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二嫁将军府》作者:皮丘卡   【本书简介】   连双本想借冲喜的机会,躲进将军府保命,不料守寡后却被陆将军扣住不放。   陆崇:“我们定过娃娃亲。”   连双纠正他:“是令尊把你赔给我,不想入赘就放我走。”   陆崇勾唇浅笑,眼中柔情似水,“入赘?没问题!”   “不、不,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连双胆子再大也不敢要这只老虎。   “我很认真,将军府百万家资和本将军全都归你。”陆将军入赘之心坚如铁,拦都拦不住。   见她绞尽脑汁想托辞,陆崇又道:“做我的女人,这世上你可以横着走,谁也别想动你。”   话音刚落就听连双道:“我答应。”   陆崇:“……”得偿所愿却为何高兴不起来?   有银子拿,还有人罩着,傻子才会拒绝。   落魄公主本想活着就好,夫君却把她送上皇位,陆将军任劳任怨替媳妇干活,还得防着她扩充后宫。   小剧场   多年后,北辰小太子撅着嘴不高兴地问:“为何我们要帮母亲处理朝政?而她却在睡懒觉。”   陆崇无奈道:“父亲是赘婿,凡事都得听你娘的,咱们是男人让着她点好不好?”   看文指南:   狡猾娇美小公主X无限宠溺大将军(双洁)   非女强,前期女主有点惨,后期有夫君躺赢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崇,连双┃配角:元宝┃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将军为爱入赘且任劳任怨的故事   立意:患难与共、携手共进 第1章 落魄   窗外天寒地冻,屋内冰冷刺骨。   连双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情痛苦,冷汗不断从额间滚落,她似乎正在经受梦魇的折磨。   “咚、咚”两道重响将连双惊醒,她猛地坐起来,口中呼出大片白雾。   春莲在外面用力拍打门板,没好气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真把自己当少夫人、金贵起来了。”   房内没有回应,春莲等得不耐烦,“早饭放地上了,自己个起来拿吧。”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连双坐在床上将自己抱成一团。她又梦到了去年八月十五,那一晚皓月当空,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又如流星纷纷坠落。   也是那一晚,她从云端跌入沟渠。   北辰太子意外身亡,皇帝卧床不起,中秋夜里赫连初逼宫夺位,皇帝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唯一的女儿送出宫。   翌日,皇宫丧钟鸣响,连双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她忘不了父皇最后的叮嘱:“好好活下去!”   带着亲人的愿望,养尊处优的公主以出惊人的毅力逃出皇城,也许是上天眷顾又或是父皇在天之灵保佑,最后竟让她和元宝逃到了燕国京城。   锦衣华服已成褴褛衣衫,玉面娇容也成了蓬头垢面,混在乞丐堆里都不用换装和修饰,这一路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在京城躲藏多日,从乞丐口中得知陆家在找冲喜娘子,陆二公子久病不起眼看快不行了,陆家要给他娶亲冲喜。   明眼人都知道姑娘嫁进去就是守寡,若是陆家不仁搞不好得让新娘子陪葬,但凡有点良心的父母绝不会让闺女跳火坑,所以哪怕是将军府也无人敢嫁。   追杀他们的人已近在眼前,俩人走投无路只能抓住最后一线希望,连双被穷苦的“老父亲”嫁进将军府。   将军府是最好的藏身之处,是否陪葬那是日后的事,眼前最要紧的是活命。等嫁进去连双才知道此将军府乃是镇北大将军陆崇的府邸。   镇北镇的哪个北?就是北辰啊!   赫连初称帝不久便率兵攻打燕国,此时两国正在交战,连双这是一头撞进死对头家里来了。   二公子陆幽熬了几天还是走了,还好陆夫人没有让连双陪葬,而且还答应她守满一年便放她离府。这世上没有比镇北将军府更安全的地方了,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在陆崇家里。   庆幸的是陆崇守在北部边疆很少回京,陆家上下又无人将她放在眼里,对她关注甚少,所以连双在将军府安然无恙地待了半年。   可将军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房间冷得人牙齿都在打颤,连双终于回过神,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翻身下了床。婢女的嘲讽她并不在意,逃亡的日子尝遍了人间冷暖,足以让她看清人世艰难,将军府让她容身保命已是大善,不能求太多。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冷风像针一样刺在娇嫩的脸上,连双将饭菜端进来,趁还热乎闷头吃起来,逃亡时吃口饭都是难事,如今有饭吃有屋住她很知足,且陆家伙食不错,早饭就有鸡腿。   鸡腿连双没舍得吃,找了块油纸包好,准备给元宝带去。若不是有元宝一路护着,也许自己早就死在路上了。   她藏在将军府吃喝不愁,元宝东躲西藏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最近才在一户人家租了间偏房住下。   填饱肚子连双暂时忘了早上的噩梦。她坐到妆奁前准备上妆,镜中之人长睫媚眼、五官精致,不施粉黛便美的惊人。   瞧着镜中的自己连双叹气,拿起水粉胭脂涂涂抹抹,片刻后再看镜中之人像刚从白面里捞出来似的,脸上厚厚一层白,两个圆圆的红脸蛋,大红嘴唇,与刚才判若两人。   看了一眼铜镜,连双移开目光,她都不想看自己第二眼,跟上门提亲的媒婆子似的。她又在身上套了件棉衣,如此便看不出原本高挑纤细的身形了。   圆滚的身材再加上这副妆容,任谁都看不出她本来的样貌,即便那些杀手在眼前恐怕也认不出她来。   如此作践自己不光是为了掩盖真容不被发现,也是为了省心,她生得美,在北辰也是数得上的美人,而现在命都难保,美丽的外表反而会成为麻烦。   打扮完毕,再披上黑色斗篷,连双将碗筷送去厨房,春莲除了送饭几乎见不到人,她也乐得自在。   把自己捂严实了连双准备出门,陆夫人并没有叫人看着她,倒也不怕她跑。想来也知道一个被亲“爹”卖了的人,跑出去还不如待在将军府享福。   连双从后门走出将军府,在街上买了两包糕点,又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破旧的小院前。   “咚咚”敲了两下门,一位老妇人打开大门。   老妇人眼睛不大好,差不多是个瞎子,不等她开口,连双先出声:“婆婆是我。”   这里住着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老头出门卖吃食和小货赚取家用。一个夜里,元宝病倒在路边被好心的徐老头捡回家。元宝便趁机租下两夫妻的偏房,如此两人每月不但有进项,元宝也能帮徐老头照看老太婆。   “是连双啊,来看弟弟啊。”婆婆摸索着走到门边,转头喊道:“元宝,你姐来看你了。”   紧接着偏房的门打开,一个半大男孩儿从里面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连双将一包糕点塞进老妇人手里,“婆婆,这是刚出锅的枣糕,热乎着呢,您趁热吃。”   “每次来都给我买吃的,这得花多少钱,下次可不行了。”糕点不便宜,婆婆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嘴角却带着笑意,“快进屋吧,天冷。”   元宝的房间不大却很暖和,木柴噼里啪啦地在泥炉子里烧着,可比连双的房间暖多了。   “殿下!”元宝刚要跪,被连双轻轻踢了一下小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叫我名字或是姐,下次再这样就不理你了。”   “哦!”十五岁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听殿下的。”   连双将鸡腿和一包糕点递给他,元宝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与两位老人一起用饭,吃的并不好,也就刚刚能吃饱。鸡腿他没舍得吃,说是等徐爷爷回来一起。   连双心头一酸,以前元宝跟着她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如今却也舍不得一个鸡腿。   “这里有五两银子,交了房租和饭钱,剩下的买套厚实的冬衣,想吃什么就去买,别太亏了自己。”连双作为将军府二少爷的遗孀每月有十两银子的月钱,放在以前十两都不够她打赏宫女的,如今却是她和元宝的救命钱。   除了给元宝花用,剩下的她都存起来,包括当初卖她得来的一百两。半年后离开将军府处处都得要银子,所以连双不敢给自己花一文。   少年眼睛红红的,公主寄人篱下还要养他,元宝心里不好受,殿下从小到大过着奢靡华贵的生活,什么时候为钱发过愁,“殿下,我想出去找点事做,也能赚份工钱。”   “不行,咱们好不容易藏起来,你若被人发现,自然也就找到了我,为了我的安全你一定把自己藏好,千万不能叫人发现了知道吗?”   “好吧。”元宝不太情愿可也没办法,二王爷追着公主不放,若是让他们知道公主在将军府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公主,我听说镇北将军今日回京,您要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你说什么?”连双心中一惊,忽地站起身,“陆崇今日回京?我怎么没听说?”陆家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好像是没有泄露行踪,清晨徐爷爷去城门口卖烧饼看见有军爷清路,打听才知道的,听说陆崇把二王爷打得退兵百里……”   “我先回去!”不等元宝说完,连双飞奔回陆家。若说赫连初是不怀好意的豺狼,那陆崇便是一只猛虎,如今老虎归巢连双岂有不怕的道理。   与此同时,陆崇率领部下进城,平静了许久的京城突然沸腾起来,道路两旁都是乌泱泱的人群,与北辰的战事让陆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更高。   北辰皇帝登基不久就派兵攻打大燕,陆崇的铁骑将其赶出百里,北辰新帝赫连初撤兵。此时已是深冬,边疆暂时不会有战事,陆崇这才奉旨回京述职。   听闻陆将军尚未娶妻,不少名门闺秀花高价租了临街铺子的包间,从窗户偷偷看威武的镇北大将军。   陆崇向来不喜被人围观,进城后他将战马交给占青,自己悄悄隐没在人群中。   将军府内,连双如热锅上的蚂蚁,镇北将军突然回家,这比早晨做的梦还令她害怕。   陆崇可不像陆夫人那般好糊弄,招惹谁都别招惹他,若是让他看出破绽,自己哪里还有命活?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正当连双不知所措,春莲推门进来,“夫人叫你收拾一下,去迎接将军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科举之春江水暖》   江莱意外穿到古代一混子身上,原身游手好闲、人憎狗厌,因为有他这个混账,爹娘在家挺不直腰杆、在村里也抬不起头,大姐弟妹也都受他连累。奶奶咒他早点投胎好给江家积德,二婶整日阴阳怪气。   穿过来的江莱忍无可忍,发誓要出人头地、让人刮目相看。   三百六十行、行行干不了,挑来拣去只有读书最适合自己。问题是江家祖宗十八代都是泥腿子,没一个读书人,他要怎么入行?   于是江莱利用职业便利,带着群小弟给自己绑来一位先生。   齐小秀才被迫授课,敢怒不敢言,暗骂:驴也想考科举,痴人说梦!后来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考不过这头驴,他差点哭晕过去。   小混子不做坏事改读书了,差点惊掉人眼珠子,江家草房顿时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就连县令千金都来看江莱是不是中了邪。   江莱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手里拿著书坐在屋内,门口木牌上写着:“按时收费,看一眼一文,一炷香十文!” 第2章 接你   “知道了,你下去吧。”因心中焦急,连双语气有些不耐。   春莲听后“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想来想去连双都觉得不该与陆崇碰面,若是自己突然消失陆家只当她守不住逃了而已,以陆夫人对她的态度不见得会寻她。   逃!连双麻利地收拾好包袱,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万一走不掉反而露了马脚,她将包袱塞到床下,把银子和值钱的首饰装进腰间的荷包里。   趁大家在前院忙着迎接大将军,连双溜到后门,她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转身就往外冲,然后“咚”的一声与人撞上,连双被撞得晃了两晃眼前一阵发黑。   若不是她下意识地抓住两条胳膊,知道这是个人,否则都要怀疑是不是门口突然多了一道墙,人的胸膛怎么可以这么硬,铁似的。   连双揉揉脑门抬头看,只一眼便吓得倒退,她后背贴到门板上捂着胸口压惊。   来人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细看之下五官竟与死去的陆二公子有几分相似。连双只觉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   怎地好巧不巧撞上陆崇?她心里忍不住嘀咕,堂堂将军有正门不走,偏要走后门,这什么坏习惯。   “你是谁?”陆崇冷森森地盯着她问:“为何鬼鬼祟祟?”深邃的眸子带着几分危险。   陆崇浑身释放出肃杀之气,尤其是那一双凌厉的眼睛,连双感觉自己像是被鹰盯住的小鸡崽儿。   她一哆嗦赶忙低下头,暗想说自己是丫鬟出门采买,然后藏起来或是偷偷跑出城的几率有多大?   这念头一起便立刻放下,陆崇要找她轻而易举。没见过面还好,见过了再逃明摆着有问题,万一陆崇也像她二叔那样追着她不放呢?   短短几息,连双心思百转,最后心一横,柔声道:“我来接大哥回家。”目前老老实实待着比较明智。   大哥?陆崇疑惑,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你是?”   “我是陆幽的未亡人。”连双微微低头不让陆崇看见她眼中的情绪。   陆崇虽在北疆但常与家人通信,陆幽在时两兄弟书信就没断过。母亲在二弟弥留之际给他娶了冲喜的媳妇陆崇是知道的。   只是这位脸画的跟猴屁股似的女人是他弟弟的遗孀?陆崇想唤一声“弟妹”,可他莫名地不想张嘴。   他心里忍不住埋怨母亲,冲喜也找个看得过去的,弟弟看见妻子这副模样,恐怕也没什么心思活下去,他可是最喜欢漂亮的东西。   “你来接我?”陆崇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走后门?”不喜归不喜,陆崇没有错过连双话里的漏洞。   连双狡黠一笑,“猜的。”   陆崇:“……”   他不想被人围观,便让占青代替,他自己趁人不备钻进巷子走将军府后门。随从都不知他要去哪里,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妹竟能猜到?真稀奇!   陆崇幽幽地看一眼连双,见她厚重头帘下的眼睛滴溜溜转,猜想这位大概是个不安分的,心中的不喜更甚几分,但也没有为难。   “回府吧。”   “大哥先请。”连双殷勤地将后门打开,恭敬地站在一旁让陆崇先走。陆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抬脚进门。   陆夫人领着人在将军府大门外翘首以盼。远处一队人马渐渐进入视线。   赵琪瑶踮起脚尖看过去,“娘,哪个是表哥?”   “那还用说,肯定是打头的那一个。”陈映雪也往那边瞧。   这时有丫鬟从府内跑出来,“夫人,将军回府了,正找您呢。”   “嗯?”陆夫人一愣,看看远处又看看丫鬟。   丫鬟忙道:“将军从后门回来的,您快回去吧。”   门外的几十号人呼啦啦回到院内,当他们看见连双走在陆崇身后时,俱是一愣。   陆夫人眼里只有儿子,她上前拉住陆崇,眼圈瞬间红了,儿子一走就是两年,她日夜牵挂,“崇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弟弟……”   陆幽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能活到二十已是上天眷顾,无论是陆崇还是陆幽自己心里都有准备,唯独陆夫人难以释怀。   “母亲莫要悲伤,大师说幽儿是佛子转世,如今佛祖召他回天上修行,您该高兴才是。”   早些年有高僧给陆幽看过,可天生的病体岂是一个和尚算算就能好的?那位老和尚安慰陆夫人说陆幽是佛子转世,这一世来人间历劫,这话本是子虚乌有,现在却多多少少抚慰了陆夫人的心。   “但愿如此。”陆夫人用帕子擦擦眼角。   连双站在人群后头,尽量不引起人注意,可偏有人看她不顺眼。   赵琪瑶撇撇嘴,“二表嫂,姨母叫你来接表哥,你怎地偷懒不出来?”   陆夫人的妹子陈映雪带着一双儿女住在将军府,这一家人没少对连双冷嘲热讽。连双不想与人多言,她现今要低调再低调。   “我打扮了一下耽搁了些时间,让表妹惦记了。”   陆崇心想刚刚还说是去后门接他,现在却只字不提,不管她刚才要做什么、什么心思,反正是没说实话。   样子丑、不安分,外加说谎,这是见面没到一刻钟陆崇对连双的印象。   “二表嫂的妆容还是这么独特。”赵文成笑道,“真想看看表嫂卸妆后的模样。”   “哼。”赵琪瑶不屑道:“用了半盒脂粉都这么难看,卸了妆还能看?”   连双失落地低下头,“连双样貌平庸,让大家见笑了。”   兄妹俩说话这般无礼,陆崇听得皱眉。连双再怎么样也是他陆家娶进门的女人,岂容人这般说笑?   “文成今年春试考得如何?可有取得名次?”   赵文成:“……”哪有人一见面就问考试成绩的,大表哥一如既往地很会煞风景。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倒着数的名次算吗?   “快回屋吧,外面怪冷的。”陈映雪赶紧出声为儿子解围。   连双看了一眼陆崇快速低下头,她可不认为陆将军此举在为她解围,不过在家事上至少不是个糊涂的。   众人回屋落座,连双坐到靠门的位子默默喝茶,大家的目光都在陆崇身上没人再找她麻烦。   说了会儿话,午膳也准备好了。往常连双在自己院子里吃,今日特殊她不得不陪着,席间,赵琪瑶跟个小蜜蜂似的围着陆崇,殷勤地夹菜添饭,把一旁婢女的活都给抢了。   连双心情不错地喝着莲藕排骨汤,莲藕粉糯、排骨肉酥骨烂,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道汤,以前每年冬天常喝,今年还是第一次。   正低头喝着,不经意一瞥就见陆崇盯着她的勺子看。连双以为他要喝汤,好歹自己占着人家二弟遗孀的名分,总得表示一下。   于是她放下碗勺,拿了一旁的空碗盛了满满一碗排骨,走到陆崇面前,低头笑道:“大哥舟车劳顿,这排骨甚好,大哥多吃些补补身子。”   陆崇微微蹙眉,刚刚似乎看见她一低头脸上的脂粉飘下来掉进碗里,顿时没了胃口,他站起身:“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连双端着碗立在桌边眨巴眨巴眼,心说不吃拉倒,我自己吃,她端着碗走回座位,继续埋头苦吃。   “都怪你,表哥都没吃好。”赵琪瑶摔了筷子,“一口一个大哥,大哥也是你配叫的?”   赵文成也挤兑她,“长得丑偏要出来献丑,这下可真丢丑了。”   陈映雪也道:“连双啊,今后你还是在自己院子里用膳吧,免得坏了将军的心情。”   母子三人一唱一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赵家呢,若是脸皮薄的都要无地自容了,连双当做没听见,说两句又不妨碍她吃饭。   连双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三个人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发力。赵琪瑶更气了,她扯着陆夫人的袖子,“姨母,您看她。”   陆夫人叹气,她拍拍外甥女的手背,转头对吃饱喝足正擦嘴的连双道:“双儿,若是在正院吃的不习惯,今后可以不必过来。”   她对连双的感情有些复杂,每次看见她就会想起死去的儿子,心里忍不住难受,所以陆夫人也不想见到连双。   “都听母亲的。”连双站起身后退一步、福了一礼,转身从衣架上拿下披风出了房间。   她溜溜达达往自己的梧桐院走,路过松柏院时,余光瞥见陆崇正站在院中。   看见从门前而过的臃肿身影,陆崇眉头又是一皱,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充满了违和感。   她握东西的手纤细白嫩、指尖圆润,与她那张脸和身材很是不衬,用饭时的优雅也不像穷苦人家养出来的。而且陆崇觉得她似乎总是回避自己的目光。   羞怯?还是心虚?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冰冷的房间,连双扔了披风甩了鞋子钻进被窝。她裹紧被子望着头顶的帷幔发呆,年关将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既然走不成那就再等半年,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再说。   可冬天真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在没有炭火的房间。   当天傍晚就下起了大雪,夜里气温骤降,连双把两床被子全压上都还冷得发抖。   无奈她走到院中看看隔壁的松柏院,与其冻死不如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琦”灌溉营养液!   我会努力的! 第3章 敲打   连双把自己穿成一个球,跑去厨房抱来木柴回到房间点燃,木柴沾了雪有些湿,燃起后烟很大,白烟顺着敞开的房门飘到院中。   夜已深,陆崇走出书房准备回去睡觉,突然闻到一股烟味,抬头看去,就见二弟的院子浓烟滚滚。   他心里一惊,腾空而起几步翻过墙去,连双正蹲在院中咳嗽,浓烟从她房间里往外飘。   陆崇快步进屋,当他看见燃烧的木柴时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将柴拎出来扔雪地里,燃烧的木枝落地便“呲”的一声熄了。   “你要烧房子?”陆将军问话的样子像是要咬人。   “不是、不是。”连双惶恐地摇头。   陆崇又厉声问:“为何在房内点火?”   连双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看上去可怜极了,她委屈巴巴道:“我冷。”她脸上黑乎乎的,院中又没有光,陆崇也就没看见她卸了脂粉后的绝美容颜。   陆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想到了什么,他重新走回房内,屋里没有烧地龙,甚至连一盆炭火都没有,跟室外差不多一个温度,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将军府的下人也不至于住这样的屋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外面的动静把春莲吵醒,她打算出去看看连双在折腾什么。   刚走到门边,房门就被人踹开,就见陆崇闯进来,春莲有些懵,不知道眼前是什么状况。若是表少爷半夜钻她房间倒是可以理解,可大将军是为何啊?   一进房间陆崇就感觉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目光一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个丫鬟竟然用三盆炭火取暖,而她的主子却冻得瑟瑟发抖。   没想到奴大欺主的事竟然发生在他家,陆崇气急,抬脚将春莲踹出房间,春莲惨叫一声摔到雪地里。   连双觉得陆崇大长腿将人踢出来的样子特别帅,不过也确定这是她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主子!”占青从门外跑进来。他转身打个水的功夫,主子就跑这边来了,他不能翻二少夫人的墙,只能从梧桐院正门进来。   “将人关起来,明日赶出府。”陆崇厉声道:“我府上不留胆大妄为的奴才。”   “是。”占青将还在地上打滚的春莲提起来。春莲想说什么,被占青一点脖子晕了过去。   连双哆嗦的都快成风中的树叶了,冷的,也是吓的,她两手抵在嘴边,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向陆崇,生怕陆将军心里不爽给自己也来一脚。   早知道就不生火了,小聪明要不得啊。   陆崇脸色不好看,他一指春莲的房间对连双道:“先在这里睡一晚,明日再收拾你的……”   “好嘞!”连双提着裙摆跑进房间,转身把房门关上,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陆崇:“……”   陆将军的手指横在半空吹了一会儿冷风后默默地放下。这若是他手下,敢不听完他讲话就溜,定要他在院中站到天明。   关完人回来的占青看见主子脸色阴沉地略过他走出院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处置一个丫鬟不至于让将军这么气吧?但他也不敢问。   次日一早,陆崇叫来管家问了梧桐院的事。经过昨夜一事,陆崇彻底放下了连双是旁人安插到府里探子的怀疑。毕竟没有哪个探子敢明目张胆在房里放火,也不会任由下人欺负半年都不敢吭声。   既然是平常人,陆崇打算善待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毕竟是弟弟名义上的妻子。不能让弟弟死后还要担上苛待妻子的骂名。   被质问,管家也很委屈,“各院的炭火都是各院的丫鬟来领取,二少爷房里都是春莲管着,老奴也不知道她用在哪里了啊?”   管家心里苦,见过蠢的就没见过春莲这么蠢的,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将军回来了她还敢这么放肆,这不是自己找死嘛,关键是要死别拉上他啊。   “梧桐院为何只配一个丫鬟,她好歹是陆幽的屋里人,不管将来如何,她在陆家一天就是主子,这么苛待她,谁给你们的胆子?”   管家佝偻着身子,他都快哭了,“将军明察,给我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欺负主子啊,是赵夫人,她说二少夫人早晚要走,不要在她身上浪费银子。就连每月的银钱都只给十两,原本是想一文不给,还是老奴劝说二少夫人每月才有十两可拿。”原本老夫人说每月给连双二十两零用,被赵氏半路私吞了十两,二少夫人拿到手的只有十两。   “姨母?”   “正是,老夫人潜心礼佛,府里大小事务都交给赵夫人打理,这两年来将军府的主子分明是赵家三人。”管家哭诉道:“我与夫人提过,可是夫人说赵夫人帮她管家务事是应当的,夫人都这么说了,老奴也不敢多嘴啊。”   “哼,她赵家人管我陆府的事算什么应当。”陆崇不怎么喜欢姨母一家,倒不是他嫌贫爱富,而是这三人实在是扶不起来。   赵文成的父亲本是秀才,借着他的势一路做到县令,这几年越发的不像样,一把年纪抬回家好几房小妾。   气得赵映雪带着儿子女儿来投奔出宫开府的外甥和姐姐。刚开始陆崇乐见其成,自己总不在家,有人陪着母亲他也放心些。   毕竟是亲姨母,他对赵文成和赵琪瑶也多了一份兄长的责任,于是陆崇找来先生教表弟表妹,希望他们日后自己能够立起来,尤其是赵文成将来娶妻生子,总得有谋生的本事,可哪里想到人家只想靠着他不劳而获。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他陆崇作为皇子六岁开始便三更眠五更起的学习,他有今日都是凭本事得来的。   即便有他照拂,也得要自己有本事才行。他与姨母和赵文成谈过,但他们当做耳旁风,仁至义尽他也就不在多说,权当他养几个闲人陪母亲解闷了。   但是,把他的家搞得乌烟瘴气就不能不管了,他带兵多年,最恨这种不守规矩的,于是便叫来赵家三口一番敲打。   陈映雪不怕陆夫人,见了陆崇可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陆崇黑起脸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她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陆夫人听说后,嗔怪道:“再过半年连双就要出府了,你犯得着为了她跟你姨母生气?”   “母亲,这不是为了谁、为难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姨母一家姓赵,做我陆家的主,这不合规矩。况且叫外人知道咱们家如此对待二弟的遗孀,叫外人怎么看?”陆崇停顿了一下又道:“姨母一家行事过于嚣张,在内宅还好,若是心思养大了,日后扯儿子的后腿如何是好?母亲您清楚,上面一直忌惮着儿子。”   “你看着办吧,只是别太过了,毕竟你姨母他们是扑奔我来的。”陆夫人最是不愿理这些杂事,她有些不耐烦地拿起佛珠。“你若早些娶个媳妇回来,何至于让你姨母管这管那?”   得,又怪到他头上了,陆崇无奈道:“您如何保证娶回来的就一定合心意?万一是个败家的怎么办?”   “哼,少糊弄我,”陆夫人斜了儿子一眼,“只要你娶回来,家业都交给她,想怎么败就让她败去,你堂堂将军又是皇子连媳妇都养不起?只要孙子给我生出来她怎么样都行。”   见陆崇起身,陆夫人急了,“干什么去?一说到娶亲你就走,别人到你这个岁数孩子都能给爹打酒了,你怎么就不着急呢。上次皇太后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哼,她就盼着你有毛病呢……”   陆崇扶额,说到宫里的母亲就一肚子怨气,而且总是没完没了,“母亲,我该进宫了。”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陆夫人手捻佛珠,闭目念起清心咒来。   陆崇叹口气走出母亲的院子,处理完了家事,该进宫应付公事了。   ……   连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慢慢从床上下来,这一夜她睡得极好,睡了入冬以来最暖和的一觉。天色已经大亮,春莲不在,连敲她房门的人都没。   这就是没人注意的好处,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哪怕睡到中午都没人管。连双神清气爽地打开房门,当她看见院中的人还有一大堆东西时愣了。   灵冬、灵雨见她出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见礼,“二少夫人您起床了,热水已经烧好,早膳也给您温着呢,奴婢这就伺候您洗漱、用早膳。”   说完一人端水,一人奔向厨房,连双张大嘴巴,拍拍脸以为自己没睡醒,可吹过来的冷风让她一个激灵。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屋里很暖和,昨夜被熏黑的窗纸已经重新换过。走到里间的卧房更是吓了一跳。   屋里原本的家具是陆幽以前用的,没点女人房间的样子,如今全换了浅红色的酸枝木家具。而且是照着女人的房间布置的,就连妆奁台都大了一倍。   连双往清晰了数倍的镜子里看,美滋滋地瞧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她赶紧捂住脸。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你要烧房子?”   连双:“你不给我温暖,我就烧,连你的院子一起烧。” 第4章 奸夫   昨夜连双在春莲的房间洗过脸,今早以为院中没人也就忘了上妆,不知那两个丫头看见没。   她对端水进门的灵雨道:“放下吧,你先出去。”   “是!”灵雨放下水,将雕花月亮门的帘子放下后退了出去。   连双快速洗漱、上妆。   灵雨与灵冬一起摆放饭菜、碗筷,灵雨用胳膊轻轻碰一下灵冬,“你刚才瞧见没?夫人的脸……”   “嘘~”灵冬将手指竖在嘴边,“权当没看见,不可多嘴更不要出去乱说,春莲的下场你可看见了。咱俩好好伺候夫人,旁的不要多管。”   灵雨郑重点头,“我晓得了。”   她们俩是将军府的三等丫鬟,负责打扫庭院,原本是没资格伺候主子的,今早突然被管家派来伺候二少夫人,两人很高兴,伺候主子工钱都要翻倍。   以往她们也听说过这位少夫人,在府里过得不怎么好。也不常在人前出现,而且每次见她都是一脸厚厚的妆,府里的下人还笑话她庸脂俗粉,可今早匆匆一瞥,哪里是俗粉,分明是个大美人。   灵雨不懂少夫人明明长得美,为何要把自己打扮得那么俗气。大约是她刚死了丈夫,府里又有个好色的表少爷的缘故吧,灵雨想。   饭后灵冬将一个巴掌大的暖手炉交给连双,手炉小巧精致,里面是闭合的铜球,外壳镂空雕花,拿在手里暖和又不烫手。   屋里烧了地龙已经不冷了,但在寒冷的冬日谁又能拒绝暖呼呼的手炉呢?陆崇看上去凶凶的,人还算不坏,至少不是欺负弱小之辈。   其实她昨晚就是想试试,烧了房子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被陆崇责骂日子照常,二是给她一个火盆熬过冬天,最坏的就是被提前赶出陆家。考虑再三连双决定一试,所以她才在房里点了把火。   结果意外的惊喜,她从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小可怜,一下子有了主子的待遇,连双抱着暖手炉、喝着灵雨沏的热茶,幸福地冒泡,不想走啦!   这边连双心满意足,赵家三人却是愤恨不已。   陈映雪气得低声咒骂:“白眼狼,我才是她姨母,竟然让我今后不要管陆家事,也不想想是谁帮他管这一大家子,靠她那个只知道念佛的娘,家底早被人搬空了。”   赵琪瑶气呼呼道:“那个寡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表哥为他出头,明明我们才是他的亲人,我看表哥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娘,怎么办?若是您不管着府里的事,咱们可就没有进项了,儿子将来怎么办啊?”赵文成心中焦急。   母亲帮姨母管将军府大小事,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本来想再赚两年就出去买宅子开家店铺,可陆崇一回来就断了他们的财路,他怎能不急?   “放心,陆崇在家待不了多久,兴许年后就回北疆去了,到时候陆家还是咱们说了算,你姨母就不是能管事的。”   赵琪瑶叹气:“当初若是母亲进宫这将军府就都是咱们的,怪我们命不好。”她就没想想,若是换一个爹,哪里还有他们的存在。   陈映雪也后悔不已:“谁能想到进宫还有这样的造化。”当初宫里人挑中了她,那时她对进宫充满恐惧,便央求爹娘让姐姐代替她进宫,而她嫁给了姐姐的未婚夫。   谁能想到陈凝雪进宫后被皇上看中,还生了皇子,一辈子吃穿不愁,陈映雪肠子都悔青了。   陆夫人陈凝雪本是宫中侍女,被皇上临幸后生下陆崇,因此才升为贵嫔。而陆崇从小就聪慧过人,深得先帝喜爱,长大后他在军中屡立战功,陈凝雪母凭子贵升为陈妃。   先皇疼爱陆崇,准他以将军称号出宫开府,在大燕手握军权的将军可比听着好听实则没有实权的王爷威风得多。   坊间流传若不是太子无过无错,陆崇都可能取而代之,先皇去世后,太子陆贤继位对这位手握重兵的九皇弟颇为忌惮。   陈太妃和病弱的陆幽出宫将养,都是陆崇拿部分兵权、远走北疆换来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子。   ……   御书房内,宏正帝正襟危坐,皇后坐在下首。   陆崇行礼,“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宏正帝笑着道:“玄章,出去两年怎么变客气了,叫皇兄皇嫂便好。”   “皇兄,皇嫂!”   赵皇后:“两年未见,九弟越发俊朗,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孩子。”   “那是自然。”宏正帝也打趣:“我们小九可是人中龙凤,想嫁他的姑娘都能从宫门排到将军府了,九弟喜欢哪家姑娘,皇兄替你讨来。”   在家被母亲催,进宫被皇上催,陆崇有些烦,但也不得不应付:“臣弟暂时不想成亲,赫连初狼子野心,他不止想夺取赫连元的帝位,刚登基就进犯我边境可以看出此人野心勃勃,对北辰放松不得,年后臣弟想尽快赶回北疆,好早做准备。”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陆崇在边关多年对北辰之事了解甚多。赫连元性格温和,两国来往崇尚以和为贵。他在位期间北辰与大燕一直交好,两国皇帝也曾经在燕赤河边见过面。   赫连初则完全不同,他好勇斗狠,一直对大燕蠢蠢欲动,若不是有赫连元压着他恐怕早就对大燕动手了。   “你刚回来不急着回北疆,赫连初被你打了脸,想来也不会轻易再犯,他若敢来打回去便是,朕怕他不成。”   听到这话陆崇心里一紧,陆贤是不打算让他回北疆?   只听宏正帝叹息一声,“可惜了赫连元,被亲弟弟背叛,想必死也闭不上眼吧。”   不知是话赶话说到这,还是皇上在点他,陆崇垂眸看着地面没有接话。他从来都是心胸坦荡,可皇兄却不信任他。   见场面微微有些冷,皇后在一旁问:“听说赫连元的公主也殁了?”赫连元是个情种,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皇后只生了一子一女。太子死后剩下唯一的公主也莫名其妙地没了。   “臣得到的消息是这样。”北辰发生宫变不久,陆崇便听说赫连叒死在了宫中。那个漂亮的娃娃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   “可惜了,晨妃还同朕说起她这个侄女儿,没想到赫连初如此绝情,连侄女都不放过。”北辰公主赫连颜芝在陆贤还是太子时便嫁给他,陆贤登基后赫连颜芝成了晨妃。   谈完私事谈公事,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陆崇在京休养,北疆不急着回。大概是怕他在北疆的势力和威望过于强大吧,陆崇想。   不回便不回,若是有人能震慑赫连初,他也乐得在京城享福。陆幽死时他没能在身边,这也是他的一大憾事。   陆崇用了午膳才从宫里出来,回去的路上他想起小时候随父皇一起去燕赤河见赫连元的情景。   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哭不闹,一块桂花糕吃半个上午,谁要也不给。他那时年纪小,看到这么乖巧的小人就想把她抱回家养。   他趁父皇和赫连元谈事,偷偷将赫连叒抱到外面,记得那时正值秋季,傍晚帐篷外面燃起了篝火。   他领着小胖墩玩得开心,一块桂花糕吃完赫连叒吵着还要。陆崇去给她拿桂花糕的功夫,小胖墩就脱了鞋子把脚踩在火钳上。   火钳子正面刻着一串铃兰花,陆崇看见赫连叒脚底板一串圆圆的小花时觉得这形状还怪好看的。小姑娘哭的差点背过气去,父皇把他好一顿揍。   赫连元心疼的不得了,“幸好是脚,若是脸叒叒没人娶可怎么办哦。”   记得当时自己说:“我娶!”   若不是父皇拦着,赫连元都要揍他。父皇好说歹说,最后把他都舍出去了,“若是还不解气,就将我这儿子赔给你,咱们定个娃娃亲。”   赫连元臭着脸:“哼,你想的倒美,伤了我闺女不说,还想把她拐走?陆琛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你说怎么办吧?”陆琛也没辙了,自家臭小子把人家宝贝闺女伤了,赫连元要什么他都得给。   看见小人胖嘟嘟的脸上挂满泪水,陆崇自责又愧疚,于是蹲在床前给她的小脚丫吹气。   太医看过赫连叒的伤口并无大碍,赫连元这才放下心,再看陆家小子殷勤的模样好气又好笑,“等我闺女长大,若是看上你儿子,让他入赘我赫连家,甭想把叒叒拐走。”   “行、行,将来都听叒叒的。”陆琛满口答应,两个小屁孩长大了谁还记得谁?今后两人几乎无见面的可能,入赘也就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那一年分别后,陆崇确实没有再见过赫连叒,在听到她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讯。   想到此,陆崇轻轻叹了一声,若早知有这么一天,赫连老皇帝会不会让他把女儿带回来养?   记得她特别爱吃桂花糕。   “停车!”将军府后街有一家糕点铺,陆崇过去买了盒桂花糕。   买完后他才突然醒悟,自己压根就不爱吃这些甜腻的糕点,母亲也不喜甜食,买来作甚?   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陆崇提着桂花糕慢慢往回走,远远地看见将军府后门,连双与一位眉目清秀的男子挨得很近,两人有说有笑,她看上去很开心。   陆崇眯眯眼,果然有奸夫!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还敢说接我回府,明明是会奸夫,哼!   连双:没错,准奸夫!   叒(ruo四声,古同“若”) 第5章 误会   自认为撞破奸情的陆将军准备当场捉奸,他将手中的食盒扔给占青,沉着脸走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连双正与元宝说话,突然有人在背后出声,吓得她下意识地抓住元宝的手臂。陆崇见状更气了,伸手扯住她黑色披风的帽子把她拎到一边。   元宝见有人对连双动手,以为是追杀他们的人,便想过去保护公主。他刚上前就被掐住脖子。陆崇气势逼人,尤其是被他的双眼盯着,元宝觉得脊背发寒。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陆崇厉声问道,手下慢慢收紧。大有敢说半句假话便拧断脖子。   喉咙被卡主,元宝脸憋得通红,可脑子没断线,这不是杀手,倒像是丈夫捉奸。   陆将军回京,他不放心连双,便跟徐爷爷一起出来卖针线小货,他在将军府后门喊了很久才把连双喊出来。公主一切安好他才放心。   可眼前这位一副捉奸的模样是为哪般?陆二公子不是死了吗?   徐老头被吓得不敢出声,他在市井混迹多年最是知道这些权贵不好招惹。元宝的姐姐走投无路自愿卖进将军府,卖身的人就如同奴婢,生死都不由自己。他对这姐弟俩很是同情,也愿意照拂一下弟弟,可也不敢拿性命冒险。   连双一惊,赶紧去拽陆崇的手臂,“大哥,您这是做什么?”可陆崇的手臂跟铁似的,她扯不开又不敢太用力。   “他就是你姘头?”陆崇眼中毫无波澜,跟了他多年的占青最清楚,此时将军是真生气了。   “你若想再嫁,也要等一年期满,连半年都等不了?你当我陆家好欺骗?我绝不准有人辱我弟弟的名声。”   姘头?再嫁?连双惊呆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连双生怕他下一句说出,“你下去陪我弟弟吧。”她赶紧摆手摇头,“大哥,您误会了,我出来买针线,他就是个货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见陆崇不放手,元宝脸都青了,连双心中焦急,“我真是出来买线的,不信您看?”连双伸出手臂,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外套,袖口有个口子,连双又把腰间荷包里的紫线拿出来给陆崇看。   再次见到她嫩白的手指和纤细手腕,陆崇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她片刻后,慢慢放开手。   元宝大大喘了一口气咳嗽起来。公主叫他大哥,这人是镇北大将军陆崇,元宝不敢轻举妄动。   “针线要你亲自买?”陆崇不信,他看看蹲在地上不停换气的元宝,又有些犹豫,少年看上去没有她大,难道她喜欢嫩的?“你与他相识?”   连双摇摇头后又点点头,“我常在他们手里买东西,一来二去就与徐爷爷他们悉了,刚刚与二人多说了几句,让大哥误会了。”   徐老头心里纳闷,元宝姐姐直接说元宝是自己的弟弟不好吗?即便她没有自由,见自己的弟弟总没有错,用得着扯谎吗?   他哪里知道,当初连双和元宝一个扮“爹”一个是女儿,而且都说了无兄无弟,这时若再说有弟弟,那就令人起疑了,万一把他们当做骗子就糟了。   连双站在陆崇面前,背对着元宝摆摆手,那意思赶紧走。元宝挑起扁担和徐爷爷匆匆离开。   陆崇对巷尾的侯甲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跟上两人,这一举动连双并未发觉。   见陆崇还是不信,连双神色黯淡下来,“大哥不信我吗?难道我在大哥眼里就是水性杨花,守不得寡的淫|荡之人吗?”她用手帕擦擦眼角,当然没敢用力,若是把水粉擦掉了就麻烦了。   陆崇扫她一眼,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避开她的问题:“你院里的丫鬟是摆设吗?缝补衣服也要你亲自动手?”   她是真蠢还是傻善良?他处置了先前的丫鬟,又给她送去两个,她就应该明白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若还被下人拿捏,那他也懒得管了。天生的烂泥,给她糊墙上也得自己掉下来。   再等半年,全了弟弟的名声让她滚蛋,“避免名声受损,今后少出门!”陆崇丢下这句话便跨步进了将军府。   连双撇撇嘴,心道陆将军管得倒是宽,不出就不出,若不是元宝嗓子都快喊哑了,她也不会出来。   回到梧桐院,灵冬和灵雨正四处找她,刚刚她要出去见元宝,便找了借口将两个丫头支出去。   灵冬将暖手炉递给她,“少夫人,您去哪里了?我们正找您呢,炭火给您添好了,可暖和了。”   灵雨提壶倒了一杯茶,“刚沏好的热茶,少夫人趁热喝。”   “嗯,还是你们两个贴心。”连双美滋滋地抱着暖手炉,喝热茶。   刚刚陆崇掐元宝脖子着实把她吓着了,她还以为陆崇发现了什么,要杀人灭口。还好,只是误会。连双拍拍胸口压惊。   可转念一想,陆崇是什么眼神,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元宝是她姘头?他还是个孩子啊!被人冤枉,连双非常不爽。忍,再忍半年,拿到银了就走!   灵冬和灵雨见连双喝个茶都咬牙切齿,不明白她这是为哪般,摇摇头都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个时辰后,侯甲回到将军府。   “如何?”陆崇问。   侯甲垂手而立,将自己查到的细细说来:“徐老头卖早食和针线几十年了,以前是他媳妇卖针线,这几年那老婆子眼睛瞎了便由他卖,附近的街邻都知道徐老头,年轻人原是乞丐,最近才住徐老头的偏房,街坊四邻很少见他出门,似乎是在家帮瞎婆子做早食和杂事。”   难道错怪她了?若是如此,今日训她是有些过分了。陆崇看了看桌上的桂花糕,“将这个送去隔壁。”   “是!”占青领命而去。   拿到桂花糕,连双“啧啧”两声,陆崇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刚训完她就用一合桂花糕来安抚人心。不愧是陆大将军,怀柔之策用的熟练。   桂花糕,好久没吃过了,因为它贵,连双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再次吃到熟悉的味道,连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上次吃还是在北辰皇宫,她刚吃完桂花糕,父皇便将她叫到床前,让她带着玉玺逃出皇宫。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父皇最后看她的眼神,悔恨、痛惜、绝望、又有一丝希冀。她在都城东躲西藏了十几天,有一天半夜皇宫突然传来钟声,连双知道父皇驾崩了。   灵雨和灵冬两人见连双吃着吃着突然哭了,都吓了一跳,“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是不好吃吗?不好吃就不要吃了啊。”灵雨说着就去整理桌上的桂花糕。   连双赶忙按住食盒,“好吃的。”她抽了一下鼻子,“就是好久没吃,高兴过了头。”   灵冬忍不住笑,“高兴就高兴,怎么能哭呢,您想吃我叫厨房隔三差五给您做些,瞧您哭得脸都花了。”   “可以吗?”连双眼睛一亮,都顾不上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得一道一道的了。反正这俩丫头估计也看见她真实的样子,只要不出去乱说就好。   “可以的,各院主子有想吃的,可以提前跟厨子说一声,以往府里的点心都是赵夫人和赵小姐安排的。如今您有将军护着,自然可以想吃什么点什么。”   陆崇护着她?连双撇撇嘴,这俩丫头只看见陆崇给她甜枣,却没看见打她那一巴掌,刚才凶得差点让她下去陪陆二公子。   哼!不是怪她没主子的样吗?她现在就要行使梧桐院主子的权力,“那就吩咐厨房每隔几日做一次桂花糕,我喜欢莲藕排骨汤,叫他们偶尔做些。”   “好嘞,我这就去吩咐。”灵雨欢快地走出房门。少夫人终于想通了,她家少夫人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岂能过得连赵家母女都不如?   先前也就算了,现在大将军回府,将军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死去的二少爷感情很深,肯定会为少夫人着想。有将军做靠山,夫人就不该怕。   于是,当天晚上连双就喝到了莲藕排骨汤,据说特意为她做的,正院那边没有,因为赵琪瑶不喜欢排骨。   陆崇听到后扔下手里的书,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终于开窍了。”有他罩着,日子还能过得苦巴巴也怨不得别人了。   “孙游什么时候到?”   占青回道:“最晚后日,他要将家处理一下,今后就不回村了,专心为将军打理将军府。”   陆崇这次回家对丁管家非常不满,丁管家是母亲安排的,与陈家有些远亲关系,以前他没觉得什么,但有姨母一家在,丁管家便不合适了。   孙游是他以前的手下,战场上断了左手,伤好之后便回家种田。孙游有伤残不能在军中任职,却可以在他府上做事。陆崇便把他叫过来做将军府的管家。   占青:“夜深了,将军早些回房休息吧。”   陆崇点了点头,走出书房,他抬头看了看隔壁,心想今晚不会烧房子了。   连双在温暖的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哪里还会烧房子。   美美地睡了一觉,吃了早膳,灵雨送还碗筷回来后,神秘兮兮地对连双道:“将军有媳妇啦!”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你下去陪我弟弟吧!”   连双:“好,你可别后悔。” 第6章 美人   “噗~”连双一口茶喷出来,“谁?你说谁有媳妇?”   灵冬掸去衣服上的水珠,拍了一下灵雨的脑门,“别闹,这种玩笑你也敢说,小心被将军听见割了你的舌头。”   “是真的。”灵雨揉揉脑门,“我没开玩笑,人就在老夫人的院门口,坐花轿来的。”   才回来三天就把女人弄进门,还这么随便,连双眼睛瞪得圆溜溜,感觉陆崇不是这种人啊,否则将军府怎么连个侍妾都没有?   “你们将军好色?”   灵雨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将军从不近女色,夫人为他的婚事都快愁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灵冬急了,“别卖关子。”   灵雨凑过来低声说:“宫里送来的。”   皇帝给某个臣子赏赐美人也正常,做兄长的给弟弟送女人也不稀奇,问题是大燕的皇帝似乎一直忌惮陆崇。   如此送美人的目的就令人遐想了,况且连丫鬟都知道陆崇不好女色,皇帝此番举动就更加耐人寻味,像是纯心恶心人。   “我们去看看吧?”灵雨性子活泼,有热闹就想往前凑。   “这不好吧,万一将军怪罪下来咱们可受不起。”灵冬稳重,做事周全些。   “我去打水,你去装炭,都是去做正经事,顺便拐个弯儿,将军也没理由罚咱们。”小机灵鬼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灵冬好笑,这弯拐得也忒大,打水装炭拐到主院去了,其实她也很好奇,试探着问:“那少夫人,我重新给您换炭?”早上她给暖手炉装过炭,这会儿还热乎呢。   连双将铜手炉递给她,“去吧、去吧。”回来说给她听。   灵雨道:“少夫人您也去吧。”   “我就不去了。”连双不想与陆崇见面。可想看他笑话的心蠢蠢欲动,最后架不住好奇和两个丫头怂恿,便跟着去了。   用过早膳,陆崇正陪母亲喝茶,下人通报宫里来人了。他刚走到院门口,一顶轿子落到眼前。   小太监躬身道:“陛下说将军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冬日夜寒,特命奴婢给您送来个暖床的,人已送到,奴婢告辞。”   不等陆崇回话,小太监招招手,抬轿的四个侍卫跟他小跑着出了将军府,只留下一顶红色的轿子和两个侍女。   皇上说一定要陆崇收下人,万一将军不收他回去不好交代,反正人已经送到,接下来是留是杀就跟他一个太监没有关系了。   陆崇:“……”   “这、这是闹哪样啊?”陆夫人也懵了。   “送回去!”陆崇没想到陆贤会给他来这一手,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打。   “这……”闻讯赶来的占青和侯甲有些为难,这要怎么送?难道要他们将人抬到皇宫,告诉守宫门的,“我们将军瞧不上陛下送去的美人,给皇上送回来了。”这是打皇上的脸啊,怕不是他们当场就要被砍脑袋。   “崇儿!”陆夫人出言阻止,“这毕竟是皇上送的人。”陛下赐不可辞。儿子若是把人抬回去,明摆着不给皇上面子。若是陆贤恼起来,给儿子穿小鞋怎么办?   陆崇揉揉额角,“那怎么办?”让这个女人进他的院子想都别想。   陆夫人也为难,皇上送的人按照位份应该是贵妾,但儿子显然对这个女人没兴趣,“先安排人住下。”   还不等陆崇回答,一双玉手从轿子里伸出来慢慢掀开轿帘,随后一身红色披风的女人袅娜着走出来。   此女形貌昳丽、媚眼如丝,满头珠翠在眼光下闪闪发光,若不是场合不对,还真会被人误以为是哪家新嫁娘。   她脉脉含情地看一眼陆崇,又羞涩地低下头,莲步轻挪来到他面前矮身福礼,“小女白芙蓉见过将军,将军安好,太妃安好!”   陆崇只冷眼看着并未答话,仿佛眼前的美人与一根木头无异。陆夫人淡淡道:“叫我夫人便好,将军府只有陆夫人没有陈太妃。”   在皇宫里她是陈太妃,出了宫陈凝雪便不让人叫她太妃,那个称呼只会让她想起皇宫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寂寞。原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后妃一样老死在宫中,儿子捞她出了苦海,既然离开了那个牢笼便不想再听那个称呼。   “陆夫人好!”白芙蓉很会察言观色,“小女在宫中便听说过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见令芙蓉好生羡慕。”   “哦?”陆夫人被勾起了兴趣,“你羡慕我什么?”   白芙蓉微微一笑,“夫人的美貌令芙蓉羡慕、夫人的气质令芙蓉仰慕,您的体态不输任何年轻女子,若光看背影还以为您是二八少女呢,您与将军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呢。”   哇,厉害!躲在远处偷看的连双忍不住赞一句,这个白芙蓉厉害,知道陆崇不好对付,她就从人家娘那下手。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被夸年轻漂亮哪个女人能不高兴?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果然,陆夫人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这丫头嘴巴倒是甜。”   陆崇见她三言两语就把母亲哄得露出笑脸,脸色更黑了,尤其是他瞥见不远处梧桐树背后露出的三个脑袋,其中一人红红的脸蛋和嘴唇特别醒目,想忽视都不行。   竟有人看他笑话,看来是这次回来他表现的脾气太好,让人忘了他陆崇是什么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若是太闲就绕将军府跑二十圈!”说话时陆崇的眼睛盯着树的方向。   灵雨愣愣地问:“将军说谁呢?”   “傻丫头说你呢,还不快走,再不走就得跑二十圈。”灵雨拎着茶壶,被连双和灵冬拽走。   其他各个角落的丫鬟和装作打扫院子的小厮一下子都跑没影了。   白芙蓉正卖力地讨好陆夫人,被陆崇这一嗓子吓得花容失色,她怯怯地看向陆崇,想要张嘴。   只听陆崇又道:“占青,将北边的芙蓉院收拾出来给白姑娘暂住。”   “是!”占青领命,可是心里纳闷,府上哪里有什么芙蓉院?北边院子是将军府最偏僻的院落,离主院都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将军这是临时现给院子起了名字?   暂住?白芙蓉听后心里很不痛快,她是皇上赐下的女人,到哪儿都高人一等,陆崇难道还想把她送走不成?   心里不高兴,白芙蓉没有表现出来,她对陆崇行礼,抿嘴微笑,“多谢将军!芙蓉院与我名字相同,看来我与将军很有缘分呢。”   聪明的女人懂得以柔克刚,不能跟男人硬着来。只要今日留下,她自有办法收服他,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陆崇交代完便回了自己院,陆夫人与白芙蓉聊了两句也去佛堂念经了。新鲜出炉的芙蓉院从未住过人,收拾出来也要些时间,于是白芙蓉便在将军府待客厅干坐了两个时辰。   侍女春香为她抱不平,“姑娘,陆将军太过分了,好歹您是皇上赐下的人,他怎么将您晾在这不管不问?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就是。”另一个侍女冬梅也道:“咱们姑娘到哪都是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陆崇就不怕皇上治他怠慢之罪?”   “慎言!”白芙蓉警告两个侍女,“陆崇是皇子又是镇北大将军,皇上都要敬他三分,今后在将军府不可造次,若是惹恼了陆崇我也帮不了你们。”   “是。”两个丫不敢再乱说。陆崇的不近人情她们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对女人也这般无情。   都快到晌午了才有人领她们去芙蓉院。一路走过,白芙蓉眉头越来越紧。将军府很大,院子不少,可她的芙蓉院竟然在最偏僻的角落。   当她站在院外,抬头一看也忍不住心头火起,门头上“芙蓉院”三个字明显是新写上去的,仔细看墨迹都还没干。   白芙蓉胸口起伏,脸蛋微微发红,陆崇就这么应付她?   这还不算完,管事的告诉她,今后这就是她的院子,吃穿用度会有人送到院中,缺什么让侍女找管家。无事不要出院门,更不要随便打扰老夫人修佛念经。   被人如此轻视和警告,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何况白芙蓉可不是真的性情好,她踹翻了凳子。   “姑娘,您消消气!”春香劝道:“虽说这院偏了点,但这布置和物件都不差,也是用了心思的,您看这紫檀衣柜很少见。”   白芙蓉看都没看春香说的紫檀衣柜,她的目标是陆崇,而不是什么衣柜。再名贵的家具也是个死物,哪里有陆崇值钱。   午膳时,听说陆崇把宫里的美人安排到犄角旮旯,还临时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芙蓉院”,连双乐不可支,这像是陆将军做出来的事。   灵雨也乐,“芙蓉院,咱们将军可真有才,听说那三个字是占青写上去的。”   “经过这番敲打,但愿这位白姑娘能看清事实。”灵冬叹口气,“否则咱这府里可能要不安生了。”   连双心想,白芙蓉还能怎么不安生?寄人篱下总该有点自觉吧。   结果当天夜里,她就被陆崇的一声怒吼给惊醒了。 第7章 换院   夜半三更,陆崇一声怒喊将连双从睡梦中惊醒,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走出来,见睡在外间的灵冬正趴在门口偷偷往外看。“灵冬你在看什么?”   “少夫人!”灵冬将门合上,回身点上蜡烛,“将军发火了,喊占青呢。”   “大半夜的发什么火。”连双打个哈气,正要回去继续睡,就听灵冬道:“您忘了芙蓉院那个?”   嗯?连双瞬间困意全无,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灵冬,灵冬点点头。她还没睡就听见将军的喊声,似乎还有女人的尖叫,再联想到芙蓉院那位,灵冬瞬间就明白了。   两人心照不宣,麻利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隔壁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还真是,连双佩服地对灵冬竖起拇指。   灵冬笑笑没有说话,将军府主子少又都洁身自好,不像其他大户人家后宅那般乌烟瘴气,她可是听过不少腌臜事,那个白芙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隔壁,陆崇气得差点提剑砍人,他回房就看见白芙蓉□□地躺在他床上。   占青和侯甲听到喊声以为进了刺客,闯进将军的卧房一看,尴尬的不行,更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比刺客难办多了。   “愣着干什么。”陆崇怒气未消,“拖出去。”   侯甲赶忙将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芙蓉用被子卷吧卷吧扛出去。占青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陆崇睡前有泡脚的习惯,他去厨房提水的功夫,就被白芙蓉钻进了院。   将军府是人都知道不经过允许不能进陆崇的院子,犯者轻则发卖出府,重则乱棍打死,这白芙蓉可是犯了将军的忌讳。   陆崇越看他的床越气,“将床上的东西通通拿去烧了,今晚我睡你房间,你滚去和侯甲睡。”走出两步陆崇回头,“再让人摸到我床上来,你和侯甲脱光了自己挂树上。”   “是!”占青心里苦,他伺候陆崇这么多年,将军府从来没有人敢爬陆崇的床。也是他们大意了,白芙蓉与别个不同,她有皇上撑腰,胆子自然大。   听到隔壁开关门声,连双和灵冬趴在院门上,透过窄窄的门缝看见侯甲扛着被子往北走。路过梧桐院时,侯甲往门缝看了一眼。   连双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人走远才缓缓站起身,眼珠子滴溜溜转,人都爬到床上了,陆崇都能坐怀不乱,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借着月光灵冬看见她家少夫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像极了天上一眨一眨的寒星。   次日,将军府安静如常,昨夜之事并未传开,若不是两兄弟的院子紧挨着,连双也不会知道陆崇有过这么好笑的经历。   接下来的几天,芙蓉院都很安静,白芙蓉待得老老实实,从未走出过院门。   这就老实了?连双有些失望。陆崇虽没有禁止她在府内走动,可她也不敢出梧桐院的门,怕一不小心碰见陆崇,所以日子过得有些无聊,若是白芙蓉与陆崇过上招就多了些乐趣。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连双一心想白芙蓉能与陆大将军互动起来,结果没几天白芙蓉找上了她。   这日连双正在绣帕子,灵雨说她女红太差,非要教她针线活,连双想学学也好,反正也闲得慌,而且离开后缝补衣服都得自己做,学一学有备无患。   三个人正埋头绣着,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弟妹,在吗?”   连双正专心穿针,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针尖扎进了左手的食指里,抬头看见白芙蓉领着两丫鬟推门走进来。   那日离得远看不真切,今日白芙蓉一身浅绿色冬梅傲雪的披风,白狐毛领衬得她小脸娇俏妩媚,是个可以靠脸便可以一生富贵的美人,只可惜运气不太好,碰上了陆崇这座冰山。   “弟妹?”白芙蓉打量屋中相貌平平的三人,着实看不出谁是主子,最后根据衣服的布料确定,这位脸上稀奇古怪的圆胖女人大约就是那个寡妇。   见连双这等姿色,浑身上下又没件像样的首饰,白芙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很快她便恢复如常。   弟妹?连双眨眨眼,这么叫她不合适吧?真把自己当将军的女人了?陆崇都没叫过她一声弟妹呢,白芙蓉也真敢叫,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白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连双放下手中的针线,将她让到桌边坐下。   白芙蓉打量房间,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春香说她屋里的家具贵重,这寡妇房里的东西不比她房中的差,甚至更好,妆奁台就比她的那个大、清晰,一个寡妇凭什么住在陆崇隔壁?还用这么好的东西。   她心里酸,但也记得今日此行的目的,“梧桐院比我那芙蓉院敞亮多了,我着实喜欢,若是能住在这儿该多好。”   连双不懂白芙蓉此话何意?她礼貌地笑笑并不答话。   见她如此木讷,白芙蓉也不与她拐弯抹角了,“弟妹可否割爱?咱们换院子住?”   神色微动,连双抬眼看她,心里有些佩服白芙蓉,被人扛出房间还能不气馁,着实勇气可嘉。   连双刚要拒绝,突然一想芙蓉院在将军府最北,平时丫鬟小厮都不怎么去,有些偏僻。对她来说偏僻好啊,没人去就不怕碰见陆崇了,连双有点心动。   见她低头不语,白芙蓉以为她不愿,眼中神色深沉,声音也冷了几分:“弟妹新寡,住在将军旁边不太妥当,将军院里没个女人,你与将军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恐对将军和弟妹的名声都有损害,我也是为弟妹着想。”   哼,你是想与陆崇低头不见抬头见吧,连双心中腹诽,换院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不能由她说出来。   “白姑娘有所不知,我相公生前住梧桐院,换住处不是我做得了主的,还需将军和夫人同意。”   “这个你不用管,我去求陆夫人,只要你同意便好。”白芙蓉对连双的表现很满意,“我喜欢识相的人,今后咱们可以常来往,这个送你了。”   白芙蓉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塞到连双手里,“改日再送你几个珠钗,女人得有几件首饰装点门面。”   “好!”连双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欣然收下玉镯,“那我便等姑娘的好消息。”   “你收拾东西吧,我这就去找夫人。”白芙蓉起身离开,她胸有成竹,似乎马上就能搬到梧桐院。   白芙蓉走后,灵冬焦急道:“夫人,您怎么能答应她呢,这是二爷的院子,您是二爷的人岂能把住处给别人?”   “白芙蓉欺人太甚。”灵雨生气道。   “你俩急什么。”连双把白绿相间的镯子对着光照了照,这镯子虽然没有多贵重但也值几十两,留着以后卖了换现银。“搬不搬可不是我说了算,你们觉得老夫人和将军是那么好说话的?”   “那您为何同意?”灵冬不解,“直接说明拒绝不就好了吗?”   “她看上这里,我不同意她还有别的办法,不如应下,之后就全看她本事了。”白芙蓉有本事说服陆夫人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她也没有损失,反正出头的又不是她。而且她还白得一个镯子,何乐而不为呢?这可都是她日后离开将军府的活命钱。   “还是夫人聪明。”灵雨自以为了解了连双的想法,“我们人微势弱,不如让夫人和将军敲打敲打她。”   灵冬:“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灵雨握拳:“对,绝对不能让她欺负我们少夫人。”   连双:“……”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她倒是真心希望白芙蓉能把事办成,好让她离陆崇远远的。   灵冬和灵雨各忙各的,连双靠在床头等,等了许久也没见白芙蓉出现,她不死心抱着手炉走出梧桐院向北张望。   不想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想去芙蓉院?”   听到这个声音,连双只觉得心惊肉跳,一回头就见陆崇抱着双臂靠在隔壁门边。   陆崇去见母亲,正巧碰见白芙蓉给母亲灌迷魂汤要换院子,他在屏风后听了一会儿,竟然是连双想换住处。   开始陆崇不信,只要不缺心眼,都不会同意拿梧桐院换芙蓉院。可他见连双期盼的样子,似乎还真是个缺心眼的。   “大、大哥!”连双心虚,说话都不利索,“您在啊,呵呵!”   陆崇瞟她一眼后垂下眼,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她抱着手炉的纤细手指上,大概是紧张的缘故,她的手指紧紧扣着铜炉的镂空花纹,指尖微微泛白。   “我与幽儿从小住邻院,你这么轻易将他的院子许出去,就不怕幽儿半夜回来与你理论?”   连双:“……”   一阵寒风吹过,旁边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连双一缩脖子,“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跑进院,将大门关严。   陆崇心情顺畅,正要进院,陆夫人院里的小厮匆匆跑过来,“将军!吕姑娘来了,夫人叫您过去。”   陆崇皱眉,刚刚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你想换院子?就这么想远离我?”   连双:“冤枉,白莲花的话不能信啊。” 第8章 恋慕   “吕千霜?”   “是。”小厮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一个白芙蓉就够麻烦了,这又来一个吕千霜,陆崇觉得头痛。白芙蓉轻易动不得,只能先好好养在府里。   吕千霜也难办,她不仅是伯阳侯的掌上明珠,还很得他娘喜欢,是母亲心中儿媳的第一人选。   他不在京的这段日子,这位吕姑娘似乎常来家里,以至于每次母亲给他写信都要夸上吕千霜两句。   陆崇是真不想应付这些女人,可家里除了母亲也没有其他女主人。姨母和表妹靠不住,说不定转头就将他卖了,得想个法子。   刚刚连双被陆将军吓得跑回房间吃蜜饯压惊,她现在享受将军府少夫人的待遇,蜜饯果子每日都有人送来。   吃完蜜饯,连双拿起红苹果刚咬一口,就见灵冬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陆崇。   不是,怎么还追屋里来了?是嫌吓唬她不够?连双咽下口中的果子,起身屈膝行礼,“大哥,您怎么来了?”   “伯阳侯吕夫人携女来家里做客,你去正院接待一下。”陆崇看了一眼她水润的嘴唇,移开目光。   因为吃东西连双便擦掉了口脂,此时正露出粉嫩的薄唇。可她的注意力全在陆崇身上,其他的全忘了。   “我?接待伯阳侯夫人?”连双指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   “你不愿意?”陆崇盯着她,语气不太好。   连双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问:“您知道夫人与我的一年之约吗?”年后她就要从将军府消失,现在让她出面接待客人似乎不合适。   “无妨。”陆崇无所谓道:“期限到了,将军府二少夫人暴毙身亡,谁也不会怀疑。”   连双:“……”   “你既占着幽儿妻子的名分,就该为将军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母亲礼佛,不太喜欢与其他夫人结交来往,所以走之前你就担起将军府女主人的责任。年前这段日子会有官员的家眷来府上走动,你负责招待她们。”   原来果子蜜饯都是有代价的啊,陆崇可真会算计。连双为难了,倒不是怕见什么伯阳侯夫人和官员家眷,而是自己现在的状况,万一出差错怎么办?尤其是在陆崇眼皮子底下。   见她脸上满是犹豫,陆崇板着脸又道:“现在暴毙而亡?还是半年后拿了银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你自己选吧。”   连双震惊地看向陆崇,不答应现在就让她去死?缺大德了你,善良的陆夫人怎么生出这么残暴的儿子啊。   连双郁闷道:“全凭大哥做主。”人家都想要她命了,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陆崇满意地点点头,“收拾一下去正院,别让客人等急了。”   送走陆崇,灵冬高兴道:“夫人,您要出头了。”少夫人出头露面接待客人,可是很有脸面的事。陆夫人不爱管事,说不定以后将军府的管家权就都交给少夫人了。   “我就知道将军是好人。”灵雨也高兴,“定不会让少夫人受气。”   两个丫头对陆将军崇拜的五体投地,他说什么都是好的,把威胁的话自动忽略掉了,连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正院待客厅内,吕家母女与陆夫人相谈甚欢。   皇上给陆崇送美人的事这几天已经在京城传开了,伯阳侯府的嫡女吕千霜再也坐不住了,央求母亲一定要来将军府。   陆崇回京那日她就要来,被吕夫人拦住,如今听说他有了别的女人哪里还坐得住。吕夫人拗不过女儿,只好以看望陆夫人的名义带她过来。   “千霜有些日子没来了。”陆夫人对这姑娘喜欢的紧,知道她一颗心都扑到儿子身上,今日来也是为了儿子,“可有见过崇儿?”   吕千霜乖巧地摇头。   陆夫人笑着道:“正好他在府中,一会儿就过来,你们也有两年未见了。”   吕千霜羞涩地点点头。   吕夫人放下茶杯,笑着对陆夫人道:“将军此次回京可有什么打算?”   她女儿心心念念的都是陆崇,眼巴巴地等人回京,可陆崇回京几日都没去看她一眼,伯阳侯夫人心中不是滋味。她女儿知书达理,模样也不差,陆崇到底哪里不满意?   若是这次陆崇不给他们家一个准话,她坚决断了千霜的念头,陆崇七老八十也可以娶二八少女,可她闺女在这么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陆夫人知道她指什么,便想道明自己的意思:“崇儿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北疆,我想趁这个时间把他的终身大事……”   “母亲!”陆崇走进来,打断了陆夫人将要出口的话。   “见过将军!”吕夫人和女儿起身行礼。陆崇除去镇北将军的头衔,还是正经的皇子,整个大燕除了皇宫里的几人,其他人见他都要行礼。   陆崇淡淡道:“吕夫人与吕姑娘不必多礼,请坐!”说完他便坐下自顾自地喝起茶。   吕千霜抬头看一眼便害羞地低下头,他黑了可人还是那么俊朗,看一眼就令她脸红心跳。   见儿子不冷不热,陆夫人心里着急。吕千霜家世好、模样好,人也乖乖巧巧,关键对儿子一心一意,上哪里找这么合适的姑娘做媳妇。   “崇儿,千霜对北疆很有兴趣,每次你来信她都关心你过得好不好,正好你人回来了给她讲讲北面的事。”陆夫人想让他们两个说说话,增进一下感情。   人的感情是在相处中慢慢加深,男女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哪知陆崇丝毫不理解母亲的苦衷,更是不解风情,“两国交界大战不多小战不断,将士背井离乡,姑娘想听守疆士兵的凄凉苦楚?还是想听马革裹尸的英雄?”   吕千霜:“……”哪个都不想听。   室内一片寂静。陆夫人很是尴尬,琢磨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被儿子破坏的气氛。