩使、群牧使等职;二十四日,玄宗就任命安禄山为闲厩、陇右群牧等使。   安禄山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又请求兼任群牧总监;二十六日,玄宗又任命安禄山兼任总监。   这个时候,安禄山还是有点不满意,又上奏请求任命御史中丞吉温为武部侍郎,充任闲厩副使。   玄宗同意了。   杨国忠早就知道吉温和安禄山私底下结成了联盟;而吉温在和安禄山结成联盟之前,是和自己一伙儿的。   因此他很讨厌恨吉温,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除掉他。   安禄山一连三次开口都得到了满足,造反的心思更加是肆意生长。   他暗中派亲信挑选能征善战的健壮军马数千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饲养;他在为造反做最后的兵力储备。   安禄山向玄宗告辞要回范阳的时候,玄宗还亲自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赐给了他,安禄山十分惊喜。   但他欣喜归欣喜,他还是想要造反。   他恐怕杨国忠向玄宗上奏把他留在朝中,所以急忙出潼关。   然后乘船沿黄河而下,命令船夫手执挽船用的绳板立在岸边,十五里一换,昼夜兼程,日行数百里,经过郡县也不下船。   从此有说安禄山谋反的人,玄宗都把他们捆绑起来送给安禄山,因此人们都知道安禄山要谋反,但没有人敢说。   安禄山回到范阳之后,又跟玄宗上奏:“我所率领的部下将士跟随我一同讨伐奚、契丹、九姓胡、同罗等胡人。   他们一心为国、功勋卓著,因此,我厚着脸皮来跟陛下为他们求求封赏。   “希望陛下能够打破常规,越级封官赏赐,并希望陛下写好委任状,让我在军中授与他们。”   玄宗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那些人和他一同出生入死,为大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应封赏。   于是写了很多委任状,大肆封赏安禄山的部下;一时间,安禄山的手下被任命为将军的有五百多人,中郎将的有二千多人。   这明显就是他为了谋反而借此收买人心,普天之下都知道安禄山要谋反,唯独玄宗不相信。   城门着火,殃及池鱼;杨国忠和安禄山争权不成,顺带还把张家兄弟拉下了水。   唐朝初年,皇上所下的诏书制敕都由中书省和门下省官吏中善于作文章的人撰写。   乾封年以后,开始召文士元万顷、范履冰等人草写文告,这些人常常在北门值班等候命令,所以当时的人把他们称为“北门学士”;中宗在位时,由上官昭容专门管这些事。   玄宗即位以后,设置了专门负责管理这个的部门翰林院,靠近宫廷,延揽天下能文之士,下至佛僧、道士以及精通书、画、琴、棋、卜、祝的人,都召进去,这些人被称为“翰林待诏”。   刑部尚书张均和他弟弟太常卿张垍都在翰林院供职。   安禄山离开长安归范阳的时候,玄宗让高力士一直把他送到长乐坡。   高力士回来后,玄宗问道:安禄山心中高兴吗   “我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开心。”高力士实话实说,“估计是因为任职丞相的诏书被取消了的原因吧。”   高力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想要提醒玄宗杨国忠太过多嘴。   玄宗立刻就去问杨国忠,因为整件事情就只有杨国忠和少数人知情。   杨国忠怎么可能会承认。   他立刻把锅甩给了张家兄弟。   “任命安禄山为相,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张垍兄弟知道。臣的一片赤胆忠心陛下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呢?一定是张垍兄弟所告。”   玄宗信了,当即勃然大怒。   下令把张家兄弟们都贬了。   张均被贬为建安太守,张垍被贬为卢溪司马,张垍的弟第给事中张俶被贬为宜春司马。 第398章 杨相乱政   安禄山请求玄宗赏赐他的部下,哥舒翰听说了之后也去跟玄宗提了这件事,他希望玄宗也能封赏他的部将。   玄忠原本就挺喜欢哥舒翰的,自然没有拒绝;他下敕任命陇右十将、特进、火拔州都督、燕山郡王火拔归仁为骠骑大将军,河源军使王思礼为特进,临洮太守成如、讨击副使范阳人鲁灵、皋兰府都督浑惟明等为云麾将军,陇右讨击副使郭英又为左羽林将军,郭英又是郭知运的儿子。   玄宗赏赐完这些人之后,哥舒翰又向玄宗提了一个要求,他请求任命严挺之的儿子严武为节度判官,河东人吕为支度判官,前封丘县尉高适为掌书记,曲环为别将。   高适就是写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那个高适。   三月份,程千里带着俘虏的阿布思,献于朝廷;阿布思被斩首,程千里因为有功被封为金吾大将军。   封常清暂时代理北庭都护、伊西节度使。   西北边陲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还算是安稳的,现在整个大唐局是最严峻的就是西南边陲。   南诏和吐蕃他们经常伙同附近的其他蛮夷一起攻打松州。   今年六月,侍御史、剑南留后李宓率领七万将士出击南诏,结果全军覆没……   李宓原本就是剑南留后,就算要出兵打仗,这是杨国忠的事儿。   也就是说,李宓实际上是被杨国忠坑了。   南诏王罗凤在和唐朝的对战中总结出了一套经验——松州驻扎的唐朝军人特别不擅长高原作战。   因此,他就故意采用诱敌深入的战术,把唐军引到大和城下。   大和城是吐蕃在大唐边境建造的一座军事堡垒,别说七万兵马,唐朝曾经派过十万将士想要攻下这座城池,也没能成功。   罗凤当然知道这一点,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消耗死他们。   李宓原本就带了一个月的军粮,和他们僵持了半个月。   其实也不算是僵持,罗凤每次看到他们要撤兵,就故意给点儿破绽;李宓一上当,他立刻又缩回城里。   几翻折腾之下,李宓粮尽;所率领的士卒因为瘴疫和饥饿死了十分之七八。   原本瘟疫的问题就没能得到有效的控制和解决,我写的建议也不知道哪去了;不客气的说,纵横亚洲大陆的唐朝和南诏屡战屡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场持续了数年的瘟疫。   南诏人原本的驻地几乎被瘟疫屠杀殆尽,最可怕的是,这种瘟疫可以通过动物传播有点像后世的禽流感。   李宓领兵撤退,这时南诏才出兵追击;对方兵强马壮,李宓这边儿剩下的都是一些苟延残喘的士兵。   李宓被俘、后被杀,全军覆没。   最气人的是,杨国忠非但隐瞒败状,还告诉玄宗首战告捷;并且,先后增兵三次讨伐。   瘟疫得不到控制,去再多的人都是送死。   杨国忠为了争一口气,导致近二十万将士白白送命;朝野内外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没有人敢跟玄宗提。   玄宗曾经对高力士说:“朕已经老了,是时候该安度晚年了。朝中政事委托给宰相处理,边防军事委托给诸位边将,我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高力士估计很想打他吧,他立刻反驳道:“我听说唐军在云南多次战败,还有边将拥兵自重,不知道陛下如何处置!”   高力士应该也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估计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早些年励精图治的玄宗会突然变成这个熊样子。   事实上,玄宗早些年的亲政爱民不过是在继承前代,他原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只是当时伪装的比较好没有暴露出来。   “老奴深怕一朝祸发,难以挽救,怎么能说可以高枕无忧呢!”   玄宗当场就有些不高兴了,说:“你不要说了,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结果这一考虑就没下文了,但是玄宗依旧在当甩手掌柜,朝堂上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由杨国忠说了算。   七月二十日,哥舒翰奏请在所开拓的九曲地方设置洮阳、浇河二郡及神策军,任命临洮太守成如兼洮阳太守,充任神策军使。   神策军现在虽然只是陇右节度使所属的一支驻守临洮城的军队,但是他们在安史之乱中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安史之乱爆发之后,边疆战士纷纷调往关中入援、参加平叛战斗;但是,正是因为边疆战士纷纷调往关中,吐蕃趁机蚕食大唐的陇西、陇右、安西等地区。   安史之乱以后,神策军因为驻地已被吐蕃占领,就留在朝廷,逐渐发展成为唐朝的禁军。   在唐代后期平定藩镇割据,抵御外族的侵略中,成为唐朝劲旅;由于军权为宦官所控制,神策军神策军对唐后期的政治和社会有重大的影响。   八月里,陈希烈终于成功辞职、罢相。   杨国忠忌恨陈希烈,陈希烈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多次上表请求辞职。   玄宗想任命武部侍郎吉温代陈希烈,而杨国忠原本就因为吉温依附于安禄山而生气,当然阻止了玄宗。   于是,他举荐了韦见素。   他认为现在已经是文部侍郎韦见素性情温且易于控制,就推荐他代替陈希烈。   八月二十三日,玄宗任命陈希烈为太子太师,罢免参知政事;同时任命韦见素为武部尚书、同平章事——韦见素拜相。   与此同时,高力士也已经对玄宗失望了。   从去年以来,水灾与旱灾不断,关中地区闹饥荒。   杨国忠因为憎恨京兆尹李岘不听自己的话,就把这些天灾归咎于李岘;这么扯的话论理不会有人信,结果玄宗信了。   贬李岘为长沙太守——李岘是信安王李的儿子。   玄宗担忧雨多损害庄稼,杨国忠就拿一些长势良好的禾苗献给玄宗说:“虽然雨多,但没有损害庄稼。”   玄宗信以为然。   扶风太守房管说本郡遭受水灾,杨国忠就派御史去调查;结果,房管就被安C了一个“惑乱人心”的罪名。   天下没有人再敢于说遭受天灾。   某天,高力士侍候玄宗,玄宗说:“大雨连绵不断,你可以把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高力士回答说:“自陛下把大权委托给宰相以来,赏罚不当,以致上天Y阳失调,群臣怎么敢说什么呢!”   玄宗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不语。 第399章 反心皆知(推荐加更)   玄宗虽然老糊涂了,但是也开始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年励精图治,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么一跳咸鱼了?   比如,他现在开始已经有些忌惮安禄山,杨国忠明里暗里故意整他,他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河东太守兼本道采访使韦陟是韦斌的哥哥,风度文雅,负有盛名,杨国忠恐怕他入朝为宰相,就让人告他有贪污行为,并下到御史台去调查。   韦陟担心被杨国忠害死,于是贿赂御史中丞吉温,让吉温向安禄山求援,没想到被杨国忠撞了个正着、当场被揭发。   韦陟因为贪污受贿、贿赂御史中丞被贬为桂岭县尉;吉温因为接受贿赂,被贬为澧阳郡长史。   安禄山当然知道这是杨国忠的报复行为,他去跟玄宗求情、想要为吉温拆冤。   他觉得自己一向再玄宗面前饱受恩宠,玄宗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儿的。   但是没想到,他跟玄宗说这是杨国忠故意陷害,玄宗居然没有理会他。   安禄山第一次吃了闭门羹,也有些尴尬,只好悻悻而归。   年末,第十一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束。   之前那几次,人口几乎都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增长,所以报状上一概没有记录。   年末户部上报人口数,截止到今年年末,唐朝统辖的三百二十一个郡、一千五百三十八个县、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九个乡镇里,总共有九百六万九千一百五十四户人家,共计五千二百八十八万四百八十八人。   这是大唐人数最多时候,唐朝人口进入顶峰;同时,安史之乱在即,人口开始逐渐走下坡路。   转眼到了天宝十四载。   二月二十二日,安禄山派副将何千年进入朝廷汇报,朝奏事,请求用蕃人将领三十二人代替汉人将领。   这就是典型的“大放血”了,这三十二个换完,整个边防地区清一色水儿的都是胡人;准确的说,这些人都是安禄山的人。   他是极其聪明的,一方面稳住边防线,让玄宗认为他有真才实干、器重他;另一方面就是借机把精兵强将都调往了边防,关中地区军事力量薄弱。   而且,他们地处边疆,很难在短时间内回防支援。   而在此之前,几乎所有的外番叛乱都是从边疆打起来的;安禄山则是直接从内部起兵造反。   玄宗虽然有些看不惯安禄山的行径,但是他觉得胡人远比汉人勇猛,于是还是准备同意了。   他命令中书省立刻下敕书,由自己签署实行,并发给委任状。   韦见素知道了之后,立刻对杨国忠说:“安禄山早就怀有反心,现在又请求以蕃将代替汉将,谋反的迹象已经很明确了。明天我一定尽力向皇上说这件事,如果皇上不听,请您继续劝说。”   杨国忠同意了,他和安禄山一向不和,万一安禄山谋反成功,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天,杨国忠与韦见素入宫晋见玄宗。   简单参拜之后,韦见素开门见山的跟玄宗说:“陛下,安禄山请求用胡人代替汉人,这绝对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就是在意图谋反!”   玄宗有些不开心:“你们还是怀疑安禄山要谋反吗?”   “臣以为,安禄山位高权重,而且这两天还在私自积蓄力量,恐怕不出两年,就会起兵造反!”韦见素说,越说越激动;我都能想象到他和玄宗争得面红耳赤的表情,“陛下,安禄山现在已经掌握大唐三成以上的兵力,同时,他还是在和那些边防大将私相授受……”   韦见素越说越激动,他各种举例论证说安禄山反迹已露,对于他的请求千万不能答应。   玄宗原本还有些怀疑安禄山,看到韦见素极力劝阻,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他问杨国忠是怎么想的,   这时,杨国忠因为顾虑不敢说实话,一直在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玄宗觉得韦见素是看不惯安禄山平步青云,才来挑拨他和安禄山之间的关系;一赌气,便答应了安禄山的请求。   韦见素估计当场就蒙圈了,他应该也有些不开心,杨国忠关键时刻当了怂包。   杨国忠当然看出来自己的搭档生气,立刻各种安抚、各种找借口搪塞韦见素。   他提出和韦见素一起进宫面圣,共同抵抗安禄山。   于是,第二天杨国忠和韦见素又去拜访玄宗。   韦见素说:“我们有计策可以消除安禄山的Y谋。”   “想要重创安禄山的队伍,就是要先斩断他的左膀右臂。”   “如果现在任命安禄山为平章事、召他入朝,同时任命贾循为范阳节度使,吕知诲为平卢节度使,杨光为河东节度使。   “但凡和他走得太近的人,全都顶替他身上的某个职务、再把他们分到全国各地。”   “他们的书信往来也要严格控制。这样安禄山的势力就会分化瓦解。”   玄宗同意了。   制书已经写好,但玄宗却留在朝中不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安禄山的时候,玄宗其实以前和安禄山通风报信儿了。   他派宦官辅琳拿着奇珍异去赐给安禄山,并让他暗中观察形势的变化。   辅琳也是宫中资历很老的人,他当然知道安禄山这尊大佛不能得罪;安禄山也不傻,现在那么多人等着弹劾他,好容易来一个玄宗面前能说上话的人。   这个人还是带着玄宗的口谕和奇珍异果来的,他立刻让人备下了重金答谢。   璆琳因为授受了安禄山贿赂,回来后,盛言禄山竭忠奉国,没有异心。   玄宗想听的就是这个答案,他立刻召见杨国忠等人,并对他们说:“我一向推心置腹对待安禄山,他他根本不会生有异心。   “再说了,东北地区的奚与契丹还要靠他镇抚。朕可以保证他不会谋反,你们不要担忧!”   韦见素刚想再说话,就累旁边的杨国忠拽住了。   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   贾循是华原人,当时是范阳节度副使。   苏毗王子悉诺逻正月初七离开吐蕃联盟降唐;四月四日,玄宗封悉诺逻为怀义王,赐姓名为李忠信。 第400章 安禄山反   安禄山回到范阳后,每当朝廷有使者来,总是假装有病不出来迎接。   即使出来迎接,也会提前布置好兵力。   三月二十二日,玄宗命给事中裴士淹慰问河北道。   裴士淹来到范阳后,安禄山避而不见,他直到二十多天才见安禄山。   而且,安禄山一点臣下的礼节都不讲,根本就没把裴士淹放在眼里;正常情况下,朝廷内派出来的御史,即使地位在安禄山之下也应该奉为上宾。   因为他们代表的是玄宗。   安禄山东推西推地晾了裴士淹二十多天,这已经很没礼貌了。   杨国忠趁机日夜搜集安禄山谋反的证据,派京兆尹包围了安禄山在京城的任宅,逮捕了安禄山的门客李超等,送到御史台狱中,然后秘密地杀了他们。   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宗婚匹皇室女荣义郡主,在京师为太仆卿,他把这件事密报给了安禄山,安禄山更加恐惧。   同时也更加紧锣密鼓地加速了军事力量的补充。   六月,玄宗以安庆宗成婚为由,下手诏让安禄山来京城参加婚礼,安禄山称病不来。   就算生病,自己儿子结婚也不至于来不了,这明显就是已经开始公开忤逆大唐的旨意。   七月,安禄山上表请求献给朝廷马三千匹,每匹马马夫二人,并派蕃人将领二十二人护送。   河南尹达奚怀疑其中有诈,就上奏说:“请陛下告谕安禄山应等到冬天再献车马,由朝廷供给马夫,不用烦劳他部下的军士。”   于是玄宗才有所省悟,开始怀疑安禄山有反心。   这时辅琳接受安禄山贿赂的事被揭发,玄宗就找了个其他的罪名处死了辅琳。   玄宗又派宦官冯神威拿着自己的手诏,按照尹达奚的计策,去告谕安禄山,并且说:“朕刚为你在华清宫造了一座温汤池,十月在那里等待你。”   冯神威到范阳宣读了玄宗的诏书,安禄山坐在床上略微起了一下身子,也不伏拜,只是说:“皇上可好?”   不等冯神威应声,接着说:“不让献马也行,我到十月份一定去京师,到时候我亲自带着他们过去。”   然后就命令左右的人把冯神威安置在馆舍,不再接见。   冯神威惶惶不可终日,他生怕安禄山一个不开心把他给杀了,毕竟,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他要反了。   过了数天,才让冯神威回朝,也没有奏表。   这时安禄山自恃强兵,已坚决叛唐,玄宗虽想收其兵权,但禄山羽翼已丰,已经没有办法制止他了。   神威回朝后,见到玄宗哭泣着说:“我差一点见不到陛下!”   十一月九日,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率领所统辖的三镇军队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兵共十五万人,号称二十万,在范阳起兵反叛。   安禄山一身兼任三镇节度使,早就预谋反唐叛乱,Y谋作乱已将近十年,只是因为玄宗待他很好,所以想等到玄宗死后再反叛。   但是,他和杨国忠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两人私底下没少明争暗斗。   再加上,杨国忠屡次在玄宗面前言禄山有反心;虽然玄宗不听,但是安禄山心虚啊!   杨国忠想以安禄山速反取信于玄宗,所以不停的跟他施压。   安禄山担心玄宗真的会过来镇压他,于是决意举兵反叛。   起兵造反,赢了就罢了;一旦失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儿。   所以安禄山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只与孔目官、太仆丞严庄和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以及将军阿史那承庆等人密谋。   其他将领一概都不知情。   其他将领每天看到军营里莫名其妙多了好多人,只是觉得奇怪。   不知道安禄山为什么从八月份以来多次招待士卒,秣马厉兵,准备打仗;明明边疆的奚族已经接近覆灭,契丹也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   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练兵马——因为根本就没有仗可以打。   这时,入朝奏事官刚好从京师回来,安禄山就假造了一份敕书,把将领都召来告诉他们说:“皇上有密诏给我,让我率兵入朝讨杨国忠,你们听从我的指挥、随军行动!”   众将领听完后都十分惊愕,他们根本就不能理解,玄宗为什么要大老远从范阳调兵就讨伐杨国忠——明明陇右和安西都比河北近。   但是他们虽然面面相觑,但却不敢反对。   十一月初九,安禄山又命令范阳节度副使贾循留守范阳,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留守平卢,别将高秀岩守卫大同,其余的将领都率兵深夜出发。   第二天早晨,安禄山出蓟城南门,召集全军检阅誓师,以讨伐杨国忠为名,在军中发文告说:“谁要是煽动军人反对这一行动,灭杀他的三族!”   然后率兵向南进军。   安禄山坐着铁车,精锐步骑兵浩浩荡荡,战尘千里,鼓角震地;他们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守害人节节攀升。   当时唐朝国内长治久安,老百姓几代没有经过战争,猛然得知范阳兵起,都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人选择背井离乡逃走,有的人选择进入深山老林躲避。   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人,都躲进了自家的地窖里。   河北道地区原本在安禄山的统辖之内,所以叛军经过的州县望风瓦解;郡守与县令有的大开城门迎接敌人,有的弃城逃命,有的被叛军俘虏杀害。   几乎没有人敢于抵抗,即使有小规模的反抗,但是郡县的兵力也不足于和安禄山的十五万大军抵抗。   所到之处,郡县纷纷沦陷。   安禄山又把矛头对准了三都之一的太原。   他先派将军何千年与高邈率领奚族骑兵二十名,声称是向朝廷献S生手,乘驿马到太原。   十一月十三日,北京副留守杨光出城迎接,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劫持而去。   太原尹大惊,立刻向朝廷报告了这一情况,东受降城也上奏说安禄山反叛。   玄宗还认为这是恨安禄山的人故意捏造事实,不相信真有其事。 第401章 陈留郡破   “陈留大屠杀”共阵亡了两万余将士、一万多无辜百姓。   玄宗真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玄宗决定御驾亲征,当面和安禄山对峙;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夺我的江山?   玄宗下诏说要亲自率兵去征讨安禄山,命令朔方、河西、陇右的镇兵除留守城池以外,全部开赴行营,并命令各镇节度使亲自率领,限二十天内全部到齐。   起初,平原太守颜真卿知道安禄山要举兵反叛,就借下大雨之机,修筑城壕,统计能作战的成年人,并充实仓库。   安禄山认为颜真卿不过是一介书生,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构成威胁。   等到安禄山起兵谋反,颜真卿率领平原和博平二郡的七千兵守卫黄河渡口,并派平原司兵李平从小路抄近道去报告朝廷。   玄宗最初得知安禄山举兵反叛、河北地区的郡县都纷纷开城投降的消息时,差点儿没气死。   可是他又无可奈何,感叹说:“河北道二十四大郡,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位仁义之士吗……”   李平到后,玄宗高兴地说:“朕虽然不认识颜真卿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是一位如此忠义之士!”   颜真卿又派亲信暗藏悬赏捕杀叛军的文告到其他州郡联络,因此有许多州郡纷纷响应。   安禄山率兵进军荥阳,太守崔无诐领兵拒守;但是对方声势浩大,城墙之上的士兵听见叛军震天响的鼓角声,纷纷后退不敢迎战。   八日,安禄山攻陷了荥阳,杀了崔无诐,让他的部将武令守卫。   荥阳陷落,东都洛阳危在旦夕。   安禄山叛军一路所向披靡、声势更加浩大;他命令部将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为先锋进攻东都。   虽然封常清和我在抓紧时间训练那些人,但是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提高很多;所招募的兵都是一些没有经过军事训练而临时被招来的平民,根本没办法和安禄山的精锐骑兵。   我提议让当初一起来的安西军担任先锋,把这些临时招募来的人作为中间的部分。   但是老封认为,来的安西军们应该作为两侧的辅助;他坚持率领那些平民兵屯驻武牢关以抵御叛军。   果不其然,叛军的精锐骑兵一阵冲锋,官军大败。   我带人试图抵抗,但是那些新兵们真的是群战五渣;明明已经特训了好几天,他们还是没办法快速的投入战斗。   有的甚至连陌刀都拿不起来。   十二日清晨,洛阳城墙被攻破,安禄山攻陷东都;叛军呐喊着从四面的城门涌入城内,纵兵烧杀抢掠。   东都洛阳肯定是守不住了,虽然不想撤离,还是硬着头皮跟封常清说:“现在看起来确实没办法抵抗,我们还是撤退吧?”   毫无疑问的又被段秀实骂了一顿;段秀实骂归骂,但是没有坚持留下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再硬扛下去也是送死,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去死啊!   撤退的时候,毫无疑问又和叛军相遇了。   都亭驿一战被打败,只好退守宣仁门,没想到他们提前在那边儿埋伏了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全军覆没。   没办法,只好推倒了东都禁苑的西墙向西逃走;这个可是唐朝的皇城啊,我真的不忍心把它推倒。   洛阳当地的驻兵基本上逃得差不多了。   洛阳尹达奚珣原本就体弱多病,跟不上我们的步伐,被安禄山俘虏,只得投降。   留守李憕对御史中丞卢奕说:“我们负肩着国家的重任,虽然自知力量微薄不能抵抗叛军,但也要为国家而死!”   卢奕也是这么想的,他和李憕收罗了数百兵残兵,想与叛军交战;但是这些士兵不堪一击、看到战局对己方不利,纷纷离他逃溃。   李憕就剩他自己一人坐在府中。   卢奕先派他的妻子怀藏官印从小路往长安,自己则穿着朝服坐在御史台中。   左右的人都已逃散。   安禄山率兵驻扎在闲厩之中,派人把李憕、卢奕及采访判官蒋清抓来。   安禄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他们叫他陛下,以获得成就感。   卢奕大骂安禄山忘恩负义,并列举了他的所有罪行,并对叛军党羽说:“凡是人类都应该知道事情有逆顺的道理。我死也不失臣节,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三人皆被杀。   从洛阳败走后,封常清率领残兵逃到陕郡,陕郡太守窦廷芝已逃往河东,官吏和民众也都已逃跑;这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战争带来的破坏是难以估量的,原本陕郡也是非常繁华的一个郡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寂静岭”。   封常清对高仙芝说:“我连日与叛军血战,叛军锐不可当;我们这边儿都是没经过训练的老百姓,战斗力根本没法儿比。   “他们既不熟悉兵法,也不熟悉排兵布阵,简直就是一窝蜂的往上闯。这根本就不可能把他们打败。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地方掩护。   “再者,潼关无兵守卫,如果叛军突入关中,京城长安就危险了。陕郡不能守,不如率兵先占据潼关以抗御叛军。”   高仙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高仙芝就率领所有的兵西向潼关。   没想到刚到了半路上,叛军就追了过来;那些新招募的兵光顾着狼狈而逃,根本也不管是不是还成队列。   士卒与战马互相践踏,死了许多;我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当时在怛罗斯之战的场景,那个时候也是被打得这样、溃不成军。   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尽量往潼关撤离。   甩开了叛军之后,我们终于进入了潼关。   刚刚修缮完守城的器械,叛军紧接着就追来了;这时,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叛军被打退。   安禄山这个时候一心想称帝,并没有强行进攻;而是派部将崔乾率兵屯于陕郡。   这个时候,附近的临汝、弘农、济Y、濮阳、云中等郡都已经降服于安禄山。   这时朝廷向诸道所征的兵都还没有赶到,关中民众十分惊慌。   看到安禄山确实留在东京不再进攻,关中民众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朝廷也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备战,所征的兵也陆续赶到。 第402章 东都沦陷(推荐加更)   “陈留大屠杀”共阵亡了两万余将士、一万多无辜百姓。   玄宗真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玄宗决定御驾亲征,当面和安禄山对峙;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夺我的江山?   玄宗下诏说要亲自率兵去征讨安禄山,命令朔方、河西、陇右的镇兵除留守城池以外,全部开赴行营,并命令各镇节度使亲自率领,限二十天内全部到齐。   起初,平原太守颜真卿知道安禄山要举兵反叛,就借下大雨之机,修筑城壕,统计能作战的成年人,并充实仓库。   安禄山认为颜真卿不过是一介书生,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构成威胁。   等到安禄山起兵谋反,颜真卿率领平原和博平二郡的七千兵守卫黄河渡口,并派平原司兵李平从小路抄近道去报告朝廷。   玄宗最初得知安禄山举兵反叛、河北地区的郡县都纷纷开城投降的消息时,差点儿没气死。   可是他又无可奈何,感叹说:“河北道二十四大郡,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位仁义之士吗……”   李平到后,玄宗高兴地说:“朕虽然不认识颜真卿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是一位如此忠义之士!”   颜真卿又派亲信暗藏悬赏捕杀叛军的文告到其他州郡联络,因此有许多州郡纷纷响应。   安禄山率兵进军荥阳,太守崔无诐领兵拒守;但是对方声势浩大,城墙之上的士兵听见叛军震天响的鼓角声,纷纷后退不敢迎战。   八日,安禄山攻陷了荥阳,杀了崔无诐,让他的部将武令守卫。   荥阳陷落,东都洛阳危在旦夕。   安禄山叛军一路所向披靡、声势更加浩大;他命令部将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为先锋进攻东都。   虽然封常清和我在抓紧时间训练那些人,但是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提高很多;所招募的兵都是一些没有经过军事训练而临时被招来的平民,根本没办法和安禄山的精锐骑兵。   我提议让当初一起来的安西军担任先锋,把这些临时招募来的人作为中间的部分。   但是老封认为,来的安西军们应该作为两侧的辅助;他坚持率领那些平民兵屯驻武牢关以抵御叛军。   果不其然,叛军的精锐骑兵一阵冲锋,官军大败。   我带人试图抵抗,但是那些新兵们真的是群战五渣;明明已经特训了好几天,他们还是没办法快速的投入战斗。   有的甚至连陌刀都拿不起来。   十二日清晨,洛阳城墙被攻破,安禄山攻陷东都;叛军呐喊着从四面的城门涌入城内,纵兵烧杀抢掠。   东都洛阳肯定是守不住了,虽然不想撤离,还是硬着头皮跟封常清说:“现在看起来确实没办法抵抗,我们还是撤退吧?”   毫无疑问的又被段秀实骂了一顿;段秀实骂归骂,但是没有坚持留下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再硬扛下去也是送死,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去死啊!   撤退的时候,毫无疑问又和叛军相遇了。   都亭驿一战被打败,只好退守宣仁门,没想到他们提前在那边儿埋伏了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全军覆没。   没办法,只好推倒了东都禁苑的西墙向西逃走;这个可是唐朝的皇城啊,我真的不忍心把它推倒。   洛阳当地的驻兵基本上逃得差不多了。   洛阳尹达奚珣原本就体弱多病,跟不上我们的步伐,被安禄山俘虏,只得投降。   留守李憕对御史中丞卢奕说:“我们负肩着国家的重任,虽然自知力量微薄不能抵抗叛军,但也要为国家而死!”   卢奕也是这么想的,他和李憕收罗了数百兵残兵,想与叛军交战;但是这些士兵不堪一击、看到战局对己方不利,纷纷离他逃溃。   李憕就剩他自己一人坐在府中。   卢奕先派他的妻子怀藏官印从小路往长安,自己则穿着朝服坐在御史台中。   左右的人都已逃散。   安禄山率兵驻扎在闲厩之中,派人把李憕、卢奕及采访判官蒋清抓来。   安禄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他们叫他陛下,以获得成就感。   卢奕大骂安禄山忘恩负义,并列举了他的所有罪行,并对叛军党羽说:“凡是人类都应该知道事情有逆顺的道理。我死也不失臣节,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三人皆被杀。   从洛阳败走后,封常清率领残兵逃到陕郡,陕郡太守窦廷芝已逃往河东,官吏和民众也都已逃跑;这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战争带来的破坏是难以估量的,原本陕郡也是非常繁华的一个郡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寂静岭”。   封常清对高仙芝说:“我连日与叛军血战,叛军锐不可当;我们这边儿都是没经过训练的老百姓,战斗力根本没法儿比。   “他们既不熟悉兵法,也不熟悉排兵布阵,简直就是一窝蜂的往上闯。这根本就不可能把他们打败。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地方掩护。   “再者,潼关无兵守卫,如果叛军突入关中,京城长安就危险了。陕郡不能守,不如率兵先占据潼关以抗御叛军。”   高仙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高仙芝就率领所有的兵西向潼关。   没想到刚到了半路上,叛军就追了过来;那些新招募的兵光顾着狼狈而逃,根本也不管是不是还成队列。   士卒与战马互相践踏,死了许多;我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当时在怛罗斯之战的场景,那个时候也是被打得这样、溃不成军。   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尽量往潼关撤离。   甩开了叛军之后,我们终于进入了潼关。   刚刚修缮完守城的器械,叛军紧接着就追来了;这时,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叛军被打退。   安禄山这个时候一心想称帝,并没有强行进攻;而是派部将崔乾率兵屯于陕郡。   这个时候,附近的临汝、弘农、济Y、濮阳、云中等郡都已经降服于安禄山。   这时朝廷向诸道所征的兵都还没有赶到,关中民众十分惊慌。   看到安禄山确实留在东京不再进攻,关中民众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朝廷也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备战,所征的兵也陆续赶到。 第403章 诬杀双雄   玄宗再三确认之后,才终于正视了这个事实——安禄山确实率兵造反了。   这个时候距离安禄山谋反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玄宗这才赶忙召来宰相商议应变之策。   看到玄宗跑来跟他商量应对之策,杨国忠面露得意之色,满脸都是一副“让你不听我的话、现在吃大亏了吧”的表情。   玄宗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并不傻;看到安禄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也有些不高兴。   