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反派夺妻攻略》作者:三色神仙   文案   男友玩双界穿越,在春秋战国和古代公主好上了。最绝的是男友穿越后有个死对头,他专门打劫男友的厨子、大夫,以及她……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穿越时空古穿今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岚,颜元真┃配角:孟易川,衡苏,颜值,高蒙,朝歌┃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友死对头强娶了我   立意:善于沟通,没有误会,爱会变得美好 第1章 风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拨了几次男友的电话都是这回复,楚岚郁闷地按掉。   孟易川肯定跟着考古队,又不知道跑哪个穷乡僻壤、落后的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去探寻失落的古文明“晋江文化”了。   男友为了考古,每月都要失联十几日,楚岚虽然不高兴,但是也习惯了。   没联系上孟易川,她没放在心上,把手机一扔。   手机“哐”的砸在桌上,楚岚环抱双臂,翘着一双大长腿,气势十足地睨着坐在对面的女人,“孟易川人来不了,你要找他负责,养你们的女儿,等过几日,自己找他说吧。”   “本公主是为你而来。”对面的女人直勾勾地盯着楚岚,眼神似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样,再掂量着什么。   楚岚心里直喊倒霉,怎么好好的,就遇上神经病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十八线的小明星,去演古装戏了,没换衣服,就穿着一身靛蓝色古代戏服,梳着繁复发髻,约楚岚见面。   言语文绉绉,行头古里古怪,整个人神经兮兮的,楚岚纳闷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个自称叫赵惠的女人,竟说孟易川和她早就成亲了,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楚岚听她自称是公主,更断定赵惠有妄想症,说不定就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这就说得通,她为何说孟易川是她丈夫,还生了一女儿了。   因为是她编的么。   孟易川怎么可能负她。   楚岚和孟易川初中就是同学,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高考一过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等再过两年,她大学毕业,两人就准备领证。   孟易川虽然家世没有楚岚好,但是人长相俊秀儒雅,勤奋好学,还发现了历史上失落文明“晋江文化”不少古籍资料,掀起了寻古热潮“晋江热”、“晋江学会”等等,成了数一数二、风头无俩的学霸。   不少学姐学妹把他当偶像,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但还是花枝招展地扑过来,想三了她。   可惜孟易川对她们敬而远之,从未看过她们一眼。   回来,他私下里还和她抱怨,说一颗心掰成了两半,半颗奉献给考古,半颗奉献给了她,哪有空搭理她们。   他如此洁身自好,她妈妈心疼她,也找私家侦探盯着他。他认识哪些女人,楚岚一清二楚,压根就不相信面前女人的说辞。   既然赵惠是个疯子,有妄想症,楚岚也不愿意和她多说。   她站起身,抓起手包,居高临下,冷淡睨她:“今儿这茶钱我付了,以后你别找我了,再找我就报警了。”   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发起疯,动手打她。疯子打杀人,不会坐牢的。还是离远的好。   她转身刚要走,赵惠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你不信本公主的话,还想缠着易川不放。那好,本公主成全你,替驸马收你做姬妾。”   楚岚无语,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赵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还要替孟易川纳她为妾?   什么毛病?   她回首,用可怜的目光看赵惠,怜悯地摇了摇头。   本来张口想说什么,又想,她好好的,与精神错乱的人计较什么。   哎,那可真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楚岚开门要离开,只是忽的,脑后挨了一记,楚岚眼前一黑,晕乎乎地倒在地上,闭眼前想着,早知道就不该来见面的,这下遇见疯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冰冷,好像全身被什么东西裹着,口耳鼻被贴了一层膜似的,紧紧地裹着,压着她透不过气来。   楚岚难受地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海底。   海底的水深蓝得发黑,细细密密的小水泡在眼前“咕噜噜”的往上浮。身旁还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就是那个赵惠!   打晕她的赵惠!   她这个疯女人正拖着她的腰,往水里钻。   楚岚第一反应就是赵惠这个疯子拉着她自杀!   靠!   楚岚气急败坏。今儿出门没查黄历,真是倒霉催的,竟叫她遇上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她呼吸乱了一下,不少咸腥味的水,汹涌地往她鼻子里钻,她呛了好几口,难受地身体扭动起来。   可是手脚被绑住了,楚岚看着拖着她的赵惠,心里发狠。   在漫天“咕噜噜”的水泡中,弓起腰身,胸与双腿膝盖一触。   她整个身子就如同绷紧的弓一样,忽的一弹,双脚猛地踢在赵惠的腰上。   她火大,用吃奶的力气踹她。   赵惠不察,直接被她踹的呛了好几口水。   她痛地松开拖着楚岚的手,双手捂着腰,两眼瞪圆,像是要吃人一般瞪着敢伤害她的楚岚。   楚岚怕赵惠再缠上来害她,便借着踹赵惠的力道,拼命往水面上游。   她精通此道,就算被缠住了双手双脚,她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如鱼一样摆动,吃力地踩水。   会游泳的人都知道,只要全身放松,就能浮起来。   很快,她浮上去。河岸离她不远,眯眼瞧前方十几米有渔船,渔船上还有人。   她面朝上,放松身体,仰泳浮在水面上,高喊“救命”,吸引人划船过来救她。   这期间,楚岚还耳听八方,警惕赵惠那个疯婆子出现,又拖她进水里。   不过风平浪静,赵惠没有出现。   也不知她是自己腿脚抽筋淹死了,还是游到了别的地方?   赵惠没追来害她,楚岚到底心安了会儿。   之后就被渔夫们用渔网捞了上来,替她松了绑,她颇惊奇地打量这几个渔民。   他们穿着古代的麻衣褐布,说话的口音有着浓浓的古韵。   她心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碰上怪人?现在流行古风么,他们怎么都穿古装?   