就听门外丫鬟说:“二少夫人到!”   陆夫人一愣,心想她来干什么?还不等她回话,陆崇道:“让她进来!”   连双走进房间,飞快地扫了一眼坐着的四个人,而后解开黑色披风交给身后的灵冬。走到陆夫人与陆崇面前,屈膝行礼,“母亲!大哥!”   “弟妹不必多礼!”陆崇抬手指一边,“这两位是吕夫人和吕小姐,弟妹认识一下。”   连双微微颔首,“吕夫人好,吕姑娘好!”   伯阳侯夫人和吕千霜有些愣,不过还是分别与连双见了礼。别说他们懵,陆夫人都满脑子疑问,她不明白儿子这是闹得哪一出。   开始她不知连双为何突然来正院,见儿子这个模样,定是他将人找来的,陆夫人便没有说话,家里事等客人走后再说。   重新落座,吕千霜上下打量连双,一身粉色锦缎长裙包裹着圆滚的身材,厚重的头帘将脸盖住大半,都快看不见眼睛了,尤其是红得过分的口脂和脸蛋,这位二少夫人像是刚从戏园子唱完戏回来。   室内又是一阵安静,连双的到来让除了陆崇之外的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崇对连双使了个眼色,连双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开始没话找话,“早就听说吕姑娘才貌双全、端庄淑雅,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偏心呢,好处都让吕姑娘你一个人占去了,还叫我们怎么活呀。”   无话可说,就捡人家爱听的说呗,没人不爱听好话。   “二少夫人谬赞了,您也……”吕千霜也想赞她两句长得美,可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她顿了一下后缓缓吐出“秀外慧中”四个字。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吕姑娘真有眼光!”连双红脸蛋笑成一朵花。   吕千霜:“……”她觉得和这位聊天,还不如听陆崇讲马革裹尸呢。   夸完了女儿又把人母亲赞美一番,吕夫人客客气气地回着。   从进门开始连双就注意到吕千霜时不时地瞄陆崇,猜测这位大约是陆崇的爱慕者。可他明显没看上人家姑娘,否则哪里用得着她唾沫横飞地与人没话找话攀谈。   这等姿色都看不上,活该娶不上媳妇,连双心中腹诽,嘴上道:“吕姑娘可有定亲?不知哪个男人好命能娶到姑娘。”   “二少夫人说笑了,能嫁给心仪之人才是千霜的福分。”吕千霜看一眼陆崇,羞涩地低下头。   这姑娘用情很深啊!连双忍不住替她感到可惜,像陆崇这种人心中可能装着雄心壮志,却很少有儿女情长,与一块石头无异,吕千霜的一腔热情注定要被冷水浇了。   连双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头聊着,竟然没有冷场。   陆崇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连双,心想果然女人的事还得交给女人。   吕家母子坐了半个时辰起身告辞,吕千霜看陆崇的眼神很是期待,可陆将军低头喝茶看都不看她。   “姑娘披风系紧些,外面风大。”连双给她整理了一下披风,吕千霜这才不情不愿回过头,跟着母亲走出房间。   连双送客出门,房里剩下母子二人,陆夫人不满地问:“你叫她来做什么?” 第9章 收买   “你就这么不待见吕家姑娘?让连双出面应付人家?千霜到底哪里不好?你若心里有人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心里分明没人,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喜欢漂亮女人,他这个儿子偏偏与众不同。   陆崇淡淡道:“娶妻要情投意合,否则成亲有什么意义?陆家又不用儿子来延续香火,若是与没有感情的人生活不如不娶,吕千霜她很好但不合儿子的心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啊?”陆夫人着急,“你说出个章程来,什么样的姑娘我都能给你找来。”   “母亲!”陆崇无奈道:“这哪有什么章程,又不是找仆人,只有遇见了才知道。”   陆夫人撇嘴,“哪个娶媳妇像你这么费劲,别人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不照样过得挺好,就你毛病多。”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母亲争论,陆崇转移了话题,“年前家里要来不少客人,您不爱出面我又诸多不便,就让连双出面应酬吧,我看她今日表现很好。姨母毕竟不是陆家人,若让人以为陆家故意怠慢就不好了。连双是幽儿正妻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您省心我也省事。”   “年后她就走了,叫她现在露面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我大约要在家待一段日子,我来安排,您不用操心。”自上次进宫皇上再没有召见过他,回北疆之事得暂缓了。   “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原来我还想连双出身低微应付不了大场面,今日一见倒是比你姨母和表妹大气得多,不怯场嘴巴也巧,不像穷苦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想到了什么,陆崇问母亲:“您可有见过连双不上妆的模样?”   “其实她长得不差,不知为何喜欢这样打扮。”陆夫人陷入了回忆。   “记得那日她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我眼前,脸上虽有脏污但看得出眉目清秀,那时你弟弟已经睁不开眼了,我便将人留了下来。他爹也是有趣,人家卖女儿恨不得银子越多越好,他却只要五两银,想来也是想给女儿找条活路,怕她在咱家受罪,没敢多要。你弟弟没多久就走了,我见到她就会想起幽儿,所以幽儿走后我也没怎么管过她。”   听后陆崇终于明白连双身上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她是故意把自己打扮成那样,像戴了一张面具,让人看不清她本来的面目,不知她此举是为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进了他陆家的门就不能白吃饭,“总不能让她白吃白住,即便要走也要废物利用,母亲今后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去做。”陆崇声音不低,正好被送客回来的连双听个正着。   她在门外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才是废物。”   “在外面嘀咕什么?还不进来?”   陆将军一声喊,连双不敢怠慢,赶紧推门进屋,来到他面前。   “今天做的不错,再接再厉。”   她一点都不想再接再厉,总觉得陆崇看她的眼神里有探究和怀疑,每次对上他的目光,心里都毛毛的。连双眼巴巴地看向陆夫人,希望她说句公道话,断了陆崇奴役她的想法。   哪知陆夫人对儿子言听计从,“既然崇儿觉得你可以,今后府上待客之事便交给你了,我也懒得应付。”   “是!”连双不得不答应。   吕千霜来将军府,没多久便传便了整个将军府,不过这话传到最后却变了味儿。   “红颜知己?”白芙蓉嫩白的脸蛋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陆崇有红颜知己?是不是搞错了?”   “听说是伯阳侯的爱女,将军不在家时她总来府上做客。”春香撇嘴道:“而且将军让那个寡妇接待,明明姑娘您才是将军的女人,合该您出面才对。”   白芙蓉自嘲道:“我算哪门子他的女人,人家连身都不让我近。在他眼里我连那个丑陋的寡妇都不如。”   冬梅见她脸色不好,试探着问:“不要咱们找皇上?”   “你以为皇上很闲?”白芙蓉瞪了她一眼,“出了宫生死便全靠自己,再者皇上能按着陆崇宠幸我不成?”   她们这种人从小就被收养□□,无父无母,若是不能凭姿色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那下场往往会很惨。赏赐人的玩物,皇上岂会再管她的死活。   原本她想趁陆崇没有正妻,先获得男人的宠爱,可她现在连陆崇的身都近不了,若吕千霜做了正头夫人,哪里还容得下她,白芙蓉心中焦急。   她可不想像连双,年纪轻轻守着一座院子青灯难眠。若是住梧桐院,离陆崇近些机会也就多些,白芙蓉忍不住埋怨起连双。   事没成,害她白白损失了一个镯子,她自己也没多少家底。白芙蓉如意算盘落了空,便把怨气都怪到连双头上。   她的两个丫鬟有意无意跟府里其他人说梧桐院收了好处却不办事,这话传到陆崇耳朵里,“她真收了白芙蓉的镯子?”   占青尴尬道:“灵雨说是白芙蓉硬塞给二少夫人,并非少夫人索要。”即便是白芙蓉主动给,二少夫人接了就掉了身价。   “哼,难怪她那么积极。”陆崇不屑道:“为了几两银子竟想把幽儿的院子让给外人,可真出息。”   “将军!”占青欲言又止。   陆崇皱眉,“有话就说,我堵你嘴了?”   “二少夫人似乎没什么首饰,衣服也就那两套,女人都爱美。”他家将军对女人不上心,自然也不了解,占青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一下将军。   陆崇想了一下,似乎初次见面她头上有戴饰物,之后便是简单的银钗、木钗,他没觉得有什么,以为她喜欢这样,原来是没有啊。   想起母亲的话,陆崇拿出一张银票:“你去买些首饰送过去吧。”总归是他陆家的人,何况还要出面待客,太寒酸了他脸上也无光。   况且,让她干活总得给些好处,省得她总是不情不愿的。白芙蓉一个镯子就能让她想搬出去住,他多给点,总该好好替他做事了吧。   一千两,占青惊讶道:“太多了吧。”将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无妨,二弟妻子该有的体面都给她,省得她为了几两银子钻人家的套,再去库房将宫里送来的布料拿些给她,每个月的份例让孙游按时送过去。”   没过两日,连双便收到占青送来的金银首饰和绫罗锦缎,惊讶的她嘴巴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听说光首饰就价值一千两,她差点背过气去。   灵冬扶着摇摇晃晃的连双坐下,“夫人不喜欢吗?这可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凤凰楼出品,贵着呢。”   连双摇摇头,走的时候首饰携带不方便,变卖后也有折损,相比首饰她更爱银子,所以直接给她银票多好啊。   不过这已经是一大笔意外之财了,没想到陆崇挺会收买人心,既然拿了银子就听他吩咐吧,总归几个月的事。   灵雨爱惜地摸着一匹水绿色的锦缎面料,“这个料子我见赵姑娘穿过,这个颜色很衬少夫人的皮肤,做成袄子少夫人穿上一定好看。”她又补充了一句,“比赵姑娘好看。”   灵冬道:“少夫人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赵姑娘哪里比得过。”   “夫人,您干嘛把自己画成这样啊?”灵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素面的样子都甩吕千霜几条街呢。”   “安全啊!”连双拿起一只凤凰含珠的发钗在头上比了比,“你也说了我长得好,好看的女人就会被觊觎,我是个寡妇,万一有人对我起了歹心,我哪里是对手。”   “嗯,说的也是。不过有将军在,您大可放心。”灵雨有些骄傲地说:“谁都有可能觊觎您的美色,只有将军不会。”   “嗯。”连双点头,他只会让她暴毙身亡。   “你们将军喜欢什么?我得了他的好处,总得表示一下。”先不管陆崇的威胁,这些金银首饰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连双决定讨好一下,人在屋檐下嘛。   “唔!”灵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将军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吃食不大挑,穿衣喜欢深色的,尤其是黑色的衣服,也没有戴香包之类的,要不少夫人做个香包?”   还不等连双说话,灵冬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香包岂是能随便送的。”   连双摇头,“衣服也不行。”她一个寡妇弟媳给大伯哥做衣服香包像什么话,得避嫌。   “那我就不知道了。”灵雨一摊手。   灵冬想了想:“将军爱刀剑,他书房藏着不少名家制造的刀剑,不如送个玉石剑穗,将军应该会喜欢。”   连双又摇头,“那得花银子买,想个不要银子的。”她的钱都得攒着,给陆崇花一文都心疼。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眼里尽是无奈,将军给她这么多东西,少夫人却连一个剑穗都不舍得送,若是让将军知道肯定又要黑脸,太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你竟不舍得给我花一文钱?”   连双:“你缺一文?那我给你两文!” 第10章 心意   少夫人不舍得花银子,可不用银子的礼物哪有什么诚意啊?灵雨愁得小脸都皱起来了。   “不如做吃食,少夫人有没有会做的点心?若没有去厨房现学也是行的。做的好不好不打紧,心意最重要。”   “啪!”连双两手一拍,“灵冬说的对,心意最重要。”做点心的材料厨房有,花陆崇的钱她不心疼。   于是主仆三人去厨房找了做糕点的厨子,现学现卖,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做出了一盘奇形怪状的点心。   为了表现自己独具匠心,连双将红豆糕做成小鱼形状,绿豆糕做成青蛙,黑豆糕做成兔子。大体能看清是什么动物,可细节就惨不忍睹了,小鱼尾巴断了再接上去,青蛙缺一条腿,兔子少了半个耳朵,就跟刚打完群架的残兵似的,没一个完整的。   “好了!给将军送过去吧。”连双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一看就不是外面买来糊弄事的。   小时候母后就这样给她做过糕点,甭管好不好吃,看着就很费事,这心意够足了吧。   占青把点心端到书房,看得陆崇直皱眉,“厨子喝多了?”不然怎么会送来这么一盘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二少夫人特地为您做的,她要谢谢您。”   “我一千两就换来这个?”陆崇嗤笑一声,“扔了吧,免得吃坏肚子。”   占青硬着头皮道:“听灵雨说她们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二少夫人手指都烫起泡了。”您尝一口,不要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意。   见主子低头不语,占青只好端起盘子要往外走。就听陆崇道:“先放下吧。”   陆崇正在看北疆送来的信报,上次一战北部边界消停了很多。可陆崇清楚两国长久以来的联盟已经不复存在了。   赫连初绝非是仁和的君主,或许不久大燕与北辰就要有一场更加惨烈的战争。而皇上不放他回北疆,陆崇只能通过书信吩咐乔同山等人做好应战的准备。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陆崇放下笔,瞥见右上角盘子里的一双眼睛,一整颗赤小豆装饰成鱼眼看上去异常滑稽。   把他当小孩子了?陆崇拿起红豆糕放进嘴里,细腻绵软,不是很甜,倒是合他口味,一块吃完他又拿了黑兔子几口吃下去,看书太晚难免肚子饿。   ……   翌日一早赵文成问妹妹,“表哥给你们买的首饰呢?”   赵琪瑶纳闷,“表哥没给我们首饰啊,你听谁说的?”   “你表哥怎么可能给我们买首饰。”陈映雪撇撇嘴,“他可不懂体贴女人,木头一个。”   赵文成疑惑:“那昨日占青从凤凰楼买那些首饰是给谁的?”他与朋友在那条街喝酒,酒楼正好在凤凰楼斜对面,他隔着窗户看见占青抱着一个盒子从凤凰楼出来。   事后他特意去楼里问过,占青买了一千两的金银首饰,他当时特别高兴。买这么多首饰肯定是给姨母的,给姨母就落不下娘和妹妹,最少也能得几百两银子。   “表哥从凤凰楼买首饰?”赵琪瑶瞪大眼睛,“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赵文成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有错。   “那就奇怪了。”陈映雪也觉得奇怪,“你姨母也没说陆崇给她买首饰。”   赵琪瑶噘嘴,“难道是送给白芙蓉的?”   “应该不会,你表哥不待见她,怎么可能特意给她买首饰。”陆崇什么秉性,陈映雪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就是表哥外面有女人了?”赵琪瑶心里不是滋味。   赵琪瑶觉得自己在将军府就有机会,可是表哥对她始终很冷淡,甚至不准她进他的院子。   “娘,我没希望了吗?”赵琪瑶眼巴巴地看着母亲。   陈映雪叹口气道:“你姨母说陆崇的正妻不可能是你,皇家也不会同意。你若愿做妾娘也不拦着,可你也看见了你表哥冷冰冰一个人,根本就不是良配,这么大了屋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天生就不是知冷知热疼女人的男人,你若愿意像连双那样独守空房,我就去跟你姨母说让你给他做妾。”   “那还是算了。”赵琪瑶摇头,宁做穷□□不做富人妾,何况她怎么使劲表哥都像捂不热的石头。她何苦来呢?   有姨母做靠山,她嫁的人不会太差,当正头娘子不好吗?在这点上赵琪瑶倒是看得清。   说了几句赵文成要走,陈映雪对他说:“你表哥在家,你别总出去瞎晃,多在府里读读书,他最看不上不学无术的人,你还得指望他给你谋个一官半职呢。”   “知道了。”赵文成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出了屋子。   “哎。”赵琪瑶看着赵文成离开的背影叹气,“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哥哥呢。”若是陆崇是她亲哥该多好。   “嫌弃你娘了?”陈映雪斜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赵琪瑶赶紧赔笑,给陈映雪揉肩捶背,“娘,你说表哥为何让那个寡妇抛头露面啊?他就不怕旁人说闲话吗?”   这到这个,陈映雪就来气,以往接待客人都是她做。眼看到年跟前了,采买年货,收礼还礼,这其中能得不少银子,如今都归了那个寡妇。“哼,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看他就是不想我们好过,里外不分的白眼狼。”   “得想个办法。”赵琪瑶皱眉:“万一连双得表哥信任,赖在将军府不走了,即使表哥回北疆我们也掌管不了将军府啊。”   “你说的对。”陈映雪道:“走,咱们去芙蓉院转转。”   白芙蓉肝气旺盛,正气闷呢,丫鬟进来说陈映雪和赵琪瑶来了。   “她们来做什么?”白芙蓉不耐烦见这两人,可也不能把人赶走,“让她们进来吧。”   “吆,白姑娘脸色怎么这么差呀。”陈映雪进来就一脸关心,“可是病了?”   “赵夫人找我有事?”白芙蓉神色淡淡的,她并未将陈映雪母女放在眼里。   “瞧你说的无事就不能来坐坐了?”陈映雪装作没看见白芙蓉的臭脸,“姑娘这院子真够偏僻冷清的,也不知道崇儿怎么想的,要我看姑娘就该住到梧桐院去,与崇儿隔墙而居才是最好的,连双太不识趣了。”   听到这话,白芙蓉脸色稍微好了些,“我哪里能与二爷屋里的人比,将军能给我个容身之地就不错了。”   “白姐姐你可别这么说,表哥身边现在就你一个女人,你若能得他欢心,到那时别说一个梧桐院,整个将军府都是你呀。”   陈映雪:“瑶儿说得对,你是崇儿屋里的头个娘子,我那个姐姐在宫里呆惯了,不爱出头露面,依我看府里的事该交给白姑娘打理才对。”   “表哥似乎看上了什么人,买了好多首饰送给她。”赵琪瑶将早上听说的事透漏给她。   白芙蓉心中一颤,难道是吕千霜?   见她脸色不好,陈映雪又拱了一把火,“凡事要趁早,该是你的一步都不该让,否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喝了两杯茶,母女俩走出芙蓉院。赵琪瑶问:“娘,为什么要告诉白芙蓉这些?”   “让她和连双闹去,闹得越凶越好,你表哥厌了这两个人,咱们才有机会。”   “还是娘有办法!”赵琪瑶捂着嘴笑,“我看上了凤凰楼的金镶珠发簪,娘您什么时候买给我啊?”   “放心,等娘管了府里的事就给你买。”   赵家母女走后,春香冷哼:“寄居在将军府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这两个人没什么好心。”   “不用管她们。”不过白芙蓉灵机一动,“去给将军带话,说我病了。”   将军这么久都没来看她一眼,装病就能来?春香不太信,但她也敢反驳,照着吩咐去做。   灵雨看见春香敲隔壁的院门,回来与自家主子说。连双乐了,白芙蓉就是来膈应陆崇的,没事也得找点事,烦死他才好。   乐了没一会儿,灵冬一脸严肃地走进来,“将军让您去芙蓉院看望生病的白芙蓉。”   连双嘴角抽了抽,陆崇的桃花,让她去看算怎么回事?她又不是他媳妇装贤德去探望小妾。   将军下令不敢不从,连双抱着手炉,领着俩丫鬟顶着寒风往北边走去。   站在芙蓉院外看着头顶很有喜感的三个字,连双暗自发笑,占青这字有待提高啊,陆崇可真够损的。   灵雨敲一下门,刚想敲第二下,门就从里面飞快打开。春香打开门一看是她们,先是一愣,然后冷脸道:“怎么是你们?”   “不是我们还会是谁?”连双越过她径直走进院内,“将军让我来看你家主子,带路。”   一听是陆崇让来的,春香不敢怠慢,小跑着在前面引路。   早在春香去开大门,冬梅便守在门边悄悄看着,远远地看见是连双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白芙蓉很是失望,她以为是陆崇。   连双走进房间就看见白芙蓉额上搭个帕子躺在床上。   白芙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少夫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弟妹也不叫了,直接甩脸子。 第11章 相好   见白芙蓉对自己有敌意,连双暗自叹气,换院子是你提的,事也是你去办的,没办成,怨得着我吗?看她脸蛋红润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   “托姑娘的福,本来是没空,现在不得不倒出空来探望你。”连双心里也很不爽,当她爱来怎地,招招手,两个丫头将陆崇给芙蓉院的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将军叫我送来的药材和补品。”连双走到床边,灵雨麻利地搬来凳子放在她身后,连双抱着暖手炉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睡不好喝灵芝茶,身子虚吃人参,想养颜呢就炖燕窝,大将军都给您备着呢,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会转告给将军。”   白芙蓉冷笑道:“这将军府你当家了?”   连双冷哼,“当家?你见过这么寒碜的当家人?将军说我是吃白饭的,要废物利用,不干活就要把我赶出府。就比如现在,外面那么冷,我暖呼呼的屋子不能待,被他赶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吹冷风,而你却躺在床上有人参燕窝吃,我进陆家这么久可没尝过一口燕窝,白姑娘,你是不是对当家人有什么误解?”   白芙蓉:“……”   “你以为陆崇想让我当家?别开玩笑了,我是他们陆家几十两银子买来的,将军觉得不用白不用,可劲儿的指使我干活。我一个寡妇胳膊拧不过大腿,敢说一个不字?寄人篱下就得有矮人一头的自觉,你说是不是?”   觉得她在拿话敲她,白芙蓉脸色便不好了,“弟妹虽是寡妇可也是二爷正经的正房妻子,不像我一抬轿子抬进来连个名分都没有。”   “白姑娘,咱俩就不要比谁惨了,你身不由己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是你的敌人。”连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着实带了几分诚意。   白芙蓉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是我狭隘了,弟妹莫要与我计较。”   “姑娘明白就好,我们之间不存在竞争,不妨跟你说句实话,过几个月我就要离开将军府,到那时还不知道去哪里讨饭呢,哪里比得上姑娘衣食无忧。”   “弟妹又怎能知道我的苦,芙蓉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若没有将军爱护,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活得下去。”白芙蓉坐起身,拿下头上的帕子擦眼角。   连双不以为然,人只要想活下去,自有活下去的办法。连双也知道白芙蓉跟她不一样,笼中的金丝雀没有经过风雨的摧残是无法独自飞上天的。   陆崇这棵树又过于强大,女人想得到他的庇护也没什么错。连双眼珠子一转,“姑娘也不必着急,俗话说好男怕女缠,陆崇能做一辈子和尚不成?以姑娘的美貌和才智拿下他是早晚的事,慢火炖、肉更烂。”   “咳咳!”灵冬出声提醒自家主子,此话不妥。   连双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嘴巴,“我的意思是希望白姑娘能与大将军幸福美满。”   这一举动取悦了白芙蓉,她伸出纤白玉手拉住连双,“弟妹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今后我们常走动,你可别嫌我烦。”   “说这话就见外了。”连双回握住她的手,“姑娘好生养病,我先回了,得给将军回信儿呢。”走到门口连双转身,将拳头举到脸侧,“姑娘,加油哦!”   走出芙蓉院,灵冬忍不住道:“白芙蓉不是良善之辈,依奴婢看少夫人最好少与芙蓉院来往,干脆把那镯子还回去吧,最近府里的下人说话不怎么好听。”   连双翻了个白眼,“不还,是她硬塞给我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谁爱说就说去。”反正年后她拿了银子消失,管谁嚼什么舌根。   灵冬无奈,他们家少夫人有点像貔貅,只进不出,将军给的首饰,她只拿出两样放在面上,其他的全部锁进柜子里。   灵雨纠结了一下问:“夫人,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要走?”   “嗯。”连双也没瞒着她俩,“夫人答应了,守寡满一年我便离开将军府。”   “能不能不走啊?”灵雨眼圈微红,少夫人是最好伺候的主子,脾气好人和善从来没有骂过她们。   “傻丫头,这哪是我能说了算的。”不走等着被陆崇收拾吗?每次见他都战战兢兢,只希望这段日子不要出差错才好。   也不知道元宝怎么样了,自从上次被陆崇撞见她私下见元宝,连双就再也没敢出过将军府。   接下来的日子,连双在梧桐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芙蓉养了几天“病”便来她这走动。   寒暄几句,白芙蓉问连双:“你可知将军的心上人是谁?”   连双一愣,“将军有心上人?没听说啊。”   白芙蓉见她不像在撒谎,便认为她真不知,撇撇嘴道:“将军买了很多首饰送给相好的。”   “相、相好?”连双眼睛瞪得圆溜溜。   白芙蓉以为她被惊到了,“将军买了千两银子的首饰,这么大手笔不是送给陆夫人,那只能是意中人,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了将军。”   不要脸的女人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送首饰也不一定是相好吧,说不定将军有求于人呢。”   “不会。”白芙蓉摇头,“陆崇用得着求谁?别人求他还差不多,而且求人办事可送的东西很多,只有给女人才会送首饰。”   说的好有道理,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无端被人扣上陆崇相好的帽子,连双心中难免忐忑,所以说直接给她银子多好啊。   连双欲言又止,决定还是不要说了,她怕与白芙蓉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次破裂。   在连双这坐了许久,期间白芙蓉还去院中散了会儿步,可隔壁一点动静没有,快到中午她才恋恋不舍地回了芙蓉院。   “赵姨母怎么这样,将军的闲话也敢传。”灵雨很生气。   “少夫人!”灵冬满是担忧,“若是这事传出去,于您的名声……”连双是寡妇,若是传出与大伯哥不清不楚,那可没脸见人了。   连双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可有人在乎啊,“灵雨你去找占青,将此事转告他。”   陆崇听到后半晌没有说话,女人真麻烦,一点点小事就能捕风捉影。他本意是为弟弟善待连双,也是为了不让她给陆家丢脸,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占青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下次注意。”陆崇又拿出一张银票,“再去买些给姨母、表妹、白芙蓉,还有隔壁送去,就当新年礼吧!”   占青问:“梧桐院还要送?”   “送吧。”陆崇道:“否则先前的她也没法戴出去。”   “是,属下这就去。”这次占青学乖了,没让任何人发现,也警告了凤凰楼不准外传。   又得一包首饰连双两眼发光,孙管家还给她送来五十两银子。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月钱都被赵姨母给贪了。   骗她的人可以,吞她的银子绝对不行,连双决定找个机会一定要赵家母女双倍偿还。   “还是将军有办法。”陆崇解决问题的手段简单粗暴,可最有效,大家只会以为这是先前占青买的那些,关于陆崇有意中人的猜测便也站不住脚了。   又发了一笔小财,连双高兴,拿出两个镯子给灵冬灵雨。两个丫头是真心对她好,做主子的也不能太小气。   两个丫鬟连连摆手,“不行,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连双将镯子塞到她们手中,“头上戴的太过显眼也容易弄丢,这两个镯子最适合你们,收着吧,就当给自己赞嫁妆了。”   几番推辞,灵冬与灵雨最终收下镯子,灵雨眼泪汪汪,“我再也不说少夫人您抠了。”抠门的人哪里会给丫鬟镯子啊,这一个得几十两呢。   连双:“……”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便好,不用说出来。   ……   新年越来越近,官员之间的走动也开始频繁起来。陆崇向来不与朝中之人结交,但架不住有人想巴结他。   官员们不好亲自出面,便让家里的妇人来将军府走动。连双出面接待了几波女客,她不卑不亢、有理有度,与高门大户的主母寒暄丝毫不怯场,也不势弱。   “二少夫人丝毫不逊于人,气势上甚至更胜一筹。”侯甲如实叙述连双待客时的表现。   听后,陆崇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个人的气质大多是从小养出来的,这里面包括身边人的耳濡目染、学识的积累或是专门学习。就凭她能与各家主母相谈甚欢这一点,连双就绝对不会出自穷人家。   她身上有秘密,陆崇决定观察一段时间,只要不危害到将军府便不用拆穿她,早晚要走的人,不必浪费太多心思。   这日天下起了大雪,府上无客,下人们也都待在房中。连双便趁人少偷偷溜出去看元宝,回来后就开始心神不宁。   元宝说有陌生人在徐家附近徘徊,他害怕得夜里都不敢睡觉,难道是叔父的人发现了他们? 第12章 安置   若是元宝被发现,她的行踪必然也暴露了。她有将军府这道屏障,赫连初的人想杀她也不好下手,可元宝不行。   连双焦急万分,恨不得将元宝一并带回将军府,可她知道那样不行。杀手固然可怕,陆崇也不遑多让,若是在将军府露馅,谁最先要了她的命还说不定呢。   这一路走来元宝替她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只有连双自己清楚,她不能看着那孩子丧命。连双快速写了一封拜帖,揣上所有银子决定再去一趟徐老头家。   元宝不能再在徐家待下去了,必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她已经想好了去处,这阵子与各家女眷寒暄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   打开房门,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晃得连双眼晕,她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   “少夫人您要出门啊?”灵冬灵雨正在院中扫雪,这会儿雪已经停了,两个丫鬟将梧桐院半尺厚的积雪一点点往院外扫。   “我出去走走。”连双道。   “我陪您去吧。”灵雨放下簸箕,弹了弹沾到衣襟上的雪。   连双连忙说不用,“我就在附近转转,不用管我。”   灵雨看了看满院的雪,若是让灵冬一个人收拾,明天也弄不完,“行,那少夫人您小心着点,路不好走别摔着了。”   连双应下出了院门便快步往前走,刚走没多远,就看见前方陆崇与占青、侯甲一前两后往这边走过来。   心里一惊,连双掉头就往回跑。   “……”陆崇皱了皱眉,转头问:“我很吓人?”   侯甲看了一眼主子,低下头没有说话。   陆崇:“……”所以他是很吓人。   “您哪里吓人了,您这是将军的威严。”占青将侯甲扒拉到一边,呆子,撒谎都不会。   “哼!”陆崇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回轮到占青无语了,说实话您不爱听,说委婉点您又不屑,做将军的下属可真难。   跑了几步连双停下脚步,忍不住懊恼,她跑什么呀?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否则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她正担心一出门就被弄死呢,有陆崇在这不正好吗?连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转过身重新往前走,在陆崇的门口停下,她笑盈盈地给陆崇屈膝行礼,“大哥好!”   “嗯。”陆崇淡淡地应道:“你要出门?”   “正要同大哥说呢,我想给母亲绣个枕面,不巧我屋里的线用完了,想出去买些,灵冬灵雨两个丫头在铲雪,大哥能否派个人陪我去?”说着连双看了看他身后的占青和侯甲。有陆崇的侍卫陪她去徐家,即便遇上赫连初的人,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陆崇扫她一眼,“占青,你陪二少夫人走一趟。”   “是!”占青领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连双。侍卫刚刚回来说连双一个人去了徐家,没过半个时辰又要去?难怪将军叫他们留意二少夫人。   此刻连双还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陆崇的监视中。   “多谢大哥!”连双眉开眼笑。   她这样一笑,五官便纠起来,陆崇好像又看见白刷刷的粉往下掉。他嫌弃地扭头,大步跨进自己的院子。   “大哥,我也给您做一个呀。”连双冲着陆崇的背影喊道。   陆崇没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侯甲垂着脑袋睨了她一眼,跟在将军后头也进了院。   连双高兴坏了,蹦跶了两下,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带着占青来到徐家。   元宝正在屋中坐立不安,当他再次看见连双,急得眼睛都红了。“您怎么还敢来,   那些人说不定就埋伏在周围,您快点回陆家。”元宝往外推连双,他死不死不要紧,只要公主平安无事。   “你冷静点。”连双拍了他一下,从怀里拿出信和一袋银子一股脑地塞给元宝。   “这是伯阳侯府的拜帖,我走后你立刻去伯阳侯府找吕千霜,她府上正在招仆人,就说你是我同乡她会让你留在府中,你进去之后不要出门,那些人再胆大也不敢进侯府杀人。”   “我走了,您怎么办?”元宝抹了一把眼泪,“我不走,我在这守着您。”   连双气急照着他脑袋又拍了一下,“你守在这有什么用?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只要我不出将军府他们能奈我何?你没危险我才能安心待在将军府知道吗?”   “知道了。”元宝吸了一下鼻子,“都听公主的。”   “陆崇的人在门外等着呢,我不能耽搁太久,你走的时候挑大路人多的地方,这会儿街上都是扫雪的人,他们不敢当街杀人,自己千万要小心。”叮嘱完元宝,连双拿了两个线团走出徐家。   “让你久等了。”连双笑着对占青道。   “二少夫人严重了。”占青颔首,“有用得着占青的地方,二少夫人尽管开口。”   “多谢!”连双转身时不经意地往巷子另一头瞄了一眼,一个人影快速闪到墙后不见了。   连双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跟着她,她这一路担惊受怕,直到走进梧桐院,才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您回来了。”灵冬灵雨正在将除雪的工具往屋里放。   “咦!”连双左右看看,“你们两个这么快就把雪扫完了?”一院子雪就这俩丫头天黑都不一定弄完,她出去走一圈这就完事了?   “嗯,扫完了。”灵雨高兴地说:“将军让府里的侍卫帮扫的呢,人多就可快了。”   原来如此,“我回房歇着了。”先前一直紧张害怕,这会放松下来连双感觉身心疲惫。   她在榻上躺到天黑才起身,灵冬端来晚膳,连双边吃便对她道:“把将军送来的锦缎挑出来一块,我要给老夫人做个枕头。”既然与陆崇这么说了,若是最后没有兑现,那可就丢脸了。   隔壁,陆崇也正在吃晚膳,听盯梢的人回来说借住在徐家的那个少年拿着连双的拜帖去了伯阳侯府,他放下筷子疑惑道:“她什么时候和吕千霜这么要好了?”   “吕姑娘来过两次,二少夫人与她聊得很好。”侯甲看了一眼主子,“吕姑娘走的时候,二少夫人还说您哪个时间可能在府上,叫她下次再来。”   “小瞧她了。”陆崇冷笑,用他做筏子交下伯阳侯府的千金,再把自己的人安置进去,倒是有点小聪明。让她出面是应付吕千霜,不是让她帮着外人的。   陆崇问:“今日她去徐家两次,之后那个叫元宝的少年便去了伯阳侯府,知道原因吗?”   “属下不知。”侯甲摇头,“我们只盯着二少夫人,并未在徐家周围放人,二少夫人头次回来便有些慌张,具体为何还不得而知。”将军只说让他注意连双的行踪,徐家那边并未放在心上。   “从今日的行为来看,二少夫人与元宝肯定有关系。”占青道:“就是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要隐瞒?”   陆崇剑眉紧蹙,不管他们什么关系,目前可以肯定一点,只要连双在,元宝就不会走。“继续盯着连双,没有我的准许她不能出府。”   伯阳侯府内,安排了元宝,吕夫人撇撇嘴,“这位二少夫人可真不客气,你们才见过几面,怎么不让他进将军府?”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小厮。”吕千霜毫不在意,“上次见面我说了一嘴咱们侯府缺人,您也知道她在将军府的身份尴尬,有陆夫人和陆崇在上头压着,她哪敢让认识的人进去,况且让熟人看见自己的处境又不是什么好事。”   “心别太好了。”吕夫人白了一眼女儿,“小心人家当你是傻子,逗着你玩呢。”   女儿一颗心都扑在陆崇身上,而陆崇每次只让那个寡妇弟妹出面接待千霜。吕夫人非常不满,可无论怎么说女儿都听不进去。   “娘,瞧您说的,我又不傻。”吕千霜挽着吕夫人的胳膊摇晃,“连双跟我又没有厉害关系,她不会害我。”   若是陆崇身边旁的姑娘吕千霜定要防备,可连双先不说她是陆家死去二公子的遗孀,就算她是哪家千金,那副模样陆崇也不可能选她啊,陆崇眼睛又不瞎。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吕夫人无可奈何,“我是怕你受伤。”   “不会的,对了,明日我去一趟陆家。”   “又去干嘛?”吕夫人不高兴道。   “我答应连双要教她女红的。”吕千霜从匣子里挑出几个花样小心地叠起来放进荷包,“马上要到年了,年前我就去最后一次。”   第二天上午,连双正拿着锦缎不知该怎么下剪子,吕千霜上门了。   “你来的正好。”连双亲切地挽着吕千霜的手臂,“快教教我怎么做枕头。”   “这还不简单。”吕千霜脱下白色狐裘的披风,三五下便剪出个枕头来,“你只要照着边缘缝就好了,很简单的。”别看吕千霜身份尊贵,女红可比连双强百倍。   连双叹气:“我这针线实在拿不出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入母亲的眼。”   “给陆夫人做啊。”吕千霜嘟着嘴巴道,“真好!”她也想给某个人做点东西。   连双一笑,“你也给陆崇做个吧?” 第13章 小龟   吕千霜帮了元宝,她投桃报李不过分,这个“李”自然要投其所好。   “可以吗?”吕千霜一双丹凤眼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期待。   凑到她耳边连双小声道:“等你做好了我代你送过去,不说谁做的,等合适的时机你自己告诉他,你觉得如何?”   “嗯嗯。”吕千霜猛点头,挽着连双的手臂,“你真好!”   连双笑眯眯道:“谁叫咱们这么投缘呢,不过、”她话锋一转,“将军不待见我你也清楚,他若弃之不用你可不要怪我啊,我人微言轻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连双先把可能性跟她说清楚,免得事情没成像白芙蓉那样怨她。   “我明白,我又不是不识好歹,陆将军对我什么态度我自然清楚,反正我闲来无事随便做做,他不用也没关系。”吕千霜羞涩地扭了一下身子,“我先回去了,等做好了给你送来。”待了没一会儿她就匆匆跑回家去了。   “多好的姑娘啊!”连双叹气,虽然吕千霜与她交好也是有所图,但的确是个好姑娘,不骄奢不傲慢,陆崇脑子是不是有病?   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的陆将军突然觉得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出来,吓得占青赶紧去厨房给主子煮了一碗姜汤。   哎,也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万一最后陆崇还是不喜欢吕千霜,那她可成罪人了,连双想。   大约是一宿没睡,第二天上午吕千霜来到将军府将一个香香的枕头交给连双。暗红的枕面绣了两只鸳鸯,寓意不要太明显。   见她眼中的红血丝和眼下淤青,连双没忍心开口,做的这么花哨,依着陆崇那破脾气能用才怪。算了,即便符合心意,陆崇也不见得用她送过去的东西。   吕千霜心中高兴,即便一夜没睡也精神十足,“连双你喜欢什么花样?我也给你做个。”   正要拒绝,就听门外传来白芙蓉与灵冬的说话声,连双赶紧将枕头塞进被子里。   刚把被子盖好,白芙蓉便一步三扭地走进房间,“弟妹这好生热闹。”   最近这段日子白芙蓉总来梧桐院想以此接近陆崇,可陆崇连大门都不让她进。渐渐地她也懒得来。   今日听说吕千霜在梧桐院,白芙蓉立马跑来一看究竟,她心里对连双与吕千霜交好非常不满,但她也没有立场干涉人家的私交。   进门后白芙蓉便眼神不善地盯着吕千霜,吕千霜是个大美人,与自己比是完全不同类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闺秀,“吆,这是谁呀?弟妹不给介绍一下。”   看见白芙蓉时吕千霜茫然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想到这个叫连双弟妹的女人是谁。   连双偷偷翻了个白眼,心说还用我介绍?你不就是冲着人家来的吗?“这位是伯阳侯的吕小姐。”连双特意将伯阳侯说的重了些,白芙蓉你可要看清楚人家的身份背景,别在我这起幺蛾子。   “原来是千霜妹妹呀。”白芙蓉面带微笑,“早就听说你了,今日可算见到了。”   “白姑娘好!”吕千霜神色淡淡的,并未将白芙蓉看在眼里,这是她身为侯府掌上明珠的骄傲。   见白芙蓉看人时眼睛像带着钩子,吕千霜心里不舒服,陆崇不会喜欢这种一脸狐媚相的女人。“二少夫人,我累了,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   连双将人送走后,白芙蓉:“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吕小姐怎么见到我就走了呢?”心里却暗恨,吕千霜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若她成了陆崇的正头夫人,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白姑娘多虑了,吕姑娘今日给我送花样来的,送到了自然要走的。”连双将妆奁匣里吕千霜昨日送她的几个花样拿出来给她看。“白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   “我给将军做了梅花饼,正要给他送去呢,顺路来看看你。”白芙蓉站起身,“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白芙蓉绞尽脑汁讨好陆崇,一计不成就再想下一计,最近她迷上了做吃食。糕点不重样地送到松柏院。   最开始侯甲接下,白芙蓉便以为陆崇喜欢吃,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日日送来新的点心。殊不知她亲手做的糕点都进了占青和侯甲的肚子。   将人送出门,连双拿出吕千霜做的枕头,皱眉想该怎么送给陆崇?不能说是吕千霜做的,要等到两人定情后才能揭晓谜底,否则就永远不要说出真相。   想来想去,连双觉得自己不出面最好,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灵雨。   灵雨乐呵呵地将枕头交给占青,“听说将军夜里睡不好,这个枕头里面有安眠的花草,送给将军。”   占青疑惑,谁说将军睡不好了?主子睡眠一向很好,不过他也没在意,“谁做的?”   灵雨一笑,不作答,转身回了梧桐院。这是夫人教她的,保持神秘,让他们猜去。日后陆崇若是知道也怪不到她头上,谁叫他当初没有问清楚呢。   占青一挑眉,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是二少夫人做的呗,她上次说了要给将军做枕头嘛。   看到枕头陆崇一脸莫名其妙,占青刚往前递,他就捂着鼻子嫌弃道:“拿远点。”这是放了多少香粉啊?这么香。   “将军您不喜欢吗?”占青凑近鼻子嗅了嗅,“属下闻着是干花的味道,是费了心思的。”这种心思倒像姑娘家送给心上人的,占青心中腹诽,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干花?”陆崇皱眉,一个枕头里都是花像什么样子,“检查没问题给母亲送过去吧。”这玩意送女人合适,他要来做什么。   连双送给陆夫人的枕头里放了荞麦和安眠的草药,陆夫人还小小惊讶了一下,她视连双为透明人,而这孩子还想着她,“你有心了。”   “母亲不嫌弃就好,您身份尊贵,什么金贵东西都见过,送您旁的怕入不了您的眼。”心里却想老夫人您可别嫌我小气,实在是我没有银子送你贵重东西,只能拿自己这蹩脚的女红献丑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揉揉手指,“就是我绣工不大行,让母亲见笑了。”   陆夫人看看枕面上不太精致的兰花,又看了一眼连双红红的食指指尖,叹气道:“有这份心就够了,若是幽儿还活着……”若是她儿子还活着,也许连双会是个好媳妇。“过了小年去给幽儿扫墓,你要有个准备。”   “是,母亲!”   连双走后没多久,陆夫人又接到儿子送来的枕头,她纳闷,一个两个都给她送枕头,今年过年很流行送这个吗?   ……   腊月二十五,陆夫人原本打算带陆崇和连双一起去扫墓,不巧的是这日清晨起床她觉得头脑昏沉。怕她路上有事,陆崇便没有让母亲去。   他只带了连双、灵冬和十几个护卫去了陆幽所葬之地。墓地很干净,昨日便有人来清理了积雪,连双一身素色衣服,外罩黑色斗篷,跪在石雕龟驮碑前烧纸钱。   其实她从心底里感激陆幽,在她走投无路时,是陆幽给她了生的机会,只可惜这位皇子命薄,她入府他便昏迷不醒,两人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他便撒手人寰。   如今,连双只能对着墓碑在心里默默说几句感谢的话。突然连双愣了一下,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陆幽坟头似乎动了一下。   在仔细瞧没有任何变化,她只当是被火光晃了眼看错了,连双低头继续烧纸钱。   再次抬头,她惊讶地捂住嘴巴,只见墓上的一块石头一动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此时陆崇正背对着连双看远方,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连双的震惊。   几息间,那块石头“吧嗒”一声从墓上滚落下来,从里面慢慢伸出个小小的脑袋。   “……大、大哥!”连双颤抖着指陆幽的坟头。   刚刚石块滚落,陆崇便发现了不对,他走到坟前将连双拽到身后,将军府的侍卫也如临大敌,都把手放在腰间的刀剑上。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前面,那个小脑袋又拱掉周围的几个小石头爬出来,然后扑棱着两个前肢从墓上滚下来。   竟然是一只小龟,侍卫们抽了一口冷气,大冬天的哪里来的乌龟?难道是二公子墓里的石雕赑屃活了?众人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就连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搞不清面前是什么情况,他站立不动,侍卫们也不敢动。那小龟先是滚到陆崇脚边。   它抬起小脑袋往上看了看,然后越过陆崇往他身后的曳地斗篷里钻。连双后退一步,小龟漆黑的小豆眼抬头看了一下,继续往斗篷里钻。   连双:“……”   “呀,这是吉兆啊。”灵冬将巴掌大灰褐色的小龟捧起来,“我们老家有个传说,坟头出现活龟是子孙富贵长寿的预兆,大吉大利呢。”   连双无语,差点把她吓出个好歹,还大吉大利。这荒山野岭的,突然从坟头里爬出一只龟,就说吓人不? 第14章 刺杀   谁也说不清陆幽的墓里为何会钻出一只龟,冬天龟不是应该躲在洞里冬眠吗?总之大家都觉得十分神奇。   陆崇用两根手指捏着小龟的腹背举到眼前与它对视。连双很想问:“像不像你二弟?”她怕被陆崇揍便没敢开口。   “带回去养吧。”陆崇随手一丢,将小龟扔到连双怀里。   手忙脚乱地接住小东西,连双也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傻乎乎的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有神奇之处。她又将小东西塞给灵冬,“交给你了。”   “嗯!”因她老家的传说,灵冬很喜欢小龟,她点点它的小脑袋,“少夫人你看它多可爱。”   连双撇撇嘴,心想眼睛跟小豆子似的哪里可爱了?猫猫狗狗都比它可爱。她对小龟没什么好感,可是那个小东西好像很喜欢她,在灵冬手里一直往这边伸脑袋,连双躲到灵冬身后故意不让它看见自己。   “下山吧。”陆崇打断了她的幼稚行为,众人便沿着小路慢慢往山下走。   陵墓建在山腰,要走到山脚下才能坐马车。连双边走便往四处看,四周一片白茫茫,树林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像什么东西在哭,若不是日头正当空,还真有点吓人。   紧了紧斗篷,打算追上前面走出老远的陆崇,山里真是太冷了,快点下山才能坐马车啊。“灵冬,走快点,冻死啦!”   连双往前一跃,打算跨过灵冬走前头,两人一错身的瞬间,一枚箭从连双身后呼啸而过“嘭”的一声扎进路边的树干上。   “趴下!”灵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连双拽倒在地,紧接着又有几支箭深深地扎进树里。   逃亡的日子里,连双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甚至当她听到箭矢破空而过的声音便知道有人要杀她。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便将灵冬拉倒在地,这是她与元宝身经百战后练就出来的反应速度。还好连双反应快,否则灵冬这个丫头就成筛子。   要命的是,连双和灵冬所处的位置刚好是一处拱坡,所以即便她趴在地上不动也可能被箭射中,何况她一身黑色斗篷,在满地白雪中甚是显眼。   陆崇和侯甲走在前面,与她们有挺长一段距离,后面的侍卫也离得很远,他们赶过来也要一点时间。   连双抬头看见又几支箭向她和灵冬射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她抬脚将灵冬踹翻过去,灵冬闷哼一声往下滚,锋利的箭头扎进她们俩刚刚所在的雪地里。   又避开几箭,连双爬起来就往树林里跑,她专往树木密集的地方钻,还很有技巧地绕着树跑,只要她不走直线,箭就有很大几率射空。   陆崇发现不对,飞身过来挡开几支箭,回头再找连双,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小腿深的雪里艰难地跑着。   让他惊讶的是连双居然绕圈跑,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来不及多想,侯甲已经去追刺客,他便向连双所在的地方追过来。   也不知连双为什么这么能跑,陆崇都差点没追上她,他终于在连双摔倒在雪里时将人按住。陆将军很生气,攥住她斗篷的后领子,单手将人提起来立住,大声喝道:“你跑什么?”   普通人脚程根本快不过箭的速度,无论你怎么走曲线,对于一个好箭手来说,移动的靶子并不比一个树桩难射多少。若是让他来连双早死几次了,这个时候不如找个低洼处趴下来藏好,等他来救更明智。   对啊,连双对上陆崇愤怒的眼神突然醒过神来,有陆崇在她跑什么啊?连双大口喘着粗气跌坐在雪地里,刚刚危险来临时她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逃,倒是把陆大将军给忘了。   不跑了,也跑不动了。休息片刻,陆崇又把她提起来,“这里不安全,赶快下山。”他提起来连双就跌坐回去,提起来她又坐回去,像软了吧唧的面条似的站不住。   “大哥!”连双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腿、腿软。”从眼角到下巴的脂粉被泪水晕成一片,脸上精彩极了。   陆崇再一次提起连双,这次他没有放手,像拎小鸡似的提着连双往山下走。连双跌跌撞撞跟着陆崇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出于警觉,她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   走出林子,远远看见侯甲和将军府的侍卫往这边走来,连双总算放下心,陆崇也松一口气放开了抓着连双的手。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关键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即便是他也很难防备出其不意的暗箭。   陆崇转过身想要叮嘱她几句,连双却突然伸出手用力推他,陆崇没有防备竟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待他站稳脚跟,就看见连双向后倒去,左边肩头插着一支箭。   在失去意识前,连双在心里大骂:陆崇你个王八蛋,本公主一路逃过来都没挨过一下,今日竟为了救你被射中。   好疼啊!父皇、母后、哥哥,叒叒这就去找你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连双似乎听到了哭声,心想谁会在她灵前哭啊?听着像灵雨灵冬,也是,除了元宝也就只有那两丫头会为她的死而难过吧,很快她便又陷入了黑暗。   “一个人都没找到?”陆崇气得用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连双在他眼前被重伤,还是为了救他,简直是奇耻大辱。   侯甲跪在地上,“刺客伸手不弱,我赶过去人已经不在原地,当时顾及将军和二少夫人的安危,属下没敢追,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此次出行就只有两辆马车和十几个护卫,那时已经有三个兄弟受了伤,这种情况侯甲不敢擅自追人,即便如此还是出了岔子。   刺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将军放冷箭,若不是二少夫人挺身而出,那箭该是插在主子的后心上。侯甲越想越心惊,乃至他现在手脚都在发抖。   “当时的情况怨不得你,是我大意了,起来吧。”陆崇怒气稍减,“其他人伤势如何?”   占青道:“还好都没有伤到要害,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嗯。”陆崇点头,他的人之所以没有伤到要害,是刺客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侍卫们只是在挡箭时被误伤而已。   真是怪了,他堂堂镇北大将军竟然不是刺客的刺杀对象。至于最后刺客改变主意要杀他,难道是因为他碍事?   “当时林子里应该有十余人。”侯甲又道。   十余人?十多个高手来杀一个弱质女子,连双,你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继续找,京城、郊外凡事有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房间里只剩下陆崇一人,他陷入沉思,将遇到连双发生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包括她藏进伯阳侯府的元宝。这两人怕是发现了什么,连双才将人送进吕家躲难。   原本想随她去,可现在连双引起了陆崇极大的兴趣,他势必要弄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能让他吃暗亏,平生还是头一次,陆崇眼神幽暗,你最好挺过今日活下来。   陆崇来到梧桐院,陆夫人也在。她今日身体不适便一直躺在床上,快到午时觉得好些了才去佛堂,刚念了一段经,下人就跑来告诉她,崇儿抱着浑身是血的连双回府。   吓得陆夫人手上的佛珠都掉到地上,她在下人的搀扶下过来梧桐院,这还是儿子死后她第一次过来这里。   一盆盆血水从卧房里端出来,陆夫人忧心忡忡,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佛祖保佑”保佑连双平安无事,见到儿子进来赶忙问:“抓到刺客了没?”   “还没。”陆崇摇摇头,与陆夫人坐在外间一起等。   回城的路上,他便派人拿他的令牌去宫中要太医,听说陆崇遇刺,皇帝一口气派了五个太医来将军府,都是擅长医治外伤的高手。   即便如此,陆崇也担心连双能不能挺过来,那一箭深入骨肉,若是再往下一点便会伤及心脉,所以人能不能活下来他心里也没底。   坐在椅子上,陆崇低垂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进出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半个时辰后,几位太医一起走出房间。   “怎么样?”陆夫人率先从椅子上站起身问道。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拱手道:“回太妃,二少夫人的血已经止住,就差半寸就伤到血管,不幸中的万幸。”   陆崇问:“人没事了吗?”   “能不能挺过去,要看今晚是否会发热,将军应该知道,受伤之人若是持续高热不退……”   太医没有说下去,但陆崇明白,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他见过最多的就是身受重伤的士兵,多数伤者熬不过高热期。   “沈太医擅长调养,老夫让他留在府上,其他人留在这也没什么用,我等告辞!”四位太医给陆崇行礼。   陆崇抱拳回礼,“多谢!”   沈太医开了方子,药煎好后灵雨进去喂药,不一会她就哭着跑出来,“将军,药喂不进去。” 第15章 重伤   人昏迷时牙关紧闭吞咽困难,若是将汤药强行灌进去,呛咳起来得不偿失,可连双伤得这样重,不喝药肯定不行。   “这可如何是好?”陆夫人着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张嘴?”   “我来。”陆崇走进里间,看见床上人时他怔了一下,此时的连双不施粉黛,卷翘的睫毛长而密,嫣红的唇瓣紧紧闭着,干净的脸上一片惨白,这与她上妆时判若两人。   见陆崇站在床前不动,灵冬有些着急,“将军?”   回过神,陆崇叫灵冬坐在床头微微抬起连双的脑袋,而他一只手用力捏开连双的嘴巴,另一只手放在连双的脖子上,“灌!”   灵雨将汤药小心翼翼地倒进连双的嘴里。陆崇一手捏着嘴巴不松,另一只手上下顺着连双的喉咙,很快一碗药尽数被连双喝下,而且也没有呛到。   “太好了!总算是喝下去了。”灵雨擦擦额头的汗,“多谢将军!”   看看床上的人,陆崇问:“这才是她本来面目,之前你们为何没说?”   灵雨无辜道:“您也没问啊!”   陆崇:“……”   灵冬见将军脸色不好,拽拽灵雨的袖子,两人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罢了,这是内宅,没有军中发现异常要上报的规定。   “好生照顾着。”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在梧桐院外,陆崇碰见匆匆而来的管家孙游,“将军,宫里派卫总管来探望。”   陆崇来到客厅,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卫洪赶忙起身行礼,“将军!”   “嗯!”陆崇应了一声,坐到主位。   卫洪知道这位的脾气,旁人可能因他是陛下近侍,给他几分脸面,可唯独陆崇不会,整个大燕除了陛下没人能让九皇子弯腰,能给个笑脸已是天大的恩赐。   他躬身道:“陛下不放心,着老奴来看下将军可有受伤?刺客是否抓到?府上的二少夫人伤势如何?……”   陆崇一一答了他的问,最后道:“请陛下放下,臣无事。”   “老奴定会转告,将军吉人天相,您平安无事乃是大燕之福,陛下定会欣慰,老奴告辞。”留下皇上的赏赐,卫洪带着人离开了将军府。   一个人坐在厅中,陆崇想:陛下是希望他有事?还是希望他无事?   “将军!”孙管家送完客,重新返回,“陛下赏赐了很多珍贵药材和补品,要放进库房吗?”   “不用,等连双醒了全部送去梧桐院。”陆崇想了想又道,“给梧桐院再送两个人。”主子受伤,床边不能离人,两个丫头有些忙不过来。   “是,我这就去办。”   夜里连双不出意外地发起热来,还好沈太医准备充分,备了好几种退热药,每给连双灌下一碗,半个时辰不见起色就再换另一种。   梧桐院一整夜灯火通明,陆崇也跟着彻夜未眠。次日黎明时分沈太医才欢喜地走出卧房,“将军,二少夫人退烧了,接下来好好调养应该不会有事了。”   “好!”陆崇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有些高兴,“占青,带沈太医下去休息,好好招待。”   人没事,陆崇回到自己的院子,他站在水盆前看两只手出神。这一晚捏嘴巴摸喉咙,他与连双肌肤接触了数次,现在他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温热柔嫩的触感。陆崇将两手浸在水里,捧起一汪水浇在脸上。   连双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晚上才悠悠转醒,睁开眼就对上灵雨和灵冬红肿的双眼,连双睡了多久两人就跟着熬了多久。   “少夫人,您总算是醒了。”   自己竟还活着,一激动连双想起身,刚一抬肩就感到钻心的疼,被两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按住。   沈太医过来把脉,“好好调养,用不了几个月便可恢复。”   至此,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连双总算是把命保住了。   喝了碗人参汤,连双才觉得恢复了些力气。房间里就剩下连双和两个丫鬟,灵雨吸着鼻子道:“少夫人您可吓死我们了。”她以为连双活不过来了,提心吊胆到现在。   “将军竭尽全力救您,昨夜就守在这里,直到听说您平安无事才回去歇息。”灵冬的意思是想让连双知道陆崇没有不义。少夫人受伤时灵冬就站在远处,连双将陆崇推开她看见了。   连双虚弱地笑了一下,当时并没有时间让她思前想后,她只有一个念头:陆崇不能死,他死了就没人挡得住赫连初。   希望有一天身份瞒不下去了,陆崇能看在救他一命的份上高抬贵手放她走。可若要追根求底,陆崇有此遭遇也是因为她的缘故,陆将军若是不认也问心无愧。   “少夫人,这两天小龟总想往您床上爬,它好像很喜欢你呢。”灵雨将又爬到连双床边的小龟拿起来。   它还在?连双惊讶道:“灵冬你还顾得上它?”命都差点没了,还有心思带着龟。   灵冬揉揉侧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您踹一脚我松手了的,您受伤后我根本就没想起来它,还是回到将军府才发现小龟在我袖兜里。”   “它很聪明。”灵雨将小龟举到连双眼前,“知道躲在袖子里能保命,不愧是二公子。”   这几天在将军府被人提及最多的一个是连双受伤,另一个便是二公子坟头爬出一只龟,所有人一致认为这是二公子所化。   就连陆夫人也喜欢这只小龟,本想养在身边,可它总往外爬,陆夫人身边的周嬷嬷煞有介事道:“它是不是想找二少夫人?”   陆夫人就真信了,把小龟送来连双房里,交代丫鬟们好好养着。   连双:“……”陆幽若是回来化成鸟也比一只龟好吧?   “灵冬,你的腰有没有事?”她当时想着保命,哪里会顾轻重,那一脚用了很大力气,灵冬这小身板可能不大受得住。   “太医给奴婢看过去了,养几天就好,少夫人你不用担心,若不是您踹我那一脚,我早就死了。”   灵雨双目一瞪,“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都长命百岁。”   连双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能坐起身。   陆崇追查了几日,刺客踪迹全无,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到,能躲过他的追查,对方不容小觑。身手起码有他手下的本事,甚至更强。   这边毫无进展,那就只能问正主了。   连双刚喝了一碗血燕窝,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养神。陆崇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仔细端详,宽松的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纤纤十指、指尖圆润可爱。   视线上移,两弯纤细柳眉,肤如白瓷几乎看不到瑕疵,微张的嘴唇因为刚喝过汤水润光泽。即便陆崇从小生长在宫中,见过美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连双精致的五官称得上容颜绝美。   陛下后宫也没有几个这等姿色的女人。真是可惜了,幽儿没有福气,陆崇替死去的弟弟感到可惜。   “那些人为何要杀你?”   “啊!”   突然有人开口,惊得连双要坐直上身,陆崇眼疾手快一根手指将她摁住,怕她乱动崩了左肩的伤口。   连双惊恐地睁开眼,见是陆崇她拍拍心口道:“大哥,您进来前出个声啊,我没被箭射死,差点被您吓死。”   “在将军府你怕什么?”陆崇挑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怕再有人来杀你?”   “大哥您说什么啊?”连双故作惊讶,“那些人不是来杀你的吗?”   “哦?”陆崇嗤笑,装傻?“那你告诉我,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脸?”连双一摸脸,方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没有上妆,心下一惊,但很快恢复正常,陆崇又没见过北辰公主,他即便见到自己的真容也不会认得她是谁。   “您说这个啊。”连双开始胡扯,“哎,谁叫我长得漂亮呢,我是怕有人觊觎我的美色,便想着以浓妆掩盖,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哥您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我吧?”   她一双杏眼眨呀眨地看着陆崇,眼里满是期待。陆崇心里一动,为何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收敛心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以为卸了妆脸皮会变薄,没想到……”   连双直觉陆崇没憋好话,她闭口不言,就听陆崇又道:“没想到脸皮还是这么厚,就你这姿色比一般宫女强上几分,也敢说美?”陆崇嗤笑一声。   连双:“……”才发现陆崇的嘴巴也挺毒。   “大哥乃正人君子,美与丑在您眼中并无差别,可不是所有男人都如大哥这般刚正、有原则,我不得不防。”   连双眉眼垂下来,委屈道:“大哥,您这是在怪我吗?我可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病弱美人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还是第一次有美人跟他撒娇,陆崇别开眼,声音冷硬道:“说实话,你与母亲的约定还算数,等你伤好后我护你离开京城,若是不说……”   陆崇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将军府地牢有一百种刑具,你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连双:“试试就试试,只要你舍得!”   陆崇:“……”无可奈何 第16章 狡辩   将军府有地牢?这次连双真被吓到了,陆崇在家里挖地牢干什么?他不会真想把自己送进地牢上刑吧?   完了完了,虽然她对陆崇不怎么了解,可也明白若不是有些手段也不会坐到将军的位置。   若说出实情,陆崇会不会现在就拿她祭旗?祭奠在北辰战事中丧命的亡魂?   不行,死都不能说。见她眼珠乱转,陆崇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主意,这女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陆崇就那么看着她先是惊讶错愕,然后是不甘隐忍,再然后眼一红,“大哥既然想要我的命,为何又要救我?”   听灵雨说宫里的御医来了五位,费这么大劲儿救人,难道就是为了拷问她?“不管怎么说我对大哥也有救命之恩,您就这么对我吗?”   “……”虽是强词夺理,也确实是她关键时刻推了自己一把,这一点陆崇不否认,但也不会被她骗,“那么你觉得我处在危险中是拜谁所赐?”   “大哥,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好嘛,话又绕回来了。连双眨着眼睛一脸真诚道:“您位高权重,得罪的人一定不少。”   陆崇眯眯眼没有说话,听她继续瞎掰,“您想想,您若有个好歹谁能获益?我一个内宅妇人将军府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次,怎么会有人要杀我呢,怎么看那些人都是来杀您的。当时离得远,我又一身黑色斗篷,或许是那些人认错了目标,当他们发现目标错了,就把箭对准您了。”   嗯,分析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一般人还真信了。陆崇嗤笑,你当那些刺客眼睛瞎吗?不输他部下的高手会认错刺杀目标?   陆崇一笑,连双就一哆嗦,可她强装镇定,愣是顶住了大将军冰冷的目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其实被子里的大腿都快被自己掐青了,她告诫自己不能慌,更不能说实话。   正如她所说陆崇算得上正人君子,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一旦暴露她北辰公主的身份,势必要上报皇帝。那就不是她与将军府的事了,可能还会牵涉到两国邦交。   最坏的结果是大燕皇帝将她送回北辰,若是那样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绝对不能让陆崇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她死不承认,陆崇嘴角一勾,“不急。”他站起来,转身慢慢往外走,“你现在不经折腾,等伤好了后咱们再商量。”   意思是要等她伤好了之后经折腾了再给她上一百种刑具?   “商量个鬼。”连双气得拿起枕头丢到雕花拱门上,她哪个筋搭错了要推开陆崇啊?就不该救他。   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连双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她现在重伤跑肯定是不行,况且外面的人已经知道她在将军府,肯定在周围守着,只要她敢出将军府大门,便立刻有人来杀她。   留在陆家,陆崇又是个不好糊弄的,这可愁坏了连双。她赌气地挠挠头,将头上简单梳起的发髻抓散。   “呀,少夫人您怎么了?将军惹您了?”灵冬走进来就看见连双气呼呼的样子,刚刚她把人带进卧房,将军摆摆手叫她出去,她只好在门外守着。也不知道将军和少夫人谈了什么,她出去送人的功夫再回来少夫人就气成这样了。   “哼。”连双不高兴道:“是我惹着他了。”   “哎?不会啊,将军向来待人宽厚,对待下人都不会过分苛责,您救他一命,怎么会惹到他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宽厚待人,得看对谁,不是所有人都能让陆崇宽待。连双不想跟她说这些,便问:“你知道将军府有地牢吗?”   “地牢?”灵冬惊讶,“您从哪儿听说的?将军府怎么会有地牢,地牢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有衙门才会有。”   “哦,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想来有地牢也不会让一个丫鬟知道。   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这么一会儿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灵冬将连双的头发重新挽起。“您先歇会儿,厨房炖着燕窝,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灵冬刚走没一会儿,灵雨进来,“孙管家要见您。”   连双纳闷,“孙游?他见我做什么?”陆崇回来后不久便换了将军府的管家,她与新管家并未有过多接触。