杨国忠看到玄宗不高兴了,赶忙把脸上那些表情收了起来,开口说道:“陛下,造反的人其实只有安禄山自己,他所率领的部下并没有反叛之意。   “我听说,是他假传旨意,说陛下要置我于死地,才派他来清君侧。”   “陛下只要下一道新的诏书,诏告天下说,安禄山此举是不义之举。到时候他所领的部下肯定都会离他而去。”   “安禄山只是一介胡人,缺少了众位将士的辅佐,根本就成不了系统。过不几天,就会败灭。”   玄宗觉得有道理,于是立刻下了一份诏书。   玄宗同时派特进毕思琛往东京洛阳,金吾将军程千里往河东道;各召募数万人,各随便利,编组教练,以便抗拒叛军。   十六日,封常清入朝,玄宗向他问平叛之计。   封常清一直都没把安禄山放在眼里,夸大其辞地说:“现在因为天下太平已久,所以人人看见叛军都十分害怕。但事情有逆顺,形势会突变。”   他还跟玄宗自荐,说:“我自荐帮陛下平定叛乱,我即刻前往东京,打开府库,召募勇士,然后跃马挥师渡过黄河。”   “用不了几天,臣就亲手把逆贼安禄山的头颅取下献给陛下!”   玄宗大喜,立刻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   封常清立刻点了我和段秀实以及一千随行人马、即刻乘驿马到东京募兵。   东都洛阳那边听说安禄山反,壮丁们都义愤填膺,纷纷响应国家的号召参军;再加上开府库给的待遇确实非常优厚,十天居然招募到了六万人。   我带人毁掉了河阳桥,并在周围建设了军事堡垒,准备抵御叛军的进攻。   十一月十九号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到了博陵郡南,何千年等人听说了之后,立刻把带着杨光来见;安禄山责备杨光依附杨国忠,然后杀了他示众。   安禄山让部将安忠志率领精兵驻扎在土门,又委任张献诚代理博陵太守。   安禄山从博陵离开、到了藁城。   常山太守颜杲卿因为兵力太少、没办法抵抗,就与长史袁履谦去迎接安禄山。   安禄山当即赐颜杲卿金鱼袋紫衣服,把他的儿子和弟弟带走作为人质,仍让他守常山。   又派部将李钦凑率兵数千守卫井陉关,防备从西面来进攻的唐军。   袁履谦完全不知道一向正义凛然的颜杲卿怎么会投降安禄山呢?   颜杲卿也知道袁履谦的心思,在回来的路上指着安禄山所赐的金鱼袋紫衣服对袁履谦说:“我们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衣服呢?”   袁履谦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于是就暗中与颜杲卿谋划起兵讨伐安禄山。   颜杲卿是颜真卿的堂兄,颜氏兄弟在安史之乱之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颜杲卿更是一心为国,即使全家被安禄山杀死,临断气的最后一秒还在大骂他。   十一月二十一日,玄宗从华清池回宫中,他越想越生气,可是他又没有办法。   于是下旨杀了安禄山的儿子太仆卿安庆宗,并赐荣义郡主自杀;这就是典型的连坐了。   玄宗任命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为户部尚书,安思顺的弟弟安元贞为太仆卿。   又任命朔方右厢兵马使、九原太守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   同时,设置河南节度使,统一指挥陈留郡等十三郡的军队,任命卫尉卿张介然为节度使。   又任命程千里为潞州长史,开始在各郡的战略要地设置防御使。   十一月二十二日,玄宗以荣王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统诸军东征安禄山。   玄宗拿出了内府的钱帛,于京师募兵十一万,号为天武军。   但是这些人都是市井子弟,没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战斗力简直渣儿的没法看。   十二月一日,副元帅高仙芝率领飞骑、矿骑及新招募的兵,再加上留在京师的边镇兵,集合了一个五万人的队伍,从长安出发前往东征。   玄宗及派监门将军宦官边令诚去监军,屯于陕郡;边令诚担任监军,也为后来高仙芝和封常清被杀埋下了隐患。   十二月二日,安禄山帅叛军用绳索把破船连在一起,又在湖面上扔了很多树枝和浮木。   他们并不急着过河,而是在河边儿驻扎了下来。   结果第二天,因为天冷湖面结了冰,冰把那些东西都冻了起来。   居然像一座座浮桥,安禄山的大军过河,攻陷了灵昌郡。   安禄山所率领的步骑叛军原本就是各个少数民族的俘虏,他们无组织无纪律惯了、散漫不成队伍。   每攻下一个城镇,他们就按照自己的性子肆意毁坏;所经过的地方被烧杀抢掠,一片残败,无故死伤的人难以计其数。   玄宗派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带兵镇守陈留,结果张介然刚到陈留第三天、还没来得及建好所有的防御工事。   安禄山带着叛军就到了,张介然命令士兵登城守卫,士兵们看到对方浩浩荡荡的队伍,皆是惊恐不已,溃不成军。   他们艰难抵抗了一日之后,太守郭纳没办法,只好拱手让出陈留城、跟安禄山投降。   安禄山从城北进入,进入城中得知了安庆宗已死的消息,当即悲恸大哭:“揭竿起义的是我,我的儿子有什么罪,为什么要把他杀死!”   他大哭不已,当即把当时投降的陈留将士全部杀死泄愤。   陈留郡守备将士将近一万人,血几乎染红了陈留城门。   安禄山还觉得不解气,又在军门杀了张介然。   任命他的部将李庭望为节度使,守卫陈留郡。 第404章 颜式兄弟   封常清、高仙芝被杀后,玄宗没有可以任用的大将,所以想到了因为中风在家中休养的哥舒翰。   身兼河西、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多次打退吐蕃,又是名将哥舒道元之子、王忠嗣的得意部下,其作战能力和军事能力都不容小觑。   而且,他和安禄山素来有恩怨、明怼暗怼了好几次,关系一直不怎么样。   玄宗召见他,拜他为兵马副元帅,率兵八万去征讨安禄山;玄宗还下诏书让各地进军,集兵收复洛阳。   哥舒翰原本就因为中风萌生了退休的念头,现在玄宗让他拖着病躯去带兵打仗……   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哥舒翰坚决地拒绝,但是玄宗不答应。   哥舒翰无奈,只好领命。   玄宗任命田良丘为御史中丞兼行军司马,起居郎萧昕为判官;蕃人将领火拔归仁等都率领部落军队听从哥舒翰指挥,。   再加上高仙芝原来的军队,凑了十六万人——号为二十万,守卫潼头。   哥舒翰中风中得确实挺厉害,眼看着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根本没有心力料理军务;他干脆就把军政大事委托给田良丘全权处理。   田良丘生性谨慎,他只是行军司马、不敢一人决定大事,于是就让王思礼统领骑兵,李承光统领步兵。   可是王思礼和李承光一向没达成过共识;现在,看着哥舒翰身患重病,动了争权的心思。   俩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军令一直无法统一。   哥舒翰本来就生患重病,看他们掐架,觉得特别闹心;凡是不听从指挥的,一律军法严惩。   但是,有时候某些事情并不是士卒能说了算的,责任还是出在他的领导。   哥舒翰一味地用法严厉而不体恤士卒,导致士卒们意志松懈,士气低落,战斗力锐减。   安禄山的部将大同军使高秀岩率兵侵略振武军,被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击退打败,郭子仪又乘胜攻克了静边军。   安禄山派大同兵马使薛忠义侵略静边军,郭子仪派左兵马使李光弼、右兵马使高浚、左武锋使仆固怀恩、右武锋使浑释之等率兵去迎战,大败叛军,七千骑兵被坑杀。   仆固怀恩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并在安史之乱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成为军功仅次于郭子仪、李光弼的存在。   他是铁勒人,最早在王忠嗣手下应征入伍,后来跟随郭子仪,任朔方左武锋使。   仆固怀恩饱读诗书,骁勇果敢,屡立战功。   安史之乱之中,仆固怀恩家族**有四十六人为国殉难,可谓满门忠烈。   可惜他这样一个忠勇之人却不被朝廷信任,最终在安史之乱完全平定之后被太监所*迫而谋反,暴毙军中。   我不由得想起了同样倒霉的哥舒翰、来瑱等人,他们都在安史之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没能躲过宦官乱政。   李亨光忙着平定藩国叛乱,也顾不上整顿内政;玄宗留下的烂摊子,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完就死掉了。   郭子仪坑杀了对方七千骑兵之后,又进军包围了云中郡;他派别将公孙琼岩率领二千骑兵攻克了马邑,打开了东陉关的通路。   腊月十九日,玄宗加封郭子仪为御史大夫。   与此同时,藁城太守颜杲卿也在做追讨叛贼的准备。   参军冯虔、前真定县令贾深、藁城县尉崔安石、翟万德、内丘县丞张通幽等人都参预谋划。   颜杲卿又派人联络太原尹王承业,让他也起兵响应。   这时颜真卿从平原派颜杲卿的外甥卢逖暗中与颜杲卿联系,想和他连兵阻断安禄山的后路、阻止他向西进攻长安。   这时安禄山派遣他的金吾将军高邈往幽州征兵还没有回来,颜杲卿就假借安禄山的命令召他的义子李钦凑,让他率部下到郡城接受犒赏。   腊月二十一日,天刚黑,李钦凑来到了常山。   颜杲卿让袁屡谦与冯虔等人带着好酒锦食美女前去慰劳。   李钦凑连同他的党羽都被灌得大醉,于是袁履谦等趁机割下了李钦凑的首级,缴获了他的武器。   并把所有人全部捆绑起来,第二天把他们全部斩杀、遣散了叛军守卫井陉关的兵众。   不久,高邈征兵结束从幽州返回,快要到藁城,颜杲卿派冯虔去阻击他、抓获了高邈。   南面又报告安禄山的部将何千年从东都来了,崔安石与翟万德骑马到醴泉驿去追捕,又抓获了何千年,同一天被押到郡城。   何千年原本不想跟安禄山谋反,他都是被胁迫的,于是,他跟颜杲卿出了个主意:   “现在您要全力维护唐朝的天下,既然已经有了好的开头,也应当一有个好的结果。   “恕我直言,将军在常山郡所召募的士卒都是一帮乌合之众,难以抵挡训练有素的叛军,所以应该深沟高垒,以逸待劳,不要与叛军的精锐直接交锋。   “等到朔方镇的兵到了之后,再并力齐进,联合赵郡、魏郡,让他们同时进攻,分割断绝范阳叛军的联系。   “现在应该故意放出风声:‘李光弼率领步、骑兵一万已出井陉关。’   “当然,仅仅这样还不够,最好要对张献诚造成威慑,让他觉得他所统领的大多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团练兵,没有坚甲快刀,难以抵挡山西来的劲兵。   “这样,以张献诚的性格,肯定会撤退。将军不妨试一试。”   颜杲卿听后大喜,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按照何千年的计谋行事。   张献诚果然撤退,所率领的团练兵也因为军心不稳、溃不成军。   颜杲卿于是派人进入饶阳城,慰劳将士。   打仗主要靠的就是军心、民心,只要军心民心稳住了,大后方就稳住了,这场战争就稳住了。   颜杲卿让崔安石去联络其他州郡,继续说:“朝廷大军已下井陉关,不久就到,先平定河北的州郡。归顺朝廷的有赏,附庸于敌者杀!”   河北地区的州郡纷纷响应,共有十七郡归顺朝廷,兵力共合二十多万。   依附安禄山的只剩下了范阳、卢龙、密云、渔阳、汲郡和邺郡等六郡。   上接 第405章 常山沦陷(推荐加更)   经过颜杲卿的一系列举措,依附安禄山的只剩下了范阳、卢龙、密云、渔阳、汲郡和邺郡六郡。   最好是能把这六郡也拿下。颜杲卿觉得这样胜算要更大些,于是秘密地派人潜入范阳城去招降贾循。   这时贾循的手下马燧也劝告他:“安禄山忘恩负义,举兵反叛,道行逆施,虽然占据了洛阳,但终究会败亡。您如果能够杀掉不愿意归附朝廷的将领,带领范阳归顺朝廷;这就是倾覆了安禄山叛军的巢X,等于建立了千古不朽的功勋。”   贾循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犹豫不决、还没有采取行动,这件事被别将牛润客知道了。   他立刻报告给了安禄山,安禄山就派他的亲信韩朝阳去召见贾循。   韩朝阳到了范阳,叫来贾循密谈,乘机让壮士勒死了他,并灭杀了他的家族,然后任命别将牛廷玠统领范阳的军队。   马燧逃入西山,被隐士所救,才得以幸免于难。   安禄山派史思明、李立节率领吐蕃和汉族组成的步、骑兵混合队伍——共计一万余人——攻打博陵、常山。   安禄山本想亲自率领兵将进攻潼关,可是他刚刚行军到新安,听说河北有变故,于是赶忙折返。   他让他的部将蔡希德率领八万士兵从河内出发,向北攻打常山。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除夕。   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大唐臣民们过得最憋屈的一个年了。转眼到了七五六年。   正月初一,安禄山在东都洛阳自封为大燕皇帝,改年号为圣武,并任命达奚为侍中,张通儒为中书令,高尚、严庄为中书侍郎。   安禄山原本不是正统出身,自然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这才给自己弄了个像模像样的朝廷。   济南太守李随起兵后有数万人马,算是一支不容小觑的队伍。   正月初二,玄宗任命李随为河南节度使,前高要县尉许远为睢阳太守兼防御使。   颜杲卿派他的儿子颜泉明与贾深、翟万德一起到京师向朝廷进献李钦凑的首级以及俘虏的何千年与高邈。   张通幽哭得歇斯底里的,他请求说:“我的哥哥张通儒是叛军的将领,我恳求与颜泉明一起入京,以救我们家族人的性命。”   颜杲卿被他感动了,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是张通幽并非真的是想替家里人求情,他只是想私吞颜杲卿的军功。   刚到了太原,张通幽就想要依附于太原尹王承业;于是就让王承业扣留了颜泉明等人,把颜杲卿的表书换成了自己的。   他在表书上大肆夸赞自己的功劳,把颜杲卿的功劳全算在了自己和王承业头上;不仅如此,他还故意贬低颜杲卿的功劳,想让玄宗厌恶颜杲卿。   为了防止被颜泉明等人看出来,他另派使者去献给了朝廷。   与此同时,叛将史思明和蔡希德率领大军前来,已经兵临城下;攻战甚急,城门已经危在旦夕。   颜杲卿起兵才八天,根本没来得及作好守卫的准备;他急忙向王承业求援。   王承业既窃其功,当然希望城陷——这样所有的功劳就都是他的了,直接拥兵不救。   颜杲卿率兵昼夜苦战,箭尽粮绝;正月初八,叛军人数太多,颜杲卿无力抵抗。   叛军攻陷了常山城,常山城破。   叛军放纵士兵们肆意烧你掠夺,他们共屠杀了一万余人;这些人大多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叛军洗劫了城镇,无辜百姓叫苦不迭。   叛军抓住了颜杲卿与袁履谦等人,把他们押送往洛阳。   与此同时,王承业所派的使者也到了京师。   玄宗十分高兴,他真的以为这些全都是张通幽和王承业的功劳,就拜王承业为羽林大将军,顺带把他的部下一同册封;封官进爵的达一百多人。   玄宗感激颜杲卿为平定叛军做的贡献——说服各郡县,任命他为卫尉卿。   可惜,任命还未到达,常山城已被叛军攻陷。   颜杲卿被押送到了洛阳,安禄山亲自审问的他。   刚一见面,安禄山就责备颜杲卿说:“你原是只是范阳的一个小小户曹,是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上奏朝廷任命你为判官。   “没几年又越级提升你为太守,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让你心怀怨恨,竟然起兵反我?”   颜杲卿怒目圆睁,大骂安禄山说:“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你原本也只是营州的一个牧羊胡奴,天子赏识你,提升你为三道节度使;恩情深厚,宠信无比。   “天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让你心怀怨恨、起兵反叛?   “我们颜家世世代代为唐朝的臣子,利禄官位都是大唐所给予的,虽然是你上奏朝廷任命的,但是依旧是大唐的官位。   “我怎么能够跟随你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反叛呢!我是为国家讨伐叛贼,可恨的是没有杀掉你。   “你这个臭胡狗,为何还不快一点杀我!”   骂到气愤处,颜杲卿还冲他吐了好几口唾沫。   安禄山十分恼怒,直接把颜杲卿和袁履谦判了凌迟处死;他让人把颜杲卿和袁履谦捆绑在中桥的桥柱上面,用刀将他们活活刮死。   颜杲卿和袁履谦直到断气的前一秒还骂不绝口;他俩死后,安禄山觉得不解气,又把手伸向了他们的亲人。   颜杲卿一家被安禄山捉住、杀掉的有三十余人。   叛军将领史思明、李立节与蔡希德攻克了常山后,又率兵攻打不投降的州郡;他们在所经过的地方大肆杀戮,郡县相继残灭。   邺郡、广平、巨鹿、赵郡、上谷、博陵、文安、魏郡、信都等归顺朝廷的郡县又相继落入敌手。   他们有的是迫于安禄山的兵力投降的,有的是强行抵抗失败被攻破的。   只有饶阳太守卢全诚死守饶阳,坚决不投降,也坚决抵抗对方的军事进攻。   史思明等人就率兵包围了饶阳,各种狂轰乱炸。   河间司法李奂率领七千骑兵、景城长史李玮派他的儿子李祀率领八千步兵前去援救,结果都被史思明打败。 第406章 常山收复   玄宗命令郭子仪撤去包围云中的军队,回军朔方,更增兵准备收复东京。   并且另选一名战将带领一部分军队出井陉关,平定河北。郭子仪推荐李光弼。   正月初九,玄宗任命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分出朔方兵一万交他指挥。   正月十日,玄宗设置南阳节度使,任命南阳太守鲁炅担任此职,率领岭南、黔中、襄阳各地子弟兵五万人驻扎于叶县北面,抵御、防备安禄山南侵。   鲁炅上表,请任命薛愿为颍川太守兼防御史,庞坚为副使。   正月十一日,安禄山派遣他的儿子安庆绪率兵进攻潼关,被哥舒翰击退。   玄宗终于觉悟了,安禄山这是真的要取而代之;他立刻开始调兵遣将,试图阻止安禄山西行。   与此同时,史思明的大军还在围剿饶阳。   二月二日,玄宗加封李光弼为魏郡太守、河北采访使;李光弼率领蕃汉步、骑兵一万余人,再加上太原弩机手三千人出井陉关前往支援。   卢全诚所有的将士不足一万,如果不是仗着军中还有物资的话,估计也撑不了二十多天;这时,史思明等叛将已经将饶阳城包围了二十九天,还没有攻下。   二月十五日,李光弼带兵到达常山,常山团练兵三千人杀死反叛的胡兵,抓住安思义出城投降。   李光弼对安思义说:“你知道你的罪该死吗?”   安思义不说话。   李光弼又说:“你久经沙场,原本也是将相之才,以先生的才略,应该能一眼看出来我的这些部队是否能打败史思明。   “我恳请先生帮我出谋划策,我应该如何对抗他们;如果先生的计策可行的话,我就不杀死你。”   安思义看到李光弼是在真心跟他请教,再加上没有人会愿意放弃生存的机会,于是开口:“您的兵马远道而来,士卒疲劳,猝然与强敌交锋,恐怕难以抵挡。   “不如率兵入城,早做准备,先为部署,然后再出兵。   “叛军虽然多是精锐,但难以持久,如果一旦失利,就会气丧心离,到那时就可以打败他们。   “史思明现在就在饶阳,距离常山这里只有不到二百里路程。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他发出了求援信,估计先锋部队明天早上一定会到达。   “先锋部队后面紧跟而来的就是大部队,一定要多加留意才是。”   李光弼听后很高兴,立刻安思义松了绑,然后让所有的将士进城休息。   史思明得知常山失守、又收到了安思义的消息,立刻解除了对饶阳的包围、前去支援常山。   果然,次日天未亮,前锋部队已到达常山;史思明率大军紧随其后,二万多名骑兵、直*城下。   李光弼派步兵五千从东门出击迎战,叛军死命地堵住城门不退;5万步兵是没办法和两万多骑兵相抗衡的。   李光弼立刻命五百名弩车手从城头上S击。   弩车手都是些身经百战的,他们专挑马的软肋S击;马腹、马眼或马腿纷纷被弩箭S中。   骑兵所骑乘的马匹纷纷坠地,上面的人也接连掉了下来;叛军被迫后撤。   李光弼又把一千名弓箭手分为四队,一队接一队地不停地发S;密集的弓箭铺天盖地而来,叛军不能抵挡,只能仓皇撤退、收军退于道北。   李光弼又派五千长枪手排成方形的队伍从道南出发,埋伏在呼沱河两岸列阵。   叛军完全没想到会有埋伏,继续用骑兵来进攻,都被李光弼的弩机手S退;大半人马被S中,只好停止进攻,退下去休战,以等待步兵。   这时有村民报告说叛军的五千步兵从饶阳向常山进军,昼夜兼程,行走一百七十里,已到了九门南面的逢壁、正在那里休息;估计是想左右夹击常山。   李光弼立刻派出步、骑兵各二千,偃旗息鼓;沿呼沱河悄悄地进军,到了逢壁,叛军正在吃饭,唐军突然袭击,叛军被全部歼灭。   史思明得知步兵被消灭,形势不妙,遂率兵退入九门。   当时常山郡九个县,有七个归顺了官军,只有九门与藁城还被叛军占据着。   李光弼派裨将张奉璋率五百名将士驻守石邑,其余的县也分别派三百人守卫。   玄宗任命吴王李祗为灵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马使;负责河南道地区的收复工作。   单父尉贾贲杀叛将张通晤后到了雍丘,他手下有两千兵马。   先是谯郡太守杨万石献城投降了安禄山,又*着让真源县令河东人张巡为他的长史,向西去迎接叛军。   张巡到了真源,率领官吏民众去玄元皇帝庙中哭诉;然后起兵讨伐叛军,响应他的有数千人。   张巡挑选了精兵一千人向西到达雍丘,与贾贲合兵。   起初,雍丘县令令狐潮率县投降了叛军,叛军任命他为军将,让他率兵到襄邑攻打淮阳来的官军。   令狐潮战胜,俘虏了一百余人,关在雍丘县城,准备杀掉他们,然后去见叛军大将李庭望。   淮阳兵乘机杀掉看守的士兵,令狐潮丢下妻子和儿子逃走,所以贾贲得以趁乱进入雍丘。   二月十六日,令狐潮带领叛军精兵来攻打雍丘,贾贲出战,兵败而死;张巡奋战击退了叛军,因此兼领贾贲的部队,自称为吴王先锋使。   三月初二,令狐潮又与叛军大将李怀仙、杨朝宗、谢元同等率兵四万余人蜂拥来到城下,准备攻城。   城中的士兵十分害怕,没有固守决心。   张巡对他们说:“叛军虽然兵强马壮,但是他们有轻我方之心。   “我们如果给他们来一个出其不意,叛军必定会因惊慌而溃败;叛军攻城受挫,我们就可以坚守。”   他派一千人登上城墙守卫,自己另率一千人,分为数小队,打开城门,突然冲出。   叛军完全没想到他们会突然从城墙里冲出来,直接懵圈了;张巡身先士卒,直冲叛军阵中,叛军人马惊慌躲避,然后退去。   第二天,叛军又集兵来攻城。   他们环城架设了大炮,向城头发S大石头;城楼和矮墙都被摧毁。   张巡又于城上架立木栅抵御叛军的进攻。   叛军攻破了城墙、蜂拥而至;张巡让士兵扎起蒿草灌入油脂,然后点火投向敌人。   登上城墙的叛军身上纷纷着起了火,大部分都掉落了下去。   张巡又乘叛军阵脚大乱的时候,出兵袭击;趁夜晚,从城头用绳子把士兵放下,夜袭敌营。   张巡带人共守城六十余天,大小三百余战;他连吃饭时也不解下甲胄,负伤后还继续作战。   叛军不能攻克,只好退兵。   张巡又乘胜追击,俘虏胡兵二千多人而回,军势大振。 第407章 收复魏郡   常山告捷,安史之乱反击战开始全面进行。   这时,哥舒翰因为私心诬杀了安思顺。   早在安禄山起事之前,户部尚书安思顺得知安禄山要谋反、就借入朝之机向玄宗奏报了此事。   安禄山起兵反叛后,玄宗因为安思顺先已奏报,所以不加问罪。   哥舒翰一向和安思顺不和,于是故意伪造了一封安禄山给安思顺的信;让人假装送信,然后在潼关城门口抓住此人,献给朝廷,而且列举了安思顺的七条罪状,请求玄宗杀了他。   三月初三,安思顺和他的弟弟太仆卿安元贞都因此事被处死;家眷们被流放到岭南。   杨国忠想要救他们,可是玄宗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杨国忠因此开始畏惧哥舒翰。   与此同时,颜真卿那边儿激战正酣。   清河县尉李萼代表清河郡人来向颜真卿借兵;因为他只有二十多岁、年轻气盛,怎么看的都是来捣乱的。   颜真卿直接拒绝了。   李萼对颜真卿说:“您大义凛然,首先号召大家来反抗叛军,河北地区的郡县都把您看作是御敌的长城。   “现在清河是您西面的邻郡,国家平常把江、淮以及河南地区的金钱布帛都积聚于那里以供赡北方的军队,被人们称为‘天下北仓库’。   “现在那里还有三百余万匹布,八十余万匹帛,三十余万缗钱,三十余万斛粮食;过去征讨突厥默啜可汗时,把兵器都贮藏在清河郡的武库中,现在还有五十余万件。   “再加上,清河郡有户数七万,人口十余万;我计算它的财物足可以抵得上三个平原郡,兵马也可以和两个平原郡的驻兵相抗衡。   “您如果真能够借兵给清河郡,并控制这一地区,以平原、清河二郡作为核心力量,那么周围的其他州郡就会如四肢百骸听从头颅的指挥一样,听从您的指挥。”   颜真卿拒绝的理由是这样的:“平原郡的兵是刚则召集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时间进行没有任何训练。   “说句实话,自保尚且吃力、我还觉得兵力不够,那里顾得上邻郡呢!如果我答应了您的请求,那将会怎么样呢?   “必将失守,我没办法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做赌注。”   李萼当时就笑了,说:“清河郡人强马壮,我来向您借兵并非兵力不足而借您的兵去与叛军血战,只是想借此看一下您这位贤明之士的雅量。   “现在看您的意思还没有下定决心,看来我下一步的计划也不必再说了!”   颜真卿听后很惊奇,追问他下一步的计划;毕竟能对清河郡所有的物资了如指掌的人,就算不是贤才也不会是无能之辈。   但是李萼坚持要求颜真卿答应借兵给他,他才说。   颜真卿确实很好奇,就想借兵与他;但其他的人都认为李萼年轻气盛,没有看到叛军力量的强大。   借兵给清河郡只会导致兵力分散,到时候安禄山的叛军袭来,将会一事无成;颜真卿犹豫再三之后、只好拒绝。   李萼住到馆舍后,看颜真卿确实没有借兵给他的意思,又给颜真卿写了封信,说:“清河郡孤军奋战多日、日夜抵抗叛军的侵扰,就是不愿意背弃陛下、不想落入叛军的控制。   “我和将军一样,一心想要归顺朝廷,奉献粮食、布帛和武器帮助官军;您不但拒绝接受,而且还心存疑问。   “我回去复命之后,清河郡必然不会再相信官军;如果清河郡投向叛军,拥有丰富的物质补给的清河郡势必会成为您西面的强敌。   “恐怕到那个时候,将军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您能说您不后悔吗?”   颜真卿看到信之后大为震惊,他立刻到李萼下榻的馆舍去见他,答应借兵六千,一直送到边境,握手而别。   这时颜真卿又问道:“所借给的兵已经出发,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下一步计划吗?”   李萼点了点头,从桌案上拿起一卷儿已经卷起来的地图,摊开,指着上面说:“听说朝廷派程千里将军率领十万精兵从崞口出发前往讨伐叛军;可是,却被占据险要地形的叛军阻击,数日不能前进。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打开崞口;敌方腹背受击,肯定会撤并。   “当然,直接强行攻打崞口是行不通的,程将军已经亲自试过了。   “我认为应该先率兵攻打敌军守备薄弱的魏郡,抓住安禄山所任命的太守袁知泰;然后恢复原来的太守司马垂的职位,让他做西南的主将,分出一部分兵力打开崞口。   “这时,程将军的军队才得以出来,共同讨伐汲郡、邺郡以北一直到幽陵被叛军占领的郡县。   “到时候,平原与清河二郡率领其他的同盟郡兵,差不多有十万兵力向南进临孟津。”李萼用手指在地图周围划了一圈,“然后分兵沿着黄河占领战略要地,控制叛军向北逃跑的退路。”   “估计官军东征的军队不少于二十万,河南地区忠于朝廷的西征军队不少于十万;兵力上完全不输于叛军。   “您只要上表朝廷请求东征的军队固守,不要轻易出战;这样用不了一个多月,叛军必然会自乱阵脚,到时候就可以乘胜追击了。”   颜真卿忍不住拍手叫好,说:“你说的太对了!”   于是立刻命令录事参军李择交与平原县令范冬馥率领这些军队,会同清河兵四千及博平兵一千,驻扎在堂邑县西南。   袁知泰看到他们把兵都驻扎在周围,立刻派部将白嗣恭等率二万余兵士前去迎战;三郡的联军与魏郡兵血战了一天,魏郡大败,被杀一万多人,被俘虏的也有一千多人。   缴获战马一千匹,还有许多其他的军用物资。   李萼作战计划第一部实施成功。   袁知泰再部下的掩护下往汲郡。   颜真卿带人收复了魏郡。   再加上常山镇的成功收复,安史之乱似乎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安禄山就是一只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好蹦哒的了。   军势大振。 第408章 围攻博陵(推荐加更)   本来常山和魏郡接连得到收复还挺高兴的,可潼关里特别不消停。   王思礼统领骑兵,李承光统领步兵;我依旧是负责安西来的长枪手和陌刀手。   王思礼和李承光一向政见不合,他俩总是争风吃醋;弄得我和段秀实特别不想看见他们俩。   结果,吐蕃听闻大唐内乱,趁乱进攻安西,玄宗让安西军返回驻地;我和段秀实跟哥舒翰告别,返回龟兹。   这时,北海太守贺兰进明也起兵讨伐叛军。   颜真卿写信召他来合兵行动,贺兰进明遂率领步、骑兵五千渡过黄河前去和颜真卿汇合。   颜真卿亲自率兵去迎接,二人见面互相作揖行礼,在战马上痛哭;在场的战士们都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   贺兰进明率兵驻扎在平原城南,休养兵马,颜真卿遇到问题都与他商量,因此军权逐渐归于贺兰进明。   颜真卿却丝毫没有怀疑过贺兰进明。   不仅如此,颜真卿还把堂邑之战的功劳让给了贺兰进明;贺兰进明也不推脱,反而是立刻向朝廷上奏表功,任意增减事实。   玄宗当然不知道实情、下敕书加封贺兰进明为河北招讨使,李择交与范冬馥略微有所升迁,而清河与博平的有功将士都没有得到奖赏。   贺兰进明又率兵进攻信都郡,但是一直没能攻克下来;录事参军第五琦劝贺兰进明用重金招募敢死之士。   正是因为这些死士,才得以攻克信都。   我对贺兰进明没什么好印象,除了因为他霸占了颜真卿的功劳之外,还因为他在睢阳保卫战中见死不救;虽然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人。   与此同时,李光弼与史思明在常山在相持了四十余天,史思明断绝了向常山运粮的道路。   常山城中饲料都被吃光了,战马只好吃草垫肚子;要知道战马是不能吃鲜草的、会拉肚子。   李光弼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派了五百辆车到石邑去取草;赶车的人都穿着甲胄,并派弩机手一千人护卫,结成方阵而行。   叛军想要劫他们的粮草却无处下手。   叛将蔡希德率兵攻打石邑,被张奉璋击退。   李光弼派人向郭子仪求救,郭子仪率兵出井陉关。   转眼到了四月初九,郭子仪带兵到了常山和李光弼回合;根据报状上记载的,双方的蕃汉步、骑兵共有十余万人。   四月十一日,郭子仪、李光弼与史思明交战于九门县城南,史思明被打得大败;中郎将浑瑊S死了叛将李立节。   浑瑊现在才二十出头,他是中唐时期名将。   史思明收罗残兵逃奔赵郡,蔡希德逃奔巨鹿。   史思明从赵郡又逃到博陵,当时博陵已经归顺了朝廷,史思明就把郡官全部杀死,重新占领了博陵。   河北地区的民众不堪忍受叛军的残暴行为,纷纷起兵反抗;各郡县都有抵抗的军队聚结,多的达二万人,少的也有一万人。   他们分别和叛军对抗,郭子仪与李光弼的大军一到,这些军队都自动来助战。   四月十七日,进攻赵郡,打了一天,全城投降。   入城的官军士卒不顾纪律大肆抢掠,李光弼很生气,他坐在城门上、收缴了所有被抢掠的物品;他把那些东西全部归还了城民,民众十分高兴。   郭子仪带人杀了安禄山所任命的太守郭献璆。   李光弼又率兵包围了博陵,攻了十天没有攻克,于是就退兵回恒阳补充粮草。   杨国忠问左拾遗博平人张镐与萧昕,官吏中谁可以为将率兵讨叛,张镐与萧昕就推荐了左赞善大夫来瑱。   二十三日,朝廷任命来瑱为颍川太守。   叛军多次来攻城,来瑱前后击退甚多,于是被加封为本郡防御使,人们称他为“来嚼铁”。   来瑱是来曜的儿子,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据说他和来曜长得一模一样。   接连战败,安禄山也很恼火。   他让部将平卢节度使吕知诲诱杀了安东副大都护马灵。   平卢游弈使刘客奴、先锋使董秦与安东将领王玄志合谋杀了吕知诲,并派使者通过海路去告知平原太守颜真卿,主动请求攻取范阳以效力。   颜真卿派判官贾载运送了一批粮食和士卒所穿的衣服去助战;颜真卿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颜颇,当时才十多岁,颜真卿就把他送给刘客奴作为人质。   朝廷得知此事后,就任命刘客奴为平卢节度使,赐名正臣,任命王玄志为安东副大都护,董秦为平卢兵马使。   —   郭子仪与李光弼率兵退回常山,史思明又收罗散兵数万随后追击,郭子仪挑选骁勇善战的骑兵轮番挑战。   三天以后,到了行唐县,叛军因疲劳无力再战,才退兵。   郭子仪乘机出击,又败叛军于沙河县。   蔡希德到了洛阳,安禄山又让他率领步、骑兵共计二万人向北支援史思明;又派牛廷发范阳等郡兵一万多人增援史思明。   加上史思明原本的兵力,一共有五万多人,其中曳落河占五分之一。   郭子仪抵达恒阳,史思明也率兵追到,郭子仪依靠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叛军来攻就固守,撤兵就追击。   白天向叛军炫耀武力,夜里则派部队袭击敌营,搅得叛军不得安宁。   这样持续了数天,郭子仪与李光弼商议说:“叛军已经疲劳,可以出战。”   四月二十九日,两军战于嘉山,叛军大败,四万多人被杀,俘虏了一千多人。   史思明从马上坠落下来,发髻散乱,赤脚步行、狼狈逃窜;他一直都不敢回驻地,到了晚上,拄着折断的长枪回到军营。   然后搜罗幸存的士卒、又逃奔博陵。   李光弼当然不会再给他重整旗鼓的机会,他率兵紧紧地围住了博陵,史思明进退两难。   于是河北地区原先被叛军占据的十多个州郡都杀了叛军的守将而归降朝廷。   范阳的归路再次被切断,叛军往来都是轻骑偷偷摸摸地通过;就是这样还大多被唐军俘获。   驻扎在范阳的叛军将士们看到这种情况,也都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心中动摇不已。 第409章 又献谗言   郭子仪、李光弼嘉山大捷后,河北郡县纷纷响应,归顺朝廷,安禄山大为恐惧。   他忽然发现大唐的江山很难被撼动。   自己放着好好的三镇节度使不当,非要造反,这简直就是找死;于是他把高尚与严庄叫过来一顿骂。   “这么多年以来,你们都劝我反叛,并且认为一定能够成功。而现在大军被阻于潼关,数月不能攻破,北归的路也被断绝,官军大集,我们所占据的只有汴州、郑州等几个州郡,根本没办法和朝廷对抗,拿什么颠覆人家的江山?!   “从现在开始,你们俩给我面壁思过去。再也不要来见我!”   高尚与严庄听后也很害怕,生怕安禄山一个不开心,把他俩给杀删了;连续好多天都不敢去见他。   这时,田乾真从潼关回来,去给高尚、严庄讲情。   他劝安禄山说:“自古以来,凡是要成就大事业的帝王,都有胜有败,怎么能够指望一举成功呢!   “现在四面八方的官军虽然多,但都是新召募的乌合之众,没有经过战阵,怎么能够敌得过我们蓟北的这些精兵强将呢!您根本不用担忧。   “高尚、严庄都是跟随您多年的功臣元勋,陛下就这样一下子把他们抛弃,如果让诸位将领知道了,那一个能不心中恐惧呢!如果内部分裂,上下离心,我觉得陛下的处境就危险了!”   安禄山被他这么一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把高尚与严庄召来,摆投宴席招待,安禄山还为他们唱歌以劝酒,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   安禄山计划放弃洛阳,率军回保范阳,但他一时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全天的百姓都希望杀掉杨国忠。   百姓们都觉得安禄山叛乱是因为杨国忠骄横放纵所致,无不对杨国忠切齿痛恨;而且安禄山起兵是以讨杨国忠为名。   王思礼悄悄地劝哥舒翰,让他上表请求玄宗杀掉杨国忠,哥舒翰没有答应。   王思礼又请求率领三十个骑兵把杨国忠劫持出京师,到潼关把他杀掉,哥舒翰否决了他的提议:“如果这样做就是我谋反,而不是安禄山谋反。”   这时,也有人奉劝杨国忠:“现在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是相公的错才导致安禄山叛乱,说句不好听的,每个人都对您心怀不轨。   “而且,朝廷的重兵都在哥舒翰掌握之中,如果他挥兵西向京城,您不就危险了吗!”   杨国忠大为恐惧,于是就上奏玄宗说:“现在潼关虽然有大军把守,但后无援兵,一旦潼关失守,京师就难保,请求挑选牧马的士卒三千人于禁宛中训练,以应付不测。”   玄宗同意,于是就派剑南军将李福德等人统领这支队伍。   杨国忠又招募了一万人屯兵于灞上,命令他的亲信杜乾运率领,名义上是抵御叛军,实际上却是为了防备哥舒翰。   哥舒翰得知后,也怕被杨国忠谋算,于是就上表玄宗请求把驻扎在灞上的军队归于潼关军队统一指挥。   六月初一,哥舒翰把杜乾运召到潼关,借机杀了他,杨国忠更加害怕。   他觉得不如先发制人,以免真的被哥舒翰挥刀相向。   于是他告诉玄宗,说崔乾在陕郡的兵力不到四千,都是老弱兵,而且没有准备;如果安禄山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陕郡,到时候肯定是一大威胁。   