渔夫都是男的,长得那个磕碜,歪瓜裂枣的,见到她,眼都直了。   楚岚被他们看得不自在,面上却是不怯。   怯了的话,反而会被人认为她怕了,好欺负。   她浑身湿淋淋的,抱腿团坐在渔船上,不管这些人是谁,为何这么奇怪,她还是感激他们救了她。   便仰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你们送我上岸,帮我联系我的家人,我家人会给你们奖励,唔,每人一万。”   渔夫们齐齐倒吸气。   此女张口就言,赏他们一万金,可真是大方。   渔夫里年纪最大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瞧救上来的姑娘神色傲气,无卑微之相。   虽然穿着奇怪,但是衣饰布料见所未见,像是传说中蚕丝做的。   而且秀容妍丽,肌肤如雪通透,双目清湛有神,气质光华,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便明了,此女必是出身不凡。   白胡子老头的背瞬间佝偻,拱了拱拳:“诺。”   转身看其他渔夫盯着贵女漂亮的脸看,怕他们冒犯贵女,惹来麻烦,直接一人一个爆栗敲过去,呵斥:“还不划船回岸。”   渔夫们讪讪地收回目光,乖乖地划船。   到了岸边,白胡子老头让楚岚先等等,他回了趟家,叫来小女儿捧着干净的葛,让楚岚裹好了,不会着凉,再从渔船上下来。   楚岚裹好葛布,她看出白胡子老头在这些人中有威信,面也瞧着和善,便道:“我能去你家换身衣服么。”她衣服湿的都能拧出水来,穿在身上难受得紧。   白胡子老头听她有礼地询问,吓得腿软。   实在是当今贵族,绝对不会如此和他这等小老百姓,这么和气地说话。能不打骂,品性就不错了。   白胡子老头惴惴不安,弯着腰摆了摆手,“贵人能进小民家门,乃小民之福。贵人仔细着路,这边请。”   这一路上,楚岚不动声色地跟着白胡子老头,进了渔村。   建筑都是木头做成的茅屋,家家户户开着门,不少女人头上插着木簪,穿着粗布裙子坐在一起织渔网。还有小孩子头上顶着大大的丸子头,追追打打地玩乐。   一个孩子从她身边跑过去,楚岚盯着他沾了黄泥的破草鞋,久久回不过神。   “贵人,可是鱼腥味太浓,犯着您了?要不老儿找牛车来,送您进城。”白胡子老头见她不走了,小心翼翼地问着。   楚岚垂脸,捂了捂鼻子,这里的鱼腥味确实难闻。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她跟着白胡子老头回去,换下湿哒哒的衣服。他们给她找来的也是古装,楚岚不会穿,就叫白胡子老头的小女儿帮忙。   白胡子老头一家也不觉得惊奇,在他们印象里,贵人日日都有奴仆跟前跟后,穿衣都有婢女伺候着。贵女不会穿衣,自是不奇怪。   楚岚在阿晴,也就是白胡子老头小女儿的帮助下,总算是换上一身青麻布裙。   阿晴小心伺候着,见贵女单手摸着衣襟出神,小声道歉:“家中用不得锦丝,只能委屈您穿布衣暂时应付下。民女的爹已经去找牛车了,如今天色尚早,还可送贵人回城里。”   楚岚回过神,她环顾四周,看屋内摆设复古,再看阿晴衣着打扮和言行,耳中嗡嗡响,失态地跪坐在地上。   没错,是跪坐,这里连个椅子都没有。只是在地上放着蒲团或席子,架着矮桌,跪坐在桌前,便是他们口中的“坐”了。   楚岚男友孟易川是学历史考古的,她也翻过他一些资料,便明了——她被赵惠那个疯婆子带离了现代……   楚岚记起赵惠说她是公主,孟易川是她的驸马……赵惠还说,要她楚岚做驸马的妾……   难道赵惠说的是真的?   楚岚恍惚了片刻,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是不是自己被赵惠传染,也精神错乱了……   她茫然地问阿晴:“你可认识赵惠,认识孟易川?”   阿晴取了铜壶,给她续上一碗热水,见贵人和气,不再拘束,笑道:“虽民女见识少,但是赵惠公主和孟侯爷还是听过的。尤其是孟侯爷,那可是传奇人物。他是赵国的驸马爷,还是赵王亲封的海晏侯。听说长得好看,又斯文,懂好多东西呢,五国大王都敬他为上宾,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不过最令我等小民敬佩的是,他发明了川米。那可是一亩地可年产十石粮食。赵国、楚国、卫国、颜国每年都有水患,常常闹灾。可是海晏侯发明了川米,每年出的粮食可是往年的四五倍,像去年没闹灾,这粮食出的更多了。   贵人您也许不在乎川米的好,但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可不得就靠这个过活么。如今天下,哪一个不真心敬仰海晏侯的。要不是他,我们说不定还饿着肚子呢……”   等阿晴说海晏侯是五年前出现的,他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突然出现在赵国境内,楚岚打断问:“孟易川多少岁?”   阿晴听贵人直呼海晏侯的名字,更觉她是贵族千金。虽然心有疑惑,世人都知晓的事,贵人怎么会不知晓。   阿晴内心腹诽,面上不敢怠慢,忙道:“今年赵王亲自给海晏侯行了冠礼,正满二十岁呢。”   楚岚脸色白了白。现代的孟易川的确是二十岁,与阿晴口中的传奇人物海晏侯岁数一致。   而五年前海晏侯凭空出现,也就是孟易川十五岁……   难道她眼里的三好学霸男友,就是阿晴口中的海晏侯么?   楚岚和他是同学,五年前起,孟易川就经常生病,一个月有半个月都请假。要不是他学习没耽误,年年第一,学校早就劝退他了。   而上了大学,孟易川也时不时的用考古的借口,每个月消失十几日……   他消失的这些日子都去哪了?   是不是到了这里做他的海晏侯?   阿晴还继续说着海晏侯的传说,海晏侯在赵国慢慢发迹,认识了一个又一个的美丽女子。他们之间的艳史被周游各国的说书人到处流传,就是阿晴这样小地方的姑娘都清楚。   楚岚听得血色往脸上涌,心里烧得慌,“他在这有多少女人?”   阿晴扳着指头算,“侯爷是驸马爷,这头一个就是赵惠公主。两年前成的亲,不过听说,两人感情不好。怎么不好个法,民女也不清楚。只是听村长大娘说,侯爷更宠爱府内的一个姬妾。这个姬妾是侯爷一年前周游列国,去卫国的时候认识的。好像是一见面就惊为天人,次日就纳进府了。哎,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美。还有,名妓目姬,富商林金九,驭蛇剑客佘珺,红颜知己诸葛丘洛……”   楚岚听见一个名字,心里就划上一笔,一,二,三……六,六个!!   要是算上她,那不就是七个了!!   楚岚差点气断气。   她是万分不希望,这里的孟易川就是她男友!!   但是那个公主赵惠,却真实地在她面前出现!!   赵惠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验证了!!   还把她带到了这里!!   她再不相信,就是自欺欺人了!   “孟易川现在在哪?!”楚岚气疯了!   突然到一个陌生地方,还是古代,举目无亲,皆是异乡人,面上再怎么淡定,她心里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什么“在古代如何生存”,还有“怎么回现代”,楚岚气得全部抛之脑后。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孟易川,踹他一脚,狠狠给他一巴掌,把他按在地上,往死里揍,好好教训整治他!!   他可真他娘的好啊!!   在现代说就疼她一个,结果背着她,在古代风流,疼六个!!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大吉大利,喜欢的可以收藏此文哦~~~ 第2章 水淹   阿晴看贵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她怎么生气了。   