只知道他不苟言笑,很有陆崇的风格。   “大概将军赏了您什么。”灵雨高兴道:“孙管家带了好多个箱子来。”   “让他进来吧。”连双心想赏东西也是陆夫人。这两日陆夫人对她救了陆崇一事十分感激,给她院里送了不少东西,她现在每日燕窝、石蛤不断,都是陆夫人送来的。   片刻,外面传来声音,“孙游见过二少夫人!”   孙游没有进卧房,而是在外间隔着雕花拱门与连双说话:“将军让我将陛下御赐的物品全部抬过来给二少夫人,将军说这些东西您可自行处理,若还需要什么二少夫人尽管差人告诉我。”   “是将军叫你送来的?”连双满脑子疑问,陆崇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对她要打要杀,这还没一刻钟怎么给她送东西,还是御赐之物。   见里面半晌没有回音,孙游道:“二少夫人若是无事,孙游告退。”   回过神,连双赶忙道:“劳烦管家替我谢谢将军,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再费心。”   先前什么都没有她也过了半年,现在不但屋里暖和还顿顿好吃好喝,连双已经很知足了。更何况她都还摸不准陆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军对您多好。”灵冬端燕窝回来,见到院中几个箱子也是欣喜。   家主赏赐,不止是财物上富足,也是给旁人看的,主子得将军重视,旁人便不会轻易小看了少夫人。而且,他们梧桐院很穷啊,确实该有些东西充一下门面了。   “哼。”连双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你们真是太不了解陆崇了。她撅着嘴端过灵冬送过来的燕窝慢慢喝着。   灵雨带着新来的春柳、春桃两个丫鬟整理箱中物件,灵冬将物品登记在册,放进库房。梧桐院原本是小有库房的,陆幽死后库里的东西被清走,库房也就空了,以至于灵冬在一堆杂物中翻捡了半天才找到库房的钥匙。   如今这里要重新上锁,最高兴的要数连双身边的俩丫头。灵雨跑进跑出,将好东西拿到连双面前念叨:“巴掌大的人参,小盆大的灵芝,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呢。”   跑出去没多久又跑回来,“光珍珠就足足一盒子,还有各色宝石,少夫人您终于有自己的家当了。”   她们少夫人没有嫁妆,死了丈夫婆母又不待见,在将军府过得跟透明人似的,先前那些首饰都还是将军可怜她给的,可那点东西与别人家的主子比,真算不得什么,连赵家姨母都比不过。现在好了,梧桐院的财产终于可以超过赵家姨母了。   “灵雨啊!”连双无奈道:“你在这么进进出出,我房里这点热乎气都让你给折腾没了。”   灵雨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奴婢没见过御赐物,更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没忍住嘛,我这就出去不进来了。”   什么好东西连双没见过,若是在这之前陆崇给她这些值钱的玩意,她会兴高采烈,只当陆崇与陆幽感情深,顺便照顾她一下。   可现在连双可没有那么乐观,陆崇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狼,待他找到机会随时能咬断她的脖子。   可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能拖一天是一天,想到今后自己将活在陆崇的监视之下,连双便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她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啊!   连双正伤心,房门被推开,白芙蓉的声音传进来:“弟妹这伤受得值,我也想来这么一下,好得将军体恤,也有皇上赏赐。”   白芙蓉前两日过来看连双,都让陆崇的人以“二少夫人重伤不宜见客”为由给挡了回去。刚刚丫鬟说陆崇出府了,她才悄悄过来。   一进梧桐院便看见院中箱子上印着烫金的“御”字,从宫中出来的白芙蓉最清楚这是什么。白芙蓉心里泛酸,说话也就带着酸味。   当她走近床边,看见连双时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你……”   她用手指着连双“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哪里是那个丑陋的寡妇,分明是个美人。   对于一直没将连双放在眼里,以为她就是丑妇的白芙蓉来说,眼前明眸善睐、皓如秋月般的姿容怎能让她不震惊。   反正也露了,陆崇也看到了她的面容,就没必要再继续遮掩,白芙蓉看到也无所谓。   “白姑娘也想在心口上挨一箭?”连双躺在床上虚弱地说:“早知这一趟请姑娘同行,我就不用遭这份罪了,就是不知姑娘有没有这么幸运的活下来。”   白芙蓉撇撇嘴,坐到床边,“先不说这个,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你骗得我好苦啊。” 第17章 探望   白芙蓉假惺惺地装姐妹情深,听得连双直起鸡皮疙瘩,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苦笑道:“无奈之举,请姑娘见谅。”   白芙蓉坐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看,刚才因为梧桐院得陛下赏赐心中不快,那么现在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若说貌丑的连双陆崇看不上,那么雪肤朱唇、姿容绝美的连双呢?   “弟妹这张脸生得好美,连我都快移不开眼了,想必将军也见过了吧?”白芙蓉想用手碰连双的脸,后者轻轻歪过头躲开。   “姑娘请喝茶!”灵冬很有眼色地将一杯茶塞到白芙蓉手里,“陛下赏的蒙顶茶,美容养颜,我家少夫人最喜欢喝这个了。”   白芙蓉瞥了一眼连双,低头抿了一口,蒙顶茶乃当今陛下最爱,连双能喝出什么好,牛嚼牡丹罢了。茶是好茶,可她满嘴的酸味儿。   “弟妹伤得真不是时候,年跟前儿府上客人多得很,将军就让孙管家待客,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接待女客呢,若是传出去多丢将军府的脸。”   这几日客人不少,陆夫人喜静,接待了几人便开始不耐烦,陆崇只好让孙管家代劳,孙游性子一板一眼,杵在那跟个木桩似的,女客们通常坐不了多久便离开。   连双笑道:“白姑娘多虑了,将军府的状况想必很多人都清楚,除了母亲就没个正经女主人,我如今伤着,别人自然也不会计较,况且谁敢挑咱们将军的理,你说是不是?”   白芙蓉开口连双便猜到她什么意思,她想做这个待客的女主人,只要陆崇同意连双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想借她的口对陆崇说明,想都别想。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心思顾别人。   果然,白芙蓉听后脸色不好,灵冬走过来将连双身后的软枕往下拽了拽,“二少夫人,太医说您不能久坐,还是躺会儿吧。”   白芙蓉皱了皱眉,站起身,“既然弟妹身子不适,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   连双躺在床上虚弱一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灵冬,替我送送白姑娘!”   “姑娘请!”灵冬出去送人。灵雨走进来小声嘀咕:“怎么感觉白芙蓉不太高兴,难道是见少夫人比她美?”   “灵雨,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吧。”与陆崇一番谈话让连双心力憔悴,这会儿她是真的很累。   灵雨走后,连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灵冬叫醒,“少夫人,吕小姐来看您了。”   镇北大将军在郊外遇刺的事没多久就在朝中传开,将军府的寡妇连双因为救大将军身受重伤也被众人所知。吕千霜听说后不顾母亲反对,执意要来将军府。   连双醒了醒神,灵冬担忧道:“少夫人,您的脸用不用遮一遮?”白芙蓉见到主子的真容不高兴了,若是吕姑娘也……   “算了。”连双摇摇头,“请她进来吧。”今后她不想再费心思伪装容貌,吕千霜早晚要看见。   不出意外,吕千霜对她的样貌惊诧不已,连双再三解释,吕千霜才原谅她,“你也不容易,看在你重伤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女人的美色最容易被人觊觎,何况是没有娘家帮衬的寡妇。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看在连双努力撮合她与陆崇的份上便也没有计较,毕竟她想要进将军府还得和连双搞好关系。   “我就知道千霜姑娘最善解人意了。”连双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吕千霜“啧啧”道:“我终于理解你先前所为了,我若是男人非把你抢回家藏起来不可,这么娇俏的小娘子谁顶得住,做一回登徒子也无妨。”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取笑我。”连双撅起嘴佯装生气。   两人笑闹了一阵,吕千霜担忧地问:“听说刺客还没有捉到?”   “嗯。”连双轻轻点头,赫连初培养的杀手,岂是那么容易捉住的。说起来她能逃到这里还躲了这么久真是走了大运,也许是父兄在天之灵保佑着她吧。   “这次多亏你,若不是有你在,将军可能就危险了,谢谢你!”吕千霜有些害羞地给连双道谢,其实她与陆崇没有关系,这一声谢本不该她说。   连双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救了陆崇啊?”   “是将军亲口说你替他挡了一箭,这件事朝中之人都知道。”   他是什么意思啊?连双猜不透陆崇打的什么主意,既然已经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为何还要故意宣扬出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见连双神色肃穆,吕千霜以为她想起了受伤时的情景,便岔开话题,“我做了红糖枣糕,补血的,要不要尝尝?”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碟子,里面装着一寸大小、四四方方暗红色的糕点。   “好啊。”连双回过神,香甜软糯的枣糕入口,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她想不通的困扰。   见吕千霜总往门外看,连双笑道:“将军大概也在府中,不如你也给他送些过去,姑娘亲手做的,想来大哥也不会拒绝。”   刚刚她可看见了,食盒里分明还有一份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呢,可吕千霜没往外拿,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女儿情动时最容易让人看出异常。   吕千霜脸微微一红,抿着嘴唇道:“那、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养伤,等过了年我再来看你。”   送走了吕千霜,休息了一会儿,灵雨一脸严肃地走进来,“赵家母子三人来了,要不要说您睡着了,让他们回去?”   先前赵姨母和她女儿见到连双总会说上几句风凉话,灵冬灵雨甚是不满,如今母子三人来梧桐院,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总不能一直避着不见,人都来了,让他们进来吧。”连双在灵冬的帮助下加了件外衣。   灵雨将被子提到连双脖子处,将主子盖的严严实实,再将帷幔往床中间扯了扯。表少爷好色,府里人都知道,夫人长得好看,可得防着点。   俩丫头做好准备,奈何赵琪瑶真不客气,走进房间便快步走到床边掀开床幔,灵冬想阻止都来不及。   “二表嫂?”赵琪瑶非常惊讶,她本想看看连双虚弱的惨样,哪知见到了一个病弱的美人。“你、你怎么长这样?”   紧随其后的陈映雪也怔住了,唯有赵文成眼睛一亮。   “我该长成什么样?”连双半靠在床上,神色淡漠。   “赵夫人、表少爷、表小姐,这边坐。”灵冬隔开赵文成的视线将三人让到房中的圆桌旁。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今日才见到二表嫂的庐山真面目,乃文成之幸。”赵文成绕开灵冬,一双眼睛盯着连双看。   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连双皱眉道:“表弟莫要离太近,将军若是知晓恐是麻烦。”   “表嫂说的是,是文成唐突了。”赵文成转身坐到桌旁,眼睛却始终盯着连双打量。连双只能当做没看见,想着说两句快点让他们走。   “二表嫂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啊。”赵琪瑶觉得自己被骗了,很生气,全然忘了母要她装装样子的叮嘱。   “表妹因何生气?”连双脸上露出一丝淡笑:“是因为我长得比你美?”   “你……”被她这么呛白,赵琪瑶更气了,“哼,长得美有何用,还不是要守寡。”   灵雨脸带怒容,“表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少夫人是将军府正经的主子,容不得您这样诋毁。”   “放肆!”被一个丫鬟指责,赵琪炸了,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巧这一下力气有点大,她放在桌边的茶杯被震到地上,碧绿的瓷片散了一地。   这家人来她房里耀武扬威,连双不胜其烦,刚想下逐客令,眼角扫过地上的碎片,灵机一动,惊叫道:“哎呀,这可是御赐的莲花冰裂釉茶盏,一个就要百两银子,表妹对我有气只管冲我来,怎么可以拿御赐之物撒气。”   “糊弄谁呢?”赵琪瑶撇嘴,“这就是普通的茶杯,街上五十文一个都没人要。”   “陛下刚刚赐给我的茶盏,你竟说它是街上五十文一个没人要的破烂货。”连双瞪大一双美目,惊恐道:“表妹蔑视皇上?陛下若是知晓要治你大不敬之罪,这可如何是好?表妹不要连累我,灵雨,快去请将军来给我们做证,这件事跟咱们梧桐院可没有半点关系。”   “别、”陈映雪赶紧将人拦住,她拽了拽女儿狠狠瞪了一眼她,“这么点小事哪里用得着请崇儿,他忙着呢,最近为了你的事忙得都不着家了。”   “姨母此话何意?将军忙与不忙与我又有何干?您可不要什么帽子都往我身上扣,污言秽语我受得,将军眼睛可不揉沙子。”   “……”陈映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连双之前唯唯诺诺,无论她和瑶儿怎么冷嘲热讽都浑不在意,像聋了一般,今日怎么这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第18章 上门   对于连双的顶撞陈氏十分诧异,她心里想连双样貌是装的,难道性子也是装的?那这个女人心思可太深了。隐忍多日,如今仗着救了陆崇的恩情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其实陈映雪真的是想多了,连双纯属是心里憋着气,因为她不知道陆崇何时拿她开刀,索性就不在委曲自己,反正这三人对她也没什么好心。   自以为了解真相的陈映雪气得不轻,她压着火气好声好气道:“瞧我没把话说明白,将军为了抓伤你的刺客一直在外头忙着,咱们就不要事事劳烦他了。”   “不请将军也可以,姨母说说表妹打坏了御赐茶盏该怎么办?这套茶盏本是四个一套,少说也得四百两,如今碎了一个,另外三个便没价值了,所以姨母打算陪多少银子?”   “什么?四百两?”赵琪瑶炸了,“你怎么不去抢?这破茶杯要四百两?”   连双心想我就是在抢,你还得给,今日就让他们把之前吞了她的月钱全都吐出来。   陈映雪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冷声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外甥便可以为所欲为,我若将此事告诉我姐姐,你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得把你赶出去,马上要到年节了,你也不想流浪街头吧。”   “夫人说的是。”连双点头,陈映雪刚松一口气便听她又道:“那便将母亲请过来吧,让她看看姨母是如何在我房里作威作福。”   怎么油盐不进呢,她那个姐姐万事不管,最听儿子的话,而陆崇本就对他们不冷不热,只要忍到陆崇离开,陈凝雪便任她拿捏,所以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让陆崇知道他们与连双产生嫌隙。   陈映雪又将话软下来:“你母亲忙着伺候佛祖哪有空管这些琐事,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点银子闹不不愉快呢。”   笑眯眯道:“那就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给表妹算个亲情价二百两,姨母,您看我多么有诚意,您若在推脱可就没把我当亲戚了。”   “你……”饶是陈映雪脾气再好,此时也恼了,“连双,我劝你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我好歹是陆崇的姨母,你算什么东西,真要闹起来,你以为你能讨什么好处。”   “我没想过从姨母这讨好处,只是拿回我应得的罢了。”连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陈映雪,“既然姨母认为是我的不对,那就请大哥和母亲来吧。”   赵家母子三人在将军府的事,连双早就听连个丫鬟说了。她就不信陈映雪敢让陆崇知道他们来梧桐院闹。   “二表嫂消消气。”见谈不拢,赵文成出来圆场,“是我妹妹莽撞了,你说的对,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不就是两百两嘛,我替瑶儿给了。”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刚好两百两。   这可是刚刚从母亲那要来的,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送出去,不过想到将来自己能得到的更多,赵文成立刻就不心疼了。   连双示意灵冬接过银票,“姨母无事便请回吧,我累了,要休息。”   赵琪瑶与陈氏两人狠狠瞪了连双一眼转身就走,赵文成还想往床边凑,被灵雨张开双臂拦住,“表少爷请回吧,我们少夫人要休息了。”   赵文成只好隔着灵雨对床上的连双道:“二表嫂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走出梧桐院,赵琪瑶气愤道:“早知道就不来了,还白白搭进去二百两银子,哥你为什么要给他啊,那明明就是普通茶盏,只要把茶杯拿到大表哥和姨母面前,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表哥对我们颇有不满,连双又是为了救他受伤,若是这个时候得罪连双,不管谁的错都是我们的不对。”赵文成安慰赵琪瑶,“妹妹放心,今后她的东西都是咱们的,今日给出去的日后让她加倍还回来。”   “哥,你什么意思?”赵琪瑶不解,“她的东西怎么会是我们的?”   赵文成嘴角啃着笑并未作答,一个没有倚仗的寡妇只要他稍微用些手段人就是他的囊中物。   想到此,赵文成便是一阵激动,若是得了这个人,那她的东西不就都是自己的了吗?陛下赏赐的物件都是无价之宝啊。   送走了三个讨厌的人,灵雨崇拜地看着连双,“少夫人你可真厉害。”   旁人不知灵雨最清楚,那套茶盏是她打扫库房时从角落里翻出来的,而且碎了三个,就剩下这么一个完好的没舍得扔就拿屋里用了,顶多值几两银子。   “是他们自己心虚。”一个杯子讹了两百两,值了,连双将银票放到枕下,她打了个哈气往下挪身子,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这次受伤着实伤了元气,久坐一会儿便觉得身体疲乏,连双打算睡一会儿。就听去送客的灵冬小跑着回来,“少夫人!你爹来了!”   连双愣了一下,然后忽地做起身,由于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的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忍着疼,连双艰难地开口:“你说谁?我爹?你没听错?”   “没错,他说他叫连成仁,是二少夫人您的亲爹,听说您受伤了特意来看您,现在人就在外面等着呢。”灵冬以为连双是激动的,扶着她重新坐好,便给她解释。   听到连成仁的名字,连双心下了然。当初她和元宝两人扮作父女,元宝的化名便是连成仁。   “少夫人,老人家还在屋外等着,快叫他进来吧,外面挺冷的,别把老人家冻着了。”灵冬善解人意道。   “将军可有在府上?”连双突然问。   灵冬觉得莫名其妙,父亲就在门外,她不关心,为何要问将军?但她还是老实回道:“早上奴婢看见将军出门了,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   没回来就好,连双不怕别的,就怕元宝撞见陆崇,“让我…‘爹’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进房间,这人穿的棉衣上打着几个补丁,头上戴着破旧的狗皮帽,宽大的帽沿挡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水汽,再加上满脸的褶子,没人怀疑这位垂暮老者是十几岁的少年装扮。   见到连双完好地躺在床上,元宝激动的忘了环境,他快步走到床边,就要跪下,连双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他手臂喊道:“爹!”   这一声让元宝醒过神来,他偷偷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丫头,抬起胳膊用袖子抹眼睛,“怎么会受伤?将军府怎么也不安全啊,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爹一起过苦日子呢,讨饭也比丢了性命强。”   连双歉意地对灵冬灵雨笑笑,“我爹是心疼我,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将军知道啊。”   “二少夫人放心,我们都懂。”灵雨摇头,人家爹把人卖进来不就是求女儿有一条活路嘛,如今差点丢了性命,难道还不让亲爹抱怨几句了?   “少夫人,你们聊,我们出去做事了。”灵冬两人退出房间。   听到关门声,确定屋里没人后,连双急切地问:“不是不让你出来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问还好,这一问元宝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我听说您受伤了,不放心,就想过来看看。”   镇北将军府守寡的弟妹救了陆崇一事在京城官员家中已经传遍了,可传言毕竟是传言,总有些夸大在里面,伯阳侯府的下人说连双快不行了,昏迷不醒没几天好活了,还有人说连双已经死了,镇北将军府秘而不宣就是不想在过年的时候办丧事。   听到这些元宝哪里还坐得住,他本来想问问吕千霜,可他在伯阳侯府就是普通的小厮,根本没机会见到吕千霜,他不放心公主,这才冒险来将军府一看究竟。   “公主,您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啊?”元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上的褶子都快被泪水泡掉了。   见他这么担心自己,连双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安慰元宝:“我没事,养一段日子就好了,倒是你不应该出伯阳侯府,更不该冒险来将军府。”   “我知道危险。”元宝抽噎着,“可是我担心您,若是您有事,我还活着干什么。”   “别说傻话,我们两个都要好好活下去,别哭了,胡子都要掉了,等会出去从我‘爹’变成我‘弟’,可别把我的几个丫鬟吓着。”   元宝终于止住了哭泣,他对着镜子重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伪装,确定没有破绽之后才放心。“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些人发现了您,将军府也不安全。”   连双何尝不知道将军府不安全,不但要防着外面的刺客,还要防着陆崇。可目前除了将军府,又有哪里能让她容身呢?   “将军府不能久待,但还能庇佑我一段日子,你尽快回伯阳侯府,下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随便出府。”   元宝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他不满道:“陆崇也太没用了,在他眼跟前都能受伤,还镇北大将军呢,我看徒有其名。”   门外的陆崇:“……” 第19章 担忧   陆崇刚回府就听说连双的父亲上门来了,他十分好奇这个女人的爹是什么样子?于是就端了桌上的桂花糕来到梧桐院。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说他很没用,虽然隔着一道门,但陆崇耳力惊人,他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稚嫩。   房间内除了连双便是她的父亲,这稚嫩的男声就只能是她“爹”,陆崇皱皱眉,心中的好奇更甚,他抬手敲敲门。   “进来!”连双以为是丫鬟送茶水,便没多想叫人进来。然后见是陆崇走进来,惊得她差点叫出来。好在她这几日都被吓习惯了,很快就镇静下来。   连双轻轻扯了一下元宝,面上笑着对陆崇道:“将军,您怎么来了?”   一听是陆崇,元宝头皮一紧,连忙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两手紧张地揪着衣摆。   陆崇眼角瞥见他双手黑漆漆,像是故意弄的,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那双手并不苍老。他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放到桌山,“听说老伯来府上,我便过来看看。”   看见桂花糕,连双嘴角抽了抽,这分明是吕千霜送给陆崇的,连盘子都没换又给她送过来了。陆将军也太会借花献佛了,就是不知吕千霜知道后是该哭还是该怨。   陆崇坐到桌旁,看着元宝,“老伯您坐,不必见外,陆某刚从宫里回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口中的“老伯”佝偻着身子对陆崇施了一礼,“见、见过将军。”说完颤颤巍巍地背对着他坐下。   陆崇身上有上位者的气势,往那随意一坐便像一尊能镇鬼的佛,元宝本就心虚,所以见到他比见了猫的耗子好不到哪儿去。   元宝用嘴型问主子:“怎么办?”   “岂敢劳烦将军。”连双心里也急,可又不得不与陆崇虚与委蛇,“我爹听说我受伤才不管不顾地来看我,并非有意坏府上的规矩,他这就走。”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陆崇一手拨弄着手边的茶杯,杯盖“叮咚”一下翻了个个,连双和元宝的心也跟着上下颠了一颠。   元宝脊背挺直,连双两眼盯着陆崇。   静默了片刻,陆崇又道:“既是弟妹的父亲,便是府上的贵客,把这里当做自家便是,弟妹身子不适,我便陪老伯小酌几杯……”   “不用。”   “不了。”   元宝和连双同时出声,话出口元宝觉得自己冒失了,便又垂下脑袋不坑声。   “将军不用费心,您贵为将军,我父亲哪里敢与您同桌用膳,这不合规矩。”连双急得脑门汗都出来了,只想快点打发走陆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弟妹因我而受伤,陪陪老伯是应当的。”陆崇一反常态,似乎真把连双的父亲当亲戚了,可他越是这样连双就越害怕。   “不敢劳烦将军。”元宝低着头。   陆崇幽幽道:“老伯似乎很怕我?”   连双打圆场,“将军气势威严,我父亲胆小怕生,他可实在不敢与您同桌,还请将军见谅。”她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而且我爹并不喜欢喝酒,将军您去忙吧,别耽搁了正事。”   “不忙。”陆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若是仔细看,却发现他的笑不达眼底,“该忙的都忙完了,如今差的就是伤你的刺客……”他顿了一下,“算了,今日不说这些,弟妹为我受伤,崇心中有愧。”   连双心中腹诽,信你个鬼,要把她送进地牢尝百种酷刑的人是谁啊?现在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不知道的以为陆崇是有多善良呢。   总觉得今日陆崇很难缠,难道他发现了“爹”的不对劲儿?   见主子着急,元宝躬身对陆崇行礼,他压低了嗓音,“多谢将军好意,我身份低微不敢与将军同席,就是与您说上几句话都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宝低着头,尽量不与陆崇对视,也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惊慌,“按理说我不该再来将军府,可听说双儿出事不看一眼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心不下,现在见她平安无事,将军府待她极好,我便放心了,老朽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这就要走了吗?老伯下榻何处?不如在将军府住下也好多陪陪女儿。”陆似笑非笑的样子。   把眼前的“父女”俩看得脊背发凉,连双忙道:“不了,马上要过年了,我爹还有事要办,不能在这里多耽搁。”说罢连双转头:“‘爹’您快些回去吧,莫要再耽搁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今后不用再来看我。”   “好,好。”元宝忙不迭地回应,他对陆崇又施一礼,“将军,我把女儿托付给您了,请将军替我护着她。”元宝惧怕陆崇,可他仍是说了这样几句话。   陆崇看他一眼,淡淡道:“老伯放心,连双是我将军府的人,只要有我陆崇在,没人能伤她。”   “这我便放心了,将军您说出的话我信,我替双儿谢谢将军。”元宝一揖到底给陆崇行了个大礼。他转过身哭丧着脸对连双道:“莫要牵挂我,倒是你千万不要再受伤了,否则我、爹怎么受得了。”   “老朽告辞!”说完元宝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陆崇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也要往外走。   “大哥!”连双忙将人叫住。   陆崇回头看她,轻轻哼了一声,“先前一直称呼我为将军,我还以为弟妹是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了呢。”   自从被他威胁,连双便称他为“将军”,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没想到陆崇这么细心。   “呵呵,怎么会,大哥就是大哥,只有大哥不认连双,双儿可不敢不认大哥。”连双硬着头皮与陆崇攀谈,只希望元宝走快点。   见陆崇转身又要走,连双又问:“大哥,这桂花糕……”   陆崇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轻飘飘地说:“弟妹身子未好,多吃点补补。”   “可这桂花糕是吕姑娘亲手做的,姑娘家的一片心意,您就这么送给旁人,不大好吧。”若是往常连双不会管陆崇对吕千霜什么态度。   她欠吕千霜的人情,从中帮点小忙没有问题,但却无法左右陆崇的想法,便也不会帮吕千霜说话,可今日她得找话拖他片刻。“吕姑娘对您情深义重,真希望大哥有这样一位嫂子呢。”   陆崇:“……”他还真不知道这盘糕点是吕千霜送的,回到院里便见到桌上有这盘桂花糕,他就顺手拿来了。“无妨,糕点做出来便是让人吃的,谁吃都一样。”   走到门口,陆崇问道:“吕千霜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没有、没有。”连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没有,双儿怎敢收旁人好处,这不是丢将军府的脸嘛。”   “你知道便好。”   人走后,连双心累的靠在床上,她拖了陆崇半盏茶的时间,想必以元宝的机灵早走远了。   元宝的样子和神态能瞒过陆崇很难,而且连双总觉得陆崇发现了什么,可他却没有拆穿,会不会背后下手?连双捂住心口就要下床。   “少夫人,您怎么下床了?”灵冬进门见她挣扎,赶紧给按了回去,“您不要乱动,会扯到伤口的。”   “我去送送我爹。”   “老伯已经走远了,我亲自送他出的府,您这会去已经看不见人了。”她在门外等着,见少夫人的父亲出来便亲自送他出府。   可连老伯非要走后门,灵冬以为他不好意思走正门,毕竟他身份尴尬,被别人瞧见了对二少夫人也不好,便将他从后门送了出去。   听说元宝出了陆府,连双这才放下心,重新躺回去,忍不住抱怨,“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将军来了也不先通知我一声。”若是知道陆崇会来,她就立刻让元宝离开,也就省了后面那么多麻烦。   灵冬委屈道:“将军不让啊,将军让我们在外面候着,谁有胆子敢不听。”   “灵冬,库房是不是有块云锦?”陆崇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双并不确定,她很担心元宝有没有回到伯阳侯府。   灵冬想都没想便说有,梧桐院的库房刚刚填充进去一批好物,有哪些贵重的物品她记得一清二楚。“您要做衣裳吗?”   连双摇摇头,“吕小姐对我很好,今日又送来补品糕点,总得礼尚往来,否则便是我无礼,你去将那块云锦装好,替我送去伯阳侯府给吕姑娘,顺便给我同乡带几样小食过去。”   她不能出将军府又担心元宝,连双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确定元宝是否安好。   “好,我这就去。”灵冬没有多想,各世家夫人之间来往,互相送礼物联络感情很正常。   之前少夫人没有任何家当,想和人家联络感情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去。云锦别看只有一块价值可不低,送给吕小姐也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灵冬出去没一会拿一个锦盒过来,“少夫人您看这样可行?”   “不错。”连双点头,她指指桌上的小包,“这里面有些吃食,你亲自交给我那同乡元宝,跟他说叒叒很好。”   “若若是谁?”灵冬一边问,一边麻利地将锦盒和小包装在一个大包裹里。   连双道:“叒叒是我那同乡的姐姐,我爹不是来了嘛,他姐托我给她弟报个平安。”   “知道了,我这就去。”灵冬穿好斗篷,背着包裹出门。   连双则忐忑不安地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手指夹掉一块肉,今天总算可以打字了。 第20章 识破   陆崇走出梧桐院,侯甲已经等在外面,他压低声音,“按您的吩咐,已经派人跟过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好!”陆崇边走便问:“你可觉得那位老者有何不妥?”   侯甲一脸严肃,“伪装,属下虽看不出实际年龄,但他绝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陆崇嗤笑,“我这位弟妹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他亲自在外查找多日,仍不见刺客踪迹。能躲过刑部以及他手下的追踪,没有点本事可做不到。   问题在于这么有本事的一群人要杀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这就值得深思了。有趣的是连双矢口否认,把事全赖在他身上。若不是他陆崇还算是个君子,早就将人关押起来。   回到书房,陆崇坐在椅子上揉额角,连双若是男子,他有很多种方法让他开口,可她是女人又是幽儿的遗孀,所以不得不隐忍。   “将军,属下将京城官宦、世家的内卷都查了个遍,没有哪家后宅丢了姑娘。”占青将查到的信息报给主子。   陆崇:“京城查不到,除非她不是京城人。”   “有这个可能。”侯甲道:“属下问过守城门的士兵,但时间太久无人记得。若是向京外查,不知她来自何方,范围太广,无异于大海捞针。”   “二少夫人的嘴怎么跟蚌壳似的,她有任何委屈都说出来便是,将军您会为她做主。”占青有些气恼,“问她不说,刺客藏起来找不到,我们只能干等着,干脆将她爹还有伯阳侯府的那个元宝抓来审问。”   陆崇摇摇头,“暂时不宜打草惊蛇,吕家那个少年跑不了,至于她父亲……等摸清底细再做打算。”   侯甲:“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占青问。   侯甲看了看主子,“既然刺客想要二少夫人的命,那就拿她做饵,鱼总会咬勾。”这个办法有些冒险,若是将军将连双当做家人看待,便不能让连双冒这个险。   “再给她些时日,等养好了伤。”陆崇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是连双还伤着。   占青无奈,“属下真是不明白二少夫人怎么想的,只要她不是敌国探子,一切都好说,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连双若是痛快的说出实情,也不用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查来找去,还要时刻提防暗处的刺客。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探子?”陆崇随口一问。   占青道:“哪个探子只在房里猫着,白芙蓉还时不时地来您院外转转呢,若说探子白姑娘比她更尽责。”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   侯甲出去片刻后回来,“将军,连双的父亲是伯阳侯府的那个少年,他在路上换装后回到吕家都被咱们的人看到了。”   “哦?”陆崇笑了,原来“爹”也是假的。这俩人可真能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如此更好,继续看着。”小狐狸已经露出尾巴,早晚有一天成他囊中之物。   侯甲:“二少夫人刚派了贴身侍女灵冬去了伯阳侯府。”   “还挺警觉。”陆崇笑意更浓,“就让他们好好过个年吧,一切等年后再说。”   ……   连双心中焦急,生怕灵冬回来告诉她元宝不见了。还好,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元宝好好地回到了吕家。   高兴之余,连双又忍不住想陆崇,总觉他知道什么,又像什么都不知道。   连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陆崇心,海底针!”她身为公主不管朝堂事,但父皇会偶尔与她念叨一些。   镇北大将军陆崇是大燕的九皇子,因为聪慧过人,大燕皇帝从小就培养他。事实证明陆崇在的确不一般,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曾抵抗西宁国的进犯,父皇在世时曾跟连双说过,大燕若没有陆崇,大约已经被西宁侵占了大半江山。   大败西宁后,陆崇没有在京城享福,而是跑去北疆,还被大燕皇帝封了“镇北大将军”,那时连双还跟父皇嘀咕,“镇什么北啊,北辰又不会侵犯大燕。”   哪里想到叔父刚做皇帝便试图扩张领土,大举进攻燕国边境,结果被陆崇打得退兵百里。   所以说还是大燕的先皇有先见之明,不像她的父皇仁慈了一辈子,却没有看透亲弟弟的野心。   她二叔赫连初若能像父皇一样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就罢了,可从目前来看,赫连初的野心远不止做北辰的帝王。   曾几何时,西宁、大燕、北辰,都想吞并其他两国,一统天下,最终谁也没有打服谁,形成了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   而今,赫连初破坏了三国来之不易的安稳。两国交战最苦是百姓,父皇呕心沥血几十年才让北辰国泰民安,大约都要毁在赫连初的手里了,可恨赫连初狼子野心。   连双不恨叔父夺了皇位,父皇只有皇兄一个儿子,皇兄不在了,叔父接替皇位理所当然。   可赫连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父皇病重之际将他囚禁,因为他的这一举动,父皇才惊觉二叔此人城府极深,这才叫她带玉玺逃出皇宫。   连双没有报仇的念头,她一个落魄公主,身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只有元宝一人,她有什么能耐报仇?   赫连初这么想要她的命,一是为了玉玺,二是怕她哪一天成为绊脚石吧。哎,她的好二叔太看得起她了,她一个深宫里的公主,有什么能耐阻碍他的大业呢?   “二少夫人,您怎么了?”灵雨的声音将连双从沉思中拉回来,“您为何唉声叹气?”   “无事,有些累了。”连双答道。   灵雨将洗刷干净的小龟放到她手边,“那您和小龟玩一会儿,我们几个要大扫除。”   后日便是除夕,今日是该扫扫灰了。连双将小龟举到眼前,与它的小眼睛对视。   别的龟到了冬季都一睡不醒,她从陆幽坟头捡回来这个与众不同,不睡不说还很活泼好动,总爱往她床上爬。   连双不爱让它上来,它就抓着床腿和床幔自己爬。在加上几个丫鬟总是替它说好话,连双只好妥协,准许小龟洗干净后来她床上待会。反正她也下不了床,有个玩物打发时间也好。   “你是陆崇变得吧?总来烦我。”小龟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听懂了人话,还拍了两下前肢。连双觉得好笑,把它放到被子上,让它自己爬来爬去。   次日将军府开始张灯结彩,陆夫人难得来梧桐院看望连双,随行而来的还有赵姨母三人。   自从那日被连双讹了二百两银子,赵琪瑶耿耿于怀,见到连双也没个好脸色。陈映雪陪在陆夫人左右,即便她心中有气,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赵文成则是沉默不语,可眼睛始终在连双身上流连,陆夫人带人离开后,他悄悄又折回梧桐院。   灵冬几人忙里忙外,不得空闲,梧桐院紧挨着陆崇的院子,大家就一直认为这里很安全,所以都放心的忙事去了。赵文成便趁几个丫头不在时摸进了房间。   “你怎么还没走?”连双眉头紧皱,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防身的器物,她只好抓紧暖手炉。   从赵文成看自己的眼神,连双便知道他没按好心,他若敢欲行不轨,自己拼了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表嫂,您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赵文成故作紧张,走到床边,伸手要摸。   “滚开。”连双打掉他的手,“赵文成别忘了你的身份,滚出我的房间。”   “表嫂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气大伤身,二表哥不在了,表弟该替表哥尽尽责。”赵文成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连双的胸口道:“表嫂伤得重,表弟帮您看看伤如何?”   “混账东西!”连双真是被气到了,她将暖手炉扔了出去,正好砸到赵文成的左额。   赵文成捂住额角,愤恨道:“别给脸不要脸,跟了我今后你继续在将军府吃香的喝辣的,若是被赶出去,就等着流落街头吧。”   “再不滚,我喊人了,让陆崇知道你的龌龊心思,看他怎么罚你。”连双作势要喊,赵文成不敢久留,招来陆崇他就真的不好交代了,留下一句“你等着”便出了房间。   连双被气得发抖,泪水在眼中打转,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若父兄还活着,怎会让她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想到死去的亲人,连双鼻子发酸。   小龟像是知道连双心情不好,用小小的前肢轻轻拍打连双的手背。   这时门“吱呀”一声,随后是脚步声。连双以为是赵文成去而复返,便将手里的小龟撇了出去,“滚出去!”   陆崇接住砸到眼前的小龟,“火气过大,对伤处无益。”   见是他,连双稍稍放了心,可心中的气仍未消,她冷声道:“你们兄弟都喜欢不请自来,擅自进女人的房间吗?”   “我们兄弟?”陆崇挑眉道:“幽儿来找你了?”   “你……”连双气得小脸通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将军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莫要再折磨我。” 第21章 算计   连双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两行泪从腮边慢慢滑到嘴角,小巧的嘴巴紧紧抿着,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这双眼里有埋怨、有愤怒,却少了往日的小心谨慎。   即便怒目圆瞪,也是眸光潋滟,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不过看见她这样伤心倒是头一回,陆崇垂下眼眸,将小龟放到地上,“是你说我们兄弟,将军府只有幽儿是我弟弟,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何况我有你的婢女和李太医陪同,算不得擅自闯入。”   随着陆崇往前走,他身后的灵雨和李太医露出身形。灵雨错愕地看着连双,不知少夫人为何突然对将军发这么大脾气,因为将军在,她也不敢上前询问安慰。   连双懊恼,刚才气糊涂了,说话便忘了分寸。她低头擦拭眼泪,“让李太医见笑了,刚刚做了梦,所以才会……还请大哥莫要怪罪。”   “重伤之人气血亏虚,做噩梦是难免的,少夫人不必担忧,等养好了身体噩梦自然就消了,老夫这就给您看看。”李太医很是善解人意,把连双的谎话圆得像真事似的。   李太医捋着胡子把脉,他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开始胡乱猜测,二少夫人因何发火?是谁擅自闯进她的房间?   听语气似乎并不是陆大将军,但美人显然迁怒于他,也就是和他有关系。陆崇心里是怎么想地呢?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寡妇弟妹在身边,难道他就不动心?   要说镇北大将军也是个人物,过了年二十有六了,愣是不娶妻不纳妾,把京城一众世家贵女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想嫁他的女人排成队,可他一个都不要,不知道他是看不上还是另有想法。   他夫人说陆崇心有大义,不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其实那是她不懂,只要是男人从八个月到八十岁,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   二少夫人这等姿色,就连他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自从将军府二少夫人的美貌在太医院传开后,很多年轻的后生争着要来将军府看诊,上头怕出乱子才派他这个老家伙过来。   他是人又不是石头,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私心,李太医不太相信陆崇没有想法。他偷偷侧头瞄了一眼,大将军目不斜视,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奋力爬行的小龟。   而二少夫人则是垂眸不语,眼睛红红地,好不可怜。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也难怪守寡守得不清净。   只是这两人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对。房间内的几人静静地等待李太医看诊,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已经将连双和陆崇编排了一番。   片刻后李太医道:“二少夫人伤势稳定,只要按时服药便无大碍,年节这段日子若是有什么不适,将军尽管派人去我家里,老夫随叫随到。”   “有劳李太医!”陆崇颔首,“送李太医出府。”   灵雨出门送客,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陆崇问:“赵文成私自来你房间?”   刚刚他不是没听明白,而是有外人在他不好说话。赵文成在将军府对婢女不规矩他不是不知道,陆崇警告过表弟,也让孙游对府内侍婢严格管理,但没想到赵文成竟然有胆子来骚扰连双。   “将军以为是谁?”连双冷着脸,“我没有改嫁或是委身于任何男人的打算,所以麻烦将军转告您的表弟,莫要再打我的主意,我连双绝不贪图荣华富贵,他赵文成的好意我受不起。一年之约马上要到了,等我伤好后即刻离开将军府,希望将军信守承诺。”   闻言,陆崇皱了皱眉,他缓缓道:“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赵文成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他那边我会料理,不会有下次了。”   “那便多谢将军了!”连双在床上对他颔首一礼,除去她受伤身体不便外,这一礼行的十分不情愿,怎么看都很敷衍。   陆崇看她一眼,突然觉得现在的她比装模作样时顺眼,起码不是带着面具、假意奉承。   “你现在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陆崇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连双。   什么意思啊?她生气看着顺眼,合着她往日必恭必敬都让他看不顺眼?   好气哦!连双又想扔东西,暖手炉还在地上躺着呢,小龟也还没爬上来。一时间手边没有可扔之物,连双只好将身下的床当做陆崇锤了两下。   再说赵文成本想窃玉偷香,结果被连双砸破了头,正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呢,没过多久表哥过来对他一顿训斥。陆崇警告他不准再去梧桐院,若再有下次便要将他赶出将军府。   陈映雪着急,“怎么惹你表哥了,好端端的怎么要赶你出府啊?”   “哥,你是不是招惹连双了?”赵琪瑶眯眯眼问道,“我可告诉你,她长了一张狐媚脸,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你可别把她弄回来给我和娘添堵。”   赵文成揉着额角的肿包,白了妹妹一眼,“你是不喜欢她比长得比你好看,才不想看到她,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   赵琪瑶反呛回去,“哼,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想看见她,而且哥你也不要自以为是了好嘛,连双看得上你吗?你还是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别总让娘为你操心。你若有表哥一半能耐,我们也不至于寄人篱下。”   从儿子女儿的对话中,陈映雪终于听出来了,她惊讶道:“你要娶连双?不行,我不同意,她一个寡妇怎么配进咱们赵家的门,文成你要娶个大家小姐回来,那么的人才配得上你。”   赵琪瑶撇撇嘴,“娘,也就您把他当宝,您也不看看我哥什么条件,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营生都没有,功名也考不上,哪家小姐看得上他?”   “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呢,他可是你亲哥。”在陈映雪眼中儿子就是百般好,旁人说一句坏话都不行。   “别吵了。”赵文成本就头痛,被母亲和妹妹吵得头更疼了,“谁说我要娶她了,一个寡妇做妾足够了。”   陈映雪眼睛一瞪,“那也不行,哪有娶寡妇做妾的。”   “娘,你先听我说。”赵文成耐着性子说道:“自打连双受伤,姨母和表哥好东西都往她那送,她还得了皇上的赏赐,您辛辛苦苦给姨母管理内宅得来的银子不见得有一颗御赐的珠子值钱,我若是纳了连双做妾,她那些银子不都是咱们的。”   “对啊!”陈映雪一拍大腿,“你们姨母说过连双守寡满一年后也会给她一笔银子,如此一来连双的家当也不少,说不定比咱们还多呢。”   “所以儿子收她做妾也不算太亏,她手里的银子说不定够咱们在京城买一间铺子,若是那样咱们就有稳定进项,儿子也算有产业了,如此还怕娶不到好姑娘?”既能娶美人又能得银子,赵文成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一想到连双那张脸,赵文成心里就痒痒,恨不得今晚就将人抬回来洞房,可恨表哥从中作梗。   他十分怀疑陆崇想监守自盗,不过,连双他娶得,陆崇可娶不得,且不说皇上同不同意,就是姨母也绝对不会点头。   “娘,这事还得您出面,连双的卖身契在姨母手里,您跟姨母好好说说,想办法把连双要过来。”   “没问题。”陈映雪觉得儿子的主意非常不错。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女人能有多大能耐,能嫁给儿子是她的福气。   “反正连双也要走,肥水不流外人田,等过了年我就跟你姨母说,只要卖身契转到娘手里,想怎么拿捏都是咱们说了算。” 第22章 劝说   除夕这天陆崇与母亲进宫参加宫宴,连双还下不得床,年夜饭一个人在屋里用的。   听着外面爆竹声声,连双忍不住难过,往年的今日,她在皇宫里无忧无虑,是人人羡慕的尊贵公主,身边女眷宫娥围绕,奉承她、夸赞她。   后来她成了丧家犬,在王都躲避追杀的日子,往日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无人肯帮她,而今能在这一方院落孤独进食已是万幸了。   可这安宁也只是暂时的,外有群狼围捕,将军府内又有猛虎窥拟,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下一个年夜可过。   院中传来几个丫头的笑闹声,连双只觉得更加孤寂,她盯着头上的帷幔发呆,小龟往她手里拱,挨到暖手炉便不动了,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喜欢连双,还是喜欢她手中的暖手炉。   新年的欢声笑语都是别人的,连双谨遵太医嘱咐,安安静静躺着养伤,好好吃药进补。   经过十来天的将养,她总算能下床出房间了,身体虽然没有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但日常行动已经没有大碍,日头足时还能在院中走走。   今日阳光很好,午膳过后灵冬灵雨两个给连双穿上厚厚的冬衣,再披上斗篷,暖手炉里装上刚烧好的炭,确保不会冻着才放她出门活动。   在院中慢慢踱步,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连双扭头望过去,白芙蓉穿着雪白的狐裘披风走进来,她上下打量连双,现在立在眼前的人比躺在床上虚弱时更加耀眼夺目。   白芙蓉心里很不高兴,女人本能对比自己好看的女人充满敌意,尤其连双还可能是她的对手。陆崇不待见她说不定就与连双有关,已经有娇艳的牡丹,那后来的桃花也就入不了眼了。   她对连双道:“弟妹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姑娘关心,已经好多了。”连双淡笑,自从见了她卸妆后的样子,白芙蓉一次都没来过梧桐院。“有些日子没见了,姑娘过得可好?”   白芙蓉撇嘴,“不缺吃不少穿算好的话那便是好吧。”除了吃饭睡觉就没别的事可做,这日子能叫好吗?   陆夫人和陆崇不见她,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连双,现在也觉得她另有所图、不可结交,所以白芙蓉每日无聊的很,若是今后都要这么清冷地过日子她可不甘心。   连双淡笑不语,对她的事不做评价,两人进屋落座,灵冬端上热茶,白芙蓉端起来抿了一口,她放下茶杯笑道:“弟妹气色不错,想必这段日子将军没少给你进补吧,弟妹可真是好福气。”   皱了皱眉,连双淡淡道:“夫人和大哥体谅我,是送来不少补品,姑娘若想补一补,我让灵冬给您送些过去。”   “算了,弟妹身子不好,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她又不是来要东西的,“弟妹曾说过你与夫人有一年之约,算算日子怕是快到了吧,弟妹有何打算?出府后有落脚的地方吗?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托外面的朋友帮忙。”   这是着急撵自己走?连双觉得可笑,白芙蓉显然已经把她当做争宠的对手。只要脸长得好就能得到陆崇的青睐?这是瞧不起陆崇?还是太看得起她?   见过她样貌的男人眼中不是痴迷也有惊喜,唯独陆崇只是略微惊讶,对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情,甚至还威胁她。   女人的美对某些男人有致命的吸引,但像陆崇这种意志坚定的是不会轻易被美□□惑。可惜白芙蓉并不明白,美貌是她唯一的武器,她只能牢牢抓紧手里有的,便以为旁人也是如此。   “不劳姑娘费心,过几日便向夫人请辞,我会尽快离开京城。”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抢你的荣宠,也别把心思放我身上了。   白芙蓉脸色果然好了很多,“也不用那么急,伤还是要养好的,明晚的元宵宫宴弟妹好生准备,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   “宫宴?”连双不解,“宫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白芙蓉诧异,“皇上吩咐宫宴你也要去的。”   没人告诉她要参加宫宴啊?“姑娘是不是弄错了?”连双觉得可能是白芙蓉弄错了,先不说她身份尴尬,单就陆崇对她有怀疑这一点,就不大可能会让她进宫赴宴。   “不会错。”白芙蓉摇头,“初十那日宫里的太监来府上传口谕,我身边的丫鬟就在旁边,听得明明白白,指名要你进宫赴宴。”   “……”连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此同时,陆夫人房中陈映雪极力劝说姐姐,“连双救过崇儿,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走了,我这个做姨母的于心不忍,她若跟了文成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于理不合。”陆夫人有些懵,她没料到妹妹和外甥有这个心思,“连双是幽儿屋里的,即便再嫁也不能与陆家有任何关系,否则外人岂不是会认为她不守妇道,早就与文成有首尾?如此不但坏了将军府的名声,对文成也没好处。”   “姨母,这个您不用担心。”赵文成道:“我都想好了,我也不能总在姨母家白吃白住,等我纳了连双便搬出将军府,今后不让她出门就不会有人知道。”用连双的银子买座宅院,他搬出去快活,母亲和妹妹继续留在将军府捞好处岂不是更好。   陈映雪道:“连双没男人护着出了将军府就是被人欺负的命,好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不忍心呐,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想到连双的样貌,陆夫人叹口气,“这件事我要与崇儿商量一下,也要征得连双本人同意。”   “与她商量什么?”陈映雪不乐意,“连双的卖身契在你手里,只要把卖身契给我不就行了嘛。崇儿事多,咱们就不要拿这等琐事烦他了。”   “原本是不用他点头,但连双毕竟救过崇儿,这事得跟他招呼一声,免得日后又埋怨我。”陈凝雪转着手中的佛珠,“连双若是不愿我也没办法,卖身契在我手里没错,但当初我答应一年后放她自由,说话就要算话,私自将卖身契给你我成什么人了。”   “姨母,若是表哥不同意呢?”赵文成有些急,若是陆崇得知此事,他多半也就没戏了。“您整日在佛堂伺候菩萨可能不知,表哥对连双……”   赵文成欲言又止,陆夫人皱了皱眉,“崇儿对她怎么了?”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陈映雪嗔了儿子一眼,转头对陆夫人道:“自打连双受伤崇儿就对她分外上心,好东西可劲儿往梧桐院送,连御赐的东西都悉数抬到她院中,大伯子对守寡的弟妹也太好了,姐姐就没有过疑惑?”   “莫要胡说。”陆夫人不悦,语气严厉,“崇儿与幽儿兄弟情深,他善待连双是因为过世的幽儿,崇儿绝对不是那种人。”   “姨母,表哥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有那个心思,可万一连双对表哥有不该有的想法呢?男人有几个能经得住诱惑,万一哪天连双做出什么事,头痛的还不是姨母您吗?”赵文成在一旁煽风点火,只要姨母厌恶了连双,他便有把握将此事促成。   陆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个是连双进府后恪守本分,不争不抢很规矩,另外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若陆崇能轻易被美色俘虏,她也就不用愁自己没孙子抱了。   相信归相信,有些话一旦入耳,不免就要多想。想到上次儿子问她连双的样貌,陆夫人心中突然紧张起来。“我会慎重考虑,你们先回去吧。”   将人撵走,陆夫人心中忐忑不安,派人将儿子找来。陆崇见母亲一脸凝重很是奇怪:“您怎么了?”   陆夫人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把陆崇看得心里发毛,“您到底怎么了?”   “你觉得连双怎么样?”陆夫人问。   “什么怎么样?”陆崇觉得母亲的问题莫名其妙、没头没脑。   “她长得如何?”   “样貌出众,万里挑一。”陆崇实话实说。   陆夫人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越发不安,难道妹妹和外甥说的是真的?“你对她有想法?”   嗯?陆崇皱眉,“谁在您面前说什么了?”母亲不理事务,对连双不关心,对他的事也甚少干预,今日突然问出这等不着边际的话,绝对是有人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你别管这个,我就问你对连双有没有想法,她长得那般好看,你就没心动?”陆夫人迫切想知道儿子的想法,也不拐弯抹角了,干脆就问出来。   “比她更好看的女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好看我就喜欢?您别听姨母乱说。”母亲甚少与外人接触,府内也就姨母几人常与她在一起,所以多嘴之人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   “没有便好,我就说你不是那种糊涂人。”见儿子目光坦荡,陆夫人松口气道:“你姨母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文成想纳连双为妾……”   “不行!” 第23章 你行   见儿子言辞果决,陆夫人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怎么就不行了?”   她就是想将此事告知儿子,并非真要把连双送给外甥,怎么儿子反应这么大?“连双日子定是不好过,若托付给文成也算给她找了个归宿。”   陆崇揉揉额角,也是没料到表弟打这个主意,文成太自以为是了,看来他并未将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别说是妾,正妻连双都不会同意,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况且连双身上还有诸多疑点,在他没有弄明白之前绝不会草率决定。“有归宿未必就都是好的,让连双做妾,您就不怕弟弟夜里来找您谈心?”   “莫要吓我。”陆夫人瞪眼,“幽儿连她的样子都没看过,哪里会放在心上。”   “重点不是这个。”陆崇道:“以连双的姿色再嫁不是问题,即便您偏疼表弟也该对他有了解,只要有脑子便不会委身于他,连双若是不愿您想强按头不成,别忘了您答应过人家什么。”   “我也没同意,你姨母求我把连双卖身契给她,我回绝了。”陆夫人怏怏道:“文成是有些不争气。”   “您把卖身契给我吧。”陆崇道。   “你要它干嘛?还说你没私心?”陆夫人警惕道。   陆崇无奈,“卖身契在我手里,姨母再找您就让她来找我,省得您左右为难。”   一想也是,妹妹生活不如意,陈凝雪总想多照顾她一些,她无兄弟就这么一个妹妹,有时候即便知道映雪做事无理也诸多包容。   “行,给你。”陆夫人找出连双的卖身契交给儿子,“冲喜本就是无奈之举,我礼佛多年断不会做毁她终生之事,所以才会有一年的约定,时间到了就放她自由吧,今后她嫁给什么人都与陆家没有关系。”   “儿子知道。”陆崇又与母亲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走出院子他展开卖身契看了看,上面有连双的名字,也有其父的手印和名字,想到躲在吕家的那个少年,陆崇心想爹都是假的,想来名字、生辰八字也不会是真的,这张卖身契意义不大。   刚走到自己门口,孙管家从后面追上来,他身后跟着一中年女子,“将军,裁缝已将二少夫人的衣服准备好,正要给她送去。”   “嗯。”陆崇点头,“她还要什么尽量满足。”   在没有弄清楚她身份前,陆崇是不想连双进宫面圣的,奈何上次刺杀一事让皇上记起了陆幽,曾经毫无存在感的皇子。连双作为陆幽的遗孀,皇上总得做点什么。   这边刚送走白芙蓉没多久,孙管家就给送来新做的衣服。连双见裁缝师傅展开华服要给她上身,忙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孙师傅道:“那日我来这您正睡着,知道您身子不好便没有打扰,就拿了您的旧衣,照那个尺寸剪裁,我也看了您的身形,尺寸八九不离十,您试试,哪里不合适可以再改。”   作为有经验的裁缝只要看一眼便能知道此人的身量,再加上还有旧衣,尺寸并不是问题。   “对了。”灵雨一拍脑门,“那日孙娘子来过,我忘了与少夫人说。”   衣服都做好了,所以明日宫宴是跑不了,连双无可奈何,只好乖乖试穿。   “这衣服可真好看!”灵雨眼睛亮晶晶。   因为新寡,连双的衣服一直很素,今日这套里面是藕荷色刺绣束腰长裙,外面是锦缎镶边的淡青色褙子。   并不十分华丽,可穿在连双身上就如画中仙子。孙裁缝眼里也露出惊讶之色,有那么一瞬她似乎从这个美貌的寡妇身上看见了宫中贵人的气势。   若是白净的脸上再添点脂粉,戴上珠翠首饰,孙裁缝敢保证宫中嫔妃也没有几人能及,这等气质与样貌在将军府守寡着实可惜了。   心中替连双惋惜,孙娘子笑着道:“是二少夫人长得美,才衬得衣服好看。同一套衣服我就没见过有谁穿着比二少夫人更好看的。”   “对、对,少夫人最美了,穿什么都好看。”灵雨附和。   孙娘子问连双可还满意?明日赴宴前都可以改,连双觉得无所谓,现在根本就不是衣服好不好看、合不合身的问题。   她不想进宫是怕有人认识她,因为以前大燕使者去北辰也许见过她,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连双决定找陆崇试一试。她敲开隔壁的大门。   占青领人进去,连双四下打量,陆崇的院子比梧桐院还要大,不过就是空荡荡的,寡淡的像陆崇那个人,梧桐院还有几棵树和花圃呢。   走进书房,连双一愣,陆崇坐在桌后,他后背整面墙是一副书架,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   陆崇抬头,“何事?”他似乎对连双的到来并不意外。   来不及多看,连双移步到书案前,她用帕子掩唇轻轻咳了两声,一脸虚弱地说:“大哥也知我受伤未好,身子虚弱,宫宴着实累身,不如……”   “陛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陆崇扫她一眼。   “……”这是不行喽?连双还想争取一下,“我怕自己不懂规矩惹出乱子,若是冲撞哪位贵人给将军惹来麻烦就糟了。”   “无妨,吃顿饭而已,糟不到哪儿去,只要你不是刺王杀驾,什么乱子我都接得住。”在大燕除了龙椅上那位,还有哪位贵得过他陆崇。   “……”你行,你厉害,连双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打扰了,告辞!”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别废话了。去就去,不就宫宴嘛,她北辰皇宫里长大的还怕区区一顿宴席。   走出几步,就听身后那人道:“莫要自作聪明,用些不入流的法子遮掩,那才是丢人。”   连双回头想问他啥意思?见陆崇低头不看她,便也懒得问。路上她就琢磨,等走到门口才恍然大悟,是别让她再像以前那样化浓妆呗。   哼,怕她丢脸啊,陆大将军也有好面子的时候,连双扁扁嘴嘟囔道。其实即便陆崇不说她也不能把自己弄成那样,见大燕皇帝非同小可,若是治她大不敬就不好了。   回到房间连双愁眉苦脸,万一遇见哪个去过北辰,又见过他的人可怎么办,要知道宫宴朝中重臣也是要参加的。   她甚至想要不要给自己伤口上来一下,弄出血来躲过这次进宫,可她狠不下心,她怕疼,而且陆崇那边也不好糊弄,直到第二天连双也没想出好办法。   一早管家就通知出发时间,灵冬灵雨再加上春桃春柳几人忙着给连双穿衣打扮。   “您第一次进宫要打扮漂亮一点。”灵冬手拿脂粉在连双脸上轻轻涂抹。   春柳在一旁端着铜镜,“二少夫人肤色凝白,只要少许粉便无可挑剔。”   “没错。”灵雨道:“咱们少夫人不需要用浓妆彰显美丽,因为您本身就是美的。”   四个丫头你一言她一语地将连双夸赞一番,若不是她早就听惯了恭维真要飘上天了。   经过四个丫头半个时辰的努力,连双终于打扮完毕。从前院回来的春桃一进房间就怔愣道:“好美!”   她们主子高高的百花发式上戴着珠玉头饰,孔雀金步摇插在一侧,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着。   脸上妆容恰到好处,长长睫毛下一双澄澈的眼睛眨呀眨的,像鸟雀般灵动,一身绸缎长裙端庄大气,整个人看上去像盛放的牡丹花般雍容华贵,美的人移不开眼。   灵雨严肃道:“灵冬,你可要守好主子,千万不要让旁人欺负了去。”   进宫的后宅妇人每人身边可以带一个丫鬟,梧桐院这四个也就灵冬年长稳重些,连双便决定带她进宫赴宴。   “嗯,我记住了。”灵冬也一脸凝重,主子这般美,万一被人觊觎了可怎么办。她早就听说有些大臣十分好色,见到美貌女子就走不动路。   连双笑道:“你们想什么呢,那是皇宫,谁敢欺负我?”即便有贼心也没人有那个胆量。在皇宫侮辱女眷够砍头的,至少在北辰的皇宫没人敢这么放肆。   时辰差不多了,连双领着灵冬去了前院,当她出现时,众人都是一愣,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连双正经打扮的样子。   一张脸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透着优雅贵气,见到这样的连双,白芙蓉鼻子都气歪了,手里的帕子使劲拧着,她今日精心打扮,把最好的衣服首饰都穿戴在身上。   自以为最美的白芙蓉与连双一比,就像公鸡与孔雀,逊色了不止一点半点,白芙蓉看向陆崇,而陆崇却冷冷地看表弟。赵文成眼睛都快粘在连双身上了,被陆崇瞪视都没发现。   陆夫人对连双道:“进宫后紧跟着我,宫里不比咱们自己家,万事小心,不懂的可以问我。”   “是,夫人!”连双颔首应道。   众人上了马车,灵冬小声问:“白姑娘也去吗?”白芙蓉住在将军府却并未服侍过陆崇,连侍妾都算不上,而宫宴只有正妻嫡女才有资格参加。   连双道:“她是皇上送来的。”不管白芙蓉什么身份,陆崇总得给皇上面子。 第24章 宫宴   将军府到皇宫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官员们带着家眷排着队,等候宫门守卫的检查。原本排在正中的人见是陆崇的马车都纷纷让开,让镇北将军先行进宫。   所有人站在道路两侧目送几辆马车没有经过任何盘查驶进宫门,一位妇人酸溜溜道:“镇北将军可真威风,丞相侯爷都得下来接受检查,他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闭嘴!”妇人的夫君低喝一声,小声道:“陆崇不止是镇北大将军同时还是皇子,且不说车里还有位陈太妃,陛下特准的过宫门不下马,没人敢有异议,你敢说这种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被自家男人这般训骂,妇人一缩脖子,嗫嚅道,“我就随口一说,也没让旁人听见,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男人狠狠瞪她一眼,“若是旁人听了去,我就毁在你这无知妇人身上了,进宫后闭紧嘴巴,若是再敢说些不着调的话,明日你就回娘家去。”   这位官员是真气狠了,疾言厉色地指责妻子,其实也是怕的。陆崇是不张扬的个性,看似冷清平淡,可朝中谁都知道他的厉害。   整个大燕,陆崇的地位仅次于当今陛下,谁敢对他不敬纯属是活腻了。人家不跟你一般计较,但你不能上赶着自己作死啊,妻子这话可不就是作死呢。   听说要把为自己送回娘家,妇人再也不敢回嘴,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跟在男人身后等待检查。   陆崇的马车到了大殿门口方才停下,他下马车便见到皇帝身边的太监在车前行礼,“将军,太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偏殿候着呢!”   “嗯!”陆崇应了一句,转头对白芙蓉道:“你先去大殿。”   大殿便是今日宫宴的场地,大臣们携妻女进宫直接进入大殿等候。显然陆崇没有带白芙蓉见皇上的打算。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他既没有收了白芙蓉的意思,也不好将人送回来,让她见皇上两边都很尴尬。   “是!”白芙蓉攥了攥手中的帕子,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她现在依附将军府,陆崇就是她的主子,陆崇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没有资格反驳,尤其是在皇宫里。   连双站在原地心想白芙蓉不用去,她也不用去吧?就她现在这个身份不比白芙蓉强多少,似乎也没什么资格面圣。   走出几步见连双傻愣地站着,陆崇皱着眉冲她喊道:“跟上!”   行了,不用为难了,跟着吧。   白芙蓉瞪着连双的后背,恨不得给她瞪两个窟窿,等人走进了殿门她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朝臣等候的大殿。   “拜见陛下、皇后娘娘!”