陕郡和长安相距较近,到时候安禄山想要踏进西京,就更加容易了。   玄宗一听,觉得十分后怕,就派人催促哥舒翰出兵收复陕郡和洛阳。   哥舒翰上奏说:“安禄山善于用兵,现在刚举兵反叛,怎么能够不设防呢!   “这一定是故意示弱来引诱我们,如果出兵攻打,正中了他的计谋;再说叛军远来,利在速战速决,我们据险扼守,利在长期坚持。   “何况叛军残暴,失去人心,兵势正在变为不利,将会有内乱,到那时再乘机进攻,就可不战而获胜。   “我们最主要目的是要取胜,何必要立刻出兵呢!现在各地所征的兵大多都还没有到达,请暂且等待一段时间。”   郭子仪与李光弼也上奏说:“请让我们率兵向北攻取范阳,直捣叛军巢X,抓住他们的妻子、儿子作为人质用来招降,这样叛军内部必定大乱。   “哥舒将军坚守潼关的大军应该固守以挫敌锐气,不可轻易出战。”   杨国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就告诉玄宗说叛军没有准备,而哥舒翰却逗留拖延,将要失去战机。   玄宗信以为然,于是又派宦官去催促出兵,连续不断。   哥舒翰没有办法,抚胸痛哭;六月初四,亲自率兵出关。   事实证明,这果然是安禄山的圈套。   六月初七,官军与崔乾的叛军在灵宝西原相遇了。   崔乾的军队占据着险要之地,南靠大山,北据黄河天险,有狭道七十里。   他们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就无法撼动。   哥舒翰于是把官军驻扎在和他们相距20里的地方。   但是他还是没来得及打探地形,玄宗的催命符又来了;限他马上出兵。   六月初八,哥舒翰虽然极度不愿意,但是还是带着官军去和崔乾的叛军交战。   崔乾早就提前把精兵埋伏在了险要的地方,哥舒翰与田良丘乘船在黄河中观察军情。   因为被玄宗催的很急,再加上哥舒翰一时急燥;看见崔乾兵少,就命令大军前进。   王思礼等率领精兵五万在前,庞忠等率领其余的十万在后,哥舒翰率丘三万登上黄河北岸的高丘观察指挥,并鸣鼓助战。   崔乾出兵不到一万,三五成群,稀稀拉拉,队伍有疏有密,士兵有前有后,官军看见后都大笑叛军不会用兵。   可是就是对方的诱敌之计,崔乾把精兵摆在阵后。   两军一交战,叛军偃旗息鼓假装败逃;哥舒翰一看这样,连想都没想就命令全军突击。   士兵们一看对方卸甲逃脱,都觉的胜利在握;再加上主帅都说了让全军出击,根本就没做任何准备。 第410章 战败降敌   他们只顾一味地向前攻击,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进入敌人包围圈。   不一会,崔乾提前埋伏下士兵们仗着自己占据着高地,用滚木石块打击官军。   那些石块儿足有一米多宽、滚木也有一人抱那么粗;这些东西就跟雨点一样、密集地砸了下来。   官军虽然戴着头盔,但是这些东西直接往脖子和脸上砸,一时间死伤惨重。   这原本就是一个峡谷、道路狭窄,士卒们只是进入、就显得很拥挤,更别说是伸展刀枪了。   哥舒翰赶忙让马拉毡车为前队,去冲击叛军。   过了中午,东风骤起。   崔乾把数十辆草车塞于毡车之前,放火焚烧;顿时大火熊熊,烟雾蔽天。   官军们被烟熏的根本睁不开眼睛,敌我不分、互相冲杀;哥舒翰以为叛军在烟火中,就召集弓箭手和弩机手S击。   持续到天黑,箭已S尽,才知道没有叛军。   这时崔乾派已经率领精锐骑兵过南山,从官军后面发起进攻,官军腹背受敌,首尾大乱。   哥舒翰也乱了阵脚,不知道如何抵挡,因此大败。   有的丢盔弃甲逃入山谷,有的互相拥挤被推入黄河中淹死,喊声振天动地,叛军又乘胜追击。   官军后面的将士看见前军大败,也纷纷溃逃,黄河北岸的军队看见了也向后逃跑。   哥舒翰仅与部下以及数百骑兵得以逃脱,他们从首阳山西面渡过黄河,逃亡关内。   当时关外挖了三条深沟,都是宽二丈,深一丈;哥舒翰的部下们着急过沟,有的甚至连人带马坠落沟中。   哥舒翰逃入关内之后清点士卒,只剩下了八千多人。   六月初九,崔乾率兵攻陷潼关。   哥舒翰入关后,逃至关西驿,揭榜收罗散兵,想复守潼关。   其时部下蕃将火拔归仁等人率领一百多骑兵围驿,然后对哥舒翰翰说:“叛军已到,请你上马。”   哥舒翰上马出驿站后,火拔归仁和众将士叩头说:“您率领二十万军队一战而全军覆没,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子呢!   “再说,您没有看到封常清与高仙芝的下场吗?   “如今朝堂之上J佞当道,我们失守潼关必然难逃一死;还不如向东去归降安禄山。”   哥舒翰不同意,想要下马。火拔归仁就让人按住他、用毛绳把他的双脚捆绑在马肚子下,对于将领中不愿意投降的,也都捆起来押往东方。   这时叛军将领田乾真赶到,火拔归仁就投降了他,被一起送往洛阳。   哥舒翰被送到洛阳,安禄山很高兴,亲自召见了他。   安禄山坐在高台之上,一脸得意的说:“你过去总是看不起我,现在怎么样呢?”   哥舒翰居然伏地跪拜,回答说:“我凡人R眼不识圣人。现在天下还没有平定,李光弼率兵在常山,吴王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陛下如果能够留我一条性命,让我写信招降他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平定。”   安禄山很高兴,于是就拜哥舒翰为司空、同平章事。   安禄山又对火拔归仁说:“你背叛了你的主人,是不忠不义。”然后就杀了他。   哥舒翰写信招降其他将帅,其实他写的信明显就是在敷衍安禄山。   其他人都复信责备他的背叛行为。   安禄山早就料到没有什么效果,在哥舒翰的信寄出去之后,他就把他囚禁于禁苑之中。   潼关失守,河东、华Y、冯翊、上洛等郡的防御使都弃郡而逃,部下的守兵也纷纷逃命。   长安危在旦夕。   潼关失守的当天,哥舒翰的部下到朝廷报告情况危急。   玄宗当时没有召见,只是派李福德等人率领监牧小儿组成的军队开赴潼关增援。   到了晚上,没看到报告平安的烽火,玄宗才感到惧怕。   六月初十,玄宗把杨国忠召来商议对策。   杨国忠因为自己兼任剑南节度使,安禄山反叛后,即命令节度副使崔圆暗中准备物资,以防备危急时到剑南使用,所以这时他首先提出到蜀中避难。   玄宗赞成他的意见。   六月十一日,杨国忠召集百官于朝堂,神色惊惧,痛哭流涕地问他们有什么计策,百官都不回答。   杨国忠说:“人们告安禄山的反状已有十年了,但皇上总是不相信。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是我的过错,我也多次上奏过。”   但是文武百官依旧不为所动。   他只好宣布退朝;罢朝后,令卫兵退下。   这时长安城中的百姓原本就每天都能得到报状、都听到了风声。   百姓惊慌逃命,但凡能逃命的都跑走了。   跑不掉那些都在街上晃荡,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避;店铺关门,市里一片萧条。   杨国忠又让韩国夫人与虢国夫人入宫,劝说玄宗到蜀中去避难。   六月十二日,上朝百官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二。   玄宗登临勤政楼,下制书说要亲自率兵征讨安禄山,听到的人都不相信。   玄宗又任命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少尹崔光远为京兆尹,兼西京留守;并让边令诚掌管宫殿的钥匙。   玄宗假称剑南节度大使颖王李璬将要赴镇,命令剑南道准备所用物资。   当天,玄宗移居大明宫。   天黑以后,玄宗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集合禁军六军,重赏他们金钱布帛,又挑选了闲厩中的骏马九百余匹;当然,这些事情当时并没有被别人知道。   十三日,天刚发亮,玄宗和杨贵妃姊妹、众皇子、少数皇妃、众公主、皇孙,以及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信宦官、和少量宫人从延秋门出发;在宫外的皇妃、公主及皇孙完全都不知情,玄宗已经舍弃了他们。   他们离开时路过左藏库,杨国忠请求放火焚烧,并说:“不能把这些钱财留给叛贼!”   玄宗心情凄惨地说:“叛军来了没有钱财,一定会向百姓征收,还不如留给他们,以减轻百姓们的苦难。”   这一天,百官还有入朝的,到了宫门口,还能听到地漏报时的声音,仪仗队的卫士们仍然整齐地站在那里。   但是,宫门打开之后,则看到宫人乱哄哄地出逃。   文武百官一看这架势,玄宗肯定是跑路了;他们也不愿意留在长安等着被杀死,也开始纷纷出逃。   王公贵族看到这种情况,也赶忙收拾细软;老百姓们一看他们都开始跑路了,也开始往外跑。   整个长城登时一片混乱。 第411章 流亡巴蜀(推荐加更)   能逃跑的人自然是逃跑了,跑不了的那些依旧滞留在长安。   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既然逃不了,他们就想着谋取些利息。   皇族王公世族们不是都逃跑了吗?   那他们来不及带走的东西就是没有主人的了。   他们三五成群地涌进大明宫和王公第宅,盗取金银财宝;有的还乘驴上殿,放火焚烧左藏大盈库。   崔光远和边令诚带人救火,又招募了摄府、县官分守;又杀掉了十余人,乱势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但是大唐已然气数已尽,崔光远派他的儿子去见安禄山,边令诚也把宫殿各门的钥匙献给安禄山;他们跟安禄山投降了。   与此同时,玄宗一行正在往巴蜀之地逃窜。   他们经过一座木桥之后,杨国忠派人放火烧桥,玄宗不让,他说:“官吏百姓都在避难求生,为何要断绝他们的生路呢!”   杨国忠表示,不烧桥到时候安禄山的大军追来,必定难以逃脱。   玄宗坚持不许,他把内侍监高力士留下,让高力士把大火扑灭后再跟上来。   他派宦官王洛卿先行,告诉郡县官作好准备。   到吃饭的时候,抵达咸阳县望贤宫。   这时,而王洛卿与咸阳县令都已经逃跑了。   玄宗又派其他宦官去征召,但是没有官吏与民众前来。   已到了中午,玄宗还没有吃上早饭,杨国忠就亲自用钱买来胡饼献给玄宗。   他去街上买胡兵,百姓们才知道玄宗到了这里。   他们带着自家的粗茶淡饭前来进献。   实际上就是这样,虽然唐朝盛世繁华,但是老百姓们依旧生活艰苦。   他们带来的饭里面掺着杂粮,有的还掺着麦麸、豆皮;可是饿坏了的皇孙们根本就顾不上讲究,他们纷纷争食,有的甚至直接下了手。   但是玄宗一行人实在是太多,百姓们带来的食物根本不足以供给;不一会儿就被吃光了,皇孙们好像还没有吃饱。   玄宗都按市价给他们结算了金钱,并多赏赐了五倍。   围观的百姓们都涕泣流泪,玄宗也禁不住哭泣。   这时有一位名叫郭从谨的老人走了过来,说道:“安禄山包藏祸心,Y谋反叛已经很久了,其间也有人到朝廷去告发他的Y谋,而陛下却常常把这些人杀掉,使安禄山J计得逞,以致陛下出逃。”   说得玄宗分外脸红,郭大爷却不准备“放过”他,接着说:“所以先代的帝王务求延访忠良之士以广视听,就是为了这个道理。”   “我还记得宋璟宋相公当值的时候,敢于犯颜直谏,所以天下得以平安无事。   “现在的朝臣皆是阿谀奉承之人,大臣们都忌讳直言进谏,只是一味地阿谀奉承,取悦于陛下,所以对于宫门之外所发生的事陛下都不得而知。   “我们这些远离朝廷的臣民早知道会有今日了,但由于宫禁森严,远离陛下,区区效忠之心无法上达。”   “如果不是安禄山起兵造反、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恐怕终其一生也不能够见到陛下,更谈什么当面诉说呢?”   玄宗后悔不已:“这都是我的过错,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俩人又交谈了很长时间,玄宗越发自责不已。   连山野老翁都知道的事情,他作为一国之君,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一会儿,管理皇上吃饭的官吏给玄宗送饭来了;玄宗命令先赏赐给随从的官吏,然后自己才吃。   大军休整完毕,发现面临了一个大问题:粮食不够。   于是玄宗命令士卒分散到各村落去寻找食品,未时集合,继续前进。   快半夜时,到了金城县,县令和县民都已逃走,但食物和器物都在,士卒才能够吃上一顿热饭。   跟随玄宗的官吏逃跑的也很多,宦吏内侍监袁思艺就借机逃走了。   夜晚,玄宗一行人就留宿在早已经人去楼空的驿站里。   他们原本就是“逃难”,根本不敢点燃灯火,就那么借着月光和衣而睡;人们互相枕藉而睡,也不管身份的贵贱。   王思礼从潼关追上玄宗的队伍之后,玄宗才知道哥舒翰被俘、叛敌。   于是他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令他立刻赴任;收罗散兵,准备向东进讨叛军。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就容易疑神疑鬼,而且很容易干一些特别极端的事儿。   十四日,玄宗一行到了马嵬驿,随从的将士因为饥饿疲劳,心中怨恨愤怒。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偏执地认为天下大乱都是杨国忠一手造成的,想杀掉他;虽然杨国忠确实也有很大的责任,但他更像是个接盘侠。   大唐腐朽的主要原因是玄宗昏庸、一心贪图享乐,李林甫趁机祸乱朝政才造成了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但是陈玄礼显然不想那么多,他觉得这一切就是杨国忠的锅;不杀掉杨国忠,他就浑身不舒服。   于是,他让东宫宦官李辅国转告太子李亨;李亨是个仁义的好孩子,他显然觉得杨国忠罪不至死,于是有些犹豫不决。   好巧不巧,这时同行的二十来个吐蕃士兵拦住杨国忠的马,向他诉说没有吃的。   杨国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回答,周围的士卒们就高声喊道:“杨国忠与胡人谋反!”   接着就有弓箭手S击,一箭S中了他坐骑的马鞍。   杨国忠又不傻,明显就是故意想找个借口弄死他。   他急忙仓皇逃命。   他刚跑了没两步、刚到了马嵬驿西门,被士兵追上了;他们残忍地把杨国忠的马腿砍断,把他拽下马、杀死了他。   他们觉得这样还不解恨,又肢解了他的尸体,把他的首级挂在矛上、C在西门外示众。   既然杀掉了杨国忠,他的儿子姐妹也应该一并杀掉。   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他们冲进驿站,杀掉了杨国忠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以及韩国、秦国两位夫人。   御史大夫魏方进被哄闹声引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形,当场大呵:“你们胆大妄为,竟敢谋害宰相!”   可是士兵们早就杀红了眼,又把他杀了。   我看报状上说,韦见素听见外面大乱,跑出驿门察看。   结果被乱兵一鞭子抽打得头破血流。   这时,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不要伤了韦相公。”   他才免于一死。   我更加好奇报状是谁弄的了,战乱之中都不影响它的发行;明明整个大唐地界儿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第412章 马嵬兵变   只是杀掉了杨国忠和他儿子以及韩、秦两国夫人,显然达不到斩草除根的目的。   士兵们又包围了驿站,准备诛杀杨贵妃。   玄宗听见外面的喧哗之声,就问是什么事,左右侍从回答说是杨国忠谋反。   玄宗拄着拐杖走出驿门,慰劳军士,命令他们撤走,但军士不答应。   玄宗又让高力士去问话,陈玄礼回答说:“杨国忠谋反被诛,杨贵妃不应该再侍奉陛下,愿陛下能够割爱,把杨贵妃处死。”   玄宗不同意:“这件事应该由我自行处置。”   说完,转身进入驿站,拄着拐杖侧首而立。   过了一会儿,京兆司录参军韦谔——他是韦见素的儿子——上前说道:“现在众怒难犯,形势十分危急,安危在片刻之间,希望陛下赶快作出决断!”   说完,不断地跪下叩头,以至血流满面。   玄宗说:“杨贵妃居住在戒备森严的宫中,不与外人交结,怎么能知道杨国忠谋反呢?”   高力士说:“杨贵妃确实是没有罪,但将士们已经杀了杨国忠,而杨贵妃还在陛下的左右侍奉,他们怎么能够安心呢!希望陛下好好地考虑一下,将士安宁陛下就会安全。”   玄宗依旧不愿意,可是高力士也跪下去不停地跪伏。   玄宗叹了口气,妥协了。   他让高力士把杨贵妃引到佛堂内,用绳子勒死了她;然后,把尸体抬到驿站的庭中,召陈玄礼等人入驿站察看。   陈玄礼等人看到玄宗杀掉了杨贵妃,立刻脱去甲胄,叩头谢罪;玄宗安慰了他们一番,并命令告谕其他的军士。   陈玄礼等都高喊万岁,拜了两拜而出,然后整顿军队准备继续行进。   杨国忠的妻子裴柔与她的小儿子杨晞、虢国夫人与她的儿子裴徽都乘乱逃走;到了陈仓县,被县令薛景仙率领官吏抓获并杀掉了。   这时,吐蕃正在为围攻安西。   我和段秀实回到龟兹的时候,听说碎叶城的城门已经被打漏了,正在派人紧急修补;王楠带人前去突围,结果被对方的投石机砸中了胸口,直接把他从马上砸了下来。   他虽然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是被吐蕃士兵们砍掉了一条胳膊。   我去看他的时候,军中疾医正在帮他处理伤口;从伤口的断层看,是被人用极快的利器切断的。   伤口的断层非常整齐,唐朝时期的武器能造成这么整齐的创口的武器,只有吐蕃的弯刀。   看到我和段秀实回来,王楠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像独臂大侠杨过?”   “笑你妹,都什么时候了!”我走过去,给他肩膀一拳;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却看到他疼得龇牙。   我一怔,赶忙把他的衣服扒开,然后被吓了一大跳。   他的肩膀上有四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都被撒上了那种棕色的金疮药。   可是这些药的药效慢得让人抓狂,而且涂上之后非常疼。   “我给你缝一下。”   “不用了,好多了。”王楠拒绝,他笑道,“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挂掉了呢!”   “死我倒是不怕,我害怕的是,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真的就死了?”王楠笑,“世界那么大,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呢!”   段秀实原本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当然也不会理解王楠这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王楠是在想如果死掉之后能不能穿越回去。   “我也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安教授如果能说话的话,我们就知道了。”   “算了,所以我就不想那么多了。”王楠说,隔空踹了我一脚,“你赶紧去把疏勒和于阗的兵调回来,要不恐怕真守不住了!”   “嗯!”我应声,和段秀实分别亲自前往疏勒和于阗。   可是我没想到,王楠只是为了支开我俩。   六月十四日傍晚,碎叶城破,王楠战死。   玄宗将要从马嵬驿出发,朝臣中只剩下了韦见素一人随行;玄宗于是就任命韦谔为御史中丞,并兼任置顿使。   这时将士们都说:“杨国忠谋反被杀,而他的部下亲信都在蜀中,不能去那里避难。”   有人建议去河西、陇右,有人建议去灵武,有人建议去太原,还有的建议回京师。   玄宗想去蜀中,又恐怕违背众心,所以沉默不言。   韦谔说:“如果要返回京师,就要有足够的兵力抵御叛军。而现在兵力单薄,恐怕没办法抵抗叛军。不如暂时到扶风郡,再慢慢考虑去向。”   玄宗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于是准备去扶风。   等到出发时,当地的父老乡亲拦在路中请求玄宗留下,并说:“森严宏壮的宫殿是陛下的家,那些列祖列宗的陵园是陛下先人的葬地,现在都舍弃不顾,想要到那里去呢?”   玄宗骑在马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然后命令李亨留在后面安慰这些父老乡民。   父老们因此对李亨说:“陛下既然不愿意留下来,我们愿意率领子弟跟随殿下向东讨伐叛军,收复长安。   “如果殿下与陛下都逃向蜀中,那么谁为中原的百姓们作主呢?”   不一会儿,来到李亨跟前的多达数千人。   李亨不肯,说:“父皇冒艰历险,远出避难,我怎么忍心早晚都不在他身边呢!再说我也没有当面向他辞别,我要回去告诉父皇,然后听候他的吩咐。”   说着涕泣流泪,要回马西行。   这时建宁王李倓与宦官李辅国拉着李亨的马进谏说:“安禄山举兵反叛,进犯长安,以至四海沸腾,国家分裂,如果不服从民意,怎么能够复兴大唐天下呢!   “现在殿下随从皇上入蜀中避难,如果叛军焚烧断绝了通向蜀中的栈道,那么中原大地就拱手送给叛军了。”   “人心一旦分离,就难以再聚合,到那时就是想要有所作为,恐怕也不可能了;不如现在收聚西北边防的镇兵,再加上郭子仪与李光弼在河北地区的兵力,与他们合兵东讨叛贼,收复两京,平定四海。”   “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使大唐的帝业得以继续,然后再打扫宫殿,迎接皇上返回京师,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孝顺行为吗!何必因为区区温情,而作儿女之恋呢!”   李亨的儿子广平王李倓也劝他留下来;父老乡亲们都拦住他的马,使他无法前行。   李亨无奈,就让李倓驰马去报告玄宗。   玄宗在前面等待李亨,久等不见来,就派人去打听,被派去的人回来报告了他的情况,玄宗说:“这真是天意!”   专业坑儿子的玄宗立刻从后军中分出二千人,再加上一批最好的飞龙厩马给了李亨,并且告谕将士说:“太子仁义孝顺,能够继承我们大唐的帝业,希望你们好好辅佐他。”   然后又让人给李亨带话:“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为我而担心。西北地区的各族胡人,我一直待他们厚道,你一定能用得上。”   李亨听后向南号叫哭泣。   玄宗又派人把太子东宫中的宫女送还给李亨,并且宣旨说要传帝位给他,李亨不接受。 第413章 避难蜀中   把烂摊子丢给了李亨之后,玄宗一行人继续出发。   李亨留下来以后,直接就蒙圈了;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重振河山。   李亨的大儿子广平王李俶说:“天已经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觉得到哪里去好呢?”   众人都不说话,谁都知道大唐现在整个地界儿上就没有一块儿好的地方;说句不中听的,根本无处可去。   这时,李亨的二儿子建宁王李倓开口了:“大人过去曾经做过朔方节度大使,朔方镇的将领官吏每年送来问安书,我大略记得他们的姓名。   “现在河西与陇右的兵都因战败投降了叛军,父兄子弟多有在叛军中的,到那里去恐怕有危险。而朔方距离较近,军队完好,兵马强盛,再说河西行军司马裴冕出自世家大族,一定不会有二心。”   “叛军正在进入长安大肆抢掠财物,还顾不上向外攻城略地,趁此机会应该立刻往朔方,到那里以后再图谋大计,这是最好的战略。”   大家听后,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纷纷赞同。   于是李亨整顿队伍,奔赴朔方。   刚到了渭河岸边,遇上了潼关战败后退下来的士卒。   李亨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第一反应觉得他们是埋伏好的叛军。   双方立刻交战,死伤了许多人;弄清楚是什么状况之后,就又收罗散兵入伍。   他们选择了一处水浅的地方,乘马渡过渭水,没有马匹的人只好趟水过河。   李亨带人从奉天县向北,到达新平,一夜行进了三百里;到了新平之后,他派人清点士卒和武器装备。   发现过河的时候已丢失了大半,留下来的人也不过数百。   新平太守薛羽刚刚弃郡逃跑,李亨派人追上他,把他给杀了。   当天到了安定郡,太守徐珏也要逃跑,李亨又把他杀了。   在安定稍作休息整顿,李亨一行人出发到了乌氏县。   彭原太守李遵出来迎接,并献上干净的衣服和干粮。   在彭原招募了数百名士卒,当天出发到了平凉郡。   平凉郡监牧所并没有遭受战火的侵袭,养的马还有万匹;李亨又招募五百多名士卒,军势稍微得到加强。   与此同时,玄宗刚刚抵达了岐山县,一群人日夜赶路有些疲倦,刚准备稍作休息。   这时,有人说叛军的前锋立刻就到,玄宗不敢停留,继续前行,晚上宿于扶风郡。   随从保驾的士卒们都各怀鬼胎、暗谋出路,对于已经落魄的玄宗常常出言不逊;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多次制止但却无力控制。   玄宗也十分担忧,士卒们颇有怨言的话,离起兵造反就不远了。   正好,成都进献给朝廷的春织丝绸十余万匹运到了扶风。   玄宗就命令把这些丝绸陈放在庭院之中,召来随从将士。   玄宗站在殿前的台阶上,进行自我检讨和忏悔:“朕近年来由于衰老糊涂,任人失当,以致造成安禄山举兵反叛,逆乱天常。   “朕为了保护大唐血脉,不得不远行避难,躲避他们。   “朕知道你们仓促之间跟随出来,甚至来不及和自己的父母妻子告别。   “朕非常感激你们在最后关头仍然没有放弃大唐,大家一起艰难跋涉到了这里,非常辛苦,朕感到十分惭愧。   “去蜀中的道路遥远又布满艰险,而且那里地方狭小,难以供应如此众多的人马。   “朕十分不舍,但是不得不和和你们告别了。   “现在,你们可以各自回家和家人团聚,朕只与儿子、孙子以及侍奉的宦官前往蜀中即刻。   “不用为朕担心,这些人足以保护朕到达。   “现在就与你们诀别了,朕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的,这些丝绸你们拿去分掉、还能变卖些钱;你们拿着这些钱做旅费,各自回家去吧。   “你们回去见到自己的父母与长安城中的父老们,请代朕向他们问好,让他们多多保重!”   说着,哽咽不已、忍不住痛哭流涕;他用袖子抹眼泪,老泪纵横。   将士们听着玄宗的话,也都哭得不能自已,纷纷给玄宗表忠心:   “陛下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原本就是做臣子的,侍奉君主就一个字‘忠’。”   “是啊,我们生死在所不惜,愿意永远跟随陛下,不敢有二心!”   玄宗听完,哭的更加厉害了。   他平静了一会儿,才说:“去留听从你们自愿。”   从此那些不恭敬的言语才平息了下来。   二十五日,玄宗到达河池郡。   蜀郡长史崔圆持表书前来迎接,并说蜀中富饶,粮食丰收,兵马强盛。   玄宗非常高兴,当天就任命崔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仍兼蜀郡长史。   与此同时,安禄山率领叛军进入长安。   安禄山根本就没想到玄宗那么快就逃跑避难,于是派崔乾留兵潼关。   十天后才派孙孝哲率兵进入长安,任命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远为京兆尹。   他派安忠顺率重兵驻守在禁苑中,以镇抚关中地区。   孙孝哲是安禄山最宠信的心腹,喜欢专权用事,常常与严庄争权;但是这个人能力还是很强的。   安禄山让他监督关中诸将率领的军队,张通儒等人都受他的节制。   孙孝哲性情粗犷,处事果断,用刑严厉,叛军将领都十分害怕他。   安禄山终于如愿以偿,他下令搜捕朝臣、宦官和宫女;每抓到数百人时,就派兵护送到洛阳。   对于跟随玄宗避难而家还留在长安的王侯将相一律杀死,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陈希烈因为晚年失去玄宗的信任,所以心中怨恨,就与张均、张垍兄弟等人投降了叛军;张家兄弟受到杨国忠的排挤,对玄宗的治国态度也颇有怨言,于是同意反叛。   安禄山任命陈希烈、张垍为宰相,其余投降的朝臣都授以官职。   叛军的势力大盛,向西威胁陇州,向南侵扰江南与汉水流域,向北占领了河东道的一半。   但是叛军将领都是些粗人,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他们觉得已经攻陷长安了,说明大唐气数已尽。   于是,安禄山率兵进去长安之后,所有的大将都日夜纵酒取乐、沉湎于声色珍宝财物。   看起来并没有向西进攻的意图。   也正是因为这样,玄宗才得以安全避入蜀中,李亨也得以有时间北上重新调集兵力。 第414章 血洗长安   这个时候,李光弼还在率兵攻打博陵;双方已经僵持了半个多月,他得知潼关失守,便撤兵向南退去。   史思明率兵追击,被李光弼击退。   李光弼与郭子仪都率兵入井陉关,留下常山太守王俌将率领景城与河间郡的团练兵守卫常山。   平卢节度使刘正臣正准备袭击范阳,军队还未到,史思明就率兵来阻击;刘正臣大败,丢弃妻眷而逃,部下士卒七千多人战死。   颜真卿当初听说李光弼率兵出井陉关,就收兵回平原,等待李光弼的命令。   此时得知郭子仪与李光弼又率兵西入井陉关,颜真卿就重新开始指挥河北地区反抗叛军的军事行动。   李亨这个时候已经到平凉好多天了,一直没有想好下一步的打算。   安禄山虽然现在没有动作,但是保不齐他以后回过神来之后打压。   于是朔方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与盐池判官李涵召开了圆桌会议。   他们一致认为平凉地势平坦,不是屯驻军队之地;驻扎军队的地方必须要易守难攻才是。   而相隔不远的灵武郡兵强粮足,如果把士卒们转移到那个地方,向北召集诸郡之兵,向西征发河西、陇右的精锐骑兵;然后就可以挥师南下,平定中原。   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总比这样坐以待毙强多了;于是达成了共识,派李涵为代表,去跟李亨说。   于是就李涵带着文书就去见李亨了;并且把朔方镇的士卒、马匹、武器、粮食、布帛以及其他军用物资的帐籍一同带了给过去。   李涵到平凉见到李亨,说明了他的来意后,李亨高兴得不得了。   只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因为物资不够,再加上在逃亡的途中又损失了很多人。   现在的李亨,别说主动迎击安禄山、收复河山,连基本的自卫都成问题;李涵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正好这时,河西司马裴冕入朝为御史中丞,路过平凉;他也去拜见李亨,也奉劝他去朔方。   杜鸿渐我倒是和他有过两面之缘,他是杜暹同族的侄子,之前来过龟兹;他和杜暹一样,都是那种能文能武、身怀绝技的人——不过他擅长的并不是“武”而是“医”。   杜鸿渐和崔漪让魏少游留下来负责修葺房舍、准备食物用具,他和崔漪去平凉的北面去迎接李亨。   三人一会面,就开始商讨国家大事,杜鸿渐说:“朔方镇是天下精兵强将所聚之地,现在境外吐蕃求和,回纥归附,境内的郡县也大多都在坚守城池,抵御叛军,等待大唐王朝的复兴。”   “殿下如果能够集兵于灵武,然后挥师长驱,南下平叛,传告四方郡县,收揽忠义之士,则反叛的逆贼不日便可平定。”   李亨觉得有道理,他们商讨了一宿具体的作战方案。   魏少游留下来后,大力修治宫室,就连所用的帐幕都模仿皇宫中的样子,所备的饮食水陆之物俱备。   七月初九,李亨到达灵武,一看这架势气得鼻子都歪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情贪图享乐;再说了,这些都是钱,现在打仗需要军费啊!   他命令把这些奢侈品全部撤去,变现充作军饷。   李亨在灵武郡整顿军队,裴冕、杜鸿渐等人向太子上笺表,请求他遵照玄宗在马嵬驿的命令即皇位,李亨不同意。   裴冕等人对李亨说:“殿下所率领的将士都是关中人,日夜思念着家乡,他们所以经历艰险跟随殿下到这种荒沙野城中来,就是希望能够建功立业。   “而皇位无疑是权力的象征,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自己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但是,如果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些人恐怕情绪并不会高涨;一旦离散,就难以再聚集到一起。希望殿下能够顺应人心,也为国家着想!”   李亨还是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裴冕不死心,一连五次上笺奏,李亨迫于无奈,只得同意。   当天,李亨于灵武城南楼即帝位,称肃宗;群臣拜舞,肃宗也泪雨婆娑。   他尊称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改天宝十五载为至德元载;同时任命杜鸿渐、崔漪为中书舍人,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度使,把治所迁到安化郡,任命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为节度使。   又任命陈仓县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陇右节度使郭英又为天水太守,兼防御使。   当时塞外的精兵都入内地讨伐叛军,只剩下老弱残兵防守边疆。   肃宗即位之后,文武官吏不到三十人,他们披荆斩棘,建立朝廷;但是因为制度都是草草立下的,武将们自以为持有军工、骄横傲慢,根本不把那些文臣放在眼里。   大将管崇嗣在朝堂中背对宫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上奏弹劾他,并把他关了起来。   肃宗特下令赦免了管崇嗣,并感叹说:“我只是因为有李逸这样的人,朝廷才开始有尊严!”   肃宗即帝位后十多天内,那些独自奋战的郡县们纷纷归附。   可是,这个时候的长按却一片腥风血雨。   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宗被玄宗泄愤杀害,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让孙孝哲于长安崇仁坊杀掉了霍国公主以及她和裴虚几的孩子。   得知消息之后的我,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明明知道安史之乱中皇室死伤惨重,居然没想到把霍国公主以及她的孩子提前转移出来。   我对不起已经死去的裴虚几……   血洗了霍国公主府之后,安禄山又杀掉了其他皇子的侧王妃、其他公主的驸马等人,挖下他们的心肝,用来祭奠安庆宗。   凡是杨国忠、高力士的亲信党羽以及安禄山平时憎恨的人都被杀掉,总共杀掉了八十三人。   他们手段残忍,肆意屠杀来不及逃走的人;死伤的人太多,以至于血流满街。   七月十七日的时候,安禄山又派人把周围郡县抓捕到的皇孙、郡主以及县主等人杀掉;那二十多个人当中,最大的只有十四岁,最小的甚至只有三个月。 第415章 边将内迁   七月十八日,这些事情传到了玄宗的耳朵里。   他悲恸大哭,发誓一定要手刃安禄山。   他下制书任命李亨为天下兵马元帅,统辖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南下收复长安、洛阳;并宣布了退位的消息。   又任命御史中丞装裴冕兼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兼右庶子;永王李聑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少府监窦绍做他的师傅,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   然后任命盛王李琦为广陵大都督,统辖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都使;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做他的师傅,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   最后任命丰王李珙为武威都督,仍然统辖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陇西太守济Y人邓景山做他的师傅,并兼任都副大使。   很坑爹的事情就是,玄宗只是空头任命;他们各自所需要的士卒、马匹、武器以及粮资等,都需要在当地征求,自行解决。   其他各地原来的节度使仍旧为节度使。   各王所需要任命的部下官吏以及所统辖地方的郡县官,可以由自己挑选,任命以后再上奏报告。   当时盛王李琦、丰王李珙等都不亲身赴任,只有永王李聑赴镇就职。   玄宗还设置了山南东道节度使,统辖襄阳等九郡;又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使,统辖南海等二十二郡。   同时,还把五溪经略使升迁为黔中节度使,统辖黔中等州郡;把江南道拆分为江南东道、江南西道,东道统辖余杭郡,西道统辖豫章等州郡。   以前,四方人士听说潼关失守,都不知玄宗去向,这道制书颁下后,人们才知道皇上在何处。   十九日,玄宗到达巴西郡,太守崔涣来迎接。   玄宗与崔涣相谈甚欢,当天即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还顺带把韦见素任命为为左相。   京兆人李泌年幼时因才华聪敏而著名,玄宗就让他与忠王李亨一起游玩。   