她不安地低头,小心回道:“海晏侯的行踪,哪是民女能知晓的。”   楚岚也看出阿晴害怕的模样,语气和缓了些,“那从这里到赵国,要走多久?”   阿晴闻言却是抬头,“贵人可是想去赵国?只是如今赵、颜两国交战,从我们积河滩这去赵国的路已经禁了,贵人去不得。”   楚岚一怔,天啊,这里还打仗!   让她从和平天.朝过来的人,怎么受得了。   老天啊,快让她回家,睡个安稳觉吧。   楚岚按着额头,头疼地问:“你们这是颜国是吧,那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可以去赵国?”   孟易川既然是赵国人,还是赵国公主赵惠的驸马,他肯定是住在赵国了。她必须去那找他。   阿晴瘦小的脸摇了摇,“这打仗的事,哪是我们这等小民能知晓,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不祸及到我们身上就万分庆幸了。”   见她一问三不知,楚岚也不多问了。   羊老,也就是之前的白胡子老头,这时候也拉着牛车回来了,要送楚岚进城。   楚岚犹豫了下,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没找到孟易川,其实去哪都无所谓的。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裙摆,想开口住在阿晴家,等仗打完了,她能去找孟易川再走。   只是她也知道不能在别人家白吃白住,得给钱。   而她身上除了手表和订婚戒,根本就没钱。就算带了钱也没用,这里根本就不通纸币。   要是这里有典当行,她可以试试拿手表或订婚戒当了换钱使。   楚岚对这鬼地方人情风俗不懂,见阿晴一家心善,问:“你们这有没有典当行,就是可以抵押贵重物品,死当、活当的那种。”   羊老想了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回道:“贵人说的是质库吧,城里有。”   楚岚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一个能换钱的地方了。没钱寸步难行,放哪都是真理。   天色不早了,楚岚没再耽误,她出阿晴家,还捎上了之前湿透的衣服鞋子。   她怕典当行,也就是这里的质库不识货,手表和订婚戒换不了钱,到时候还可以典当衣服试试。   楚岚抱着用褐布包好的包袱,跟着羊老上了牛车。羊老小女儿阿晴也上来,顺道去城里买布匹。   牛车忒简陋,其实就是板车,四周连个挡风的都没有。   楚岚从没想过她有一日会坐这样的牛车,坐在上面硌屁股。牛“嘚嘚嘚”地跑,板车木轮轴“吱呀吱呀”地响,她整个人“哼哧哼哧”地左摇右摆,晕的她想唱小苹果醒醒脑。   等到了城门口,她看了下表,有些无语。   不过是这么点路,竟然在牛车上如石英钟摇摆了一个时辰。   这个速度也是醉了。   心里腹诽完,她便仰头欣赏古代的城门。   城池不算高,五六米的样子吧,挺矮,墙面黄不拉几的,和路上的黄泥土没多大区别。   楚岚盯着城门中央的雕刻字,字歪歪扭扭的,和蚯蚓一样。   她看了老半天没认出是什么字来。等进了城,她真的就和乡巴佬进城一样,左右张望街道两边的铺子。   有铺子在门口插旗的,上面的字如长了八、九条蛇一般,然后黑旗左下角画了一个酒坛,这是酒肆……   她算是明白了,她在这就是一个——   文盲。   这么沉重的两个字,竟然有朝一日落到了她的头上……   楚岚抚着碎了的心脏安慰自己,她又不打算在这混,不认识字就不认识吧……   阿晴跟过来是去布铺买布的,羊老到了布铺将她放下,然后就甩竹鞭赶牛车,直奔质库。   质库的黑木匾上的字依旧不认得,不过左下角有山峦型元宝符号。   楚岚没有当过东西,在这里她就是个生活白痴。她怕进去和人交涉,不懂规矩,惹来怀疑,干脆摘下手表,让本地人羊老替她当了。   羊老一直认为楚岚是贵女,这些小事没做过,也愿意替她跑个腿。   羊老进去挺久的,楚岚都有点怕他是不是出事的时候,就见羊老做贼似的提着一竹箱过来,说话小声,还怕被别人听见了,颤着音道:“贵人,那物可是海晏侯的轮晷,随时可以看时辰的宝物……您认识海晏侯?”   羊老一想到他当的是海晏侯的宝物,差点没吓傻了。好在还记得门外贵人等着他,这才哆嗦着当了。   轮晷?那是什么东西?   楚岚不明白,不过“海晏侯”这三个字她听清楚了。看来这里的人把手表当海晏侯的宝物了。   怎么去哪都听到他的名字?   楚岚很不爽,不过现在她身上没钱,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不同于羊老卑微地战战兢兢,楚岚冷静地点头,“没错,这是轮晷。不过轮晷又不是只有一枚,羊老你当的不是海晏侯的,是我的,所以我和他没有关系。”   楚岚虽然不懂这里的风俗人情,但是不傻。   这里是颜国的小城,颜国和赵国在打仗。   海晏侯是赵国人,她要是被人认为和海晏侯有关系,那就是和赵国人有关系。   万一运气不好,把她归类赵国人,然后弄死她怎么办。就算是有关系,为了不惹麻烦,也不能说出来。   羊老人也精,听出贵人不喜海晏侯,没再提了,就把竹箱放到牛车上,小声道:“贵人,这里都是金子呢,整整一箱。”他说的时候,双眼还往两边瞄了几眼,像是怕有人突然跳出来,抢走一样。   楚岚便明白,这一箱金子很值钱。值钱就好,她现在就缺钱。   她有底气了,笑道:“羊老,我和你商量个事,我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吗,等时机到了,我再走。”   羊老却是忙摇头,“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贵人您怎么可以住在那,太委屈您了。”   楚岚对这个古代的高门和百姓的关系不了解,看羊老这般胆颤,她也是心惊。   所谓的“贵人”就这么厉害,让他们敬畏成这个样子?   她不懂,面上还装着淡定,和气地笑:“我就是想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主要是对这边不太熟,羊老您救了我,我相信你……要不您帮我找一个宅子,用这些金子买下?”   既然羊老不愿意收留她,她现在也有钱,买一个宅子,或者租一个宅子总可以吧。   “既然贵人相信小民,小民自会给您办妥。”羊老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说包管做到。   不过,这买宅子租宅子都得有社籍,才能走牙行和官府上档。   因为楚岚是从水里救出来的,她和羊老他们解释是她被打劫了,所以身上没社籍,也就是这里的身份证。   没有社籍她别说买宅子租宅子了,就是出远门去赵国都不行。   楚岚心塞的很,也不知当初孟易川是怎么解决社籍问题的。   “那就以羊老你的名义买宅子吧。”楚岚还有一句没说出,到时候她走了,这宅子就归羊老了。   她怕说出来,羊老又要推辞。   反正她对这里毫不留恋,等找到孟易川,能回家了,她要这里的宅子做什么。   而羊老带头救了她,这宅子送他,报答恩情,也是正好。   羊老犹豫了下,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点头应“诺”,又递了写了蚯蚓字的竹简给她,“轮晷乃无价之宝,质库出不起死当,就作了活当,以后贵人您想赎回也可以。”   楚岚挑眉,真没想到手表在这里这么有价值。   她心里一哼,肯定是孟易川搞出来的事,不过也算是便宜她了。   她收回竹简,本来想和羊老道谢的,但是想到他对她战战兢兢的态度,又闭了嘴。   