在陆夫人的指引下,连双规规矩矩跪下磕头。   连双始终低着头,可她微微垂眸的样子也足够引人注意。   “这便是幽儿的……”皇后清冷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连双慢慢抬起头,看了皇上和皇后一眼又怯懦地低下头。   皇后略微有些惊讶,陆幽从出生就病弱不堪,在皇宫中几乎没有存在感,她进宫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他一次,便是陆崇带陈太妃和陆幽出宫时照过一面。   所以她时常想不起皇室中有陆幽这么一个薨逝了的皇子,如今让她想起陆幽的便是眼前这个寡妇。   皇上心里也是一诧,心道陆幽竟有这等艳福,转念又想这是有福没命享。“平身,赐座!”   “谢陛下!”   陆夫人道:“连双头次进宫、胆子又小,不敢直视陛下与娘娘,还请不要怪罪。”   皇上笑道:“朕又不吃人,不必害怕。连双伤势如何?听九皇弟说你为了救他差点丢了性命,朕甚是感激。今日招你进宫是朕私心想当面表达谢意,若是身子受不住不要硬撑着,都是一家人,莫要与朕和皇后见外。”   “谢陛下!”连双行一礼,“身体已大好,但若是久坐恐有不适。”   “无妨,等会用了膳,你便来这边休息,这里无人打扰。”   “谢陛下圣恩!”得了皇上的口谕,连双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等会吃两口便借口身体不适来这边躲着。只要她把头垂的够低,即便见过她的人离得远也未必认得出她。   而陆崇却皱了皱眉,看了连双一眼便垂下眼。他这个举动刚好被皇上瞧见。陆贤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连双,又看了看陆崇,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接下来是皇上皇后与陆夫人陆崇一家人闲谈,连双低头看着地面,可耳朵却半点不敢放松。   说起来她离开北辰一年有余,以前还能知道些关于北辰的消息,自打陆崇回来后,她小心谨慎连将军府大门都不敢出,北辰那边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   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们谈论关于北辰之事,也许是元宵佳节避开这个话题,也或许有她这个外人在不方便说,连双略微有些失望。   即便她没有再回北辰的打算,可那是她的母国、是故土,北辰发生什么事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时间差不多了,连双等人随着皇上和皇后走去大殿。大臣极其眷属已经到齐,连双被宫女领到女眷场地。   女宾与男客分开坐,两边有一段距离,连双坐在边缘靠后的位置,被一群人头挡着,女人的发髻高高竖起,想从一群人头中看清她的面容还真不太容易,连双稍稍放了心。   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双偏头往左边看去,是陆夫人坐在不远处,与她一起坐着的是现在宫中的嫔妃。   君臣走完该有的礼节,宴会开始,鼓乐声起、舞姬入场,珍馐佳肴一道道端上来。等上面的皇帝陛下吃了一口,下面的人才敢动筷子。   连双拿起筷子还没碰到盘子,便听到坐在身侧的白芙蓉道:“弟妹,尝尝这道黑珍珠,这可是外邦传来的新鲜菜式,外面可吃不到。”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连双回她一个淡淡的微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炙鹿肉放进嘴里。黑珍珠起的名字好听其实不过是一盘鱼籽罢了,她早就吃腻了。   眼前这盘看上去鱼籽黑黑亮亮的比较清淡,连双觉得这玩意还是烤着更香,曾经她和皇兄一起在炉火旁边用铜勺烤着吃,一颗颗嚼着还挺好玩的。   最近养伤吃得清淡,有些馋了,所以她便没有动鱼籽,而是吃了比较重口的炙烤鹿肉,喷香的烤肉吃进嘴里,很是满足感。   见她没有听自己的话,白芙蓉小声嘀咕:“没见识、不识货。”   连双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吃着,她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陆夫人那边。   嗯?刚刚好像与一人的视线碰了一下,待连双再抬头看过去想找那道目光时,却发现并没有人看她。   是自己看错了吗?连双狐疑地想。可接下来她总感觉若有似无的目光投向自己,等她看过去时便什么都没有。   她也不好左顾右盼,于是将头压得更低,想着等会撤盘时借故离开,吃完了饭再走也不算失礼。   宴席过半,晨妃借故向皇上请辞,走出大殿她便迫不及待地问身边的周嬷嬷,“你看清楚了,那人真是叒叒?”   “娘娘!老奴不会看错,那个连双就是连叒公主,三年前老奴随使团回北辰见过她,公主的样子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绝对不会有错。”周嬷嬷激动不已,“公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那孩子还活着。”晨妃高兴的流下眼泪。一年前北辰传来消息,二皇兄登基称帝,侄子侄女都已经不在人世。   晨妃觉得蹊跷便偷偷派人回去调查,这才知道二皇兄到底做了什么。侄女也并非真的死了,而是下落不明。   “没想到、没想到她来了大燕,可是她为何不来找我?又是如何嫁给了陆幽做寡妇?连叒到底遇到了什么?……”赫连颜芝有太多问题想问。   “娘娘,您别急。”周嬷嬷安抚道:“公主平安无事是不幸中的万幸,找个机会您亲自问问她。”   “对、对,我急糊涂了。”晨妃镇定下来,“周嬷嬷你去安排,千万不要让旁人发现,我在偏殿等着。”   “是。”   大殿里,男人们喝酒赏舞没那么快吃完,女客都差不多放下筷子。宫女们鱼贯而入撤去女人桌上的盘子,换上可口的餐点和蜜饯。   连双正低头,就听撤盘子的宫女小声说:“少夫人请到偏殿,有人在那里等您。”   心里一惊,连双抬头,可那宫女已经端了盘子起身离开。有人在等她?是谁?难道自己被认出来了?   一时间连双心思百转,想了多种可能,在去与不出之间纠结了片刻,最终她还是选择出去见一见这人。   是敌是友一见便知,若是有人认出她来,逃避是躲不开的,不如直接面对,看他有什么条件。偷偷将她叫出去可不是就要提条件嘛。   连双起身跟在端盘子的宫女身后走出大殿,边走边琢磨自己身上这些不怎么值钱的首饰够不够贿赂一个官员? 第25章 姑姑   被宫女带到偏殿门口,连双心中纳闷,自己也想来偏殿躲一躲来着,这里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吧?到底什么人要见她?   她不是不害怕,可事情来了怕有什么用。那个宫女将她请到殿内便关门离开了,连双绕过门口的屏风走进殿内便看见两个女人在殿中。   一位端庄秀美、衣着华贵,年纪不是很大,光从衣着打扮连双判断不出这位是朝臣之妻还是宫中贵人。要知道大臣的妻子们衣着打扮华丽程度不比宫妃差多少,在宴席中她也没敢四处乱看,所以并不认得眼前这位。   另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站在她身侧,看穿着和姿势应该是这位美妇人的下人。   脚步轻移来到两人跟前,连双微微颔首问道:“不知您叫我来何事?”   “叒叒!”赫连颜芝激动地站起身,一把将连双的手攥住,颤声道:“你真的是叒叒?”   周嬷嬷在旁边道:“公主,这位是您姑姑赫连颜芝!”   连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她才轻声道:“姑姑?”   “嗯。”赫连颜芝用力点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是赫连颜芝,是你姑姑,你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还是太子的陆贤,皇兄不同意,是自己偷偷跑出来,她令亲人蒙羞,自认为没脸见他们,这么多年没有与北辰皇室有任何往来,但北辰的事她都知道。   离开前,侄女刚刚会走路,不记得她,可赫连颜芝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小侄女,多年过去再见面已经物是人非。   一年前当她得知赫连叒失踪,便拿出所有积蓄派人去北辰找,没想到侄女竟然悄无声息地来到大燕都城。   “你受苦了。”赫连颜芝上下打量连双,然后一把将侄女搂在怀里痛哭。   “姑姑!”连双也紧紧抱着她,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她早就不记得这位姑姑了,父皇和宫里的人都不曾谈论过这个人,小时候有一次母后说漏了嘴,说她有位姑姑在大燕皇宫。   其他的母后怎么也不肯说,还是她身边的嬷嬷耐不住她软磨硬泡悄悄跟她说:赫连颜芝在成亲前舍弃了未婚夫,偷偷跑来嫁给大燕皇子。父皇非常伤心,这么多年不曾提起过赫连颜芝,也不准宫人谈论,权当宫中没有过这个人。   当时连双心中唏嘘不已,暗暗佩服赫连颜芝好有胆量。那时年纪还小,她只当旁人的趣事听听,毕竟记忆中没有姑姑的影子,算是陌生人,时间久了也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如今猛然想起自己有位姑姑在大燕的皇宫。   姑侄两个抱头痛哭,怕惊到外面的人又不敢大声,两人只好用手捂着嘴巴呜呜的哭个不停。周嬷嬷在一旁也不住地抹眼泪。   片刻,赫连颜芝止住哭声,拉着连双坐下,“你是怎么来到大燕的?北辰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兄他因何驾崩?是不是赫连初……?”   连双简要地将北辰发生的事和自己一路被追杀的事说给赫连颜芝听,“皇叔的人还在京城,上次我差点死在他们手里。”   “那些人不是杀陆崇?”赫连颜芝诧异,原来传言并非是真,侄女受伤不是为了陆崇。她焦急道:“那怎么办?赫连初的人紧盯着你,你在外面很危险,我去跟陛下说接你进宫来。”   “千万不可!”连双赶忙阻止,“姑姑您不能说,我是父皇唯一活着的孩子,若是大燕皇帝拿我做文章,我的处境恐怕比现在还要艰难。”   “陛下不会的,我去求他……”赫连颜芝担心侄女,她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守卫森严的皇宫。   “姑姑!”连双无奈,“在我与国家利益之间,您的陛下只会选择大燕的利益,而非一个逃亡的公主。我与姑姑不同,您已经嫁进大燕,是陛下的人,他会护着您但不会护着我,若我能换来好处,他也许会毫不犹豫将我献出去。”   赫连颜芝生在皇宫,又在大燕后宫生活多年,自然知道权力之中的尔虞我诈。连双所说并非胡乱猜测,在帝王眼中什么人都可以拿来牺牲,何况侄女与陛下并无关系,而她在陆贤心中有几斤几两,这么多年了她也总算看清楚了。   “我明白。”赫连颜芝想通其中的关窍便没在坚持。叒叒是她的亲人是皇兄最后的血脉,半点风险都不能有,何况赫连颜芝不敢赌陆贤对她的情谊能有几分重?   “只是你要怎么办?你在外面姑姑放心不下。还有二皇兄既已坐上了皇位为何还要追杀你?”   赫连颜芝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赫连初坐上皇位,叒叒是个女孩子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他为何要赶尽杀绝?   “姑姑莫要担心,我在镇北将军府很安全,有陆崇护着,我暂时不会有事。”连双避开她最后的问题,赫连初追着她不放是因为他手中没有象征皇权的国印。   这件事姑姑知道了没有好处,连双也怕她守不住秘密,毕竟当初她可是为了大燕皇子抛弃了北辰的亲人。   “叒叒你……”赫连颜芝还想再问,就听见殿门“吱呀”一声。   姑侄俩对视一眼,快速放开牵着的手,摆正身子坐好。连双刚擦完眼角便看见陆崇走进来。   连双走出大殿他是知道的,本以为是来偏殿休息,等他抽空出来见灵冬在偏殿外站着。他心中纳闷,连双休息怎么不带自己的婢女?   问过后,灵冬说连双让她在外面守着,不得入内。陆崇眯了眯眼推门走了进去。   见到晨妃与连双坐在一起,陆崇一愣,他想过连双可能与什么人会面,万没想到这人会是陆贤的妃子。   怔了一瞬陆崇很快恢复神态,对赫连颜芝颔首,“见过晨妃娘娘!”在他走过来时连双已从椅子上起身,对他躬身行礼。   赫连颜芝看一眼侄女,心中不大高兴,侄女堂堂北辰公主千娇万宠着长大,地位与皇子无异,用得着给陆崇行礼?   不高兴归不高兴她可不能表现出来,“好些日子没见将军了,近来可好?”   “托娘娘的福,臣一切都好。”陆崇站在两人面前,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似乎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说不清,于是他皱了皱眉。   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姑侄俩心里一惊。赫连颜芝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她沉声道:“将军为何如此看本宫?是本宫哪里不妥吗?”   “娘娘不要误会。”陆崇微微一笑,“臣见娘娘与连双像是哭过,一时好奇罢了。”   两人刚刚大哭,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哪里像是,分明就是哭过。气氛有片刻的凝滞,赫连颜芝和连双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解释。   连双抢先道:“都是双儿的错,娘娘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娘娘问起身世我便如实相告。娘娘心地善良被我的经历感动这才落泪。”连双转向晨妃躬身一礼,“是我唐突了,不该与您说不开心的事,还请娘娘原谅。”   “无妨,本宫也是好些日子没听人讲故事了,没想到你身世这般坎坷。”赫连颜芝眼中又泛起水雾。   “娘娘莫要伤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在将军府很好。”连双出言安慰,她怕姑姑关心则乱让陆崇看出破绽。   赫连颜芝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眼角,“说起来你我是亲戚,本宫又与你这般有缘,有空来宫中陪我聊聊可好?”   “这……”连双转头看陆崇。   陆崇在两人眼中看出了迫切,他垂下眼,“连双伤势未好暂时不宜活动,况且宫中有规矩,娘娘还是不要轻易破坏的好。”   赫连颜芝还要再说,连双冲她轻轻摇摇头,陆崇说不行就不行,说多了引他怀疑。   “娘娘若无事,我便带她出宫去,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赫连颜芝眼中难掩失望,她想与侄女多说两句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嘱咐道:“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就进宫来,本宫会像皇上要进宫的玉牌给你。”   连双心中一跳,心想姑姑啊,您对刚见一面的人太好了,会让人怀疑的,她偷瞄了一眼陆崇。   “看他作甚,本宫好不容易遇到个可心的人,想听她讲讲故事都不行吗?”这话是冲陆崇说的。   “等她伤好,臣便送她来给您解闷。”陆崇依旧是宠辱不惊。   连双抽抽嘴角,躬身行礼,“多谢娘娘厚爱,双儿告辞!”   陆崇转身,连双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刚出偏殿就听前头的人说:“头次进宫就能让晨妃娘娘看重,小看你了。”   这话不阴不阳的,不知是嘲讽还是试探,连双忙道:“大哥说笑了,您刚也说我就是个解闷的,哪里担得起娘娘的看重,娘娘就是图个新鲜,我也没别的本事,说说所闻所见给贵人找个乐子罢了。”   “我倒是不知你有什么样的坎坷经历,能让晨妃娘娘哭得眼睛都肿了,不如讲来与我听听?” 第26章 怀疑   说给你听?那还了得,连双在他身后翻了个大白眼。陆崇似有所感,回头一瞥,吓得连双一个激灵,心说怎地背后还长眼睛了?   “我这点事儿算不得什么,说了您也许会觉得我无病呻吟矫揉造作,只有娘娘身居后宫久不听俗世才会觉得我可怜,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的事不足为怪。”   “也不见得。”陆崇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世上可怜的人是很多,可怜又神秘的人就甚是奇怪了,你不觉得吗?”   “……”干笑两声,连双没有回答。在陆崇心中大概她就是居心叵测、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试探她。   灵冬跟在主子身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总觉得将军和少夫人说话奇奇怪怪的,她一句都没听明白。   马车前,陆府的人已经等在那里。看见两人从偏殿出来,白芙蓉气不打一处来,陆崇竟亲自去接她,一个寡妇让一个男人亲自护送,要说两人没关系她可不信。   白芙蓉忍不住想先前连双肯定是故意蒙她,让她放松警惕,然后自己去勾搭陆崇。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转身时她故意挤了一下,连双被她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双无奈,自己得不到男人就把气撒到旁人身上,她多冤呢。   这一幕被躲在偏殿门后的人看在眼里,等陆家马车走远,回到寝宫,晨妃气得肺都要炸了,“她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叒叒无礼,还有陆崇,叒叒是他什么人,他管得倒宽,进宫陪本宫说说话怎么了?陛下都不会阻拦,偏他不肯,竟比陛下谱子还大。”   “娘娘!慎言。”周嬷嬷提醒自家主子可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啊,万一被人听去了会惹出大乱子的。   “怕什么,又没有外人。叒叒在陆崇眼皮子底下日子定是不好过,得想想办法让她离开将军府。”   皇上不止一次同她说过陆崇是个狐狸,满身心眼。这里面可能有陛下的嫉妒之心,可陆崇有真本事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否则陛下也不会这么忌惮他。侄女在他跟前生活,她怎么放得下心。   周嬷嬷叹气,“娘娘说的简单,公主在为十三皇子守寡,哪能说离开就离开啊,那得陈太妃和大将军同意才行。”   在偏殿匆匆一谈,连双只挑了紧要的说,所以晨妃还不知道再过不久连双就可以离开将军府。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这么看着叒叒在将军府当受气的媳妇?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低贱的女人是怎么对她的,在我们看不见时叒叒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可怜的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一想到侄女在将军府受人欺凌,小可怜一个,晨妃就心痛不已。   “娘娘莫要过分担心,公主没有您想的那么娇弱,否则她也不会一个人逃到这来,您是关心则乱。”周嬷嬷劝着。   娘娘把赫连叒当成弱不禁风的北辰公主,生怕她在外面受委屈。可周嬷嬷觉得今日见到的公主很沉得住气,在陆崇面前没有丝毫害怕,还能面不改色地编了个瞎话,这份胆量她这把年纪了都自愧不如。   当时周嬷嬷就站在晨妃身旁,可她见到陆崇进来就大气都不敢喘了。当年宫中有人对陈太妃言语不敬,陆崇问都不问就砍了十几个人。   宫里人犯错,皇上也得问清原委查明缘由,可陆崇就那么把人给杀了,不给人辩解的机会。从那以后宫里的奴才见到陆崇就腿抖,周嬷嬷也不例外,见到九皇子就躲得远远的,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生怕哪句话冒犯他,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在那之后再没人敢对陈太妃不敬,即便他远在边疆,陈太妃偶尔进宫,宫里人也毕恭毕敬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兀自伤心了一会人,晨妃又有了另一个担忧,“叒叒长得这般好看,陆崇若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敌得过?”   周嬷嬷对陆崇的恐慌被自家主子一句话搅得瞬间散了去,她无奈道:“天下美人那么多,九皇子见得少吗?可就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公主虽美九皇子未必就放在眼里。况且她还是亲弟弟的遗孀,以九殿下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那等予人话柄的荒唐事。”   晨妃不赞同道:“哼,男人起了歹心,还管他荒唐不荒唐,使出一切手段也要得逞。再说叒叒能和那些庸脂俗粉比吗?”   周嬷嬷心想,公主若是能把陆崇拿捏住也不见得是坏事,北辰她是回不去了,没有父兄依靠还不如一般小富之家的姑娘呢。   若是抱紧了陆崇这棵大树,至少性命无忧,可这话周嬷嬷可不敢说出口。晨妃这会正气陆崇,她若说了娘娘只会更生气。   “可现在也没有办法,若是公主在外面,老奴还能想办法以宫女的身份接她进宫,让她待在您身边。”   正说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进来,“母妃!您怎么这么快就离开啦?我找了你好久。”   看见女儿,晨妃眼睛一亮,她揽过陆南春,柔声道:“春儿,你明日去九皇叔府上玩吧,你九皇叔府上有个人叫连双,她与我一见如故,母妃很喜欢她,可我不能出宫,你替母妃看看她好不好?”   春儿是她唯一的女儿,陛下很宠陆南春,身为皇帝妃子她不能出宫但女儿可以出去啊,何况是去陆崇的府上,陛下不会拦着。   “不要。”陆南春嘟起嘴,“九皇叔吓人,都不笑的,我才不要去他家。”   陆崇得先帝喜爱,兄弟姐妹都十分嫉妒,再加上他不苟言笑,所以在宫中人缘着实不大好,就连小辈们都不爱与他亲近。   “春儿,你不是一直想要母妃那颗夜明珠吗?你若是答应母妃去九皇叔家,母妃便把那颗明珠送给你。”   “真的?”陆南春眼睛亮晶晶,小公主觊觎母亲那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很久了,可母妃说那是父皇送给她的,不肯给,今日怎么为了个外人这般大方。   陆南春眯眯眼,歪着脑袋一脸严肃地问:“母妃,您说与人一见如故?您可是从来不与宫外的人来往,怎么对一个陌生人这般好?”竟然连珍藏的夜明珠都舍得给她。   晨妃嗔了女儿一眼,“怎么,母妃就不能有个朋友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母妃好?”   见问不出来,陆南春痛快答应下来,“好,我去。”   她亲自走一趟九皇叔府,她倒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母妃这么惦记。何况她还能白得夜明珠,何乐而不为呢,“珠子拿来。”   “好好,给你。”终于说服了女儿,晨妃高兴就把夜明珠给她。   ……   回到将军府,陆崇一直在想晨妃与连双会有什么联系?   占青给他收拾桌子,拿起卧虎的镇纸嘀咕道:“这眼睛都快磨平了,该换一个了。”   眼睛!?占青无意间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陆崇终于想到为何觉得连双的眼睛似曾相识了,她的眼睛像极了宫中的晨妃。   都是眼角略弯又有一点上翘,尤其是笑起来弯弯的有些勾人,给人妩媚的感觉,这种眼型的人并不是很多,恰巧这两人都是。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看很容易让男人春心荡漾,陆贤当年就是对赫连颜芝一见倾心。   再细想下去,两人的五官也有相似之处。能这样相像的两个人一般不是巧合便是有血缘关系。   若说这两人是姐妹都有人信,晨妃曾是北辰公主,赫连颜芝的姐妹都生活在北辰,不可能出现在大燕。   难道只是巧合?可今日这两人的神情明显不对,陆崇不信她们说的所谓一见如故,不会有两个陌生人刚见面就亲如故人,尤其是对久居宫中的晨妃来说,这不合情理。   而连双身份至今没有查到,还有那些杀手……   一桩桩一件件细想下来,一个荒唐的想法在陆崇脑中一闪而过。而这个想法一起,陆崇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占青,一年前探子查到的关于北辰公主的信息准确吗?确定人已经死了?”一年前查到赫连叒死了,可情报也不见得一定准确。   “北辰公主?”突然提起不相干的人,占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您说的是赫连元唯一的女儿赫连叒吗?咱们的人没见过尸身,但赫连初大张旗鼓地发丧了,因为一个公主死与活对咱们没什么影响便没有深追下去。”   发丧并不代表人就真的死了,尤其是那时北辰正是动荡之际,很有可能是赫连初有意为之。   陆崇在桌下的手用力攥了攥,“传信回北疆务必让苗千查清北辰公主赫连叒的生死。”苗千是陆崇手下的四大副将之一,负责暗探情报的管理。   “是,属下这就去,若是苗副将动作快,用不了几日信鸽便能传回信息。”虽不知将军为何突然要查一个死去的敌国公主,但占青知道主子必定有自己的用意,他只需执行命令。 第27章 思亲   此次进宫有惊无险又遇见了亲人,让连双兴奋不已,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姑姑在,她也不算举目无亲了。   戌时一过,连双穿好衣服,从床下拿出一个布包,给外间守夜的灵雨提了提快掉到地上的被子,轻轻打开门走房间。   出了院子又往北走,因为是正月十五,府内红灯高挂,平时少有人走的地方也挂了几盏灯笼,所以并不是很黑。   走到花园附近的岔路口,连双将布包打开拿出里面的纸钱,这是她前几日让灵冬偷偷准备的。   这一年多来她只顾着逃命,都没有祭奠过父皇和兄长,贡品香火现在不方便准备,只能这样简单的祭拜。   连双从最近的树上摘下一盏灯,用笼中的火点燃纸钱,她拿出写着双亲和哥哥名字的纸扔进火里。据说写上名字便有土地爷护送,外鬼抢夺不去。其实连双并不懂这些,这还是她听灵雨说的。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连双仰起头看月亮上一道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心想那就是传说中的仙宫吧,父皇他们是不是就住在那里?   一个个纸扎的元宝在火光中化为灰烬,连双轻轻呢喃道:“父皇、母后还有皇兄你们在天上可好?”   而后她又忽地笑了,只是眼中含着泪,“一定会很好,今日过节有没有吃元宵啊?大燕皇宫的元宵难吃,没有母后做的好,茶也没有父皇泡的醇,没有皇兄与我抢饭都不香了。”   她的母亲虽贵为皇后可是会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佳肴,她耍赖要父皇泡茶父皇就真的给她泡茶,还有皇兄,每次母亲做好吃的都要与她争抢一番,不过最后都进了她的肚子。   最疼她的人都已不在人世,连双蹲在地上抱着双臂,将头埋在胸前呜呜大哭。   委屈、难过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没有任何准备她就从天上掉到地上,逃亡的路上吃个饼子都要去讨要。很多次她想一死了之,可是她不能。   父皇要她好好活着,必要时可以舍弃一切,他临死也是将女儿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可她偏不,赫连初不是想要国印吗?她就不给,哪怕是自己身死也不让他好受。   反正北辰她回不去了,她也没本事找赫连初算账,那就让他担着心,最好夜里睡不着觉,连双恨恨地想。   “呼、呼……”耳边传来风刮树木的声音,连双一缩脖子,害怕地往四周看。远处树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烛火所照之外却是黝黑一片,尤其是花园深处,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唰唰的声响,像是背后蛰伏着吃人的猛兽,黑暗总是令人无端的恐惧。   地上的纸钱也已烧完,连双从别处捧来几把雪洒在上面。这样明日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烧过纸。做好这一切,她抓起布袋头也不回地跑回梧桐院。   等她走后,一个身影消无声息地落在此处,陆崇看着地上若有所思,刚离得远,他并没有听清连双口中的呢喃。   不过更加确定连双心中有鬼,若是祭拜亲人,与管家知会一声,自然有人给她准备好祭拜的物品,哪里用得着大半夜偷偷跑出来烧纸。   陆崇蹲下身扒开掩埋的纸灰,从中找到一块未燃尽的纸片。借着地上灯笼的光他看见残纸上只剩下大半字,回到书房琢磨了好一会儿方才确定似乎是个“萱”字。   她在祭拜谁?能让她如此的恐怕只有至亲,用“萱”字者多为女性。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次日一早陆崇又让占青给北疆发密信,“查清北辰前皇帝赫连元一家人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   占青挠挠头对主子的行为很是迷惑,他忍不住问:“将军,您为何突然对北辰皇室感兴趣?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从昨日宫宴回来后,将军便神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与侯甲一度以为是陛下对主子说了什么。   可将军突然让他们查北辰公主,现在又查北辰前皇帝、前皇后和早卒的太子,这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查来何用?   “ 无需多问,查便是。”真相如何还不清楚,陆崇也不好将自己的猜测讲给下属听,况且这只是他的私心,与军机要事无关。   ……   连双今日高兴,心情好胃口就好,早膳都比平日多食了半碗,结果导致饭后快半个时辰了肚子还胀得难受。   “不如去花园走走吧。”灵冬提议道:“这个时候虽没花可看,可因着昨日元宵节将军府里里外外都装扮了一番,树木也挂了灯笼,也算是一个景。”   哪里挂了灯笼连双自然是知道的,她本不想去,可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似乎忘了把摘下的灯笼挂回去,若是被人看见免不了一番猜测。   连双:“就去花园走走吧,总在院中待着也着实闷得慌。”   “就是啊!”灵雨欢快地帮连双穿衣服,“二少夫人您太安静了,咱们将军府大的很,听说是除了皇宫外京城最大的宅院。即便冬天没花没草,也有亭台楼榭,还有桃林,落雪后白茫茫的甚是好看,您该多去赏赏景心情也好,心情好伤就好得快。”   自打伺候二少夫人就没见过她在府里赏玩,整日待在梧桐院,若是换作旁人闷在这一方院内估计得憋疯了。   连双笑笑没有说话,她也不想这样啊,还不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灵冬领着春柳和春桃收拾房间,灵雨便陪着主子漫步到花园。   走到岔路口连双并没有看见地上有灯笼,抬头看去,本该在地上的那个垂穗八角大红灯笼好好地挂在树上。   连双疑惑,仔细查看昨夜自己是否留下痕迹,但烧纸的地方埋得好好的,灵雨都没有发现异常。兴许是哪个下人看见后重新挂回树上的吧,连双心想,倒是要谢谢那位好心的下人。   她与灵雨在花园中慢慢走着。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宅子,将军府大到光是花园从这头走到那头就要用一盏茶的时间,主仆俩在一处八角亭暂歇。   灵雨用袖子掸去凳子上的积雪,“少夫人您歇会儿吧。”连双坐了下来。   “哎呀,我忘了拿软垫,我这就回去拿,少夫人您先等会儿。”   想说不用,可灵雨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连双摇摇头随她去了。   八角亭周围长满了树,看树干和枝丫应是桃树,去年秋她吃到的桃子听说就是府里的桃树上长的。   想起桃子,连双又是一阵难过,北辰皇宫也有一片桃林。小时候她爱吃桃子,父皇便将那一园子的牡丹芍药兰花全拔了,移栽上桃树,那一年的秋天她就吃上了鲜嫩多汁的桃子。   望着眼前的桃枝连双眼睛泛酸,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   正在难过,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连双猛地站起身,定睛一看赵文成那厮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表嫂可是有什么伤心事?文成可为表嫂解忧。”赵文成边说边往连双跟前走。   连双赶忙后退,“表弟止步,男女有别,你离我如此之近于理不合。”   赵文成毫不在乎道:“你成了我的人便都合情合理了。”自从昨日见了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张俏丽的脸蛋和白嫩的皮肤,想得他饥渴难耐。   满腹的邪火无处发泄,奈何府中有陆崇在,他不好强来,本想今日出府找个人泻火,出门前无意中看见连双往这边走,他便改了主意,在远处观察了许久,等她的贴身丫鬟走后才凑上前。   又退了几步,连双后背靠在了八角亭的柱子上,眼见赵文成向自己逼来,情急之下她抓起栏杆上的雪扬了过去。   趁赵文成转头时,连双从另一边跑出亭子,可她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七拐八绕地跑了很远,直到气喘吁吁也没有跑出去。   前面是一堵墙,眼见着赵文成追上来,连双无法,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对着走上来的赵文成就是一顿抽打。   赵文成没有防备,被抽了个措手不及,可树枝毕竟是树枝,疼归疼却不能重伤于人,赵文成抓住树枝一用力,连双便招架不住了。还好松手及时才没有摔进赵文成的怀里。   “表嫂,文成一片心意,你怎么就不懂呢?罢了,待成就好事你便知我的好了,陆幽没能让你体会男人的快乐,现在就让我来好好疼你。”赵文成脸上尽是兴奋之色,他对连双垂涎已久,美人就在眼前,眼中的淫光便不加掩饰。   连双感觉一阵恶心,她怒道:“赵文成,你敢动我陆崇不会放过你。”   提到陆崇赵文成眼中有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就淡去,“等成了好事,想来表哥也会同意。”   色心上头、美人当前,除非陆崇站在面前,否则赵文成可不会罢休,他恨不得马上将美人压在身下疼爱。   赵文成步步逼近,连双被逼到墙根,正当她心急如焚,就听近在咫尺的赵文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第28章 春和   “二少夫人!”灵雨从人群冲出来跑到连双跟前,将快要瘫软在地的主子扶起来。   远处,陆南春撇嘴:“九叔,您府上怎么有色狼啊?十三叔虽然不在了,但也容不得旁人这么欺…负…吧。”   她不知道母妃为何对十三叔的寡妇媳妇这么有兴趣,但母亲明显有照拂之意,既然拿了夜明珠陆南春也愿意帮眼前这个女人说句话,反正她还小,九皇叔不能把她怎样。   想得挺好,可陆崇淡淡一瞥就让小公主声音越来越小,陆南春撇撇嘴没敢再说什么,跟在陆崇身后走过去。   被石子打中腿弯,赵文成疼的在地上打滚,等他顺着一双黑靴看见陆崇的脸时,吓得魂都快飞了。   刚被美色冲昏了的头也瞬间清醒,他忍着疼从地上爬起,“表、表哥!”还不等他站稳就又发出一声惨叫。   陆崇抬腿将他踹了出去,刚好摔到连双身边的墙上。赵文成的身板哪里抵得住陆崇的一脚,当即就吐了血。   “大哥,你看着点啊,溅了一身血。”连双拽着灵雨躲到一边,面上虽没有表现,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她恨不得给陆崇那一脚再加些力度,干脆将那混蛋玩意踢废了算了。   连双拿出帕子擦拭黑色的斗篷,这个色儿,上面有没有血说实话真看不出来。反正陆南春是没看见一丝血迹。而且登徒子嘴角是流了血但还没有到喷溅的程度,所以无论如何也溅不到她身上。   小公主微微张着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在九皇叔面前任性,她偷偷看看陆崇,发现他脸上有愠色但似乎并不是针对连双。   她又转头盯着连双瞧,模样虽没有母妃美可也算得上姿色上等,身形藏在斗篷里,不过大体可以推断出是个身段玲珑的。   公平点讲比宫中绝大多数妃子都要美上几分,在心里对连双一番品评后,陆南春心里咯噔一下,母妃说美丽的女人男人都想要,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九皇叔……   自认为发现了天大秘密的小公主捂住了嘴,看看连双再看看陆崇。   从刚才连双就注意到了身穿红色狐裘披风、一身贵气的漂亮小姑娘,此时见她一副见鬼的模样,觉得有趣,笑着问:“吓着了?”   “没有。”陆南春摇头,嘟着嘴道:“我胆子才没那么小。”   赵文成已经被家丁抬走,陆崇看了一眼连双,道:“这是春和公主,母妃便是你昨日在宫中见过的晨贵妃。”   连双一愣,听姑姑说自己有个十二岁的表妹,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让她高兴又不得不压抑这份喜悦。她矮身行礼,“连双拜见公主殿下。”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陆崇并没有错过,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你们聊吧,我还有事。”   目送陆崇走远,连双兴奋地抓起陆南春的手,“你是春儿?”   “你认得本公主?”陆南春诧异,但并没有抽回手,她好像并不讨厌这个人。   “公主殿下!”周嬷嬷在一旁道:“娘娘昨日与连双姑娘聊过您。”   晨贵妃怕女儿不知实情出差错,便把周嬷嬷派了过来。他们来将军府后先去拜见了陈太妃,不巧在陈太妃那里遇见了陆崇。   最令她无助的是听说来找连双,陆崇主动带他们去见人,周嬷嬷心里叫苦却半点不敢拒绝。   春和公主有些怕这位九皇叔,开始说不用她自己来找,可陆崇一个眼神她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到梧桐院下人说连双在花园散步,去花园的路上遇见了灵雨,由她带着众人一起找人。   从八角亭一路追到这边,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该杀的玩意要轻薄公主。周嬷嬷吓得半死,还好大将军及时出手将那人打倒。   “公、”周嬷嬷一着急差点将公主两字叫出口,还好她及时改正过来,“连双,那是什么人,他怎么敢在将军府放肆?将军不管吗?”   还不等连双回答,灵雨愤恨地说:“哼,他是将军的表弟,有陆夫人护着旁人都不敢动他,将军打死他才好,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灵雨眼中含着泪,她就离开一会儿主子便遇上了这人。幸好春和公主将她半路拦了回来,若是再晚一点,说不定就让那人得逞了,想想都后怕。   “灵雨!不许胡说。”连双轻声呵斥,周围还有其他下人和宫里的随从,一时气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灵雨就危险了。丫头性子直、说话也直,但心思并不坏。灵雨瘪瘪嘴满脸委屈。   陆南春:“她又没说错,有这样的亲戚简直丢脸,九皇叔就知道凶我,对他表弟就那么宽容,看来侄女不如表弟。”   周嬷嬷:“公主,您这话可千万别让将军听了去。”   “我知道,本公主又不傻。”陆南春嘟囔道:“九皇叔就是偏心,哼。”   连双噗嗤一声笑出来,表妹挺可爱的,“回去吧,外面冷。”   路上陆南春一直在打量她,连双也不躲避随她看。回到梧桐院,见有几箱东西,得知是姑姑送给她的,连双无奈道:“嬷嬷,您该劝着点。”   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她好,是生怕旁人不起疑吗?陆崇试探了她好几次,想来也是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只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来自北辰。   “老奴劝了,所以娘娘只抬来三箱。”娘娘足足准备了十箱的东西,有衣服、首饰,姑娘家用的各种物件,最多的是各种补品和贵重药材,恨不得将自己宫中的好东西全都拿过来。公主殿下年前受重伤,到现在还没好,娘娘担心的很,正所谓关心则乱。   “好吧。”拿都拿来了,也不能再抬回去,连双吩咐四个丫鬟将东西归置进库房。   陆南春抿着嘴看看连双又看看周嬷嬷,“你们很熟?”   周嬷嬷一顿,“殿下说的哪里话,我也是昨日才见的连双姑娘,娘娘喜爱她,老奴也觉得亲切,这才说话随便了些,殿下莫要多想。”   “哦!”陆南春道:“母妃觉得我小,总骗我,其实我都知道,哼。”   连双:“……”小表妹挺聪明的嘛,都知道意在言外了。   春和公主在梧桐院转了一圈,“你好像过得也不错啊,母妃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院子虽然没有皇宫华丽,可也布置得很好,该有的东西都有,而且屋里烧得很暖,这也不像是在九皇叔家吃苦受罪的样子,母妃又骗她。   连双看一眼周嬷嬷,周嬷嬷无奈地摇摇头。为了哄春和殿下,晨贵妃可是废了一番口舌,把连双说的要多惨有多惨。跟没饭吃没衣穿的小可怜似的。这下好,言过其实了,小殿下回宫又该念叨娘娘了。   “哎呀,早膳过了许久,都饿了吧。”周嬷嬷岔开话题,打开带来的食盒,将糕点拿出来一样样摆在桌上,“娘娘特意叫人做的,姑娘快尝尝。”   一盘晶莹剔透的桂花糕放在连双眼前,这还是周嬷嬷回北辰那年听宫中的老友说叒叒小公主最爱桂花糕,昨夜她说给娘娘听,一早便叫厨房做了拿过来,还热乎着呢。   “好!”连双鼻子发酸,这就是亲人,相隔万里也知道她爱这口。拿起一块水晶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甜爽口,是她喜欢的味道。   “这么好吃?”陆南春双手拄着下巴看着她。   “宫中御厨做的自然美味。”连双道。   陆南春又道:“那也不至于好吃到哭吧?”   连双无奈,聪明的孩子不好糊弄,她擦了一下眼睛,“与其说桂花糕美味,不如说是被贵妃娘娘感动的。连双孤苦无依、尝便了人间冷暖,还没有人像娘娘待我这般好,心中自然感动,连双失礼让公主见笑了。”   “姑娘莫要伤心,您如今是我们主子的知己之交,今后若是碰到什么难事尽管去宫中送信,娘娘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周嬷嬷出言安慰。   “我记下了,也请嬷嬷转告贵妃娘娘莫要担心,将军和陆夫人待我很好,请她不必挂念。”   “咦?”陆南春正专心听周嬷嬷和连双谈话,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轻轻碰了一下,低头往桌子下一看是个巴掌大的小乌龟。   将小龟拿起来举到眼前,陆南春皱眉道:“太小,不够炖一锅。”   小龟被她捏得不舒服,短短的前肢扑棱着。连双将小龟从她手里解救出来,“有人说这是你十三叔,你要炖它得问问你九皇叔。”   陆南春嫌弃道:“十三叔才没这么丑。”   又聊了一会儿,他们要回宫,走时,周嬷嬷趁春和公主不注意,把一个东西塞进连双手里。   等人走后连双拿出来看是一个特制的玉牌,中间刻着个小小的“御”字,连双知道这是进宫的凭证。姑姑为了她也是用心良苦,她悄悄将进宫的玉牌藏好。   陆夫人院中,陆崇对痛哭流涕的陈映雪道:“姨母在我府上住了有些日子了,您毕竟是姨夫的正妻,久不归家也不像话,等天气转暖我便派人送您回去与姨夫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手速不够,更得少了点,今后尽量多更。 第29章 赶人   陈映雪惊讶,同时又很生气,“你这是要赶姨母走?”儿子被陆崇打得吐血,没个说法也就算了,还要赶他们母子走。   陆崇淡声道:“是客便有走的时候,即便您是姨母也有离开的一天,何况文成年纪也不小了,他的前程和婚事总得要姨夫张罗。”   出花园他便来了母亲院子,文成被自己打伤,姨母必定要找母亲哭诉,他若不来看一看,指不定母亲又要许什么好处。   陆崇态度这么坚决,陈映雪有些傻眼,陆崇说一不二,她只好心存希冀地看向姐姐。   陆夫人叹气,对不争气的外甥也是气得很,但也不能就这么把妹子赶出去,他那个知县妹夫后院美妾无数,妹妹回去日子也不好过。“崇儿,好好教训文成便是,不必将你姨母送……”   “母亲!”陆崇打断她,“先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但今日文成犯了大错便不该继续留在这。”   “可是……”   “母亲,我不想落人话柄,更不想毁了名声。”陆崇不给陆夫人劝阻的机会。   陆夫人张张嘴,最后只能叹口气,宫里那位总想找儿子错处,儿子一直谨小慎微不踏错半步,与儿子的相比,妹妹和外甥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陈映雪见姐姐不帮自己说话,连忙又转向陆崇求道:“你表弟知错了,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他再也不敢了。”   她还等着陆崇给文成安排官职呢,有陆崇帮忙最少也得是六品官吧,现在被赶回去,一切就都白费了,陈映雪哪里甘心。   “姨母,文成有今日您有很大责任,子不教父母之过,您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我……”陈映雪还想说,但陆崇没打算听,他对母亲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陈映雪说:“你向着连双,难道就因为文成做错了事?别以为我不知你什么心思。”   陆崇转身,眼中寒光乍现,“姨母想说什么?”   这一眼看过来陈映雪低下头没敢再说话。   出了院子,陆崇皱着眉思索。方才见赵文成欲对连双不轨,他心里是很气,若不是亲表弟就不是打两下这么简单了。敢在他家里轻薄女人难道不该打?   他什么心思?连双的身份和进将军府的目的还没搞清楚,他能有什么心思?陆崇摇摇头,姨母恼他,也不该胡乱说话。   路上遇见了出门送客回来的管家,“走了?”   孙管家道:“春和公主刚离开,殿下让我转告您,过几天她还会再来。”   晨妃昨日见了连双,今日便让女儿亲自登门,这位身居后宫的娘娘对陌生人还真是好。陆崇心中腹诽,慢慢往自己的院子走。   陆南春回到宫里就跑去晨贵妃那邀功,试图套话没成后,抱怨了几句跑走了。   周嬷嬷把将军府发生的事讲给主子,晨贵妃气得将茶盏扫到地上,“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叒叒,活得不耐烦了。”   “娘娘消消气,别气坏身子。”周嬷嬷耐心地劝着,“赵文成毕竟是陈太妃的外甥,咱们不好插手。”   “外甥又怎样?叒叒还是本宫侄女呢,大不了我与陛下说。”   “爱妃要与朕说什么?”宏正帝一身明黄龙袍走进来,身后跟着春和小公主。   晨贵妃一怔后,连忙起身行礼,“陛下!您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在你宫外碰见了气呼呼的春儿,你又欺负她了?”   瞪了一眼女儿,晨贵妃嗔怪道:“您怎么就认定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呢?您这是心里只有春儿没有臣妾了?就您这宝贝谁能欺负了去。”   宏正帝哈哈大笑,“爱妃说的是,朕的女儿谁都不能欺负,只是你啊不要总当她是小孩子逗弄,她也不小了。”   晨贵妃撇撇嘴:“还不是臣妾太闷了,宫中又没解闷的人,就只好逗逗自己生的,臣妾把您送的夜明珠都给她了。”   “那是母妃您有求于我,可不是我白拿的。”陆南春嘟囔道。   “你们两个啊。”宏正帝无奈地摇头,母女俩总爱吵嘴,然后让他在中间评理,手心手背都是肉,说谁他都舍不得,关键是这俩人闹一会儿转眼就和好。   “春儿说你与连双合眼缘?你向来不喜欢与人结交,怎么突然看上她了?”连双昨日他是见过的,若说男人对她念念不忘可以理解。晨妃让春儿特意去看,他就有些不理解。   “您也说了我不与人结交,这么多年我在大燕也没个朋友,昨日见了连双就觉得亲切,况且她身份简单,背后没有世家或朝臣,臣妾与其结交也不怕有人心思不纯。昨日与她聊时,发现她在将军府过得并不好,所以才让春儿去看看。”   “嗯?过得不好?老九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寡妇吧?昨日看着挺好的。”宏正帝皱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不等晨贵妃回答,陆南春哼道:“没有误会,儿臣亲眼所见,九皇叔倒是没欺负人,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别人?”宏正帝看女儿,笑道:“谁敢在你九皇叔府上撒野?”   “父皇,我今天可是救了连双一命呢。”陆南春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哦?”宏正帝来了兴趣,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说给朕听听,你是怎么救了她一命?”   陆南春将她去将军府,恰巧遇见有人轻薄连双的经过讲述一番,“还好我去的及时,若是等她那个丫鬟取完坐垫再回去,就让那登徒子得手了,若是那样连双哪里还有脸活啊,您说我是不是救了她一命?”   宏正帝笑道:“有道理,这么说来连双是得谢谢你。”   “那是。”   晨贵妃:“陛下,刚刚臣妾要与您说的就是这件事,陆崇纵容表弟欺负弟妹,您该管管,陆幽也是正经的皇家子弟,他媳妇这么被人欺负,本宫都看不过去了,若是传了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宏正帝思索了片刻,“这毕竟是老九的家务事,朕不好插手。他今日既然瞧见了就不会放任不管,爱妃若是实在喜欢便叫她进宫来陪你说说话。”   皇上没有管的意思,晨贵妃有些失望,不知他是不在乎还是对陆崇有所顾忌。不敢深思,她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陛下与陆崇之间的事不是她能参与的。   “您说的轻巧,老九他不让连双进宫,好像我能把她吃了似的,即便守寡也有出门见客的权力吧,他还打断让连双守寡一辈子?要臣妾看老九太过霸道。”   也不见得就守寡,宏正帝心想,“朕准她进宫,老九不会不通情理,好了,朕还有事,就不给你们母女断官司了。”   皇帝走后,晨贵妃唠叨女儿,陆南春不满道:“哼,若不是我与父皇说,父皇怎会准她进宫,您得谢我。”   理儿是这么个理,但做娘的哪能轻易跟女儿低头,“合着本宫和连双都得感谢你,你今日可是赚足了人情。夜明珠拿去了,你还想要什么?”   “您有的我都有。”   ……   周嬷嬷看母女俩个斗嘴也不劝阻,别看春和公主跟自己的母妃总是斗嘴,其实她很护短。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宫中一宠妃对主子不敬,晨贵妃觉得委屈偷偷流泪,小小的陆南春得知后,带人跑去那位妃子的宫里一通砸,谁都拦不住。   还是陛下亲自将她抱回来的,小小的人儿在皇帝怀中气呼呼地高声喊:“谁敢欺负我母亲,我就加倍还给她。”   惹出那么大乱子陛下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觉得陆南春孝顺有情义,对她更加宠爱了。   小殿下虽得陛下宠爱却不娇纵跋扈,周嬷嬷打心眼里喜爱小主子。“娘娘,殿下说的没错,连双今日躲过一劫还多亏了殿下去的及时。”   “好好,都是你的功劳。”晨贵妃翘起手指点了一下女儿脑门,“就不能让着我点。”   “嘿嘿,您也没让着我啊。”俩人算是一笑泯恩仇了,陆南春眼珠一转对母亲道:“我今日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见她故作神秘,晨贵妃忍着笑,问:“什么秘密啊?既然是秘密不说也罢。”   “哎呀,母妃我说真的。”陆南春凑近了道:“连双长得那么好看,您说九皇叔就没点想法?”   晨贵妃与周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晨贵妃沉声道:“不许胡说,你九皇叔也是你能编排的,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小心你父皇治你的罪。”   “我就在您跟前说说,您干嘛生气。”陆南春嘟着嘴不高兴。   “别瞎猜,你还小,哪里懂大人之间的事,出去玩吧。”将人打发走,晨贵妃开始坐立不安。“嬷嬷,你说陆崇对叒叒……”   “这个老奴也说不好。”周嬷嬷为了难。今日陆崇也没有对叒叒公主有特别举动,可九皇子一惯藏得深,谁说得准呢。   若说他心怀不轨,就不该让连双被人欺负,哪怕是表弟也不行。可若说他没心思,又为何把人看得那般紧,晨贵妃开口都被他拒绝。   “不行,现在就接她进宫,陆崇敢拦本宫就去找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菂菂灌溉营养液!(?ω?)! 第30章 辞行   赫连颜芝认为将军府就是虎狼窝,侄女再待下去指不定就被吃了,她一刻都不想等。   “娘娘哎,您冷静点儿。”对主子的急性子周嬷嬷也很无奈,“您忘了叒叒公主对您说过什么了?若是被发现身份,公主处境尴尬不说还可能有危险,她是北辰公主,不是大燕公主啊,娘娘!”   周嬷嬷的话总算让晨贵妃冷静下来,她重重地叹口气:“那就再等几日吧。”   ……   陈映雪在陆崇那吃了瘪,只好继续求陆夫人,“连双是个外人,崇儿为她伤了文成,还要将我们娘仨赶出去,姐姐您就不管管吗?”   “映雪!”陆夫人看着妹妹,“我早就跟你说过对文成严加管教,可你就是不听,文成这般不知深浅迟早要惹出祸事,崇儿只是他表兄不是他亲爹,没道理他惹出乱子要我儿子给他擦屁股。”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可是亲姐妹,当年要不是我你也进不了宫,你和你儿子今日的荣华本该是我和文成的,你不能忘恩负义!”一着急陈映雪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   陆夫人神色一怔,“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以为进宫就享福了?当年若不是你动了坏心抢了我的婚事,我又怎会替你进宫。你如今过得不如意便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我夺了你和你儿子的福?”陆夫人苦笑地摇摇头,“映雪,你还是那么蠢笨,就你这脑子进宫恐怕也活不长,罢了,说这些你也不会懂。”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映雪自知失言,连忙补救。“我是着急才话不走心,你待我好,妹妹自然知道,您不要跟我一般计较,谁说话还没有个情急的时候。”   “对你好并不是我亏欠你,而是因为你我一奶同胞,这世上除了崇儿你就是我最亲的人。”陆夫人叹气,觉得说再多也没意义,“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崇儿脾气你也知道,说一不二,我也没办法,你回去好好照顾文成,出了正月你们便回吧。”   先前陆夫人还想替妹妹说好话,可刚刚陈映雪着实伤了她的心,自己将他们三人留在府上好吃好喝的养着,文成偷拿府中器物变卖,映雪私吞府中银两她都不放在心上,可纵容的结果竟是更多的不满。   说什么她和儿子占了他们母子的位置,这等蠢话也说得出口,她当年进宫是最下等的宫女,她陈凝雪能有今日一是老天眷顾,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个好儿子。宫中那么多先帝嫔妃,哪个有福气出宫颐养天年?   妹妹的胃口大了,崇儿早晚要成家,文成这个样子绝不能让他继续待下去,就这个由头走了也好。   “赵夫人请回吧,夫人累了!”徐嬷嬷客气地赶人。   见事情已无法挽回,陈映雪道:“姐,你就没想过崇儿为何那么在意连双吗?自从他回来连双吃的用的不说是府中最好的也差不多,这哪里是对弟妹的照拂,对自己媳妇也不过如此了。”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映雪!”陆夫人高声喝道,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气,“回去照顾文成吧,将军府的事不劳你操心。”   陈映雪撇撇嘴,转身出了房间。   “徐嬷嬷,你说崇儿他……”徐嬷嬷在宫中便开始服侍她,是陈凝雪最信任的人。   “夫人,要老奴看这纯是赵夫人捕风捉影、心中不忿殃及无辜罢了,您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她是看着陆崇长大的,见不得旁人往小主子身上泼脏水。即便是真的又怎样?陆崇的事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九殿下岂是随便之人,那么多世家贵女都入不了眼,连双未必就行。”   陆夫人眉头紧锁,“男女之事谁说得清,我出身卑微不也机缘巧合下得了圣恩。”   徐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儿,“那把将军找来问问?”   “不行。”陆夫人摇头,“崇儿嘴巴跟蚌壳似的,他不想说即便是我也撬不开他的嘴,去把连双叫来。”   连双正在房中听灵冬训人,陆南春走后灵冬就开始训灵雨,说她不该把主子一个人留在花园。灵雨自责蔫头乖乖听训。   听春桃说陆夫人叫她过去,连双换了身衣裳,对灵冬道:“你别骂她了,谁能想到赵文成那么不是东西。”其实今日即便表妹和陆崇没有及时赶到,连双也不会让赵文成得手。   她头上别着一支铜发簪,尖端锐利,用它刺破皮肤轻而易举,若是再用些力气让人断气也不是问题。这可是逃亡路上特意准备的,不给自己留个后手,她能活到现在?只是万一伤了赵文成,陆家未必能放过她,这也是她忍到最后没下手的原因。   来到陆夫人房中,连双躬身福礼,“拜见夫人!”   陆夫人点点头,笑着道:“坐吧,你受委屈了。是我没有约束好文成,才会让他恣意妄为,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连双轻轻说了一声:“不敢。”   她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陆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看得出这句不敢并非真心。想想也是,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哪里是几句话便能释怀的。   “我知你心中委屈,可文成毕竟是我外甥,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连双这才抬起头,“多谢夫人,发生这样的事,我无法在府中继续待下去了,本来是答应夫人为二爷守满一年,现在还不够时间,可是表少爷……连双恳请夫人准许我提前离府。”   嗯?人来之前陆夫人想着套连双的话,看她与儿子是否有不可告人的事,一句没问呢,她就要走。   “你真要走?”见连双点头,陆夫人试探地问:“崇儿肯让你走?”   “这与将军何干?”连双迎着陆夫人的目光,“我与夫人您定的约,自然要您同意,况且将军也曾说过等一年期满后准我离府,现在事出有因,我想将军也不会反对。”   只要陆夫人首肯,她便有了正当理由离开,至于陆崇似乎也没道理反对,也许他巴不得自己快点走呢。   陆夫人想了片刻,“好!”既然答应放人走,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她与幽儿并无夫妻之实,也就不必在意表面的东西。   况且,连双早走也好,映雪有那样的想法,府中其他人就没想法?为了长子的名声还是尽早放她离开比较妥当。   没想到陆夫人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双压住心中的惊喜,站起身给陆夫人行了个大礼,“多谢夫人,连双感激不尽。”   “想好了要去哪里了吗?可有落脚处?”   连双摇头,“还没有。”她说的是实话,没有见到姑姑前,她是想过出了将军府就和元宝一路南下。可现在情况有变,连双暂时不想离开京城。   陆夫人:“若是有难处尽管说出来,好歹婆媳一场,能帮的我会尽力帮。”   “多谢夫人,连双有自己的打算。”离开将军府她就不想与陆家有任何牵连。   “好,梧桐院中的东西你尽可带走,之前答应给你的银子和卖……”陆夫人刚想说和卖身契一起送过去,忽然想起连双的卖身契让儿子拿走了,遂又改了口,“之前答应给你的银子一会儿让徐嬷嬷送过去。”   “多谢夫人!”   走出陆夫人的院子连双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往回走,她要快点回去收拾东西。   “少夫人您慢点啊。”灵冬在后面都快追不上了。   一边跑连双一边想等会儿徐嬷嬷送银子,她要拿银子去牙行租一间房子,最好是临近哪个大臣府邸,这样想杀她的人就轻易不敢下手,然后她要联系姑姑,姑姑在大燕这么多年,办法肯定比她多。跑到梧桐院,连双已经将日后的打算就想好了。   等徐嬷嬷送来一千两银子,梧桐院的几个丫鬟才知道连双马上要离开将军府了,今后就再也不是她们的主子了。   四个丫头立马眼泪汪汪,灵雨哭着打自己嘴巴,“都怪我,若是我能细心点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少夫人您也不用走。”   “别瞎想啊。”连双赶紧制止她,“我早就想走了,今日恰好是个机会,我还得感谢赵文成呢,你可别自作多情。”   灵雨眼含热泪不可置信地看连双,样子委屈极了。连双笑道:“我是说真的,所以你也不要自责,接下来还有得忙,你和灵冬得帮我。”   接下来在几个丫头的帮助下连双租了个小院儿,在徐国公府后街,而且宅子不远便是京城衙门,那条巷子里住的都是衙门的捕快或是有官职的人。   这样的位置价格自然不低,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二十两银子,把连双心疼坏了,可为了安全她只好忍痛拿银子租了半年。   一切准备就绪,连双打算明日就辞别陆夫人搬出去。要联系元宝,还要通知姑姑……想着明日要做的事,连双渐渐进入梦乡。   隔壁,陆崇拿着北疆传来的密信,勾起嘴角,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掉马了,下章见! 第31章 被偷   侯甲将北疆传来的信息细细说给主子,“苗副将已确定若云公主赫连叒并没有死,据北辰皇宫传出的消息若云公主在赫连元驾崩前逃出皇宫,北辰新帝赫连初也一直暗地里找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人。”   密信上写着赫连叒的母后名为云采萱,这刚好与他发现的残片上的字吻合。   赫连叒——连双,若不是有迹可循,完全想不到这位若云公主这般会玩文字。陆崇敢肯定嫁进他家冲喜的连双便是赫连叒,北辰的若云公主。   见主子脸上难得出现笑容,占青很是不解,他对侯甲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什么情况?   侯甲不理他,继续道:“据查若云公主已在我燕国境内,行踪和去向目前还不得而知。”   陆崇将手里的信放在烛火上,薄薄的一张纸顷刻间化为灰烬,“梧桐院可有异常?”   占青着实跟不上主子的思绪,正在谈北辰公主呢,怎地突然又拐回梧桐院了?“宅子已经租好,听灵雨说明日连双便要离府。”   陆崇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连双要走他已从母亲那得了信,没拦着便是还不能确定。如今知道她是赫连叒怎么能放她走。   以为住在衙门附近就安全了?他敢说只要连双走出将军府不出三天就得被人杀。不过也不一定,她能从北辰逃到这里还是有些本事的,三天太少,或许能挺个五六七八天。若是再久,自己都要佩服她了。   “连双还不能走。”   占青:“主子为何不让她走?您还在怀疑她进将军府别有用心?”   暗中观察了这么久,连双除了和伯阳侯府那个少年关系不寻常外,并无其他异常。而且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从不外出,几乎不与外人联系。基本可以排除是插进府中的探子。既然排除嫌疑主子为何还要留人?   “确实别有用心。”只不过这个心思是保命。“有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们。”   主子都这么说了,占青不敢怠慢,“明日一早我就去把她租的院子拿过来。”   侯甲:“属下加强府中护卫,尤其是对梧桐院。”   商谈完毕,侯甲和占青回去睡觉了。陆崇站在院中抬起头,皓月当空,月亮周围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他脑中突然闪过小时候那个软团子又圆又大的眼睛。   就是那一双水汪汪、干净澄澈的眼让他记忆深刻,这么多年他见过无数孩童,似乎没有哪个比她更漂亮、更惹人疼。如今长大了也还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知道连双是小时候那个肥嘟嘟的丫头,突然就觉得她似乎没那么陌生了,以往对她的猜忌和防备一下子都没了,往日见到的那个人也变得亲切。曾以为两人再也不会见面,惊喜却来的猝不及防。   记得小时候她特别爱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也总是口齿不清地叫他:“锅锅、锅锅……”   忘恩负义的东西,那时自己想着法的哄她玩、逗她笑,见面这么久连招呼都不跟他打,真是白喂她那么多桂花糕。转念一想,也许她不记得了,那时还小不记得情有可原。   直接问她未必会承认,滑溜的跟个泥鳅似的,定是找百般借口。要怎样才能让她说实话?   对了,她脚丫当年烫过,还是他惹得祸,御医说即便伤好也会留疤。   不过要怎样看她脚底?他们现在都不是孩子了,他也不能像小时那般捏她的胖脚丫给她揉。   陆崇看了看两院之间的墙,迫切的心情战胜了理智,他跳过墙,用匕首很容易地挑开门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惊动外间的灵雨,轻松地进了连双的卧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站了片刻才适应室内的光线。   借着微弱的月光,陆崇悄悄来到床尾,掀开帘子的刹那他犹豫了,此时连双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陆崇一惊赶紧松手。   半晌房中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再无旁的动静,陆崇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跟偷窥的登徒子似的,最后决定放弃。   即便有幼时的情谊,他一个男人看女子的脚也不合规矩。赫连叒即使落入尘埃也是北辰公主,他不该这般轻待她,是与不是当面问好了。   陆崇又轻轻叹口气,为自己今夜的莽撞感到自责。刚要原路返回,余光看见床上那人手里抱着个东西。   走进了细看是个包裹,被连双搂在怀里。陆崇很是好奇,便伸手拽了拽,不料一下子给解开了,里面露出银闪闪的东西,比外面透进来的月光都亮。   陆崇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从一堆元宝和金银首饰中捏出一张纸。凑近了看是一千两的银票,应该是母亲给她的安抚费,看来她租宅子的银子是以往的私房钱,并没有动这张大额银票。   陆崇微微一笑,没了银子看她往哪儿走。他将银票揣进怀里,把自己的衣摆一卷,再把包裹里的东西都放进衣摆里。确定一件不剩后,陆崇才离开。   回到房间,陆崇将衣摆一摊,里面的东西散落到桌上,十个元宝是上次皇上赏赐的,金银首饰应该是他叫占青买给她的那些。   不知为何,陆崇突然感到心酸,小时候赫连元给她把玩的珠子都比这一堆东西贵重,如今这么点财物竟让她视若珍宝,睡觉都抱着不放。   从云端跌入泥潭,她是怎么适应了这个落差?又是如何坦然面对这一切的?失踪这一年多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吧,陆崇没有来的一阵心疼。   当年他欠她一个人情,看在幼时的情分上,也要保下她的性命,陆崇想。   “吧嗒”桌上的首饰堆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哗啦”一声从里面钻出乌龟的小脑袋。   陆崇:“……”怎么把它给兜回来了。   ……   日次清晨,一声惨叫响彻梧桐院,将还在睡梦中的灵雨吓得噗通一下滚到地上,她连滚带爬地跑进卧房,“少夫人您怎么了?”   “银子,我的银子呢?”连双拿着空空的包裹皮问:“灵雨你看见没有啊?”她多想自己做了个梦或是灵雨跟她开了个玩笑,她的银子一文没少地出现在眼前,可事与愿违。   “没有啊。”灵雨的心也咯噔一下,“我睡在外面都没有进来过,少夫人您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再别处找找。”   灵雨将柜子、箱子,妆奁台都翻了一遍,连个铜板都没看见,这时候她也傻眼了,少夫人的首饰全都不见了,连平日锁银子的柜子也是空的。   看着床上愣愣的主子,灵雨也惊呆了,半晌她才呐呐道:“进、进贼了?”   连双慢慢将头转向她,“你夜里发现了吗?”   “没有。”灵雨摇头,想起什么她赶紧走到门边查看,门栓果然是别开的,“主子。”她又跑回来,“门栓是开的,确实进贼了,怎么办?”   见主子不说话,灵雨一跺脚跑出去喊人。连双欲哭无泪,昨夜她把要带走的金银细软全部都装进包裹里,准备今日吃了早膳便离开。   可谁能想到一觉醒来,银子没了,一两都没给她留,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连双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被追杀时好像都没这么伤心过。   梧桐院财物失窃,盗贼分文未留,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将军府,陆崇过来时便看到连双脸上两道泪痕,泪珠流到下巴,要落未落的样子。   移开目光,陆崇煞有介事地对几个丫头问话。   “小龟也被偷了。”灵冬道,她在房中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小龟。平常小东西都是在床下或是主子床上,可今早怎么都没有找到,定是被盗贼给捉了去。   听到灵冬的话,陆崇把刚要拿出来的小龟又塞进袖袋里。本想趁人不注意把这个碍事的玩意丢到角落,现在是不成了。   正想着拿这小东西怎么办,就听灵雨气愤地说道:“我们主子全部家当都没了,将军您抓到贼人扒了他衣服游街示众,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他们村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便是这般惩治。   陆崇扫她一眼,“身为守夜丫头你却只顾自己呼呼大睡,让主子丢失财物,罪责等同于盗贼,是不是也要把你扒光了游街?”   灵雨懵了,灵冬拽了一下她,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请罪,“是奴婢失言,请将军恕罪!”   没跟她计较,陆崇让她站到一边不要多话,灵雨哪里还敢再说,她站在门边头都不敢抬,心里想不明白将军为何这么大反应?好像她是盗贼似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便丢了吧,人没伤着就好。”陆崇本想安慰两句,哪成想连双眼睛突然一亮问道:“银子是在将军府丢的,您给补上?”   陆崇觉得好笑,主意打到他身上了,见他摇头,连双眼泪流的更凶了。   “将军府怎么会进贼呢?我不管,您得赔我银子。” 第32章 被讹   “要赔也是那贼人赔,本将军没这个责任!”陆崇毫不犹豫地拒绝,又面不改色地抵赖,“将军府也不是铜墙铁壁,进个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倒是你为何把那么多财物放在明面上?贼人不偷旁人只进你的房间,定是你漏了财。”   连双睨了一眼陆大将军,“从昨夜我就没出过房门,灵冬她们都不知包裹里有银子,我漏给谁了?难不成贼长了千里眼?透过重重院墙都能看见我屋里的银子?有这等本事,将军您该尽快找到人,将其收归麾下。”   “咳、”陆崇将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下,“也许是碰巧了,已派人搜查,很快就会有消息。”   对于将军府进贼这件事,府中护卫都很纳闷,自从上次将军遇刺将军府守卫增加了一倍不止,黑白两班倒,夜里人数比白天当值的还多。飞进来一只鸟都要盯着看它落在哪棵树上,昨夜可是连只鸟都没看见,怎么会有贼?   不是外面进来的,府里就更不可能了,哪个下人有这个胆子敢到将军隔壁偷盗?活得不耐烦了?   正当众人不解时,接到主子命令在府中搜查,最后在北墙墙头上找到两个脚印,这还是侯甲现采上去的。   “统领,这……”护卫队长肖天不明就里想问个清楚。   侯甲跳下墙,“照做就是,不必多问,将军自有安排。”   “是!”领了命令,肖天来到梧桐院向陆崇禀报,“属下在院墙上发现脚印,脚印在墙外几百米处失去踪迹,想要找到昨夜的盗贼恐怕很难。”   “知道了,下去吧。”   “是。”肖天出门时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连双。这人是将军吩咐的监视对象,如今他们又帮着演了这么一出,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连将军都不能放开手脚对付。   自此,在肖天心中连双的危险等级又提高了一层。直接导致后来连双跑一次被逮一次,次次肖队长犹如天降,将人逮个正着。   “你听见了,京城这么大藏个人很容易,今早城门已开人也许已经出城了,就当破财免灾吧。”   连双皱眉,陆崇为何总想叫她息事宁人,将军府出了这样的事他反而不慌不忙,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将军就不生气?敢偷到您家里,这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京城虽大,但您想找个人不是难事吧?”   陆崇:“是不难,但你那点银子不值得兴师动众,叫人笑话。”   什么叫那点银子,加起来一千多两呢,平常百姓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好嘛,她都想靠着这些银子过后半辈子了,怎么到了陆崇嘴里就跟几个铜板似的没重量。   “那么点银子您没看上,对我来说却是身家性命,要不将军你发发善心?”连双再次希冀道。   “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给的已经给过你了,其他不要妄想。”