忠王被册封为太子时,李泌年岁已大,曾上书议论政事。   玄宗想要授予他官职,被他拒绝,玄宗只好让他以平民的身份与李亨为友;李亨非常的尊敬他,常常称他为先生。   李泌作为一名贤才,自然遭到了杨国忠的憎恨;他上奏把李泌迁移到蕲春郡。   后来李泌得以回到家乡颍阳县,他开始隐居,做了一名隐士。   肃宗从马嵬驿北上后,派人去召李泌,李泌在灵武晋见肃宗。   肃宗十分高兴,与李泌出出行的时候两匹马并行的走;正常情况下,并行走,只能是和李亨地位相同的人。   不仅如此,睡觉的时候,李亨都让人把两个床榻铺在一起。   李亨仍然像自己做太子时那样,事无大小都要先征求李泌的意见,而且言听计从,甚至将相的任免都与他商议。   李亨想要任命李泌为右相,李泌坚辞不受,并说:“陛下像对待宾客朋友那样对待我,比任命我为宰相还要高贵,何必要违背我的意愿呢!”   肃宗这才作罢。   二十二日,跟随安禄山举兵反叛的同罗和突阙部落军队屯驻在长安的禁苑中,他们的酋长阿史那从礼率领五千骑兵,盗得二千匹厩马逃回朔方,Y谋联结其他胡人部落占领边疆地区。   肃宗派使者去安抚,归降者极多。   阿史那从礼率领同罗和突阙的部落军队逃回朔方后,长安大乱,官吏流窜躲藏,监狱中的囚犯也自行出逃。   京兆尹崔光远以为叛军要撤退,就派兵守住孙孝哲的住宅。   孙孝哲把此事告诉了安禄山,于是崔光远与长安县令苏震率领府、县官吏十余人来投奔朝廷。   二十七日,到达灵武。   肃宗与他们的反叛行为既往不究,还任命崔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让他去渭水北岸招集逃散的官吏民众,又任命苏震为御史中丞。   安禄山见状,任命田乾真为京兆尹。   与此同时侍御史吕湮、右拾遗杨绾、奉天县令崔器相继来到灵武投奔朝廷。   李亨任命吕湮、崔器为御史中丞,杨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事。   与此同时,我和段秀实分别带兵赶到了碎叶,把入侵的吐蕃士兵赶了出去。   李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任命我担任河西节度副使,段秀实升职为折冲都尉。   和任命诏书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让我们俩率兵支援灵武的诏书。   我刚刚到任,就去跟人家借兵,总感觉怪怪的。   再加上,吐蕃人对安西那边的兵撤离了之后,都转到了河西这边儿。   于是,我跟河西节度使梁宰商议了一下,决定暂缓发兵以观形势的变化;因为我也不知道吐蕃是真的撤退了,还是只是佯装撤退。   段秀实照例把我骂了一顿:   “国难当头,大唐都要亡了,就算他们还会卷土重来,舍弃一点土地来保护大唐的血脉,难道不值得吗?”   “君父告急,而做臣子的居然安然不赴难。我一直以为你是真正的大丈夫,现在来看,只不过是小儿女子罢了!”   我被他骂了一顿,也有些窝火;但是想到,安西早晚是守不住的,于决定出兵。   我当即报告梁宰,请求立刻发兵;梁宰同意了,他觉得我和段秀实关系一向不错,任命段秀实为我的副将,率兵往灵武。   李亨从河西掉了五千人之后,又向安西征兵。   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立刻派了七千安西士卒前去支援,并勉励他们要为国效忠尽义,把安禄山那群叛变的胡人们驱逐出去。   安西军们原本就是一群精锐,再加上这次挑选的七千人当中,有一半儿以上都立过功勋,经历过大小勃律战役,作战经验丰富。   说是士卒,其实更应该说是兵将;如果说普通的安西军人,可以以一当十,他们这个最起码一个人可以一当十五。   这个时候,玄宗还在继续往巴蜀地区行进。   七月二十八日,他到达成都,随从到达的官吏及六军将士只剩下了一千三百人;出发的时候有近三千人。 第416章 草人借箭   至德元年五月,叛将令狐潮又率兵围攻雍丘。   令狐潮和张巡两人曾经是好友,于是再次见面了之后,便在城下相互问候。   令狐潮借机对张巡说:“唐王朝已经灭亡了,你还在坚守危城,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张巡怼了回去,说:“过去的你常常说自己忠义,现在却投靠安禄山为叛将,忠义何在”   令狐潮被他说得惭愧难当,转身离去;他率兵在雍丘包围张巡,张巡坚守了四十余天,与朝廷的联系断绝。   七月,令狐潮得知玄宗已逃往蜀中,就又写信招降张巡。   张巡有六个大将,官职都是开府、特进,他们劝张巡说:“我们兵力弱小,难以抵御叛军,况且皇上的生死不得而知,不如投降。”   张巡假装许诺。   第二天,在堂上放置皇上的画像,率领将士朝拜,大家都泣不成声。   然后张巡把六位部将带到前面,责备他们不忠不义,并杀了他们。   从此军心更加坚定。   已经艰难地支持了四十多天,雍丘城中的箭矢消耗殆尽。   张巡就命令士卒用稻草扎成一千多草人,给他们穿上黑衣服,夜晚用绳子放到城下,令狐潮的军队争相S击。   把那些稻草人S成了马蜂窝,这个时候,令狐潮才知道是草人。   这样智取箭数十万支,之前说过,这个故事被写进了,就是草船借箭的原型。   有了足够的箭矢之后,张巡开始反击了。   他从城中招募了五百名敢死之士,让他们夜袭敌营;他让那五百名敢死之士穿上一身黑衣,又用绳子把人放下城头。   叛军大笑,觉得张巡是个傻缺;同样的套路,他们怎么可能会上两次当?   他们压根儿没想到那些“草人”会对他们构成威胁,根本不加防备;于是用五百名敢死之士袭击叛军的大营,令狐潮的军队顿时大乱,烧掉营垒而逃。   张巡率兵乘胜追击,一连追了十多里路才返回。   令狐潮兵败,又气又恨,又增兵把雍丘紧紧包围。   张巡让郎将雷万春在城头上与令狐潮对话,叛军乘机用弩机S雷万春,雷万春脸上被S中了六处,仍旧巍然挺立不动。   令狐潮怀疑是木头人,就派兵去侦察,得知确实是雷万春,十分惊异,远远地对张巡喊话道:“刚才看见雷将军,才知道您的军令是多么森严了,然而这对于天道又能怎样呢?”   张巡被他的厚脸皮无奈了,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已丧尽人伦,还有什么资格来谈论天道!”   不久张巡又率兵出战,擒获叛将十四人,杀死一百余人;叛军乘夜而逃,收兵入保陈留,不敢再出来交战。   但是,令狐潮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不死心,他不认为自己打不过张巡,于是又集结了七千叛军进驻白沙涡。   张巡得到了消息之后,夜间率兵突袭,大败叛军;他回军到桃陵的时候,又与四百余名叛军救兵相遇,全部将其俘虏。   张巡把这些叛军按照区域分开,将其中的妫州、檀州兵以及胡人全部杀掉;荥阳、陈留的胁从兵都是被*无奈、强行征召来的,则予以遣散,令他们各归其业。   那些胁从兵原本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杀掉,没想到居然放他们走、还派人送遣他们回家。   他们又一次感觉,还是大唐比较好,纷纷表示不愿意回家,想要加入张巡的队伍,共同驱逐叛军。   十天之间,民众脱离叛军来归附张巡的达一万余户。   这时,河北地区的大多数州郡还在为唐朝而坚守着。   常山太守王俌想要投向叛军,其他将领得知后大为愤怒,就借玩马球的机会,纵马踩死了他。   当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部下有三千朔方兵,常山诸将派使者宗仙运带领当地父老往信都,邀请乌承恩率兵来镇守常山。   乌承恩不愿意去,就以没有诏命为由拒绝。   宗仙运劝乌承恩说:“常山是战略要地,北控燕、蓟地区,南通河南、洛阳,并且有井陉关之险,占据这一要地就等于扼住了叛军的咽喉。   “前不久,因为陛下向南去避难,李光弼大夫收兵退守晋阳,王太守暂时统领后军。   “但是,王俌那个贪生怕死之徒居然想要举城投降叛贼。他违背民意,以至身首异处。   “大将军您兵强马壮,军令严明,天下无敌,如果能够以国家利益为重,移军常山,与李大夫遥相呼应,那么大功大勋,无人可比。”   “可是,如果您犹豫不决,又不加防备,常山如果落入敌手,信都如何能够保全?”   乌承恩不听,还催促他离开,一副“赶紧的,哪儿凉快儿哪儿待着去”的架势。   宗仙运不死心,又说:“将军不听从我的劝告,一定是害怕兵力单薄的缘故。   “现在民不聊生,都想报效国家,竞相聚结为兵,屯乡据村以自保,如果能够悬赏招集,用不了十天就可集兵十万;到时候,再与您部下的三千朔方兵相互参用,一定能够成就大事。   “如果放弃驻守常山这样的要害之地,等同于拱手送给叛军;而您占据着信都这样四通八达无险可守的地方想要保全,那无异于倒持剑戟与敌交战,必定会失败。”   乌承恩还是犹豫不决,正是因为他优柔寡断的性格,才导致后来叛军压境;这货居然率领全郡投降于史思明。   七月底,颜真卿派使者把蜡丸密封表书送到灵武。   李亨任命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仍为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又下赦书,也用蜡丸密封送达颜真卿。   颜真卿把赦书颁下河北地区的郡州,同时又派人颁下河南与江、淮地区的各郡;因此各地才知道李亨已于灵武即帝位。   大唐依旧是李家的大唐,为此,为国坚守抗击叛军的信心更加坚决了。   与此同时,郭子仪亲率五万兵马从河北赶到灵武;灵武的军势开始强盛,人们才觉得大唐的复兴有了希望。   八月初一,李亨任命郭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二人并为同平章事,其他所任的职务仍如旧。   李光弼遂率领景城、河间兵五千奔赴太原。 第417章 民心向唐   安史之乱开始之后,河东节度使王承业不理军务,玄宗派待御史崔众收缴了他的兵权,不久又派宦官杀了他;崔众曾经侮辱王承业,李光弼早就忿忿不平。   这时,李亨下敕书命令崔众把兵权交给李光弼。   而崔众见李光弼后,不作礼,也不按时交出兵权,李光弼很不高兴,就把他抓起来杀了。   因此军中都十分畏惧李光弼。   至德元年八月,北海太守贺兰进明派录事参军第五琦入蜀中奏事,第五琦对玄宗说:“现在正是国家用兵之机,财赋十分重要,而财赋大多出自江、淮地区,请求任命我一个职务,可以保证军用充足。”   玄宗很高兴,即任命第五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八月初十,叛将李庭望率领蕃汉兵二万余人向东袭击宁陵与襄邑,夜里在雍丘城外三十里处宿营。   张巡得知了消息之后,率领的三千名士卒袭击;叛军大败,死伤大半,李庭望收兵连夜而逃。   灵武派出的使者到了蜀中,玄宗才知道李亨已经即位,高兴地说:“我儿子顺应天命人心,即皇帝位,我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八月十六日,玄宗下制书说:“从今以后改制敕为诰令,所上的表疏称太上皇。国家的军政大事都先听侯肃宗的处置,然后再奏报朕知即可。等收复京城后,朕就不再参预政事。”   十八日,玄宗亲临殿前的台阶,命令韦见素、房管与崔涣奉送传国宝器与玉册往灵武传皇帝位。   这时,叛军大掠长安。   当初,玄宗每当聚会设宴时,先让太常雅乐的坐部和立部演奏,继后的是鼓吹曲、胡人乐。   然后是教坊、京兆府长安与万年两县的散乐以及杂戏;又让作成山状的山车和旱船载着乐队来来往往演奏。   宫中们有专门培养的贵女,她们主要练习歌舞;最基础的就是和。   然后让一百匹舞马嘴里衔杯跳舞祝寿,还让犀牛和大象入场跳舞礼拜。   安禄山曾经陪玄宗观看过,他一直很喜欢。   攻克长安之后,就命令部下搜捕乐工,运送乐器、舞衣,驱赶舞马、犀牛和大象,全部到洛阳。   安禄山在洛阳行宫的凝碧池里宴请他的臣子,盛奏各种乐曲;梨园弟子都是被胁迫来的,他们往欷哭泣。   叛军们全都露着刀,斜着眼监视。   乐工雷海清不胜悲痛,把乐器扔在地上,向西痛哭。   安禄山大为愤怒,命令把雷海清捆在试马殿前,支解了他的身体。   安禄山听说长安城陷时老百姓多趁乱盗窃府库中的财物,十分生气,他觉得那些财物都应该是他的。   攻克长安后,他命令部下大肆搜索三天,连百姓的私有财物都被掠夺一空;又命令府县官审讯*供,一点财物都要穷追,并大肆搜捕。   株连了无数无辜百姓们,以至于民不安生,更加思念大唐王朝。   自从李亨离开了马嵬驿北上以后,民间都传言说太子已北上集兵要来收复长安。   长安市民翘首盼望,有时人们在一起惊呼:“太子大军来了!”   然后就全都跑散,市里为之一空。   叛军如果看见北方扬起的沙尘,就会惊恐地想要逃走。   京畿地区的有志之士常常杀掉叛军所任命的官吏,与官军遥相呼应。   这些有志之士被镇压后,又会有新的人站出来;层出不穷,叛军无法制止。   从京畿、州、坊州开始,一直到岐州、陇州都纷纷响应。   这时长安城的西门以外都变成了战场,叛军兵力所能控制的地区,南不出武关,北不过云阳,西不越武功。   江、淮地区的奏疏以及贡献的物资往蜀中和灵武,都从襄阳取道去上津,然后抵达扶风。   道路畅通无阻,这都是薛景仙的功绩。   九月一日,史思明率军攻陷赵郡,然后又包围了常山。   坚持了十日之后,常山太守乌承恩带领全郡人民投降;常山城沦陷,拒不反叛的那些人全部被杀掉,被杀的有三千多人。   常山沦陷之后,安禄山的西侵之路就更加顺畅了。   这时,李亨想要让他的二儿子李倓担任兵马大元帅。   建宁王李倓性格英豪果断,有雄才大略。   他跟随自家老爹从马嵬驿北上时,兵力寡少,屡逢强盗;李倓就亲自挑选了一批骁勇善战之士,走在李亨的前后,浴血奋战保卫李亨。   有时李亨过了吃饭的时间还未进食,李倓总是悲泣不已,所以很得军心。   所以李亨才想任命李倓为天下兵马元帅,让他统帅诸将东征。   但是李泌却持有反对意见,他说:“建宁王李倓确实有元帅之才,但是广平王李俶才是兄长。   “自古立嫡长,如果让建宁王李倓功成名垂,广平王李俶岂不是要像周朝的吴太伯那样让位吗!”   李亨觉得李沁想多了,说:“广平王李俶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皇位;既然有皇位了,元帅之职也就无足轻重了。”   李泌还是觉得李亨想的太简单了,说:“广平王虽然是嫡长子,但还没有册封为太子。现在天下战乱,众心所向,在于元帅。   “如果建宁王大功已成,陛下虽然不想立他为太子,与他一起建功立业的人肯答应吗?”   “到时候建宁王手里并没有军权,他的手下再一怂恿;甚至不怂勇,直接*迫他起事。那该如何是好?”   “应该不能吧?”李亨不觉得他们兄弟俩会大打出手,两个孩子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听话。   “陛下此言差矣,说句大不敬的话,皇权之下无兄弟、利益之下无亲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宗和太上皇就是典型的例子。”   李亨忽然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于是就任命广平王李俶为天下兵马元帅,统领、指挥诸位将领。   建宁王李倓得知此事后,十分感激李泌;他原本就是一个跟自己爷爷差不多的性格,是一个喜欢吟诗作对的文艺青年。   治理国家他并不擅长,再加上出了他皇爷爷这一出,他就更不想干了。 第418章 离开灵武   李亨和李泌出外行军,军士都指着他们窃窃私语,说:“穿黄衣服的是圣人,穿白衣服的是山中隐士。”   李亨听说后,有点不太开心。   他觉得李泌被人轻看了,因为在唐朝山中隐士多用来形容些目光短浅的人。   他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李泌,并说:“现在是战乱时期,我不敢违背您的意志委以官职,但应该暂时着紫袍以防止众人猜疑。”   李泌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是李亨一再坚持;他不得已,只好接受了紫袍。   穿上紫袍后,李泌入宫谢恩,李亨笑着说:“您既已身着朝服,怎么可以没有名称呢!”   说完,就从怀中拿出来提前写好了的敕书;他任命李泌为待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   李泌这才发现被李亨套路了,坚辞不受。   李亨看到好基友生气了,赶忙说:“朕不敢以宰相一职难为您,只是想任命这一职务以度过眼下的艰难时期;等平定叛乱后,就满足您归隐的志向。”   李泌这才勉为其难的接受。   李亨又在宫中设置了元帅府,让他和广平王李俶一起居住。   如果李俶入宫,李泌就留在府中;如果李泌入宫,李俶就留在府中。   李泌又对肃宗说:“诸位将领畏惧陛下的天威,在陛下面前陈述军务大事时,常常因拘束不能尽兴,万一出现了小的差错,将会召致极大的损失。”   “他们请求先向我与广平王商议,然后再向陛下报告,可行的就命令执行,不可行的就加以否决。”   李亨同意了。   当时军务繁忙,各地所上的奏疏整夜不断;李亨就让他们先送到元帅府,由李泌先打开批阅。   如果有紧急事情或烽火战报,李泌就加以重封,隔门传进宫中;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就等到天亮后再奏报。   这样大大加快了受理效率,新的政治体系逐步的建立起来;李亨还把宫门的钥匙和符契全部委托给李俶与李泌掌管。   九月十一日,同罗与突厥酋长阿史那从礼引诱九姓府与六胡州的诸部落胡人集结了一万多人聚集在经略军北边,准备侵略朔方。   李亨命令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发兵讨伐。   左武锋使仆固怀恩的儿子仆固玢另率兵与胡人交战,兵败而降,不久又逃了回来。   这一举动成功把他老爹惹怒了,仆固怀恩把他一通责骂之后,亲手杀掉了他。   其余的将士看到仆固怀恩大义灭亲,十分感动;同时,也十分畏惧仆固怀恩。   作战时,将士们害怕兵败、都奋勇争先,以一当百;双方兵力十分悬殊的情况下,还是打败了同罗。   九月十三日,李亨派人去跟回纥借兵。   李亨虽然依靠朔方镇的兵力平叛,但还想要借外夷的兵力以壮大威势。   因为胡人将士一向勇猛异常,而且,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于是就封豳王李守礼的儿子李承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一起去回纥借兵。   同时,又征发拔汗那的兵众,并让他们转告西域各国,许以重赏,让他们跟随安西兵一起入援。   准备好了之后,李亨准备北上,   李泌觉得应该等到他们到了之后,再启程离开。   于是,劝肃宗道:“不如暂时先到彭原,等所征的西北地区的兵到后,再前往到扶风以接应他们。那个时候丝织品、布帛等庸调也到了,可以供应军队。”   李亨同意。   九月十七日,所征之兵如数到齐,李亨离开灵武革命根据地;我和段秀实也已经到了,加入了灵武革命军的队伍。   九月二十一日,内侍宦官边令诚从叛军中逃回,被李亨杀掉。   段秀实亲眼看到被边令诚斩首,忍不住落下泪来,悲怆的,喊了一声:“高大夫、封判官,J佞已出,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说得我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虽然高仙芝老是跟我抬杠,但是他确实是枉死的;封常清就更委屈了,他的战略部署本来就是正确的。   而且老封那么好的一个人……仅仅因为边令诚的片面之词就被斩杀。   忽然有种邪恶的想法,玄宗造成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都是他自己活该。   二十五日,革命军到达了顺化郡。   韦见素等人从成都到达,奉上传国宝器和玉册,李亨不肯接受,并说:“近来因为中原地区战乱,所以暂时管理百官,怎么敢乘此危机时刻,立刻就继承皇位呢!”   群臣坚决请求,李亨不答应,于是就把传国宝器和玉册放置在另一座殿中,如早晚礼拜父母那样去礼敬。   李亨因为韦见素原来曾依附过杨国忠,所以对他很冷淡;他因为久闻房管的声名,对房管很热情。   房管对肃宗谈及时事,陈辞慷慨,感情激昂,把李亨说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但凡军国大事,李亨都要去跟房管商议一下。   房管也以平定天下为已任,知道的事没有不做的,其他宰相只好拱手避位。   刚好,这样韦见素就闲下来了,我们俩有了更多的时间聊天;互相嘲笑对方从当年的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然后又一同哈哈大笑。   夜里,其他人都注意下了,我们两个人就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韦见素十分感慨,“没想到短短二十年,大唐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原本就知道,所以对于现在这个状况,早就有心理准备:“会微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吧。”   韦见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过了没一会儿,问我:“你一直未婚配?”   “嗯,桓儿走了。”我应声,看着满天的星星说,“我总感觉她就在天上看着我,我总感觉她就在我身边,她一直都在陪伴着我。”   尽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在心里补了一句。   “嗯,我阿娘也说过,人死了就会化成那满天繁星!”他伸手指着天空,接着手握成拳,仿佛把什么东西握进了手里一样。   “会微兄,如果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不加以制止,是不是很没有责任和担当?”我补充道,“当然,知道制止也是没有用的。”   “那制止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任由它发生吧。”韦见素说,忽然自嘲地笑了,“嗣业,我这样是不是更没有责任和担当?”   “不会。”我安慰他,因为我知道在大趋势下,一两个人的努力是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效果的,“也许花时间补救,比花时间制止更有效果。” 第419章 自荐收京   大部队从灵武赶到了顺化郡的时候,是十月初一;这一天还发生了日全食。   我头一次在古代看到日全食,实际上和现世的差不多。   两天之后,大部队又从顺化郡出发,到达彭原;到达彭原的时候是十月初三。   到了彭原之后,李亨颁布了新的条例。   以前李林甫作宰相的时候,谏官向皇上进谏以前都要先告诉宰相,退朝后也要把与皇上谈话的内容告诉宰相;御史进言须御史大夫同时署名。   李亨觉得这样的很没有**,下敕书命令全部革除这些弊政,大开进谏之路。   又命令宰相们分别在政事堂值日,听候皇上的召见;每十日更换一次班次,   这都是为了戒除李林甫和杨国忠那样的宰相专权局面。   十月十一日,第五琦在彭原晋见李亨,请求把江、淮地区征收的租庸变买成贵重的货物,沿着长江、汉水而上运到洋川郡,然后命令汉中王李瑀从陆地运到扶风以助唐军,李亨同意。   不久,加封第五琦为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第五琦又制定了食盐专营制度。   他认为盐业应该由朝廷专营,凡盗煮、私自买卖者都需要以法论处。   这一系列制度使国家增加了税收,而百姓们不但不需要增加税收来供应朝廷用度,还可以买到便宜的食盐。   十月十二日,今天下了暴雨。   所有的户外活动都停止了,训练的士兵们也回营帐休息。   李亨闲的很无聊,就跟李泌聊天,三聊两聊就聊到了李林甫的事。   李亨原本就对李林甫恨之入骨,说要下敕书让诸将攻克长安后,挖开李林甫的坟墓,焚烧他的尸骨;然后把他的骨灰扬弃,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挫骨扬灰。   李泌有些无奈,劝说道:“陛下正在平定天下,为何要与死者为仇呢!   “再说了,那尸骨又能知道些什么,它会感受到痛楚吗?这样做只能表示圣上的德行不够宽宏。   “再者,现在跟随安禄山反叛的人都是陛下的仇敌,如果他们听到这样的举动,怕会阻止他们悔过自新之心。说句大不敬的话,世人都会以为陛下心胸狭隘,更加不利于平定叛乱。”   李亨听后不高兴,又说:“李林甫这个J贼过去千方百计地想要动摇朕的地位,那时朕是朝不保夕。”   “如果不是高大夫等人暗中保护朕,我如何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   “此仇不报非君子,朕一定要跟他讨回来!”李亨越说越生气,“再说,李林甫也十分憎恨先生,只不过是没有来得及害死您罢了,您为何还要可怜他呢!”   李泌看着已经被气愤冲昏头脑的李亨,知道再解释下去,他也听不进去;只好用他的软肋的跟他说。   李亨这个人极度孝顺,李泌就把玄宗搬了出来:“这些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但是这些事情和其他事情相比,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上皇陛下在帝位快五十年了,太平安乐,不料一朝祸起,天下大乱,只好远避巴蜀。”   “南方气侯恶劣,上皇年纪已大,如果听到陛下有这样的敕书,一定会以为陛下是为了报复废掉韦妃的仇恨,心中惭愧。   “万一因此感愤成病,天下人就会认为陛下小肚J肠,容不得君父。”   李泌还未说完,肃宗已泪流满面,走下台阶,仰天礼拜说:“朕没有想到这一点,是上天让先生您来告诫我的!”   于是抱着李泌的脖子哭泣不已。   港真,如果李亨有他老爹一半儿的果断、早在开元中期就杀掉李林甫取得皇位的话。   根本就不会有安史之乱以及后面其他的事情了。   我承认李亨是一个明君,但是他最大的两个弱点就是极度愚孝,而且又优柔寡断。   十月二十三日,房管自荐收京,败于陈涛钭;两次战争共损失了4万余人。   房管喜欢接交朋友,爱好高谈阔论,引荐了许多知名士人,而鄙视无名庸俗之辈,所以很多人对他都颇有微词;主要是因为他引用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实际经验,只会纸上谈兵。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到大军驻地,李亨命令房管任命贺兰进明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并充任岭南节度使;而房管一向瞧不起贺兰进明,任命他为代理御史大夫。   贺兰进明入朝谢恩,李亨感到奇怪,贺兰进明就把自己与房管有矛盾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并说:“西晋任用王衍为三公,因为崇尚浮华虚名,致使五胡乱华,中原沦陷。”   “现在房管喜好迂阔不切实际的言论而图虚名,所引用的人都是轻浮之辈,真是第二个王衍!”   “陛下任用这样的人为宰相,恐怕对国家不利;再说,房管在成都辅佐太上皇,让陛下与诸王分别为各道节度使。   “但是而却陛下分置在塞外荒凉空虚的地方,又把自己的亲信私党分别安C在各地,使他们统领大权。   “臣斗胆猜测,房管是在撒大网,他的主要目的是:不管陛下的哪儿一个儿子继承皇位,他自己都会大富大贵,这难道是忠臣应该做的事吗!”   李亨一怔,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因此疏远了房管。   这天,房管上疏跟李亨说,请求亲自率兵收复两京。   李亨同意,于是就加封房管为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漳两关兵马及节度等使。   房管请求由自己挑选部下参佐,于是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将,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   临行前,李亨又命令兵部尚书王思礼去协助房。   房管把军务大事都委托给李揖与刘秩;但是这两人都是文弱书生,不懂得军事。   房管反而觉得自己的战略部署是正确的,他跟别人说:“叛军的精锐壮士曳落河虽然多,但怎么能够敌得过我的谋士刘秩呢!”   房管把部队分成三军:派副将杨希文率领南军,从宜寿县进攻;派刘贵哲率领中军,从武功县进攻;派李光弼的弟弟李光进率领北军,从奉天县进攻。   然鹅…… 第420章 永王反叛   房管命令中军与北军为前锋,进军到便桥。   十月二十一日,二军与叛军将领安守忠在咸阳的陈涛斜相遇。   房管根本就不考虑实际C作、盲目效法古人用战车进攻;他组织了二千辆牛车,并让步、骑兵护卫。   叛军一看,立刻顺风擂鼓呼喊,牛都受到惊吓、四散逃窜。   这时,叛军放火焚烧战车,顿时战阵大乱,人畜相杂,唐军死伤达四万余人,逃命存活的仅数千名。   二十三日,房管亲自率领南军作战,又被打得大败,杨希文与刘贵哲等将士都投降了叛军。   肃宗得知房管大败,十分愤怒,非要杀了他不可。   李泌从中说好话,肃宗才赦免了他。   敦煌王李承寀来到回纥牙帐,回纥可汗把女儿嫁给了他,并派自己的大臣与李承寀及仆固怀恩一起来唐朝,在彭原面见李亨。   李亨对回纥使节度重加赏赐,然后使他们归国,并将回纥可汗的女儿赐号为毗伽公主。   与此同时,史思明攻陷了河北诸郡。   叛军将领严子奇率兵围攻河间,四十多天未攻克,史思明率兵来增援。   颜真卿派大将和琳率领一万二千人救河间,遭到史思明的阻击;和琳被俘,于是叛军攻陷了河间,抓获守将李奂送往洛阳杀掉。   叛军一鼓作气,又攻陷了景城,太守李玮投湛水自杀。   史思明派遣两名骑兵持书信去招降乐安郡,乐安郡一看敌方势如破竹、自己孤立无援,立刻投降了叛军。   史思明又派部将康没野波率先锋兵攻打平原,兵还未到,颜真卿自知兵力不敌叛军,二十二日,放弃郡城渡过黄河南撤。   于是史思明用平原郡兵攻打清河、博平,两郡均沦陷。   史思明又亲自率兵于信都包围了,信都也沦陷。   与此同时,饶阳也失守。   饶阳副将张兴不但勇力过人,而且心有计谋;叛军围攻饶阳,一年都没能攻克。   现在周围的郡县纷纷沦陷,史思明就调遣全部兵力围攻饶阳。   外援全部断绝,城中的储备粮草和其它军事物资的消耗殆尽、得不到补充。   太守李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他无计可施。   城门被攻陷,李系投火而死。   史思明抓住了张兴,让他立在马前,然后说:“将军真是一位壮士,不知道能否与我同享富贵?”   张兴说:“我张兴,是唐朝的忠臣,绝没有投降的道理。现在活在世上的时间已不长了,只希望进一言而死。”   史思明挺欣赏他的,于是让他说。   张兴说:“皇上对待安禄山恩如父子,群臣都无法相比,安禄山却忘恩负义,不知报答皇上的恩德,反而兴兵攻打长安,使生灵涂炭。”   “大丈夫就算不能平叛除掉逆凶,怎么能做逆臣呢!   “我有一点浅见,不知道足下愿意听否?足下之所以跟随安禄山反叛,贪图的不过是富贵,这就好似燕子作巢于帏幕之上,怎么能够长久呢?!”   “不如乘机攻灭叛贼,转祸为福,长享荣华富贵,不也是一件美事吗!”   史思明听后大怒,命令把张兴捆绑在木头上,用锯子肢解了他。   张兴到死还骂不绝口。   叛军每当攻破一城,就把城中的衣服、财物和妇女全部抢掠而去;他们让俘虏来的壮年男人为他们运送这些去洛阳。   把老弱病幼者当做戏笑中的筹码,用刀枪杀死他们取乐。   起初,安禄山授给史思明兵卒三千,让他平定河北地区;至此,河北地区全部落入叛军之手。   安禄山在每郡驻扎三千名士兵,并掺杂胡兵镇守;史思明返回博陵。   颜真卿南渡之后,尹子奇率领五千骑兵渡过黄河、侵犯北海郡;想向南攻占江、淮地区。   适逢回纥可汗派大臣葛逻支率兵助唐平叛,先以骑兵二千突然出现在范阳城下,尹子奇得知后,立刻领兵退回。   十一月八日,回纥兵到达带汗谷,与郭子仪兵相会。   十一日,回纥及唐兵与同罗及反叛的胡兵在榆林河北岸叫战,大获全胜;杀敌三万余人,俘虏了一万多,河曲地区平定。   永王李璘幼年失去母亲,由李亨亲自抚养,常常抱在怀中同睡;后来李璘跟随玄宗逃向蜀中。   玄宗任命诸子分别兼领天下节度使,谏议大夫高适进谏说不可行,但玄宗不听;李璘兼领四道节度都使,坐镇江陵。   当时江、淮地区所征收的租赋都积聚于江陵,李璘招募数万勇士为兵,每日耗费巨大。   李璘又从小长于深宫之中,不懂人间世事;他的儿子襄城王李勇武有力,喜好用兵。   李勇武的谋士薛缪等人认为,当今天下大乱,只有南方富有、未遭破坏;李璘手握四道重兵,疆土数千里,应该占据金陵,保有江东,像东晋王朝那样占据一方。   李亨得知后,下敕让李璘往蜀中朝见玄宗,李璘不听;开始招兵买马,预备反叛。   江陵长史李岘一看这种情况,立刻以有病为名辞别李璘、奔赴行在郡。   李亨召来他和高适一同商讨计策;高适陈分析了一下江东的形势,得出了一个结论,李璘必败。   十二月,李亨设置淮南节度使,管辖广陵等十二郡,任命高适为节度使;又设置淮南西道节度使,管辖汝南等五郡,任命来为节度使,让他们与江东节度使韦陟共同对付李璘。   这时,安禄山派兵攻打颍川。   颍川城中兵力少,也没有粮草储备,太守薛愿与长史庞坚竭力坚守;叛军一直猛烈的攻城,以至于城周围百里以内的房舍和林木都被毁掉。   他们坚守了一年,救兵不来;安禄山又派阿史那承庆增兵攻打,昼夜连续死战十五天。   最后粮草消耗殆尽,城被攻陷。   薛愿与庞坚拼死抵抗,但是寡不敌众;他俩以及二十余名士兵被俘虏。   士兵们被当场杀死,薛愿和庞坚被送往洛阳。   安禄山攻打颍川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看到他俩人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   命令把他们扒光了捆绑在洛水边的冰上,两人被活活冻死。 第421章 安禄山死   看到河北道诸郡接连失守,李亨有点儿方。   好容易才看到一点儿曙光,全都变成了泡沫。   他问李泌:“现在叛军如此强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平定?”   李泌回答:“我看到叛军把抢掠的子女与财物都运往老巢范阳,这难道像是有雄据天下志向的样子么?”   “现在只有那些目光短浅的胡人将领为安禄山卖力;汉人只有高尚等几个人,其余的都不过是一些胁从。”   “虽然他们确实兵力强盛,但是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以我的看,不过二年,天下就会平定。”   李亨一懵:“先生为何如此笃定?”   李泌回答:“叛军中勇将不过是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张忠志、阿史那承庆等几个人。”   “我们如果命令李光弼率兵从太原出井陉关,郭子仪率兵从冯翊进入河东;这样史思明与张忠志便不敢离开范阳与常山,安守忠与田乾真则不敢离开长安。   “我们只用两支军队拖住了叛军的四员骁将,跟随安禄山的只有阿史那承庆了。   “希望陛下下敕书命令郭子仪不要攻取华Y,使两京之间的道路畅通;陛下则率领所征召的军队驻扎于扶风,与郭子仪、李光弼交互攻击叛军。”   “叛军如果救援这头,就攻击他们的那头;如果救援那头,就攻击这头。”   “这样可以使叛军在数千里长的战线上往来、疲于奔命,我们则以逸待劳。”   “当然,叛军如果来交战,就避开他的锋芒;如果要撤退,就乘机攻击,不攻占城池,不切断来往的道路。   “明年春天再任命建宁王为范阳节度大使,从塞北出击,与李光弼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以攻取范阳,颠覆叛军的巢X。”   “这样叛军想要撤退、但归路已断,要留在两京则不得安宁;然后,再集合各路大军四面合击而进攻,就一定能够平息叛军。”   李亨听完李泌具体作战方案后,高兴不已。   但他还没来得及时实行这套作战方案;二月二十五日,永王李璘擅自率兵沿江而下。   虽然并没有透露出想要割据江东的意思,但是这明显就是造反了了。   李璘东巡,他沿着长江而下,军势浩大;吴郡太守兼江南东路采访使李希言写信给李璘,责问他为什么擅离职守、擅自发兵东下。   李璘大怒,分兵派遣部将浑惟明在吴郡袭击李希言,季广琛在广陵袭击广陵长史、淮南采访使李成式。   李璘率兵进至当涂,李希言派遣部将元景曜与丹徒太守阎敬之率兵抵挡,李成式也派部将李承庆迎击。   但是他们失败了,李璘既然打算反叛,当然是做好了万足的准备。   他俘虏了阎敬之等将士,下令将他斩首示众。   元景曜与李承庆一看,也投降了李璘;江、淮地区大为震动。   高适和韦陟会合于安陆,结盟誓师讨伐李璘。   年末,于阗王尉迟胜得知安禄山谋反,就让他的弟弟尉迟曜代理国政;自己亲自率五千精兵入朝援助平叛。   李亨被感动得差点儿就哭了出来,这就是雪中送炭啊;为了嘉奖他的忠诚,拜他为特进,兼殿中监。   _   当初,叛军将领令狐潮与李庭望率兵攻打雍丘。   原本预计一个月就攻下来,但是却因为张巡卓越的军事才能、多次进攻都没能攻破。   于是他们在雍丘北面筑造了一个杞州城,以断绝雍丘城的粮食援助。   叛军经常用数万兵力来进攻,而张巡的兵力才有一千余人;但张巡善于用兵,又擅长揣摩令狐潮的心思,所以每次交战都打退叛军。   适时,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率兵屯驻于彭城,命张巡为代理先锋使。   因为鲁郡、东平、济Y相继落入叛军之手;叛军大将杨朝宗率领步、骑兵二万将要袭击宁陵,断绝了张巡的后路。   张巡于是率兵撤出雍丘,向东坚守宁陵,抵抗叛军;这时张巡才与睢阳太守许远第一次见面。   当天,杨朝宗率兵到达宁陵城西北,张巡、许远与他交战,一昼夜达数十次,大败叛军,杀死一万余人;死尸塞满汴水,顺流而下,叛军收兵连夜逃走。   李亨下敕书任命张巡为河南节度副使。   张巡认为部下将士也有功,派遣使者向虢王李巨请求给予空名的委任状以及赏赐物品;而虢王李巨只给了三十来个折冲都尉与果毅都尉的委任状,也没有给予赏赐的物品。   