找宅子的事,还算顺利。   羊老和牙行的人熟,因为比较着急,也没有买宅子,而是先租一栋小宅院,租一个月应急。   羊老让贵人纡尊降贵住下,还叫阿晴留下来伺候。   这可真是把她当千金大小姐伺候了。   楚岚实在是忍不住,觉得他真的是太客气,“羊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老是‘贵人’‘贵人’这样叫我。我叫楚岚,你叫我名字即可。”   羊老吓了一跳,道:“万万不可,您可是有姓氏的贵女,我等不敢造次。小女能伺候您,乃是她的福气。而且,贵人您身边无人伺候,您吃的、穿的、用的,何人照应着?小女虽说粗鄙,但也算听话。您要她作甚,尽差遣她就是了。”   楚岚一想,也对哦,她现在算是生活白痴了,古代是用灶台做饭的吧,她不会弄,可不得饿死。还有梳头,她只会马尾,根本就不会发髻。   她初来乍到,也就和羊老、阿晴熟了,有点雏鸟情结,颇有些依赖。而且他们看着心善,她目前需要一个熟悉本地环境的人,教她暂时融入这,他们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楚岚留下了阿晴,但是却是提前给阿晴发了酬劳。她可没脸,使唤人干活还不给钱的。   羊老不想收,楚岚直接道:“其他人养丫头奴婢的,是不是给钱,唔,给那个‘月例’什么的吧。阿晴又不是我的丫头,她帮我,就当打短工了,那我是不是要给月钱。”   羊老这才替阿晴收了,楚岚还托她给今日其他几位救她的渔夫送谢礼。   本来是想送金子的,但是羊老怎么都不受,楚岚就换成布匹粮食带回去。羊老没法推辞,才搬上牛车。   临走前,还拉了阿晴私下嘱咐,一定要她照顾好贵人。   “贵人虽然没告知我们身份,但是她那等面容,哪像我们都粗糙的很。还有手,那手和豆腐似的,根本就没干过粗活。她能直言海晏侯的名字,地位不低。再一个,她能拿出轮晷这样的宝物,绝非一般人。爹让你伺候贵人,也是想你有朝一日能进一步,贵人赐你姓氏,保你前途。”   如今世道,有姓氏的人便高人一等,不是他们只有名字,无姓氏的庶民可以比的。   阿晴虽然年纪小,但也懂事。她点了点头,“爹你放心,我必会好好伺候贵人的。”   羊老放心走了,楚岚很快就发觉阿晴这个小姑娘真的十分勤快,她把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楚岚都有一种养童工的罪恶感。   “可以了,你歇歇吧……”楚岚无奈道。   阿晴见打扫的也差不多,便乖乖停手,然后要去做饭。   楚岚拦住了,“我们忙了一天也累了,你拿钱去外面酒肆或者饭馆寻吃的来,今天将就吃了,早点歇息。”   阿晴乖乖点头,乖乖领钱出去买晚膳。   不过楚岚都要被孟易川给气饱了,哪有胃口吃东西。而且这里的伙食真的很粗糙,吃一口就感觉嚼到了野菜。   她就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让阿晴自去歇息,自己也躺下休息。   初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半夜难眠。   楚岚在床榻上转过身,面向窗户。窗外的天上,挂着一轮皎白上弦月,让她更想家了。   她昨夜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她竟然遭遇了这样稀奇古怪的事。   爸妈肯定发现她失踪了,也不知道有多着急。孟易川要是能穿回现代,他又会和她爸妈怎么解释……   孟易川和赵惠到底是怎么穿越的?   是不是她往湖水深处游,也能穿越?   要不明日回积河滩探探……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的身体被人大力摇晃,“贵人,您快醒醒。”   楚岚一惊,揉了揉眼睛,就见床榻下满是水,宅子竟是被淹了。   不少水从门缝里涌入,屋内的水越来越多,马上就要淹过床面了。   “这是怎么了?”楚岚吃惊地从床上爬起来,拉着阿晴退后。   “涨水了,城被淹了。”   阿晴年纪小,控制不好情绪,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听到外面轰轰响,爬墙看,就发现好多水从城门口进来,积河滩肯定也被淹了,贵人,您说我爹和我娘会不会出事啊。”   “别瞎想,我们先从这出去。”楚岚虽然也心慌,但到底年纪比阿晴大,她慌不得。   水已经淹没床榻了,楚岚问阿晴会不会水。阿晴惊慌地点点头,“会、会的,积河滩的人都会。”   楚岚四处瞧了瞧,淌过水,把矮桌塞进阿晴手上,“我们去外面,往高处跑。你要是游不动,就抱着矮桌。”   楚岚说完,自己转头去找包袱,找出自己晾干的牛仔裤,跳入水中,将湿了的牛仔裤两个裤管打了结,挂在脖子上,裤子拉链朝下,然后单手成凹,往水里拍打,把空气打进裤腰身里,裤管瞬的充满气,成了临时的救生圈。   阿晴看完全程,还来不及惊讶,就被楚岚拉着从破开的窗户游了出去。   水哗啦哗啦地不停地侧面打过来,水势一波一波地汹涌冲过来,要把她们冲垮。   这座小城已经变成了汪洋大海,五六米高的城门之前抵挡住浩大的河水,水淹城的速度缓慢,但是很快黄泥墙承受不了被水冲刷的力道,没一会儿就被冲垮,很快就被水淹没了。   现在是半夜,突然水漫城池,不少人睡的死死的,来不及逃生就淹死了。   水面上有不少活人挣扎着求生,还有不少趴着已经死去的尸体。这一刹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楚岚心神惧震,来自和平年代的她哪见到这么多死人!   只是她不敢多想,紧紧抓着阿晴不松手。还好水势没之前那么汹涌,平缓了些。   阿晴眼角周围不知道是河水,还是自己的泪水,她指着城门口方向,“是赵人!!是赵人的船!!”   楚岚看过去,就见远处有十几只带帆的楼船一字排开,气势如虹。   船上插了不少红色旗帜。旗帜上的字左边一半像繁体字“走”。   这是赵旗!   这赵国不是正和颜国打仗么,赵人的船这个时候驶过来,哪像只是路过,没准备的样子。这水淹城池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谋划的!   随着楼船越来越近,为首战船上,一个儒雅面容的将领拄着一把锃亮铁剑,肃杀静默凝视前方,背后几十个威严的甲兵严阵以待。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楚岚恨不得提把杀猪刀剁过去,“孟、易、川!”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架空,借鉴的朝代是周、春秋战国、秦,都有些。总之女主不认识纂体啦。 第3章 反派   只是叫声被滔滔水声和水中求救的哀嚎声掩盖了,船上那人并无反应。楚岚又叫了几声,孟易川似有所觉,朝她这边望过来。   楚岚激动地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孟易川却是没有丝毫回应。   楼船上的甲兵持着一束束火把,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犹如火焰一般,照亮了楼船附近,却更显得一丈外的地方更黑了。   黑的孟易川放眼望过去,全是模糊不清的黑影,分不清到底是谁叫了他的名字。   孟易川身边的副将也听见了,想竟然有人敢直呼海晏侯的姓名,简直狂妄胆大,不可饶恕。副将立即举起弓箭,往那边射了几箭。   “咻咻”的箭羽没射到楚岚身上,只是从旁边飞过,扎进了水中。   虽然没射中她身上,楚岚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后怕地手有些抖。