见她丧气地垂下头,陆崇又道:“银子没有,不过梧桐院可以借你住,吃穿用度一切照旧。”   嗯?连双心中警惕,陆崇这么好心?不会是没有查出她底细所以才不想让她走吧?   那她更得走了,“算了,我不能赖着不走。”连双也不纠结了,外面已经租了宅子,先出去再说。   她正准备装两件衣服好走,门房来人说有人向她索要半年租金。连双很是纳闷,租金已经给过了,怎么又来要?   没一会儿,小厮将一老汉领进来,连双发现这人并非昨日见到的房主。   老汉进屋后看了一圈,将视线锁定连双,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先前我将房子租给李果,他已经两个月没有付银子了,今早我去找人,已经人去屋空,在桌上看到这个,上面写着姑娘要租我的宅子半年,一共是一百二十两,既然姑娘从李果手中接了宅子,那您把他之前欠下的房租一并给了吧,一共是一百六十两。”   连双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讹人。”   老汉不慌不忙道:“姑娘可不要冤枉人,你既与李果签契便是他的承接人,他欠银子走了,您不该补上吗?若不是您要租宅子李果也不一定走,所以这银子合该您来给,即便不租今后半年的也得把李果欠的四十两给我补上,否则就算告到衙门我也要讨个说法。”   连双差点气背过去,被人骗了不说,如今还要被讹四十两。见陆崇在一边喝茶看戏,连双很是无语:“人来你家敲诈,您不管?”   陆崇:“他说的有道理,本将军也不能仗势欺人。”   “那就让人欺负我?”   “咳、”陆崇放下杯子,“这样吧,此事不宜声张,四十两我替你给了,算是你借的,占青,带人去拿银子。”   “哎?不是,我没找你借……回来。”占青和老汉谁都没理她,连双想追出去,被陆崇拦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追出去何用?还是你想惊动衙门?”   若不是心有顾忌,连双很想啐他一脸口水,银子多了你直接给我啊,白白让人讹去,这还是那个睿智、果断的陆大将军吗?陆崇脑子昨晚被门夹了?做事这么没章法。   “将军被人讹去四十两,说出去恐怕会叫人笑掉大牙。”连双瞪视他。   陆崇:“哪个敢有一字不敬,不用他笑,我先拔了他的牙。”   连双:“……”就好恨!   见她小脸通红,恨不得上来咬自己两口,陆崇心中略有不忍,但也不得不出此下策。连双防备他,万一知道自己知晓了她的身份,指不定又要弄出什么事来。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切照旧,等想出万全之策再好好安置她。   “人心险恶,外面很危险,你虽与陆家没了关系,但人还在将军府我便不能坐视不理,梧桐院你继续住着。”陆崇对灵冬几个道:“你们几个继续伺候连双姑娘,不得怠慢。”陆崇称呼她为姑娘,算是承认了连双与陆幽再无瓜葛。   连双松口气也没在继续较劲,她总觉得陆崇今日态度反常,她几次顶撞,陆崇非但没有恼怒还耐心劝解,实在反常,可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她倒是想很有骨气地掸掸衣襟、潇洒走人,问题是身无分文出了将军府的大门连个馒头都吃不上,姑姑那是她最后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麻烦她。   “好吧,那就多谢将军,我会尽快离开将军府!”   “不急,这院子与你有缘。”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陆崇走出房间。   叫人腿软的将军终于走了,灵冬高兴道:“姑娘,您就安心住下吧,外面太危险,没有银子出去了怎么活啊?”   “就是,您可没银子再被骗了,这里有吃有喝还有我们伺候,多好啊!”灵雨补充。   因为连双不走了,她们似乎就忘了主子的伤痛。   “……”挥挥手把人赶出去,连双摊在床上生无可恋,早知道就把银子锁起来,不那么早拿出来了。哎!太倒霉了。   喟叹了十几声后,灵雨将早膳端进来,一早上忙着找贼都没顾得上吃饭。连双再次摆摆手,计划了好久的事,突然化作泡影哪里还吃得下。   陆崇陪母亲用早膳,他心情好比平时多吃了一个大肉包。   陆夫人则忧心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进了贼?哪个贼敢来咱们府上偷东西?这件事得让京兆府好好查。”   “知道了。”喝掉最后一口粥,陆崇放下碗,“连双无处可去,让她在府中暂住,母亲觉得可好?”   “让她住着吧,一口饭的事,又不是养不起。”陆夫人没有反对,这个时候让人出去太不近人情了。   “母亲慢用,陛下召见,我进宫去了。”   等人走后,陆夫人对徐嬷嬷说:“你替我走一趟梧桐院,叫她别上火,安心住下。”   徐嬷嬷过来对连双一阵劝解,可这并没有让她心里好受多少。她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可有人暗自叫好。   赵姨母在儿子床前乐了好一会儿,“活该,叫她去讨饭才好。”她把儿子被打和即将被赶出府的事全赖在连双头上,连双不好过她岂能不乐?   赵文成:“表哥为何将人留下?”   陈映雪哼道:“还能为什么,我还当他是个好的,如今一看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让你纳连双,他自己存了心思,还当旁人不知。”   看一眼儿子,陈映雪道:“她如今身无分文,让她进门捞不到好处,你就别在想了。”   赵文成没有回答,开始他是想要人才两得,可现在那点财与连双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若能得这样美貌娇妾一辈子也值了。   芙蓉院内,白芙蓉眉头紧锁,“将军将人留下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只要有连双在,陆崇便不会看自己一眼。   丫鬟冬梅道:“将军可怜她无处可去这才让她暂且留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将人赶出去了。”   冬梅的话并未让白芙蓉放心,担忧之情反而更胜从前,“赵文成因为连双被将军打伤的?”   春香点头,“赵姨娘身边伺候的人是这么说的。”   花园之事陆崇封了口,下人不敢乱传,所以这件事也就事主身边的几个人知情。   白芙蓉忽地笑了,“既然表弟有这个心,不如帮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的小可爱若是还没收藏,请动动可爱的小手加个收藏呗! 第33章 心意   陆崇受召入宫,像往常一样与皇上在书房对弈闲聊。   皇上一白子落下,此子与连成一线的白子形成一个即将闭合的圆,宏正帝满地地点点头。   “朕听说你府上遭了贼?真稀罕,朕很想知道那个贼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皇帝语气满是调侃。   传话的太监回来说起此事,皇帝听后大笑不已,这也难怪,陆大将军屡破强敌威名在外,又是出了名的严厉不讲情面,宵小之辈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如今人就在府中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让皇帝像是听了个大笑话。   “您就不要笑话臣弟了,我这个将军名号也不过如此。”陆崇摇摇头放下一黑子,“也是臣弟疏忽,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可丢了贵重之物。”皇帝问。   “一点银子而已,不碍事。”   一问一答间两人又各落几子,纵观棋局白子略占上风,黑子紧跟其后,两方杀的难舍难分。   “朕想那贼人定是没有好好探听消息,不知你本人整日闷在家里,这才偷盗你头上,碰巧你大意还让他给得了手。”   陆崇回京以后除了应召入宫,几乎不与朝臣往来,大多数时间闭门不出。即便有官员亲眷去府上,他也只推出寡妇弟妹或是管家应付。   这些皇帝看在眼里,心里也比较满意,但也不能总让人闲着,最近朝中有人议论此事。“正好朕有事要你做。”   “请陛下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陆崇站起身错开一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宏正帝摆摆手,“不用拘谨,继续。”再一摊手示意陆崇坐下继续下棋。   “也不是什么大事,西大营乃京城守卫重中之重,齐将军年纪大了身体不大爽利,年前便把军中庶务都交给左图江,最近有人说西大营士兵疏于操练,不是朕不信任左副将,而是西大营太过重要,朕想让你去给朕看看,该练还得练,否则哪日朕的宫中进贼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原来是臣弟家中遭窃让您引以为戒了,看来臣弟丢点银子也不是坏事。”陆崇笑着放下一子,“既然陛下信得过,臣遵旨。”   啪的一声宏正帝一子落下,终于将白圈闭合,“满朝文武就你最合朕心意,做事从不推诿,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能给朕顶住,有你在,朕方可高枕无忧。”   “陛下过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臣子本分。”陆崇从容地捡了被吃掉的黑子。   半个时辰后这盘棋以陆崇失败告终,宏正帝心情不错,拉着陆崇又来一局,“听晨妃说她与小十三的媳妇很谈得来,想叫人进宫说说话,你为何拦着啊?贵妃跟朕好一顿抱怨。”   陆崇垂眸观棋,答道:“先前怕她不知深浅坏了规矩,您也知连双是我母亲买来的,臣弟不敢贸然让她进宫,这才让娘娘误会。”   “你想的周全,不过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晨妃来大燕这么多年只围着朕一个人转了,也没个朋友,难得有个看顺眼的,你就不要拦了,若是不放心,朕多放些人在贵妃宫里便是。”   “陛下说的是,等她病好,臣弟亲自送她进宫,并当面向贵妃娘娘赔罪。”   “病了?”   “惊吓过度,再加上伤体未愈,如今是房门都不怎么出了。”这话倒也不假,银子没了心疼的茶饭不思,房门都不愿出,今后几天内连双恐怕都不会下床。   小时对拳头大的夜明珠玩过就丢,对桂花糕爱不释手,如今几两银子也值得她那般在意,不过在意的模样和小时被抢了桂花糕一个样子。呆呆傻傻然后装乖卖巧,今早她换着法要银子时像极了小时候扯他袖子要桂花糕吃的模样。   借病推脱,是不想让连双从晨贵妃那里拿到银子。若是知道连双与将军府没了关系,晨贵妃绝对会全力相助,把人弄进宫也说不定。所以目前不能让连双与晨贵妃碰面,至于陆南春,想来她们不会将真相告诉一个小丫头。   “这么严重?”宏正帝抬头看陆崇,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若不是朕知你为人,都要以为你金屋藏娇了。”   陆崇一怔后哑然失笑,他摇摇头,“陛下您想到哪里去了,她……”想说她与我没有关系。可脑中突然闪过幼时懵懂、纯然的双眼,和如今的美艳之貌、窈窕之姿,话到嘴边改了口,“她是幽儿的未亡人。”   皇上放下手中棋子,对陆崇道:“你也说了是未亡人,何况她与小十三既没有拜堂又没有洞房,人家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是你嫌弃她嫁过人?”   陆崇微微怔愣,说实话知道连双真实身份后,想的最多的便是两人儿时的情谊,他告诉自己要护她周全,算是对赫连元老皇帝迟来的赔礼,却从未想过要与连双怎样。   年少无知想要抱回家养的可爱娃娃,如今长成了美貌娇娘,儿时的喜欢便也不存在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和担忧。   娶她?这个想法让陆崇惊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什么如发芽的春草就要破土露头,还不待他想明白。   “九弟?”   陆崇想的出神,宏正帝唤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皇帝又拿起白子,低头研究棋局,对陆崇的恍惚似乎没有看见,“身为兄长希望你能找到意中人,但这毕竟是你的私事,朕给你的人你也不喜欢,便不多问了。”白芙蓉在陆崇身边这么久连陆崇的房门都没进去,也不知道他是防备自己,还是真不喜欢那个女人。   从今日陆崇的表现来看,他这个九皇弟怕是真的对自己的寡妇弟妹动了情,这样最好。   道理是道理,人言是人言,陆崇若是娶了连双,他的好名声恐怕就要有损了,再者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岂不是比勋贵之女更为合适?陆崇一个已经够受了,可不要再给他找帮手了。   宏正帝心中的算盘就如他手下的棋子,层层算计、步步为营。等他以后知道连双凭一己之力拐走了他大燕战神,使北辰与大燕分庭抗争,他再拿陆崇无法时,后悔的捶胸顿足为时晚矣。   “臣弟惭愧,让陛下操心了。”陆崇将手中的黑字放回盒内,“臣输了。”   一场兄弟的对弈也是君臣之间的博弈,谁输谁赢尚且不能定论。   午膳后陆崇才出皇宫,马车外不时传来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陆崇坐在马车里密目思考,陛下什么心思他很清楚。   令他凝眉不展的是连双,若是陛下知道她是晨贵妃的侄女,也是北辰公主,不知他还会不会如此撮合?   其实陆崇对娶妻生子不太热衷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看得清楚,女人嫁他嫁的是身份和地位,换句话讲癞□□坐在他这个位置,也一样多得是女人投怀送抱。还有一方面是如今无子的情况下陛下尚且对他戒备,若是他有了儿子,陆贤焉能让他好过?   父皇临终前一再叮嘱要他辅佐陆贤,陆崇从来没有想过违背对父皇的承诺,况且他并不觉得那个位置有什么好。可他的兄长、大燕陛下不会这么想。他一再表明心迹仍不能让他放下戒心,如今北辰虎视眈眈边关局势紧张,皇上却让他操练士兵。   娶连双便能让他放心吗?   陆崇凝神思考,他理想中的妻子要乖巧懂事、贤良淑德,不能对他有任何质疑,最好不要问东问西。内宅女人知道太多徒增烦恼还要担惊受怕。像母亲那般也没什么不好,万事不管,凡事交给丈夫,丈夫没了有他这个儿子,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这人若是连双的话,陆崇可以想象得到,他心中对妻子的愿望似乎很难实现。可若就是她的话,似乎一切也都不是问题。   这个想法如蔓藤般蔓延开来,攀上他的心,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些欢喜和雀跃。   马车到了将军府,陆崇终于下定了决定。   小时候没能抱回来的人,现在娶回来也一样。赫连元若是恼,就让他在地下跳脚吧,谁叫他废物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下了马车,陆崇又想起什么,他从后门又出了将军府,一刻钟后拎回来个食盒。他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梧桐院。   灵冬和灵雨在门外走来走去,姑娘早上没吃午膳就吃了几口粥,怎么劝都不行,还把她们赶出来,两人急得团团转。   陆崇猜她就没有好好吃饭,从贪吃鬼变成大财迷,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去准备饭食,等会儿便想吃了。”   灵雨和灵冬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将军什么意思,见陆崇进了姑娘的房间,心想也许是将军要劝姑娘,心里怀疑是否管用,也还是去准备了。   连双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一只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伤口还疼?”陆崇以为她伤口疼。   连双有气无力道:“是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陛下神助攻,一语点醒梦中人! 第34章 转变   连双依旧望着床顶,仿佛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看着虚空发呆,没给陆崇一个眼神。   平生第一次被人冷待,陆崇暗自发笑,这是自暴自弃了吗?他将带来的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盘子,刚出锅没多久的糕点香味浓郁,桂花的清香瞬间钻进鼻孔。   吸了吸鼻子,连双转过头看陆大将军、手里的桂花糕。糕点被做成四瓣花朵的形状,一丝丝金黄的桂花附在糕点里面,好看极了。   连双眨眨眼,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转头继续盯着头上,“您不如把买桂花糕的银子直接给我。”   苏凤斋的糕点贵得很,这一盘水晶桂花糕就要二两银子,里面放了深海鱼胶,透明弹软、口感特别,也是连双唯一从小吃到大也没吃够的糕点。   从前吃一块扔一块也不是事,现在却心疼的不得了,这吃的哪是糕点,分明是银子,所以说送什么桂花糕,直接给银子多好啊!陆将军太不会做人了,哎!   她这副模样,陆崇差点笑出来,突然发现她和小时候一样有趣。放下盘子,陆崇两手往她腋下一伸,将躺着的人提着坐起来,还贴心地给她背后塞了个靠枕。   连双呆愣着靠在床头,待她反应过来陆崇做了什么,惊恐的瞪圆了眼睛。她两手紧攥着被子扯到下巴,委屈道:“不给就不给,您吓我做什么。”陆崇的亲昵,比赵文成的欺负还令她惊恐。   “想要银子?”陆崇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眼前人与记忆中的白嫩嫩软乎乎的娃娃重合,这一刻内心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像一束阳光照进阴霾已久的房间,整个人都变得温暖明亮起来。   连双则是惊恐不已,自从遇见陆崇以来,他一直给人清冷的感觉,有让人不敢亲近的冷漠和疏离。今日是第一次看见他笑,一边嘴角微微勾起,平添了几分风流邪魅。   陆崇有皇室子弟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长相又异常俊美,眉如墨画、面若精雕,无一不精致,尤其是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似的,一时间连双竟看呆了,心口咚咚跳个不停。   若是往日她也许会赞一句美男子,可现在只觉得心惊,她往床里慢慢挪了挪屁|股,无事献殷勤必没有好事。   见她似乎怕自己,陆崇轻轻蹙眉,然后用非常柔和的声音道:“我的银子可以都给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只需要你应一件事。”   啊?连双想着陆崇说的每一个字,可连成句她就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突然有个男人跟你说要把自己的银子都给你,就说吓人不?她颤颤巍巍道:“将军,何意?”   这时敲门声响起,灵冬端饭菜进来,陆崇见状亲自将窗边榻上的小几搬过来放在连双面前。灵冬一顿,在陆崇的注视下赶忙将碗盘放在上面,然后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下去吧。”陆崇淡声道。   看了一眼主子灵冬退出房间。   “吃完再说。”陆崇将小桌上的碗盘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亲自将筷子递给连双。   后者颤抖着接过来,她有种陆崇要把她养肥待宰的感觉。连双放下筷子,“将军,您还是直接说吧。”被陆崇盯着,她哪里吃得下。   陆崇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擦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连双嘴边,“吃!”小时他就这样喂过她。而她总是眯眯眼、咧开嘴巴对他甜甜一笑,然后开心地张嘴咬掉一大口。   陆将军想重温儿时乐趣,可把连双吓得不轻。陆崇的语气不容拒绝,连双纠结了一会儿,快速接了他手中的桂花糕放在盘里,自己又重新拿了一块新的吃进嘴里。   见她对自己如此抗拒,陆崇有些遗憾,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这顿饭连双吃的食不知味、战战兢兢,就像一只兔子在老虎面前啃草,既要往嘴里吃又要防备老虎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咬自己。   期间她被呛的咳嗽,陆崇还十分体贴地给她拍背。连双僵硬着身体,脑子也像一坨浆糊,完全理不出头绪。   胡乱吃了几口,连双在差点把自己噎死前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请您直言。”   “咳、”陆崇拳头抵在嘴角,正要开口,房门被敲响。   “将军,属下有要是禀告!”   不重要的事,占青不会打扰他。   “稍等我一下。”陆崇起身走到外面。占青压低声音道:“我们的人刚刚找到刺客的线索。”   最近总有人在将军府附近徘徊,跟了几次都让人给逃了,刺客牵扯到北辰,非同小可,陆崇决定亲自走一趟。   他走回房间,对连双道:“我有事要处理,等回来再与你详谈。”   “……”吓唬了她半天,结果什么都没说就走?连双顿觉一阵气闷,却也不敢发作,“将军请便。”   不悦藏在眼中,可还是被陆崇看出来了,“怎么这么爱生气,你小……”他想说你小的时候可不这样,爱笑的很。   却又怕突然道起儿时的事会吓着她,而且事成之前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只当是顺了陛下的意,免得日后皇上找麻烦。“算了,我很快回来。”   人走后,连双冥思苦想了半晌也没想通陆崇对她突然转变态度是为什么?   见色起意?连双赶紧晃晃脑袋,想什么呢,那可是陆崇,凛冽桀骜,女人可能不如他手中的一把刀重要。再者两人见面这么久,若他真被自己吸引会等到今日?所以陆崇定是有别的阴谋。   可无论他要干什么,都用不着对自己这般温柔吧,她对收拾碗盘的灵雨道:“你家将军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比如过门磕到头?睡觉摔到头?又或者被谁砸了脑袋?”   灵雨看主子,“您是说将军脑子坏了?”灵冬用胳膊肘捅她一下,又瞪了一眼,灵雨伸了一下舌头端着盘子离开。   “姑娘……”灵冬欲言又止,刚刚将军的行为她看在眼里,惊吓之余也是一头雾水,据其他人说将军对陆夫人都很少亲近,怎地突然对姑娘这般照顾?实在是反常。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双摇头:“别问,我也不知道。”   看着鼓着腮、抿着唇,连生气都别有风情的主子,灵冬没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若是猜错了,背后议论将军,打一顿都是轻的。   本以为陆崇很快就会回来,可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人,次日一整天还是没有见到人。   忐忑不安地等了两天,连双拿出姑姑给她的玉牌。自那日表妹离开后,宫中再无来人,连双也知皇宫规矩甚多,即便是公主也是不能随意出宫。   她要怎么办?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姑姑,可又见不到人,她又不知道陆崇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最好尽快离开将军府,趁陆崇回来前。   于是她准备出府碰碰运气,不成想大门都没有出去。府中守卫告诉她,陆崇有过交代不准她出府。   连双试图与他理论,但黑脸大汉仿佛一尊雕像,无论她说什么,他就只一句,“没有将军的命令不准出府。”   然后连双悄悄走到下人买菜的角门,结果也上了锁。此举更让连双心里没了底。那日就该不管不顾地离开,如今是想出门都出不去,连双很是后悔。   晚上,陆崇依旧没有回府,晚饭后没多久连双打起瞌睡,灵冬和几个丫鬟也哈气连连,见天色也不早了,梧桐院便上了锁,主仆五人早早睡下。   三更天,赵文成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以为是哪个下人弄出来的动静,他心情烦躁干脆起身想看看是谁。   打开门一张纸从门缝飘进来。他捡起打开,看了两眼后赵文成目露惊喜。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两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赵文成在房内来回走动,口中碎碎念:“她心悦于我,碍于身份才会那般,现今是自由身便想与我双宿双飞……”   高兴了一会儿,赵文成将纸放到火上,上好的宣纸顷刻间便燃起来,落款处“连双亲笔”四个字最后燃在烛火里。   确定母亲和妹妹都睡了后,赵文成穿戴整齐出了院门。他绕开府中巡逻侍卫,悄悄来到梧桐院。   赵文成推大门,没推动,他怕惊动守卫和丫鬟,也不敢呼唤,便围着梧桐院转了两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翻墙入院。   府内各院的院墙并不像外墙那般高不可攀,成年男子稍微用些力气翻过去不是难事。院内漆黑一片,赵文成摸到连双房门,推门也没推动。   他轻轻敲了敲,房内没有动静,赵文成心中纳闷,连双为何不出来迎接自己?还插上门?   难道想让自己给她惊喜?想到信中内容赵文成觉得定是如此,他挨个窗户推,还真就有一扇窗没有插栓。   打开窗,赵文成激动地爬上去,待他正要跳入房内,突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从窗沿上栽了下去,噗通一声。 第35章 赶走   经过两天一夜的追捕,陆崇终于将刺客全部射杀,回到家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看见赵文成爬连双的窗户。   若不是亲表弟,陆崇都想拧断他的脖子。挥挥手让人抬走这碍眼的东西。   他通过敞开的窗往床上看,这般响动都没醒,陆崇心中狐疑,跳进房间走到床边,隔着布帘听见床上之人呼吸沉稳,他轻唤了一声,没有回音。   陆崇将床幔掀开一条缝,伸手进去探连双的手腕,脉息沉缓,他又去外间,灵冬的脉搏也是如此。   脸色一沉,陆崇退出房间去见赵文成。   赵文成此时还昏着,一桶冷水浇下去,他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刚想张嘴骂人,抬头看见屋内的阵势顿时息了声。   油灯在桌上发出昏黄的光,陆崇端坐在凳子上,微弱的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使得严肃的人看起来更加骇人。   他身后站着占青、侯甲和肖白,十几个带刀的护卫虎视眈眈。赵文成看了一圈不是熟人,那便是陆崇从北面带回来的亲信。这时若还看不出问题的严重那也是白活了,“表、表哥,你回、回来了。”   “文成,现在你还好好地活着,不只是因为你叫我一声表哥。”陆崇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赵文成,“你该庆幸自己还没有踏入连双的房间,否则、”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母亲我母亲都救不了你。”   对上陆崇冷冷的目光,赵文成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他只觉得周身寒冷彻骨,不是水浇在身上的冷,而是从骨头缝里冒出的寒,因为他从陆崇眼中看见了杀意。   恐惧瞬间遍布全身,“表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想爬过来,却被身后的侍卫按住,跪在地上。“连双写信叫我来她房间,是那个女人害我,表哥……”   陆崇一个字都不信,连双眼睛瞎了也不会委身于他,“信呢?”   “烧了,她让我看完就烧,表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就在刚才……”赵文成将收到连双的信以及来梧桐院的经过讲述一遍。“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不是你给她们喂的药?”陆崇眯了眯眼。   “什么药?”赵文成一脸茫然。   思索片刻,陆崇道:“叫醒姨母,收拾东西,天亮后我会派人送你们离开。”   “表哥,您不要赶我走,我说的都是真……”   “文成。”陆崇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可就这一声就让赵文成闭了嘴,“说服姨母,天亮后辞别母亲,我派人送你们回老家,若不然、就永远别走了。”   赵文成咽了一下口水,“走,我这就走。”   陆崇摆摆手,叫人放开他,赵文成脱离束缚,站起来就往门外跑,他跪的两腿酸麻过门槛还被绊了一下。   “将军,连姑娘她们……”梧桐院主仆几个睡的死猪似的,占青也觉得奇怪。   “中了迷药。”   众人震惊,肖白赶紧跪下,“属下失职。”这几日府中精锐大多随陆崇出去抓人。府内人手不够,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外围,光顾着防外人进来,没想到院内有人起幺蛾子。   “天亮自己去领罚。”   “是!”将军把人交给他,今晚差点出事,挨几棍算轻的,肖白无怨言。   侯甲从外面进来,“表少爷所说不假,我在他房里找到了烧过的纸灰,确有人给他写信。”   占青:“会不会府中混进了人?”   陆崇摇头,“若是外面的人,今晚可就不是迷药这么简单了。”刺客那么想杀连双,这么好的机会一碗致命毒药岂不是更直接。   “芙蓉院可有异常?”   肖白:“属下并未发现异常。”   “难道是白芙蓉?”占青不解:“她为何要帮表少爷害连姑娘?”   侯甲:“后宅里的女人要害另一个女人,很简单,争风吃醋。”   肖队长、占青,还有屋内一众侍卫都纷纷侧目,心中十分佩服,敢揶揄将军,也就侯甲这个直肠子干得出来。   陆崇白了侯甲一眼没跟他计较,“我家里就两个半主子,都能整出这么一出戏,若是再多几个女人岂不是要血雨腥风?倒是有些佩服妻妾成群的男人,是怎么在一群女人的算计中活下来的。”   “将军,这您就不懂了。”占青非常在行道:“女人的算计也只是针对与她有竞争的女人,要依附的男人她死心塌地,怎会害他,男人都是安全的,您看白芙蓉就没对您下手。”   “你很懂?”陆崇斜倪他一眼。   占青赶紧摇头,“不懂。”将军说不懂他就什么都不懂,懂也变成不懂。   陆崇:“放开对芙蓉院的管束,准许她们自由出入将军府。”   肖白问:“不抓起来审吗?”   “信烧了,昨晚的饭菜也扔了,你有证据吗?”陆崇起身走到门边,望着天空中亮如银盘的弯月,“她在我家中待得也够久了,既然自己作,那便再送她一程。”他要让将军府的后宅干干净净,不给她一丝负担和烦恼。   天亮后,陆崇见了母亲一面就去给皇上办差了,刺客的事事关连双不能让陛下知情,陆崇没敢耽搁太久就去了京西守军驻地。   府中发生这么大的事,并没有惊动太多人,梧桐院几个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灵冬觉得奇怪,她往往天不亮就醒,昨夜怎会睡得这么沉?灵雨说也许是鸡汤中灵芝的缘故,所以才睡的沉些。昨晚厨房送来一大碗鸡汤,主子分给她们每人一碗。   姑娘宽厚,睡的迟些也不是什么大事,灵冬也没在纠结,分派几个人各忙各的事去。   去厨房端饭菜的春桃觉得奇怪,“李厨子今日怎地这般殷勤,给咱们院里几个人的饭都放在锅里温着。”   春柳:“也还好吧,往常也给温过。”   “往常是咱们去厨房说好话,他才不情不愿地做,今日你看他脸上都笑出褶子了,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对你爱答不理你不乐意,对你笑你还起鸡皮疙瘩,你比主子还难伺候啊。”   吃了顿不早也不晚的饭后,孙管家带郎中来给连双把脉,确定没问题后,让灵雨跟去领补品。   一刻钟后她小跑着回来,进院子就开始嚷嚷,一脸的兴奋:“赵姨娘他们走了。”   “这么突然?”   “嗯,听说是赵姨娘自己要走的,夫人想留都没留住,早饭都没吃。”   “赵姨娘不是不想走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在厨房听人说昨晚将军回来过。”春桃神秘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几个丫头心照不宣。猜测赵姨娘他们多半是被将军赶出去的,并非是自己主动要走,只是不知所谓何事,府中半点风声都没有。   ……   芙蓉院,从昨天夜里白芙蓉就开始坐立不安,房间的地面都快被她踏出一条痕迹来。   昨晚是她让春香去厨房偷偷给梧桐院的鸡汤加了安眠药粉,也是她让冬梅半夜给赵文成送纸条。   原本以为陆崇不在府内,没人拦得住,可万万没想到夜半陆崇回来了,难道老天都在帮连双?   白芙蓉又气又怕,一宿没睡,府内侍卫来去匆匆,她的心也从昨夜提到天明。   “姑娘,您不用担心,这事跟咱们没关系。什么证据都没有,即便将军把咱们关起来,只要咱们咬住不松口,难道凭一句猜测对咱们动刑不成?即便将军不待见咱们,您也是皇上送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将军不会那么做,您放心好了。”   “对。”白芙蓉定了定心,“若是有人来问,不承认,陆崇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不过直到赵文成离开也没人来芙蓉院问一句。白芙蓉这才稍微松口气,可还是不敢彻底放心,陆崇不是轻易可以糊弄的。   春香去前院打听,半个时辰后她兴冲冲跑回来,“姑娘,管家说今后咱们芙蓉院的人可以出府了。”   冬梅,“那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逛逛了,来将军府这么久跟坐牢似的,出个门都要被问东问西。”   白芙蓉可没他们两个那么乐观,“为何突然准许咱们出府?”   “也许是赵文成走了,将军觉得府中没别的男人,安全了,也就放开了管束。”   “梧桐院那边如何?也可以随意出入吗?”白芙蓉问。   “嗯,管家说都可以的,只是连双好像不喜欢出门,咱们来这么久您见她出过几次门?出梧桐院的次数都有限。”   “她跟咱们不能比,听说以前吃了很多苦,现在能躺着便是享福,不愿意出门也可以理解。”   白芙蓉,“但愿如此吧。”这次没有动得了连双很遗憾,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让她逃过了。   赵文成那个祸害走了,几个丫头高兴,拉着连双出去晒晒日头、看看雪景,天气逐渐转暖雪在慢慢融化。于是连双就在梧桐院前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走到隔壁,连双突然看见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从大门下面的缝儿往外拱。   仔细一瞧,这竟是前几日与银子一起丢失的小龟。 第36章 斗智   小龟和银子一起丢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那日陆崇想偷偷把小东西扔到连双房间没有后,只好把它养在卧房,每日亲自喂食,这件事毕竟不光彩他也不想旁人知道,所以占青和侯甲都不知主子房里藏了小龟。   前两日陆崇忙着抓刺客没回过房间,昨晚又有别的事耽搁,回房睡了没多久又出门去,所以根本就没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活物。   好几天没人喂食,小龟终于忍不住从床下的水盆里爬出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虚掩的门顶开一条缝,也不知它是怎么找到大门的。   几个丫鬟只当是小龟自己跑出的,连双却觉得不对,小东西在她房间不爱挪窝,为何偏偏那晚跑出去?还跑到陆崇那里?   偷她银子的贼不可能把一只龟扔到陆将军院内,那小龟是怎么过去的?除非那个贼就在隔壁。   这个想法让连双坐立不安,觉都睡不好了。三更天都快过了,还是一点困意没有。不看个究竟她没法睡。连双气咻咻地掀开被子下床穿好衣服,出门前搬了把凳子。   今夜天气不是很晴朗,月亮偶尔从云层后面露出个头,片刻又被乌云遮住。连双来到墙下,找了处合适的位置踩凳子爬上去。隔壁墙边有棵树,连双骑在墙头,小心翼翼地顺着树干下来。   连双没进过陆崇的院子,但猜想格局应与梧桐院相差不大,她在疑似陆崇卧房的门口停下,房门没上锁而且有一条很小的缝。   推门进去,在门口桌上摸到火石,这是府中惯例,火石和蜡烛或是油灯都放在进门左手边的位置,方便夜里燃灯。   点上蜡烛,屋内亮堂起来,房间很空旷,除了床、柜子和圆桌就没旁的东西,连双咬着嘴唇想:擅自进入镇北将军府的卧房,会不会被陆崇点天灯?   纠结了一会儿连双开始翻找,来都来了不弄明白心里总惦记。她把陆大将军放银票的地方都找到了,也没有找到自己那包银子。   难道是自己错怪他了?连双坐在床边打量房间,陆将军的屋子可真干净跟他那个人一样,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所以也没有太多地方可以藏东西。   也许真是巧合,算了回去睡觉吧。连双起身准备走人,脚后跟却碰到个东西,她弯下腰用蜡烛往床下照,一个木盆,里面装了一半水。正想着陆崇把洗脚水藏床下做什么,就看见木盆旁边有个黑色包裹。   连双心跳加快,伸手勾出包裹,打开后她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这就是她的银子啊。十个银元宝和金银首饰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高兴过后又气得咬牙,好一个陆将军,这招贼喊捉贼可是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她就说怎么会那么巧,准备第二天走,天一亮银子就丢了,原来是家贼。   哪怕是小龟从别的地方出现,她都不会怀疑陆崇,谁能想到堂堂镇北大将军会做贼?   将包裹包好,连双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陆崇,想起刚刚在抽屉里看见的一沓银票,决定礼尚往来。   屋顶上,掀开瓦片将屋内一切看在眼里的侍卫:“不用拦吗?”   肖白心中纠结,将军让他保护人,可没说用不用保护他自己的银子啊?   那晚赵文成混蛋玩意搞事,他挨了罚,这会儿屁股还疼呢。万一弄错了,将军再罚,他屁股还能要吗?   到底管还是不管呢?   侯甲的一句争风吃醋,他也猜到了一些,将军虽然没有明说,可他对连姑娘的态度确是变了,以前下令是监视、看管,现在是保护。   所以,在将军心中人应该比银子重要吧?万一连双以后成了另一个主子,那他岂不是多管闲事?将军不差这点银子,再说人看住了,人和银子都还是将军的。   打定主意,肖白道:“管什么管,这不是咱们该管的。”   侍卫挠挠头,心里纳闷:屋里这位什么来头,队长都不敢招惹。   银票二十张,共两万两白银,大概是陆崇对自己府中的护卫十分自信,这么多银票就这么放在柜子的抽屉里,锁都没有,这下可便宜她了,连双暗自高兴。   将银票揣进怀里,心中的怨念终于小了些。熄了蜡烛原路返回,攀树干爬墙时,衣服还被刮了一下。   回到房间,灵雨睡得跟小猪似的,丝毫不知主子半夜钻了将军的房间,若是知道得吓出个好歹。府中所有下人都知道将军的书房、卧房不能进,无令进者,死罪。   回房后连双拿了两件衣服放包裹里与银子一起包好,披上斗篷又走出房间。   肖白在房顶吹了会儿冷风,正想回去趴会儿,就看见梧桐院那边有个黑影走出来。   又要干嘛?肖白无奈,悄无声息地落到连双身后,看见她背着包裹往角门那边溜。这是拿了银子准备走人?   肖白扶额,连姑娘胆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这是不知者无畏,还是恃宠而骄?   不管怎样,人是不能从他手里走掉。   走到角门,连双拿出钥匙,为了以防万一很早以前就配了角门的钥匙,今晚终于派上用场了。   咔哒一声,锁开了,打开门她就自由啦,连双兴奋的心脏砰砰跳,这时就听头上有人说:“连姑娘准备去哪儿?”   连双一哆嗦,锁和钥匙同时落地,循声望去,就见墙上坐着个人,乌漆嘛黑的看不见脸。可听语气应该是府中人,连双站着没动。   “连姑娘不用害怕,我是府中侍卫肖白。”肖白跳下来,走到门边将地上的锁捡起,重新把门锁上,钥匙还给连双。“天黑路不好走,姑娘想去哪儿,不如明日我送您。”   连双淡定接过钥匙,“好。”   今晚不行那就明日,翌日吃过早膳,连双抱着包裹,刚出梧桐院,肖白便来到跟前,“姑娘您不能出府。”   连双皱眉:“不是你说我要去哪儿,你送嘛?”   肖白讪讪道:“此一时彼一时。”   “你诓我。”连双哼道:“我偏要出去呢?”   “出不去。”肖白十分肯定,“您打不过我。”   “……”连双转身奔主院,“那我就去找夫人评评理。”   肖白哪里敢让她去找陆夫人,大家都知道将军的母亲没主心骨,万一被连双说动把人放走那还了得。拦住她的去路,“打个商量?”   连双一撇头,“没得商量。”   两人在梧桐院外互不相让,把灵冬几个还有府中打扫的丫鬟小厮看得一愣一愣的。肖白的一张俊脸都快纠结成麻布了。   连姑娘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富贵人家的闺秀还要安静,怎么突然就不老实了呢?不让出去她就要闹,关键还不能来硬的。   将军说要保护好人,又不能拘着她,不拘着的意思是不是表明人可以出府?他亲自护着想来也不会出事。   最后,连双顺利出了将军府,不过身后跟着肖白这个大尾巴,把她看得死死的。   成衣铺里连双以试衣为由将人都干了出去,然后给老板娘一两银子叫她不要声张,刚刚在外面她看见这间铺子二楼与隔壁有块木板连着,她想试试从上面爬到隔壁。   刚从窗户迈出一条腿,就听肖白在下面喊:“给您拿个梯子吧,木板不结实,掉下来腿就断了。”   一听这话连双就觉得腿抽筋,刚刚那点冒险的勇气瞬间全无,赶紧撤回腿,是呢万一腿断了就不用跑了。   上面不行就找找下面,终于在一家茶楼后院找到了个狗洞通向院外,狗洞爬到一半,肖白又在头上絮叨,“这洞太小,卡住连姑娘了,快快,把洞挖大点。”   十来个人七手八脚就将人家的墙给拆了大半,茶店老板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肖白和他手下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不敢惹,就扯着连双袖子不松,非让她赔银子,否则就不准走,什么将军府不好使,“拆了别人的墙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陪。”   肖白在一旁看热闹,最后连双不得不赔茶店老板二两银子才赎回自己的袖子。   从半人高的狗洞出来,连双恨恨地将包裹摔在地上,转身潇洒走人、那是不可能的,里面装着自己全部家当,不得不憋屈地自己捡起来,哎!   连双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他们眼中的一个猴儿,看着她上蹿下跳,最后还搭上银子。   狠狠瞪了一眼憋笑的肖白等人,连双背上包裹继续寻找下一个机会去了。   饭馆、金楼、米铺……但凡连双觉得有后门或是有机会能让她溜的地方,她都要进去逛逛。无奈肖白寸步不离,连上茅厕都要将楼围起来。又或者总是在她即将逃脱成功时将她堵个正着,时间拿捏的十分准确。   直到太阳落山,精疲力尽的连双也还是没能逃出肖队长的手掌心。   “肖队长,您打个盹行不行?”连双无力地坐在布行外的台阶上,腰酸腿痛实在是走不动了。   “姑娘,您别为难我们。”肖白叹气,“有事等将军回来您跟他商量着来,将军不会为难您,但若是我们失职就不一样了。” 第37章 跑了   肖白开诚布公,真心希望连双不要再折腾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连双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折腾还是得折腾,怀里揣着陆崇的两万两银票,不走等着被捉吗?   白天不行,连双再次把希望寄托在夜里,前半夜都精神的很,后半夜大概也许就放松警惕了吧,毕竟跟着她跑了一整天,挺累的。于是后半夜连双打着哈气爬起来,穿好衣服,抱上装满银子的包裹,继续她的逃跑大业。   可这次钥匙怎么都打不开角门的锁,手都捅酸了,锁仍旧没开,气得连双摔了钥匙,咬牙切齿道:“肖白!”   “在呢。”肖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连双十步外。“姑娘找我何事?打不开吗?哦,忘了跟您说,锁已经换新了,想从这出去恐怕行不通。另外,将军府没有狗洞,墙上有弓箭手瞄着呢,一只鸟都飞不出去。除非您能化成一滩水从墙根渗过去,否则还是回去睡觉把。”   肖白打着哈气,他困得不行,连双好歹还能睡会儿歇歇气,肖队长可是日夜不眠,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连双:“……”这是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给你一万两,放我走。”   “不行。”肖白拒绝的十分干脆。   “两万!”价码翻倍。连双把从陆崇那顺来的两万两都拿来贿赂肖白,也是下了血本。这个数量别说普通人,就是大户人家也未必有这么多银子。   “不行。”不愧是陆崇培养出来的人,肖白犹豫都没犹豫一下。   银子行不通,连双又被堵回来,睡觉是睡不着了,她就不信邪,每隔一个时辰就出去试试,肖白就跟在她身上长了眼睛似的,都能十分准确地将她堵回来。   次日,连双继续出门,这次她改变策略,在闹市谎称有人欺负自己,路人看见她是个漂亮姑娘,群情激奋地指责肖白,尤其是男人们把几个侍卫团团围住。   连双心中一喜,正想钻进人群逃之夭夭,肖白噌的一声抽出腰间寒光闪烁的佩刀,起哄的人哗啦一下全都跑没影了,真是比兔子还快。   肖白摊开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继续。   连双气鼓鼓地往前走,大约半个时辰她看见一华服男子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几名家丁,此人器宇轩昂,面相上看不像坏人,周身也有一股正气。   虽说人不能看外表定好坏,但想不出办法的连双决定试一试,她跑过去拦住男子求助他:“公子救我,他们要抢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她指了指身后几步外的人。   肖白:“……”看了一眼怯生生、装作很害怕的连双,走上前抱拳施礼,“魏大人!”   魏湛煦看看粉面桃花的姑娘,再看看肖白,笑着问:“你们将军改行做强盗了?强抢民女是第一桩买卖?看样子似乎不太顺利啊。”   “大人说笑了,这是我们将军府的人,不用抢。”肖白又施一礼,转头对连双道:“这位是户部侍郎魏大人,也是将军的好友。”   “……”连双站在原地,僵成一根木头。片刻后,她垂着头对魏湛煦道:“抱歉,打扰了,告辞。”   肖白对侍郎大人拱拱手,追着连双离开。   魏湛煦饶有兴味地看着远去的连双,将军府什么时候多了个美人?陆崇回来这么久两人也就喝过一次酒,没听他提起过。看样子似乎是金屋藏娇没藏住,美娇娘自己跑出来了。难道铁树终于开花了?下次见面可要好好问问。   又是与肖白斗智斗勇失败的一天!   之后接连三天,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逃跑都没能成功,连双熬得眼下青黑一片。几个丫头担心的不得了,劝也劝不住,只好各种补品轮番喂。   连双没辙了,肖白属狗的吧,顺风就能嗅着她的踪迹,陆崇让他看家护院还真是人尽其才。   跑不了,陆崇回来可怎么办啊?将军府的地牢恐怕还空着呢,万一让她住进去那岂不是姑姑都找不到自己了?   连双躺在床上望着虚空发愁,她连二皇叔的杀手都能躲得过,怎么就逃不出将军府呢?哎!   灵冬看着不断叹气的主子也是没辙,只好给她揉揉酸痛的小腿。这几日连双想尽办法逃往外跑,已经不瞒着梧桐院的四个丫鬟了。   开始她们还拦着,后来见连双无论怎么折腾都逃不出去就都不管了,只在人疲惫时送上一碗燕窝或是鸡汤,睡前准备好一盆温度适宜的水泡脚解乏。连双自己都觉得对不住院里的几个丫头。   “姑娘!”春桃也是个急性子,人没进来声就先飘进屋内,“春和公主来了。”   “真的!?”连双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快请她进来!”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能不能成功逃出将军府,就看表妹的了。灵冬觉得可能要坏事,可她毕竟是个丫鬟,劝不了主子,春和公主也不是她能说上话的。   不一会儿,陆南春带着两名宫女走进来,今日她从母妃那得了一把绿如意,便很痛快地答应她来九皇叔家里看连双。   “哎呀!”陆南春看见人惊讶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坏蛋又欺负你?”   眼前的连双眼周发青、脸色憔悴,整个人都很颓废,一点都没有前几日见到的精气神,小公主以为又是那个登徒子欺负她,顿觉来气。“我去帮你教训他。”母妃的朋友怎能任由那个混蛋欺负。   连双赶忙把人拦住,“这次不是那人,是、是你九皇叔。”   “九皇叔?”陆南春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说出的话声调都变了。   “嗯。”连双点头,面露痛苦道:“他将我软禁,夜里也不让我睡好……”   哪知这句话让陆南春误会了,她惊讶的眼睛瞪溜圆,“九皇叔不让你睡觉?还在夜里?”   她不禁想起从宫女那搜来的画本子上的故事,一时间小公主心中受人尊敬的九皇叔变成了道貌岸然的好色之徒。   “哎,不对啊,九皇叔不是没在京城吗?他怎么让你夜里不能睡觉的?”陆南春突然想起来陆崇在京外练兵呢。   “陆崇不在京城?”连双问道,陆崇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但人在哪里她可不清楚。   “对啊,他去给我父皇办差,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九皇叔人都不在他是怎么欺负你的,莫不是你把别的男人当成了九皇叔?”陆南春眯眯眼,语气不善道:“你敢污蔑九皇叔,即便你是母妃的朋友本公主也不会放过你,谁都知道九皇叔不好女色,你以为编排他两句,本公主就信了?”   “……”连双眨眨眼,半晌才明白陆南春话里的意思。   连双很是无语,她本意是想告黑状,把肖白的行为扣到陆崇身上,怎么就变成陆崇好色了?这孩子是不是想太多了?“公主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避免她想太多,连双就从冲喜嫁进将军府与陆夫人的一年之约说起,把前因后果跟她说清楚,“我已经和将军府没有关系了,可陆将军不让我离开,还派人看着我,我担心有人对我不利,夜里都睡不好。”   陆南春小手一拍桌子,“九皇叔怎么能这样,父皇要给他娶媳妇他不要,难道自己抢的就香?”   连双:“……”等见到姑姑得跟她说说,别是伺候的奴才带坏了表妹。“将军也不是那个意思,是他手下人不懂变通。”   “本公主去找他们理论。”   “别去。”连双把人拉住,“那些人是将军的手下,只听你九皇叔的,旁人说话都不管用,夫人都不行。”   “那怎么办?”陆南春也知道陆崇的威名,别看她是公主,还真没有把握指使九皇叔府里的人。若是人家不听她的,那就丢人了,可她又想帮母亲的朋友。   “我想请公主帮忙。”连双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陆南春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好,就这么定了。”   连双与宫女互换了衣服,跟着陆南春出了将军府,路上她一直低着头,竟然真被她们给糊弄过去了。肖白怎么也不会想到连双会来这手,把春和公主都给算进去了。   远离将军府,马车停下,陆南春问她:“接下来你怎么办?要不我回去跟父皇说让你进宫吧。”   连双换回自己的衣服,再把银子从食盒里拿出来,陆南春给她带去很多宫中的糕点,出来时食盒正好装她的金银首饰。   “多谢公主好意,我还有事要办,请您回去转告娘娘不必担心,这几日我会住在北城门的满月客栈。”姑姑知道自己出了将军府,一定会派人来找自己。   与陆南春分开后,连双先去伯阳侯府找元宝,可是元宝随吕世子出门了,没办法只能在客栈住下。   陆南春身边那个宫女天黑后才从将军府离开,看门的守卫纳闷:怎么多走出去个人?一琢磨不对赶紧报给队长。   肖白一听就知道坏了,去梧桐院一看,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第38章 找人   连双没影了,梧桐院留下几个哆哆嗦嗦的丫鬟,还一问三不知。兹事体大,肖白不敢耽搁,立刻派人给陆崇送信,他开始着手找人。   京郊西大营,陆崇按陛下的旨意整顿军务,实际哪里用得着他整顿,京畿重地的守军管理严格,他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天夜里他接到家里来信,当晚便赶回来,次日天刚亮就到家了。陆崇脸色阴沉地来到梧桐院,灵冬抖着手递给他一个盒子。   盒子很精致,占青看着眼熟,“这好像是属下给连姑娘装首饰的盒子。”当初陆崇让他给连双准备首饰,用的就是这个盒子。   想到自己床下藏着的东西,陆崇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打开盒子,然后被气笑了。盒子里装着小龟,龟背上写着“妙手空空”,大概怕他不懂,还在小龟脖上系了手指宽的白布条,上面用黑墨写着“陆崇”两字。   看看自家主子的脸,占青心里嘀咕:啥意思啊?   陆崇却明白,妙手空空有个典故,简单点就是贼的意思,说他陆崇是个贼。反手拿走他两万两,贼中高手是她连双才对。   小龟嘴里叼着块碎肉,抬起小脑袋看陆将军。   “竟是你坏了事。”陆崇屈指一弹,小龟四脚朝天仰躺过来。他将盒子给灵冬,“好好照看。”   走出梧桐院陆崇先去了皇宫,最好的结果便是连双随陆南春进宫。可事与愿违,陆南春说半路就把人放下,宫中守卫也确定连双没有进宫。   出了皇宫,陆崇沉着脸吩咐:“去衙门找人帮忙,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侯甲领命。   “吕世子还在西大营?”陆崇去西大营,在兵部任职的伯阳侯府世子吕文斌也一同去了。   “在。”占青回道:“傍晚还见他在营中走动。”   陆崇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本将军这就去跟他要个人。”   ……   没有找到元宝,连双只好在客栈等。满月客栈是城北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她与元宝第一次进城就看见这家客栈,那时他们不敢住,只在客栈后墙躲了一夜,所以记忆深刻,而且这边不大繁华,连双才会选择住这里。   这些天她累坏了,终于睡了个好觉,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完毕,连双拿上包袱下楼准备吃点东西,店家说早饭已经没了,午饭还没做,她肚子饿就出门找吃的。   客栈在一条街的末端,往前走人会多些,道路两边商铺林立,小贩随便找个空地、不妨碍店家生意的地方支起摊子卖些日用或是小吃。离中午还有些时间,吃饭的人不多,连双找了家铺子进去,要了碗羊肉汤和饼子,冷飕飕的天气吃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通体舒畅,从心里暖遍全身。   背后有人交谈,“你说那个女人究竟犯了什么事?让衙门满大街找人。”   “不管犯了什么罪,怕是要完,镇北大将军震怒,不会放过她。”   连双手一抖差点把喝了一半的羊肉汤扣到桌上,她赶紧付了饭钱走出羊肉铺,又买了顶羊皮帽子戴上。   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连双在一棵大柳树旁蹲下,这里背风也能挡住巷口过往路人的目光。连双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贪财拿陆崇的银子。   大约是因为那两万两,陆崇才会兴师动众地抓她,这要是把她找到,不得活剐了自己啊。越想越后悔,可走到这一步后悔也无济于事,听到巷口有人进来,连双赶紧起身往巷子另一端走。   她想回满月客栈躲一躲,可刚走到拐角就看见客栈门口站着两个官兵。还好她反应快及时缩回头才没有被发现。连双也顾不上等姑姑联络,转身偷偷离开。   走着走着就听身后有人说:“那边那个是不是?”   “人家说是二八芳龄,那个一看就是生过孩子的老女人,别光想着领赏钱,若是弄错了,小心将军砍你脑袋。”   那人讪讪道:“一千两银子也不好赚,将军怎地不给个画像,就说了年龄特征,这怎么找?”   “好找还能给那么多银子?别废话了,去那边转转,运气好让咱们碰上可就发财了。”   路人的话可把连双吓坏了,陆崇还悬赏,一千两?自己还挺值钱的。   幸好她事先准备了灵雨的旧衣,粗布棉衣穿在身上圆滚滚的,头上戴着很土气的羊皮帽,这身打扮与寻常村妇差不多,走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即便如此,路上也有人打量她。   没办法,一千两银子诱惑太大了,别说像村妇,只要是个母的,就有人打量。若不是她头上戴着帽子怕是早就被认出来了。怕有人掀帽子看她的脸,连双专挑人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似乎感觉士兵越来越多。   连双还不知道陆崇已经将大部分人都集中到了北城,因为他接到消息:城北的满月客栈昨晚住进一位女客,据客栈老板和小二描述,可以确定就是连双。   等陆崇赶到满月客栈,连双已经走远了。客栈老板瑟瑟发抖,“那位客官只说出去吃点东西一会儿便回,小人也不知她为何没有回来,真的不关我的事,小人哪里知道她是犯人啊?否则借一百个胆也不敢让她住进来。”   陆崇冷峻的眼神淡淡扫过去,“谁跟你说她是犯人?”   “呃?”胖胖的中年男人被陆将军这一眼看得头皮发紧,心想这么个找法不是犯人还能是什么?   侯甲:“应是连姑娘发现咱们找她所以才没敢回来,属下已经派人在附近找了。”   陆崇点点头,心情沉重地走出客栈。天空中零星飘着雪花。他摊开手,细碎的雪片在手中融化。   这么冷的天,万一病了怎么办?本来伤身子就不大好,所以得尽快找到人才行。“城门给我守好,不能放她出城,另外加派人手,今晚务必将人找到。”   所以当连双好不容易走到她熟悉的北城门时就看见肖白蹲在那。肖队长一脸青灰、阴霾罩顶,若不是将军着急找人用得到他,估计又得挨一顿板子。   他想不明白连双如何说服春和公主与她狼狈为奸?小公主看着挺聪明,怎么连陆崇的人够敢拐?   城门出不去,客栈不能住,可苦了连双,东躲西藏到天黑,零星的雪片变成了米粒似地往下洒,掌灯时分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   连双又冷又饿,不敢去店里吃,只好拿出路边买的饼子啃。吃饱了便开始找过夜的地方,最后在一户人家屋后的柴堆找到了落脚点。   她把木柴挖了个洞钻进去,外面再用柴堵住,挡风,虽然不太暖和,但已经比在外面吹冷风好太多。   没一会儿,一只花猫跑进来窝在连双身边,都挺可怜的,连双没赶它走。担惊受怕了一天,她很快就睡着了,夜里被冻醒,便将花猫抱进怀里这才睡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连双感觉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知状况的连双慢慢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硕大的黄色狗头在眼前,木柴被扒开一条缝,花猫早已不见踪影,大狗伸出舌头往她脸上喷气。   若不是长久以来练出来的胆量,连双早就惊叫出来,她把木柴往大狗身上一扔,自己夺路而逃。大狗在后面紧追不舍,追上了蹭蹭连双的腿,不咬人也不乱叫,还冲她摇尾巴,估计以为连双跟它玩呢。   连双跑到气喘吁吁,见大狗不咬人,她累的跌坐在雪地上。有几个官差从远处走过来,连双赶忙背过身,摸大狗的脑袋,嘴里说道:“大黄,叫你不要乱跑,偏不听,害我出来找,再不听话就卖了你……”   那官差本想过来查看,可听她这么说,再看看她身边的狗便直接过去了。将军府跑出来的那人身边可没带狗,想来是附近的居民。   连双惊喜地发现,带着狗就不会被怀疑。于是她也不撵狗走了,就带着它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那些士兵和衙役看见她带着狗就会自动忽略。为了感谢大狗,连双给它买了两个大肉包,这下大黄更是不肯离开了。   就这样躲了一天,又到了夜里,连双不敢再回柴堆,只能再找过夜的地方。一人一狗找了一处破宅子,可里面已经是乞丐的地盘。见连双是个姑娘,有两个乞丐动了歪心思,大黄发狠地叫唤,才把人吓退。   狗叫声引起了注意,他们走后不久就有衙役来到这里。   得到消息后,陆崇薄唇微抿,凛冽的寒光从眼中闪过,她宁愿与狗为伴、跟乞丐抢地盘也不肯回将军府,他有那么可怕吗?   刺客伏诛连双并不知情,这样她还敢在城中乱窜,若不是他事先将刺客全灭,她还能活到现在?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笨。   两天一夜过去了,这种天气一直待在外面定会生病,若是倒在哪个角落,死了都没人知道。   陆崇心急如焚,很是后悔,应该早些跟她说清楚。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第39章 找到   不出陆崇所料,连双这会儿已经开始头脑发昏了、步履蹒跚了,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能让她过夜的地方。她快没有力气了,只好在背风的偏僻巷子里坐下,停了雪的夜里更是冷得透骨。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连双抱紧自己,将头埋在臂弯,此刻她又累又困,仿佛又回到了被追杀的日子,筋疲力竭又无能为力,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的恐惧挥之不去。   坐在墙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双想起了父皇的嘱咐,心头蓦然一酸,眼泪成串地往下掉,“父皇,儿臣不孝,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大黄像是感觉到了连双的心情,用大脑袋拱着她的胳膊。连双只好放开自己,把狗头放在腿上。   父皇让她好好活下去,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好困好累,她要睡了,如果、如果挺不过今晚便可以见到家人了吧。   陆崇找到偏僻窄巷时,连双已经意识模糊了。触到她冰凉的身体,陆将军气得忍不住怒吼:“能耐的你,你倒是再跑啊?”   大黄露出尖牙对陆将军咆哮,侯甲抽出刀往它脖子上一放,它立马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这畜生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见到陆崇,连双先是惊诧,见他凶自己,她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上来,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控诉:“是你先拿走我银子,明明是你不对,你还凶。我把银子还给你。”   她用冻僵的手从怀里拿出银票,“一文没动,都还你,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原来她就是为了这点银子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惨样,陆崇是又气又心疼,他扯过银票,厉声道:“不行。”   连双还想在为自己争取一下,哪知陆崇解下大氅盖到她脏乎乎的身上,然后两手一伸将她横着抱起来。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连双呆呆地仰着头看他。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烧得太过,出现了幻觉,还不等她想明白,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占青将马车赶得飞快,马车里陆崇扒了连双的粗布棉衣,将人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身子,两手不停地揉搓她冻僵的脸蛋和手脚。   到了将军府人总算是热乎了些,府中已有郎中等候,经过一番诊治,天亮后,连双才开始慢慢退热,人却一直没有醒。   陆崇守在床边,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摩挲着,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若是发现的再晚一点,连双可能……,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陆崇的心就针扎似的疼,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他非常后悔,更是后怕,若是自己细心点或是考虑得再周全些就不会让她陷入险境,是自己没有护好她。   闻讯赶来的陆夫人见到这个情景脑子里轰的一响,她指着两人牵着的手,“这、这……”   徐嬷嬷冲她摇摇头,指了指外面。陆夫人瞧了瞧没看自己一眼的儿子,叹口气随徐嬷嬷走出房间。   等走出梧桐院,陆夫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映雪说的没错,我不该不信她,早知如此,应该早点把连双送走,崇儿怎么偏偏就对她……哎!”   徐嬷嬷劝道:“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行,崇儿绝对不能娶连双,我儿子的名声不能毁在女人手里。”陆夫人郁气难舒,想要返回把陆崇给揪出来。   “唉吆”徐嬷嬷赶紧将人拉住,“夫人呐,您这会儿去,惹恼了将军可如何是好?”   连双昏迷不醒,陆崇把她当宝贝一样呵护,这个节骨眼陆夫人若是说出不中听的话,以将军的脾气定是要与夫人翻脸的。这对母子,向来是儿强母弱,儿子能做母亲的主,陆夫人可管不了陆崇。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下去?”   “夫人您先不要着急,连双这不是还没醒吗?等人醒了再说也不迟,况且连双自己跑了,她不见得就愿意留在将军府。”   “她不愿意有用吗?崇儿什么脾气?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都会想方设法得到。”   徐嬷嬷心想您知道还管什么啊?关键是您也管不了。徐嬷嬷有预感连双这丫头恐怕是要飞上枝头了。   “您不用急,或许将军只是心里喜欢,若是真劝不住,为妾也未尝不可。”正妻要看出身、学识,妾的就无所谓了。连双冲喜就是走个过场,算起来堂都没正经拜过,根本算不得真正嫁人,以她的美貌做妾也是绰绰有余。   “对,你说的有道理。”陆夫人恍然大悟,先前儿子对女人一点不上心,通房侍妾一个没有,突然来一个她就往娶妻上想了,他儿子位高权重定是要几个妾伺候的。   终于把人劝住了,徐嬷嬷也是松了一口气,扶着主子慢慢回了主院。   连双昏睡了一天,再次醒来已是日落西山,屋内也点起了灯。刚睁开眼她还是懵的,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被陆崇逮住了。   她想要坐起来,抽手没有抽动,转头就见陆崇趴在床边,手里攥着自己的手。连双脑子一炸,脑中突然想起陆崇将她抱起来的那个情景,意识模糊时似乎感觉陆崇对她、动手动脚?   连双用力抽出手,陆崇抬起头,见人终于醒了心中一喜,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   “啪”地一声被拍掉,陆崇愣了一下,随后轻笑,“醒了就这么有精神,看来是没事了。能躲过我两日追捕,你可真有本事。”陆将军打了个哈气,连双在外面多久,他就多久没有休息,刚刚实在乏了才趴下小睡了一会儿。   连双心想这都是躲避杀手练出来的,她气呼呼的瞪陆崇,用沙哑的嗓音道:“再有本事也还是被你抓到了。”   陆崇单手拄着下巴,笑容温和地看着她,“所以还是我本事更大,要不要我做你的靠山?”   陆崇轻易不笑,此刻笑的这么灿烂,又或是不怀好意,连双汗毛倒数,她把被子往上拉,做出防备的姿势,“我告诉你哦,你是将军也不能占我便宜,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陆将军没忍住哈哈大笑,压在心头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笑够了,他突然道:“本将军也不是随便之人,既然占了你的便宜就会负责,明媒正娶如何?”   “……”连双像遭了雷劈一样,僵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崇也不急,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半晌,连双恶向胆边生,探出身子,伸出手揪住陆崇的脸颊往两边拉,扯了两下后呐呐道:“不疼,我一定还在做梦。”然后她身子往下一缩,把被子蒙到头上,自欺自人地睡觉去了。   陆崇:“……”叹了口气,给她掖掖被子,“不急,你好好休息,睡醒了咱们再谈。”   好一会儿,憋得快喘不上气来,连双才掀开被子,陆崇已不在房中。灵冬和灵雨从屋外走进来。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灵雨红着眼睛,“早知道姑娘您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让您出去。”   灵冬:“姑娘,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   两个丫头说了半天不见连双反应,只瞪着眼睛看着头顶,眼神虚空,灵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子依旧毫无反应,小丫头一捂嘴哭着道:“不会烧傻了吧?这可怎么办?”   灵冬心中也是一跳,“不会吧,将军没说啊?”   连双慢慢转过头,幽幽问道:“将军何时来的我房间?”   见她没傻,灵雨一抹脸,开心地说:“从昨夜姑娘回来,将军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一直守在您床前。”   闻言,连双心彻底凉了,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她心里一团乱麻,感觉指尖现在还留着陆崇的体温,被他攥过的手火辣辣的。   陆崇为何如此?想半天也没想明白,之前还要把她关进地牢,现在突然要娶她。   一想到与陆崇成亲,连双就是一哆嗦,浑身哪哪都不对劲。她有几个胆子敢以身饲虎,嫁陆崇?开玩笑。   难道陆崇有什么阴谋?又或者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可即便如此也没必要娶她啊?本来就不大清醒的脑子,一下子想东想西简直成了浆糊,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   说了一句话连双又开始发起呆,两个丫头说什么,她也是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姑娘,将军对您不一样。”灵冬心思细腻,她曾怀疑将军对姑娘动了心思,昨晚到现在将军守在姑娘床边寸步不离,将军从来没有这样待过一个人,先前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灵雨赞同地点头,“将军可护着您了,春和公主过来都让将军给撵回去了。”   听到陆南春,连双又有了反应,“公主来了?”   “来是来了,可将军认为是春和公主将您弄丢的,还差点没了命,就没让公主进您的房间,然后公主殿下就气呼呼地走了。” 第40章 不安   陆崇黑着脸把陆南春赶走,小公主愤然离去,回宫就找母亲告状。晨贵妃听说连双没事后终于放下心。对女儿非但不同情,还冷哼道:“你九皇叔虽过分了些但也没有大错,你把人带出来倒是安顿妥当啊,就那么把她扔街上,万一出事怎么办?”   这两日她也是吃不下睡不着,既怕陆崇找到人,又怕找不到,皇兄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一天一夜没有连双的消息,赫连颜芝跪在佛祖面前祈求,她也想开了,与其让连双在外头遭受无法预知的危险,还不如让陆崇把她找回来。   “关我什么事啊?”陆南春不服气道:“连双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管她去哪儿,母妃您不讲理。”陆南春气呼呼地走了。   等看不到女儿的影子,晨贵妃忽地站起身,“本宫得去一趟将军府。”   “娘娘,稍安勿躁。”   赫连颜芝红着眼道:“嬷嬷,不亲眼看看她,本宫放心不下。”   周嬷嬷理解主子的心情,若不看看怕是要继续寝食难安。“老奴去一趟吧,将军迁怒春和公主,想必老奴去没关系。”   还真让周嬷嬷说对了,陆崇没拦她。周嬷嬷走到梧桐院心里却是一惊,只见梧桐院外十步一岗,站着带武器的护卫。   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看管重要犯人呢,她战战兢兢地走进院内,院中倒是正常,廊檐下挂满灯笼,将整个院子照得亮亮堂堂。   跟随丫鬟走进房间,连双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虽退了热但脑子还不大清醒,想睡却又因陆崇的话感到不安,这种困乏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着实折磨人。   见到周嬷嬷连双高兴,暂时不去琢磨陆崇那些恼人的话,两人聊了有两刻钟,确定连双无事后周嬷嬷才走出陆府。   回宫的路上,周嬷嬷眉头紧锁,想不通陆崇为何扣着人不放?想到连双吞吞吐吐不太好说的样子,周嬷嬷心中一凛,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车到了宫门口,周嬷嬷撩开帘子下车,看见前方远远行驶的一辆马车似乎是将军府的。   陆崇是进宫请罪来的,他擅自离营三天,总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请陛下治罪。”陆崇跪在地上。   皇上皱了皱眉,“你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了,人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便好,起来吧。”皇上呷了一口茶,“你的事现在满城皆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崇起身拱手:“臣弟决定娶连双为妻。”   还不等皇帝说话,就听门外传来晨贵妃的一声大喊:“不行!”   