张巡有些不太高兴,他的兄弟们都跟他出生入死,坚守雍丘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于是写信跟李巨抱怨,李巨竟不回信。   与此同时,因为边疆的大量撤离,吐蕃军队趁机攻陷了边疆的数座重城;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胜、金天、天成等军战斗力锐减,根本抵抗不过。   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等城相继沦陷,吐蕃趁乱侵占内陆。   安史之乱进入了最混乱的时期,内忧外患不断;人心慌慌,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年是过得最动荡的一年,连过年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脱掉盔甲。   生怕他们忽然袭击而来。   转眼到了第二年,至德二年,公元七五七年。   安禄山从起兵反叛以来,视力逐渐下降,到现在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去年冬天极度寒冷,安禄山的身上长了冻疮,性情更加暴躁,对左右的官员稍不如意,就用鞭子抽打,有时干脆杀掉。   称帝以后,他居于深宫之中,大将难得见他的面,都是通过严庄向安禄山报告。   严庄虽然贵有权势,但也免不了被鞭打;宦官李猪儿挨的打尤其多,安禄山左右的人都感到自身难保。   安禄山的爱妾段氏生子名叫庆恩,想要替代安庆绪为太子。所以安庆绪常常害怕被杀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严庄想怂恿安庆绪杀掉自己的老爹安禄山,于是跟他说:“事情往往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机不可失。”   安庆绪说:“老兄如果要想有所为,我怎么敢不跟从。”   严庄又对李猪儿说:“你前后挨的毒打难道还有数吗!如果再不干大事,恐怕离死就不远了!”李猪儿也答应一块行动。   于是严庄与安庆绪夜里手持武器立在帐幕外面,李猪儿手执大刀直入帐中,向安禄山的腹部砍去。   安禄山左右的人因为恐惧都不敢动;安禄山用手摸枕旁的刀,没有拿到,于是就用手摇动帐幕的竿子说:“这一定是家贼干的。”   这时,他的肠子已流出一大堆,随即死去。   严庄等在安禄山的床下挖了数尺深的坑,用毡包裹了安禄山的尸体,埋了进去,并告诫宫中人不得向外泄露真相。   正月初六早晨,严庄向外宣布说安禄山病重,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   不久安庆绪即皇帝位,尊称安禄山为太上皇,然后才发丧。   但是,安庆绪性情昏庸懦弱,说话时语无伦次;严庄恐怕众人不服,所以不让安庆绪出来见人。   安庆绪每天以饮酒为乐,称严庄为兄,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封冯翊王爵位,大小事情都由严庄决定,并加封诸将的官爵,借以笼络人心。 第422章 河东平定   安禄山死了的消息传到李亨耳朵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李白成了李璘的幕府之宾。   永王数次给他下达聘书,他也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加入。   正月二十八的时候,派人潜入河东,与陷于叛军的唐官吏联络,等待官军至后作为内应,准备平定河东。   他认为河东郡位于洛阳和长安之间,扼叛军要冲,得河东就可收复两京。   当时安禄山大将崔乾佑守在河东。   郭子仪已经提前陷于叛军的唐官吏联络,官军到了之后对方作为内应。   他遂率兵从洛交向河东进发,又分兵攻取冯翊。   二月十一日,河东司户韩旻等翻河东城以迎官军,杀叛军近千人,叛军大将崔乾佑翻墙逃跑才不至于被杀死。   崔乾佑逃跑之后,又从城北调兵来攻城,并阻击官军,被郭子仪击败。   崔乾佑败退,郭子仪帅兵追击,杀四千人,俘虏五千人。   崔乾佑逃到了安邑,安邑人开城门使进;刚进一半,安邑人突然闭门击之,已进者皆被消灭。   他还没来得及入城,就赶忙逃往迳岭;河东遂平。   这是河北沦陷之后的第一场胜战,李亨觉得非常高兴;他准备一鼓作气、北上平定叛乱。   于是他就跟对李泌商量:“广平王为元帅已经过了一个年头,现在想命令建宁王专管征讨叛军的军事。”   “但是我又恐怕大权分散,要不立广平王为太子如何?”   李泌回答:“我早已说过,现在战事急迫,形势紧张,必须立刻处理;至于立太子这一类的家事,应当之后再说。   “不然,后代的人怎么看待陛下灵武即帝位的用意呢?”   “我怀疑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与广平王的关系,我敢说,把此事告诉广平王,广平王也必定不敢接受。”   李泌出宫后就把此事告诉了广平王李俶,李俶立刻:“这是先生深知我的心意,并想从侧面促成美事。”   立刻入宫,坚持推辞不受说:“陛下即帝位后还没有来得及行早晚看望上皇的礼节,我怎么敢于当太子呢!愿能等待上皇还宫,这是我的荣幸。”   李亨很高兴,赏赐并慰勉了广平王。   二月十日,李亨到了凤翔,他集结诸道兵于凤翔,准备收复长安。   看到李亨亲自来了,数日内,陇右、河西、安西及西域诸国之兵都来了;江淮庸调也到了洋中、汉中。   李亨从散关给成都的玄宗写信联络,信使在驿站之间络绎不绝;长安人听说李亨到了附近,都纷纷从城中逃出归顺唐军。   各路军队已集,李泌请派安西及西域兵进军东北,从归州、檀州南攻范阳。   李亨急功近利,认为应该以强兵直捣叛军腹心;率领军队至东北数千里、先攻取范阳,乃是舍近求远。   李泌觉得那样太冒险了,进言说:“如果现在以所有的兵力收复两京,虽能攻下,然而叛军一定会东山再起,我军又将陷于危急境地。”   “现在我们的精兵主要是西北边镇和西域诸胡的军队,性耐寒而畏暑,如果利用其士气,进攻叛军疲劳之师,一定能够攻克。”   “而现在两京已到春天,叛军收其残兵,逃归范阳老巢,关东暑热,官军忍受不了,一定要回西北;这时叛军休兵秣马,将会卷土重来。”   “那样势必就会征战不休,不如先用西北之兵攻取叛军巢X,其退路已断,然后再彻底消灭之。”   李亨还是不愿意那么干,他说:“我急于收复两京,迎接上皇,不能再等了。关内节度使王思礼的军马在武功郡,兵马使郭英乂的军队在武功东原,王难得的军队在西原。”   “他们已经形成包围之势,我们必定会胜利。”   于是,李亨一意孤行、准备迎击叛军。   结果,还没来得及去,武功失守。   二月十九日,安守忠率领人马攻打武功,郭英乂战败,中箭而逃;王难得见死不救,也败退。   王思礼遂退军扶风,叛军游至大和关,距离凤翔只有五十里啊距离;唐军大惊,李亨立刻下令戒严。   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儿。   李辅国和张良娣合伙陷害建宁王李倓,李亨听信谗言,赐他自杀。   张良娣现在正得李亨的宠爱,但凡宠妃都是有野心的,她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势必要消弱他才皇子的力量。   李辅国本是宦官中的飞龙小儿,粗通文墨;李亨还是太子的时候,李辅国就在他身边侍奉。   是跟了李亨大半辈子的老臣所以深受他的信任。   李辅国外表恭顺谨慎、寡言少语,而内心却狡诈Y险;看见张良娣受到肃宗的宠爱,就暗中依附张良娣,与她内外勾结。   建宁王李倓多次在肃宗面前揭发二人的罪恶,二人就在肃宗面前进谗言说:“建宁王因为没有被任命为元帅,心中怨恨,想要谋害广平王。”   李亨听后大怒,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兄弟残杀;就下令赐建宁王李自杀。   因此广平王与李泌都心怀恐惧。   李俶谋划要除掉李辅国与张良娣,李泌说:“此事不可行,您难道没有看见建宁王遭到了杀身之祸吗?”   李俶说:“我不光担心我自己还担心先生的生命。”   李泌说:“我与皇上有约定。等待收复京师以后,我就返回山中过隐居生活,这样或许可以免除祸患。”   李俶说:“先生如果离开,我就更加危险了。”   李泌说:“您只管尽儿子的孝心。张良娣是一个妇人,您如果能够委曲求全,顺从她的心意,她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李俶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待张良娣如亲生母亲一般。   李亨在河东平定之后,问过李泌一个问题:“现在郭子仪、李光弼已为宰相,如果收复两京,平定叛乱,则无官以赏其功,怎么办呢“   李泌回答:“古时官以任能,爵以酬功。汉、魏以来,虽然推行的是郡县制,但有功者仍赐以土地,可以传给子孙,至于周、隋仍然没有改变。”   “本建立之初,因为还没有取得关东,所以封爵都只有虚名;享受实封者,只给他们封地上所征收的丝织品与布匹而已。”   “贞观年间,太宗皇帝想要恢复古代的制度,因为大臣们有不同的意见而没有实行;因此赏赐有功的人多是给他们以高官。”   “但是,用官职赏赐功劳有两种危害:如果所任非才就会误事,如果权力过重则难以控制。”   “所以有功之臣被任命为大官的,都不为子孙的长远利益考虑,只是借权力谋取利益,无所不为。”   “假如过去封给安禄山百里之国,那么他就会珍惜封国以传子孙,不谋反了。”   “为今之计,等天下平定后,不如分土封爵以赏功臣;虽是大国也不过二三百里,与现在的小郡差不多,难道不好控制吗?”   “这样对于为臣子的人乃是万世的利益,他们肯定会有所收敛。”   李亨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第423章 永王兵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分封田地给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立下战功的大将们,势必会造成军阀混战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分封制导致唐朝末年,军阀混战。   与此同时,河西兵马使盖庭伦与武威郡昭武九姓胡商安门物等人杀死了节度使周泌,聚集了六万人,意图谋反。   武威郡大城之中有七个小城,胡人已占据了五个,只有两个城还在坚守。   河西支度判官崔称与中使刘日新率领二城中的军队攻打叛胡,经过十七日苦战,最终平定了叛乱。   这时,史思明率兵从博陵出发,蔡希德从太行出发,高秀岩从大同,牛廷介从范阳出发;四股兵力共计兵力十万,来进攻太原。   奉命坚守太原的是李光弼,但是这时,他手下的精兵强将都已经奔赴朔方;其余的团练兵都是乌合之众,不满一万人。   史思明认为太原城垂手可得,如果攻下太原;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取朔方、河西、陇右。   太原城中的将领都十分害怕,商议修治城池抵抗叛军,李光弼却觉得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太原城周长四十里,在叛军即刻就要来到时紧急修治城池;先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这样会导致敌人还没到来之前,就把自己累趴下了。   于是,率领士兵及民众于城外开凿壕沟准备固守,又让士卒做了数十万块砖坯。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砖。   等到叛军在城外进攻,李光弼就让士卒用砖坯在城内加高城墙,有毁坏的地方便立刻补修。   史思明派人到崤山以东去取攻城的器具,并且让胡兵三千护送;他们到达广阳时,遭到别将慕容溢、张奉璋的拦击,胡兵全部被杀死。   攻城的器具没拿着不说,还损失了很多兵将。   史思明气不可遏,率兵围攻太原。   李光弼深知自己兵力没办法和他抗衡,于是以守为攻、坚守在城池里、拒不出兵。   史思明围攻太原一个多月,还未攻下;于是挑选了一批骁勇善战的精兵,作为流动作战的军队。   他告诫他们说:“我率兵攻打城北时,你们就暗中往城南;攻打城东时,你们就向城西,见到有机可乘时就进攻。”   但因为李光弼军令严整,即使叛军没有攻打的地方,巡逻的士卒也十分警惕,未曾大意。   叛军根本就没有机会。   李光弼还在军中征募人才,只要是有小技艺的人都被选中,根据能力予以使用、人尽其才。   李光弼还机缘巧合得到了安边军的三个铸钱工匠,他们非常善于挖掘地道。   李光弼就让他们在城墙周围挖了很多的坑,上面用木板掩盖。   叛军士卒站在城下抬头辱骂,李光弼就派人从地道中拉下门、拉住叫骂人的脚,拽入城中,在城墙上杀掉。   从此叛军士卒行走时都看着地。   叛军又制做云梯和土山作为攻城的器具,李光弼就挖地道以迎战,所以这些器具在临近城时都陷入地中。   叛军起初攻城急迫,李光弼就作了大炮,发S大石,一发打死二十多人。   叛军在攻城中,被石头砸死了十分之二三,于是就退营到城墙数十步以外,死死地把城围住。   李光弼又派人假装与叛军相约,定好日子出城投降,叛军大为喜欢,不加防备。   而李光弼却让士卒在叛军的营地周围穿掘地道,然后用木头顶住。   到了约好的投降日期,他率兵站在城上,派遣裨将率领数千人出城,假装投降,叛军都一心站着观看。   忽然营中地面塌陷,掉下去了一千余人;叛军顿时惊慌散乱,官军乘机擂鼓呼喊,出城袭击,俘虏杀死一万多人。   这时恰逢安禄山死去,安庆绪命令史思明归守范阳,留下蔡希德等人继续围攻太原。   与此同时,尹子奇率兵围攻睢阳。   安庆绪任命尹子奇为汴州刺史、河南节度使。   二十五日,尹子奇率领归州、檀州以及同罗、奚人部兵组成的十三万联军进攻睢阳。   许远向张巡求援,张巡即率兵从宁陵进入睢阳。   张巡有三千人马,与许远合兵共六千八百人。   叛军全力攻城,张巡亲自督战,勉励将士、昼夜与叛军苦战,有时候一天都能交战二十多次。   双方共激战十六日,俘虏叛军将领六十多人,杀死叛军士卒二万多,士气大振。   许远对张巡说:“我性情懦弱,不懂得军事,你智勇双全,请让我为你坚守,你代我指挥作战。”   从此以后,许远只调集军粮,修理作战器具,在军中处理杂事;作战指挥权都交给了张巡。   安庆绪任命史思明为范阳节度使,并兼任指挥恒阳军事,封爵为妫川王;又命令牛廷介指挥安阳军事。   任命张忠志为常山太守兼团练使,镇守井陉口;其余的将领仍各任旧职,招募军队抵御官军。   先前安禄山攻陷两京时,把两京中的珍宝财物全部运往范阳。史思明手握重兵,拥有财物,更加骄横,逐渐不听从安庆绪的命令,安庆绪不能节制。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日,永王璘兵败身死。   当时李成式与河北招讨判官李铣合兵讨伐李璘,皇甫铣有兵数千,驻扎在扬子;李成式派判官裴茂率兵三千驻扎在瓜步,广树军旗,列于长江沿岸。   李璘与他的儿子李玚登上城头,望见军旗极多,心中有些惧怕。   其部将季广琛召集其他的将领们说:“我们跟随永王走到这一步,只因为天命不助,人谋已不能成功,不如趁还未交战,赶快图谋出路。   “否则就会战败身死,永远成为逆臣贼子。”   其他诸将听后都认为他说的对。   于是季广琛领着自己的部队逃向广陵,浑惟明逃向江宁,冯季康逃向白沙。   永王李璘更加恐惧,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天晚上,长江北面的军队盛列火炬,光照水中,一变为二,李璘的军队也列火炬响应。   李璘错认为官军已经渡过长江,匆忙携家眷与部下潜逃。   等到天亮,发现不见过江的官军,李璘又返回城中收集军队,乘船而逃。   李成式的部将赵侃等渡过长江到达新丰,李璘派儿子李玚与部将高仙琦率兵迎击。   赵侃与李玚等交战,S中李的肩臂,李玚的军队于是溃败。   李玚与高仙琦收集残兵,向南逃奔鄱阳;他们收聚库中的兵器物资,想向南逃奔岭表。   江西采访使皇甫侁派兵追击,俘获了李璘,秘密杀死于传舍;李玚也死于乱军之中,其死党薛缪也被杀了。   皇甫侁派人送璘家属于成都。   肃宗很不开心:“皇甫侁既然俘获了我弟,为何不送来而擅自杀之”   他很不开心,从此不再委任他重要职位。 第424章 饥荒迭起   永王兵败丹阳,他的手下四下逃窜。   李白也开始向南逃离,但是不幸的是,他被抓住了,被丢进了寻阳狱中。   他的老婆宗氏为了救他四处奔走。   江南宣慰使崔涣与御史中承相宋若思极力营救,才获释。   宋若思聘请李白为军幕参谋,掌管军中文书事务;并随宋若思一同至武昌。   二月二十二日,郭子仪遣兵攻潼关,大败。   郭子仪派他的儿子郭旰和兵马使李韶光、王祚等人渡过黄河攻下了潼关,杀掉了五百叛军。   安庆绪又派兵援救潼关,郭旰等人大败,官军死者一万余人;李韶光与王祚战死,仆固怀恩抱着马头渡过渭水,退保河东。   将士们这半个月都在忙着C练,以防安庆绪忽然带兵前来偷袭。   三月十三日,李亨任命左相韦见素为左仆S,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冕为右仆S;他罢免了二人的施政办事权力,敕征苗晋卿为左相。   之前的时候,杨国忠因为嫉恨宪部尚书苗晋卿,在安禄山反叛后,就请求玄宗让苗晋卿出朝为陕郡太守,兼陕郡、弘农郡防御使。   苗晋卿以老弱多病坚决推辞,玄宗不高兴,就让苗晋卿提前退休了。   等到长安失守,苗晋卿潜身逃入凤翔山谷之中,过起了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   李亨来到凤翔,下手敕征苗晋卿为左相,军国大事都向他征求意见。   三月二十一日,玄宗派宦官到韶州曲江县祭祀张九龄,并重赏他的家属。   他十分思念张九龄,张九龄也是第一个提出安禄山有反心的人;玄宗从此之后,每每想到张九龄,必定痛哭流涕、懊悔不已。   三月二十三日,安守忠率领两骑兵攻打河东,被郭子仪击退;这次交火共杀掉了八千敌军,俘虏了五千人。   三月二十七日,尹子奇再次攻打睢阳,又被张巡打败。   尹子奇吃了亏,又率大军来进攻睢阳。   张巡对将士们说:“我身受国恩,要死守此城,为国家效命。但想到大家为国家献身,血染原野,而赏赐难以酬劳所建立的功勋,感到万分痛心。”   将士们听后都情绪激动,奋勇请战。   于是张巡杀牛设宴,犒劳士卒,率全军出战。   叛军看见官军兵少,而嘲笑官军。   张巡不予理会,他手执战旗,率领众将直冲叛军阵中,叛军全军溃败!   这次战争共斩三十多名敌将三、杀死三千多士卒;尹子奇兵败逃亡,被张巡追赶了数十里地。   第二天,尹子奇越想越气、又集兵*临城下,张巡率兵出战。   双方昼夜交战数十回合。   张巡屡次挫败了叛军进攻的锋锐,但叛军仍然不停地围城攻打。   五月六日,郭子仪攻打长安,被安守忠打退。   四月的时候,李亨任命以郭子仪为司空、天下兵马副元帅,让他率兵奔赴凤翔。   十三日,叛军大将李归仁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在三原县北面截击郭子仪,郭子仪派部将仆固怀恩、王仲升、浑释之、李若幽等埋伏于白渠留连边桥,几乎全歼叛军,李归仁游水逃脱。   郭子仪就和王思礼在西渭桥合兵,进军驻扎在水西岸。   安守忠和李归仁率兵驻扎在京城西面的清渠。   两军相持七日,官军并没有进攻,双方都在观望。   五月初六,安守忠假装撤退,郭子仪率全军追击。   没想到叛军早就用九千精锐骑兵摆成了长蛇阵;官军想从中间冲乱他们的兵阵。没想到叛军变首尾为两军,夹击官军。   官军大败。判   官韩Y与监军孙知古都被叛军俘获,军用物资全部丢弃;郭子仪退军防守武功,内外严加戒备。   归至朝廷后,郭子仪请求自贬。五月十七日,李亨任命他为左仆S。   —   安史之乱爆发后,叛军迅速占领长安和洛阳;李亨即位后,不得不大力征调兵力和物力来平定叛乱。   当时朝廷府库空虚,主要靠江淮财税支撑战争,所以朝廷只得以官爵赏功。   诸将出征时,都给予空名委任状,上自开府、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郎将,都允许临时填写名字。   后来又允许用信牒授予官爵,以至有异姓被封为王的。   各路军队都以职务大小相互统辖,不看官爵的高低。   这次清渠战败后,又滥赏官爵以召集散兵游勇。   因此官爵贱而钱货贵,一通大将军委任状甚至只能只抵得上一顿酒钱。   凡是被招募参军的人,都穿金紫色衣服,甚至有朝士的仆人身着金紫色衣服,口称自己是大官,而实际却干的是低贱的工作。   唐朝的封官赏爵开始泛滥。   五月十日,肃宗罢免房管,任命张镐为相。   房管性情高傲,自从陈涛钭战败、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他却常常说有病不入朝。   也不积极处理自己职权内的政事,每天只知道与庶子刘秩、谏议大夫李揖高谈佛教与道教;有时听自己的门客董庭兰弹琴,董庭兰也借此而弄权谋利。   御史上奏说董庭兰受贿,初十,肃宗贬房为太子少师。   同时任命谏议大夫张镐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李亨自打安史之乱爆发之后,就常常召纳僧人数百名在宫内作道场,早晚诵读佛经。   张镐进谏说:“帝王应该修治德行以平乱安民,没有听说过布施僧人能使天下太平的!”   他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亨从此废止了早晚诵经的习惯。   乱世经年,遍地的都是饥荒。   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灵守卫南阳,叛军将领武令与田承嗣率军相继来攻城。   城中的粮食吃尽,以至于一只老鼠都价值数百钱;城中到处都是饿死的人,眼看着就要爆发叛乱了。   李亨派宦官曹日升往南阳宣慰士卒,因为叛军包围,不得入城。   曹日升请求单枪匹马入城传达帝旨,襄阳太守魏仲犀不答应。   这时颜真卿从河北到达,说:“曹将军冒着生命危险要去传达皇上的命令,为何要阻拦他呢!假使他不能到达,也不过是死一个使者;如果能够到达,那么城中人的信心就会更加坚强。”   于是曹日升与十名骑兵一起入城,叛军害怕他们的锋锐,不敢*近。   南阳城中的人已经绝望,及至见到曹日升,都十分欢喜。   曹日升去襄阳为南阳守城将士取粮,领着一千人运粮入城;为了防止叛军侵扰,派一队骑兵在周围互送。   鲁炅在城中已经坚守了一年,昼夜苦战,力尽而无法坚守;正是靠着这些粮食的接济,才得以继续坚守。   十五日夜晚,鲁炅打开城门率领剩余的数千兵力突围而出,奔向襄阳;田承嗣领兵追击,连续两天辗转交战,没有战果而返回。   当时叛军想要向南侵略江、汉地区,多亏鲁炅扼守住了战略要地,南夏才得以保全。 第425章 睢阳告急   与此同时,睢阳已经陷入危机。   我算了下时间,眼看着就到睢阳保卫战的时间了;我多次跟李亨上表,请求增援睢阳。   李亨表示,他不是不愿意增援,是根本没有兵可以去;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张巡已经坚守了那么久,肯定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   粮食物资等问题我也跟他反应了,但是不光睢阳缺粮,整个大唐都缺粮。   李恒都已经把一天三餐改成了两餐,整个凤翔地区也没什么粮食储备。   我请求去支援睢阳,李亨不同意,之前安守忠大败郭子仪的事情历历在目,他绝对不允许凤翔革命根据地出现问题。   因为凤翔革命根据地是皇脉所在,一旦凤翔根据地被攻陷,整个大唐就完了。   这时,睢阳又经历了一场大的战役。   尹子奇攻打睢阳一连失败了两次,于是增兵把睢阳包围得更紧,   夜晚,张巡在城中鸣鼓整理队伍,像要出击的样子;叛国闻知,整夜严备。   天亮后,张巡却停鼓息兵。   叛军在哨楼上观望城中,发现城中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张巡并没有要出征的意思,于是解甲休息。   这时张巡和南霁云将军、雷万春郎将等十多名将领各率五十名骑兵打开城门、突然杀出,直冲叛军营地。   他们径直来到尹子奇的战旗下,敌营顿时阵脚大乱。   张巡等人杀掉了五十名敌将、近五千士卒。   张巡想要S杀尹子奇,但他不认识尹子奇;于是想了一招,想要引他出D。   他命人削蒿草作箭头,被S中的叛军十分高兴;他们以为张巡他们的箭头已S完,以至于都拿草来应付公事了。   于是就去报告尹子奇,张巡因此认出了他。   张巡让南霁云S击,南霁云S中了尹子奇的左眼;尹子奇跌落马下,差一点被抓获。   他捂着自己的眼,收拾残兵败将仓皇出逃。   李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更加放心了;让李泌专门来跟我说,让我放宽心,睢阳不会失守的。   我能放心就有鬼了。   这时,姚訚被寄到了我的手里,他说他要去支援睢阳。   他觉得睢阳多半守不住,因为睢阳原本兵力就少;一直坚守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奇迹了。   再者,城父县原本和睢阳就很近,一旦睢阳失守,第二个倒霉的就是城父县。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奔赴前线。   他还开玩笑道,多年舞刀弄棒,搞不好会给张巡添乱。   他还嘱咐我不必再回信了,因为这封信到我手里的时候,他已经到睢阳了。   我虽然早有了这个准备,但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六月七日,   田乾真率兵包围了安邑。   这时守卫陕郡的叛军将领杨务钦暗中图谋归顺朝廷,河东太守马承光领兵接应,杨务钦杀了城中不同意归顺的诸将,翻越城墙前来投降。   田乾真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解除了安邑周围的士兵离去。   但是,七月十一日,安武臣率领军队前来攻陕郡,因外无援救,城中兵少;杨务钦战死,安武臣遂屠陕郡。这是后话了。   六月初十,将军王去荣因为私仇杀了富平县县令,按罪应当处死。   但是李亨考虑到他善于使用石炮,于是下敕书免其死罪,让他作为一名普通战士在陕郡效力。   中书舍人贾至没有立刻颁下敕书,上表反对:“王去荣行为不端,杀死本县的长官。说:‘臣子杀死君主,儿子杀死父亲,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因,而是长久演变的结果。’”   “如果赦免了王去荣的罪,就是放纵此种行为,使恶人萌生这种邪念。”   但是也有人认为陕郡刚刚收复,没有王去荣难以坚守。   贾至立刻怼了回去:“其他的郡县没有王去荣这样的人,为何也能坚守?”   “陛下如果因为善于使用石炮这一种技能就免除一个人的死罪,那么现在各军中有绝技的士卒实在太多了。”   “如果开了这个先例,这些人必定依仗他们的技能,在各地犯上作乱;到时候局面失控,陛下又该如何制止他们呢?”   “如果只是赦免王去荣的罪而杀掉其他的人,那就是法律没有准则而诱人犯罪。”   “现在如果怜惜一个王去荣的才能而不杀,以后必定要杀掉十个这样像王去荣一样有才能的人,那样伤害的人不是更多了吗?”   “再说,这个王去荣既然连本县的县令都能杀掉,实在是一个逆臣贼子。”   “本性难移,就算他在这里很温顺,在其他地方未必还会如此;同样的道理,他能在富平作乱,为什么就会专心治理陕郡呢?”   “他都可以杀掉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郡县的县令,谁能保证她不会因为某些私怨而对陛下下手呢?”   “一旦他真的有这些心思,就为时已晚了。臣真诚地希望陛下作为贤明的君主能从长远和大处考虑,那么祸乱不久就可以平定。”   李亨还是犹豫不决,于是把这件事下达百官,让他们发表意见。   韦见素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李亨的处罚意见,他义正言辞的说:“法律是天下的根本**,作为帝王都不敢罔顾法律、随意杀人。”   “而王去荣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竟敢擅自杀人;身为臣下,权力怎么可以超过君主?”   “而且,王去荣既然犯了杀人罪而不处死,那么军队中凡是身怀一技一能的人都会自认为无所顾虑,在各地横行为暴,那些做郡县官的不就很难治理了吗?   “陛下作为天下的君主,对人的爱应当没有亲疏之分,如果那样做,保全了一个王去荣而失掉天下的百姓,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这些话说得十分不好听,李亨的脸都铁青了。   但是韦见素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说。   “按照刑律,诛杀县令属于十恶之罪,其罪当诛。”   “而陛下却要加以赦免,致使王法不能施行,人伦道德不能伸张,我等奉行诏书,实在难以服从!“”   “国家要以法律来治理,军队要严格执行军令才能取得胜利。如果只用恩惠而无威权,就是慈祥的母亲也不能说动他的儿子。”   “陛下重赏战士,论理战士们的积极性应该很高才是;可是,每当作战时却少能取胜,难道不就是因为执行军法不严吗?”   “现在陕郡虽然要紧,但也没有执行国家的法令急迫。如果有法必依,则天下不愁不能够平定,何况一区区陕郡!”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没有法度,就算陕郡得以守住;可是失去了民心,得到它又有什么益处呢!?”   李亨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我很想拽拽韦见素的袖子、示意他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可是我站在武将的队列,和他隔着好几米远,根本够不着他。   韦见素越说越激动,拱了拱手:“王去荣不过有一点雕虫小技,陕郡不会因为有他无他而存亡。而王法的有无,才是国家的根本所在。我们都衷心地希望陛下遵守贞观年间制定下来的法律。”   李亨不知道是因为生气韦见素怼他、还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策略并没有问题。   他完全无视了满朝文武的反对,依旧固执地赦免了王去荣。 第426章 再三挫败   七月初一,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率兵收复高密与琅邪,杀死了两万多叛军。   七月算是开了个好兆头,但初二夜里,蜀郡兵郭千仞等人谋反,六军兵马使陈玄礼讨杀。   七月初六,尹子奇又带了一万多名士兵围攻睢阳。   最早的时候,许远在睢阳城中积蓄了六万石军粮;原本睢阳人少,六万足够应付很长时间。   可是,虢王李巨准备不充分,于是跑来跟许远抢;命令把这六万军粮拿出一半儿来分给濮阳、济Y二郡。   许远坚决反对,但意见未被采纳;李巨直接把粮食抢走了。   可是,济Y得到粮食以后,随即连城投降了叛军,而睢阳城中的积粮此时已被吃尽。   将士每天每人只能分到一小碗米粥,里面还夹杂茶叶、树皮。   而叛军却物资充足,他们粮道畅通,兵员充足,伤亡能够及时得到补充。   安庆绪一心拿下睢阳、继而向华北地区行进;因此,所有的物资都睢阳这边儿聚集。   对方有上万精兵强将,而睢阳城苦守了近一年,兵士们皆身负有伤。   而且,将士受伤后得不到医治、死去后得不到援兵补充,再加上军粮消耗殆尽,饿死的人有近五成。   到现在仅剩下一千六百人。   而且,这一千六百人还都因为饥饿疾病没有多少战斗力。   这些消息我远在凤翔都能得到,更别说就在城下的尹子奇了。   于是,他增派兵力,把睢阳城紧紧包围,张巡赶忙着手准备守城的战具抵御进攻。   叛军制作了云梯,高大如半个彩虹,上面安置了二百精兵,推临城下,想令士兵跳入城中、一举攻下睢阳城。   张巡提前派人打听了他们的动向,在云梯到来之前就事先在城墙上凿了三个DX。   等待云梯快临近时,从其中一X个中伸出一根足有三人合抱宽的木头;那根木头头上设置了铁钩,铁钩的作用是为了钩住云梯使不得退去。   然后,从另一个X中出现了一根和这个木头差不多的粗细的木头,顶住云梯了,使其不得前进。   尹子奇不知道张巡要干什么,一时之间、光顾观望了,并没有让云梯上面的人撤离。   这时,最后一个X中也出现了一根同样粗细的大木头。   木头头上安置了一个铁笼,笼中装着很多枯草。   尹子奇更加不理解了,这些枯草有什么用吗?   只间这时,城墙之上忽然出现了很多弓箭手;他们有的冲着云梯根部放箭,有的则直接把剑对准了云梯。   南霁云手持一根火箭,直接把那个火箭S进了铁笼里的枯草上。   登时火光大作,原来那些枯草里都被掺上了石油。   大火焚烧云梯中部,云梯从中间被烧断,梯上的士卒全部被烧死。   尹子奇立刻命令钩车去攻打城门。   钩车所到之处,城楼纷纷崩陷。   张巡立刻让人把大木头收回来,把原本的大钩子换成圈。   他让士兵们套住叛军的钩车头,然后用皮车拔入城中;截去车上的钩头,然后把车放掉。   叛军又制作了木驴来攻城。   木驴准确的应该叫做尖头木驴,是一种常见的攻城战车。   说是木驴,实际上更像是特洛伊木马那样的伪装。   尖头木驴有一个做成的外骨架,下面是一块横板;上尖下方,外面用坚硬的生牛皮包裹起来,可以抵御城墙上弓箭手的S击。   横板下面有六个轮子,人在里面可以跟蹬自行车一样、通过齿轮磨合驱动木驴前进。   木驴标准的尺寸是一丈五尺长,八尺高;这样的标准木驴里面可以装载十个人。   把木驴推至城下,可以有效躲避城墙上的箭矢。   尹子奇把他们拿出来,应该是准备一鼓作气、一波把睢阳拿下了。   张巡立刻命人熔化铁水,通红的铁水对着城下浇了下去。   木驴的表皮是由生牛皮制作的,表面的牛皮立刻被烧出来了大窟窿。   里面的人被烫得嗷嗷直哭,木驴立刻被销毁。   尹子奇两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让人在偷偷的在城西北角用土袋积成阶道,想借此登城。   张巡发现了之后,假装没看见,也不和叛军起正面冲突;只是每天夜晚、看到对方放下袋子撤离之后,暗中把那些装满了土的袋子换成了装满了松明和干草的袋子。   袋子用的就是他们自己的袋子,叛军每天都是偷偷摸摸的来放袋子,当然也没有时间检查;每次他们想要检查的时候,张巡就派人在城墙上恫吓他们。   叛军们第二天回来,发现那些袋子还在那里,更加不加以怀疑;他们以为张巡不知道他们的意图,于是连检查都没有检查,只是一股脑儿的继续堆积。   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多天。   叛军觉得差不多高了,准备开始攻城。   张巡乘机出军大战,派人顺风纵火焚烧阶道;叛军搬起袋子准备扔到墙根儿的时候,才发现袋子已经被调包了。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火箭S向了那些麻袋,干草和松明本来就是易燃物,再加上顺风,火苗一下子就窜出来一丈多高。   叛军原本就是来攻陷城池的,根本就没想到会突然起火,更没想到自己准备好的土袋怎么会变成了“火袋”。   他们根本无法救火,慌忙之下只得四处逃窜。   张巡立刻派南霁云去追杀尹子奇,上次想要杀他,结果只是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但是敌军为了保护尹子奇逃走,留下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南霁云出于考量,选择退回城内。   这次大战,杀死了敌军两千多人,后来成了火烧赤壁的故事原型;真正的赤壁之战曹C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水土不服和瘟疫,并没有借东风和火烧这些。   唯一的弊端是火势太大,经过二十多天扑救才得以完全熄灭。   张巡的一系列对策都是随机应变、临时想起来的,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尹子奇感到十分害怕。   他连续失败了三次,不敢轻易再进攻,于是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并置立木栅围城。   张巡也在城内挖了壕沟,防止他们突然袭击。 第427章 回纥入援   张巡真的是个很出色的军事家,苦守睢阳,打扮了敌方的多次进攻、杀死了数十倍于自己兵力的敌人。   如果城中补给足够的话,睢阳不会失守。   这场战役的时候,睢阳城中的粮草箭矢等物资均已消耗殆尽。   这时,许叔冀在谯郡,尚衡在彭城,贺兰进明在临淮;这三个郡县都和睢阳相邻,他们三个都拥兵不救,   城中日益艰难,于是张巡命令南霁云率领三十名骑兵突围出城,往临淮去求援兵。   南霁云出城后,叛军立刻派了一万多人来阻击;他率领骑兵直冲敌阵,左右S击。   纵然叛军披靡,南霁云也仅伤亡了两名骑兵。   南霁云到达临淮,见到贺兰进明,贺兰进明说:“现在睢阳城眼看着就要陷落了,派援兵去又有什么用呢!”   南霁云说:“我以死来向你担保,睢阳城还没有被攻陷。再说睢阳如果被叛军攻占,下一个就是临淮,此二城犹如毛皮相依,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贺兰进明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兵力匀一部分给他们,但是他很喜欢南霁云的勇敢。   他不顾南霁云的不满、强行把他留下,准备了酒食与音乐歌舞,来招待南霁云。   南霁云一口没吃,慷慨激昂地哭着说:“我突围出来时,睢阳城中的将士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粮食吃了!这一个多月全靠树根树皮支持生命!”   “我确实很饿、也确实想在此进食,但我实在是难以下咽。”   “大夫你手握强兵,眼看着睢阳将要陷落,却丝毫没有救援之意,这难道是忠臣义士所应该有的行为吗!”   贺兰进明任凭他辱骂。不还口、也不松口。   南霁云起身告辞,辞行前。