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仗势,发懵了。   阿晴猜过楚岚和海晏侯关系匪浅,见此,忙道:“兴许海晏侯没认出贵人,阿晴水性好,这就游过去,替您过去相认。”   “不行,你不能过去!”楚岚抓住要游过去的阿晴,她双目一直看着楼船那边,就见那边出事了。   不少水中挣扎求生的庶民游过去,一只只手攀附在赵国几十艘楼船船身,朝赵国兵求救,要他们救他们上去。甚至还有人拦在船头,不让楼船前进。   而赵兵直接用戟一个一个地插过去。打头阵的人都死了,死的非常粗暴直接。   楚岚脸一白,总算是体验到这里的庶民的命不值钱,不是她所在的和谐年代。   阿晴也看到了,吓得哆嗦。要是她过去了,肯定也是一个下场。   赵人如此强势,再无人敢靠近他们的楼船。   赵人也不在此久留。   他们水淹城池,不过是取道此地,拦截颜国大军后方,与赵国主力军队形成合围包抄之势,困死颜国大军。   战事不可拖延,晚一炷香的功夫,说不定就耽误了。   水上漂浮着层层带着腥味的血色,孟易川瞥了一眼,斯文儒雅的脸上起了厌恶之色,心中厌烦古代不重人命。   只是大环境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对副将道:“好了,今日军情紧急,不可生事,迅速开船走了。”   “诺。”副将知晓侯爷仁慈,就算心中不赞同,但也听话地没再动手。   几十艘赵船迅速顺着淹了城池的河水一路向下,开走了。   楚岚看见了许多死人,还沉浸在“这世界简直不可理喻,和人间地狱有什么分别,她怎么这么倒霉来这里”的暴躁情绪中。回过神,就眼睁睁地看着孟易川从她眼前溜走了。   不过她没空去沮丧,她发现洪水已经在退了,有些较高的宅子或者阁楼的屋檐冒了出来。她扯着阿晴游过去,攀在上面。   阿晴一安全,到底年纪小,趴在屋檐上哭了起来,“爹娘也不知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有事……”   楚岚心微涩,柔声安慰阿晴:“你不是说积河滩的人都会水么,而且有舟有竹筏,说不定提早发现,就上舟、上竹筏了……”   说至此,她心里又觉得悬。洪水来势汹汹,就算是真的跑到竹筏或舟上,说不定都翻了……不过她还是抱一线希望,希望羊老他们没事。   在伤心的时候有人安慰,到底会好受些。   阿晴不哭了,像是和楚岚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安慰自己:“我们积河滩家家户户都会放腰舟,我爹娘他们又会水,应该会没事的,没事的……”   腰舟就是大葫芦,类似古代的救生圈,楚岚在阿晴家也见过。见阿晴自己安慰自己,楚岚也忙附和,还搂过她,算是无声的安慰了。   楚岚和阿晴互相靠着,从半夜坐到天明,洪水也只是退了一点,城池还是大半泡在洪水里。   也许是老天爷保佑,冒出的屋檐也能容纳这些死里逃生的人。   不过最糟糕的是,要是洪水一直不退,他们被困在屋檐上,哪里都不能去。那他们没得吃,还是得饿死。   楚岚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有些怨念。   昨日阿晴从饭馆里买了吃食回来,她心情郁闷,没胃口就只吃了一点。   现在饿的厉害,就是想吃都没得吃了。她昨日怎么就不吃多点呢。   “你们这什么时候会有人救援啊?”楚岚苦着脸问阿晴。   “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只能等水退了。”阿晴面上有些麻木。   “你们颜国的官员难道不会来?”楚岚张了张嘴,现代发生洪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是这里是古代……   阿晴摇头,“我们城里都被淹了,官大人也不是如此么。他们护着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民死活。”   楚岚啧了啧舌,内心吐血。她不想再腹诽这里的槽点了,槽点太多,吐不过来。   阿晴察觉到贵人焦躁,便安慰道:“这水必是会退的,贵人勿要担忧。”   楚岚也希望如此。她看了阿晴一眼,心里惊叹。   阿晴十二岁的年纪,除了为不知生死的爹娘哭过以外,其余时候,面上有着超出了自己年龄的冷静。可真是吊打她认识的同年龄人。   等到了下午,洪水算是退了,给城池里留了一地的黄泥。   楚岚脚踩在上面,有些嫌弃,但是也无可奈何。   与阿晴搀扶着往她刚租的宅院过去,在路上,还听见一个蓄了胡须的中年文士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朋友或者家人骂骂咧咧。   “要不是公子元真挑衅海晏侯,海晏侯这样仁慈,为国为民的好人,怎么会来攻打我们颜国。昨日我们济城被水淹了,受此一灾,家破人亡,根本就是公子元真的错!”   他说完,周围的人不少人还附和,言之凿凿,“对,就是公子元真的错。要不是他刺杀太子值,他这样的小人,又怎么会得到太子值的兵和权力,架空大王呢。”   “公子元真这次出兵,还领军呢。希望海晏侯如他说的,只取公子元真项上人头便撤军,还政给我们颜国大王。”   ……   阿晴竟然也附和,小声道:“要是公子元真被海晏侯拉下马,就好了。”   楚岚诡异地看着阿晴,有些无语,觉得颜国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就算孟易川人有多好,但是现在是来攻打他们颜国的人,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恨孟易川,反而恨自己国的大公子。   楚岚牵着阿晴的小手,忍不住问:“你就一点都不恨孟——”   本来想说孟易川的名字,但是想到昨日被射了一箭,也不想再惹麻烦,改口道:“海晏侯攻打你们颜国,昨日还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们就一点都不恨他?”   阿晴反而诧异地瞪圆眼,好似楚岚问了什么很奇怪的问题,“怎么会呢,我们还巴不得公子元真早点死呢。”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冒昧了,捂了捂嘴,小声道:“贵人难道恨海晏侯吗?”   楚岚恨啊,恨他一边骗自己多好多纯洁,一边在古代招惹这么多女人,甚至还连累她被赵惠公主带到了这落后没人性的地方。   只是这恨的源头,她又不能说,只能含糊道:“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这是为何?”阿晴更觉得奇怪,鼓着眼好奇地看着楚岚,“全天下的人都爱戴海晏侯呢。”   楚岚脸色一僵,孟易川在这里也混的太好了吧!   她闷闷不乐,“这天下难道都得喜欢他不成,那个公子元真不就不喜欢他吗,还和他作对吗?”   阿晴也发觉贵人不喜欢海晏侯,也懂事地不多问了。   楚岚虽然烦孟易川,恨不得他上战场死了算了。   但是又想,他手上有可以回现代的金手指,他要是死了,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这落后的古代了。   这一想,楚岚就是一寒,立马找阿晴打听这次打仗的事,看孟易川容不容易死。   颜国和赵国本来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大公子颜元真五年前杀了自己亲弟弟,也就是太子值,抢了太子值的手下门客和兵权,今年又杀了其他可以继承王位的兄弟。   颜国大王想要拦颜元真,反而被他给架空了,夺了权。