晨贵妃不顾守门太监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周嬷嬷急得头上冒汗,一遇到若云公主的事,娘娘就容易失去理智,陛下的地方哪能说闯就闯。   半路杀出个人来,皇上脸上稍有不悦,“我与九弟谈事,你闯进来做甚,没规矩。”   晨贵妃先向皇上告罪,刚刚周嬷嬷回来说陆崇也进宫了,她不放心便过来瞧瞧,刚到门口就听见陆崇说要娶连双,她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   皇上不可能真治她的罪,“朕知道你与连双关系好,可即便如此,爱妃也不能拦着她嫁人。”   晨贵妃:“陛下,并不是臣妾要拦着,实在是这件事于理不合。连双是小十三的遗孀,是老九的弟妹,大伯子娶弟媳妇这在民间都是忌讳,乱了纲常,日后两人怎么见人?”我侄女嫁你,你叫我嫂子还是姑姑?首先这辈分就乱了。   “娘娘多虑了,连双与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嫁人不犯任何忌讳,何况她与幽儿没拜过堂也无夫妻之实,算不得真正夫妻,我也从未把她当做弟妹看待,男未婚女未嫁,我娶她合情合理。”   “说的轻巧,没人敢背后嚼你的舌根,可连双定会成为议论的对象,你叫她怎么做人?”   “娘娘此言差矣,连双既成了我陆崇的女人,我们便是一体,我绝不会准许有人污蔑她,我陆崇自信还是能护住她的。”   “哼,你能时时把她带在身边?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再者连双可没说过要嫁给你,你想强娶?”   “娘娘怎知连双不愿嫁我?”陆崇看向晨贵妃,赫连颜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九弟啊,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样貌才华比连双强的人大有人在,你干嘛非要揪住连双不放?”   “没办法,就看上了这个,旁人入不了眼。”   ……   两人你一言他一语争论不休,皇帝都愣了,他觉得赫连颜芝今日很是反常,为了认识不久的朋友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这么大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南春要嫁人呢。   “爱妃!”皇帝喝住她,“此乃九弟家事,我们就不要干涉了。”   一句话表明了皇帝的态度,陆崇爱娶就娶他不干涉。   “陛下!”晨贵妃扯着皇上的袖子,“万万不可啊!”   “下去!”皇上愠怒。   周嬷嬷:“娘娘,回去吧。”   晨贵妃恨恨地看陆崇,眼中像是烧着火,皇帝不明白怎么回事,陆崇心里清楚。他对晨贵妃拱手:“娘娘与连双情谊深厚,真心为她着想,崇感激不尽,请娘娘放心,我定会全心全意待她,她在我身边总比四处漂泊的好。”   “哼,谁说的准呢。”晨贵妃心里带着气,敷衍地与皇上行了礼,甩着脸走了。   “这脾气。”皇上也很无奈,“小九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这么个性子。”   “皇上严重了,贵妃娘娘心地善良,待人宽厚,连双能得娘娘厚爱乃是她的福气。”陆崇再次行礼,“臣弟多谢皇兄成全!”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称呼陆贤为皇兄。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皇帝想。   走出皇宫,陆崇心情十分不错,虽然早就知道不会遇到阻碍,可还是忍不住欣喜。皇上这边不用担心,即使晨贵妃不愿她也做不了主,剩下的就要连双自己点头。   送走周嬷嬷,连双喝了药后总算是睡踏实了,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陆崇在皇上面前给她过了明路。   一觉睡到天亮,精神明显比昨日好了很多。心中装着事,早饭吃的心不在焉,陆崇进来她都没发现。   勺子碰到嘴角,她却毫无察觉,陆崇拿出锦帕给她擦嘴边的汤渍,“怎么这么不小心。”   连双当即扔了手里的汤勺,一蹦多远,警惕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陆崇低低笑出声,神色自若地看着她道:“昨日我的话你考虑得怎样了?”   “什么话?我昨日脑子不清醒,别人对我说过什么全都不记得了。”连双退到床边,一脸戒备。   装傻?陆崇一挑眉,“不记得了?那我再说一遍。”   “不用。”连双摆手,“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您不用浪费口舌。还是说说眼下的事吧,拿了您的银子是我不对,现在悉数奉还。”她把宝贝包裹放到陆崇面前,自己又退回床边,“这是您给的首饰,还有夫人给的银子,全都在这了,一文我都不带走,还请将军放我离开。”   她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眸看着自己,忐忑的模样很是可怜,陆崇心中一软,若是旁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唯独放她走是不可能的,陆崇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思索着该怎样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这一下下仿佛敲在连双的心上,把她急得不行。   等不到陆崇回答,连双道:“我爹将我卖进来时可是说好了的,满一年后将军府就放我离开,很快我爹就来接我,还请将军履行承诺。”   陆崇突然笑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他从腰间拿出一张纸,展开放在桌上,然后眸中带笑地望着连双,“我有一事不明,你爹是怎么生出比他年纪还大的你来的?”   连双:“……”元宝确实比她小,不对,他怎么知道?   “你抓了元宝?”话一出口连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捂嘴。   “不装了?”陆崇哼了一声。   连双不说话,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心里却在琢磨陆崇知道多少。不管知道多少,她与元宝假做父女之事定是露了,那就不必藏着了。   “我与元宝骗陆夫人是不对,可我们没做伤害将军府的事,实在是走投无路,况且我进来冲喜也不是假的啊,只能说各取所需,将军您不能拿这件事为难我。”   “以前的事到此为止,今后不准再提。”陆崇把手里的卖身契撕个粉碎,“现在谈谈我们俩的事。”   连双心想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可她没开口,估摸着陆崇不把话说出来是不会罢休。   “前日我抱了你,在车里为了给你取暖,我与你也有了身体接触,很多人都看见了,我总要负起责任。”   “不、不,”连双连连摇头,“将军您多虑了,不就抱一下嘛多大点事啊,大黄还添过我呢,若是碰一下就要负责,那我岂不是要嫁给大黄?”   “那只狗?”陆崇皱眉,“它已经是一锅狗肉了,你没吃到?”   “……”连双咽了一下口水没敢再说话,心中为大黄的狗命难过了一下。   陆崇叹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第41章 坦白   连双一愣,记得什么呢?   “我们小时候见过,你父皇与我父皇在边界议事,你叫我崇哥哥,我带你下河摸鱼,给你捉过漂亮的小鸟,不过后来被你父皇不小心踩扁了,你哭了好久不理你父皇……”陆崇讲述着两人的往事,眼中带着浅浅的笑。   连双呆然不动,陆崇说的这些她并无印象,那时年纪太小了。她不记得,父皇和母后却记得清楚。   父皇不止一次开玩笑说陆家那小子烦人的很,总想拐走她。母后每次看见她脚底的疤,都忍不住念叨两句,所以即便她没有印象,可陆崇这个名字早已在记忆中。   只是连双从来都不认为陆崇会将那段往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年少无知的一时兴起。现在如此坦白,让他看见不堪的自己,连双心里感到酸涩。   陆崇从桌旁起身来到她身前,“为何不早与我说明?”   连双被他眼中的光灼得心头一热,她偏过头:“儿时的情谊算得了什么呢,何况我与将军利益不同。”   她不信他,陆崇叹道:“算了,过去的不提也罢。赫连初派来的刺客已经被我杀了,暂时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你怎么知道?”连双十分震惊,陆崇不但知道她是赫连叒,还知道刺客是二皇叔的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这并不难,你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其实很多地方有破绽。”陆崇忍不住庆幸,幸好她误打误撞躲进自己家里,若是换个人发现异常连双都会陷入危险。“从那次刺杀我就开始怀疑,之后又从晨贵妃那找到蛛丝马迹,后来我又暗中做了调查。”   “明知有人要置你于死地,还敢跑出去,难道我这将军府比刺客还要可怕?”陆崇叹气,若不是他先把人除了,连双恐怕凶多吉少。   连双苦笑,“于我而言,凡是能从我这里获得好处的都是危险的。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是交给陛下还是赫连初?”   这话让陆崇皱起眉头,她这是有多不信任自己?好处?即便两人毫无关系,他陆崇也不会拿女人换好处。   见他蹙眉不答,连双心中酸涩,眼泪瞬间溢出眼眶,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泪水又在下巴上结成水滴,样子甚是可怜。   陆崇心疼了,拉起她的双手攥在掌心,“谁也不给,我自己留着。”   “你说什么?”连双呆呆地看着男人,忘记了两人此时的行为是有多么不合适。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陆崇用拇指擦掉她下巴上的泪珠,“你是怕我把你送出去才三番五次地偷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陆崇的亲昵让连双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她两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叹了口气,“连双!”陆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将军府缺个女主人,你可愿意?”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连双心中的忐忑与焦灼似乎都得到了安抚。人还是这个人,但有些东西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若她还是北辰公主赫连叒,陆崇娶她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现在她是一无所有的连双,陆崇是她现下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男人。   他不嫌弃自己吗?即便她从云端跌入泥土,即便她变成了路边的野草。   这样的陆崇她是可以相信的吧!一种绵绵软软的东西像风吹落的种子,开始在连双心中生根发芽。   “为什么是我?”她咬着嘴唇,牙齿将红润的唇瓣碾得粉白。   这需要什么理由,喜欢就娶回家。陆崇鬼使神差地说:“我们定过娃娃亲。”   连双纠正他:“是令尊把你赔给我,不想入赘就放我走。”   陆崇一怔,原来她知道,心中忽地一亮,他怎么没想到。   陆崇勾唇浅笑:“入赘?没问题!”短短几瞬,陆将军便看到了入赘北辰这条路对他来说十分有前途,只不过需要排除障碍罢了。   “不、不,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连双连连摆手,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要这只老虎入赘。何况她现在可没陆家条件好,哪里有资格让陆崇入赘。   “我很认真,将军府百万家资与本将军全都归你。”陆崇抛出最大的诱饵。   果然,吃尽苦头为了几个铜板折过腰的连双惊讶地瞪圆了双眼:“百万家资?”   “落了一个,还有我。”陆崇指指自己,“要有我才能有百万家产。”   连双试探着问:“能只选一个吗?哎呀!”   额头被陆崇屈指一弹,“想都别想。”   见她眼珠滴溜乱转,似乎又在绞尽脑汁想托辞,陆崇道:“做我的女人,这世上你可以横着走,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话音刚落就听连双急切道:“我愿意!”   陆崇:“……”得偿所愿却为何高兴不起来。   有银子拿,还有人罩着,傻子才会拒绝。   这是真的吗?她是不是在做梦?连双揪着自己的手指问:“娶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即便如此你还要娶吗?”   陆崇是谁?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父皇在世时对他赞誉有加,这样的人愿意娶她这个落魄公主吗?   “我陆崇娶妻娶的是心爱之人,若时时想着好处,这将军府后院早就装不下了。”陆崇难得开了一次玩笑,不过说的也是实话。   这么多年想要给他塞人的不在少数,包括皇上,这当中牵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所以他才觉得厌烦,至今未娶。   “你真要娶我?”连双还是不敢相信,似乎只有再三确认才能安心,她微微有些兴奋,脸红起来。   “千真万确。”陆崇捏了捏她白皙红润的脸颊,从她漆黑的眸中看自己的影子。   再次得到肯定回答,连双的心终于踏实了,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我不用再跑了,也不用挨饿受冻、担惊受怕了。”   进将军府之前,那种日夜难安的焦灼如影相随,她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好觉,常常从梦中惊醒,很多次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哪个荒郊野外。   她贪恋将军府的安宁,贪恋梧桐院的温暖,曾幻想如果陆幽还活着即便缠绵病榻她也愿意照顾他,她只想要一个避风的屋檐。   现在她是不是可以更加贪婪一点……   “伤心的事都忘了吧,就当做了个噩梦。”陆崇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   耳边是陆崇强壮有力的心跳,灼热的呼吸喷在连双脸上,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嫁给陆崇,哪个女人会不愿呢?   心里变得甜滋滋,连双伸手环住陆崇劲瘦有力的腰,脸在他胸膛蹭了蹭,慢吞吞地说道:“你可想好了,不准后悔,我可是很赖皮的,父皇都拿我没办法,被我赖上休想甩掉。”   陆崇没忍住笑出声来,长大了的小人也还是这么招人喜欢,“不后悔,你想怎么赖都成,而且此事已经得到陛下的恩准,我若反悔就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连双从他怀里抬起头,“皇上知道?”   “嗯。”陆崇道:“放心,他没意见。”   连双终于回过味儿来,她推开陆崇,眯眼道:“先斩后奏?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同意?”   陆将军摸摸鼻子,说心里话他压根就没想过连双不同意,反正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他都没打算放手。   “我觉得你可能拒绝不了我的百万家产。”   连双:“……”   “哈哈哈……”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陆崇大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逗你的。”给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梢,陆崇道:“你先歇着,我去与母亲说一下。”   连双再次感到无语,陆将军做事果然与常人不同,娶妻这么大的事亲娘最后才通知,不知陆夫人会作何感想。   陆夫人得知儿子要娶连双为妻而不是妾,差点扯断手里的佛珠,她抖着手半晌说不出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到底哪里好?啊?那么多大家闺秀你不要,偏偏要娶她,且不说她与幽儿有过一层关系,就连双的出身给你做妾都不配,居然还要明媒正娶,你是想成为京城的笑柄吗?你不怕丢脸,我还要脸!”   早就料到母亲会反对,陈凝雪的性格陆崇清楚,自然有信心说服她,“母亲!连双与幽儿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您就不要再提了。”每次有人提到连双与弟弟,陆崇心中都不舒服,可偏偏连双曾经就是他名义上的弟妹。   “您看不上连双的出身,可外祖家也不是大户人家,您照样做了皇妃,只要儿子有本事就够了,她的家世不重要,也没人有胆子当面笑话我,您大门都不出,有人笑话您也听不见,没必要在意这个。”陆崇不觉得娶平民姑娘丢脸,何况连双可是正经的皇族,但这些不能对母亲言明。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陆夫人气得发抖,脸都变成了紫色。平日,她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今日被儿子气得失了优雅。   母子俩争执不休,可急坏了徐嬷嬷,陆崇她不敢劝,只好对陆夫人道:“夫人您消消气,当心身子。”   “我看他就是想气死我。”陆夫人把手中的佛珠摔到桌上,“气死了就没人拦他了。”   陆将军叹气,也不能为了娶媳妇真把母亲气出个好歹,他走过去给陆夫人揉肩捶背,“这件事您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没得办法,我们已经在陛下那过了明路,若是因为您反对儿子娶了旁人,皇上定会不高兴,以为儿子在戏耍他,您想过后果吗?还是您觉得我的脑袋不重要?”   “你少忽悠我。”陆夫人拍掉他的手,换了个座位,“你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得了圣谕才来告诉我。既然如此你还来同我说什么,爱干嘛干嘛去吧,别来烦我。”   劝说无用,陆崇走到陆夫人面前,撩衣跪下,“母亲,儿子尊敬您,之所以最后才同您说,是因为在儿子心中您永远都是站在儿子这一边,我从未想过您会是阻碍,若是您觉得儿子做错了,儿子给您请罪!”   他这般作为,把陆夫人吓了一跳,起身去拽,可陆崇跪着不动,“您就让儿子跪着吧,什么时候您消了气我再起来。”   陆夫人哪里敢让他一直跪着,她儿子的膝盖跪天跪地跪先皇也跪过当今陛下,除此之外没跪过任何人。   “罢了!”陆夫人颓唐地坐到椅子上,“你的事向来用不着我插手,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也没资格阻碍你的婚事。”   “多谢母亲成全,儿子不会后悔!”陆崇双手触地给陆夫人磕了三个头。   等人走后,陆夫人气道:“你看看,他何时这般讨好过我,为了连双他是什么都不顾了,将来还不得宠上天,若是连双恃宠而骄,将军府怕是没我的容身之地了。”   徐嬷嬷掩面失笑,“瞧您这话说的,将军孝顺怎会让您落到那一步,再者连双也不是那样的孩子,她也算知根知底,要老奴看连双做您的儿媳也不是坏事。”   陆夫人叹气,“吃斋念佛为他们兄弟俩祈福,幽儿狠心走了,崇儿去边关多久,我就捻了多久的佛珠,两个都是心头肉,我也不能因为娶亲和儿子离了心,随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多谢菂菂和琦的关心,我挺好哒! 第42章 坦诚   陆崇走后,连双好久都没有回过神,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十分的不真实。陆崇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她,对于这一点连双并不怀疑。   母后说一个人是否真心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以前陆崇看她是冷冷的,与看一杯水一只碗并无差别。现在的陆崇看她的眼神是直勾勾的,他眼中的光像是一团火,让她也跟着烧起来。   想着陆崇看她的样子,连双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身体也开始发热,觉得屋里闷热她想出去走走。听说她要出门,灵冬把手炉的炭装满,给主子身上穿上厚厚的棉衣,外面披上斗篷,连双觉得自己都快成球了。   “天暖了,不用穿这么多吧。”她就想出去走两步透透气,真没必要穿成这样。   灵雨:“那可不行,天虽暖和了,但您身子骨弱,您可不能再着凉了,要是觉得走路费力,我和春桃扶着您走,总之不能冻着。”   连双无奈,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就随了她们,左右就在院中,不往远了去。   门一打开,连双就被大太阳刺得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现下接近冬末,天气一天比一天暖,院中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砖缝里残留的雪沫子被阳光一照也慢慢地化了,院中深一块浅一块的。   连双在院中慢慢踱步,走到门口时似乎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呜咽声,她好奇便叫春桃打开大门。   见到熟人大黄立马呜呜飞扑过来,没有防备的连双差点被大狗扑倒,“大黄?”   大黄伸出舌头要往连双身上舔,被她嫌弃地扣住头,“你还活着啊!还以为你变成狗肉了呢。”   大概有人给它洗了澡,此时大黄身上非常干净,皮毛很是顺滑,在阳光下似乎还泛着光泽,看着特别叫人喜欢。   也不知道大黄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连双觉得大黄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因为它可比乡下的那种土狗好看多了,而且性情也很温顺,见人知道讨好,像是经过训练。   春桃:“原来它叫大黄啊,将军让人好生照顾,好吃好喝的伺候它,怎么会吃狗肉呢。早上我就看见它在门外徘徊,想来是知道姑娘您住这儿呢,狗鼻子最灵了。”   见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大黄,连双很意外,想到陆崇好好招待大黄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还骗她说吃了狗肉,哼!   大黄很兴奋,围着连双撒欢。开始几个丫鬟还有点怕大狗,相处了一会儿,发现大黄性情温顺,对陌生的她们不叫不咬,灵雨几个也喜欢上了大黄。   主仆几个和大黄在梧桐院玩得开心,肖白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后敲敲半敞的大门,连双转头见是他,略有些尴尬,自己成功跑出去却是肖白的失职,也不知陆崇有没有罚他。连双笑着问:“肖队长可还好?”   肖白苦笑,“托姑娘的福,我很好。”连双从他手里跑了,将军急着找人没有罚他,后来把人找到,将军心情好便免了他的罚。   “对不住啊,我有不得已的原因。”连双歉意道。   “姑娘严重了。”肖白微微颔首,笑着道:“别有下次就好。”   “不会了。”今后让她跑都不跑了。   肖白伸手抓过往连双身上蹭的大黄,“姑娘身子弱,这狗不适合待在身边,我先带它回去,您想看时可以去花园。”   “也好!”连双摸摸大黄的长毛,“它撒起欢来,真有些招架不住。”   肖白想拉它走,可大黄死活不肯,它往地上一趟,凭借身体的重量赖皮到底。   肖白一脸无奈,他蹲下身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大黄,“一盆肉骨头,跟我走。”也不知大黄听懂没,反正它扭头看连双,肖白从一张狗脸上看到了犹豫不决,于是又加了筹码,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大黄眼前晃了晃,“两盆肉骨头!”   话音刚落,没用人拽大黄自己站起来往大门外走。认吃不认人的狗子,可把梧桐院的人笑坏了。   灵雨道:“等姑娘想它了咱们再用三盆骨头把它拐回来。”   春桃笑道:“灵雨姐姐你可小声点,若是大黄听见没准又跑回来,肖护卫得用四盆骨头才能把它哄回去。”   又在院中走了一会,晒够了太阳,连双微微有些出汗就回了房间。她身子还虚,刚才的走动让她有些困乏,靠在榻上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午膳时分才被灵冬唤醒,看到桌上两幅碗筷,连双不解:“怎么两幅筷子?”   “将军一会儿过来用膳。”春柳低着头小声道。   灵雨眼珠子滴溜溜转,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想问,灵冬冲她摇头,灵雨便不敢开口了。   连双脸有些烧,陆崇是不是太急了,得给人一个适应的时间啊,两人才刚说开就要一起用膳,挺不好意思的。   等了一会儿陆崇从外面进来,在门口的水盆前净了手再走到屋内在连双身边坐下,他挥了挥手,灵冬识趣地带着灵雨春柳春桃走出房间。   陆崇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放到连双面前,“多吃些肉身子才好得快,明日我请人算算吉日,早些把亲成了。”   刚刚觉得一起用膳急,这竟然还有更急的,连双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排骨,小声道:“也不用这么快吧。”两人刚表明心意就成亲,总感觉怪怪的。   “快吗?”陆崇道:“若不是牵涉很多事,我都想这个月月底成亲了。”   到月底还有七天,连双无语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急着娶媳妇?还是着急娶我?”   陆崇笑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人吗?”   “不一样。”连双哼唧。   “我怕夜长梦多,早早把你娶回家藏起来才能安心。”   又说这种话,连双脸一红,怎么以前没发现陆崇这么会哄人呢。心里甜甜的嘴上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刺客不是都被你除了嘛。”   陆崇沉默片刻道:“本不想与你说,但我认为你还是知道的好。赫连初对大燕贼心不死,或许用不了多久边关就可能再起战事。”他要在走之前把人娶回家,只有连双成为他陆崇的人,不管是北辰还是陛下想要人都要先过他这一关。   “你是说我二皇叔还会攻大燕?”连双担心地问:“他不是让你打败了吗?”   摇摇头,陆崇放下筷子,“上次只是赫连初的试探,是掌控北辰的一个策略,他并未全力以赴,两边并未造成大损伤。赫连初杀了几个你父皇信任的重臣,如今他也算掌控了北辰,若再犯大燕就没有上次那么简单了。”   “他怎么能那么做。”连双既伤心又气愤,“那些人也与他同朝为官,他怎么忍心。”   陆崇暗自感慨,赫连元的后宫简单,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连双也被养成了不谙世事的样子。权力争斗哪有什么忍与不忍,心慈手软也干不出杀侄逼兄追得侄女四处躲藏了。   “好了,别难过,你若不喜欢我今后就不说了。”陆崇忍不住自责,不该在饭桌上提关于北辰的事,那毕竟是她的家,龙椅上那位还是她的仇人,她怎能不伤心难过。   连双红着眼摇摇头,“我想知道,我没有本事,无法拿回属于父皇的东西,可我不想做个瞎子、聋子,我想知道北辰的一切。”   “好!”陆崇抓过她的手用力攥了攥,“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要难过,我会心疼,赫连初这笔账我迟早帮你算,你且耐心等着。”   本就伤心的连双听到陆崇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像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这样的话父皇和皇兄也对她说过,离开北辰就再没人疼她了,这么久她又从陆崇口中听到这般暖心的话,她怎么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怎么突然哭上了?”陆崇以为自己说了错话,“我不该说这些,你不要放在心上,不哭了。”   伤心的连双看见他无措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出来,这下陆将军彻底懵了。从小到大很少与姑娘相处的陆将军着实搞不懂女人的心思,说哭就哭说笑就能笑出来,更难的是哭笑同步。   他也不敢招惹她,静静地等着连双恢复情绪。这么一闹腾饭菜已经凉了,陆崇吩咐人拿去厨房重新热。   “不关你的事。”连双哭红了双眼,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陆崇面前这么失态也不知他会不会嫌弃自己。“你不要多想,我毕竟是北辰人,我应该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面对就是,没什么大不了,凡是有我。”陆崇掏出帕子给她擦脸。   “嗯!”连双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也踏实了几分。   见她情绪好转,陆崇索性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赫连初为何要杀你,竟然还追到京城来,按理说你身为公主离开北辰皇室就没太大作用,追着你不放他这是何必呢?”   连双咬着唇低头不语,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陆崇。   陆崇没有催她,而是端起茶杯喝茶,他想知道连双经历了什么,更想知道事情的起因,好提前做防范。   纠结了半天连双下定决心,如果陆崇都不值得信任,这世上就没人能信了,那她守着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况且陆崇待她如故,她也应坦诚相待。   “走之前,父皇把玉玺给了我。”   “噗!”陆崇一口茶喷出来,惊讶道:“玉玺?!”   能让陆将军惊讶的事着实不多,连双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小声道:“父皇只把东西给我叫我带走,但没告诉该把玉玺怎么办。”   陆崇很是无语,赫连元是怕女儿死的不够快?还是临死前急糊涂了?连双带着玉玺出逃赫连初岂能放过,亏她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   “大概是情急之下所为吧,并未做好安排。”陆崇道,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赫连元既然把连双送出宫就是希望她平安地活着。他让连双带走玉玺,或许是赫连元心有不甘,亦或是一时头脑发热不想让赫连初如愿,大概也是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会让连双陷入险地。   连双能活到现在,陆崇都不得不佩服,心中默念一句感谢老天保佑。   难怪赫连初会死咬着连双不放,没有传国玉玺他的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手握实权心里也发虚。没有拿到玉玺赫连初不会善罢甘休,连双还会有危险。   陆崇严肃地问:“玉玺在哪儿?” 第43章 婚期   “玉玺还在宫中。”   “北辰皇宫?”陆崇十分意外,“你没有带出来?”   连双摇摇头,“中秋那晚二皇叔四处搜查,我怕被发现就把玉玺藏在——”她凑近陆崇的耳边悄声道:“猪圈里。”   陆崇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一会儿才不太确信地小声问:“北辰皇宫里的、猪圈?”   得到肯定回答他又问:“皇宫里为什么会有猪圈?”难道北辰皇宫里的猪肉都是宫里养的?赫连元这么会过日子吗?事实上是他想多了。   “几年前我好奇就跑去御膳房玩,看见一只待宰的小花猪觉得可爱就想养,于是父皇就在宫中给我做了特别好看的猪窝。”连双有些不好意思,“小花太能长了,没两年就长到四百斤变成了大花,一点都不可爱还很臭,可毕竟是我养大的,舍不得吃就这么一直养着。”   叹了口气,连双又道:“大花肯定成了盘中肉,心里有点难过。”   沉默了片刻,陆崇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赫连初会翻修皇宫或是要建造什么,然后把猪圈给挖了。”他十分怀疑玉玺已经被赫连初拿到手了。   “不会!”连双十分肯定,“大花原来的窝在御花园,但是因为味道太重,太妃们找父皇告状,然后猪窝就被移到皇宫东北角一个干了的水塘上,那里很偏的,茅厕都不会建在那儿,而且即便要建只会往塘里填土,不会往下挖。”那个水塘很深,大花都跑不出来。   陆崇更加无语,赫连元宠女无度,连双不娇纵不刁蛮、性子这般好真是老天保佑。“你父皇很疼你。”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哪个皇宫养过猪。   “那当然。”连双一脸得意,“父皇对我最好了。”想到对她最好的父皇已经不在了,连双的脸垮了下来。   陆崇似乎知她所想,摸摸她的发顶安慰道:“我对你好!”   “嗯!”连双破涕为笑,父皇不在了还有人对她好,这么想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惨。突然想到什么,她抓住陆崇的手臂问:“元宝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说起元宝,陆崇感慨道:“他倒是有骨气,对你也衷心。”刑具摆在眼前,吓得都快叫裤子了愣是不肯说实话,刀架在脖子上他眼睛一闭,来一句:“杀吧。”   折腾了两天愣是没把这半大孩子唬住,也不能真对他用刑,只好把人关在将军府的旧院。主仆俩一个样,想着法的逃,元宝多次逃跑都被侍卫拎了回来。   连双讪讪道:“一直被追杀,习惯了。”两人像是惊弓之鸟,有危险靠近便想着逃。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最失败的这次就是都没能逃出陆崇的掌心。   “今后不用再逃了。”陆崇心疼道:“元宝够激灵,衷心又护主,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吧。”   “真的吗?”连双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   陆崇佯装不高兴,“你对他比对我好。”   连双嘟着嘴:“不一样啊,出了皇宫我什么都不会更是什么都不懂,躲在山中差点吃了毒蘑菇,若是没有元宝我活不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元宝都没有丢下我,每次都以命相护,对他好点是应该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陆崇捏住她的鼻子轻轻晃了晃,“双儿真善良!”若元宝不是内监,他也不敢把人放在她身边。   说话间饭菜重新热好端上桌,饭后陆崇有事要出门,临走前他突然问:“你不会再想养猪了吧?”   见他一脸紧张,连双憋笑保证:“绝对不会,猪猪小时候可爱,长大了真不行,我不会再养。”陆崇点点头,偷偷舒了一口气。   陆崇走后没多久春桃领着一人进来,“姑娘,人来了。”   元宝见到连双,眼泪唰唰地往外流,“主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想过若是连双有意外他也不活了。   他这一哭连双也跟着心酸,把人上下打量一番,除了衣服头发凌乱了点人好端端的没有受伤。   把春桃打发出去,连双道:“没事了,今后都不用跑了。”她把自己与陆崇的事说给元宝听。   元宝不敢相信,他张开的嘴巴都能放进去一个鸡蛋了,“您要嫁给陆崇?”   “嗯。”连双点头,自嘲道:“我这也算是二嫁,而且是同一宅门,二嫁将军府!”   “可是陆崇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元宝皱眉,他对陆崇有戒心,“难道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元宝的头就被连双敲了一下,“我都这样了他能有什么目的,你说人家堂堂镇国将军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若对北辰有想法率兵打过去就是,犯不着利用我,旁人不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除了顶着公主的名头万事不管,朝中不会有人看好我,就猪圈里那个东西在我手里跟块石头没有多大区别,缺银子卖都不敢拿出去卖。”   开始连双也想过陆崇是不是想利用她,仔细一想赫连初已经挑起战争,陆崇若攻打北辰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这个北辰公主不谙世事远离朝堂,朝中大臣很多都不认得,所以怎么想她都没有利用价值,还可能是个很大的麻烦,连双相信陆崇对她的感情。   元宝挠挠头,“主子您说的有道理,是我小人之心了。”陆崇虽是敌国将领,可他手握重兵,在大燕权力大得很,有他护着公主必定不会再有危险。   看了一眼桌上苏凤斋的糕点,都是主子喜欢吃的,他想给主子买都买不起,元宝心想也许陆崇是公主的良人,“陆崇真心待您,陛下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能安心吗?连双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安心,她对父皇心存愧疚。若自己是男孩可能就不会发生那些事。即便皇兄发生意外,也还有她为父皇分忧,二皇叔也不会趁虚而入,父皇就不会走那么早。   奕或她不是这般无能,哪怕她有陆崇一半的才能和头脑,结果也会不一样吧,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而无能为力,连活着都要靠别人。   “主子您别难过,您信陆将军元宝就信他,今后您和将军就都是我的主子。”   主仆俩聊了很久,元宝才下去,今后他便是梧桐院的人了。   陆崇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进屋后他从怀里逃出个白色的球递到连双眼前,仔细瞧是一只纯白色的猫。   “小猫!”连双欣喜地接过来放在手心抚摸,小猫才巴掌大,刚刚断奶的样子,“你哪里弄来的?”   “宫里要的,外邦来的稀罕物,宫里的女人喜欢养,就给你要来一只。”陆崇解开大氅坐在她身边。   连双揶揄道:“你是怕我养猪才弄来一只猫吧,我不会在你将军府养猪,陆将军大可放心。”   陆崇笑道:“你若想养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单独弄个院子出来。”   “算了,我没那个嗜好。”大花纯属是意外,看见小胖猪一时兴起,父皇又宠着便养了。见过能把人拱一跟头的大花,连双这辈子都不会想养猪。   “都随你。”陆崇道,“我今日找人算过,三月十号是吉日,我们那日成亲,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嫁妆我会给你准备好,只是不能以公主的规格。”   连双一愣,一是惊讶婚期这么近还不到二十天,另一个是陆崇要给她准备嫁妆是她没有想到的,“嫁妆啊,我不需要。”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何必做那些表面功夫。   “不行,姑娘嫁人都要有嫁妆,穷家嫁女还得几个铜板呢,我会照一般世家嫁女的标准,就是委屈你了。”   以赫连元对连双的宠爱,若是他还活着给连双的嫁妆必定惊人,他也想给连双最好的,只是两人目前的状况着实不合适。   “不委屈。”连双抱着小猫摇摇头,“你和将军府都是我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羡慕呢,我可是赚大了,一点都不委屈。”   看她认真的样子,陆崇笑了,懂事贴心的小东西。   “聘礼嫁妆单子过两日孙管家会交给你,还要什么你自己列单子。明日一早裁缝和绣娘过来量尺寸和定婚服样式……”短短一个下午陆崇把成亲的大部分事都定了下来。   连双静静地听着,心里有点兴奋,她见过大臣嫁女,都要准备半年那么久,她嫁人却不到二十天,可陆崇没有马虎,想得很周到。   经历过一些事情后,连双并不在乎那些表面的东西,可有人真心实意为你着想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哦,对了,关于出嫁的地点、”陆崇看她,“还记得你上次租的宅子吗?离将军府不算远,定在那里如何?”   连双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她才恍然大悟,“是你在背后搞鬼。”她当时就奇怪,那老汉是怎么知道她在将军府的?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梧桐院跟她要银子?陆崇一副放任不管的态度,最后还好心替她还了四十两,原来他才是背后黑手。   连双眯眼,“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也没有很早。”陆崇笑道,“也就从上元节吧。”他倒是坦荡。   “哼!”连双把头扭到一边,害她提心吊胆、伤心难过,真是太气人了。她手掌一下下摸着小猫,小东西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陆崇把她转过来让连双面对自己,“我也是不得已,外面那么危险你非要走,我只能想办法把你留下。”   “哼,骗我、偷我银子还威胁我,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连双说一句便用食指点一下陆崇的心口。   陆崇攥住娇嫩的指尖,柔声道:“今后不会了。” 第44章 进宫   翌日,将军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主子要成亲娶的还是二公子的遗孀这件事着实让所有人惊讶。下人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主子,但在管家看不见的角落也会窃窃私语。   陆夫人眼不见心不烦,全交给陆崇自己去折腾,她躲进佛堂念经,就是不知心能否真如她所愿静下来。   白芙蓉得知陆崇要娶连双,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她把房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从那日连双被陆崇抱回来她便开始心中不安,几次去梧桐院想要以看望的名义探听消息,结果都被陆崇安排的侍卫挡了回来。   直觉告诉她可能要发生大事,这才多久陆崇就公布婚讯,白芙蓉仿佛天塌地陷般绝望和愤怒。若是陆崇娶的是哪个大家闺秀她都不会这么气,凭什么她连双能做陆崇的正妻,当将军府的女主人,而她皇上亲赐的人却连陆崇的院子都进不得。   不止将军府众人震惊,陆崇成亲也让很多人意外。伯阳侯夫人在女儿房间里痛骂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连双既然有这心思为何还要撮合你和陆崇?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想看你的笑话,我的女儿都敢算计,以为做了将军夫人我便奈何不了她了吗?等着瞧,还有陆崇那个混蛋……”   “母亲!慎言。”吕千霜打断伯阳侯夫人,“辱骂皇族是要杀头的。”连双他们能骂,对陆崇有再大的怨气都不能骂半个字。皇权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心中不忍,即便陆崇有错,吕千霜也不忍骂他。陆夫人也知厉害关系,讪讪地闭了嘴。   吕千霜红肿着眼睛,“我听说连双跑出将军府差点出事,将军还跟大哥要了元宝回去审问,也许、也许连双并不是自愿的。”   “事到如今你还替他说话。”吕夫人恨铁不成钢,对女儿严厉道:“你趁早死了心,以前是我和你爹宠你疼你,再加上陆崇也没有娶亲我们便由着你。但现在不同了,陆崇要娶别人,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去陆家,更不准与连双有任何往来。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你还念着陆崇定会把你远嫁,你给我想清楚了。”   还好先前女儿去将军府见的都是连双,外人会以为她与连双是朋友。若是知道女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吕家可就成了笑话,女儿的亲事也就难了。侯爷定不会让这样的女儿留在京城成为笑柄。   外人的猜测和编排,将军府内的两人自是不知。早膳后量了衣服尺寸,又商量了一些事项,两人便要进宫。   成亲这么大的事,连双总要见晨贵妃一面。她随陆崇进了宫,下了马车就感觉四周行走的宫女太监在偷偷打量自己。   连双暗自叹气,这下想低调都不行了,再过不久她的名字要人尽皆知了,恐怕没有几句好听的。陆崇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不远处的宫人都低下头快速跑开。   “别怕!”他将连双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捏了两下,“你随内侍去见贵妃,我去见皇上,乖乖等着等我去接你。”   两人到岔路分开,连双随领路的太监来到姑姑的宫殿。晨贵妃昨儿从皇帝那得到消息连双今日要进宫,从早上开始她便坐立不安,一会人往外瞧瞧,一会问问人到了没有。可算是把人盼到了,高兴的她亲自出来接侄女。   姑侄俩手挽手来到屋内,晨贵妃赶走宫女只留周嬷嬷在身边。她露出焦急的神色,“是不是陆崇逼迫你的?你告诉姑姑,姑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抢回来。”   “姑姑莫急!”连双感动之余给姑姑解释,“他没有逼我,是我自愿嫁他,而且陆崇知道我的事。”   晨贵妃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周嬷嬷焦急地问:“陆将军是如何得知?难道北辰有人找了他?”   “姑姑,嬷嬷,听我说。”连双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知道我的身份他并没有为难我,而是、”连双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别的姑娘都是父母和媒人从中周旋,她和陆崇面对面就把事情定了。   “姑姑您可能不知道,小的时候我与他见过面,陆崇他一直记得我。”   “哼,我怎会不知,你小脚丫的烫伤就是拜他所赐。”那年两国国君会晤,赫连颜芝偷偷跑去找哥哥,也就是那一次他见到了陆贤。   看出姑姑对陆崇很抵触,连双拉着姑姑的手摇晃,“姑姑,他对我很好,陆崇还说愿意入赘呢,他还说将军府家产都归我呢,您就放心吧!”   “他真这么说?”晨贵妃有些意外,心里想的却是陆崇那个木头在女人面前还挺会哄人。   对于陆崇所说入赘,别说是晨贵妃,就是周嬷嬷也只当做一个笑话,哄小姑娘开心的伎俩。   看着侄女娇美的面容,晨贵妃叹道:“我是不想你像姑姑一样嫁得不明不白。”到头来也未必会得偿所愿,她抛家舍亲不管不顾地来到陆贤身边,结果自己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我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陆崇愿意给我安身之所、护着我已是求之不得。况且您知道有多少人想嫁他吗?我其实是捡了个大便宜。”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你是北辰最尊贵的公主,皇兄就你一个女儿,你是皇兄皇嫂的心头肉,如今却以民女的身份还是二嫁给陆崇,让别人怎么看你,你该是有多委屈,姑姑心疼。”晨贵妃轻拭眼角。   “我不觉得委屈。”连双道:“若是两年前我还是赫连叒让我这般嫁人定是不肯的,可现在我觉得我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我所拥有的一切是因为我是父皇的女儿,父皇不在了我便什么都不是。和元宝颠沛流离时见过了民间疾苦,也认清了现实,人各有命,这便是我的命,我认了。”   说不委屈,可心酸的滋味让连双红了眼。   “叒叒!”晨贵妃抱住连双大哭。   周嬷嬷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北辰的两位公主命怎么都这么苦呢,主子是自己作出来的,若云小公主没招谁没惹谁怎么这般惨。   两人抱头痛哭,很久以来连双都压抑着自己,今天她算把所有的心酸都哭出来了。两人直哭得眼睛红红、抽噎不停。   事到如今,晨贵妃也知自己无能为力,何况像连双所说陆崇确实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哪怕是为了侄女的安危嫁给陆崇也是必要的。   春和公主来看望母妃,见两人哭得这般惨吓了一跳,心里嘀咕母亲对连双也太好了吧,她都没有为自己这般哭过,小公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心疼母亲,便也不会计较。   她看看连双问道:“你没事吧?”听说人找回来冻病了,看她脸色确实没有之前好。   “多谢公主关心,我已经没事了。”连双起身要给陆南春行礼,被晨贵妃拦住,“你给她行什么礼。”晨贵妃对陆南春道:“今后你就称呼连双姐姐吧。”   连双一愣,没想到姑姑会这么做。   “咦?”陆南春一脸疑惑,“我听说连双要嫁给九皇叔了,我该称呼她皇婶才对吧,怎么能是姐姐呢?”   “……”晨贵妃气,“叫什么皇婶,人家才比你大几岁,把人都叫老了,各论各的,叫姐。”   “这样不好吧。”陆南春为难,“父皇知道了该说我没有规矩,九皇叔也会不悦。”   晨贵妃气闷,伸出纤纤玉指用力点女儿额间,“你没规矩的时候还少了?不让你父皇知道不就行了。”   “娘娘!”连双无奈,这么称呼乱了套不说也容易叫人起疑,“公主叫我连双就好,你九皇叔不会介意。”   若陆崇不是皇子,不是陆南春的亲叔叔,表妹就该叫他一声姐夫!让表妹随陆崇那边叫自己皇婶,连双又觉得很别扭,所以还是叫名字吧。   “也好。”陆南春倒是痛快,“让本公主叫你皇婶好像也叫不出口。”   陆南春在母亲这待了一会就走了。   没了女儿碍事,又与连双聊了一些陈年旧事,晨贵妃道:“我会给你准备嫁妆,月底便给你送过去。”   “不行的姑姑。”连双哪里能同意,“陆崇已经给我准备了嫁妆,而且他说不宜张扬。”   “我给你的这份不放在明面上,旁人不会知道,皇兄皇嫂不在了就由我来代替他们为你准备,你只要记住你也有娘家人,况且有嫁妆傍身日后陆崇若是对你不好,你大可离开他自立门户。”   “娘娘!”周嬷嬷无奈,“公主还没嫁呢,您就说丧气话。”   晨贵妃嘟囔道:“哼,男人都是一个样,早做准备也没什么坏处。”   连双笑眼弯弯,“都听姑姑的。”以姑姑的脾气她不要这份嫁妆恐怕不行,那便收下,反正表妹还没定亲,等她成亲作为添妆再还回来便是。   中午时分,宫女进来说陆崇在殿外等候,晨贵妃道:“让他先回去吧,连双在这用过午膳本宫会送她回去。”   “娘娘,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你难得来一次,留下来陪姑姑吃顿饭吧。”晨贵妃不依非要留她。连双想陆崇先回去也好。   周嬷嬷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午膳,饭菜大多是北辰那边的口味,连双很久没有吃到家乡菜了,很是满足。   午膳后,姑侄俩躺在榻上继续聊,见连双打哈气晨贵妃道:“你睡会儿,等睡醒了姑姑就派人送你回去。”   “嗯。”连双轻轻应了一声,很快就睡过去。她身子经过几番折腾现在特别容易疲乏,中午总要睡一会儿才行。   等侄女睡着了,晨贵妃走出寝室,“他还在等?”   周嬷嬷颔首:“是,一直在偏殿等着,奴婢让人送了些饭菜过去,刚刚瞧了瞧撤下来的盘子没动几口。”   晨贵妃撇嘴:“哼,算他有心,去告诉他连双在睡午觉,他若着急先走便是。”   话传过来,陆崇道:“不急,等睡醒我同她一起回家。”   半个时辰后,睡醒的连双在姑姑劝说下,吃了一碗燕窝才被告知陆崇在外面等。连双以为陆崇回了将军府后又进宫来接她,没有十分在意,晨贵妃也没有提醒她。   连双出来时陆崇已等在殿外,两人并肩往宫外走。   被姑姑喂的连双快走不动路了,小肚子不自觉地往前挺着,陆崇笑道:“若是喜欢那些菜请一个厨子便是,用不着一次把自己撑的走不动,午觉都睡完了还没缓过来。”   “嗯,好久没吃了。”斗篷下的手偷偷揉揉肚子,姑姑生怕她在将军府吃不饱,一个劲儿给她喂东西,哎!   突然觉得不对,连双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吃了什么?还知道我睡了午觉?”想到刚刚出来时似乎看见陆崇是从偏殿的台阶走下来的,她惊讶道:“你没有回将军府?而是一直在偏殿等我?”   陆崇笑道:“我若先回,晨贵妃今日恐怕得留你在宫中过夜。”赫连颜芝不是很待见自己陆崇心里有数。可即便她是连双亲姑姑他也不想让连双在这里待太久,离开他的范围,陆崇觉得心里不踏实。   “啊,那你等了很久哦。”连双很是愧疚,“你派人偷偷告诉我,我就出来了。”   “我那么做,你姑姑就更不喜欢我了。”陆崇悄悄在她耳边道。   连双也踮起脚尖在陆崇耳边说:“放心,我帮你说了很多很多好话,姑姑已经没有意见了。”   看见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站在宫门外的吕千霜心如刀绞。她心里还有一点幻想,连双不是自愿的、是被陆崇逼迫的,可现在看见两人情投意合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在自欺自人。   难过之余也是气连双把她当傻瓜一样戏耍,自己还傻傻地当她是朋友。今日得知陆崇进宫,她瞒着母亲在宫外等着,这是她长这么大做的最出格的事。   连双和陆崇低头说着悄悄话,也就没有注意前方,走到吕千霜跟前了才看见她。   看见吕千霜眼中的愤恨,连双心中不是滋味。当初是真心希望陆崇能与她成就好事,可谁又能料到自己会喜欢上陆崇。   想要解释,可见吕千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崇,连双知道自己说再多也许也是没用的。她在吕千霜那本就无足轻重,只因她要接近陆崇才与自己交好,而且是交浅言深,不过她还是想把话说清楚。   “吕姑娘,事到如今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曾经是真的想帮你,只是、有些事是我无法掌控的。”   “哼。”吕千霜冷笑,“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陆崇走过来,“你先上车,我有话对吕姑娘讲。”   连双点点头,对吕千霜微微颔首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陆崇对吕千霜道:“我知你中意我,得姑娘青睐是崇之幸,遗憾的是我从未对姑娘动过情,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故意冷着你是想你知难而退,却不想你这般执着,你不要怪连双,是我先喜欢上她,也是我逼她嫁我。”   “你护着她。”吕千霜泪眼婆娑伤心不已,“你为她说好话,你从来没有这么对我,是我哪里不好吗?”   陆崇摇头,“护着她是因为我心里有她,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因为她好,旁人的好与我何干,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人就够了。对姑娘来说我并非良人,不要在一个不值得你付出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值得更好的,希望姑娘能明白,告辞!”   陆崇上了马车,连双偷偷掀开帘子看见吕千霜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担心地问:“她没事吧?”   “放心,吕家下人在。”陆崇淡淡道。   连双小声嘀咕,“我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你呀!”陆崇捏捏她的脸蛋,“心太善,她接近你本就目的不纯,况且我没给过她任何承诺,嘶、”陆崇突然变得严肃,审视身边的人,“难道你答应了她什么?”想当初连双对他很是谄媚,她若是为了什么好处出卖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陆大将军这么机智,连双也顾不上为别人伤感了,赶忙自证清白,“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觉得人家姑娘这么喜欢你,而你却不给一个好脸,她太惨了。”   陆崇皱眉,“难不成你想让我对她好?”   “不、不、”连双摇头,“我就这么一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你敢对哪个女人好我跟你急。”   “这还差不多。”陆崇满意了,连双暗暗松口气,可算是把话岔开了。   回到将军府,陆崇扶连双下了马车,孙游走过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连双一眼,小声对主子道:“有个男人找上门,说是连姑娘的未婚夫,本想将他赶走,又怕他到处宣扬、滋生事端,我便将人留在府中。”   连双指指自己:“我?未婚夫?”惊讶的她语调都变了。   孙管家点头,“那人是这么说的。”   “找错人了吧?”自己没定过亲哪来的未婚夫。 第45章 要人   没定过亲哪来的未婚夫,也不对,眼前这位不就是嘛,见陆崇看过来,连双赶紧解释:“也许是同名同姓找错人了,你知道的,我没定亲。”   陆崇牵着她往主院走,“元宝只卖过你一次?”   “……就一次啊。”怕他不信连双再三保证她只进过将军府。自己又不是靠骗婚赚钱,怎么可能一而再地卖自己。   “那你慌什么?”   “我没慌啊!”本来不慌,可陆崇这么一问连双就有点忐忑了,她怕陆崇瞎想。   “没慌手抖什么?”陆崇捏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举起来轻轻抖了抖。   连双:“……”一脸严肃却这么不正经,陆崇也有幼稚的时候,“你抖它能不抖吗?讲不讲理啊?”不安也随之而去,连双要抽回手,男人却攥得更紧。   “逗你的,慌什么?”   “我没慌!”   占青和孙管家跟在后面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这还是他们将军吗?原来冷面的主子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也有温柔的一面啊。   两人来到主院,陆崇让连双在偏房等着,他先去会会那人,他要看看哪个不知死活敢来给他添堵。   袁廷舟在陆家待客厅坐了两个多时辰,茶壶喝空了五回,茅房跑了数次,午膳都用完了,还是没人来,他有些气,在心里把陆崇痛骂一顿。   心里骂完了人,袁廷舟想倒茶,一提壶又空了。陆家的丫鬟被他气汹汹的样子吓得不敢进来。他只好自己提茶壶走出来,刚走出房门就与陆崇面对面,两人均是一愣,都站着没动。   陆崇没想到冒牌未婚夫竟也器宇轩昂气势不俗,他腰背挺直,眼睛像鹰一样盯着自己,几步距离他能从这人身上感到杀气。这是练武之人或行伍出身的人才有的气势。短短几息陆崇便断定此人不弱。   袁廷舟也在打量陆崇,心想小白脸人模狗样的,难怪把若云公主给迷住了。他眯缝了一下眼睛问:“你就是陆崇?”   在大燕哪个敢直呼陆将军的名讳,眼前这人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陆崇便知来者不善。果然在他点头后,对方手里的茶壶朝自己飞过来。陆崇侧身躲过,袁廷舟紧接着一掌逼到近前。   占青和孙游吓得不轻,两人上前拦住袁廷舟,院外的护卫也涌进来将人团团围住。   袁廷舟冷声道:“陆崇,是爷们就别躲在手下后面,打不过我你还成个屁的亲,趁早把人交给我。”   陆崇掸掸刚才因为动作而有些乱了的衣摆,“本将军成不成亲关你屁事,先打赢了他们再说。”   “哎吆呵。”袁廷舟双手抱臂倪着他,“听闻陆将军墨吃的多、号称儒将,竟也说‘屁事’这等不雅之词,看来传闻未必是真,沽名钓誉罢了。”   “将军让我来!”侯甲和肖白得到消息也已经赶到。   袁廷舟有些急,今日他自己来的,打群架吃亏啊,况且陆崇手下都不弱,他可不想打。在躲过侯甲两招之后,袁廷舟道:“陆崇,你个胆小鬼,我是不会将叒叒给你的。”   陆崇一怔,随后大怒:“叒叒也是你能叫的。”他让侯甲下来,自己与袁廷舟打到一起。侯甲不知自家主子缘何突然暴怒,默默退后在一边守着。   连双在偏房扒着门缝往外看,袁廷舟的一声“叒叒”也是把她吓得够呛,父皇和兄长喜欢这么叫自己,难道这人是北辰人?   细看院中黑脸大汉确定不认识。此刻连双有些心慌,她努力回想父皇有没有给自己定亲,最后确定没有这才稍稍放下心。   院内,陆崇和袁廷舟都有些喘,袁廷舟略处于下风并暗自佩服,陆崇的名声他早有耳闻,可也只是听说而已。同为武将,他内心是不服的,所以也想与其一较高下。   对于陆崇的能力,原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过招袁廷舟服气,至少在单打独斗上自己要赢陆崇恐怕难。   挡开陆崇一击,袁廷舟后退一步道:“不打了,先说正事。”   他想停手陆崇却不同意,“打不过想跑?没那么容易。”陆崇掌风凌厉,再来几个连环腿,袁廷舟有些招架不住。   “哎、哎,说正事说正事,谁想跑了。”   又过几招,袁廷舟肩膀上挨了一拳,疼得他一龇牙,陆崇这才停手。   “都出去吧,院里不用留人。”既是北辰人,接下来要谈的事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目前为止他身边的人对连双之事也不知情。   占青:“将军不可,此人来历不明,您不能与他单独相处。”   “小子,我的来历不是你能知道的。”袁廷舟动了动挨打的肩膀,“我挨了你主子一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院内只剩下两人,陆崇看一眼袁廷舟,率先走进屋内,袁廷舟紧随其后。他也不客气,进来就往椅子上一坐。   “有得罪之处还请陆将军海涵,我也不饶弯子了,陆将军既然知道连双是谁,就该知道她不能嫁你,多谢将军府对她的庇佑,稍后我会奉上厚礼,还请将军把人交给我。”   “报上名来,本将军不与无名之辈闲谈。”陆崇冷冷道。   “谁还不是个将军咋地。”袁廷舟翻了个白眼,“袁廷舟,够不够格跟你说话?”   陆崇愕然,北辰战将袁廷舟?!确实够资格,“身为北辰主将,擅自来我燕国京城,就不怕有来无回?”   “我来游玩又没带兵,要杀我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既然我敢来就不会怕死,而且袁某相信将军的为人。”   陆崇讽刺道:“刚才还说我沽名钓誉,这才多大会儿我就人品高洁了?袁将军怕不是靠嘴皮子才得来今日的地位。”   袁廷舟摸摸鼻子,心道小心眼那么较真干嘛。   沉默了片刻,陆崇突然问道:“你是她未婚夫?”   袁廷舟被他问愣了,把他的话琢磨了一下,心里乐了,嘴上道:“没错,先皇有意将若云公主嫁与我,虽然没有正式下诏,但先皇口谕与定亲无异。”   “口谕?”陆崇冷笑,“我没听说过,不算数。”   袁廷舟:“……”你特么大燕人上哪儿听说我北辰密事。你没听说就不算数?也太不讲理了。可在人家的地盘他也不好拍桌子,“你想怎样说出个道来,只要我能满足,定会尽力而为。”   “没有任何条件,你哪来的回哪儿去。”陆崇心里不爽,丝毫没给北辰将军面子。   “那可不行,不带走公主我是不会走的。”袁廷舟严肃道,“陆将军若是喜欢美女,袁某送你百八十个都没问题,但连双我得带走。”   “哼!”陆崇不屑,“现在要带人走,当初她被追杀身处险境时怎么不见你出来保护她?还有脸来要人?我若是你咽口唾沫噎死算了。”   袁廷舟:“……”唾沫噎不死但能被你呛死,他长叹一声,“你说的有理,但我也得为自己辩解一下,当初赫连初发动宫变,我在西南边境远水解不了近渴,后来听说公主身亡。前不久才知道她还活着,袁某惭愧但怪不到我身上。如今既然知道公主尚在,我袁廷舟便要护她周全,赫连初想杀她先过我这一关。”袁廷舟脸上露出肃杀表情。   “不必。”陆崇拒绝,“她自有我保护,用不着袁将军操心。”   “陆崇!”袁廷舟神情严肃,“你该知道娶公主的后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很快你们的陛下就会知道此事,届时你该如何?”   “袁将军多虑了,宫中还有一位北辰公主晨贵妃,我身为皇子与北辰公主联姻也是正当,陛下不会奈我何。”   “真不放人?”   陆崇斩钉截铁:“不放!”   “那总得让我见见公主吧,大老远来的。”袁廷舟无奈,好话、赖话说尽,陆崇油盐不进,着实气人。   陆崇看了一眼窗外,“见了又如何,徒增烦恼,不如不见。”   袁廷舟起身往窗边走,“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他伸手要开窗,陆崇已经走到近前伸手拦,两人在屋内无声地过了几招。   两人不相上下,陆崇一个不注意袁廷舟胳膊肘一捅,两扇窗户啪地一声大敞四开。   一个小脑袋露出来,连双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袁廷舟面前。陆崇与那个人打得厉害,她在偏厅什么也听不到很是担心,便想在窗下偷听,没想到刚来就被发现了,连双有些泄气,小脸肉眼可见地垮下来。   “想听就进来。”陆崇走到门外把人领进来。   见陆崇对人这般亲昵,袁廷舟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他还是在公主小的时候见过她,如今样貌与那时大不同,可不管那时还是现在若云公主都是个大美人。   他双膝跪地,两手抱拳,“袁廷舟拜见公主殿下!”   “你是袁将军!”连双大为错愕,袁廷舟和袁侯爷应该在北辰与西宁的边境怎么会在大燕?   她扭头询问,陆崇点点头,连双赶忙将人搀起来,“袁将军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西南吗?”   “我来接公主回北辰。”袁廷舟直截了当,连双怔住,跑出来后她没想过回去的问题。   “袁将军,请不要强人所难。”陆崇脸黑下来。   袁廷舟回道:“陆将军,若是公主愿意跟我走,便不是强人所难。”   连双垂眸沉思,半晌没有说话,袁廷舟心里叹气,大概公主也对姓陆的动了心,否则也不会这般犹豫。“公主在这过得可好?”   “挺好的。”连双回道,“将军可知宫里境况如何?皇祖母他们可还好?”   “公主放心!皇太后她很好,您走后,太后娘娘一直挂念您,她坚信您还活着。”   “真的!”一激动连双抓住袁廷舟的袖子。虽然与他不熟悉,可北辰的人多少让她感到亲切。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陆崇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抓过连双搭在袁廷舟袖子上的手,“坐下来谈吧。”   落座后,袁廷舟说了一些北辰的事情,末了他再次说道:“公主若想回北辰,袁某定会护公主周全。”   陆崇很紧张,不过他没阻拦,袁廷舟有备而来,不让他死心他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他也想知道连双的想法。   连双低下头,半晌她抬头看陆崇释然一笑,对袁廷舟道:“多谢袁将军,我想留下来。”   “公主!”袁廷舟还想说什么,被陆崇打断,“双儿,你先回梧桐院,我还有事与袁将军谈。”   “好!”连双起身,陆崇把搭在椅子上的披风给她穿好。见两人的相处,袁廷舟心想大概人是带不走了。   走到门口,连双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不要打架。”两人都保证不打了,她这才离开。   “袁将军看到了,双儿她心里有我,并不想跟你走,你又何必强求。”   “哼。”袁廷舟不满,“我跟你说先皇的话不是骗你的,若不是赫连初那个王八蛋搞事,我是驸马的第一人选,公主必将嫁与我,你钻了空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不喜欢面皮黑的。”陆崇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黝黑的袁廷舟,“也不喜欢粗鲁的。”所以第一人选也没用。   “……”袁廷舟咬牙切齿,“既然公主不愿走,那咱俩好好谈谈。” 第46章 祸水   镇北大将军与北辰战将在房内谈了很久,袁廷舟日落后才从将军府离开。走之前他问:“你的小妾姓白?”   陆崇泰然道,“陆某没有侍妾通房,白芙蓉是陛下赏赐,不好推辞。”   “把你的后院处理干净,不要让公主处在险境。”袁廷舟冷肃道。   陆崇蹙眉,“此话何意?”   “呵!”袁廷舟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你后院里的事?”他从一个小妾的嫉妒之心看出陆崇对公主的在意。   否则袁廷舟不敢贸然来镇北将军府,更不会轻易相信陆崇把公主留下。陆崇爱护公主便可以为她赴汤蹈火,那么他们的目的一致。袁廷舟相信,他与陆崇联手碾死赫连初不是大问题。   不过他心里不爽,临走也不忘嘲讽两句,“你这府中也不是铜墙铁壁,我很怀疑你能否护住公主,若没那个本事,趁早取消婚约,把人交给我。”   陆崇脸色黑沉,“陆某的家务事便不劳烦袁将军费心,好走不送。”   “哎,晚饭都不留。”袁廷舟往外走,“后会有期!代我向公主问好!”   送走袁廷舟,陆崇眼中喷火,他找来孙游问道:“白芙蓉最近都做了什么?”   “每日出去逛一两个时辰,回府后就待在芙蓉院。”孙管家道:“先前她想去看连姑娘但都被挡了回去。”   凝思片刻,陆崇道:“芙蓉院的侍卫撤了,让金枝过去。”金枝和金叶是他培养出来的护卫,一直在母亲院子里,如今家里多了需要保护的人,他不得不分过来一个。   陆夫人听说儿子把自己身边的丫头给了连双,她不高兴地跟徐嬷嬷嘀咕,“现在就把我院里的人往梧桐院送,成亲后还不得要什么给什么,我这当娘的在他心里没有媳妇分量重,怪不得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呢。”   徐嬷嬷和声道:“将军要了您一个丫头可是给您送来了三个,在将军心里您最重要,那连双在怎么着也越不过您去,这两日您闭门不见将军不也早晚过来给您请安?将军不善言辞但心里是把您放在第一位的。”将军不娶妻夫人着急,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夫人又吃上醋了。   “哎,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也不知道他在防谁?”陆夫人怅然。   连双在房中等,等着等着就把自己给等睡着了。陆崇过来时她还没有醒,他来到床边想叫她起来用晚膳,就看见连双眉头紧皱,头在不安地晃动。小奶猫也觉察出了异样,蹲在枕边满脸戒备地看着主人。   “啊!”连双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做噩梦了?”陆崇拿出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   原来是梦,连双长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又梦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一支箭正中她后心就被吓醒了。   “找郎中过来看一下吧。”   “不用。”连双摇头,“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被追杀的梦了,想来是今日见了袁廷舟才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袁将军走了吗?”连双脸色不太好,她半靠在床头。   “走了。”陆崇握住她的手,“京城他不能久待,明日便会出城。”若是让皇上知道袁廷舟来过京城,还来找过他那就麻烦大了。   看着眼前的人,陆崇试探着问:“你想见他?你与袁廷舟很熟吗?”姓袁的嘴里也不知哪句话真哪句话是假。不管真假那些话终究是被陆崇放在了心上。   “不熟的。”连双轻轻晃了晃头,“小时候袁侯爷进宫总带着袁廷舟,我在父皇身边见过他几次,后来西宁不安分父皇便派侯爷去西南守边,袁廷舟也跟着去了,之后就没见过,刚刚都没有认出来。”长大些后,父皇见外臣就不准她在身边了,所以她知道袁廷舟这个人很厉害却不知他长什么样。   闻言,陆崇暗自庆幸,还好长大后没见过,现在见也晚了,连双才不会看上他。   连双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看看苍白的小脸,陆崇决定暂时不告诉她,“边境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别操心了,起来用饭,还是我把饭菜端过来亲自喂你?”他眼中带着戏谑。   连双脸一红,娇嗔道:“那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能动。”   晚饭后陆崇陪了她一会儿孙管家便来叫人,成亲的日子很近,很多事都在赶时间也需要陆崇拿主意。   “我都帮不上忙。”连双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陆崇柔声劝慰:“有我在还要你做事,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噗嗤!”连双没忍住笑出来,“嗯嗯,陆将军能文能武,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快去吧。”   陆崇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小没良心的。”陆崇走后连双和小猫崽还有小龟玩到睡前。   翌日陆崇陪她吃过早膳就又去忙了,连双无聊地坐在桌边发呆。以前也是这么无所事事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只要陆崇一走她就觉得没意思。   “姑娘,可会玩纸牌?”金枝比灵冬几个年纪都大,又在陆夫人身边待了几年,做事周到稳妥。   “会一点。”其实她不是很想玩,但陆崇不在为了打发时间玩玩也好。   玩着玩着连双的兴致被调动起来,她还拿出一把银瓜子当做彩头,可把灵雨几个丫头高兴坏了。   正玩的高兴,房门被大力推开,白芙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连双,你连我也容不下了是不是?”   早上陆崇破天荒地去了芙蓉院,可把白芙蓉高兴坏了,以为他是想与自己修好,哪知陆崇让她自己选,是安静地留在府中或是离开。   