咬掉自己一个手指头丢在地上:“我南霁云既然不能完成主将交付给我的命令,请留下一个指头以表示信用而归报主将。”   座中的人都被感动而哭泣。   南霁云知道贺兰进明不会出兵救援,就离开了临淮到了宁陵;他和宁陵城使廉垣一起率领步、骑兵三千人,趁着夜色,突进叛军的包围圈。   他们边战边进,来到睢阳城下又和叛军血战;成功摧毁了敌营,但是南霁云所率领的军队伤亡也很大。   三千骑兵只剩下一千人得以入城。   城中将士与官吏得知救兵无望,都大声痛哭;叛军知道没有援兵,围攻更加急迫。   其实也不能把责任全推到贺兰进明身上。   当初,房管作宰相时,因为嫉恨贺兰进明,就任命他为河南节度使又任命许叔冀为他的都知兵马使,二人都兼御史大夫。   许叔冀自恃部下兵力强壮,并且官职与贺兰进明相等,不接受贺兰进明节制。   贺兰进明肯定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不敢分兵去救援睢阳;他害怕许叔冀会趁机来袭击。   八月二十三日,李亨犒劳诸位将领,让他们进攻长安,并对郭子仪说:“事情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郭子仪则立下了军令状:“这一次如果不能够战胜,我一定以死相报。”   八月二十七日,御史大夫崔光远在骆谷大败叛军。   他的行军司马王伯伦、判官李椿率领二千人进攻中渭桥,杀死叛军守桥将士一千人,乘胜进兵至苑门。   叛军先前驻扎在武功的军队得知后,逃回长安,在禁苑北面与官军相遭遇,两军交战,王伯伦战死,李椿被俘虏后送往洛阳。   虽然战争惨烈,但是成功收复武功。   九月初二,蔡希德围困上党,擒到了程千里。   蔡希德率领轻装骑兵来到上党城下挑战,节度使程千里率领一百名骑兵开城门突然杀出,想要活捉蔡希德。   但是没想到叛军救兵来到,程千里自知不敌,收兵退回;但是因为城门口的过桥被毁坏,程千里坠入城壕之中,反倒被蔡希德俘虏。   程千里仰天长叹、对随从的骑兵喊道:“我不幸被叛军俘虏,这是天意!回到城里后请告诉诸位将领,让他们好好坚守,宁可失去将帅,不能够失去城池。”   蔡希德又领兵攻城,没有攻克,于是把程千里送往洛阳,安庆绪任命程千里为特进,囚禁于客省。   —   李亨这个爸控一心想要收复长安、把他爸接回来。   但是一直没能成功,虽然安史之乱反击战的势头目前看来还是比较好的,但是唐朝的兵力得不到补充、物质也得不到补给。   官军们面对由胡人组成的“曳落河”,本能地发怵;因为胡人们畜牧业发达,他们的饮食结构导致他们的身材都非常高大。   人都是这样,气势很重要!   李亨苦于没有机会收复长安,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段秀实多次跟我商量,他让我带着陌刀队前去突袭;陌刀手原本就是骑兵的一种,作战的时候机动性非常好。   但是也有个缺点,陌刀手大多精于爆发,对于敏捷度要求比较差;突击可以,但是攻城实在是不擅长。   段秀实这玩儿觉得我是贪生怕死,把我骂了一顿之后,跑去跟郭子仪商量去了。   郭子仪难得和段秀实达成了共识,他上书跟李亨,提议从借兵。   他认为回纥兵精,能征善战;如果由回纥兵助阵的话,战争肯定会很快平复。   回纥怀仁可汗收到了李亨寄去的文书后,派他的儿子叶护和将军帝德等人率领精兵四千余人来到凤翔。   李亨亲自接见了叶护,设宴招待,赏赐财物,随其所愿,无不满足。   九月十二日,元帅广平王李俶率领朔方等各镇兵及回纥、西域各国兵共十五万,号二十万,从凤翔出发。   李俶见到回纥叶护,二人约为兄弟,叶护十分高兴,称李俶为兄。   回纥人到达扶风,郭子仪留他们宴请三天。   叶护拒绝:“国家在危难之中,我们远来援助,还没有作战,那里顾得上大吃大喝!”   但是郭子仪一再坚持,他拒绝不了,只好同意了邀请;但是他表示只吃这一顿,之后就跟普通士兵一样就可以。   宴会后,叶护便立即出发。   郭子仪无视了他的“同等”宣言。每天供给回纥军二百头羊,二十头牛,四十斛米。 第428章 收复长安   九月二十五日,各路军同时进发。九月二十七日,到达长安城西,在香积寺北面沣水东岸结成阵列。   我带领安西军为前锋,郭子仪为中军,王思礼断后。   叛军似乎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们调兵遣将,足足集结了十万兵力。   他们在沣水西岸结成阵列。   李归仁出阵挑战,但是打了一半就开始逃跑。   我觉得有诈,跟郭子仪说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千万不要追击。   可是李亨一心速战速决,不仅命令郭子仪追击,还让我前去辅助。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亨一味的急功近利,安史之乱应该不至于到七六三年才平定。   于是,官军渡河追击、*近叛军列阵的地方。   果然有诈!   官军刚刚到达附近,就中了埋伏;他们在周围挖了很多深坑,一旦有人坠落进去,立刻就对着坑中放箭。   我立刻命令全军后撤,这时叛军乘机突进;原本就已经被打断了气势的官军顿时自乱阵脚。   官军撤回东岸,叛军跟过来争着抢夺军用物资。   我带领陌刀手准备列阵突击,发现中军已经有人在仓皇逃窜。   我冲一直在忙着维护秩序的郭子仪所在的方向大吼了一声:   今天如果不拼死抵抗,别说收复长安,到时候大家都得死在这儿!是大唐军人的,就给我拿出点儿大唐军人的气势来!   说完,我也不管他们有没有人听,带着我的兵列于阵前。   九月的天还有些热,我干脆把缺胯袍脱了下来。   这些陌刀手有的是跟了我多年的弟兄,有的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   估计是看到我一个糟老头子都这么拼,士气空前高涨;他们高声呼喊着,和我一起奋勇杀敌。   陌刀细长的银色双刃在空中挥舞着。   当嗣业者,人马俱碎。   不知道我一直苦练了多年的刀术能不能和真正的李嗣业相提并论。   至少我带人顶住了他们的进攻。   接连斩杀了数十人,才打退了第一波进攻、稳住了官军的阵地。   郭子仪纵马过来,段秀实跟在他的身后;这娃儿也是,你明明是我的副将,你老跟着郭子仪干啥?   “嗣业,叛军势如破竹,当如何是好?”郭子仪满面愁容的看着我。   “子衿,为今之计,必须先突围出去,不然我方必败。”我和郭子仪差不多大,俩人基本上都是互相称字,“等下我带人突围,你带着其他人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物资已经丧失了一大半儿。”我打断他的话,“我们坚持不了几天。”   说完,我就集结先锋军准备突围。   陌刀手在前、排成横队,如墙向前推进;我纵马走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李归仁看到我站在第一排中间,立马拿起弓箭想要S我的马。   我让陌刀队突袭,挥刀打开了他的箭。   陌刀手后面第二排就是弓箭手,我们负责突围,他们负责输出。   叛军前锋接连中箭、纷纷开始后退,官军所向披靡。   都知兵马使王难得为了救他的裨将,被叛军S中眼眉,垂下的R皮遮住了眼睛。   王难得自己拔去箭头,扯掉R皮,血流满面,但仍然奋勇作战,不下战场。   叛军埋伏精兵于阵地东面,想要从后面袭击官军;被官军侦察发觉,朔方左厢兵马使仆固怀恩领回纥兵袭击叛军伏兵,叛军被全部消灭,因而士气大落。   我看到气势已经回来了,命令陌刀手折回阵地。   我和回纥兵趁其不备、绕道到叛军阵后,与大军前后夹击。   从午时至酉时,共杀敌六万余人,被填于沟堑中的死者无数,叛军大败而溃退。   其余的残兵逃入长安城中,夜晚喧叫声不止。   这时,仆固怀恩给广平王李俶提建议说:“对方现在朝不保夕、准备放弃长安城逃走,请让我率领二百名骑兵追击,捉住安守忠、李归仁等人。”   李俶不同意,他说:“将军战已疲劳,暂且休息,等明天再说。“   仆固怀恩还是觉得应该乘胜追击:“李归仁与安守忠都是叛军中骁勇善战的大将,现在骤然被我们打败,实在是天赐良机,为何要放虎归山呢!如果让他们收拾残兵,再来与我们作战,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再说兵贵神速,为何要等到明天呢!”   广平王坚持不同意追击,他让仆固怀恩返回营中。   仆固怀恩坚请不已,来来回回,一夜跑了四五次。   等到天亮,侦察兵回来报告说,叛军守将安守忠、李归仁与张通儒、田乾真等都已逃跑。   仆固怀恩感叹道:纵虎归山,以后必成大患……   打退了敌军后,二十八日,唐朝大军进入西京长安。   起初,肃宗急于收复京师,与回纥相约定:“收复了京城之日,土地与男子归唐朝所有,金帛与女人全部归于回纥。”   这时,已经收复长安,叶护准备要按约定办事。   广平王李俶拜在叶护马前拱手、身体弯成了一个直角,说道:“现在刚克复了西京,如果大肆进行抢掠,那么在东京洛阳的人就会为叛军死守,难以再攻取,希望到东京后再履行约定。”   叶护直接被他的反应震惊了,他跳下马回拜,并跪下来捧着广平王的脚,说:“我当率军为殿下立刻前往东京。”   于是与仆固怀恩率领回纥、西域的军队从长安城南经过,扎营于水东岸。   百姓、军士以及胡人见到李俶纷纷下拜,都哭泣着说:“广平王真不愧汉夷各族的主人!”   肃宗得知后,有些高兴地说:“百姓们为什么不夸朕呢,难道朕不如广平王?”   他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只是口头抱怨了一下。   李俶整军入京城,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幼,都夹道欢呼悲泣;他留在长安,镇守安抚了三天后,率领大军向东去收复洛阳。   临走之前,任命太子少傅虢王李巨为西京留守,镇守长安。   二十九日,报捷的文书到达凤翔,百官都入宫祝贺。   肃宗泪流满面,当天即派宦官啖庭瑶入蜀中上奏玄宗,又命令左仆S裴冕先入京师,告慰祖宗陵庙并安抚百姓。 第429章 李泌辞行   收复了长安之后,李亨下诏书让李泌赶往长安。   李泌到后,肃宗说:“朕已经上表请求上皇回京城,朕当让帝位,还东宫重为太子。”   李泌一怔,问:“上表还能够追回吗?”   李亨不理解,说:“已经走远了。”   李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笃定地说:“上皇不会回来。”   李亨吃惊,问为什么。   李泌说:“按道理和情势,不回来是自然的。”   他的话把爹控的李亨说得很方,说:“那怎么办呢?”   李泌说:“现在请再写一份群臣贺表,就说自从在马嵬被留,在灵武被劝说即帝位,到今天克复京城,陛下时刻思念着上皇,请上皇立刻返回京城、颐养天年,以使陛下能尽孝养之心,这样就可以了。”   李亨听后立刻让李泌草写表书。   李亨读了表书后,泣不成声:“朕开始时真心想把帝位复归上皇。现在听了先生的话,才知道是失策。相比于归还帝位,奉孝才是根本。”   他立刻命令宦官奉表书入蜀,当晚他李泌一起饮酒,并同床而睡。   李辅国请求把宫禁中的符契与钥匙交付给李泌,李泌请求让李辅国继续掌管,李亨同意。   与此同时,郭子仪率领蕃、汉兵追击叛军至潼关,杀敌五千人,攻克了华Y、弘农二郡。   关东向朝廷献来俘虏一百余人,肃宗下敕书让把他们全部杀掉。   监察御史李勉向李亨进言说:“现在举行叛乱的元凶还没有被除掉,战乱波及了大半个国家,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他们得知陛下即皇帝位,率兵平叛,都想着洗心革面,来服从陛下,现在如果把这些被俘的人全部杀掉,是*迫那些跟随反叛的人继续作乱。”   李亨听后立即命令赦免了他们。   十月三日,啖庭瑶到了成都。   十月十八日,啖庭瑶持玄宗诰命还,诰中说:“给我剑南一道自奉足够了,不再回京师。“   李亨读后忧惧,不知如何办才好。   李泌安慰他,这是因为第二道表书还没到的原因。   果然,没多久第二道表书的使者回来了,他们说,玄宗最开始看到李亨请让帝位的表后,心中彷徨不食,想留蜀不归。   及见群臣贺表,才高兴,命备食作乐,并下诰命定行日。   李亨听后说:“这都是靠先生的帮助。“   初八早上,兴平军上奏说:在武关打败叛军,收复了上洛郡;下午接到了边军的战报,吐蕃军队攻陷西平郡。   李亨也顾不上理会,当务之急是先安内。   李泌为肃宗草群臣贺上皇表之后,就想要离开,继续做自己的山野闲人。   他跟李亨辞行,说:“臣现在已报陛下之德,想要退为闲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快乐呢!“   肃宗说:“我与先生累年以来同生死,共患难,现在正是一起有福同享的时候,先生为何要离我而去“   李泌说:“臣有五不可留,愿陛下听任臣去,免臣于死。“   肃宗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泌对言说:“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奇,有此五者,所以不可留。“   李亨说:“这件事容后再议。”   李泌拒绝,说:“陛下现在与我亲密无间、我请求的事都不答应,何况以后在朝廷的殿上。”   “我还能够有所请求吗?陛下不答应我离开朝廷,实际上是在杀死我。”   李亨有些不高兴了:“没有想到你对朕如此疑心,朕怎么能够杀你呢!你真是把朕当做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了!”   李泌回答说:“正因为陛下不杀掉我,所以我才要求离去归隐;如果要杀掉我,我还怎么敢说离去的事呢!”   “再说要杀掉我的并不是陛下,而是我所说的不能够留下来的五条理由。陛下过去待我如此之好,我有时遇事还不敢尽言,何况现在天下已经安定,我还敢直言吗?”   肃宗沉思良久说:“你是因为朕没有听从你关于北伐的计谋吗!”   李泌回答说:“不是关于北伐的事,我所不敢直言的是关于建宁王李的事。”   李亨说:“建宁王是朕的爱子,性格英勇果断,在艰难之际立了大功;朕怎么能不知道呢!”   “但他受到小人的教唆,想要谋害他的哥哥广平王,图谋为太子,朕从国家的利益考虑,不得已才除掉了他,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原因吗?”   李泌回答说:“建宁王如果有谋害太子的心意,广平王应该怨恨他。但广平王每当与我言及此事,涕泣呜咽,称建宁王冤枉。我现在决计辞陛下而去,所以才敢于说这件事。”   李亨不信:“建宁王曾经在夜晚摁广平王的门,是想要害死广平王。”   李泌说:“这都是坏人进的谗言,建宁王如此孝友聪明,难道会这样做吗”   “陛下昔时想用建宁王为元帅,臣请用广平王。建宁王如果有此心,应该怨恨臣,但反而以臣为忠,更加亲善,陛下由此可见其心。”   李亨听完后哭泣着说:“先生所说的话都非常正确。既往不咎,我不想再听说这件事了。”   李泌摇了摇头,说:“我之所以说这些事,并非要究既往,而是想陛下慎重将来。”   “过去天后有四个儿子,长子是太子李弘,当天后正图谋称帝时,讨厌太子李弘聪明,就毒杀了他,又立次子雍王李贤为太子。”   “李贤心怀忧惧,就作了,希望能借此使天后感悟。而天后不听,李贤最后还是死于黔中。”   “他所作的是:‘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现在陛下已经一摘瓜了,希望不要再摘!”   李亨听后愕然说:“怎么会是这样?!请先生录下这段辞,我要写下来!”   李泌叹了口气:“只希望陛下记在心中,何必要形之于外呢!”   这些都是听李亨身边的宦官讲述的,不可否认的是,从此之后,确实能看得出来李亨是真的后悔了。 第430章 睢阳陷落   刚刚收复长安,全军将士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时传来战报,睢阳失守。   尹子奇场面率兵困围睢阳。   城中粮食早已经已经吃尽,有人建议放弃睢阳把军队撤向东面;张巡与许远商议,两人达成了共识,认为不能撤退。   因为睢阳是江、淮地区的屏障,如果放弃睢阳城,那么叛军就可以长驱南下,侵占江、淮地区。   “将士们都因饥饿劳累病弱,要撤退也必定走不脱。战国时代的各国诸侯交战时,同盟国还互相救援,何况我们周围不远还有许多朝廷的驻军将帅!不如固守以待援。”   结果,南霁云求了一圈儿援助,都没有人愿意出兵协助。   茶叶吃光了以后,就杀马而食;马被杀完后,又捕鸟雀和掘地抓鼠而食。   鸟鼠都吃尽了之后,张巡就杀掉了自己的老婆、奴仆们;让士卒们吃R,许远也杀了他的家奴。   士卒们当时悲恸大哭,但是为了国家大义,他们不得不吃。   但是这些人依旧不够全军将士分食的。   城中的女子自发站了出来,请求作为将士们的粮食;老弱病残的男子也站了出来,请求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   国家大难当前,没有任何人退缩。   城中的人都知道必死,但是依旧没有人逃脱;坚守到最后,城中只剩下四百人。   凤翔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哭得不成样子,郭子仪也是毁不该当初,不应该跟我唱反调来着;李亨也懊恼不已,失去了张巡许远这两位军事奇才。   十月初九,叛军登上城头。   四百余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个病弱的士卒,已经无力抵抗。   张巡向西拜了两拜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但没有守住睢阳城,生时既然不能报答陛下的恩德,死后作为没有归宿的鬼魂也要英勇杀敌!”   随后,城被叛军攻陷,张巡与许远被俘虏。   尹子奇很佩服张巡,问他:“听说将军你每当作战时眼角睁裂,牙齿咬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张巡说:“我是发誓要吞灭你们这伙叛逆的贼党,但恨力不从心。”   尹子奇就用刀撬开张巡的口探视,只剩下三四颗牙齿。   他惊讶不已,想要劝服他为己所用。   他的部下劝诫他:“像张巡这样的人,都是忠义守节之士,终究不会为我们所用。再说他深得军心,如果不杀掉他,必会后患。”   尹子奇觉得有道理,就把张巡与南霁云、雷万春等三十六人全部杀掉;姚訚在睢阳城陷落之时,就已经战死。   张巡临刑前,神色自若,面不改色,慷慨赴难。   尹子奇把许远送往洛阳,听候安庆绪发落。   最开始,张巡坚守睢阳时,仅有一万士兵;而城中居民百姓却有数万人,张巡每见一人就询问其姓名,以至于到后来,没有他不认识、叫不上名字的人。   坚守睢阳大半年,前后大小战斗共进行了四百多次,杀死叛军十二万人。   张巡练兵不按照古人的兵法作战布阵,而是命令部下的将领各自按照自己的战略教习战法。   有人问其中的原因,张巡说:“现在是与反叛的胡人作战,他们忽散忽合,变化不定,有时在数步之内,军势都不同;所以就需要将领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应接突发的事件。”   “如果让他们动不动就要请示大将,那就来不及了;不知道作战用兵的变化,必定会延误战机。所以我让士卒了解将领的心意,将领熟悉士卒的情绪,这样将领指挥士卒作战,就如手使用自己的指头一样自如。”   “再说了,兵与将都相互了解,部队各自为战,不是很好吗!”   自从与叛军交战以来,守城所用的器械与作战所用的兵器都是缴获敌人的,守城部队没有修理制造过。   每当战斗激烈时,有的将士退缩,张巡就立在阵地上对将士们说:“我绝不离开这里,你们和我站在这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们要为大唐守住江淮!”   将士听后,士气大增,又纷纷向前,与叛军死战;最后都能奇迹般地打退敌人的进攻。   张巡待人诚恳,胸怀坦荡,善于随机应变,出奇制胜;并且他号令严明,赏罚分明,能够与部下同甘共苦,所以部下的将士都拼死效力。   睢阳将士浴血奋战,讽刺的是,直到睢阳陷落,周围的人都没有出兵援助的。   河南节度、采访等使张镐得知睢阳危急,率兵日夜兼程,并发文书告淮南、北海等节度使以及谯郡太守闾丘晓,让他们也发兵来救。   而闾丘晓因为素来狂傲,竟不听从张镐的命令;等到张镐率兵赶到,睢阳城已被攻陷了三天。   张镐率兵打退叛军,收复了睢阳。   他懊悔不已,如果提前三天到来的话,睢阳不会失守,张巡、许远、南霁云、雷万春、姚訚等人也不会枉死。   他当即召来闾丘晓。   按照唐律、不服从军令者、杖一百军G;张镐一气之下,直接让手下用G子打死了他。   —   与此同时,张通儒等收罗残兵退保陕郡,安庆绪调集了洛阳的全部兵力,命令严庄率领,与张通儒合兵;两股兵力共计十五万,准备阻挡官军。   十月十五日,广平王李俶率兵到达曲沃。   叶护命令其部将鼻施吐拨裴罗等率兵顺着南山搜寻叛军,于是驻军于岭北。   郭子仪和仆固怀恩、我以及来瑱率兵讨伐,和叛军在新店相遇。   他们依山而布阵,占据了有利地形;我觉得局势对我方不利,建议不要出兵。   郭子仪不停,他已经被睢阳的耻辱冲昏了头脑,坚持要手刃他们;结果,初战不利,被叛军赶到山下。   这时回纥军从南山袭击叛军的背面,在漫天黄尘中S了十余箭。   叛军回头一看,吃惊地说:“回纥兵来了!”   我趁机带人突围,叛军溃退。   官军与回纥军乘机前后夹击,叛军被打得大败,尸横遍野。   严庄与张通儒等人放弃陕郡向东败逃,李俶与郭子仪进入陕城,仆固怀恩率兵分头追击叛军。 第431章 重返长安   严庄先带领叛军逃跑,他进入洛阳向安庆绪报告败状。   十六日夜,安庆绪率领他的部下从苑门逃出,逃向河北,并在逃走前杀了所俘虏的朝廷将领哥舒翰、程千里等三十余人。   许远还未到洛阳,就被杀死于偃师县。   十月十七日,唐军收复东京洛阳后,李泌再次请求归山隐居   李沁屡次请求归隐山中,李亨执意挽留,不得已、才允许他返回衡山。   并下敕书命令郡县官为李泌在山中建造房屋,给三品官的俸禄。   十月底,官军先后收复河阳、河内、颍川。   十月二十一日,郭子仪派左兵马使张用济与右武锋使浑释之率兵攻占了河阳及河内二郡,严庄投降。   陈留郡的人杀了尹子奇,献郡来降。   田承嗣于颍川围攻来,这时也派使者来请求投降,因为郭子仪接应缓慢,田承嗣再度反叛,与叛将武令退保河北。   十月二十二日,李亨到达咸阳望贤宫,收到了东京洛阳收复的捷报。   二十三日,李亨进入长安。   城中百姓出城门外二十里来迎接,一路不绝,拜舞跳跃,高呼万岁,还有人忍不住痛哭流涕。   李亨入住大明宫。   御史中丞崔器命令接受过安禄山叛军官爵的人都解下头巾赤脚立于含元殿前,让他们自己捶打自己的胸口,叩头谢罪,他们的周围站立着手持武器的士卒。   崔器还召集百官在含元殿台上观看。   因为太庙被叛军烧毁,李亨身着孝服在太庙的断壁残垣伏地大哭,一连三日。   —   安庆绪率领部下败退到邺郡、改邺郡为安成府,改年号为天成。   这时跟随他的骑兵不过三百,步兵不过一千人,其他部将如阿史那承庆等都分别逃向常山、赵郡、范阳等地。   如果这个时候乘胜追击,肯定可以一举消灭。   但是李亨觉得已经可以满足了,他觉得已经重创了安庆绪,他们已经掀不起风浪了;于是,只顾向西回到长安,并没有乘胜追击。   结果,不到十天的时间,蔡希德从上党,田承嗣从颍川,武令从南阳,各自率领本部兵马投奔邺郡。   安庆绪又在河北各郡招募人马,兵众一下子又达到了六万,遭受重创的队伍又重新满血复活。   李亨进去长安,李俶进去了洛阳。   洛阳百官中接受过安禄山与安庆绪父子官爵的陈希烈等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悲泣请罪,李俶按照李亨的意旨释放了他们。   不久,李亨又后悔了,让李俶把他们押送往长安。   二十五日,崔器命令他们到朝堂跟李亨请罪,然后把他们关进大理寺和京兆的狱中。   府县中那些为叛军干过事的小官吏、受叛军驱使的胁从兵,被抓住后,也关进了狱中。   二十八日,李亨登临丹凤门,颁下制书,宣布对这些人的判决:“对于官吏和百姓中接受过安禄山叛军官爵、俸禄以及为叛军干过事的人,命御史台、中书、门下三司分别不同情况上奏。在战斗中被叛军俘虏的将士,或与叛军居住靠近,因而与其往来的人,一律允许自首而免其罪。家中有妇女被叛军污辱的,都不问罪。”   十月二十九日,叶护从洛阳返回,李亨命令百官于长乐驿迎接,然后在宣政殿设宴招待他。   叶护上奏说:“因为军中缺少战马,请求把军队留在沙苑,自己回国取马,然后为陛下扫除范阳叛军的残余。”   肃宗重加赏赐,然后遣叶护回去。   十一月十五日,李亨任命叶护为司空,封为忠义王,并规定每年赠回纥二万匹绢布,从朔方军领取。   李俶与郭子仪从洛阳回到长安,李亨亲自迎接郭子仪,说:“朕之家国,赖卿再造。“   十一月二十二日,玄宗到达凤翔,跟随护卫的士兵只有六百多人。   玄宗命令他们把兵器全部交到凤翔郡的武器库中,充盈当地武器库。   爹控李亨派三千精锐骑兵去迎接。   十二月初三,玄宗一行人到达咸阳。   李亨提前命人备下了皇帝所乘的车驾在望贤宫迎接玄宗,他也亲自在那等候。   玄宗登上望贤宫中的南楼之后,早已脱下黄袍、身着太子紫袍的李亨望着南楼上的自家老爹。   立刻下马、小步快速前行,伏身拜于楼下。   玄宗从楼上下来,拥抱了自己的儿子、抚摸着他的脸,泪不成声。   李亨跪在,手捧玄宗的双脚,呜咽不已。   玄宗要来黄袍,亲自为李亨穿上,李亨伏地叩头,坚辞不接受。   玄宗叹了口气,说:“天命与人心都已经归于你,你能够让我安度晚年,就是你的忠孝了!”   李亨推辞不过,只好接受了黄袍。   这时被挡在仪仗外面的百姓们都高声欢呼拜舞。   李亨干脆命令士卒们开禁,让一千余人进宫谒见玄宗。   百姓们并不拥挤、全都有序地看着他俩说:“我们今天重又见到二位圣人相逢,就是死了也不感到遗憾了!”   说的在场的人都潸然泪下。   郭子仪抓着我的胳膊,哭得不能自已,我原本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结果被他抓得好疼,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满朝文武以及一千多围观群众们喜极而泣,声音此起彼伏。   ……   玄宗不肯居住在望贤宫的正殿,说那是天子的住地,他已经不再是天子了。   李亨坚持请他入住,并亲自搀扶玄宗入殿;食官进上食物时,李亨都亲自品尝后再献上去让玄宗吃。   初四,所有人都将要从望贤宫出发返回长安。   李亨亲自为玄宗试马,然后再让玄宗上马;等到玄宗上马之后,他亲自为玄宗牵马。   行走了数步后,被玄宗制止。   李亨又乘马在前面引导,他不敢在路中央走,而是走在玄宗的斜前方——那是侍卫的位置,   玄宗十分感动,当即对左右的人说:“我作了五十年天子,都没有感到高贵过;现在作了天子的父亲,才觉得高贵了!”   左右的人听后,都高呼万岁。   玄宗一行从开远门进入大明宫,驾临含元殿,抚慰百官,然后到长乐殿中谢九庙神主,恸哭了很久。   当天,玄宗前往兴庆宫,就居住在宫中。   李亨多次上表请求归还帝位于玄宗,自己还东宫仍为太子,玄宗不答应。   十二月二十一日,玄宗临宣政殿,把传国玉玺授与李亨;李亨无法拒绝,痛哭流涕地接受了。 第432章 假意降唐   十二月十五日,李亨大赦天下,只有跟着安禄山同反者及李林甫、王鉷、杨国忠子孙不在赦免之例。   立广平王李俶为楚王,加郭子仪司徒,李光弼司空,其余蜀郡、灵武扈从有功之臣,皆进阶赐爵,加食邑不等。   已经为国捐躯的李憕、卢奕、颜杲卿、袁履谦、许远、张巡、张介然、蒋清、庞坚等皆追赠官职,并封其子孙官。   但凡家中有为国捐躯之人的家庭,两年之内不用缴纳赋税;同时,所有郡县明年的租、庸都减免三分之一。   近年来被叛军所改的郡名、官名,都恢复原来的旧名。   为了给玄宗正名——营造一个他并不是舍弃长安、而是出走行宫的假象,李亨追封蜀郡为南京,凤翔为西京,西京长安为中京;现在大唐共有四座行宫:中京长安,东京洛阳,南京蜀郡、西京凤翔。   再把幽州追封为北京,东南西北京就齐活儿了。   十一月,鲁炅与张镐、来瑱、吴王李祗、李奂攻和我一起打河南、河东道的郡县,全部收复;班师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底。   封赏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有人觉得张巡死守睢阳愚不可及。   为了死守城池,不惜杀人而食,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明明可以撤离、弃城保全人命,非要选择这么惨无人道的方法。   张巡的好朋友李翰为他作了传记,上奏李亨。   “张巡率兵以少敌众,以弱兵制强敌,努力保全江、淮地区,等待陛下派兵增援。”   “正是因为张巡等人抵抗叛军,大军才有机会北上平定叛乱;援兵至而张巡死,他实属功不可没!”   “杀人而食确实灭绝人性,但是却是无奈之举;睢阳原本粮食储量就少,坚守了十月之久,已经是奇迹了。”   “有的人却认为张巡杀人而食的罪过大于功绩,对于这种贬善扬恶,指斥缺点而不讲其功绩的行为,我感到实在痛心。”   “张巡之所以要固守睢阳城,是想等待其他的军队来救援,救兵不至而城中粮绝,只好杀人而食,这实在不是他的心愿。”   “就算张巡在守城的初期就已经有了杀人而食的用心,杀害数百人而来保全天下,我仍然会认为他是功过相当,何况那样做绝非他的意愿!”   “现在张巡已为国战死,不能够再看到圣朝的昌明,只有留下身后美名才是他的荣禄。如果不能够及时地把他的大功记录下来,恐怕不久就会被人们淡忘,使他在生前和死后都得不到美名,这才真是可悲之处。”   “我谨撰写张巡的传记一卷奉献给陛下,希望能够编列于国史之中。”   我和郭子仪也上表赞同他的观点,于是李亨采纳了他的意见,从此才没有人再非议此事。   程千里虽然没有跟随安禄山一起叛乱,但因曾被叛军生俘,所以不在褒誉赠官之列。   封赏刚刚结束没多久,史思明假意降唐。   安庆绪兵败洛阳之后,率领他的部下向北逃走。   北平王李归仁与精兵曳落河、同罗、六州胡数万人都逃往范阳,他们在所经过的地区大肆进行掳掠,人财都被掠夺一空。   史思明以重兵防备他们抢掠,并派使者在范阳境内迎接招抚,曳落河与六州胡人都投向了史思明。   同罗军队坚决不投奔他,史思明就出兵攻打;同罗大败,所掳掠的东西都被史思明夺走,余下的残兵逃回本国。   史思明因而势力大增。   安庆绪看到是史思明兵强马壮,于是非常记恨他;他派阿史那承庆和安守忠前往范阳去征调史思明的部队,并让他们暗中消灭史思明。   范阳节度判官耿仁智觉得史思明迟早被他俩整死,于是对史思明说:“史大夫官高位重,身边的人都不敢对你说话,我愿冒死进一言。”   史思明听后说:“你想要说什么呢?”   耿仁智说:“大夫你所以竭力为安氏效力,是因为迫于他们的威势。现在唐朝中兴,当代皇帝仁义贤明,你如果能够率领部下的将士归服朝廷,实在是转祸为福的一条出路。”   乌承玼也劝史思明:“现在唐朝复兴,安庆绪就好似树叶上的露水,难以长久。”   “大夫你为何要与他一起灭亡呢!如果归顺朝廷,洗刷掉以前背叛过错简直易于反掌。”   史思明被他们说得有些心动,也有些动摇。   阿史那承庆与安守忠用五千精锐骑兵护卫、来到范阳。   史思明领着全部兵众——共计数万人去相迎,相距一里多路时,史思明派人对阿史那承庆等人说:“相公与大王远道而来,范阳的将士们都十分高兴,但是处在边远地区的范阳士卒素来胆怯,惧怕你们的军队,不敢再前来迎接,希望你们的士兵收起弓箭刀枪,使范阳的士兵安心。”   阿史那承庆等人答应了这一要求。   史思明引着阿史那承庆到内厅中饮酒作乐,另派人收缴了他部下的兵器,对那些士卒全部发给资粮放遣,愿意留下来效力的,重加赏赐,然后分配到自己部队的各营中。   第二天,史思明便囚禁了阿史那承庆等人,然后派自己的部将窦子昂奉上表书,率自己所辖的十三郡及八万兵士归降朝廷,并命令部将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也带领自己的部众及辖地来投降。   原本到这儿,都还是挺好的,但是史思明没多久就又反叛了;他只是因为不愿意受制于安庆绪,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权宜之计。   抱唐朝大腿,反正安庆绪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和唐朝对抗。   二十二日,窦子昂到达京师。   李亨非常高兴,就封史思明为归义王、范阳节度使,对史思明的七个儿子也封以大官。   又派宦官李思敬与朝官乌承恩前往范阳安抚史思明,让他率领部下将士去讨伐安庆绪。   在此之前,安庆绪任命张忠志为常山太守。   张忠志曾经是史思明的部下,召张忠志回范阳,然后任命部将薛萼代理恒州剌史,打开了从井陉关出常山的通路,招降了赵郡太守陆济。   又任命他的儿子史朝义率兵五千人代理冀州刺史,部将令狐彰为博州刺史。   乌承恩奉命宣布皇帝的诏书,在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沧州、嬴州、安州、深州、德州、棣州等州全部投降,只有相州因被安庆绪所占据而未降。 第433章 张镐被贬   郭子仪回到洛阳,准备收复河北地区。   御史大夫崔器与兵部侍郎吕湮上言说:“那些投降过叛军的官吏,背叛了国家,依附于伪朝廷,按照法律,都应该处死。”   李亨计划按照他们的意见办,而礼部尚书李岘却认为:“当叛军攻陷两京时,天子南逃避难,人们都各自逃生。那些投向叛军的官吏都是陛下的亲戚,或是一些功臣的子孙,现在如果一概以叛逆罪把他们处死,恐怕有违陛下的仁恕之道。”   “再说河北地区还没有平定,群臣中投向叛军的还有许多人,如果能够宽大处理,就为那些投敌的人打开了一条自新之路;如果把他们全部杀死,就会更加坚定那些投敌官吏的反心。”   “说:‘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吕湮与崔器二人只知道谨守法律条文,不懂得大道理。希望陛下慎重考虑。”   吕湮与崔器觉得李岘根本就是在跟他俩抬杠,三个人意见得不到统一,争论了数日。   最后李亨采纳了李岘的建议,决定分成六等定罪:罪重者在市中公开处死,二等赐他们自杀,三等用G杖重打一百下,以下三等是流放、贬官。   腊月二十九日,斩达奚珣等十八人于长安城西南独柳树下,赐陈希烈等七人自杀于大理寺,又于京兆府门G打那些应受此刑的人。   李亨想要免除张均、张垍的死罪,玄宗说;“张均、张垍兄弟投降了叛军,都被委以要职。张均还在叛军面前诋毁我们家中的事,罪不能赦。”   李亨叩头再拜说:“如果不是因为张说与张均、张垍父子的保护,我恐怕活不到今天。我若是不能救张垍、张均兄弟,如果死者灵魂不死,我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见张说!”   说着,李亨伏地流涕。   玄宗命令左右的人把李亨扶起说:“因为你的请求,张垍流放到岭表,张均罪大,不可饶恕,你不要再为他求情了。”   李亨涕泣而服从了玄宗的命令。   只有安禄山所任命的河南尹张万顷,因为能够在叛军中保护百姓,不加问罪。   不久有人从叛军中回来说:“跟随安庆绪在邺郡的唐朝群臣,听说广平王李赦免了陈希烈等人,都十分痛心,恨自己**叛国。后来又得知陈希烈等人被杀,又坚定了反叛的决心。”   李亨听后,悔恨不已。   置左右神武军、英武军   腊月底儿,建立左、右神武军,征召跟随李亨平乱的青年军人充当,其建制全都与禁军中的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军相同,总称为北牙六军。   又挑选善于骑马S箭的一千士卒为殿前S生手,分为左、右两厢,号称英武军。   第二年大年初三,得知了王昌龄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被濠州闾丘晓杀害。   七绝圣手王昌龄享年六十岁。   王楠如果还在世的话,肯定要说他的偶像去世了之类的话了吧?   年纪大了,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开始回想年少时候的事情。   年初三,升河中防御使为节度使,管辖蒲州、绛州等七州;分剑南节度使为剑南东川、剑南西川节度使,东川节度使管辖梓州、遂州等十二州。   又设置荆澧节度使,管辖荆州、澧州等五州;夔峡节度使,管辖夔州、峡州等五州。   同时,改安西节度使为镇西节度使。   官军收复京城以后,因为宗庙祭祀所用的器物以及府库中的财物都散落在民间,于是就派使者搜寻,烦扰百姓。   正月十二,李亨下敕书一律停止搜寻,并命令京兆尹李岘安抚坊市民众。   唐军收复东京,安庆绪北逃时,平原太守王与清河太守宇文宽都杀死叛军使者归降了朝廷。   安庆绪遂派其部将蔡希德与安太清攻克平原与清河,俘获了王暕与宇文宽而归,将他们在邺城街市中处以剐刑。   安庆绪对于谋求归顺朝廷的部将,一律处死,并株连部落与宗族,以至部曲、州县民众、属官等被连坐而死的甚多。   安庆绪又与他的群臣在邺城南歃血结盟,但人心更加不稳,众叛亲离。   当时我奉命驻守在河内,因为参与了评判洛阳和长安的战役,被加封为安西、北庭行营节度使。   安庆绪得知我只带着不到一千不到的兵力驻守在驻守在河内,就派人来攻打。   四月二十一,蔡希德、崔乾率领二万步、骑兵的队伍,渡过沁水来攻打河内。   我原本就占据有利地形,再加上我猜到他会来攻打,于是提前在周围修筑的防御工事。   他大军压境,我命令他们从城墙上放箭;箭矢全都对准了马眼睛。   马实际上是一种特别容易受惊的动物,相比于砍马腿,让马失明是一种让地方自乱阵脚的方法。   蔡希德看到我根本就不出城,还让人箭放箭S马眼,气得在城门下破口大骂。   他骂他的,我就当听不见。   一千不到的兵力,就算打赢他们也会损失惨重;重点是,未必能打赢。   他们攻城九日,没有占到一点儿便宜,还损失了不少人。   估计是补给跟不上了,五月初一,他们趁着夜色撤退。   这时,听说李亨听信宦官的谗言,把张镐罢为荆州防御使。   张镐这个人为人正直、淡泊名利,从来不巴结身居要职的宦官;如果不是他发兵去救睢阳的话,江淮地区必定失守。   他听说史思明请求归降朝廷后,立刻跟李亨上言说:“史思明为人凶恶Y险,借叛乱而得以窃取高位,当力量强大时,部下就依附于他,势力消弱时,人心就会离散,实在是人面兽心,难以用仁德感化他,希望不要给他显要的职位。”   又补充道:“滑州防御使许叔冀,狡猾多诈,在危急时刻必然会背叛朝廷,请陛下把他征入京师,担任警卫。”   但是李亨遗传了一个毛病,喜欢听好话,因而也十分宠信史思明。   