颜国国内不少人对他口诛笔伐,大公子颜元真用狠毒的手段,一个一个地打压的打压,举国上下无一不对他怀恨在心。   海晏侯孟易川就找了赵王,让赵王以“除奸子、护颜国”的名义,要大公子颜元真认罪伏法,还政给颜国大王。   大公子颜元真直接砍了送信人的脑袋,交还给海晏侯孟易川,算是回复了。两国便打起来了。   而海晏侯孟易川打着“仁义”的旗号,昭告天下,他不过是看大公子颜元真,上对不起自己爹娘,下杀了亲兄弟,实乃不孝不义之人。他进攻颜国,只为除掉颜元真,帮颜国大王收回政权,然后自会退兵,不侵犯颜国领土。   颜国上下恨不得大公子颜元真早死,自然觉得海晏侯孟易川是大义之人,忒希望他快点弄死颜元真这个黑心公子。   楚岚:“……”   天啊,这个世上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人,又杀光有血脉的兄弟,又不孝顺父母的。   啊啊啊,这个鬼地方,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一天都不想多待。楚岚心中小人泪流满面,更想快点回家了。   只不过,她突然道:“太子值,全名是叫颜值吧。”楚岚不习惯这边的人喊名字前加头衔的,一边听阿晴说,心里会转换成姓名来。   阿晴早就发现贵人特别喜欢直呼别人全名,心里猜想着贵人到底是何等身份,一边道:“贵人说的是。”   楚岚点点头,说起“颜值”这个名字,她不要太熟悉。   她五年前刚上高中,正是迷明星的时候。有一个奶油小生就叫颜值。   他刚出道那会儿是个叛逆杀马特,后来被明星公司包装了下,就变成帅甜帅甜的小哥哥了。   哎,可惜了,今年颜值要开粉丝见面会的,她现在滞留古代,要是不赶紧回去,就要错过了。   还是快点找到孟易川,叫他带她回去。   她想到孟易川去打仗,在战场上也不知道他那身板吃不吃得消,“海晏侯会不会打不过,在战场上死了啊?”   阿晴忙让她放心,“他身边可是有五国第一剑客保护着,不会有事的。”   楚岚呼出一口气,算是放心了。   等孟易川把她送回现代,他来古代是死是活她是不会管的,但是现在还是别死的好。   她们回到宅子里,楚岚第一时间去自己屋内翻找装着金子的竹箱。   结果,屋内一滩黄泥,和东倒西歪的木质家具外,什么都没有,全都被洪水卷走了。   楚岚捂着自己泛疼的心口,好心疼,那可是金子啊,硬通货,没钱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   想到她被孟易川牵连,来到了这破地方回不去,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子又被他水淹城池之计给弄没了。   孟易川是不是她的灾星啊!   想想就恼火,气得捶自己心口。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认识孟易川这个带灾的王八蛋呢!!   只是再怎么捶胸顿足,她还是和阿晴一起找吃的来。   实在是太饿了!都快饿一天了,饿的连力气都没了。   阿晴去厨房找来了粮食。昨日阿晴有去买粮,这一买就把米缸倒满了。米缸太重,也就没被水冲走。   阿晴准备打井水洗米烧饭,可惜火折子早就丢了,柴禾也是湿的,根本就做不了。   楚岚扶着墙,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恹恹道:“我们去外头找找看,有没有牛活下来,要是活下来,我们赶牛车去积河滩吧。你不是担心你爹娘安危么,我们就去那边找找。还有,那边附近有树林,说不定能钻木取火……”   楚岚想起她这些天在古代的悲催日子,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竟然还要学原始人钻木取火。   “多谢贵人。”阿晴也担心爹娘,听说能回去,大喜。   两人刚出门,门口却是站了一排官府的衙役,拦住楚岚。   衙役问旁边一个矮个子白面男人,“她是不是就是昨日来当轮晷的人?”   矮个子白面男人三角眼觑了楚岚的脸,忙道:“没错,是她,昨儿羊老来质库当东西,小的好奇,就在质库门口看见羊老把一箱金子给了她,还有那质押的竹简,也是给了她。她必是轮晷的物主。”   衙役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楚岚一眼,朝楚岚拱了拱手,“见过岚夫人,有贵人相请,请随某来。”   楚岚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来找她,但是她是黑户,衙役上门必非好事。   她倒退几步,心中再是如何慌张,面上也是不惧,“什么岚夫人,我不是。”   衙役却是不管,他带了这么多人,自然是押人来了。他拔出刀,威胁道:“岚夫人,还是请吧。”   楚岚心惊,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误会她是什么岚夫人。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找她请喝茶怎么简单的事。   她敏感地察觉不妙,但是她身边除了阿晴,势单力薄,根本就斗不过他们。   楚岚深吸一口气,只能给自己念,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好他们只“请”她一个,没有抓阿晴。楚岚让阿晴一个人小心点,就跟着衙役走了。   衙役带她进了衙署,进了满是黄泥的大堂,她竟见到了一个想都想不到的人。   “赵惠!!”楚岚没想到赵惠竟然就在济城。   赵惠可是绑架她,到古代的人。在她眼里,和敌人差不多。   见到赵惠,楚岚紧张起来。她捏紧手指,不让自己脸上露出惧意,仔细观察面前的赵惠。   赵惠像是犯人一样,脖子处绳子相交缠绕到手臂上,绑了起来。   可一点都不像是衙门的上宾,倒成了囚犯。   而且赵惠估摸昨夜也在济城,孟易川水淹济城,她也牵涉其中,被淹了,身上的衣着沾着干了的黄泥,灰头土脸,发上也有泥垢。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盯着楚岚看,再朝赵惠点点头,“公主说的不错,岚夫人果然就在城中。”   赵惠似是不爽这个男人,她面色不愉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楚岚看出赵惠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不像是一边的,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招待赵惠,但还是警惕道:“什么岚夫人,你们认错人了。”   “岚姬,我们都是一家姐妹,你更是海晏侯最宠爱的姬妾。如今我们被抓了,还是得有我们贵族的气节,可不能因为有危险了,便不认自己高贵的身份。”赵惠盯着楚岚笑。   赵惠拉楚岚到古代,却被楚岚踹了一脚。她辛苦地上了岸,却是被发现她行踪的颜元真的人抓了。   她既然要做颜元真手上的俘虏,那楚岚也不能溜了。她便告诉他们,海晏侯最宠爱的姬妾岚姬也随着她来了这小城,让他们去抓。   楚岚无社籍,除了济城,她哪都去不了。往这里抓,一抓一个准。   现在楚岚被抓到了,赵惠笑得不怀好意。   那笑,在楚岚看来,简直毛骨悚然。什么岚姬,什么岚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真是的,好事不找她,出坏事就知道拉上她!   “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楚岚朝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气道。   