留在将军府她便永远只能窝在芙蓉院,陆崇一辈子不会要她,若是离开陆崇答应给她一笔银子并把身契给她,随她去哪里。   可白芙蓉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出了将军府她又能去哪儿?她苦苦哀求,陆崇不为所动,只告诉她想走随时都可以。这哪里是征求意见,分明是来赶人的。   陆崇走后,白芙蓉越想越气,凭什么连双可以风光大嫁做陆崇的正妻,而她要拿包袱走人。   不甘心的白芙蓉再次来到梧桐院,意外的是这次梧桐院外没有了守卫,她便畅通无阻地来到房内。   “白姑娘越发没规矩了。”连双放下手中的纸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突然就看白芙蓉不顺眼了。来她院里撒野,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吆,还没当上将军夫人呢就摆上架子了。”白芙蓉满嘴讽刺,“真是看错你了。”   连双粲然一笑,“我很快就是了,你却没机会了。”   “你、”白芙蓉的心在滴血,是啊,她没有机会了,“原来你都是装出来的,你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也配嫁给将军。”   “白姑娘!”金枝厉声呵斥:“我家姑娘乃将军未婚妻,很快就是将军府的主子,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呵!”白芙蓉冷笑,“如今一个丫鬟也敢对我大呼小叫,我好歹是陛下送过来的,只有陛下能处置我,你凭什么赶我走。”   这会连双也猜出来了,大概是陆崇想让白芙蓉走,白芙蓉便以为是自己容不下她。连双也没解释,这个恶人自己做了也无妨,反正陆崇都是为了自己。   “白芙蓉!你不用总拿陛下压人,你应该知道陛下把你赏赐给人,你的生死便由将军府定夺,若你犯了错即便是我也有权处置你,这便是我与你的不同。”   白芙蓉狠狠地瞪着连双,她何尝不知,一个是妻,一个是身契攥在人家手里的奴,生死都不由自己,可她不甘啊。   “我知你不甘心,我也知你的无奈,陆崇是你唯一的指望,可你自欺欺人又何必呢。”身为女子,连双同情白芙蓉,可同情不代表她要与别的女人分享陆崇。   “若不是你事情也许就会有改变。”白芙蓉从始至终都觉得是连双从她手里抢了陆崇。   连双摇头,“你心里很清楚将军心里没有你,跟我无关。”   “怎么会没关,就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白芙蓉突然拔下发簪扑过来,还好金枝眼疾手快抓住了白芙蓉。   她哭喊着被金枝拽走,连双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还好有金枝,否则大婚前受伤就不吉利了,白芙蓉脾气太差,这种人到哪儿都吃亏。   出了梧桐院没用半个时辰白芙蓉就被一辆马车拉走,送去郊外的庄子上。   天黑后侯甲从将军府消失,天亮后他出现在陆崇的书房,“办妥了,仵作也验不出来。”   沉默片刻,陆崇淡淡道:“下去吧。”   白芙蓉动了害连双的念头便不该活,他曾想安排好她,可她偏偏往死路上走,那就怪不得他无情了。   中午时分,白芙蓉伤心过度自缢的消息传回将军府,陆崇吩咐人好好安葬。他独自去了皇宫,总得对皇上有个交代。   此事陆崇没叫人声张,他不想在大婚前让连双添堵。连双也只以为白芙蓉被送走了,她想好好问一问,可一整天都没看到陆崇的影子。   都快掌灯了,在院中踱步的连双听见隔壁大门有响动,她叫春桃搬来凳子,趴在墙头往那边看,正好看见陆崇进院。   “有门不走,趴这做什么?”陆崇走到墙边。   连双嘟着嘴儿道:“谁敢走您的门啊。”将军府谁人不知将军的院子不能进,进了就是死。   “不敢走门,敢爬墙?”陆崇对她招招手,“哦对了,上次你也是爬墙。”   “哎呀,你就别计较细枝末节了,我有事要问你。”连双手脚并用爬上墙面,金枝和灵冬在下面扶着主子的腿往上推。   陆崇把她从墙上抱下来,给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何事?”   “你把白芙蓉赶走了?”   “嗯!”陆崇牵着人往房间里走,“你我成亲,她留在府中不合适。”   “那会不会有人说我是祸水啊?”连双苦恼了,旁人不知情,只会说她还没过门就把陛下赏赐的人弄走了。   “祸水?你?”陆崇轻笑,点点她鼻子,“是她先对你不敬,犯了规矩,我必须送她走。不说这个了,你还没来过我书房,进来看看。”   陆崇把话岔开,连双也不追问,以前她同情白芙蓉现在她却不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非要给自己选一条不可能的,能怪谁呢。   卧房将作为两人的婚房,所以正在修整,昨晚开始陆崇就住书房了。书房很大,正对着门口的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侧面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其中一副与其他名家之作格格不入。只见画中一个胖胖娃,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重点是她抱着自己的小脚丫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可惨了。   “咦?!”连双突然发现小女娃肉嘟嘟的脚丫上有几个小小的花苞,她张大了嘴巴,回头问:“这是我吗?”   “像吗?”陆崇走过来与她并肩站在画前,这是他前几日突发奇想画出来的。   连双撇撇嘴,“我有这么胖吗?”   陆崇一怔,随后朗声大笑! 第47章 决心   整个将军府都在为两人的婚事忙碌,陆崇也经常不见踪影,连双是最闲的那个,万事不操心。无事可做的她便和大黄小白还有小龟一起打发时间。   今日天气很好,丫鬟们在库房整理东西。昨天夜里周嬷嬷送来姑姑为她准备的嫁妆。整整十大箱子,元宝拿着单子一一查验。因为连双即将嫁人,库房里原本的东西也要收拾出来,几个丫鬟加上元宝在库房忙个不停。   连双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小猫和小龟在地上玩,小猫崽试图用爪子把慢腾腾的小龟压住,可它也才巴掌大,被小龟一带就趴地上,它却乐此不疲。大黄懒洋洋地趴在连双脚边晒太阳,听见小白叫抬起头看一眼后继续趴着。   两个小东西在眼前玩闹连双却心不在焉,她两手拄着下巴十分苦恼,听人说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婆母眼中就没有满意的儿媳。以前她与陆夫人类似主和仆的关系,陆夫人不喜欢她也无所谓,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可现在完全不同了。   虽然陆崇没有说可连双知道陆夫人在生他们的气,将军去请安陆夫人都不露面,连双知道她定是不满意自己当儿媳妇。   其实陆夫人并不坏,从她当初定的一年之约便能看出她心地很好,连双心中对她始终有一份感激。   她是陆崇的母亲,也将成为自己的婆母,儿媳怎么能让婆母厌弃呢?更何况她也不想陆崇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她要修复与陆夫人的关系。连双冲刚进院的金枝招招手,金枝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姑娘。”   连双问她:“你在夫人身边待过,你可知道夫人喜欢什么?”   金枝讶异:“姑娘为何问这个?”   “我想讨好夫人!”连双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   金枝笑笑,心想主子真坦率也很可爱,“夫人嘴硬心软,只要让夫人看到姑娘的诚意,相信夫人会喜欢你的,所谓日久见人心,等你和将军成亲后,多与夫人亲近就好了。”   “那要怎么才能让她尽快喜欢上我呢?”她和陆崇很快就要成亲,若是陆夫人心里有疙瘩,陆崇心里必定也很难受。   金枝想了一下道:“夫人喜欢礼佛,其他事并不是很在意。”   “佛!”连双眼睛一亮,她小跑着去库房从元宝手里拿过单子,昨晚周嬷嬷好像说过陪嫁礼里面有尊玉佛,一找果然有。   连双这会儿才明白周嬷嬷为何特意强调这尊玉佛,原来是想让她用来讨好陆夫人,姑姑想得很周全呢。   翡翠玉佛从盒子里拿出来,在场的人都吸了一口气,一尺多高的玉佛通体翠绿,泛着水润的光泽,即便是将军府这样的好东西也是不多见。   “就这个了。”   “姑娘,你要把这个送给夫人?”金枝惊讶,这尊玉佛价值不菲,在京城换套大宅子绰绰有余,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暂时就这个吧,等我找到更好的再给夫人送去。”皇祖母也爱礼佛,这尊玉佛质量上等,但与皇祖母的那个比还是差了点。   还要送更好的?金枝咋舌,姑娘对夫人的这份心真是没得说。   连双特意换了一身庄重的衣服去见陆夫人,徐嬷嬷进去佛堂不久便出来,她歉意地对连双道:“夫人正在为将军和姑娘大婚祈福,不好中断,夫人叫姑娘回去,心意她收到了。”   “好!”连双并不恼,她笑盈盈道:“请嬷嬷转告夫人,双儿明日再来给夫人请安!”她对佛堂福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听见院门咯吱一声响后,陆夫人从帘子后探出头来问徐嬷嬷:“走了?”   “走了!”徐嬷嬷转身将金丝楠木雕花的盒子打开,“这是连双姑娘送来孝敬您的。”   陆夫人撇嘴,“拿我儿子的东西讨好我,亏她想得出。”孑然一身来将军府,她现在的东西还不是她儿子给的。   盒子打开后,徐嬷嬷惊诧:“这、这恐怕不是将军府的东西,夫人您过来看。”   陆夫人走到桌边,眼睛一下子便被玉佛吸引住了。“我不记得咱府上有这个。”她用手细细摩挲着水润的佛身。然后脸色一变,“难道是崇儿给她买的?混账玩意。”怎么不舍得给她老娘送一个,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   “夫人呐,这您就冤枉将军了。”陆夫人万事不管,徐嬷嬷不同,她对将军府发生的大事小事了如指掌,“这不是将军的东西,也不是将军买的,我听说昨天夜里晨贵妃给连双送来十箱添妆,这恐怕是宫里来的。”   “晨贵妃?”陆夫人眼里满是惊讶,她小心地拿起玉佛仔细端详,最后在玉佛底座的边缘找到个小小的宫字。她又小心地把玉佛放回去,“我听说连双和晨贵妃关系不错,没想到竟好到这个地步,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她,晨妃也真是舍得。”   “要老奴看贵妃娘娘舍得,连双姑娘更舍得,您想啊贵妃娘娘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连双就不同了,能把这么好的东西送您,可见她是打心眼里尊敬您这位婆母的。”   “哼,说不定她不识货呢。”陆夫人皱皱鼻子哼道。   “连双不识货,金枝还能不识货?刚刚可是她陪着人送来的。依老奴看连双姑娘心地善良,不会让您和将军离了心,您就放心好了。”徐嬷嬷耐心劝解。   “徐嬷嬷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我怎么能被这点东西收买,我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陆夫人有些不大高兴,她对连双的成见可深了,怎么能这么容易被她收买。   “是是,夫人说的都对,您再好好磨磨她,让她知道将军府谁才是这个。”徐嬷嬷竖起大拇指。   从这天开始每日早膳后,连双都过去给陆夫人请安,自己那有什么适合她的好东西都不心疼地往过送,不仅如此连双还亲自下厨做素斋。以前连双经常给皇祖母做素斋,所以也算拿手。   等人走后徐嬷嬷替连双说好话,“夫人您是没看见,连双姑娘的手背红了一片,金枝跟我说是开水烫的,给您做这些吃食都是她亲自动手,金枝要帮忙都没让呢,您说她是不是很孝顺?”   陆夫人尝了一口连双做的素食,“又不是厨子做这个干什么,味道也就还行。”嘴上不承认筷子却没停。   连双多日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日她再来陆夫人终于出了佛堂,她看见连双的手也有些不忍,“马上要成亲了,还做这些干什么。”   “夫人您原谅我了?”连双惴惴不安,眼巴巴地看着陆夫人。   “崇儿既然认定了你,我便承认你这儿媳,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儿子喜欢,她还能怎么着。   “谢谢夫人!夫人您是天下最好的婆婆,遇到您是双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连双嘴巴跟吃了蜜似的吹捧。   陆夫人斜了她一眼,好笑道:“难道不是遇见崇儿才是你最幸运的事?”   连双羞涩地扭扭身子,心想看破不说破啊,拍您马屁您还给揭穿了多没意思。   陆崇得知此事后甚是欣慰,“真能干!”他原本是有些担心母亲容不下连双,更担心连双无法迁就母亲,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问题。   “我也没做什么。”连双摇摇头,“夫人心善没有为难我,从我进将军府的第一天就知道夫人是个好人。”   “其实你不必如此,母亲的气是对我的,与你无关。”陆崇拉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双儿何须这般讨好人,即便是母亲也不该让她低声下气,他发过誓要宠她爱她,可现在自己好像失职了。   “夫人是你的母亲,我当然要对她好,而且我们要一起生活,一家人就要开开心心的。”   “双儿!”陆崇长叹一声道:“我们不会在一起很久。”   “什么意思?”连双紧张地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对赫连初取而代之?”陆崇定定地看着她。   见她不懂,陆崇又道:“你来做北辰的皇帝。”   做皇帝?连双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我不行,我是女人,哪有女人做皇帝的。”   陆崇两手扶住她脑袋,不让她乱晃,“男人做得了帝王,女人为何做不得?赫连初不得人心,北辰朝中已有很多人对他不满,你父皇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继承北辰皇位名正言顺,如此你将是史上第一位女皇。”   陆崇有些激动,她的双儿值得最好的,他要亲自把她送上那个位置。   连双可怜兮兮地问:“你是不是想把我当傀儡?”   陆崇毫不客气地弹她脑门,“我若想做那个位子,北辰哪个拦得住我?”   “这倒是。”连双揉揉额头,“可是我害怕!”活了这么久,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她可以做女皇,皇帝哪是那么好当的。他父皇起早贪黑处理国事还经常被人骂。   “你不是有我吗?我答应过父皇永不为帝,但夫君可以背后辅佐你,谁敢欺负我媳妇,我就打得他屁滚尿流给你报仇。”   连双被他逗笑了,“那我岂不是狐假虎威?”   “有何不可?”陆崇理直气壮。   “我在想想。”虽然有陆崇撑腰,但连双仍旧忐忑,因为责任太大了,她怕自己承担不起。   “你不想报仇吗?”   “报什么仇?”连双不解。   陆崇心里一颤,她不知?她皇兄的死不是意外,看来赫连元没有告诉她。事实过于残酷,陆崇不想她伤心,可皇位总得要她心甘情愿坐上去才行。“你皇兄坠马可能不是意外。”   “是二皇叔干的?”   见陆崇点头,连双呆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父皇跟她说是意外,所以她一直以为是意外,原来皇兄是被杀害的。   “袁将军就是为此事而来?”连双突然问。   陆崇有些惊讶,然后便是欣慰,连双其实比他想的要通透,也并不软弱,只是缺少历练。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没有别的选择吗?”连双犹豫,“从二皇叔手里抢皇位,必定要生灵涂炭,无论是对北辰还是对大燕都没有好处,你确定要我这么做吗?”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陆崇握紧她的手,“赫连初近期要攻打大燕,袁廷舟就是被他从西南调任到北疆。”   “二皇叔不是好皇帝。”父皇在世时最厌恶征战,二皇叔与父皇完全相反。   “对,赫连初不是好皇帝,所以北辰有人希望你能为皇,这要你自己决定。”陆崇也不逼她,他想让连双自己想清楚。“你答不答应仗都要打,北辰百姓躲不过这场劫难,可你若愿意担起责任,那么这场灾难便是暂时的,否则北辰将永无宁日。”   “好!我答应!”连双目光坚定,她要守住父皇的江山。陆崇没有趁机吞并北辰而是要帮她重整河山,自己有什么理由推卸责任。   不就是做皇帝吗?她从北辰皇宫跑到大燕京城,千难万险都挺过来了,做皇帝难道不比死里逃生容易吗? 第48章 成亲   很快到了陆崇与连双大婚的日子,卯时末迎亲队伍准时从将军府出发。   大婚前一天连双和她的嫁妆一起住进了她之前租的小院,明日她要从这里出嫁。周嬷嬷也从宫里出来代替晨贵妃送她出嫁。   天不亮连双就被金枝叫起来开脸、上妆……,一番收拾后穿上隆重的喜服。   “姑娘好美,像天上的仙女!”春桃两手捧脸,眼里满是羡慕和向往。“都说女子成亲这日最美,果然如此。”   这段日子陆崇可劲儿给连双进补,才十多天她的小脸肉眼可见地红润了,再这么一打扮真是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灵雨一脸骄傲,她两手叉腰高抬下巴,“咱们姑娘本来长得就美,只是平日不打扮而已,今日肯定把将军迷得神魂颠倒。”   灵冬拍了她一下,“敢拿将军打趣,小心治你的罪,快去院外看看将军到了没有?”   连双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也是喜不自禁,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出嫁时的样子和情景。可真到了这一天,与想象的完全不同,一切都是这么新奇,令人期待。   辰时中,小院外响起爆竹声,灵雨小跑着进来,“将军到了,快,快准备。”   元宝红着眼蹲下身,“主子,元宝背您上花轿。”连双没有父兄,更没有亲戚,元宝便自告奋勇地担起这个责任。   陆南春不满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春和公主本来该是去将军府,可她偏要来小院,晨贵妃自然乐得如此。   “对对,大喜的日子可不行哭。”周嬷嬷忙出来圆场,“元宝背——”她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一身大红喜服的陆崇迈步走进来。   “我来吧!”陆崇弯腰将连双抱起。一屋子的人都愣了,周嬷嬷想说这不合规矩,很快她就释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将军做什么那便是规矩,顺顺当当和和乐乐比什么规矩都强。   连双偷偷别开盖头一角看头上的人,陆崇头戴玉冠,一身正红喜服,嘴角微微翘起。陆崇本就仪表堂堂,英武帅气的甩普通人九条街,此刻的他就像发光的太阳,周围的人和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连双看得失了神,周遭的人声和嘈杂似乎都没能进入她的耳朵里。她呆呆看着,不期然地与男人的眼眸对上,陆崇手臂往上颠了颠凑近她耳边轻声问:“好看吗?”连双赶紧放下盖头,假装偷看的不是自己。   新郎官直接把新娘从房里抱了出来,魏湛煦摇头失笑对将军府的侍卫道:“你可曾见过你们将军这么着急过?”不等新娘子出来自己就跑进去把人抱出来。   肖白摇摇头表示没见过,魏湛煦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高深莫测道:“那就对了,娶媳妇与别的事不一样,等你到了这个时候说不定比你家将军还急。”肖白淡淡看一眼魏大人,自己不是很能理解。   “吉时到!”礼官高声吆喝:“新娘上花轿喽!”   新娘入轿,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向将军府使去。这条街住着的大多是官宦人家,看热闹的人也大多在官府当差,对陆崇的了解自然比普通百姓多些。   等迎亲的队走过去后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将军最终娶了寡妇弟妹,可惜了啊。”   “六十四抬嫁妆呢,看来新娘子很得将军宠爱,年前尚书大人嫁女也不过如此。”   旁人不知道的是:这还是陆崇故意压低了连双的身价,依照他的意愿十里红妆才配得上他的新娘!   锣鼓声盖过了人们的议论纷纷,连双并未听到只言片语的闲话,她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忐忑又甜软软。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陆崇一路畅通无阻接回了新娘。   镇北将军大婚,朝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将军府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可忙坏了孙管家和府中一众人等。陆夫人也难得地出现在宾客面前。   新娘下了轿子,两人在礼官的引导下拜天地、拜了陆夫人,再行夫妻拜礼,“送入洞房!”这句话算是结束了整个流程。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就听身边有人小声道:“将军不必急着出来,宾客自有魏某替您应付。”   见魏某人笑眯眯看着自己,陆崇便知道他心里定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他也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有劳魏兄!”   “好说好说!”   陆崇无奈摇头继续往前走,连双头上有盖头看不见说话的人,不过这不着调的声音听上去耳熟,她便想扭头。   “少夫人不必紧张,这位是将军好友,户部侍郎魏湛煦魏大人。”金枝在连双耳边小声道。   连双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魏湛煦看上去就不是那么正经的人。难怪他敢与陆崇这般玩笑,不过也看出两人的关系不错。很难想象一本正经的陆崇竟有这类朋友。   进入房间陆崇拿起秤杆掀了连双头上的盖头。周嬷嬷和金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盖头要在晚上新郎入洞房时才能揭。   陆南春弱弱地说:“九皇叔,盖头不是这个时候揭的啊。”她没成过亲都知道,怎么九皇叔不知道呢,这种事礼官应该有说才对。   春和公主的话把陆崇的目光从连双的身上拉回来,今日连双美的不可方物,把陆将军都看呆了。他掩饰地咳了一下,“你九皇婶身子弱,顶这么重的头饰会很累。”   陆南春无语,心里嘀咕,连双脸色红润哪里弱了。九皇叔还是这么霸道,做什么都不容旁人拒绝。   周嬷嬷笑着道:“还是将军知道疼人,左右都是将军掀盖头,早一点晚一点不打紧。”她算看出来了,在将军这一切仪式礼节都可以省,少夫人舒服才最重要。   “都下去吧。”陆崇把人都撵了出去,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连双面前,握住她的双手。   连双头戴凤冠,身着绣花红袍,肩披霞帔,水汪汪黑亮亮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陆崇心尖一颤,手掌慢慢抚上眼前娇美的面庞。   连双红着脸问他:“不去招待客人吗?”   “不急,有魏湛煦在,他一人顶我三个。”魏湛煦能说会道,这种场合交给他正合适,朋友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让我好好瞧瞧。”陆崇捧住连双的脸,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巴,每一寸的模样都深深刻进脑海里。   连双害羞,几欲挣开他的手,可陆崇偏不让。   “那你别这样看着我啊!”连双用手去捂陆崇的眼睛。   陆崇抓住她的手握紧,“这么好看怎么能不看呢,我媳妇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突然笑了一下:“小时候就是个漂亮娃娃,长大了仍然这么好看。”   往日冷漠的陆将军突然跟个登徒子似的,满脸羞红的连双美目一瞪,咬着嘴唇质问:“不好看你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她这个样子看在陆崇眼里便是妩媚娇嗔,看得他心痒难耐,“嗯——”他故意将尾音拉的老长,见连双紧张地看自己,陆崇笑道:“我的眼光不会错,小时好看长大了也一定是美人,你小的时候就被我定下了。”他突然探身堵住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   突然被亲吻,连双不知所措更是不得章法,她紧张的差点咬到他的舌头,被陆崇亲自示范了几次才找到一点门路。   直到气喘吁吁才被男人放开,陆崇笑道:“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才不要。”哪有人专门练这个的,连双将头埋在陆崇怀里小声嘀咕。   欣赏够了美人,陆崇把几斤重的凤冠给她摘了,戴这么重的东西坐到晚上脖子还不得歪了,“在将军府你最大,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先歇着,有事派人去叫我。”   又在她嘴上啄了一下,陆崇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间,他对守在外面的金枝道:“去拿些吃的给少夫人。”   见陆南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陆崇道:“进去吧。”春和公主吐了吐舌头进了婚房。陆崇对周嬷嬷微微点头,“有劳!”   周嬷嬷躬身恭敬道:“将军严重了,此乃老奴分内之事。”   “嗯!”陆崇应了一声后转身往院外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周嬷嬷心中万分感慨,公主是有福之人,大难后还能遇到待她如珠如宝的九皇子这是多大的造化。   陆南春走进来见连双披散着头发,失望道:“怎么摘了啊?我还没看呢。”穿上嫁衣的连双很美,九皇叔把她们撵出去她都没看几眼。   “你九皇叔怕我累着就给摘了。”连双拉着陆南春坐下,“我有什么好看的,等你将来嫁人对着镜子看自己就行了,小美人!”   陆南春撇撇嘴,“九皇叔真疼你。”   “嗯。”连双笑着点头,“他很好。”   “既然知道我九皇叔好,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别想着跑了。整个大燕哪里找我九皇叔这样好的男人,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你可别不知足哦。”   连双莞尔,“放心,你九皇叔赶我都不走。”表妹亲疏远近分的很清。表面上不待见陆崇,关键时候还是会向着他说话。   待了一会儿陆南春也要回宫,周嬷嬷临走前塞给她一本小册子,连双看了一眼便羞的给扔了。可书上的画面又让她十分好奇,趁金枝她们不在又捡起来偷偷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将军府的客人基本都走光了,魏湛煦东倒西歪,被下人扶着才能站稳,他红着一张脸,两手抓住陆崇胳膊不放,“陆老九,为了你我也是拼了,老子成亲都没喝这么多。”   今日倒是没人敢灌陆崇,可大臣每人敬一杯也够受了,还好魏湛煦够意思把大部分酒给喝了。陆崇也就喝了与他关系并不怎么好的众多皇子和皇室宗亲们敬的酒。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了。”魏府的下人冷汗直流,敢跟九皇子称老子,大人您是不是不想活了,就不怕先皇夜里找您谈话。   “等你成亲我替你挡行了吧。”陆崇扶着人往马车那去。   “这还差、差不多,这可是你索的。”魏湛煦说话都不利索了,亏他还有心思与陆崇讨价还价。   陪同的小厮又是一阵冷汗,心想大人啊您已经成亲了还成哪门子的亲,这话若是让夫人听见了可有您好受的。   送走了魏湛煦,陆崇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日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应付这么多人,要客客气气还要笑脸相迎,着实累人。   抬头看看天,陆崇觉得今晚的上玄月格外的亮,他踩着月光一路走到新房。   占青在院外走来走去,看上去很焦急,见陆崇回来他立刻站好,面色却异常严肃。   陆崇:“何事?”   占青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甲传回消息北辰三日前进犯我边境,事发突然我军溃败,伤亡惨重。”   十日前侯甲被陆崇派回北疆,具体做什么占青并不知情,只知道此次侯甲离开将军必定有重要的事要做。万万没想到今日竟收到侯甲的战报。   沉默了片刻,陆崇道:“陛下可知情?”   “战报已送往宫中,这会儿陛下应该已经知晓。”   “歇着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陆崇走进院内,留下一脸懵的占青。   他挠挠头,回想刚刚自己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将军怎么一点不急呢?以往若是听到类似消息,主子会扔下手头上的任何事。   想了一会儿,占青一拍脑门,今日是主子新婚,什么事能大过洞房花烛夜?北疆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又飞不过去。   推开房门,陆崇走进房间,连双惊的从床上跳起来,周嬷嬷的小册子看得她心慌意乱,对即将到来的洞房之夜充满了不安。   害怕的同时连双不禁懊恼,早知她就不那么快点头嫁过来了,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陆崇目光微醺,他伸手揽住连双的腰身,将她固定在怀里。连双往后仰脖子,他的脸便一路凑过来。连双再往后,陆崇干脆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板过来。   眼前之人粉腮红唇、眼波流转,陆崇顿觉口干舌燥气血上涌,他忍着身体的躁动、眼含笑意地注视着她,“等急了吗?”   “不、不不急。”连双目光躲闪,其实她想看到他,可陆崇要吃人的样子又让她有些怕,“你喝醉了,要不你先睡?”连双试图说服醉酒的人早点睡觉,她好躲过一劫。   陆崇:“一起!”   连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到了床上,还不等她反应,嘴唇便被陆崇堵住。在陆将军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无济于事。连双都没有挣扎便被吃干抹净,也或许是陆崇太过温柔让她忘了害怕和挣扎。总之,被翻红浪到后半夜两人才沉沉睡去。   合卺酒都忘了喝,若是被魏大人知道,不知又该如何取笑陆大将军。 第49章 战败   翌日,连双睁开眼入目皆是红,她想抬手却碰到压在自己身上结实的手臂。   “醒了?”陆崇清晨的第一句话嗓音略带沙哑。   想起昨夜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再看看他光裸的上身,连双脸刷地一下又红了。她推了推人,“该起床了。”   隔着床幔都能看见窗外大亮,第一天就睡这么晚,太难为情了。陆崇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连双的脸颊,“不急,再躺会儿。”   他半抬着上身,胸膛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连双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她把被子往上拉,试图盖住自己忍不住往他身上瞄的眼睛。   陆崇则是拽着被子不让她蒙,“昨晚你摸了个遍,这会儿害什么羞。”   “哎呀,你别说。”连双握紧拳头捶打他,可陆崇的胸口跟石头似的,没打两下手就疼了。她点点跟石头一样的胸口道:“快点起来,得去给母亲请安。”   新媳妇第一天请安就晚,陆夫人要不喜欢她了。好不容易讨好了婆母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功亏一篑。   “母亲说不用请安。”陆崇攥住作乱的小手,眼中带着笑意,慢慢靠近面红耳赤的人:“她老人家只想早点抱孙子。”   两人又闹了一阵才叫人抬水进来,等连双梳洗完毕已经快到中午。虽然晚了点但连双还是去给陆夫人请安。见了面陆夫人一脸揶揄倒是没有为难连双,喝了媳妇茶,三人又一同用了午膳夫妻俩才离开。   半路连双打了个哈气,陆崇见了便在她前面蹲下身,“上来,夫君背你!”   “叫人看见多不好。”连双扭捏了两下,可陆崇执意要背,她便顺水推舟扑到他背上,狡黠地问:“我重不重?”   “不重。”陆崇颠了颠,“太轻了,还得再补补才行。”   “不要。”连双搂着他脖子,脑袋搁在陆崇的肩膀上,“再补就胖了。”   “胖点好,胖点、”陆崇转过头与连双脸对脸,身后的手在她身上捏了捏,“手感才好。”   连双红着脸把他的头转过去,一夜之间陆崇像换了个人。以往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练武,自律的很,今日竟然赖到中午才起,幸好陆崇不是帝王,否则自己会被人骂妖妃。   回到院里,金枝送上茶水糕点便识趣地退出房间,也让其他人离卧房远些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房间里时不时传出笑声,有连双的也有陆崇的。灵雨小声嘀咕:“还以为将军不会笑呢。”自打她进将军府就没听见过将军这么爽快地笑。   元宝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你们将军遇见了我家主子。”   在元宝心里任何人都配不上他家主子,尽管陆崇威震四方声名赫赫配连双仍旧差那么一点点。这么好的主子嫁给他陆崇做梦都该笑出声来。   “什么你们将军,现在可都是咱们主子。”灵雨不赞同道:“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这么怪呢?”   “哪有。”元宝不自然地笑了笑,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否则会给主子招来麻烦。   新婚的两人在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朝中有人急了,北辰突然进犯边境,满朝文武忧心忡忡。有人提议让镇北将军尽快回北疆应敌。   有人却反对,“刚成亲就让人家去打仗还有没有点良心?难道我大燕没人了吗?这么多人干嘛非让陆将军去。”   有人毛遂自荐,有人只信镇北将军,一时间朝上跟菜市场一般热闹。   听着下面文臣武将争来争去,皇帝最后决定派边奇峰去北疆代陆崇抵御外敌。边奇峰乃燕国重要将领之一,而今天命之年,声名不次于陆崇,派他前去旁人并无异议。   正在陪媳妇下棋的陆崇得知后微微一笑:“甚好!”派谁去结果都一样,他只等陛下心甘情愿放他走。   “将军!”占青欲言又止,他十分不理解将军成个亲怎么性子都变了,北辰都动手了主子竟然还有心情下棋。   “占青,陛下的决定无需多言。”陆崇气定神闲地将炮移到对方腹地,三两下就在九宫格前隔相打帅。   占青扫了一眼棋盘,少夫人那边只剩下帅和俩仕一相在苦苦支撑,都不知道她那几个没用的棋子挪来挪去有何意义。主子一点都没留情面,看来将军也未必全不在意。   “将!”陆崇满意地将炮落在帅上面,他笑着抬头刚想说话就见媳妇一双美目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陆将军收敛笑意,默默地把手撤回,连带将棋面重新摆回帅死前,可连双就剩下仨瓜俩枣,无论怎么摆都逃不出陆崇的五指山了。   连双撅着嘴十分不高兴,她把棋盘往前一推耍赖道:“欺负人,不玩了。”   陆崇无奈摇头收拾棋盘,脑子里想旁的事落棋便忘了留余地,惹人不高兴了。   “你真不急?”连双突然问。   二皇叔又来攻打燕国,皇帝召集群臣商议却没有招陆崇入宫,连双可不觉得是陆贤体恤他,想趁此机会夺权才是真的。   此刻连双才切身感受到大燕皇帝对陆崇的忌惮。陆崇的军权是先皇给的,当今陛下不能一下子给夺了,但他完全可以先架空再徐徐图之。就是不知陆崇放下手中的权力做个闲散之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要知道皇家之人最忌留有后患。   “有什么可急的。”陆崇淡淡道:“该急的是别人。”   连双眯眯眼,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后手?”   “吧唧”陆崇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猜?”   “哎呀,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正经点。”连双擦了一下脸,有些着急道:“边将军若是趁机接手你的军队,你可就不剩一兵一卒了,到那时你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说不定还得与我一起逃跑,你还有心思——”话没说完嘴便被陆崇用嘴给堵住。   连双挣脱,陆崇便按住她的脖颈不让她动,亲够了他才放开手,“本将军苦心经营多年,是他们想接手就能接手的吗?你对自己的夫君这么不信任,嗯?该罚!”   “我、”刚说了一个字就又被亲一下。接连几次,连双又气又羞,“你厉害。”   男人这个态度说明他有准备,连双反而放心了,他们俩现在是一体的,陆崇做什么她跟着就是,也没什么好问的。   “这还差不多。”陆崇满意了,他一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外面的事交给我,你开开心心做将军府的少夫人便可。”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在府中虚度光阴,陆崇也没有主动进宫。   就这样过了有一个月,京城的桃花开遍大街小巷,陆崇与连双出城踏春时北疆传来消息边奇峰战败被俘。   朝中哗然,文臣们纷纷推荐镇北将军回北疆重振雄风,武将们不服,有几位在抵抗西宁时立过功便自荐去北疆。   皇上左右为难,他想派陆崇去可又心有不甘便决定再赌一把,只要有人打败北辰陆崇便没有理由掌管北疆军权,他便可以把北部军队全部攥在手里。于是千挑万选朝廷又派了三员武将去应战。   二十天过后,连双正在桃树下吃刚落花不久的毛桃,灵雨说这样的小嫩桃是甜的,从来没吃过的连双便也想尝一尝。   这个时候,宫里来了太监叫陆崇即刻进宫议事。吓得连双手里的小桃子都掉了,刚好滚到从书房出来的陆崇脚边。他捡起来擦了擦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他走到连双跟前,抬手擦了一下她嘴角的水渍,“尝尝便可,别吃太多,否则树该秃了,秋天哪里还有桃子吃。”   灵雨等人在一旁捂嘴偷笑,自从有了少夫人,将军变得有人情味了。连双哪里顾得上跟他说笑,她紧张地攥着陆崇的袖子,身边有下人,宫里的太监也在,她不好问,可眼神露了心思,陆崇明白她的担心。   “想吃笋了,让金枝陪你去竹林里挖点笋回来。”陆崇拍拍她的手背,“不过别玩太久,小心累着。”找点事做省得她胡思乱想。   传事的太监笑呵呵道:“将军想吃笋何必要少夫人亲自去挖,老奴禀告皇上让御膳房给您送来就是。”   陆崇笑道:“她啊离不得我,得给她找点事做,否则又该眼巴巴地望着大门了。”   中年太监赔笑道:“原来如此,将军与夫人感情真好。”   安抚了连双陆崇便随太监进了宫。皇上正在书房走来走去,陆崇也是难得见他坐立不安。   “小九!”   “陛下!”陆崇要跪,被皇上拉起来,“小九不必多礼,朕今日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陆崇拱手:“是何事让陛下如此着急,臣弟若能为陛下分忧,定当尽力而为。”   “哎!”皇上重重叹口气,“本来想着你新婚不好上阵杀敌,朕就派边奇峰和许棠等人去应对,哪里想到北辰来势凶猛,北边已经丢了两座城池,边将军被俘生死未卜,许棠还、哎,如今朕不得不派你重回北疆,九弟可不要怪皇兄。”   不出意外,皇上派去的三人也大败而归,其中许棠战死在两军阵前。陆崇早就得到消息,许棠为人狡诈但也够聪明,他到北边不久便发现了不对,陆崇手下的四大将一合计此人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反正许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才是有才可也仗着身份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事,死了也就死了,陆崇也无怜惜之情。至于边奇峰被袁廷舟好吃好喝地养着。   陆崇脸色凝重,“陛下既然信得过,臣自当领命,明日便可出发。”   “好!”皇上恨不得陆崇现在就启程,早些过去把丢失的城池抢回来。   晚上将军府的管家急匆匆进宫,说是他们少夫人昏倒了,将军请求推迟出行时间。皇帝一听这还了得赶紧派御医过去,御医回来说连双急火攻心,一时半会儿可能好不了。   白日去过将军府的太监道:“定是知道将军要走少夫人急的,陛下您是没瞧见,将军离开一会儿少夫人都抓着将军的袖子不松,可怜巴巴的,可舍不得呢。”   皇上想了一下,“传旨,朕体恤小九新婚,陆崇可携新婚妻子赴北疆,明日启程。”   “陛下,这似乎不妥吧?自古将帅上战场没有携带家眷的道理。”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觉得此举太过草率。   “无妨!”皇上并不在意,“只要陈太妃在京便可,区区一个贫家女没什么好担心的。”连个家族都没有的穷家女,随陆崇去跟去个伺候丫头也没大区别。   接到圣旨后陆崇满意地笑了。 第50章 准备   陆崇把圣旨拿回房给连双看,“病”的不轻的人嗖地从床上坐起来,急切又兴奋地问:“成了?”   “成了!”陆崇也是满脸笑意,“多亏夫人的全力配合,为夫才能得偿所愿。”他毫不吝惜对连双的夸赞。   看完圣旨连双把它往桌上一放,斜睨着他,“其实你早就想好要这么做了吧?”   陆崇不置可否,“我不放心将你留在京城,我走后无法保证此事能瞒住陛下,是以你绝不能留下。”赫连初后来又派了人来,都被袁廷舟和侯甲他们给截杀了,但难保有漏网之鱼。   皇上着急让他去边关,此时若是突然被什么绊住脚,皇上都会宽容一二,何况连双在他们眼中并非重要之人,以他对陆贤的了解陆崇笃定必定会让连双跟随,果不其然他赢了。   “明日就要出发,时间紧急需轻装简行日夜赶路,你收拾些衣物,我已备好两辆马车。”   “这么多人两辆马车怎么够?”连双疑惑道。   “两辆车还不够你坐?贪心。”陆崇笑着捏了捏她嫩呼呼的脸颊,这段日子两人逍遥度日,陆崇每日都要练练拳脚,连双就不同了,吃吃喝喝开开心心,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不少,陆崇最爱捏她身上的软肉,手感特别好,脸蛋尤甚。   “你不坐?”   “我与其他人一同骑马,这样更快,路上会很颠簸,你辛苦些。”   连双了然,皇上希望他们快点滚去北疆应敌,若是陆崇还坐马车晃悠悠,皇上必定火大,虽然人在路上他也管不到,但保不齐事后穿小鞋,况且陆崇心里也是急的。   “不用马车。”连双摇头,语气坚定道:“我与你们一同骑马。”   陆崇皱了皱眉,“不行,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听话!”长途跋涉坐马车都会很累,何况是骑马,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其中的苦。   “你莫要小看人。”连双不服气道:“我也是会骑射的,骑马不比旁人差,不信你去问元宝,不就骑个马吗?还能累哪儿去,想当初我可是一路走到京城,骑马难道比走路还苦?”   闻言陆崇心里像是被刀割了似的,他轻抚连双的脸颊,“现在不需要你拼命。”所以怎么舒适怎么来。   连双拉下他的手,“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不觉得苦呀,而且我想与你一起策马扬鞭,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就同意了吧,夫君~”两只小手抓住陆崇的大手晃啊晃的。   陆将军心软的一塌糊涂,不过他还是硬起心肠,张嘴想说不行,可“不”字刚出口,嘴便被柔软的唇堵住,一碰即离。   陆崇一怔,等嘴巴上的柔软离开,他也忘了收住要出口的话:“—行!”   连双两手一拍,目露狡黠:“好,就这么定了,将军一言九鼎不准反悔,我骑马!”   陆崇:“……”平生第一次被人耍了,却生不起来气反倒如饮甘露,他叹口气道:“你会后悔的!”   “不悔、不悔!”连双连连摆手,“绝对不悔。”   都被扣上一言九鼎的帽子了,陆崇还能说什么,他捏着人的鼻子发狠道:“路上敢叫苦就把你扔在路边喂大野狼。”   连双嘿嘿一笑,“如花似玉的媳妇喂野狼你舍得吗?”   夸自己夸得一点都不害臊,陆崇轻笑道:“不知羞,知道我不舍得你就肆无忌惮,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想要天上的月亮?”   “呀!”连双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然后她捏着嗓子撒娇地说:“夫君,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快去给我摘呀,搭个梯子就行,我在下面给你扶着,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摘到。”   两人在房里打情骂俏,可急坏了外面的金枝。金枝忍不住腹诽,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些有的没的,看来将军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她稳了稳心神轻敲房门,“将军,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占青说有事需要您定夺,孙管家也有事找您。”这都夜里了,好多事没有安排,其他人可都急得要命。   连双吐吐舌头,推了推陆崇,“快去吧,我也得收拾东西了。”明早出发,可不得今晚就得把东西收拾出来。   陆崇起身,“你身边的人怎么办,骑马也只有金枝可以。”府中还有其他武婢,可母亲在京城,陆崇不敢把人都带走,必须要留下足够的人手以保证母亲的安全。连双在自己身边他护得住。   “金枝和元宝就够了,我们去对付外敌,又不是去享受,带那么多仆从会被人说闲话。”连双知道肯定有人会编排陆崇带妻上阵,她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好,你决定。”陆崇去见了陆夫人。   圣旨一到将军府,陆夫人就得了信儿,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儿子要出去打仗,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陆夫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慌的不行。徐嬷嬷见陆崇进来行了一礼后退出房间。徐嬷嬷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陆夫人这一生好运加持。先帝活着的时候有先帝庇佑,后宫嫔妃动她不得,先帝死后有儿子护着,早早把她接出宫,宫中的女人有几个有这样的好命,可人又哪有事事顺心的呢。   先不管陆崇如何安抚母亲,连双兴冲冲地指挥金枝和元宝收拾东西,其实她有点兴奋。去边关北辰就近在迟尺,那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如今就要回去怎能不兴奋。   趁金枝回房收拾行李,元宝担忧地问:“主子,将军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您陪同?没听说上战场还要带上新婚妻子的。”   在元宝看来,赫连初一直想要杀主子,所以主子离北辰越远越好,怎么陆崇还让主子去北疆呢,元宝忧心忡忡,忍不住往坏了想:陆崇不会想把主子献给赫连初以换被抢去的城池吧?他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连双却笑个不停。   “主子,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笑。”元宝急得跺脚,“若是陆崇狼子野心,我带您逃出去,绝对不能让您落入赫连初之手。”   “元宝!”连双笑够了,心中不禁感动,“我信陆崇,他不会害我,所以你也信他一次。”有些事现在不方便让元宝知情,只能先安抚。   见主子这般坚信元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点点头继续收拾东西,这时灵冬走进来,“少夫人,宫里的周嬷嬷来看您了。”   “啊!”连双一拍脑门,光顾着开心了把姑姑给忘了,成亲后她也只随陆崇进宫见过姑姑两次,是以临行前她竟把这个亲人给忘到脑后去了。她在心里小小地自责了一下:“快请进来。”   周嬷嬷急匆匆走进来,见连双正躺在床上,她急得不行,灵冬将人领进来便退出去。元宝也走到外门把门关严后站在门外守着。   房中只有两人,周嬷嬷焦急道:“公主您身子如何了?娘娘刚听说您病的不轻,想着明日着老奴来一趟,然后就听说了要您随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日来肯定是来不及了,是以周嬷嬷才半夜来了将军府。   “嬷嬷莫要担心,听我慢慢说。”连双挺直上身,拍拍床边,示意周嬷嬷坐下。因她是急火攻心病的不轻,怕府上有人说漏了嘴,连双一直就没下床,把病装到底。   听明白了万因后果,周嬷嬷拍拍心口,“吓死老奴了,您无事便好。”而后她又开始担心新的问题,“您跟着去北疆万一有人认出来可怎么是好?军中人多嘴杂免不了传到京城来,到那时可怎么办?”   “嬷嬷无须担心,将军既然要我跟随,他便想好了万全之策,况且北疆离北辰虽近,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我。”虽然陆崇什么都没说,但连双心中有预感,此去北疆她可能就不会再回京城了,不过这些是万万不能透漏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娘娘担心不已,早知您这么快就离开,应多让您进宫几次。”晨贵妃也是怕与连双太过亲近会惹人怀疑,就想着来日方长,可哪里想到还没见过几次面就要分开。   “嬷嬷您替我好好安慰姑姑,告诉她我没事的,然后一定一定不要承认与我的关系,即便以后漏了陷也要咬死不认。”连双怕陆崇谋划之事会牵连到姑姑。只要死不承认,再加上姑姑有春和公主傍身,便不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娘娘那里您无需担心。”周嬷嬷道:“公主此去万事小心。”   周嬷嬷走后,连双最开始的兴奋和开心彻底没了。陆崇回来后就看见先前还高高兴兴的人此刻像被霜打了的花朵骨朵,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坐在床上。   “怎么了这是?我才离开片刻就这么想我。”陆崇走到床边,一根手指挑起连双的下巴,还左右晃了晃,十足的登徒子做派。   “哼!”连双懒得理他,轻哼一声,蒙上被子滚到里面睡觉去了。   陆崇边摇头边宽衣解带,明日开始要风餐露宿了,需得好好睡一觉。 第51章 北行   翌日,镇北将军的亲卫队整装待发,为了避开人群,天不亮他们就出了城。送行的太监站在城墙上踮脚远望,等看不到人影了才回宫复命。   亲卫队加上连双、元宝、金枝也不足百人。这一行人快马加鞭,一口气走出十里地陆崇才勒住缰绳,问骑在红鬃马上的连双:“吃不吃得消?累就休息。”   “不累,我撑得住,继续赶路吧。”连双语气坚定,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即便吃不消也要坚持。   今早出门前,她去看大黄、小猫和小龟时,偶然听见有人议论:她就是累赘,要拖累将军的速度。连双要证明自己不是累赘,她要证明给别人看,也想证明给自己。   看她精神还好,陆崇便没坚持,一行人继续赶路,午饭就在路边的树下吃随身携带的干粮。   “喝口水。”陆崇把水囊递给她,“此处荒凉,前后没有城镇,村落也在山中,凑合吃一口,等到了镇上或是驿馆再给你弄吃的。”   连双嚼吧嚼吧用力咽下口中的饼子,接过水囊大大地喝了一口水,“不用,能吃饱就好。你不要总顾着我,否则你的手下该对你有意见了。”   “你多心了,他们不会。”陆崇道。   又嚼了几口干巴饼子,连双凑近陆崇低声道:“大燕武将除了你是不是都很没用?皇帝先后派了好几位将军都败了,那几个比你差这么多。”这话藏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没敢问,今日离开京城不再怕隔墙有耳或是不小心引来祸端,连双便大胆地问出来。   陆崇微微一笑,凑近了跟她说:“你知道北辰主将是谁?”   “谁?”连双不以为意,不管是谁反正把你们燕国的人收拾得够呛,北辰屡胜其实她心里有点小得意,但她身在大燕又是陆崇的妻,所以半点喜悦都不能表现出来。   “袁廷舟。”陆崇幽幽道。   连双怔了一下,然后眼睛瞪得圆溜溜,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所以边关危机是你俩狼狈为奸?唉吆~你打我干嘛?”   话音刚落头便被敲了一下,“有这么说自己夫君的吗?这叫暗度陈仓乃兵家谋略,什么狼狈为奸,不像话。”   “所以就是真的啰?”   陆崇点点头,袁廷舟“吃”了他三座城,得到赫连初的信任和重用。要说姓袁的有些本事。   在多次对战中他排除异己,赫连初的心腹大多战死在阵前或是出了意外,剩下的已不足为惧,当然杀人的帽子扣到了大燕头上。   那厮做的十分隐秘,他身边的几员大将也在乔同山等人的配合下“身死”,所以即便赫连初最开始有不满,如今“大获全胜”他也说不出什么来。现如今袁廷舟基本掌握了攻打大燕的军队,这些陆崇从未对连双说起。   “如此我便放心了。”连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她左右为难,心里轻松了不少。   用过午饭稍作休息便继续赶路,直到天黑才来到一处驿站。听到马蹄声管事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是陆崇激动的赶忙行礼。“将军,朝廷总算派您去应战了。”   管事是上了年纪的男子,自从北面打起来且连连失利,他便日日盼着有一天镇北将军从这里路过,今日得偿所愿他已喜上眉梢。   陆崇从这条路上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各个驿馆的人差不多都识得他。没用人开口,管事便吩咐手下尽快准备饭菜和热水和供大家休息的房间。   连双下马时膝盖一软,若不是陆崇及时扶住,她得跪地上。她觉得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靠在陆崇身上缓了半天还是两股战战,尤其是大腿内侧火烧火燎的疼,以至于她向前迈步都要岔着腿,像只肥胖的鸭子。   “还嘴硬吗?”陆崇好笑又心疼。他把缰绳扔给旁人,拦腰抱起她。驿站的侍者十分震惊,偷偷打量连双,被管事低声呵斥后才匆匆低下头。   连双累的很已经顾不上害羞了,她枕在陆崇的肩上有气无力道:“还以为要日夜赶路呢。”能歇一歇实在是太好了。   陆崇嗤笑,“才走一天就站都站不稳,还想行夜路?肚子不大,胃口不小。”   “哼哼,你就笑话我吧。”连双哼唧两声问道:“你们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啊?”   “我这些人哪个不是骑术了得,即便是金枝也经过严苛训练,你怎么比得了。”说话间众人来到屋内。   驿站管事给力,不多时热菜热饭就端上来,饭后大家用热水泡泡脚解乏,然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金枝本想伺候主子洗个热水澡,结果连双躺在床上就是不起来,还是陆崇把人托起来剥光放水里涮一涮捞出来。   看着自己大腿根红肿的一片,连双叹气:“以前我也骑过大半天都没事呢。”   “你可有像今日这般疾行?边走边玩哪里会受伤。”陆崇拿出药膏给她涂抹在患处,“若像我一样从小练习骑射,日日策马奔腾,吃得了辛苦便不会像现在这般了。”   “夫君!”连双抱住陆崇的一条胳膊,“既然很辛苦,你干嘛还要这么拼命?做一个悠闲皇子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我过不了无所事事的生活。”身为皇子最好的道路便是不显山不露水,到了年纪封王出宫立府、休闲一生。   人各有志,他陆崇注定做不了纨绔,所以即便吃再多苦他也愿意,他一路向前,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已比太子更加引人注目。他从小勤奋好学并不是为了与皇兄争夺储君之位,而是想要成为最好的自己,无愧于人世走一遭。   可没人相信他,太子不信,甚至父皇都不信,所以临终前才让他在床前发誓:此生绝不为帝。   见他闷闷不乐,连双把脸贴到他的心口蹭,“夫君真厉害,从小就厉害,夫君风流韵致人中龙凤,任何人都比不上,若是不做出一番事业老天都看不过去。夫君定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万民的、不对,是来解救我的。”说完她嘿嘿一笑。   被派了一通马屁,陆崇那点郁色消失不见了,他将人按在床上,“好了,早点休息,明日坐马车。”   “不用,我还行,不用坐——马——呼、”话还没说完人就睡了过去,看来是累得不轻,陆崇无奈摇头,吹灭了油灯。   一夜好眠,连双起床后感觉腿上好多了,便谢绝了陆崇马车的安排,非要继续骑马,亲亲夫君黑脸都不行。   “折腾病了怎么办?”陆崇满脸不高兴。   “我没有那么娇气。”连双把一件绸裙剪成几条缠在大腿上。其实昨晚陆崇抹的药膏很好用,红肿已经消了很多。“你不要总皱着眉呀,不然我会以为自己是个累赘。”   “你怎么会是累赘,这种话以后不许说。”陆崇帮她缠绸布,继续劝说不听话的媳妇:“既然已经知道我与袁廷舟合作,就该清楚我们不必急着赶路,多久过去都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连双系好最后一根绳带,看着他道:“你什么时间经过哪里?又是几时到的各处驿站?你的行程都会上报给皇上,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好歹从宫里出来的。”   做好安全措施连双下床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她抬头对陆崇郑重道:“你和袁廷舟还有北辰那些为我谋划的朝臣,所有人为了我这个毫无建树的公主堵上全家性命,若我还娇气马都骑不得,还拖你后腿,叫我怎么有脸去坐那个位置。你说让我尽管依靠你,可是,夫君!就像你自己说你不想做个无所事事的人,我也不想太没用。我不想坐上那个位置还被人说是个废物。”   这是自袁廷舟来京之后,连双第一次表达自己的看法。陆崇一直清楚连双虽然嘴上答应回北辰夺回王位,可她心里没底,更没有底气。这种事在没有成事之前劝说是没什么用处的,所以他装作不知,也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知道的少一些或许可以减轻一些压力。   陆崇伸手把人拦在怀里,叹气道:“谁说你是废物了,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他轻轻抚摸着连双乌黑的发丝,“我知道把你推上那个位置强人所难了,你说的也对,即便有我帮扶不如你自己立起来,否则朝臣未必服你……”   环住陆崇的腰,连双将脸贴在他胸口,每次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便觉得安心,后面有再多困难,只要有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她就不怕。   听着他处处为自己着想,连双感动极了,抬头正想给他个奖励,就听陆崇道:“你且忍个十几年,等咱们儿子大一点就学着处理朝政,到那时我们都可以轻松下来……,所以等事情有了结果,得赶快生个儿子……”   连双:“……”真要依他所言,做他们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仍然骑马快行,经过几日的磨合再加上做了防护,连双慢慢适应了,尽管还是很难受,可她已经不会像第一日那样下马差点跪地。   白日赶路,夜里或在驿站或在乡下某个土房里休息,就这样连续走了十几天,终于走到了北疆地界。   陆崇指着前面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边的群山道:“翻过这座山就到盛邑城了,你坚持下。”   “好,快走吧。”连双驱马上前,早点到目的地,她也能好好睡一夜,不,要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驾!”陆崇策马,与连双并驾齐驱,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行人踩着落日余晖走进茫茫大山。   进入山中天一下子就黑下来,道路两边或是悬崖峭壁或是山峰高耸,虽无危险黑暗中却令人莫名的压抑。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扬起马鞭加快速度,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便是疾驰的马蹄踩踏地面的回响。   半个时辰后,前面道路两侧逐渐趋缓,陆崇心中一松,过了前面的山坡再过一座峰就出了百圣山,再走一刻钟就能看到盛邑城的城门了。   正当陆崇与其手下心中欢喜,两边山坡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前与后都有,隐隐呈包围之势,并且快速向他们靠近。   众人不得不收紧缰绳勒住马,这个地方出现异常,即便是陆崇心里也是一个激灵,其他人更是惊恐不已,好在这里的人都上过战场,片刻惊慌后就快速调整队形将陆崇和连双护在中间。   “要不要发信号?”占青低声问。按惯例他们出行身上必定要带联络的响箭,这里距离盛邑驻军营地不远,求救信号发出也许很快会有人来救他们。   陆崇沉声道:“先等等。”这些人看数量并不多,若是区区山匪用不着惊动旁人,他的卫队就够了,活口都不会留一个。   对方有一人骑在马上,显然是这些人的头目,夜里太黑,即便有火把,目光所及之处也是模模糊糊。   陆崇驱马向前,还不等他看清马上之人,就听那人高声道:“陆将军别来无恙!” 第52章 到达   嗯?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连双探出脑袋往前看。   此刻陆崇也看清了马上之人,他厉声道:“袁廷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偷潜入燕国腹地,欺我国没人了吗?”   袁廷舟骑着马慢悠悠走过来,“钴城就在山后,找当地猎户翻越这座山也不是什么大事。”钴城是被他抢去的三城之一,袁廷舟的言外之意是我可不是偷偷潜入,而是光明正大地翻山越岭。   “开局布阵让你三子便沾沾自喜了?”陆崇冷笑,“既然本将军来了,不日便将你赶回北辰。”   “袁某奉陪到底。”袁廷舟下马,绕过陆崇向还在护卫圈中的连双走来。   元宝和金枝各上前一步,把人严严实实地挡在后面。连双侧着身从金枝身后探出脑袋,笑着道:“袁将军,近来可好!”   “多谢姑娘关心,袁某甚好!”袁廷舟对连双躬身一礼。   他这举动可把周围人吓得不轻,袁廷舟去过将军府,这里大部分人见过他但不知其身份,如今再听他与陆崇的对话,都心惊不已。最令人惊讶的是袁廷舟对陆崇爱答不理,却对他们的新夫人彬彬有礼,这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袁将军慎言,连双乃本将军的夫人,不是什么姑娘,请三思而言。”陆崇黑着脸也走了过来。   “陆将军此言差矣。”袁廷舟笑眯眯道:“即便成了亲也可以和离。”   陆崇脸更黑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很想给姓袁的一记迎面拳。连双下马走到两人跟前,左看看右看看,一个笑眯眯一个满脸不高兴,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合作的。   她上前牵住陆崇的手,陆将军脸色这才有阴转晴,连双转头道:“袁将军为何在此?”   袁廷舟飞快地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躬身道:“我找陆将军有要事相商。”   之前两人靠密信传递信息,如今陆崇到了边境,计划好的事便可以放手去做。信上的只言片语毕竟不够详实,所以袁廷舟才会在这里堵人。   两人密谋之事自然是要事,连双心里明白,“好,我休息会儿,你们谈。”   “我带了几样小菜过来,您可以边吃边休息。”袁廷舟一招手,身后有人提着食盒走过来,单膝跪在连双面前,“殿下!”   连双一惊,“袁将军,这、”前方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也都在打量自己。   袁廷舟赶紧解释,“殿下不必担心,这些人乃是袁某家将,可靠的很。”   话音刚落,袁廷舟身后的几十人齐齐跪下,压低了声音道:“参见殿下!”   “袁廷舟!你找死吗?”陆崇气急,他一直小心谨慎连占青都没告诉,这厮就这么大咧咧地公布于众。   “前后都有我的人把手,茫茫大山鬼都没有一个你怕什么。”袁廷舟不以为意,反正公主这次是不会再回燕国京城了,也不怕她将来危险。“我的人不会有问题,你这么担忧,莫不是你的人有问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你不懂?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陆崇气恼,说话便十分不客气。   这么多人都跪着呢,两位大将军却吵起架来,眼见袁廷舟又要反唇相讥,连双赶紧拦住,“两位将军稍安勿躁,既然说了就说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越过两人,两手微抬,“大家请起!”   “谢殿下!”   连双颔首,转身接过食盒道谢:“多谢袁将军,我正好饿了。”   “殿下客气!”袁廷舟道:“这一路上想来殿下吃了不少苦,若是早些知道殿下会这般风餐露宿,我该早做打算才是,辛苦殿下了。”   一听这话陆崇脸又黑了,早做打算,你还想干嘛?让我媳妇跟你走?他瞪了一眼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的袁某人,把连双拉到一边,“我与他谈事,谈完了我们就走。”   连双点头,陆崇这才与袁廷舟往路边的一棵树下走去。连双也在一棵树下坐好。   将军府众人一头雾水,不知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进门没多久的将军夫人是何等角色,可他们的手都放在随身携带的武器上,目光紧紧盯视不远处的两人。   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双道:“大家不用紧张,打不起来的,都坐下歇歇。”   金枝帮忙打开食盒,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八宝鸭、烧排骨、脆皮鱼,还都热乎的。连双顿时口水直流,很久没有吃这么好的食物了。   她拿起筷子要吃,金枝赶忙拦住,袁廷舟与自家夫人什么关系金枝也不清楚,但保护夫人是她的职责所在。   等金枝每样都尝了一口,连双笑道:“有毒吗?”   还不等金枝回答,袁廷舟那边的人先开口,“我们怎么会给殿下下毒?小娘子莫要把人都往坏处想。”   金枝淡淡地撇了一眼,“好与坏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好了,好了。”见两边又要吵起来,连双赶紧拦住,她拿过食盒吃了几口,然后夹起一块排骨准备给元宝,可是元宝盯着袁廷舟,眼神非常热切。   “口水流出来了。”连双用脚踢踢他。   “殿下!”元宝激动地看向连双,“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快了吧。”连双一块排骨没送出去便放进自己嘴里,目光看向树下的两人。   袁廷舟的亲爹袁侯爷手里有部分军队,袁廷舟现下又是北疆主帅,所以北辰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军队在他们手里,在加上陆崇,两国最擅战的将军和最精锐的军队里应外合,二皇叔应该没有多少胜算。   元宝激动地站起来蹦了两下,他日夜盼着回到故国,没想到有实现的一天。将军府众人这会儿不看密谈的那两人,改看连双了。   连双叹口气道:“等将军给你们解释吧。”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半个时辰后,那边席地而坐的两个人终于谈完了事。陆崇站起身,打算回到这边来,就听袁廷舟道:“殿下跟我走。”   “不行。”陆崇想都没想就拒绝,“本将军的夫人跟你走算怎么回事。”   “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还能不能成事了。”袁廷舟急了,说话的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主子不在身边,等我拿下赫连初,谁特么主持大局?见不到人那些文臣还不得以为我纂权夺位。我看你就是不想殿下回北辰,是也不是?陆崇你自私……”   “不许欺负我夫君!”连双放下食盒快步走过去,她拉过陆崇,“有话好好说嘛,你干嘛总吼他。”今日从见面开始陆崇就不大高兴。现在又被人吼,连双可不得护着。   袁廷舟一噎,心想主子您别分不清里外,虽然我与姓陆的合作,但咱们才是一国的啊。况且我就是声音大了点,要论话难听他可不及陆崇,我哪里能欺负得了他。   陆崇十分得意,他牵起媳妇的手对袁廷舟道:“她跟你走我不放心,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送她过去。”   “陆将军不觉得那样做很麻烦吗?费时费力还可能出现突发状况,您就为大局着想,让我带殿下走,行不?”   “不行!”   袁廷舟:“……”等事成之后,他一定要进谗言让殿下甩了陆崇这混蛋。   不但是陆崇不放人,连双也不愿意跟他走。袁廷舟无奈,来硬的显然不明智,况且有抢人家媳妇的嫌疑,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与陆崇商定合适时机一定要把连双送过去。再三叮嘱陆大将军要以大局为重,莫要为了个人情感而坏了殿下好事,直说的陆崇不耐赶人,袁廷舟才带人走进大山,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子时赶到了盛邑城。守城士兵欢天喜地迎接陆崇进城,这些人也像驿站管事那般日夜盼着镇北将近归来,因为他们怕哪天北辰打到眼跟前来。   众人歇在盛邑府衙,这一觉连双睡到中午,陆崇早已不在身边,等她收拾好自己,吃过午膳才见陆崇走进院门。   “你回来了!”她像欢快的小鸟跑出房间,扑到男人怀里。   陆崇张开双臂接住她,笑着问:“歇够了吗?”   “还好。”连双搂着他强健有力的腰,把脸贴到他胸口,“不累了。”其实还是累的。可与夫君相比,她这点辛苦算什么,陆崇一大早就起床办事去了。   “那我们便启程吧。”   “啊?!”连双惊讶地抬起头,“为何还要走?不是已经到了燕国最北边的盛邑城了吗?”   “边界驻军在盛邑城北五十公里外,那里才是真正的国界,所以我们还得走大约半天的时间。”陆崇解释道。   “哦!”连双耷拉下脑袋,“我这就去换衣服。”   “不用换。”陆崇拉住她,“剩下的路可以做马车。”   连双眼睛一亮,说实话她现在真不想骑马了,大腿内侧都结痂了。   盛邑城是北部最繁华的城,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货物也比其他地方齐全。再往北都是不具规模的小镇小村。连双只带了几件随身衣服,所以陆崇先带人购置了一些必须的物品。   等买的差不多了才动身。这次不急着赶路,马车晃悠悠地往北走,终于在落日前走到了北疆大营。乔同山、罗成济、唐宜军、侯甲,还有其他将领已等在营地前。   陆崇下马,众人躬身行礼,连双撩开帘子,众人的目光唰地看向她,特别整齐。待她从马车走下来,众人拱手见礼,“见过夫人!”   侯甲和陆崇的心腹都清楚连双的身份,也知道陆崇与袁廷舟的计划,对连双的态度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出意外的话主子很快会成为北辰女皇的男人。众人就忍不住在心里想,将来主子是跟媳妇去北辰做国夫?还是继续留在边疆镇守北辰?   前者的话主子未必肯啊,国夫说的好听,可毕竟在人家地盘上,万一女皇陛下翻脸,将军岂不是很被动,若是不问世事那岂不是跟后宫里的嫔妃没两样了吗?   可若是后者就更为不妥了,哪有夫妻分居两国的。   将军这是什么运气,随便娶个媳妇就是人家北辰丢失的公主。前路坎坷啊,几人不禁为自家主子的未来担忧! 第53章 军营   顶着众人疑惑与探究的目光,连双随陆崇走进军营,一排排房屋一眼望不到边。   作为边关十万驻军的首领,陆崇的住所是最宽敞的,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差不多有半个梧桐院大。   这让连双十分惊喜,来之前她还担心在男人堆里她要怎么住,怕陆崇笑话自己就没好意思问,现在总算放心了。   院内青砖铺地,墙边和花圃种着各种花。一丛丛的牡丹,红的、紫的、粉的,细看之下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几株芍药。北辰皇宫御花园里牡丹最多,父皇最喜欢这种艳丽的大花,而她更喜欢淡雅的茶花。   连双尤其喜欢门口那棵高大的合欢树,此时正值花期,合欢树上开满了淡红色的小花,毛绒绒的很是可爱。主屋前还有个葡萄架,串串青色的葡萄垂在藤下,看着就叫人喜欢。   “你住的地方这么好呀,我好喜欢!”   “嗯,喜欢就好。”其实陆将军也在纳闷,他院里原来可没有这些花花草草,更没有葡萄架。若不是军营只有这么一个独立小院,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门了。   唐宜年凑近了小声道:“军事让布置的,说不能太寒酸。这花是我们几个特地去府城挖回来的。”之前这院子啥都没有,光秃秃的甚是无趣,经过一番布置还挺像样。   还是乔同山办事妥当,陆崇很是欣慰,唐宜年又道:“这些玩意挪过来可费了老劲儿了,好在都活了。”   开春时他们从侯甲口中得知将军夫人就是北辰已“死”的公主时都惊呆了。然后知道将军打算让媳妇做北辰皇帝更是震惊不已。   这若是让上面那位知情,还不得说他通敌叛国。不过大家都认为此举也未尝不可,尤其是这几个月陛下不肯放陆崇回来,若是北辰公主成为女皇,也算将军的一条后路。   两人正嘀咕,连双转头看过来,唐宜军正了正身子朗声道:“夫人,这些是将军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将军说您最喜欢牡丹,我和老苗就去百里之外挖回来。”   