正好又有宦官从范阳和白马县回来,都说史思明和许叔冀忠诚可靠,李亨就认为张镐污蔑同事、试图制造办公室战争。   十七日,李亨把张镐贬为荆州防御使,任命礼部尚书崔光远为河南节度使。 第434章 战后重建   国家暂时安定了之后,立太子的问题提上了日程。   张良娣已经被册封为皇后,她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他立为太子;但是她的儿子李佋才只有三岁,明显就是要立个傀儡皇帝。   文武百官纷纷反对,但是李亨却犹豫不决。   张皇后跟他同甘共苦,李亨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又不会拒绝。   他犹豫不决,就召见考功郎中、知制诰李揆,和他商量这件事情。   “成王李俶年纪最大,并且有战功,我想立他为太子,你看如何?”   李揆拜了两拜,祝贺说:“这真是国家的大幸,我不胜欢喜。”   李亨看到他赞同自己的观点,高兴地说:“朕绝不再犹豫了。”   五月十九日,李亨立成王李俶为皇太子。   二十四日,李亨任命崔圆为太子少师,李麟为太子少傅,都罢免了他们的政事。   五月二十五日,追赠故常山太守颜杲卿为太子太保,谥号为“忠节”;同时,任命他的儿子颜威明为太仆丞。   颜杲卿殉难时,因为杨国忠听信张通幽的谗言,竟没有追赠官衔以褒扬。   李亨在凤翔时,颜真卿担任为御史大夫;那时,他就曾向肃宗哭诉过这件事情。   李亨将张通幽外放为普安郡太守,然后把此事上奏玄宗,玄宗命令用棍子打死了张通幽。   颜杲卿的儿子颜泉明被当地一个叫王承业的人收留,因此移居寿阳县。   后来他被史思明俘虏,裹以牛皮,送往范阳;适逢安庆绪刚即位,有赦免令,颜泉明才免于一死。   史思明归顺朝廷后,颜泉明才得以归来,在洛阳寻找到他父亲颜杲卿的遗骨,同他父亲的将吏袁履谦的尸体一起装入棺材,送归长安。   颜杲卿妹妹的女儿与颜泉明的儿子都流落在河北地区,颜真卿当时为蒲州刺史,就让颜泉明去寻找。   颜泉明号泣求访,以至感动了过路的行人,过了很久才找到。   然后颜泉明又往亲戚故友那里去借钱,依借得的数目而赎人,先是姑母姊妹,而后才赎回自己的儿子。   当时姑母的女儿被叛军抢掠而去,颜泉明有钱二百缗,想赎回自己的女儿,但因为怜悯姑母的愁苦,就先赎回了姑母的女儿。   等到再借来钱赎自己的儿子时,已找不到了。   颜泉明遇到流落在河北地区的堂姊妹以及袁履谦等人的妻子,都让他们跟随一起回来,总共收罗了五十多家,三百多口人,一路上有资粮则大家均分,一如对待自己的亲戚。   到了蒲州,颜真卿对他们都加以接济,住了一段时间以后,按照他们的意愿,资送他们而去。   袁履谦的妻子曾经怀疑袁履谦入殓时衣被比颜杲卿俭薄,等打开棺材检视,与颜杲卿没有区别,心中才惭愧信服。   李亨晚年信奉鬼神,所以太常少卿王玙专门以鬼神之事来取悦李亨,每当议论礼仪时,王玙就常常夹杂一些巫术和俚俗。   李亨不仅不觉得这些是无稽之谈,反而因为这些很欣赏他。   于是就任命王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六月九日,李亨根据王玙的请求,于长安南郊的东面立太一神坛。   李亨曾经身体有病,占卜者说是因为山河在作祟,于是王玙就请求派宦官与女巫乘驿马分别去祷告天下的名山、大河。   这些女巫依仗着权势,在所经过的地方烦扰州县官吏百姓,索要财物。   黄州有一女巫,年轻漂亮,身后跟随着数十名无赖少年,为害尤其严重,到了黄州,住在驿站的馆舍中。   黄州刺史左震是个有名的“刺儿头”、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他早晨来到驿站,见到馆舍的门居然闩锁着、打不开,他当即大怒,砸坏门锁而入,把女巫拉出来在台阶下立刻杀掉,所跟从的无赖少年也全部打死。   检查女巫所贪污的财物,多达数十万,左震把此事上奏给朝廷,并且请求用这些赃物代替贫民百姓的租赋,直接打发宦官返回京师。   李亨得知那些人仗着自己的命令为非作歹、混乱百姓,也有些生气。   寻访山川之事就此作罢。   六月十一日,李亨加封我为怀州刺史,多年之后,我又回到了怀州。   被安史之乱荼毒之后的怀州,用千疮百孔都难以形容它的破败;道路上堆满了杂乱的物品、无人清理,破旧的房屋根本起不到遮风挡雨的作用、却无人修缮。   很多标志性建筑物都遭到毁灭式的破坏,整个城市就像刚刚经历过地震一样。   百姓看到新的刺史前来上任,都哭得不要不要的;有些老者得知是我回来了之后,跑来跟我哭诉。   我走了之后,那些继任的家伙们不是鱼肉百姓,就是增加赋税;很多人不堪重负,以至于流民四起。   我忙着安抚百姓、发放粮食,把官军们分为两组,一组去帮百姓们打理已经荒废了的耕地,一组去修缮房屋。   怀州百废待兴,我忙着投入了城市建设和复原之中。   十八日,李亨下敕书于两京沦陷时投靠叛军的官吏,如果御史台、中书省与门下省三司还没有审迅处理完毕的全部免罪释放,被贬谪降官者保持原有的处置。   这一举措拉拢了人心,有一些叛军的小官吏们纷纷投靠朝廷。   六月二十七,李亨贬房琯为豳州刺史,放逐出长安。   太子少师房琯被罢相后,心怀不满,常常假装有病不去朝见皇上;还时不时抱怨“天气不好”,老天爷眼神儿不好。   但凡是个天朝人都知道,古代的封建统治者自诩为天子;说天气不好,天老爷眼神儿什么不好,摆明了就是在说李亨。   谏官们立刻跟玄宗回禀了这件事情:房琯称病不上朝,他家门口、宾客却络绎不绝,明显是在装病。   再加上,他的一些亲党为他在朝中扬言说:“房琯是文武全才,应该重用。”   肃宗听到这些话后,十分反感。   没多久,下制书历数房琯的种种罪责,贬他为豳州刺史。   又贬前祭酒刘秩为阆州刺史,京兆尹严武为巴州刺史,二人都是房琯的党羽。 第435章 宁国和亲   眼看着要步入正轨,史思明反叛了。   最开始的时候,史思明是平卢军使乌知义麾下的一名将领,乌知义也对史思明很友好。   乌知义的儿子乌承恩为信都太守,举郡投降了史思明,史思明念及旧恩而保全了他。   等到安庆绪兵败逃回河北,乌承恩即劝史思明归顺了朝廷。   李光弼认为史思明终究还会反叛,必须得斩草除根;而乌承恩是史思明的亲信,所以就让他暗中谋算史思明。   李光弼又劝肃宗任命乌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赏赐阿史那承庆铁券,让他俩合伙消灭史思明。   乌承恩多次用自己的私财招募家兵,为了掩人耳目,还打扮成妇人,暗中到其他将领的营中诱说士卒。   诸将把此事报告了史思明。   史思明怀疑事不确凿,没有追查。   这时乌承恩入京师,李亨就派宦官和他一起前往范阳去慰问史思明。   乌承恩宣布了皇上的圣旨后,史思明就留乌承恩住在府中的馆舍。   史思明在用帷帐把那个房间床遮了起来,暗中派两个人埋伏在床下。   乌承恩的小儿子在范阳,史思明就让他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半夜,乌承恩悄悄地对他的儿子说:“我是受皇帝的命令来除掉史思明这个逆贼的,陛下答应事成之后任命我为节度使。”   这时伏在床下的二人大呼而出,把乌承恩抓了起来。   史思明随即赶来,派人搜查他的行装袋囊,得到了铁券和李光弼的公文。   公文说:“如果阿史那承庆能够成事,就付给铁券,否则不要付给他。”   除了公文和铁券之外,还搜得了一本数百张纸的簿书,上面都是先前跟随史思明谋反的将士名单。   史思明责骂乌承恩:“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会干这种事!”   乌承恩赶忙谢罪:“我真是罪该万死,这都是出于李光弼的计谋。”   史思明就召集将士官吏和百姓,向大明宫的方向大哭:“我率领十三万人归顺了朝廷,有什么地方对不起陛下,但却要杀死我!”   然后用棍子打死了乌承恩父子,被株连而死的有二百余人,乌承恩的弟弟乌承玼因为逃走得以免死。   史思明囚禁了宦官,并把此事表上给朝廷。   李亨害怕史思明会反叛,立刻派宦官服软:“这不是朝廷与李光弼的意图,都是乌承恩一人干的,杀了他是罪有应得。”   但史思明原本就是诈降,这些都是他找的借口。   他估计没想到李亨怕他反叛,居然会服软。   这时御史台、中央省与门下省三司处置投敌官吏罪状的文书传到范阳。   史思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对诸将说:“陈希烈等人都是朝廷的大臣,上皇弃他们不顾、自己逃向蜀中避难;他们为了活下去才投奔了安禄山。”   “但是,连他们都难逃一死,更何况我们都是本来跟随安禄山反叛的人!”   “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只能坐以待毙。”史思明说,“为今之计,还不如依靠安禄山。”   诸位将领赞同他的观点,想了一个借口,让史思明上表让朝廷杀掉李光弼。   史思明答应,于是命令判官耿仁智与幕僚张不矜作表书说:“陛下如果不杀掉李光弼,我就亲自率兵往太原杀死他。”   张不矜起草表书让史思明过目后,将要入函封缄时,耿仁智把上面的话全部删去。   抄写表书的人把此事报告了史思明,史思明命令把二人抓起来杀掉。   耿仁智由于久任史思明的部下,史思明爱怜他,想要免他一死,于是就把他召进来说:“我重用你快三十年了,现在的事绝不是我负于你。”   耿仁智大声说:“人生总有一死,如果为忠义而死,是死得其所。现在再跟随你而反叛,不过是苟延残喘,真不如立刻就死掉为好!”   史思明听后大怒,就用乱棍打死了他。   乌承玼逃奔太原后,李光弼上表请求封他为昌化郡王,李亨还任命为石岭军使。   七月十六日,御史中丞第五琦建议,铸以一当十的大钱,名为“乾元重宝”,它与开元通宝一起在唐朝流通。   七月十七日,唐朝册封回纥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并把李亨的小女儿宁国公主嫁给他为妻。   宁国公主是唐朝出了名的美女+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无一不会;她比她哥李俶还才华横溢,简直就是“国宝”。   回纥可汗有多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儿子叶护都已经二十一了;他的年纪就算比李亨小,也小不到哪里去。   而宁国公主现在只有十六岁,正值花季,嫁给他儿子还差不多。   但是和亲从来都是为了巩固政权,当然要和目前的领导者结亲。   李亨任命殿中监汉中王李瑀为册礼使,右司郎中李巽为副使,并命令左仆射裴冕负责把宁国公主送到边疆上。   十八日,肃宗又任命司勋员外郎鲜于叔明为册礼副使;鲜于叔明是鲜于仲通的弟弟,不过他比他哥强多了。   七月二十四日,李亨亲自送宁国公主去边疆,到了咸阳,公主告辞说:“阿爷,您莫要送了,女儿就此别过。”   李亨当时就哭了:“你莫要怪阿爷,阿爷也是没有办法……”   “女儿懂的。”宁国公主冲李亨拜了拜,“为了国家,死而无恨。”   然后和李亨诀别,在李瑀、李巽和裴冕的陪同下进入了回纥疆域。   李亨在边界线上痛哭流涕,宁国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但凡是个当爹的,就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快五十岁的糟老头子。   但是回纥确实为安史之乱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答应跟他们和亲,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   李瑀等人到了回纥的牙账,回纥可汗身着红褐色的袍子,头戴胡帽;他坐在帐中的床上,戒备森严,让李瑀等人直接站在牙帐外面。   李瑀不拜而立,可汗说:“我与你们的皇帝天可汗都是国家的君主,君与臣有礼节,你们为何不下拜?”   李瑀与鲜于叔明本来站门口就一肚子气:“过去我们唐朝与其他的国家通婚,都是以宗室女为公主。现在我们的天子因为可汗有战功,所以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可汗为妻。恩重礼厚,不知可汗为什么要以女婿的身份而傲视岳丈,坐于床上接受册命!”   可汗听后,立刻改变了态度,起来接受册命。   第二天,又立宁国公主为可敦,举国庆贺。 第436章 九节度使   李亨摇身一变,变成了回纥可汗的老丈人。   闺女当然不是白嫁的。   回纥可汗立刻派遣他的得力悍将骨啜特勒和帝德率领三千精锐骑兵,来帮助唐讨伐安庆绪。   李亨命令朔方左武锋使仆固怀恩带领他们。   唐军收复洛阳之后,安庆绪逃至邺郡。   虽然他也损失了很多兵将,但是因为他老爹给他留下的根基深厚,本质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剩下的虽然都是些残兵败将,但是核心将领依旧追随他;所以仍有足够的兵力据河北七郡六十余城,甲兵资粮丰备。   安庆绪原本就是个傀儡皇帝,从不亲理政事;他每天只会贪图享乐,今天修造台沼楼船,明天踏青游玩。   整天只会花天酒地。   他的大臣高尚、张通儒等人常年又争权夺利,互不团结;两个人光顾着争名夺利,根本就没什么心思治理他们那个国家。   蔡希德有才略,所帅兵精锐强壮;但是这哥们儿是个直肠子,喜欢直言进谏。   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张通儒于是跟安庆绪进谗言说他被唐朝策反,留在邺城是为了和唐朝里应外合。   安庆绪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背叛他,于是把蔡希德杀了。   蔡希德手下的部将以及数千名士兵纷纷逃窜,没能逃走的人也抱怨连连。   安庆绪一概不闻不问,他任命崔乾佑为天下兵马使,总揽内外兵权。   崔乾佑出生于草莽之家,没读过几年书,对兵法什么的也不怎么了解。   这哥们儿还是个典型的直男癌,大男子主义得不要不要的;一言不合就杀自己的部下,一言不合就和别的将领打起来了。   有勇无谋、刚愎自用,又生性好杀,他手下的兵们都怨声载道。   九月二十一日,李亨让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淮西节度使鲁炅、兴平节度使李奂、滑濮节度使许叔冀、郑蔡节度使季广琛、河南节度使崔光远以及担任镇西及北庭节度使的我——几个老头儿和平卢兵马使董秦一起,率领十八万兵力——号二十万,前往邺城讨伐安庆绪。   因为在座的七个老头都在安史之乱平叛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难以相互统属;所以不设置元帅,只是任命宦官开府仪同三司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观军容使之名从此开始。   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邺城之战以唐朝战败告终。   十八万兵马征讨安庆绪的十七万残兵,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李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命令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与关内及泽潞节度使王思礼率兵助战。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老头儿——算上我——也是一出大戏。   十个老头负责统筹这十八万兵将;除了我只有五千兵力之外,其他人分别统领一万到两万不等。   这九个老头儿,个顶个儿的不是省油的灯。   郭子仪还好说,他虽然是兵马大元帅,做起事儿来也确实雷厉风行。   但是他是个玻璃心,虽然算不上悲天悯人吧,伤春悲秋还是有的。   他和我在安史之乱平叛战中并肩作战好几次,关系还算是蛮铁的。   郭子仪其实也是个话唠,但他知道我不太爱说话,从来不会像荔非元礼那个话唠那样、一有时间就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他并不是个话唠。   鲁炅这个人接触过几次,人也挺不错的。   他性格开朗、做事大大咧咧的,但心思细腻的;他和我差不多高,略知经书和史籍。   鲁炅的老爹曾经在王忠嗣手下担任左羽林长上官;他老爹死掉之后,他继承了他老爹的职位。   天宝六年的时候,哥舒翰引荐他担任别奏官。   这个地方还有个逸闻,等他和季广琛比试完武力之后,去跟他求证一下。   当时颜真卿担任监察御史,出使陇右,哥舒翰设宴款待颜真卿,颜真卿对哥舒翰唠家常。   俩人从哥舒翰的老爹哥舒道元聊起,聊着聊着,颜真卿问他:“您从郎将升到将军,现任节度使,曾发现过这样像您的人才吗?”   鲁炅当时站在台阶下,哥舒翰一直都很欣赏他,于是指着鲁炅说:“发现了,这个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将会任节度使。”   没想到一语中地。   鲁炅后来跟随哥舒翰攻破石堡城、攻占河曲,升任左武卫将军。   后因突袭打败吐蕃军队的功劳,担任右领军大将军,并赐给紫金鱼袋。   不过,鲁炅这个人有点儿鲁莽,而且也有点儿爱出风头。   这不,刚和季广琛见面,俩老头儿就掐起来了。   季广琛是文将出身,对于兵法之类的东西……虽然熟稔,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   而且,季广琛本身不会武功的、一看就是文人出生的小身板儿,和鲁炅那种两米多、还人高马大的大块儿头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季广琛出生于平民世家,小的时候做农活,练就了一个绝活。   那就是手部力量很强大,明明手玩河西,但是却可以四两拨千斤。   他俩现在比试的武力,实际上就是后世的掰手腕。   我自认为我还是很有力气的,但是我掰不过季广琛;他其实用的并不是蛮力,而是用手腕灵活地分散对手的力量。   也就是说,他用的就是巧劲儿;和他掰手腕根本用不上全部力气,所以很容易就被他扳过去了。   鲁炅不信,非要和他比个高低;结果比了几次、完败了几次……   李奂和许叔冀是一对儿老搭档,两个人默契得跟同卵了双胞胎似的。   我觉得如果把他俩的脚绑在一起、玩儿通手同脚的游戏,他们肯定完虐我们几个。   李奂不大爱说话,他是个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的人;许叔冀则相反,这娃儿是什么都往外说。   我一直不理解他俩认识那么多年,就没有想把对方打死的冲动吗?   反正我是经常和想用胶带把荔非元礼的嘴封上的,这家伙真的是忒能说了。   我的脑仁儿都要被他吵炸了,我头一次觉得,我听力要是不好该多好啊……   崔光远这个家伙曾经见过两次面,但是算不上熟络。   不过听说他性情勇敢果断,比较意气用事。   不过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看,这个家伙应该比较好相处。   李光弼就不用说了,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严肃、深沉而刚毅,用后世的形容词来形容——整个儿就是一霸道总裁。   他和郭子仪在一起的场景特别好笑,郭子仪一个话唠在旁边喋喋不休,李光弼被他烦的、在旁边儿各种花式翻白眼儿。   王思礼是个老好人,他原本是高句丽人,后来移居唐朝营州。   老王出身将门之家,他老爹王虔威是朔方军将领,以通晓兵法而闻名,他从小也是各种学习兵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身将门,他性格豪爽、喜欢交朋友,而且大部分都是在充当和事老的角色。 第437章 围攻邺城   男子只要聚在一块儿,就不会消停的;他们闹他们的,我在边儿上看我的报状。   九月二十四日,广州刺史府上奏:大食与波斯**队包围了州城。   刺史韦利见看到他们包围了州城,居然偷偷的从后门跑了。   这简直就是跟他们腾地方。   两**队在城中抢掠府库,焚烧房舍,然后乘船从海上离去。   保守估计,广州最少损失近百万钱。   李亨知道之后气炸了肺,派人去搜寻韦利见,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但是这个哥们儿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各个州县都收到了他的“通缉令”,但是却没有和他相关的消息回禀。   鲁炅和季广琛掰手腕比试在他俩僵持了一刻钟之后,以鲁炅失败而告终。   他各种不服气,非要再跟他继续比试;李光弼走过来,默默地把他拖走了。   都跟他说过了,人家用的是巧劲儿,他不信。   大军简单休整之后,向邺城迈进。   我们各自领着自己的士兵、分成了三个队伍,兵分三路行进。   一是因为二十万大军走在大街上,目标太大;二是因为,想要把他们团团围住。   我和郭子仪俩个人一组,准备渡过黄河;鲁炅原本应该和我们一组,但是他坚持要从阳武渡过黄河。   十月初五,李亨册立李倓为太子,并把他的名字改为李豫;李亨大赦天下,并且对文武百官进行封赏。   自从唐朝安史之乱平定、中兴以来,群臣都没有赏赐过财物;主要是因为没有钱,连军饷、士兵们的吃穿用度都成问题,哪来的闲钱赏赐?   这时有了新铸的乾元重宝大钱,所以朝中百官与禁军六军都得到数量不等的赐钱。   使者通过驿站、把赏赐送到我们手里的时候,我和郭子仪都震惊了。   乾元重宝真的好大,差不多有一个苏式月饼那么大;开元通宝和它站在一起,就好比旺仔小馒头和民国时期的那种银元放在一起。   郭子仪看着乾元重宝,一直在纠结:“这一个能改成十个吗?”   我:“……”   一看他数学就不好,我还是不要找事儿、主动给他介绍同心圆之类的东西了。   郭子仪率兵从卫州汲县杏园渡过黄河,向东到达获嘉。   然后我们和安太清相遇了。   双方迎面撞见、不可能不交战。   他们虽然兵力较少,但是却占据占据有利地形;交战一天,杀掉了他们四千余人,俘虏五百人。   安太清退保卫州,郭子仪进兵包围;九月初七,他派使者入朝报捷。   季广琛、崔光远的队伍从酸枣渡过黄河,来到一起到卫州和我们汇合。   安庆绪看到卫州被团团包围,干脆破釜沉舟。   他把邺城中的全部的兵力拍出来来救卫州;他现在只有七万多的兵力,这是打算和我们死磕了。   七万士兵被分为三军,崔乾率领上军,田承嗣率领下军,安庆绪亲自率领中军。   郭子仪让三千S手埋伏在军营垒墙的后面,命令他们说:“我如果领兵退却,叛军必定来追击,那时你们就登上垒墙,擂鼓叫喊而S击。”   郭子仪与安庆绪交战,假装退却;叛军遂来追赶,来到垒下,伏兵齐发而S击。   刹那间枪林弹雨。   叛军敌人退走,郭子仪又率兵追击,安庆绪大败。   荔非元礼俘虏了安庆绪的弟弟安庆和,立即杀了他。   卫州收复。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腊月份。   安庆绪败逃,郭子仪率兵一直追到邺城。   这时,许叔冀、董秦、王思礼和薛兼训也都领兵、相继来到。   安庆绪收罗残兵,在愁思冈叫阵。   愁思冈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陡,攻克难度不亚于石堡城。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又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整个山岗的地形图。   如何部署兵力成了摆在面前最大的一个问题。   没办法,有困难克服困难也得上。   我自告奋勇、带人掩护先锋军勘察地形以便绘制地图。   花了三夜的时间把周围的地形摸了个大概。   郭子仪看完地图之后,主张速战速决。   虽然我们兵力上占优势,但愁思冈这个地方特别不适合机械行走。   也就是说,粮车根本进不去;两军对战阵前,没有粮草补给打个毛啊?   到时候绝对会被他们活活拖死的。   再说了,已经把安庆绪*迫到了这个份上,他肯会集结所有军力和我们鱼死网破。   整个愁思冈里,指不定埋伏了多少人呢。   鲁炅把袖子撸上去:“为今之计,只能强攻。”   李光弼幽幽地开口:“如今之势,敌暗我明。盲目进攻是势必会中了敌人的J计。   “敌方肯定在山谷之中布满了陷阱,盲目进攻是下策。”王思礼赞同李光弼的观点,“不如我们学一学张公?”   我一怔,王思礼接着说:“张公能以不足两千的兵力抵抗对方十七万大军,靠的就是以逸待劳。”   “我们现在就在山谷周围设下陷阱,人原本就急于打退我们,肯定没什么耐性。”季广琛眼睛都发光了,“到时候来个捉鳖入瓮。”   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于是所有人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安庆绪原本就是个草包,没有人帮他出谋划策,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没等我们去挑衅呢,他自己就按捺不住、自己钻坑里了。   我带着陌刀手沿山岗而上,把他们的弩车手杀了个差不多。   没有了弩箭的掩护,他们直接暴露在了我们弓箭手的势力范围之内。   前后杀死叛军三万人,俘虏一千人。   安庆绪在左右副手的掩护之下,逃回了邺城。   郭子仪又率兵包围了邺城。   安庆绪危急,于是就派薛嵩向史思明求救;史思明无视了他的要求,安庆绪再请,并提出把帝位让给史思明。   无利不起早,史思明同意了。   他从范阳兵调派十三万大军想要救援邺城,但他不敢冒然进军。   只是派部将李归仁率领步、骑兵一万驻扎于滏阳,与安庆绪遥相呼应。   战局一下子发生了逆转。   双方兵力相当,而且他们还占据有利地形。 第443章 夜袭邺城   好容易把郭子仪的情绪稳定下来。   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生气;郭子仪属于那种性格比较好的人了,很少会放着别人的面前发泄自己的情绪。   现在的他,用吹胡子瞪眼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应该用“炸毛”来形容。   其实不光是他,李光弼那个家伙要不是生性内敛,估计也得气得齁齁的。   史思明在外围虎视眈眈,鱼朝恩又力主不与他交战。   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即使想要尽快攻破邺城,也得等把积雪清理完之后。   安庆绪自洛阳退守邺城已经一年,邺城城池高峻,储备丰实,想骤然攻克,谈何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一年都没打下来的原因。   “子衿,那货来说什么了?”   我也不跟郭子仪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那货说要在我们几个人之中选出一个人担任主帅。”郭子仪说,“然后让这个人亲自带兵去攻打城池。”   “他选出来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我吧?”我看着郭子仪闪烁的眼神,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是……”郭子仪应声。   “啊。”我应声,点了点头。   “这货根本就是在故意整你!”郭子仪跟我在一块儿待时间长了,说话还挺接近于后世的,“亲自挂帅,摆明了就是让你担任先锋官!”   “担任先锋官就是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担任先手了。”我满不在乎的开口。   “这次和其他都不一样!”郭子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   “我懂,不就是责任都是我的吗?”我摊手,“该来的躲不掉。再说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把邺城攻打下来的话,马上就要来暴风雪了。”   “诶?”郭子仪一脸懵,“你怎么知道要来暴风雪了?”   糟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我夜观天象,无意间发现的。”我随口扯了个理由,紧接着转移话题,“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如果再不攻打邺城的话,只怕到明年也没办法平定叛乱。”   “这倒是。”郭子仪表示赞同,“如果不是那货死活不让打的话,我们早就把这个城拿下来了。至于像现在一样、跟个傻瓜似的在外边守着吗?”   “所以,我准备先和你通通风,咱俩再去跟煜任商量。”我解释道,“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攻城,所以我们得先把鱼朝恩控制起来,就像煜任之前提到过的那样。”   “先派人牵制住史思明,然后我们率军强攻。”   郭子仪表示赞同,我们俩达成共识了之后,又去跟李光弼商量。   李光弼点头同意,王思礼和鲁炅自然也是同意的。   于是,腊月二十五,鱼朝恩被我们找人绑了起来、关在了营帐里。   他气得破口大骂,架势跟当年的柳涌有一拼。   鲁炅直接把他的嘴用麻布捂上了,恶狠狠地跟他说:“你要是再肆意谩骂,我不介意亲手揍你一顿!”   把鱼朝恩说的老老实实点头,仿佛在保证不会自己绝对不会出声似的。   这天夜里,我带领三千陌刀手准备趁着夜色突袭。   但是,天不遂人愿。   距离行动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刻钟,忽然下起了冰雹。   要知道,冬天是不可能产生冰雹的。   冰雹产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气温骤然下降。   夏天天气炎热,太阳把大地烤得滚烫,容易产生大量的近地面湿热空气;湿热空气快速上升,温度才会急骤下降。   下降到零下十度左右都是正常的,有时甚至会到零下三十度。   热空气中的水气遇冷凝结成水滴,很快冻结、形成小冰珠。   小冰珠在云层中上下翻滚,不断将周围的水滴粘附、凝结成小冰块。   小冰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最后就从高空砸了下来。   而冬季,近地面气温很低,不可能产生强大的快速上升气流,是根本不可能形成冰雹的。   就算白天的日照充足,也不足以达到产生冰雹的条件。   “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冰碴子呢?”荔非元礼有些奇怪,看到我一直在盯着他的时候,他蒙了一下,“将军为何这么看着我?”   冰碴子这句话也太像后世的话了。   “没什么。”我把头转回去,压低声音说,“作战计划已经定好了,绝对不能临时变更!”   李光弼和郭子怡已经把兵埋伏在了邺城西南角的位置。   我们要做的就是从东北角拖住敌人,他们负责攻城。   王思礼和鲁炅已经在魏州附近埋伏、拖延史思明前来救援。   一旦我们后退,郭子仪和李光弼的队伍,势必会遭到主力军的伏击。   到时候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更别说拿下邺城、彻底平定安史之乱了!   “全体都有!进击!”我低声喊道。   “唯!”他们低声应答。   我们冒着冰雹,弯腰、蹲伏前进;在此之前,荔非元礼和城中的一个人接上了线。   那个人是他的老乡,为了躲避安史之乱,迁居到这里;他主动联系荔非元礼,自愿担任朝廷的内线。   他还提供了城内巡逻路线分布图。   自从出了之前那档子事,荔非元礼也不敢轻易相信;他派人勘察了其中的某一条线,确定巡逻路线没有问题,这才敢跟我们几个老头说。   我们按照预定时间,到达了东北角。   城门楼之上的巡逻士兵现在应该正在交接岗——并没有人看向我们这个方向。   我冲荔非元礼挥挥手,他立刻把飞钩递给了我,和我一起向上攀爬。   飞钩这种东西简直是攀登高处必备,它由三个弯钩组成,打造完之后就是这个样子的。   三个弯钩在顶部汇聚成一股,这股上面有一个圆环,就跟环首刀上面的圆环差不多。   用绳子或者铁链连接圆环,这个攀爬神器就完成了。   我们爬上城墙之后,直接傻眼了。   因为敌方根本就没有换岗、现在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暴露了!又被骗了!   多种想法交织在我的脑海里,然后我就看到了荔非元礼的老乡;他正躺在旁边的木柱旁,眼睛睁得很大。   他已经死了。   他的头颅和脖子连接的地方能看到一条深深的切割线,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袍子,晕花了他身下的土地。 第444章 逃出邺城   原来他不是叛变了,而是事情败露了。   荔非元礼看到自己的老乡已经气绝身亡,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   他瞪大双眼看着我,似乎在跟我做最后的确认。   “他死……”了   我用口型跟荔非元礼说,还没说完,一个充斥着得意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李将军,荔非将军,两位别来无恙啊!”一个长着络腮胡、身材高挑但十分纤瘦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他穿了一身缺胯袍,连铠甲都没有穿,一副饭后漫步、路过的悠闲样子。   但是这个人我认得,他就是史朝义——他和他爹史思明长得一毛一样。   但是他不是应该在汲郡么?   什么时候跑到邺城来了?   “李将军是不是在惊讶为什么会在邺城!”史朝义似乎早料到了我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我这不是来迎接住诸位将军的么?”   看到我并没有搭理他,他继续说:“家父素来和小侄讲述诸位将军们的丰功伟绩,小侄一向十分钦佩。”   “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和诸位将军畅饮交谈,值此机会,特备下浊酒,还请将军赏光。”   “你们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荔非元礼追问。   “荔非将军此言差矣。”史朝义说,“李将军用兵如神,布阵行军出神入化,岂是小侄可以揣测的?”   “是家父觉得,诸位将军在邺城下驻守了近一载,如今大雪封路,不可能再继续无所作为。”史朝义说,“特命小侄加以提防。”   史思明那个老狐狸果然早就猜到了,我们会趁夜色突袭,老早就设下了埋伏。   我观察了这一会儿,发现他们最多也就两千人,和我们不相上下,打赢的概率非常大。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李光弼和郭子仪那边儿;整个叶城驻守的将士也有近两万,再加上史朝义又带兵支援。   他们就带了五千不到的人——突袭当然是人越少越好,根本没办法和他们抗衡,甚至这个时间里已经遭遇不测。   邺城之战注定是要以失败而告终的,只是代价太惨烈了些。   我一直主张不改变历史,只是某个个人的身份参与到这段历史中。   现在想要改变历史,却发现即使我极力主张改变,也没办法改变大趋势。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宦官当权的局面从现在开始就已经萌芽。   而且,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最高决策集团虚弱无能。   李亨在安庆绪逃至邺城一年后才展开围攻,可谓养虎遗患、贻误战机;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召唤援军以及休养生息。   第二点,李亨召集九大节度使、发兵二十万,可以说是押上了全部的家底。   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居然不设置元帅,找了一个宦官过来担任最高领导者。   没有统一的元帅指挥,全靠我们几个老头儿彼此商量意见;既浪费了时间还拉低了效率。   兵家最大的忌讳就是行军打仗中不设置元帅和物资补给跟不上。   很“幸运”的,李亨把这俩都占了。   邺城久围不下的情况下,后勤保障极差,造成粮秣不继,军心不稳;段秀实虽然往来运送物资,但是物资的数量根本没办法供给二十万人。   本来安庆绪和史思明闹翻了的时候,就应该乘胜追击。   但是他只顾收复长安和洛***本不考虑斩草除根的事情。   其实,也确实没时间考虑。   大唐疆域上遍地战火,好容易平息了一部分,第一反应当然是安抚民心、休养生息。   只是可惜了这些即将要为国家捐躯的将士。   原本胜券在握,现在看来要重蹈覆辙了。   邺城之战以唐朝几乎全军覆没而告终,不但丢掉了煮熟的鸭子,而且赔掉了自身的大半本钱;以至于早该被平定的叛乱火焰再度席卷中原大地。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质问他道。   “李将军当然知道郭将军和李将军的计划吧?”史朝义说,忽然邪魅一笑,“我们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们进攻,必定尸骨无存。”   我就知道,我们这边儿遭遇伏击,那边儿肯定也好不哪儿去。   “家父准备一统全国、成就千秋霸业,”史朝义说,笑得一脸灿烂,“怎么能毁在诸位将军手上呢?”   “大唐对你们不薄,你们居然起兵造反,把伦理朝纲置于何地?!”荔非元礼炸毛,冲史朝义吼道。   冲他吼有什么用?   我拍了下荔非元礼,冲史朝义说:“天道轮回,各为其主,请恕李某不能和史将军畅饮了。”   说完,一陌刀挥了过去。   看到我动手,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和城门上的人厮杀。   史朝义怔了一下,诚然,在被围困的情况下,我确实应该束手就擒。   但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千精兵葬送在我的手上?!   