坐在主位的男人却道:“当年海晏侯去卫国,见岚夫人一面,便领岚夫人你回赵国。当时连某也在场,观仰过岚夫人您的美貌。不过一年不见,您确实比当初丰润许多。看来,海晏侯确实对您非常看重。”   他抚掌起身:“这就好了,海晏侯如今攻打我颜国,还无耻地用水淹偷袭。连某这就带他的公主和最心爱的姬妾去见他,看他是要保住你们的命,退兵呢,还是保住自己的大义,由着我们杀了你们。”   说至此,这男人刚才还温和的脸瞬间冷冽了,杀意凛然。   楚岚吓得要跪了!孟易川带兵打颜国,颜国的人就抓她和赵惠去威胁孟易川。   她又不是那什么岚姬,却要替岚姬去送死。   真冤!! 第4章 侯爷大义   楚岚如何解释自己不是那什么岚夫人,他们都不听,简直气死人。   不过他们对楚岚和赵惠还算尊重,并无推推搡搡的举动。   斯文文士让侍从提铁剑在旁,威慑她和赵惠,将她们赶上两马铜车舆,就开始赶路。   应是心急到战场去,车舆跑得极快,车轴哐哐哐地作响,楚岚坐在上面东倒西歪栽了好几次。   要不是一日没吃东西,她估计都要被颠的吐出来了。   楚岚虚弱地靠着,扫了对面跪坐着笔直的赵惠,想着,要是能吐也好,最好吐到她身上去。   “赵惠,你可真是害死我了。”楚岚真的是心火一窝一窝地往外蹿。   要不是赵惠带她来这个鬼地方,她也不会又是被水淹,又被当做岚姬抓去战场上。   要是战场上,孟易川不念旧情,不救她,她可真是要死在古代这落后穷乡僻壤里了。   赵惠睁开眼,眼神冰冷,目光如滑溜溜的蛇一般阴凉,“甚是无礼,本公主出身高贵,你不过一宫奴出身,就算得海晏侯赐了名,但也出身卑贱,见本公主不说跪拜,也不该如此狂妄直呼本公主名讳。”   楚岚听了吐血,赵惠能不知晓她不是岚姬么,现在竟然还在她面前说教,说她出身卑贱。   楚岚气道:“赵惠,这里四下无人,只有你我,你还做什么戏。你心里清楚我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是岚姬。你我无冤无仇,你这样害我,有意思嘛你。”   赵惠眼神闪了闪,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本公主就算说你不是岚姬,他们会信么。”   ……还真不会信。   她也算看出来了,颜国人就算知道她不是岚姬又如何,像也行啊,反正都是威胁孟易川,能威胁到不就好了。   她已经对这里的古代贵族的人品不看好了,人命在他们眼里不值钱。   楚岚委顿,拿头嗑侧窗。要不是她手脚被绑起来,真的是想跳起来,一脚踹死赵惠。   楚岚饿的头晕眼花,磕在侧窗上,看着车舆外尘土飞扬,那黄色的沙土在她眼里变成了刚出炉冒着热气的粉蒸肉。   好想下去吃一口……楚岚看着热气腾腾的粉蒸肉慢慢变凉,舔了舔嘴唇,心好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马车舆速度慢了下来。   烈阳下,车舆进了有木头围起来的营栏,成列的士兵整齐划一,单手持着戟,驻守军营。   驻扎的营帐,一个个鼓鼓的就像是烤熟了的黑面包,膨膨的……   楚岚眼神涣散,喉咙咕哝滑动了一下,就有侍从上来催她和赵惠下车舆。   斯文文士进了营帐,她和赵惠被拦在了外面。   主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不知是离的远,还是这黑帐子厚重,裹得住音,声音不大,就算听不仔细里面说的是何事,楚岚也猜得出在说她和赵惠做质俘的事,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营帐到处插着黑色旗帜,上面一半“彦”她还是看懂了,右边扭曲的“页”字,合在一起,该是“颜”字。   在济城,她就耳闻大公子颜元真,残暴的名声。   现在她落到他手上,真不知道是个怎么个死法。明明烈阳高照,甚是暖人,心却坠入冰窖。   这时,营帐里传来斯文文士的声音,“放她们进来。”   楚岚和赵惠被押了进去,一进去倒是没要她们跪下。   楚岚不懂这里的礼节,见赵惠抬着下巴,目中无人地站地笔直,楚岚也就站着了。   她抿唇,略过恭身侧站的斯文文士,往主位上瞧去,就见一高大男子披着红袍,背对着她们,正在用黑布擦拭大掌宽的铁剑。   剑墨黑无光,剑身刻着繁复的纹路,仅在开刃两侧折出尖窄的锃亮。   他似是宝贝那铁剑,慢条斯理地擦拭。她们进来,他侧过身,朝她们阴险一笑,“赵惠,本公子日日夜夜想念你——的——”   声音饱含深情,吐出的字轻轻的衔在舌尖摩挲缠绵,让人想入非非。   楚岚都怀疑赵惠是不是和颜元真有一腿,孟易川被绿了,所以才和颜元真杠上了。   赵惠却是脸色变白,在此之前一直高傲不屑的脸上满是惊惧。   她腮帮微微颤抖,楚岚就站在她身边,所以看得清晰。看来赵惠很怕颜元真。   这时,颜元真说完,“贱命。”   楚岚:“……”呃,也就是他想着赵惠的命……   说那么大喘气干嘛,不过一上来就要人家小命。这颜元真果然好邪恶,不负残暴之名。   不过她多瞧了颜元真一眼,倒不是他长得和狐狸精一样好看。再好看那也是个坏蛋,她喜欢不来。但总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可惜就是记不起来。   颜元真只盯着赵惠,对楚岚视而不见。   楚岚巴不得如此,甚至不起眼地往旁边小小走了几步,离赵惠远了些,希望他们这些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大佬,别注意到她。   赵惠被颜元真盯着,面上色厉内荏:“两国交战,你拿我等妇孺之命,来威胁海晏侯,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你。”   颜元真玄色甲衣,墨发冠梁,狭长凤目满是嘲讽:“本公子要那等虚名作何,被天下愚民夸?笑话!   本公子今日可不是想用你的命来威胁海晏侯撤兵,只是想把你拉在阵前,让你最心爱的人,海晏侯,亲手杀了你。你可知,本公子昨日告诉海晏侯真相。   两年前,你自己下贱,以颜国名义截杀海晏侯,致他受伤,把罪名推脱到本公子身上,说是本公子追杀海晏侯,让他对本公子怀恨在心。你再装好人伺候海晏侯养伤,还不要脸,给海晏侯下药怀子,逼他娶你。   本公子自认不是好人,也讨厌那海晏侯,但被你这等卑鄙女子算计,凭白替你担罪,你说本公子不报复你,哪解心头之恨呐。”   赵惠听得面色巨变,额头尽是冷汗,瞬的瘫软坐在地上。   楚岚也是听得心神一震。   原来孟易川成了赵惠的驸马爷,还有个中内情,他是被设计的。只是……   那又怎样。   难道就因为他被设计,和别有心机的女人成亲,她就该原谅他了么。   他既然不想娶,那被设计了,就该立马回现代,永远别来古代,让满腹心机的赵惠一辈子找不到他。   这样至少她会看得起他。   现在人娶都娶了,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内情,孟易川就是已婚男。   楚岚就是和他再有感情,也有底线,不可能再和他好了。   更何况赵惠公主是被逼着娶的,那什么岚姬,还有其他美女,也是被逼的么。   还不是孟易川风流!   楚岚内心正腹诽厌恶孟易川,那头颜元真还在讥讽赵惠,“可惜啊,堂堂一个公主,放低身段,逼着别人娶你,结果还被冷待,眼瞧着海晏侯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哈哈,真是报应。”   赵惠受了刺激,失态吼道:“你别说了!!”吼完,就转头看向楚岚,剐了她几眼,褐色眼珠浸出阴毒。   