嗯?连双感到疑惑,一次在将军府的后花园,她确实有说过自己喜欢什么,可不是牡丹啊。   “咳、咳!”陆崇用拳头抵住嘴道:“夫人最爱山茶花!”   “啊?啊!”唐宜军甚是尴尬,本想拍马屁,结果拍马尾上了。他摸摸后脑勺:“那、那是我记错了,夫人莫怪,明儿我就把这些拔了栽茶花。”茶花长什么样?茶开花有那么好看吗?对花卉一窍不通的唐副将一头雾水。   连双赶忙道:“不用,牡丹芍药我也喜欢。”这个季节栽什么都得死,况且牡丹也好芍药也罢,她都看不了多久。想到此连双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   “今年就算了,明年你喜欢什么咱们就种什么。”陆崇道。   “好!”   见连双转忧为喜,唐宜军忍不住感慨,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他们的冷面将军都会哄人了。   六个丫鬟两个婆子共八个人在屋前候着。这些人也是为连双准备的,以前陆崇身边伺候的都是亲卫兵,可没有女人,如今连双到来就都不一样了。卧房宽敞干净,一应物品都是新的,被褥也都换成了大红色。   “这几人随你支配,你先休息下,晚膳后早点睡,晚上也不用等我。”带连双看了一下住处,陆崇便急着要走,他有很多事需要安排和处理。   “嗯。”连双点头,“你去忙吧。”随后她又道:“你也要好好休息,不然病倒了我可不管你。”   陆崇轻笑,捏住她的小鼻头晃了晃,“小没良心的!”   陆崇离开后连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早早睡下。一路奔波实在是很累。夜里她醒过来两次,陆崇不在身边她睡不踏实,伸手摸摸身边空的,就知道他还在忙。   次日早膳后,连双坐在葡萄架下欣赏小院的景色。几个丫鬟在给花草浇水,一个圆脸的丫头手里浇着水,眼睛总是偷偷往过瞄。连双有所察觉看过去,她又立刻低下头。   看到她连双想起了小雪,与眼前丫鬟差不多大的宫女,也是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对什么都好奇,问题也最多。后来小雪为了保护自己被乱刀砍死,连双常常会梦见小雪死时的情景。   连双冲她招招手,小丫头放下手中的工具过来行礼。“夫人!”   “你看我做什么?”连双问。   “夫人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两边脸蛋还有两个小酒窝。   “你叫什么名字?”   “怜儿,我叫怜儿,可怜的怜。我上面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我又生在灾年,爹娘觉得我可怜便叫我怜儿了。”怜儿也不怕,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把前因后果都讲一遍,可见是个爱说话的。   “怜儿,你是本地人吗?”小丫头很讨喜,连双便与她聊起来。   等陆崇回来就见连双在葡萄架下笑得前仰后合,旁边的丫鬟绘声绘色地说着:“那张婆子被儿媳妇管得死死的,后来也就不敢欺负人了。”   连双笑出了眼泪,“你们村里的媳妇都这般厉害?”   “也不是。”怜儿摇头,“没哪个儿媳敢这么对婆母,只有那张家,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呗。”   “在聊什么?”陆崇走过来,怜儿见是主子,赶忙起身,施一礼后走到远处。   连双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泼辣儿媳惩治恶婆婆的故事。”   陆崇在她身边坐下,“等空闲了带你出去转转。”在京城诸多不便,连双一直待在将军府。   “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见陆崇脸上满是疲惫,眼中也带着血丝,连双很是心疼,“这事以后再说,你快去睡一会儿。”   “无事。”陆崇揉揉额角,“还有精神,陪你说说话。”   “陪我说话有怜儿就够了,她可比你说的有意思多了。”   陆崇无奈,“才一个晚上没回来我就失宠了?”他转过头淡淡瞥了一眼,把怜儿吓一个激灵,心想我没得罪将军吧?   “你吓她做什么。”连双把陆将军的脑袋摆正过来,她手在陆崇脸上游走,用食指滑滑男人下巴上黑漆漆的胡茬。调侃道:“即便是你,一日不修面也挺丑。”   在路上颠簸那十几日,陆崇每日清早也不忘刮胡须,昨日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照镜子。   “才一夜不见,你就嫌弃我,该罚。”陆崇张嘴把连双白嫩的手指咬住。   往出抽没抽出来,就感觉指尖触碰到一片柔软,连双脸一红,另一只手握拳锤他肩膀,“没个正经。”   这时厨房出来人说热水准备好了,连双挽着陆崇的胳膊往房内走,“洗个澡解解乏,好好睡一觉,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推到明日。”   “好,夫人说什么夫君听从便是。”陆崇满口答应,反正重要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其余的事不急于一时。   陆崇被连双挽着走,从后面看就像是她拽着陆崇,而陆崇为了配合她不得不伸着胳膊由着她拽。两人看起来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怜儿和另个一丫鬟在后见面瞧着,等两人走进房间才悄声说:“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   “夫人不光人美,脾气也好,说话很是和气。”她们八个人一个月前就住进来,在将军和夫人没来之前,大家都在猜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性格跋扈,可就有她们受的了,还好夫人人美心善,就是将军凶了点,想到刚刚陆崇的那个眼神,怜儿心有余悸。   等陆崇洗漱睡下后,连双退出房间,轻轻把门合上。北疆的天气比京城凉爽,但日头上来也热得很。连双本想去屋里看会书,就听门外有人说话,有元宝的声音。   “狗尾巴草怎么了,草也有草的作用。”元宝很是不服,唐宜军说他是满园牡丹花里混进去的狗尾巴草。   “在女人堆里你能混出什么名堂来,不如跟兄弟我去军营历练。”唐宜军见元宝年纪小便想逗逗他。   “哼,跟你去历练?”元宝不屑道:“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再历练百八十年也混不到我这位置,我可是离主子最近的。”他一挑眉,意思是你懂的。   这小太监说话还挺气人,唐宜军来气,“嘿!你这家伙……”   “唐将军!”连双出现在门口,她笑着道:“为何不进来?”   唐宜军赶紧换上正经模样,“我给夫人送些吃的,瓜果青菜都是自己种的,新鲜着呢。”   他身边有个推车,上面放着各种时令青菜,木桶里装着活鱼,两只绑了腿的活鸡扑腾着翅膀,旁边还有满满一木盆鲜红的牛肉,牛肉上面还有两个大骨头。   “这牛受了伤做不了活便杀了,夫人您尝尝鲜。”唐宜军道:“这里不比京城,吃的都是寻常物,夫人您就凑合凑合。若有旁的需要,就派元宝兄弟告诉我一声,我尽力去弄。”   连双笑道:“不必,这些就很好,今后将军吃什么我便吃什么,不用特别照顾我。”   唐宜军欣然同意,说实话之前他真不知该怎么伺候这位主子,人家是北辰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若是她在这摆公主架子,可够人受的,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   送走了唐宜军,元宝、怜儿几个把食材搬进厨房,连双回到葡萄架下坐着,上头是密密实实的葡萄藤,倒是比别处凉爽。   没一会儿厨娘过来问午饭吃什么,想到陆崇这么累,连双叫她熬一锅牛骨汤、红烧牛肉,再清蒸一条鱼,“青菜你看着做两盘,至于那两只鸡不如先养着,免得浪费。”   她与陆崇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吃不完浪费很可惜,但这在厨娘眼里就变成了将军夫人特别会过日子。于大娘回厨房把连双好一顿夸。   这一觉陆崇睡到下午才起,牛骨汤热了又热,等端上来已经酥烂的骨肉分离了。   饱餐后两人手牵着手在院中消食,走了一会儿就听见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连双扒着陆崇的胳膊侧着耳朵听。   陆崇干脆拽上她走出院子,俩人来到练武场,此时正有两个赤膊的士兵在对打。见到陆崇,席地而坐的士兵们纷纷起来见礼,场中的俩人看见连双和她身后的丫鬟,赶紧把衣服穿上。   “你们继续,我与夫人看个热闹。”陆崇道。   主子虽这么说,可下面的人也不敢真无顾忌,喝彩声没了,场中对打的两人也不敢使劲,拳头都不敢往对方脸上打了。   陆崇也知有女眷在,士兵们放不开,他对连双道:“我带你去别处转转。”   连双摇头,“我要看。”她走到场边,像其他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中看。   场中一人因为连双惊人的举动忘了动作,而被对手无意识地一拳打得连连后退。   “好、好!”没见识的将军夫人啪啪鼓掌叫好。   陆崇嘴角勾起,一撩衣摆坐在连双身边也鼓掌叫好。将军和夫人这么给面子,场中的两人瞬间来了精神,开始卖力,一时间叫好声四起,分出胜负后两人又开始比试骑射。   见媳妇两眼放光,陆崇故作醋意道:“我比他们可厉害多了!”   身后一小将听后,脑子一热脱口道:“将军,咱们来比一场。”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以为自己会被骂,哪知陆崇答应了。   年轻的小将兴奋地跑到场中央,陆崇则不紧不慢脱下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和手臂。   成亲这么久,两人每晚都同塌而眠,可每次看见这样的陆崇,连双仍会感到耳根发热。连双一把夺过怜儿手中的扇子用力扇着。   陆崇忍笑,大步走向场中,他脚尖轻轻一点翻身上了马,接过士兵送过去的弓箭,两腿用力黑骏马奔跑起来。不消片刻陆崇便一马当先,他抽出一只箭,拉满长弓对着远处的箭靶射出去。   “啪”的一声,正中靶心。场中顿时响起阵阵喝彩。连双更是激动地跳起来。   一轮比下来,不出意外陆崇遥遥领先,待他走过来,连双小跑着迎过去。   待陆崇把扑过来的人接住时,场中又响起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喝彩。连双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她两手捂脸,没法见人了。   不过,很多士兵对连双的印象倒是不错。能与他们一起坐土地上,不嫌他们一身臭汗,又真心为他们鼓掌的夫人,就是好夫人!   远处议事厅前站着的罗成济道:“夫人很是与众不同。”不像金窝里长大的。   一旁的乔同山道:“没有特别之处,将军怎会喜欢。”   “那倒也是,不过这回您该放心了,您看将军与她感情甚好,这位是全身心地依赖将军,将来事成后想来她也不会做的过分。”   关于帮助北辰公主登上皇位,众人心中的不安一直都在,最大的担忧便是陆崇将来何去何从。   “权势惑人心,将来的事谁说的准。”乔同山淡淡道。   “军事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将来谁不要谁还不一定呢。我觉得夫人不错,不会干那种卸磨杀驴的事儿。”读书人的脑子整天想东想西,没影的事也要忧心,简直就是瞎操心,唐宜军忍不住腹诽。   连双还不知有人担心她利用完陆崇,再把他一脚踹开。她正不住地夸赞陆大将军:“夫君果然文武双全、天下无双、箭无虚发,是天下最最厉害和帅气的男子。”   “你嘴巴是不是吃了蜜?嗯?”   连双十分凶狠地握紧右手,对着他的肚子慢慢打出一拳,“不但吃了蜜,还吃了铁,让你尝尝我铁拳的厉害。”   小拳头一下两下地捶打,跟挠痒痒似的,陆崇终究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   屋前抱膊看热闹的三人无不啧啧称奇,唐宜军忍不住道:“一物降一物啊,看将军多开心。”   罗成济点头赞同,“这位北辰公主还不错,我们担忧之事未必会发生。”   乔同山没有吭声。   两人边走边闹,不多时便走到了议事厅。因为刚才的事,连双与他们说起话来轻松了许多。   太阳已落山,陆崇与连双要回去休息,这时远处跑来一匹马。等来到近前,马上之人跳下马单膝跪地,“禀将军,斥候回报袁廷舟率五万人马赶过来,准备与将军决一死战。”   陆崇蹙眉,转身走进议事厅,连双也跟着进去,等几人都进来,唐宜军把门关严。   陆大将军忍不住骂道:“袁廷舟急着投胎吗?就不能让我歇两天。”   连双也很不高兴,她怒而拍桌,“袁将军怎么能这样,你都这么累了,他都不体谅人。”   陆崇附和:“这种人半分见不得旁人好,难怪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双儿,将来你要离袁廷舟远一些,免得被他影响。”   “我才不会。”连双皱皱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并非是小看你,而是袁廷舟这人太过狡猾,夫君怕你吃亏……”   陆崇把袁廷舟一顿贬损,三位副将目瞪口呆,那可是人家北辰的重臣啊,将军您别带坏夫人啊。 第54章 大雨   三日后,袁廷舟率领大军如期出现在北疆大营外五十里。陆崇点兵五万准备应战,按照先前两人的约定,陆崇必须与袁廷舟大战几场,方能骗过双方的耳目。   连双帮陆崇整理衣衫,她撅着嘴不高兴道:“我去找袁将军,叫他晚几天再来,你都没有休息好。”   陆崇失笑,“别闹,这又不是过家家,时间久了北辰恐有变故,出战不过是为了配合袁将军,等我把袁廷舟打得落荒而逃便回来,很快的。”他嘴角带着笑意,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个可心的人在临战前对他婆婆妈妈,他却不觉得烦。   “刀剑无眼,袁将军挺厉害的,你要小心。”关心则乱,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人,连双都怕自家男人吃亏,不免多唠叨了几句。   陆大将军却不高兴了,“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厉害,胆子不小啊。”他两手捏住连双粉嫩的面颊向中间使劲儿,连双的小嘴巴顿时撅了起来。   “哎呀,别闹,我在跟你说正……”   陆崇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亲上去,连双拍了他两下,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的腰回应着。半晌两人才分开,陆崇用拇指轻轻擦拭她的嘴角,他望着心爱的妻子,眼中有化不开的柔情。   “等我回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连双怔了怔,等她追出去时陆崇已经走出小院,待她追到门口,也只看到了男人策马扬鞭的背影。   接下来的几天,前方不断传来战败的消息,闲暇之余士兵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昨日被北辰掠去五千人,今日又被俘虏了三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耻辱啊。将军这是遇上对手了。”   “将军也不行吗?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大燕的战神啊!”   “也不知道咱们的人到了北辰人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   连双坐在合欢树下的秋千上,安静地听元宝讲述。陆崇怕她无聊,临走前一天特意为她做了这架秋千。   合欢树粗壮高大,树冠遮天蔽日,无论是什么时辰站在树下都不会被烈日晒到。唐宜军说这棵树活了两百多年。连双不清楚它是不是真的有两百年那么久,只知道它的花很美,抬头望去,粉红的花朵连成一片,像是漫天的云霞。   她记得那日,陆崇往土里夯木桩时耳边别着一朵小小绒花的样子,那是她偷偷别上去的。陆崇想要拿下来,她偏不让,于是他就带着一花干了一下午的活,惹得院内的丫鬟和唐宜军他们捂嘴偷笑。   “主子,将军也许、也许是以退为进,说不定有后招呢。”元宝见连双闷闷不乐,便想劝一劝,可说出的话很是没底气。其实他不知那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也不免忐忑不安。   一阵凉风吹来,连双抬头看天,乌云翻滚着从远处冲过来,黑压压的、像千军万马过境,片刻头上就黑了,可以想象即将来临的这场雨必定不会小。   “夫人!回屋吧,要下雨了。”金枝道。   元宝:“是啊,您着实不用担心。”   “谁说我担心了。”连双稳住秋千,跳到地上,“我男人天下第一厉害,区区一个袁廷舟还不是他的对手,不就是暂时败了嘛,后面还会赢回来。晚上我要吃包子。”说完她回屋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元宝担心地问:“主子没事吧?”   金枝道:“没事,想吃东西就没事。你去厨房告诉她们晚膳蒸几笼包子,再做一道青瓜蛋汤,夫人喜欢。”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元宝把手放在头上遮着雨跑去厨房。也就刚迈过门槛,大雨像是瓢泼似的下起来。顷刻便看不见几丈外的景色了,一炷香的功夫院中就成了一片小小的汪洋。合欢花被风吹雨打落了满地,花色正浓的牡丹也花落叶残。   这场大雨也波及到了五十里地外的战场。两人打得正酣,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让人马都骑不稳了。   陆崇率先下马,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今日到此为止,我再送你两千人,赶紧滚回去庆功吧。”   “好嘞!”袁廷舟想耍个帅,像往常一样让坐下白马扬蹄嘶鸣,以示威风。但是这么大的雨马儿也很烦躁,被主人一勒缰绳,白马气得踢前腿尥后腿,差点把袁将军掀翻在地。   陆崇甩□□在他马屁股上一拍,白马吃痛掉头就往回跑,袁廷舟灌了一肚子水还不忘回头喊:“今日且放过你,明日再战。咳咳——呸,妈的,什么鬼天气竟给老子添乱,否则老子还能再抓他一万俘虏……”   侯甲过来牵马,低声说:“罗将军已经混了进去,看押俘虏的都是袁廷舟的亲信,里面也有咱们的人,将军放心。”   陆崇:“好!”这是他与袁廷舟合作的条件,他的人必须进北辰,否则他无法与其合作。   开始袁廷舟不同意,他也留着心眼,更怕陆崇是小人,两方僵持许久,可公主在陆崇手里,他不乐意人家夫君不放人啊,最后勉强同意帮陆崇带两万人。怎么带?自然不能明目张胆领人回去,但是俘虏是可以随行的,且可以带回都城领赏。   现在任务完成了一半,再有两场激战目的便可达成。事情进展顺利,陆崇心情很是不错,走了几步他重新骑到马上,“回北疆大营。”   唐宜军赶紧拉住马缰绳,“将军!这么大的雨路不好走,还是等雨小一些再走吧。”   “无妨,这里交给你了,雨停了我便回,驾!”一人一马冲进雨幕中,侯甲占青飞身上马与将军护卫紧随其后,转眼这些人便被大雨淹没。   厨房于大娘的手艺真不错,晚膳端上来三种馅料的小包子,可连双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   金枝:“夫人,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馅的?奴婢让厨房重新给您做。”   连双摇了摇头,“挺好的,我吃不下。”看看外面的大雨,她忍不住担心。也不知他吃饭了没有?他现在应该住帐篷,雨大风疾肯定也睡不好。   “夫人,您可不能这样,若是将军知道您不爱惜身体,回来定会生气,再吃点吧。”金枝给她往盘里夹了两个圆润可爱的小包子,自从将军走后,夫人便胃口不佳,她也跟着着急。   连双勉强又吃了一个便放下筷子,趴在榻上的几案上看窗外发呆。金枝叹了口气,叫人撤了桌子,她嘱咐怜儿:“让于大娘把饭菜热在锅里,夫人晚上也许会饿。”   夫人情绪不佳,怜儿和金枝想尽办法让她高兴都没能如愿。看着发呆的主子,怜儿道:“要是不下雨就好了,咱们就陪夫人去前方,反正也不远,坐车一天就到。”   对啊,连双眼睛唰一下有了亮光,她从几案上直起身,“我们明日就去前方,快去叫于大娘把那只鸡炖了,明早雨一停我们就走。”   “啊?!”怜儿有些傻眼,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想让夫人去战场,那里多危险啊。万一哪来一个飞箭伤了夫人可怎么得了?   金枝劝道:“夫人,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即便停了,这边的道路不比京城,都是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根本就走不了马车。”   “对对。”怜儿附和,“一下雨路就特别不好走,马车陷进去出不来呢,夫人您千万不能去。”   “我可以骑马!”连双道:“就这么定了,怜儿你快去厨房,现在就把人参鸡汤炖上。”   小姑娘用求救的眼神看金枝,后者点点头叫她照做,鸡先炖上,实在不行让乔将军派人给送去,总之夫人不能出军营大门半步,这是将军的吩咐。   连双一改先前的颓废,突然来了精神,还兴致勃勃地试起了衣服,她从京城来也没带几套衣服,最新的一套还是这两天院里擅作女红的丫鬟给做的。   因为之前心里记挂陆崇,新衣服连双也没有多大兴趣,现在不同了,她要试一试,明日就穿着新衣服去见他。   连双一个人乐呵呵地折腾了很久,金枝忍不住道:“夫人,将军说过您不能露面。”   “嗯,金枝你不用担心,我会易容术,保证不会有人认出我。”连双信心满满,她恨不得现在就天亮。   金枝苦笑,“您哪里学的易容术,奴婢怎么不知道呢。”   “咦?在将军府你没见过我吗?就是、”连双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   金枝恍然大悟,想起来夫人刚来将军府那会儿,脸上画的跟花似的,还被下人议论了很久。“夫人,那个模样也就能骗骗不熟悉您的人,两军战前很难保证没有人认得您,切不可大意,否则功亏一篑。”   一听这话连双泄了气,每晚她都睡不踏实,有时会做很可怕的梦,她明知道陆崇与袁廷舟不是真的拼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想陆崇,很想很想。   才几日未见却像分开了几个月,“我好想去。”   “你要去哪儿?”房门突然被推开,伴随雨水而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由于下雨的缘故,五十里地陆崇足足走了三个时辰,到达营地已经戌时中了。都没来得及卸甲,便急着来见心里念着的人。   见到陆崇,连双惊讶的两只手捂住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而后飞快扑到陆崇身上,只把陆将军扑得连连后退。   “夫人,轻些,为夫要摔了。”这一身厚重的铠甲和湿漉漉的衣衫,加在一起重量可是不轻,在加上他饥肠辘辘,着实有些经不起连双激动的一扑。   “你怎么回来了?”连双也不嫌他一身泥水,把脸埋在陆崇的胸前,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回来的?”   “连走带爬。”陆崇也想抱抱连双,可他抬起手臂就看见两只胳膊全是泥,黑乎乎的还往下滴水,“夫人啊,为夫身上全是泥。”   连双闷闷道:“我不嫌弃你。”   “可是你的新衣服脏了。”陆崇提醒她。   “啊!”连双这才想起刚刚试新衣服还没换下来。她从陆崇怀里出来,抬起两胳膊往下一看,自己也差不多是半个泥人。   陆崇还嫌不够,两只大手往连双脸上一抹,嗯,一个泥人新鲜出炉。   “哈哈……”房间内传出两人欢快的笑声。   把陆崇洗刷干净足足用了三桶水,等收拾完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饭菜端上桌。见有热腾腾的鸡汤,陆崇开玩笑道:“于大娘宰鸡炖汤的速度堪称神速,这才多久便肉酥骨烂了。”   “将军您有所不知,这鸡早就炖上了,夫人说——”   “怜儿!”连双及时喝住小丫头,没让她揭自己的底儿。怜儿吐吐舌头退出房间。   陆崇装作不知,他拿过连双面前的碗,把鸡肉拨出来,鸡骨扔到一旁鸡皮放进自己碗里,“你也快吃,才几天不见怎么瘦了。”   “嗯!谢谢夫君!”连双突然有了胃口,足足吃了一个大鸡腿。剩下的大半只都进了陆崇的肚子。连双用两手拄着下巴看他吃的津津有味。   凉爽的雨夜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鸡汤再美不过了,陆崇吃了大半只人参鸡汤。放下筷子没多久,陆将军便开始浑身燥热,疲惫一扫而空,连双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崇净了口,把人压在床上审问:“还没说你要去哪里?”   “什么去哪儿?我没说啊!”连双哪里会承认。她眼神躲闪,避而不谈,“你们打得怎么样了?听说你败了好几场是不是真的呀?”   “不说是吧,嘴还挺硬,那可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他一只胳膊压着连双,另一只手脱掉她一件外衣。   “哼,不说,就是不说,打死也不说。”连双十分有气节,扑腾着反抗,实则把陆将军的里衣给拽了下来,男人精壮的上身呈现在眼前,她不争气咽了一下口水。   陆崇玩味一笑,头慢慢靠近:“还不说吗?那我可要继续喽。”陆将军的审问手段实在不高明,直到眼前的人未着寸缕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雨声掩盖了满室的旖旎。   次日醒来,连双以为自己在做梦,陆崇竟还在她身边。看了他许久,连双往陆崇怀里拱了拱。   陆崇抬起手臂把人搂进怀里,沙哑着嗓音问:“这么有精神,昨晚谁喊累了?”   连双红着脸不答话,她用指尖戳戳陆崇的胸口,在上面画圈圈。把半睡半醒的男人彻底撩拨醒了,当然她也付出了甜蜜的代价。   半个时辰后,她气喘吁吁地趴在男人的胸口上问:“你不用回去吗?”   “还在下雨,回去也无事。”原想今早雨过天晴回去继续战,但天公不作美,这种天气谁会想去打仗。   雨下得再大也总有晴的时候,七日后陆崇穿戴整齐,在连双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小院。乔同山在院外跟他说:“北辰发了大水,袁廷舟带人救灾民去了,暂时没空跟您打。”   “灾民?”陆崇皱眉。   “连日暴雨导致河道决堤,预计有近万人无家可归。”乔同山重重地叹口气,“天灾、人祸,苦的是百姓,天灾不可避免,人祸却因人而起,赫连初非仁君。”   陆崇道:“赫连初就不配为君。”   乍一听陆崇不用急着回去连双心里高兴,可听到北辰遭水灾,心里又难受的很。她心情低落地对陆崇道:“你们聊,我先回屋了。”   两人默默注视连双转身离开,等人走远,乔同山压低声音道:“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北辰灾民!” 第55章 受伤   几日后陆崇又接到袁廷舟的战书,他收拾好自己准备出战。都走到门口了,也不见连双跑来抱抱说舍不得,他回过头看坐在桌边喝茶的人道:“不送送我?”   连双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过不了几日你便回来,有什么好送的。”说完还摆摆手。   看着她鼓鼓的脸颊,陆崇无奈摇头,“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这一等又是七天,这日午膳后连双正在床上午睡,怜儿匆匆跑进来,“主子,不好了。”   “嚷什么,没规矩。”金枝呵斥道。   连双睁开眼懒洋洋道:“在这北疆大营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大惊小怪。”   怜儿告罪后忙道:“夫人!将军受伤了。”   “你说什么?”连双困意全无,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哪个将军受伤?唐将军?还是罗将军?”   “休要胡说。”训完怜儿,金枝对连双道:“夫人,您莫要听她胡说,将军怎么可能受伤,或许是旁人。”   “不是啊,是咱们将军。”怜儿焦急道,“我刚去菜地里摘菜,听路过的士兵说将军和敌军主帅袁什么的都受了伤。”听说后菜都没拎她就跑回来报信了。   袁廷舟也受伤?连双反而不急了,那两个狡猾的狐狸肯定是要干点什么。干什么呢?连双蹙眉苦想。   “夫人,您别急,也许是怜儿听错了。”金枝心中也有疑问,对主子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不像怜儿她们毫不知情,所以她才更加困惑。   见连双半晌不说话,怜儿以为她被吓傻了,她后悔自己太过冒失,若是将军受伤,夫人再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她赶紧改口:“是是,当时离得远也许是我听差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元宝在门外道:“主子,乔将军求见。”   “快请他进来。”连双赶紧翻身下地,来的正好,她有许多问题要问乔同山。   “拜见夫人!”   连双摆摆手:“乔将军不必多礼,快说说将军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为何要假装受伤?”   “您为何如此肯定将军没受伤?”乔同山道。   “那是当然。”连双微微扬起下巴,“我夫君很厉害,才不会受伤。”打了这么多年仗,陆崇身上都没留下几块疤,有也是很浅很淡的痕迹,都不是很重的伤,所以一般人绝对伤不了他。   乔同山摇头,将军自己恐怕都不敢说这种话,也不知这位公主哪来的自信。不过,将军若是听到应该会很受用吧。   “夫人去接将军回营吧,马车已备好。”   “我可以去吗?”连双满眼期待,见乔同山点头,她提着裙摆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   乔同山派了一队人护送连双,元宝和金枝随侍左右。路上马车疾行,颠簸了几个时辰,终于在戌时到达营地。   唐宜军亲自出来接人,没见到陆崇,连双心里一颤,“将军人呢?”   “夫人请随我来。”连双跟在唐宜军身后走进陆崇的寝帐。   看见陆崇浑身绑着白布躺在床上,连双腿一软差点跪地上,她跑到床边,“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喊了几声,不见陆崇睁眼,连双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一边哭一说问:“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是不是袁廷舟?我要去找他算账。”   “你要怎么找他算账?”见她哭得打嗝,陆将军也不忍再装。   此时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嗝~”连双呆呆地看着陆崇利落下床,又毫不费力地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   “乔同山说你很淡定,并且坚信为夫不会受伤,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嗯?”陆崇把她抱在怀里,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此时连双若还不知自己闹了个笑话就真傻了。“你这也太像了。”脸色苍白,身上还有血,否则她也不会失了方寸、乱了手脚。   “你用过的伎俩都没发现?”陆崇攥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然后让她自己看,一手白,原来是画上去的。   连双靠在陆崇怀里,两手抱着他的腰。“袁将军也是如此?哎呀~”   话音刚落屁股就不轻不重地被拍了一下,陆崇把她捞出来凶凶地说:“怎么又提他?”   “他……”连双想说他和你是一伙的啊,就顺便问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可见陆崇脸色难看她很识相地没敢说,小声嘀咕了句:“小心眼!”每次她说起袁廷舟就不高兴,人家袁将军也没干什么呀。   “你说什么?”陆崇捏住连双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再说一遍。”他手一松一紧,随着他的动作连双的嘴也跟着噘一下扁一下,“谁小心眼?敢再说一次试试。”跟逗猫似的。   连双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该让外面的士兵进来看看他们一本正经的大将军有多么幼稚。她突然伸手一抓男人衣领,仰头吧唧一口亲到他嘴上。   “你、”陆崇本来还想凶几句,可现在哪里还凶的起来,他翻身把人压到床上。   连双抓住他解衣的手,“万一进来人了怎么办,回去再说。”   “这是我的寝帐,没人敢进,等不及了,乖!”陆崇嘴里说着手下动作未停,几下便把人剥成了鸡蛋。   “呜呜……”隐隐约约的呜咽声随风传进耳朵里,守帐的士兵感叹:“夫人真是心疼将军,竟哭了这么久。”   占青心想谁疼谁还不一定呢,将军生龙活虎一点伤都没有,这哭声是怎么弄出来的不言而喻,他让守卫走远点。   大将军身负重伤,将军夫人日夜不离床的“伺候”,一守就是五天,就连用膳换药都不假人手,士兵们都夸赞连双贤惠。   帐内情景却是贤惠的夫人手都不抬一下,半个身子靠在将军怀中,而不苟言笑的陆将军正一脸微笑、一勺一勺喂她人参鸡肉粥。这粥本该是陆崇这个伤患吃,现在全进了连双肚子。   连双暗自后悔,她这哪里是伺候病人,简直是羊入虎口,以往陆崇在房事上克制也节制,这几天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不要命似的,成亲以来她第一次感觉招架不住。   饭后连双懒洋洋地躺在陆崇腿上,“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啊?”再这样下去病的恐怕该是她了。   “快了!”陆崇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指在连双平坦的小腹来回摩挲。   陆将军说快了就真的很快,当天夜里寝帐又传出哭声,这次连双是真的痛哭。“我才来没几天就让我走。”   “听话,袁廷舟会照顾你。”陆崇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私心是他不愿连双离开自己,更不希望她与姓袁的有任何接触,但为了大事又不得不这么做。“我会派人跟着你,不用担心安全。”   连双摇了摇头,“我不是怕这个。”她心里清楚陆崇与袁廷舟大战后,用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院里的葡萄还没熟,合欢花也还没落,她就要走了。虽然来这里时间并不久,可她喜欢这里,喜欢与陆崇的小家,这一走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我知道,夫人你是舍不得我,放心,为夫很快就过去找你。”陆崇拿出一把匕首交给她,“这个你带着,若是有人敢对你无礼,不必留情,有事袁廷舟担着。”   被陆崇的话逗笑了,连双瞪了他一眼,“不叫我提他,你却放心把我交给他。”   “袁廷舟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其实陆崇有些心虚,若是将来袁廷舟翻脸不认人,除了带兵打过去之外他也没辙。   两人又腻味了一会儿,占青在帐外道:“将军,人到了。”   “进来吧。”   随后占青与侯甲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穿着黑斗篷的人,帽兜严严实实地盖在头上。连双心中纳闷,天气还很热穿这么多做什么。   等人走近,那人掀开斗篷,摘掉面纱,竟是个姑娘,还是个样貌绝佳的姑娘。连双忽地转过头,对陆崇怒目而视。我还没走呢,你就找了个美人?   “怎么了?”陆崇一头雾水,不懂她为何突然生气。   “锦春拜见将军!”女子双膝跪地。   “起来吧,辛苦了!”   见陆崇说话这般客气,连双更气了,她悄悄伸出手捏住陆崇的腰间软肉,低声凶凶地问:“她是谁?”   陆崇一愣,然后无奈失笑,他抓过腰间的手,“你想哪儿去了,锦春是袁廷舟的侍妾。”   哎?袁廷舟的侍妾?   金枝见主子误会了,也赶忙解释:“锦春是将军府的人,几个月前奉将军命令以侍妾的身份待在袁将军身边,就是为了给主子您占位子。”   给我占位子?连双一琢磨就懂了。袁廷舟要回尧都,要怎么带她走?她是女子,扮成士兵小厮很容易露馅,若是身边早就有女人那就容易多了。没想到这俩人那么早就合计好了。   侯甲拱手道:“时间紧迫,请夫人尽快换装,我们得连夜赶回北辰军营,明早袁将军便回尧都。”   陆崇挥挥手,侯甲和占青走出军帐,锦春换下身上的衣服,与金枝一同给连双换上,“前些日子奴婢故意让脸上生了疹子,出入带面纱,外人面前夫人您记得面纱不要摘,您的寝帐外人进不得,您尽管放心待在里面。若是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景春,她是我身边的侍女也是将军的人……”   锦春又叮嘱了几句,连双的衣服也换好了,她抬抬胳膊,这衣服竟然与自己十分合身,再看锦春身高身形也与自己差不太多。只要不看脸,很难发现换了人。   马上要走了,连双十分不舍,她拉住陆崇的袖子,眼睛红红地问:“你会去找我吗?”   她担心自己这一去,从此见不到陆崇,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连双就心如刀割。若不是为了给父皇和皇兄讨回公道,她才不要做皇帝,那个位子有什么好,她才不稀罕。   陆崇把人拽进怀里,“放心,我很快便去找你。”   “嗯!”连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陆崇怀里呜呜哭起来,“你说话要算话,要是你们的皇帝陛下不同意,我就、我就让袁廷舟带兵打过来,把你抢过去。”   唉吆,这可是迄今为止陆崇听到她说的最硬气的话,虽然很孩子气,可他心却软的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恨不得把人融入身躯,自此不分不离,“好,就这么说定了。”   连双穿着黑斗篷依依不舍地走出军帐,侯甲和两名侍卫已经骑在马上,“夫人,时间紧迫,我们得尽快。”   “好!”连双一抹眼泪,翻身上马,与三人离开陆崇的军营,直奔北辰方向而去。   透过帐子的缝隙陆崇看着人走远,他气愤地打翻了身边的水盆。金枝与锦春互看一眼,默默站在一边不敢言语。连双去对面做袁廷舟的小妾,锦春也得在这边装陆将军的夫人。   连双跟着三人终于在天亮前来到袁廷舟的寝帐。见到人,袁廷舟激动的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公主,您可算来了。”   “袁将军您这是?”袁廷舟也是一身白布缠着,不同的是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肿着呢,这个可不是装的。   袁廷舟撤下左臂的白布,咬牙启齿道:“还不是那个姓陆的。”本来是两人做戏,结果陆崇非说做戏要做真,要骗过尧都的监察使一定要真挨几下,他很是怀疑陆崇公报私仇。   “陆崇心狠手辣,公主您离他远点。”袁廷舟趁机给陆崇穿小鞋。   侯甲:“袁将军慎言。”   “本将军的寝帐你小子进来干嘛?出去出去。”袁廷舟对陆崇有意见,对陆崇的人更是没好气。   “我家将军说不能离开夫人半步,我走夫人便也要走。”侯甲面无表情,声音也没什么情绪,但听进耳里看在眼里就是挺气人的,简直和陆崇一模一样。   袁廷舟很气,当初若是不答应陆崇的条件,公主就回不来。现如今公主就在眼前,他真想把这几个碍眼的人给陆崇扔回去。   “袁将军歇着吧,我先回寝帐,总得熟悉一下。”连双道。   “也好。”袁廷舟也不纠结,反正公主在自己这边,他陆崇再有心能怎么着。等公主登上大宝,一封休书送去大燕就完事了。“公主暂做休息,今日我们便回尧都,您是我的侍妾锦春,路上还请公主多多体谅。”   侯甲纠正道:“是扮做您的侍妾并非真的侍妾,况且锦春脸上有疾,被您冷落多日,您又受伤,路上最好也不要与我家夫人常碰面。”   见袁廷舟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双赶紧领人出了寝帐,她歪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侯甲,心生佩服,不亏是陆崇的人。   天色大亮后,袁廷舟整队出发,连双脸上蒙着面纱安静地坐进为她准备的马车,与人打交道都是她身边的丫鬟景春出面,她连话都不用说一句,所以没人知道将军的侍妾已经换了人。   队伍向北辰都城行进,随行的还有大燕一万多俘虏,连双竟从里面看见了罗成济。也有不少灾民跟在队伍后头,前段日子闹水灾,很多人房屋倒塌,农田冲毁,朝廷又没有救灾,为寻一条活路,灾民们只好成群结队地去往尧都。   十天后,马车终于到了尧都南城门,到达时已经日落西山,袁廷舟所带人数众多,还有近两万的俘虏,所以陛赫连初下旨要他们明日进城,于是士兵们便在城外搭起帐篷,生火做饭。   夜里连双很是不安,两年前她狼狈地逃出尧都,逃到大燕,在那里遇见了陆崇,现在她重新回到了这里,而且是为杀赫连初而来,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两年前的中秋夜,璀璨的烟花、沉重的钟声以及一具具熟悉的尸体。如今想起来都还是那么清晰,原来她一刻都没有忘记。   回忆往事不知不觉便泪流满满,连双两手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腿间,有人走进帐中都没有发现。   直到那人把她抱在怀中,“谁欺负你了?”   猛然抬头,连双看见熟悉的脸,她惊喜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崇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我答应过你,会来找你,夫君不会食言。”   刚刚止住的泪水瞬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连双捂着嘴压抑着哭声,她用力地摇头,“你不该来的。”   陆崇在大燕是虎是龙,旁人奈何不了他,可他只身在北辰便是任人宰割。若是此次讨伐失败,陆崇也会没命。   “趁他们还没发现,你快回去。”连双往外推他。   “说什么傻话,你知道我一路追过来费了多大的劲儿?”他可是一路扮乞丐追过来的,现在让他回去怎么可能。   “可是、”   “好了!”陆崇打断她,“凡事有我,你不用操心那么多,知道我娘为何那么年轻吗?因为她万事不操心。”   “你跟我来了,母亲怎么办?”   “放心,没人能动她,我也不会让人动你。”陆崇撩起连双额间的碎发,“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他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才几天又瘦回去了。 第56章 完结   “你可不要后悔!”连双扑进陆崇怀里,紧紧抱住他。   不管袁廷舟如何保证计划万无一失,连双心中始终不安,她不怕死,但怕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如今陆崇就在她身边,吊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仿佛只要有他在,再大的困难也过得去,哪怕是死她也不怕。   “明日将有一场硬仗,今晚好好休息,不准胡思乱想。”他轻轻拍着连双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这个男人也只有在连双身边才会变得温柔。   说了一会儿话,连双开始打哈气,这些日子她都没睡好。陆崇轻声道:“睡吧,我哪儿也不去!”在陆崇怀里蹭了蹭,没多久连双便沉沉睡去。见她模样憔悴,陆崇很是心疼,把人搂得更紧。   袁廷舟进来看见两人相拥而眠,他顿时感觉牙酸得很。刚刚心腹说陆崇追来了,惊得他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计划里可没有让镇北大将军来北辰都城这一项啊,他陆崇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等陆崇给自己解释,左等右等不见露面,好嘛,原来是私会自己的爱妾来了。袁廷舟走到床边,低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赶紧起来。”   陆崇轻飘飘瞥了一眼,抽出手臂轻轻下了床,两人来到帐边低声商议了许久袁廷舟才走出帐子。走之前还不忘警告:“睡觉就睡觉别乱来,这可是尧都城外,若是让人怀疑本将军的小妾偷人,坏了大事,你可担不起责任。”   懒得理他,陆崇翻身上床把媳妇搂在怀里闭上眼,袁廷舟气得磨牙可也不能把人怎么样。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连双在男人怀里醒来,一睁眼便看见陆崇黑黑的下巴,她伸手摸摸硬硬的胡茬,又戳戳他结实的胸口,再往陆崇怀里拱一拱。   陆崇早在她摸自己下巴时便醒了,他轻笑一声把人按住,“别闹。”   天将破晓,尧都城门大开,袁廷舟准许进城,俘虏与军队在城外等候。袁廷舟与连双共乘一辆马车,陆崇与侯甲装成亲卫走在马车左右。   袁廷舟掀开帘子对走在马车旁、一身小兵装束的陆崇低声道:“得陆将军护卫,袁某三生有幸,要不要给你备匹马?走着挺累的。”   陆崇瞥一眼袁某人得意洋洋的脸,转过头目视前方。袁廷舟嘴贱了一会儿便放下帘子老实坐着,自说自话也挺没意思。   一个时辰后,队伍来到北辰皇宫。袁廷舟一身铠甲从车里下来,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他这个样子把传话的太监吓一哆嗦,“将军!您这、这是何意?”   “这还看不出来?”袁廷舟耍了一个花枪,枪尖直指太监咽喉,“造反呐!”   紧接着一声哨响,然后从四面八方涌来几支队伍,不多时便将皇宫堵得水泄不通,袁廷舟带着他的人在前面,边走边喊:“奉公主殿下之命,铲除弑兄杀侄的奸人赫连初,想活命的放下刀剑。”   此话令所有人震惊,弑兄杀侄?难道先皇是现在的陛下所杀?公主还活着?士兵们心中疑惑,可也不能因为一句话就信了袁廷舟,还是在奋力抵抗。不过因为事发突然,皇宫守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步步后退。没多久尧都城外传来炮声,城外的“灾民”也开始行动。   赫连初做梦都不会想到袁廷舟敢这么做,所以毫无防备,无论皇宫守卫还是都城防护都很松懈,再加上有袁侯爷的人做内应,尧都跟四面漏风的危宅差不多,不堪一击。   陆崇身边也聚集了很多身穿破烂衣衫的人,苗千一甩乱糟糟的头发,“将军!我们的人都到了,老罗稍后就到。”罗成济在城外的俘虏堆里藏着,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城了。   乔同山当初想了个主意,暗中派人煽动北辰灾民来尧都,苗千带人趁机混进灾民中,再加上袁廷舟暗中协助,竟让他们成功混进北辰都城。   “好!”陆崇三两下脱掉北辰士兵的衣服,他一手握剑,一手抓住连双,“宫卫交给袁廷舟,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夫人。”   袁廷舟的士兵久经沙场,皇宫的守卫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尤其是皇宫里的人看见被人护在中间的公主时更慌了。公主殿下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突然活了?再加上袁廷舟的喊话,聪明的干脆扔了手里的刀剑,双手抱头蹲在一边。几万宫中守卫很快被击败,死的死降的降,没用多长时间袁廷舟就控制住了北辰皇宫。   连双不禁感叹:“袁将军完全有能力杀了赫连初自己做皇帝。”   陆崇道:“名不正言不顺难以服众。”赫连初是赫连皇室中人,不会引起激烈的反抗,可若换成袁廷舟那就是乱臣贼子、不忠不义,即便做了皇帝也不安生。   看着熟悉的皇宫血流成河,连双十分难受。她抬头看看天,也不知怎地,早上还万里无云,这会儿却乌云密布,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迎来一场大雨。   连双跟在陆崇身后来到大殿。当她站在面前时,赫连初知道自己完了。他咬牙切齿道:“朕派那么多人都没能杀死你,你的命比你皇兄硬呢。”早知自己会败在这丫头手上,就该早些杀了她,赫连初悔不当初。   连双淡淡道,“也许是父皇与皇兄在天之灵保佑吧。”没见面前她想着等把人捉住一定要亲手砍这位叔父几刀,方能解她心头只恨,可当她看见赫连初狼狈的样子,突然就没了兴趣。   连双派人把玉玺从猪圈里挖出来,赫连初看见后眼睛都红了,“原来玉玺一直在皇宫,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竟然把它藏在腌臜之地。”他的表情恨不得吃了连双。   “即便它沾了猪粪,你也是做梦都想得到。”连双冷笑,“我从未想过会有今日,在我不知道你杀了皇兄时,我曾想把玉玺交给你,即便你要杀我,可你堵死了我回宫的路,二皇叔,我与哥哥对您尊敬有加,您怎么下得去手?”   “哼,你父皇软弱,你皇兄也随他,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北辰何时能壮大?赫连家就该称霸天下,我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赫连初捂着伤口,额头全是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汗。刚刚厮杀中他被陆崇一剑刺在腹部,若不是陆崇有心留他一命,赫连初此时已是死人。   连双嘲讽道:“你自以为强悍,实则有勇无谋、匹夫之勇,你睁大眼睛看看,北辰到你手上才多久便如此不堪,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父皇。”袁廷舟把尧都和皇宫控制大半他都没有察觉,脑子里只想着扩大疆土,自己的地盘都管不好,再多的疆土有何用?   “我夫君比你强百倍千倍,他都不会这样做,你又算什么。”见赫连初疑惑,连双一脸骄傲地补充:“忘了跟你说,燕国的镇北大将军陆崇是我夫君。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穷追不舍将我逼到绝路,我恐怕也遇不到他,若遇不到陆崇今天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做的孽,天理循环赫连初这就是你的报应。”   “这怎么可能,陆崇他、咳咳……”赫连初又气又急,咳出一口血。没想到竟是自己一手促成,当初若是不追那么紧也许就不会……,赫连初悔不当初。   陆崇从连双身后走出来,与她肩并肩,他侧头一脸温柔地看向身边满脸得意的人,“没错,公主殿下正是我陆崇的妻子。”   “你、陆崇!你竟敢来尧都?”赫连初满脸的不敢相信。上次败给陆崇,他做梦都想打回去,今日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恨恨地瞪着人,目光恨不得化成利剑,在陆崇身上扎几个窟窿。   “我怎么不敢来?”陆崇冷笑:“尧都就像一座破屋,一捅就破,我想来便来。上次就该攻过来,取你人头。”如此,连双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陆将军说大话别闪了舌头,你当我是死的吗?北辰不是你想攻就能攻进来的。”袁廷舟不乐意听这话,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陆崇瞥他一眼没再说话,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何况在人家地盘他也懂收敛,袁廷舟为连双也是压上了性命,得给他点面子,总得为媳妇着想。   皇城最大的内应,袁望袁侯爷捅捅儿子,“你怎么把陆崇给带过来了?小心引狼入室啊。”   袁廷舟撇嘴,“哪是我带的,人家自己追媳妇来了。他是狼我还是虎呢,爹您放心,在北辰他是狼也是瘸腿的狼,翻不出花样。”计划里并没有陆崇来北辰这一项,等他知道时人已经在面前了。能怎么办?以陆崇的德行是想撵就能撵回去的吗?   “难怪,朕派去的人都被灭了口,原来是你们俩搞得鬼。袁将军如此拼命,朕还当我的好侄女要嫁与你。叒叒既已嫁人,袁廷舟你图什么?还是你们两个都是她的裙下臣?将来同塌而眠。”赫连初不怀好意的目光在陆崇、袁廷舟和连双三人之间徘徊。   “无耻!”陆崇上前一脚,把赫连初踹出几丈远吐血不止。   “哈哈……”赫连初突然疯狂大笑:“这就生气了?我的好侄女可是人见人爱,当初很多年轻才俊都想娶她,陆崇,你算老几?”被逼入绝境赫连初也不忘冒坏水,临死也要恶心一下陆崇。   “这不劳你操心。”连双拍拍夫君,让他稍安勿躁,她上前几步,问:“我只问你一句,我父皇是怎么死的?”虽然离开时父皇已经病得不轻,可不该走的那么快,这里有没有赫连初的手段,连双迫切地想知道。一想到父皇被人杀死,连双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赫连初咳嗽几声:“你父皇……”   他声音微弱,连双没有听清便又向前走了几步想凑近些,“你说什么?”赫连初突然跃起,手里不知从哪来的匕首刺向连双。   就在匕首要刺中连双时,陆崇单手握住刀刃,还不等赫连初再有动作,用另一只手拧断了他的脖子。赫连初瞪圆了双眼倒在地上。   陆崇右手血流不止,好在赫连初强弩之末力气不大,并未伤及筋骨,御医很快便包扎好伤口。他举起手故作轻松道:“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都怪我。”连双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能怪你呢?都是赫连初太过狡诈,夫君给你报仇了,乖!不哭。”陆崇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擦拭连双的眼睫,“今后可不能动不动就哭,你在朝上哭,难道让满朝文武都跟着你哭?”   脑子里闪过这个画面,连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见我在旁人面前哭过?还不是因为你。”   小两口旁若无人地说话,可把远处围观的朝臣酸的不行,袁廷舟攻打皇宫时,朝会刚开始没多久,大臣们都被堵在宫里没跑出去,这会儿都在殿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咳咳!”袁老侯爷出声给两人提个醒,他率先走进大殿,有了带头的,大臣们紧随其后纷纷走进殿内。   袁望来到连双面前,双膝跪地,“臣拜见殿下,如今北辰无主,公主乃先皇唯一血脉,臣恭请公主殿下继承大统。”   此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大臣们有些傻眼。袁望父子反的突然,还不等他们明白过来,已死去的若云公主突然出现,紧接着便是赫连初暴毙。一桩桩突发事件让这些人还在懵着。   皇位由谁继承?有些人以为是袁廷舟父子想自己做皇帝,可现在看来不是啊。先皇就太子一个儿子,太子死了如今想要个继承皇位的人都没有,可公主做皇帝没有先例啊。女人怎么能做皇帝?   大臣们面露难色,想说自己的看法,再看公主身边一脸不好惹的陆将军就都不敢开口了。   袁廷舟走上前双膝跪地:“臣拜见陛下,请陛下择日登基。”   见无人响应,袁廷舟站起身面对大臣,“唧唧歪歪的,都痛快点。”突然他话音变冷,慢吞吞问道:“还是你们衷心赫连初?不认新帝?”   好嘛,这谁还敢有异议,赫连初的追随者,尸体还热乎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都是他们赫连家的人,男人女人与他们何干?   “臣等恳请公主殿下登基,主持大局!”几位重臣率先俯首称臣。其余人更是没有道理反对了,纷纷跪下拜见新皇。   朝中大部分人是先皇留下的老臣,对连双不会很排斥,知轻重更知眼下的形势。还有一部分人随波逐流,懂得审时度势识时务,所以不消片刻满朝文武便都跪地称臣。   就这样连双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推上了皇位。事情之所以这般顺利,功劳不只在袁廷舟,最重要的是他父亲袁望,袁侯爷在袁廷舟不在尧都时,暗中运作控制了尧都大部分军队,也拉拢了不少朝中老臣。有这些对先皇忠心耿耿的大臣在暗中相助,赫连初怎能不败。说到底还是赫连初不得人心,更没有治国之才,否则也不会如此。   为了稳定朝局,三日后连双匆忙登基称帝,她成了北辰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等继任大典完成,连双已经累的走不动路了。   陆崇将她抱起来往寝宫走,连双也没有推却,也许是这几天太过劳累,她总是感觉疲惫困倦,走路感觉都能睡着。   宫女太监见状纷纷低下头,短短几日,宫里的人也都知道了陛下这位夫君不好惹,敢和袁将军对着干。   陆崇不离连双左右,商议朝事他都要在旁边坐着,生怕有人欺负媳妇。袁廷舟越看越不顺眼,就想让他赶紧滚蛋。陆将军岂能随他的意,好几次两人差点动手。所以宫女们都知道,陛下的夫君很厉害,对陆崇不敢有半点怠慢。   一连几日,连双都困倦不已,陆崇不放心,叫来御医把脉,竟是喜脉,已两月有余。这段日子事情一件接一件,连双自己都忘记了月事这回事。陆将军很激动,高兴过后他开始忧虑,袁廷舟的话不无道理,按道理他住在北辰皇宫很不合规矩。   何况他还带了那么多燕国士兵,连双继位后罗成济便带着部下驻扎在了尧都城外,皇宫里也有自己的亲信。陆崇一直防着北辰有人为难连双。他的人驻扎在尧是给连双撑腰,也是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看着熟睡也要抓住自己手的连双,陆崇眉头紧缩,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北辰。可他又不能留下,他私自离开大燕已是重罪,所以即便他想留下陪她到孩子出生也是不可能。   即便暂时留下,那将来呢?他与连双所属不同,难道真要夫妻各居两国?陆崇可不想做牛郎织女,隔着星河看媳妇。   要想长长久久,唯有他放弃大燕的一切,入赘北辰。下定决心,次日陆崇便向连双辞别回大燕。连双正吃着桂花糕,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会儿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么说哭就哭?”陆崇无奈,“我是回去解决后顾之忧,然后我就可以长住陛下的皇宫了。”陆将军耐心地解释。   连双也知陆崇的身份必须要做个了断,而她同样身不由己,“好吧,你要快点回来,宝宝会想你的。”   陆崇好笑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只有宝宝想,宝宝的娘不想我吗?”   “那要看你多久才回来,若是太久宝宝的娘亲会生气就不想了。”北辰的皇帝陛下在朝上处理政事有模有样,令人刮目相看,下了朝在自家男人面前就跟幼稚的小姑娘似的。   陆崇无奈,“好,我会尽快回来,过几日元宝和金枝便能赶到,罗成济留给你,乖乖等我回来。”   即便万般不舍,陆崇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再不回去陆贤那边没法交代。陆崇走后第八天,元宝等人到了,当初为了安全和保密考虑,元宝金枝都没有跟过来,如今大事已定,陆崇第一时间把两人送来。   “陛下!”元宝跪在连双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主子能登基称帝。   “恭喜陛下!”金枝和锦春跪地给连双道贺,这二人被陆崇派过来保护连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见到他们连双很是高兴,午膳都多用了半碗。   刚刚登基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以前她虽未做过这些,可一担下定决心担起责任,便也不觉得十分难。秋收在即、安置灾民、安抚百姓,连双认认真真处理每一件事。   大臣们见连双处理朝政虽还稚嫩,但也尽心尽力,至少比赫连初要强很多,心里的那点不服也渐渐消失。   这日大臣们送走了陛下,有人溜到袁廷舟身边小声问:“陆崇都回去这么久了,咱们陛下是怎么想的?”   袁廷舟斜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   “袁兄,我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趁陆崇那家伙不在你博取陛下的好感,然后让陛下休了陆崇岂不是皆大欢喜!”   “荒唐!”袁廷舟厉声道:“你们当陛下是什么人,又把我袁廷舟当什么人。”说罢甩袖而去。   他走后,众人是一番议论,“哎,袁将军何必端着呢,他对陛下的心思,先皇在时就有目共睹,可惜造化弄人啊,让陆崇钻了空子。”   “陆崇对陛下有救命之恩,总不能给一封休书吧,就不怕他带兵打过来?那可是陆崇啊!”   “什么休不休的,陛下遭难时被迫嫁给陆崇,不能当真。一国之君的婚事岂能儿戏?我看陆崇回去就不会回来了。”   “有道理,陛下虽是女人,但后宫也不能一直空着。”袁廷舟没本事,还不行给别人机会?有些人心中开始蠢蠢欲动。   有人想给女皇陛下扩充后宫的心思连双暂且不知,她每日除了上朝,大多数时间都跟着老丞相和太傅学习如何处理朝政,忙得脚不沾地,若不是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夜里都要用上,所以忙完之后沾枕头就睡着了,都没时间想陆崇了。   两个月后,连双被肚子里的小东西折磨的吃不下饭,忍不住骂孩子爹,说好的很快就回,她肚子都鼓起来了也没见人影,男人的嘴真是不能信。   元宝从外面跑进来,“陛下,陆将军来信了,将军他愿意放弃燕国的一切权力和地位入赘北辰!”   连双觉得自己可能是忙昏了头,耳朵不大灵敏,她转头问金枝:“元宝说什么胡话?你们将军要入赘?他怕是乐不思蜀,快要抛弃妻子了吧。”   金枝知道陛下心里有气,兹事体大她也不好乱说,便叫元宝把话说仔细。原来是燕国使者将由大燕皇帝盖了章的婚书递到了礼部,由燕国正式提出两国联姻的主张。   没多久礼部尚书便捧着信函觐见,这回连双不得不信,回想成亲前陆崇好像开玩笑说过要入赘,没想到他来真的啊。刚刚对陆崇的那点怨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连双心里美滋滋,入赘就入赘吧,能把大燕的镇国将军拐回家也是她的本事,再说她北辰也不比燕国差多少,等陆崇过来那点差距很快就会追上,陆崇在北辰也可建功立业,且入赘后大燕皇帝即便猜忌也不能动陆崇分毫。   越想越觉得陆崇靠谱,连双挺着孕肚大手一挥,“准了!礼部即刻准备相关事宜,尽快迎娶朕的夫君过门。”   金枝暗自感叹:陛下越来越有帝王气魄了,举手投足都有力压山河的气势了。   这事拿到朝会上,大臣们极力反对,开玩笑,陆崇那就是一只猛虎,有他在陛下身边,旁人岂不是整日战战兢兢。万一他不安好心想着篡位,北辰江山岂不是姓陆了?   不过反对无效,就像金枝想的那样,处理了一段时间朝政,连双已具备了帝王该有的品质和手段。陆崇是她的爱人,如果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这皇位坐它何用?   最后,连双力排众议,接受了大燕的提议,并写了圣旨让使者带回去给他们皇帝。随圣旨一起去燕国的还有一份丰厚的聘礼。   拿到聘礼单子时陆崇哭笑不得,他把单子递给陆贤,“皇兄,北辰这么有诚意,您给臣弟的嫁妆可不能太小气。”   “你不后悔?”陆贤到现在还感觉不真实,陆崇竟然愿意放下兵权入赘北辰,若是如此可算卸下他一块心病。   “她在哪儿我便去哪儿,皇兄您不能让我们夫妻两地分居,况且她已经坏了臣弟的孩子,我一定要留在她身边。臣弟去了北辰,两国再无战事,利国利民,是大好事。”陆崇难得开口叫陆贤皇兄,以前他一直恪守本分,见面是君臣之礼,而今却不同。   “既然你心意已决,皇兄便不再劝你。”陆贤在心里松了口气,“放心,北辰皇帝给多少,皇兄加倍,总不能让九弟在北辰女皇面前没面子。”若是早知连双就是赫连叒,又有机缘继承皇位,当初……哎!陆贤暗自惋惜。   就这样陆崇入赘北辰之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当陆崇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出京时,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扼腕痛惜,将军怎么就被北辰女皇给勾走了呢?那位刚登基的北辰公主到底是何等绝色?竟然能让镇北将军甘愿入赘?   陆夫人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叹着气往回走,以前儿子去边疆驻守有回来的一天,总还有个盼头,如今是盼不回来了。   陆崇原本想带母亲一起走,被陆夫人拦住,皇帝本就对儿子不放心,若是她也离开,怕是他们母子不一定能活着到北辰。   儿子在北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陆夫人决定留在京城,如此陆贤才能安心。陆崇也深知这个道理,只好含泪叩别母亲,承诺等孩子大了便带他回来。   再次见到陆崇已是寒冬。北辰女帝穿着厚厚的冬衣站在皇宫前的雪地上向远处张望。陆崇怕疾驰的马蹄冲撞了她,早早就下了马飞奔过来,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几月未见他日思夜想,想她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被大臣欺负?有时后悔自己不该这个时候离开她。可事情摆在眼前,拖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他不得不狠下心离开。   在京城这段日子,他与陆贤虚与委蛇,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让陆贤松口。之后又是军权的交接等等很多事需要他亲自料理,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抱歉,回来晚了。”   连双摇摇头,笑着道:“回来就好。”   几月未见,陆崇突然发现连双的气势变了,此刻站在眼前竟可以做到不怒自威,周身带着慑人的气魄。陆崇心思微动,他退后三步,整理一下衣着,而后跪地叩拜:“参见陛下!”   “夫君请起!”连双伸出手想要扶起地上的人,还不等她动,陆崇便快速起身握住她的手,“别乱动,小心身子!”   连双笑笑,环顾四周提高声音道:“你与朕是夫妻,今后夫君见朕可不跪。”   “遵旨!”陆崇笑意盈盈地看着为自己撑腰的媳妇,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她把自己放在心上这就够了。   一旁陪同的大臣直摇头,小声嘀咕:“陛下的心思都在陆崇身上,这后宫陆崇是住定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嘲讽:“你可别做梦了,陆崇是什么人物?能甘愿屈居后宫?陆崇不在这段日子,你可没少进谗言让陛下广开后宫吧,如今陆崇回来了,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被陆崇知道了,别人可救不了你。别以为人家在你的地盘没了兵权,就能任你拿捏,他可有陛下撑腰呢。”   陆崇那是谁?不满二十岁便把西宁打得落花流水,这么多年再也没敢侵犯过大燕。去年赫连初气势汹汹地去不也灰头土脸地大败而归吗?如今他为了陛下,抛下大燕的一切只身来到北辰,陛下能亏待他吗?   “哎,我就是发发牢骚,陛下已决定将宫中守卫和都城戍卫都交给陆崇,连袁将军都放弃了,谁还敢乱说话。”   燕国使臣来后,袁廷舟便去了边疆,袁侯爷交了兵权回家颐养天年,且将手中的兵权全部交了出来,而这些大部分落到还未归的陆崇身上。   袁家父子手中掌握着北辰最精锐的军队,影响与震慑不亚于陆崇在大燕。如今交还兵权,一是避嫌,怕袁家功高盖主遭新帝猜忌,二来也是相信陆崇。至于袁廷舟自知无力回天,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用他自己的话说: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你说大燕的皇子能真心为咱们北辰着想?万一他不怀好意怎么办?”   “瞎操心,陛下这胎若是男孩就是太子,北辰未来的储君,姓赫连不姓陆。再说大燕已经没他位置了,他不好好待在北辰侍奉咱们陛下,回去做个被人忌惮的皇子,他傻吗?”   陆崇才不傻,他可聪明着呢,御辇里他把从大燕带过来的礼单交给连双,“这是我将军府百万家资和你送过去的聘礼,还有陆贤送的,全在这,请陛下过目。”   光账本就装了三个匣子,连双瞪圆了眼,“你来真的?”   当初陆崇说带将军府百万家资入赘,连双只当他说笑,如今真带来了,她这是人财双收啊!父皇若是知道会不会夸她很能干?   连双高兴又感到心中酸楚,大约是她一个人占了父母兄长的运气,才会让她遇见陆崇,得他真心相待。此生有陆崇相伴,足矣! 第57章 番外   陆崇回来后北辰为两人举行了盛大的婚宴,女皇陛下有孕在身,露个面便早早回去休息。   喜宴应酬都由陆崇一人应付,有人想借这个特殊的日子为难一下燕国皇子,于是几人组队轮番敬酒,陆崇始终面带笑容来者不拒,酒一杯一杯喝下却面不改色,反倒是那些存心不良的人都快趴到桌子底下去了。   占青捧着酒壶暗自摇头,这脑子还敢找他们将军晦气。他手里的酒壶只飘酒香,实际里面装的是凉开水。之所以没人怀疑,是因为此壶特意在醇香的酒缸里浸泡多日,离得近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大家自然认为壶里装的是酒。   这些人是怎么也想不到一本正经的陆崇会跟他们玩阴的。以前敢在陆崇面前耍心机的人,陆将军都懒得瞧一眼,如今为了媳妇不得不虚与委蛇。不过结果是好的,这一宴后,陆崇便有了千杯不醉的称号,再有宴席绝对没人敢与其拼酒。   文人的手段相对温和,武将便没那么好对付了。连双力排众议将手中大部分兵权交给陆崇。将士大多数是袁家父子带出来的,所以很多人不服,但很快都被陆崇镇压。   陆崇十几岁开始领兵打仗,那时候也有很多人不服他,当年都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现在这点事若是能把他难倒,他就不是陆崇了。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乔同山、唐宜军等人没有过来,那些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跟他久了做事有默契。可他们是大燕的将领,陆贤不可能让他带走。   “你自己培养些人吧。”连双安慰道。   “倒也不必,老侯爷留下的人都不差。”就是与他差些默契,有些人心里还憋着气,还得磨合,“慢慢来吧。”   见媳妇与他说两句便又埋头看字,陆崇不高兴了,他走过去把人拉起来,“御医不是让你多走动走动嘛,你都坐了几个时辰了,要好好休息,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连双被他扶着在房中慢慢踱步,“我也想休息,可刚登基不久,很多事要亲力亲为,这样我才能很好的了解北辰。”   走了片刻,连双心里惦记奏折便又要坐下,陆崇看不过去,他让连双继续溜达,他一字一句念给她听,然后在按照连双的意思批复。   有时连双稍有迟疑,陆崇很快给出方案,皇帝陛下连连点头,两眼亮晶晶地夸道:“夫君你好厉害!真棒!”“朕亲自给夫君研磨。”   看着说给他研磨却不住打瞌睡的媳妇,陆崇叹口气,起身把人抱到床上安置好,自己再回来埋头苦干。   在这之后大部分奏章都是这样完成的,有时候皇帝陛下犯迷糊或是睡着,陆崇不忍心叫醒她,就干脆自己代劳替她批阅,事后再给连双过目。陆崇虽没有做过皇帝,可他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又是一军统帅,治国难不倒他,处理起来比连双还要游刃有余。   时间长了,连双发现陆崇太能干了,干脆把朝下的琐事都交给他,她则吃吃喝喝安心养胎,不干活心情都好了。陆崇本就心疼她怀孕还要操劳国事,所以也纵着她,把所有苦活累活都一并接手。   既要收服手下又要帮助媳妇吃力国事,晚睡早起可把陆崇累得不轻。不过为了媳妇和孩子,陆崇甘之如饴。   次年夏末,北辰女帝顺利产下一男孩,刚满月就被封为太子。孩子生了,陆崇想让连双把他手上的事接过去,因为朝中已有人不满。可是陛下以要陪孩子为由,继续把事都交给陆崇。陆将军只好任劳任怨,自己媳妇,只能自己替她受累。   有人见连双如此信任陆崇,又坐不住了。陆崇一家独大,就是后宫空虚,陛下若是多有几个男人,陆崇也许就不这么受宠了。   于是有人偷偷给女皇陛下送美男子,这可气坏了陆大将军。他把那些打扮妖艳的男人通通扔到大街上。这还不算,小心眼的陆将军也找了些年轻力壮身材健美的男子,给那些往媳妇后宫送人的官员夫人送去。直把那些大臣羞得好几天没上朝,几番斗智斗勇后再也无人敢打女皇陛后宫的主意。   这事传到陛下耳朵里,连双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你也太损了,那些大臣孙子辈都有了,家中老妻突然被送了年轻男人,送绿帽呢,差不多行了,别把人得罪的太狠。”   陆崇冷哼:“哼,谁叫他们不安好心打你的主意,我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女皇陛下一根手指挑起陆将军的下巴,一脸戏谑道:“放心,朕的后宫只有你一人,朕准你独霸后宫。”被媳妇的眼神看得心痒痒,陆将军把人抱起扔到龙床上,用行动证明了陛下的专宠。   那些人见此计不成,便明里暗里提醒女皇陛下提放燕国皇子,连双心想我防着他作甚?他是太子亲爹,他还能害自己的孩子不成?旁人不信陆崇,连双却是一百个放心。   陆崇有才干,重要的是他事事以连双为先,从来没有逾越之举,时间久了,人们见识了他的本事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陆崇一边要处理国事,一边还要防着媳妇收后宫,也是挺累。好在他有儿子,小太子会写字后,陆崇便开始让他看奏折,小娃娃一丁点大竟也看得像模像样。   多年后,北辰小太子撅着嘴不高兴地问:“为何我们要帮母亲处理朝政?而她却在睡懒觉。”   陆崇无奈:“父亲是赘婿,凡事都得听你娘的,咱们是男人让着她点好不好?”   “好吧!”小太子不情不愿地拿起笔,他听元宝说民间赘婿都得听媳妇的,不听就不给饭吃,原来父亲也有这个烦恼啊。他得帮父亲,至少不能让母亲嫌弃父亲。   忽悠完儿子,陆崇心情愉悦地去找媳妇,在御花园一片粉红的桃花中找到了连双,这片桃林是赫连元当初为女儿种下的。   正是春暖花开,一大片桃树一夜之间盛放,桃花的香气迎面扑来,在桃林中穿梭令人心旷神怡,偶有蝴蝶与野蜂蹁跹,真是美极了。   更美的是桃花树下让他刻在心上的那个人!   远远见陆崇走来,连双从宫女采花的篮里抓了两把背在身后,等人走到眼前,她两手一扬,粉嫩的花瓣飘飘洒洒落了男人满身。   “调皮!”陆崇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抬手折下一支粉红的桃花插在连双发间。   一个身上落了花瓣,一个头上插着桃花,两人没忍住大笑起来。一阵风吹过,落了满地粉红。   陆崇牵起连双的手,“起风了,小心着凉,回去吧。”   “好!”   两人相伴而行!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