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把!   他们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李光弼和郭子仪那边儿,这两千人原本就是威慑大于实战。   史朝义看到我们来真的了,顿时带着卫兵从城墙上逃了下去。   倒不是他怂,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穿护甲。   唐朝的明光铠虽然确实很沉,但是防御力杠杠的。   除了陌刀,几乎没有其他武器能在明光铠上留下痕迹;陌刀也只是留下痕迹,并不能砍透。   我们一群手持重武器的陌刀手,他只穿着缺胯袍、能不方么?   其他的人看到自家将军都跑了,顿时溃不成军,三下五除二就被摆平了。   “从小路撤!”我低声冲荔非元礼说,后者会意,我们顺着来时攀爬的绳索快速下坠,逃出邺城。   ……   好容易讨回营帐里、准备派人去救李光弼和郭子仪,却看到这俩货正在营帐里悠闲的煮茶。   我顿时石化:“你俩没遭遇伏击?!”   他俩看到我和荔非元礼满身都是血点子,也有些懵。   郭子仪眨眨眼,上下打量了我俩一番:“你俩干嘛去了?”   “不是说好突袭邺城的么?”我忿忿地坐下,“你俩居然放我鸽子?”   他俩更懵了,相识之后一同看向我。   “又被鱼朝恩那个家伙骗了!”郭子仪气得半死,“他在临行之前跑来说,因为下冰雹,计划取消了。” 第445章 突袭邺城   “鱼朝恩?”他俩的话把我直接说蒙了。   那货不是被绑起来了么?   鲁炅言之凿凿的说要亲自监视他的啊?   “是这样的,陛下派来了一位监军。”郭子仪叹了口气,“为了防止他回去告状,于是只能释放鱼朝恩。”   原来是这样。   “抱歉,没有核对真实情况就收兵。”李光弼开口,冲我拱拱手。   “煜任兄说的是哪里话?”我赶忙把他的手扶起来,“我也不对,出兵之前应该再和你们核对一下的。”   我扶着你李光弼上座,把刚刚的情景讲了一遍。   “史朝义已经来支援的话,史思明恐怕也在往这里赶了,”李光弼思忖,自言自语道,“他们两方不是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么?”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我开口说,“史思明恐怕是想杀掉安庆绪,然后统一叛军。”   “我也赞同这种观点。”郭子仪附和道,“他已经称帝,摆明了是不想屈居安庆绪之下。”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两方早晚有一方要妥协。”郭子仪分析道,“现在安庆绪困居邺城之中,粮草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史思明抗衡,恐怕只有被吞并的份儿。”   郭子仪分析的很有道理。   史思明确实是杀掉了安庆绪、收罗了所有的人,和唐朝继续纠缠了三年多。   “现在恐怕就只有一个办法。”我看着郭子仪,又把目光投向李光弼,“只能强攻。”   “依嗣业的意思,什么时候进攻最好呢?”郭子仪赞同我的观点,追问道。   “越快越好,毕竟我们也不知道是史思明的队伍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我解释道,“我想明天一早就进攻,今晚我们刚刚夜袭过,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第二天早上又来一轮进攻。”   “出其不意。”李光弼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嗯。”我应声。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荔非元礼忽然开口:“我觉得明天攻打城池不妥。”   “为什么?”我责问道,“再不攻打城池,粮草就要耗尽了。到时候,将士们根本就没办法发挥最好的状态!”   “我不是主张不进攻,我是觉得明天不合适。”荔非元礼被我说懵了,赶忙解释道,“今天夜里才刚刚下过冰雹,明天一早,势必会结成冰块。”   “原本我们的营帐地势低洼,就容易积雪。”荔非元礼接着说,“天晴雪融之后,必定漫天冰封,到时候步履艰难,万一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这确实是个问题。”李光弼点头,看向我,“要不进攻的事儿改成后天吧?”   “煜任兄,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我没有妥协,而是和他争辩道,“结成的冰块儿一天两天不会消融,但是史思明的队伍却在一天一天的靠近。”   “原本我们胜券在握,却被鱼朝恩三番两次的阻挡,变成了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我接着说,“我不能等了,明天我一定要去攻城!”   是的,我不能等了、也又等不起了。   明天就是正月二十六了,距离正月二十八还有两天。   两天之后,我就得死掉了。   我想在之前减轻一点儿他们的负担,虽然邺城之战注定失败,但是我们毕竟极力试图挽回过这个局面。   “好,明天我和你一起!”郭子仪看着我,坚定的表态。   我点了下头,未置可否。   “那我先回去了。”我冲他们拱拱手、转身离开,荔非元礼跟在我的身后、离开了主帐。   ……   第二天,天还不是很亮的时候,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虽然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但是真到了鹅毛大雪的时候,下雪也是很冷的。   天儿冷到了什么程度,手根本不敢触碰铠甲上的甲片,生怕手指会被黏上去。   冬天御寒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兽皮,缺胯袍外面裹上一层兽皮之后,根本穿不上铠甲。   我索性不要铠甲了。   把兽皮外袍穿好之后,刚准备去营帐外集结士兵,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郭子仪。   他身上穿着一身铠甲,冻得牙齿只打架。   “子衿,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看他冻得脸色发青,有些于心不忍;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活在了排兵布阵上。   “不行,你的兵本来就是最少的,一个人去攻城无异于火中取栗!”郭子仪不肯,“我的兵力虽然比不过煜任的英勇,但是兵力却是最多的。”   “再说了,早日攻下邺城,我们好早点和家里人团聚。”郭子仪说,挤出一丝笑;笑了半截,牙齿不住的打架。   “那好吧。”我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反正历史上的郭子仪在这个地方并没有死,我已经多次证明了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它的自我愈合能力变态的强。   我们集结了两万士兵,准备强攻。   没想到鲁炅也来了。   他看着我俩傻笑,说他昨晚路过营帐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我们几个谈话。   于是今天专门带人前来支援。   他带了三千步兵、两千弓箭手。   这样一来,配置就特别全面了。   我的手下只有陌刀手,陌刀手担任前锋,郭子仪是朔方节度使,朔方在后世的内蒙古地区;他手下的都是骑兵,陆地作战是朔方兵们的弱项。   陌刀手虽然会配置战马,但是也是可以当步兵使用的;不过陌刀手陆地作战局限性比较大,除了突袭之外,基本上不会步行上战场。   弓箭手和弩车手是郭子仪跟李光弼借的,李光弼手下就只有和各一千人,全都给了他。   原本想着这个行动不要被太多人知道,所以根本没跟其他人说。   鲁炅是淮西节度使,南方将士最擅长使用的就是弓箭;他们大多灵活,适合担任后排。   突击一般由身体力量较为强悍的北方人担任。   “多谢。”我冲鲁炅报以感激的笑,那货走过来揽着我。   “谢什么,本来就是咱们分内的事儿!”他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走,灭了他们去!”   “嘘,你小点儿声。”郭子仪压低声音,“我们可是偷偷避开鱼朝恩去的!” 第446章 箭矢如雨   趁着天还不是太亮,我们快速往邺城方向移动。   前一天下了冰雹,今早天不亮又下了雪;走在雪地上,一直可以听到那种让人J皮疙瘩顿起的咯吱声。   那是冰雹和已经开始有所融化的雪花摩擦的声音。   急行军到邺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   因为下雪,能见度变得不是很好;能见度不高既是一件好事儿,也是一件坏事儿。   说是好事,是因为对方看不清我们;坏事是……我们同样也看不清对方。   侦察兵在高处看了半天,依旧看不清对方城楼上到底有多少人;我们绕路准备从昨天晚上攀登的地方上去,发现那周围已经被设置上了竹栅栏。   “只能强攻。”鲁炅提议,他看着天空说,“雪只会越下越大,再拖下去的话,到时候不仅得无功而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鬼知道这张雪得下到什么时候?   万一要是下上一整天,到时候根本就不用安庆绪打我们了——光下雪就把士兵们拖垮了。   为了穿上铠甲,所有人几乎都没有穿御寒的衣物;说实话,就算想穿,没办法保证每个人都有一件。   本来平定安史之乱之后,整个大唐,百废待兴;这次更是把所有能用的兵都拽来了。   能保证食物供给充足就已经不容易了,御寒的衣物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准备。   让谁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集结了当朝九大名将的队伍,怎么可能会攻不下曲曲一个邺城?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就强攻吧。”我拍了拍鲁炅的肩膀,“等下我带着陌刀队突袭,你和子衿攻城。”   “嗯!”鲁炅应声。   ……   我走到陌刀队那边,把作战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下,都给我拼上性命!”我大吼道,“为了我们能早日还乡,为了我们的家里人能早一天过上安稳的生活!”   “唯!”他们都斗志昂扬。   “陈余和王辙带人跟我一起进击!”我看着荔非元礼,“你给我留在这里,一旦前方出现意外,你们不要犹豫,立刻撤退!”   “将军?!”荔非元礼不能接受,“我也要担任前锋!”   “这是命令。”我瞥了他一眼,留下这句话之后带人冲锋。   我一直记得,李嗣业死去之后,荔非元礼接替了他的职位。   虽然这么看,荔非元礼不可能会死掉;但是,这家伙除了嘴炮之外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拧巴。   他要是上了那阵拧巴劲儿,根本没办法把他拽回来。   李嗣业那么厉害的人都会站死,可见邺城是有多么的难以攻克。   我可不能在节骨眼儿让他出事啊!   “将军!”荔非元礼看到我真的走了,立刻策马过来;结果被其他人揽住。   我假装没听到,带兵强攻邺城。   我带着陌刀手像当年攻打小勃律似的、在飞钩的帮助下沿着城墙而上,但是刚爬了没两步,就从城墙掉了下来。   越往上爬,越发现脚底打滑;我伸手摸了下城墙,发现城墙很滑。   仔细一闻,还有一股黄豆的味道。   为了防止我们攀爬城墙,他们在城墙上涂了豆油。   其实唐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以黄豆为主的植物油,但是,这些植物油的主要用途不是吃,而是用来照明。   因为蜡烛在明清之后才开始逐渐走入寻常百姓家,在此之前只有皇室才有蜡烛可以用。   蜡烛当然也不是用蜂蜡制作的,而是用的抹香鲸的油脂;对,就是分泌龙涎香的那种鲸。   爬墙不行,正在我纠结该如何进攻时,邺城的大门突然D开。   史朝义骑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如果他的脸不是那么苍白的话,看起来应该比较有气势。   这家伙如果活在后世的话,玩cos的话,应该比较擅长cos病娇。   “李将军,别来无恙。”他笑道,“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呢!”   “昨天你们能逃走纯粹是因为运气好。”史朝义微笑的脸立刻褪去,换上了一副Y狠的笑,“今天你们恐怕没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箭矢就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全员后退!”我大喊一声,像猴哥耍金箍棒那样挥舞陌刀阻挡。   后面的人也开始纷纷向后撤。   尽管撤离的很及时,但是箭矢太多,总有一些顾不过来的击中我们。   一根箭矢直接D穿了我的左膝盖,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立刻麻痹了我的整条腿。   那种从未感受过的疼痛通过皮肤一直向大脑反馈,我短时间内能想到的解释就是,箭头上有毒。   其他人看到我顿时动作一滞,吓了一跳,纷纷往我身边聚拢。   “别管我!撤退!”我拖着受伤的腿转身喊道。   他们立刻纷纷撤退,陈余跑过来想架着我,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一根箭矢S穿了他的脖子,颈动脉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伤口,继续坚定地走到我旁边,架起我的胳膊。   他脖子上的血就跟坏了的水泵一样、一直不住的向外泵血。   “将军,我恐怕没办法回家了。”他说,转脸冲我一笑,接着一把推开了我。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推开我,连人带陌刀一起甩了出去。   几乎是我被甩出去的一瞬间,一根箭矢穿透了他伸直的胳膊;如果我站在那里的话,被D穿的就会是我的心脏。   他保持着那个笑,站立在那里,对于箭矢D穿他胳膊的事情毫无反应。   我的眼泪瞬间充盈了眼眶。   原地愣了一瞬之后,我用力摸了把眼泪,我不能辜负他用生命交换下来的我这条命。   刚跑过去捡起陌刀,只来得及听到噗嗤一声,胸口前段疼得不能自已。   我被后坐力震倒,倒地的一瞬间,我看到胸前多了一小段箭矢的尖头。   我本能地回头,看到史朝义手持弓箭,还保持着S击的姿势。   我回头,看着前方,几乎全军覆没。   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我只带了两个小分队的人攀墙,两个小分队不过二百人;总比两千陌刀手全部挂掉好的多。   钻心的疼从脑海里炸裂开来,意识也已经变得不太清楚。   眼睑好沉,沉到我根本就没有那些抬起它,只能任凭它合上。 第447章 战乱平定   我死了。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很确定。   我看着自己躺在地上,感觉自己一直在向上飘。   “你以为你死了吗?”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陌生是因为我一时跟本想不起从哪儿听到过这个声音,熟悉是因为我好久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   “你是当年的那只蜗牛?”我不确定的说。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小蜗牛的声音充斥着惊讶,“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另一句话吗?”   没等我开始回想,她就接着说:“你是不会死掉的。”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死了?!   我根本没来得及开口,四肢百骸的疼痛感迫使我醒了过来。   睁开眼之后,眼前一片混沌;我一瞬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实。   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深吸了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久违的药草香味儿;自打姚旭死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闻到过这些味道。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朵里,我偏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他端着一个铜盆,盆里有一些暗红色的粘稠Y体;他正在那个Y体里面淘洗一条白色的棉巾,看起来就像是在和油漆。   他头发已经变成了纯白色,头发打理成了唐朝老人常见的发髻、用一根雕刻着祥云的玉簪固定着。   长长的胡须像当年的彭偃房一样、编成了辫子;他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圆领袍衫,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再加上一柄拂尘,就可以冒充太白金星了。   我虽然承认自己的记性不是很好,但是对于这么一个特征明显的人,不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才是。   但是我搜索完整个大脑依旧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或许应该说,我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人是谁?   “老丈,我们可曾相识?”我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老头说,把棉巾从铜盆里拿出来、把水拧干净,“你不是神通大将李嗣业将军么?”   看到我愣神,老头走到旁边的衣架上,把上面垂着的一块玉牌取下来递给我。   我不看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那个玉牌和玉笏是对应的,上面雕刻着我的职位和名字。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想要请教恩人尊姓贵名!”我开口,准备起身向他道谢的时候,发现自己感知不到左脚的存在;明明左脚还在,为什么会没有知觉呢?   “是这样的。”老头看到我的反应,解释道,“我从邺城旁的乱石岗捡到你的时候,你左膑的经脉已经断了,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接不上,所以……你现在的左腿基本上是没办法用力的。”   我眨眨眼,也就是说……我的左腿已经坏死了?   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残疾人?!   那我怎么回去帮忙啊?!   “现在是腊月几日了?”我赶忙问他,他一怔,“现在已经是七月里了。”   七月?   我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只身上只穿着亵衣,也就是说……我昏迷了半年多?!   “老丈,我昏睡了这么久?”我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老头,他居然默默地照顾了我半年?!   “嗯,”他应声,“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将军一直都有心跳,老朽恐怕也早以为将军死了。”   “说实话,这些日子里,老朽一直没以为将军能活下来。”老头说,脸上有些尴尬,“但是,梦里总有一个人跟老朽说,将军迟早会醒过来。”   “说来也奇怪,一般人卧床这么久,背上恐怕早就生了褥疮。”老头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在实验中幸存下来的小白鼠;我不由得打了寒颤,转移话题道。   “那邺城在那儿之后怎么样了?”   “官军进攻失败,只能溃败而逃。”他叹了口气,开始跟我讲邺城的战况。   他说,腊月二十六攻城战失败之后,史思明就每天派人去营地捣乱、每天到营帐附近抢掠物资。   官军出来交战,他们就立刻撤退、散归自己的军营中;官军收兵之后,他们就去而复返。   因为这样,官军各路的人马牛车每天都有丧失,到最后,连采集薪柴都没有牛车可以托运。   官军白天防备,叛军骑兵就在夜里来S扰;如果夜里防备,他们就白天来。   天下饥荒,军中所用粮饷都从江淮地区、并州、汾州运来,基本全靠船陆运。   史思明派人穿上官军的服装、伪装成官军,去督促运粮者,斥责他们缓慢,随便杀戮;导致负责粮食转运的人心中惊骇恐惧。   他们又在运送粮饷船车聚集的地方,暗中放火焚烧。   神出鬼没,聚散无常。   他们有独特的暗号、能够自我识别,但巡逻的官军士卒束手无策,也侦察不出行迹。   官军各路军队缺乏粮食,再加上九节度使之一的我挂了,他们更加没有斗志,以至于人心涣散。   史思明这才率领大军直抵城下,跟官军下了挑战书、定好了决战的日期。   决战定在了当年三月初六。   史思明身先士卒,率军冲锋。   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与鲁炅先领兵迎战,杀伤各半,鲁炅还被乱箭S中。   郭子仪率兵紧跟在后面,但是还未及布阵,大风急起,吹沙拔木;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咫尺之间,人马不辨。   两军都大吃一惊,接着官军向南溃退,叛军看到他们撤退,也向北溃退。   所有人只顾着逃跑,所丢弃的武器盔甲等军用物资满路都是。   “好在邺城已经收复了。”老头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呵呵地说,“现在整个大唐又开始向好的地方发展了。”   “邺城已经收复?”   这老头是不是喝多了?   “是啊,”老头应声,“只不过陛下对安史降将实施了姑息政策,以致形成了河北道地区藩镇割据。”   “这恐怕对太子殿下不利啊!”他感叹道。   说的我更加懵圈了,一个想法在我脑海里炸开:“安史之乱平定了?”   “是啊,今年二月就平定了啊?”老头开口说。 第448章 再见长安   “二月……就平定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老头,老头也一脸懵圈地看着我。   难道……已经是七六三年了?!   “没错啊,今年二月平定了。”老头重复了一遍,“今年是广德元年,将军已经昏迷了三年多了;先皇病逝,太子豫继位为代宗。”   “……”   我居然昏迷了三年多……   “三年多的时间里,我都没有任何反应……老丈不觉得不正常吗?”我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放在平常人身上来说,确实是不正常。但是将军原本就是天赐神兵,自然是不能和常人相题并论的。”老头说,重复了一遍,“而且,梦里总有一个人跟老朽说,将军迟早会醒过来,老朽边一直在等待将军醒来。”   “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说将军死了。”老头补了一句,笑了。   “老丈,你能给我讲讲三年内发生的事情吗?”   我实在是不能自己一昏迷就昏过去三年的事实。   “当然,”老头应声,继续讲述。   邺城之战,双方溃退之后;郭子仪带兵溃退至河阳桥,李光弼整军返回太原,其余节度使各回本镇。   各节度使在逃亡的过程中抢劫路过地区,鲁炅的军队尤其抢得厉害。   李亨下诏让来瑱担任淮西节度,把鲁炅降职为郑、陈、亳节度使。   五天后,鲁炅到新郑,听说郭子仪军队驻扎在谷水,李光弼回到太原,他羞愧难当、服毒自杀。   官军溃退之后,史思明攻打东都、重新占领了洛阳。   官军大败之后,鱼朝恩面见李亨,当朝谗毁郭子仪。   郭子仪被召还长安,解除兵权,处于闲官。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都快气炸肺了。   既然官军没有第一负责人,为什么要单单惩罚郭子仪一个人?   要罚应该一起处罚。   既然其他人无罪,郭子仪也是无罪的。   鱼朝恩这个小人……我恨不得手刃了他;如果不是他一再阻止,怎么可能造成最后那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史思明攻占了洛阳之后,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于是杀掉了安庆绪、接收了他的部队。   上元二年三月,叛军内讧,史思明为其子史朝义所杀。   史朝义秘密派人到范阳,命令张通儒等人杀掉他弟弟史朝清以及史朝清的母亲辛氏,还有数十名不归附自己的人。   叛军自相攻击,在城中打了几个月,死掉数千人,范阳这才安定;当时范阳四周数百里,州、县城都成为废墟。   史朝义任命他的部将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   史朝义虽然快速地铲出异已,但是不代表他能坐稳这个所谓的皇位。   史思明手下的节度使都是安禄山的旧部将,与史思明同辈,史朝义召见他们,他们多不前来,相互之间大致仅仅维持君臣关系而已,不能为史朝义所用。   内部离心,自然没什么战斗力;屡为唐军所败。   宝应元年十月,唐代宗继位,启用仆固怀恩为朔方节度使、河北副元帅,统兵北征,并借助回纥兵收复洛阳。   史朝义败奔莫州,仆固怀恩率朔方军追击史朝义,连连取得大胜。   今年初春,田承嗣献莫州投降,送史朝义母亲及妻子于唐军。   史朝义率五千骑逃往范阳,李怀仙看大势已去,立刻进献范阳投降。   史朝义无路可走,于林中自缢而死,其余部分叛将投降、没有投降的那部分被杀死。   历时七年零两个月的安史之乱宣告结束。   ……   看到我一直没有说话,老头接着开口:“如今,总算是天下太平了。”   天下太平么?   我挣扎着坐起来,冲老头拱了拱手,“多谢老丈救命之恩,还请告知植尊姓贵名。”   “老朽只是一山野村夫,如何值得将军铭记姓名?”老头说,说完起身冲我拱了拱手,“将军想来是无事了,老朽便告辞了。”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就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一瘸一拐的跟上去,发现老头就已经不见了。   屋子的外面是一大片竹林,竹子不是很粗,也就两个手指那么宽;那你这么宽的竹子根本没办法遮挡一个人的身影,但是那个老头确确实实的不见了。   我虽然很不想用灵异事件来形容,但这确确实实的是一个灵异事件。   因为回头后发现,房子没了……   我站在一片竹林里,一脸懵圈;我伸手摸了摸亵衣的内侧,摸到了一个小布包。   ……   绕了好几圈才从竹林里绕了出来、到了官道上。   官道其实很明显,路两旁相隔不远的地方,就会有驿站。   一直踉跄着沿着官道向西边走,走了两天两夜之后终于看到了“安長”两个字。   长安城楼变得斑驳不堪,仿佛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我走到门口,一个守城的人拦住我,问我要身份证明。   “老奴因为战争流亡在外,原是杜氏家奴。”我跟他说到,从衣服里掏出来我一直贴身放置的小布包;布包里的,是当年杜铃兰帮我弄的良民证明。   我原本以为邺城之战会丢,但是居然没有。   “这么老旧的证明根本没办法证明你的身份。”那个人不依不饶,这时,走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长得很像林梵,但是看起来比他年轻很多。   “这位老丈一看就是历经千线才回来,怎么能让他继续流亡在外呢?”他说,伸手扶着我往里面走,“他有身份证明又不是没有,速速放行!”   “可是……”那个守卫士兵犹豫不决,“现在还是非常时期,这位老丈虽然腿有残疾,但是明显是一个身体健硕的人……”   “这明显是一个常年劳作的人,他掌心虎口全是茧。”他和守城士兵争辩道,“速速放行,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是!”那个人应声,没有再拦我。   “多谢将军。”我冲他拱了拱手,“老朽这就告辞了。”   “老丈且慢!”他说,“杜氏现在已然破落,老丈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   看到我摇头,他一副早就料想到的样子,接着说:“虢国公陵墓有十户人家负责清扫,前不久一户人人家去世了。”   “老丈若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449章 盛世长安(完)   “诶——!那个就是新来的扫墓人!”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发上别着一根木簪的中年女子指着不远处一个蹒跚的背影、低声说道。   “嗯,说是林城使介绍过来的。”一个穿着十分相似的中年女子说,她的头发上扎着藏蓝色的发带,“说起来,他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也看出来了啊?”头发上别着木簪的中年女子惊讶地说,“他每天早上打扫完之后,都去街上转一圈!”   “是呢是呢!”藏蓝色发带的中年女子连连称是,“我昨天从街上撞见他了,他在街上教别人识字呢!”   “不仅这样,他还帮别人代写书信。别看他一副粗使汉子的模样,一手字写得可漂亮了!”藏蓝色发带的中年女子补充道。   “噗!”头发上别着发簪的中年女子笑出声来,“说得好像你识字一样!”   “我确实不识字,但是那些字写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人!”藏蓝色发带的中年女子争辩道。   “不可能~!”头发上别着木簪的中年女子摆摆手,“如果他识字的话,怎么会沦落这个地步?”   “随便找个地方当个教书先生不也挺好的么?”头发上别着木簪的中年女子接着说,“再说了,如果读过很多书,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去考个功名?这样年老了,也不至于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他做的是武将呢!”藏蓝色发带的中年女子争辩道,“你看他那近七尺的身高,怎么看都像个练武的料儿!”   “你可拉倒吧!”头发上别着木簪的中年女子不屑地说,“练武之人,怎么会是那么孱弱的身形?”   “这可不好说!”藏蓝色发带的中年女子反驳道,“当年的卫国景武公身材也没有很高大呀!”   “他哪能和卫国景武公比?”头发上别着木簪的中年女子不以为然,“他最多也就当个小兵!”   “唉,管他呢!”藏蓝色发带的中年女子说道,“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做饭了。”   ……   长安街上,往来的胡商依旧络绎不绝。   战争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古老的城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短暂的休整时间之后,这个城市又回到了当年的盛世繁华的风貌。   东西两市,依旧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角的胡麻饼依旧还在那个位置,只不过卖饼的小哥儿变成了小哥的后人;街上还是有人对弈,只不过不再是霍国公主和裴虚几。   正是夏天,街上有很多小孩子在玩。   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高大男子照例坐在一个叫“苏幕遮”的茶楼门口旁边的台阶上,他的腿有些毛病,一条裤管明显比另一条裤管空荡。   “老杜头,今天还有故事吗?”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穿着圆领袍衫的小男孩走到他旁边,抬头看着他,问道。   “见过韦家郎君。”高大男子笑道,“喜欢老朽的故事?”   “嗯!”小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阿爷和翁爷都参与了平叛战,但是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讲!”   “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将军,像李翁爷那样的大将军!”小男孩说,伸手挥了半天,“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   “挡嗣业者,人马俱碎。”高大男子呢喃道,眼神游离,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没错没错!”小男孩兴奋地说,“就是你负责清扫陵墓的虢国公、神通大将李嗣业!”   “他和我翁爷可是莫逆之交,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小男孩兴奋地不能自已,“他特别厉害,一把陌刀在手,全天下未逢敌手!”   “哦?”高大男子回神,应声,“他若是这么厉害的话,怎么还死了呢?”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小男孩听到高大男子诋毁自己的偶像,顿时火冒三丈,“那是因为叛贼设下了埋伏,他为了掩护其他人才中箭身亡的!”   “我翁爷说,他当时并没有死,他救下战场之后,在营帐内休息,”小男孩说,一张小脸因为委屈而变得有些皱巴巴的,“他心系战况,高声大喊冲锋陷阵,结果流血不止,身亡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虢国公陵墓是衣冠冢呢?”高大男子反驳道。   “那是因为邺城地处遥远!”小男孩争辩道,“李翁爷当时被就地掩埋了,事后又迁来的,怎么能说是衣冠冢呢!”   “原来是这样。”高大男子应声,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你快点继续讲张中丞守城的故事!”小男孩催促道,“你昨天说要跟我讲睢阳保卫战的故事来着!”   “嗯。”高大男子应声,接着嘱咐道,“我跟你讲的这些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可不要当故事说给别人听哈!”   “那是当然!”小男孩上道儿地拍拍胸口,接着压低声音说,“这是龙之逆鳞,不可与外人道。”   “郎君果然绝顶聪明!”高大男子毫不吝啬赞美之情。   “绝顶聪明是什么意思?”小男孩不解地看着高大男子。   “咳,没什么意思。”高大男子轻咳一声,“当时安禄山已死,安庆绪派遣韦子奇围攻睢阳。”   “张中丞愣是靠着七千人马把叛贼的十几万大军,阻挡在睢阳之外近十个月之久。”   “这十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和对方交战四百余次,均以张中丞胜利而告终,前后消耗掉了叛军十二万士兵。”   “这十二万士兵里,有三百多名叛军将领,而睢阳城中,从始至终也只有张巡、许远、雷万春、南霁云、姚訚等三十六名将领。”   ……   高大男子讲起故事来,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愣是从午后讲到了日暮西垂。   小男孩爬在旁边的台阶上,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睢阳城还是陷落了。”高大男子叹了口气,“我的一个朋友也在睢阳城中,我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他最后一面……”   “你的朋友应该也是一位很厉害的人物吧?”小男孩崇拜的看着高大男子,“我感觉你也挺厉害的呀!”   “我只是个小士卒,哪里厉害了?”高大男子笑道,脖子里银白色的伤痕若隐若现,“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明天我带来给你讲故事。”   “嗯!”小男孩应声,“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哈!”   “嗯。”高大男子应声,拖着病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路过“玲珑阁”。   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着大厅最里面的楼梯。   店小二们已经在忙着打烊,店铺历经战火的洗礼也斑驳地不成样子。   他看着楼梯,仿佛看到楼梯上站在两男一女、三个衣着光鲜的人,其中一个人笑着、小虎牙露了出来。   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孩快步跑了过来,旁边那个高瘦的男子笑着看着他:“嗣业,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虽然你们都不在了。 完结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