神色狠厉如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不知她又想怎么算计她,楚岚被盯着,骇的倒退几步。   颜元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他扫了楚岚几眼。   她脸上沾着黄泥,灰头土脸的,就算有八分姿色,现在也只剩下一分。   不过颜元真可不想这么多原因,心里只有两个字——真丑。   也亏海晏侯急色,竟然宠这样一个无颜女子。   他对海晏侯的女人不感兴趣,又收回目光看赵惠,刚才质问的语气忽的一转,从腰间取出一枚圆形玉珏。   “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此乃本公子弟弟太子值随身之物。公主你只要告诉本公子,此物你是从何得来,我弟弟太子值又在何处,本公子倒是可以放你归赵国,你与本公子的前仇旧恨,本公子也可以既往不咎。”   赵惠本来盯着楚岚,闻言震惊,转回头看颜元真,“你弟弟太子值不是被你杀了吗?”   颜元真想起全天下指责他杀了自己亲弟弟,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对谁狠,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弟弟狠。只是误会了就误会了,他也不屑解释。   弟弟太子值失踪五年了,他着人周游各国,四处寻找,却怎么也寻不着。   倒是今日,连舟得信,去济城抓暴露了行踪的赵惠,却从赵惠身上发现他弟弟太子值的随身玉珏。   颜元真找了弟弟颜值五年,才寻到了这一条线索。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从赵惠身上扒出来。   颜元真捏紧玉珏,冷冷看着赵惠,“你要不告诉本公子弟弟下落,要不就让本公子送你去阵前,被心爱的人弄死。”   赵惠脸青青白白,她看了玉珏一眼,以往与海晏侯相处的过往历历在目。她忽的灰心,却又恨起来。她明明那么爱他,他却从不看她一眼。   她忽的看向楚岚,“此物是本公主从岚姬身上得来的。”   颜元真峰眉一皱,也看向楚岚。   楚岚没想到赵惠把话引到她身上,她“啊”了一声,下意识道:“这不是我的。”   赵惠笑,将一切都推在楚岚身上,“岚姬,你看大公子寻弟弟五年了,其情可贵,你便是看在他们兄弟情分上,便告诉大公子,太子值的下落吧。”   颜元真凤眼微眯,这才仔细打量楚岚。   楚岚只觉得被头野兽盯上,浑身不舒坦。   她指着赵惠,手指发抖,柳眉倒竖:“赵惠你害我!”   颜元真既然这么在乎弟弟颜值,他要是真相信赵惠说的,这玉珏是从她这得来的,她还不得被颜元真严刑逼供。   想到颜元真传说中的手段,楚岚一抖,“大公子,赵惠就是在骗你,她这是诬陷我!这块玉不是我的。”   怕这个传说中残暴的大公子不相信,楚岚又解释:“这玉要是我的,又怎么会在赵惠身上搜出来。她不过是祸水东引,大公子你如此聪明,该不会中了这等恶妇小人的话吧。”   颜元真眼里起了兴味,“你一姬妾竟敢直呼公主其名,倒是胆大,看来海晏侯确实很宠你。”   不过他对海晏侯家事没兴趣,说完就转头,朝赵惠冷下脸,“若是这玉珏是从岚姬身上得来的,你堂堂公主身份,怎会愿意抢她这等卑贱出身的什物来用。在本公子面前扯谎,看来你这恶妇不见棺材不掉泪,屡教不改。连舟,去拿拶指,行刑。”   连舟就是站在一旁的斯文文士,拱手称“诺”,便出了营帐。不一会儿,就拿了拶指过来。   拶指夹手指的一竖竖竹片上已有血迹斑痕,触目惊心。   楚岚看着背后战栗,心道这大公子果然是个狠的。   赵惠也面色一白,见连舟要给她上拶指,终于不抵抗了,“这玉珏是本公主从海晏侯身上得来的。此玉珏是一对,本公主取了一块戴在身上。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找人查探一番,看另一块是不是在他身上。”   颜元真面色一沉,对赵惠的话信了大半。五年前赵惠还是被拘在王宫的小丫头,不可能遇上阿值。   玉珏必是从别人那得来的。要是在海晏侯身上,她从他那里拿到的,倒是一种解释。   他盯着玉珏久久不说话。五年前他弟弟颜值失踪,而那个海晏侯也是差不多的时日冒出来。这玉珏又在他身上……   颜元真忽的问:“连舟,你说海晏侯是不是阿值?他易容了?”   连舟和赵惠都是一愣,连舟不明白:“大公子为何这般想?”   颜元真有些激动:“五年前,阿值离家出走,说不想继承王位,之后他人就不见了,我们怎么都找寻不着,可是没过几个月,海晏侯就突然出现在赵国。   他自称出身隐士大家,过去种种谁都不知。阿值幼来便聪颖,必是不想被我们找到,回来继承王位,就易容了,结果在赵国混成了海晏侯。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何这玉珏在他身上了。”   这推断顺理成章的,赵惠瞠目结舌,自己也怀疑起来,海晏侯是不是就是颜元真弟弟太子值了……   楚岚也是迷茫,海晏侯不是孟易川,而是太子值易容成孟易川的模样?好混乱……   文士连舟立马打断大公子的异想天开:“大公子,你可是忘记了,海晏侯带兵攻打颜国,他要是太子值,又怎么会带赵兵攻打我们。还有,海晏侯性格沉稳,妇人之仁,太子值性格……”   连舟想起太子值的个性反骨不羁,一肚子鬼主意,想起他来也是糟心,一言难尽。终是想了一个词,“豪爽……他们性格南辕北辙,海晏侯不可能是太子值。”   颜元真一想也是,只能放弃“海晏侯和弟弟阿值是同一个人”的念头,面色阴沉下来:“那阿值的玉珏怎么在他身上?”   想来想去,他转身回到案前,一掌劈断案几,“连舟,派人给海晏侯去信,说赵惠和岚姬在我们手上,让他来阵前与本公子谈和。”   等赵国回信说愿意谈和,翌日一早来阵前约见,楚岚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可管不着颜国和赵国两国交战,谁胜谁败,孟易川肯来救她就好。   她一点都不想死在古代。   不过又想,孟易川来救的是公主赵惠,和他府内最宠爱的岚姬。救了她,只是误打误撞。   这么一看,为了别的女人,甘愿谈和,楚岚看了,也挺怄气的。   楚岚气得多吃了一碗牢饭,把自己喂饱了。   翌日一早,楚岚和赵惠被侍从推上战车,大公子颜元真亲自御车,带着几十位亲兵过了瓶口坡,到了阵前。   赵人早就等着了。   海晏侯孟易川穿银盔铁甲,骑着精壮赤马。   这是楚岚在古代第二次见他了。   那日水淹济城,孟易川立于楼船之上。到底夜色太深,船只火光莹莹微弱,她认出他,却不曾仔细瞧他与以前的区别。   眼下旭阳刚刚升起,色由白而透蓝,车马飞驰经过,荡起一片黄沙。   风微起,他身后黑袍滚滚翻飞,身躯凛凛,儒雅面容带着见证战争洗礼后的坚毅英气。   与她认识的斯文俊秀亲和的孟易川,判若两人。   楚岚盯着他,孟易川却是看向公主赵惠。   等赵惠被颜人推下战车,孟易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马后取了弓,弯弓飞出一箭,羽箭“咻”的疾驰穿透赵惠的脖子。   赵惠脖子上的血喷到了刚下战车的楚岚身上,她直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绑架她到古代的赵惠。   她最近受了这么多苦,确实想好好整治赵惠,却不想她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死了,还是被孟易川杀死的!!   赵惠怎么说也是孟易川的妻子,他怎么能、怎么能……亲手杀死她!   已经不知用什么言语描述她的心情,楚岚张了张嘴,惊愕朝孟易川看去,就见孟易川冷声讽刺大公子颜元真。   “战事岂可为妇孺耽搁!元真公子你妄图用公主和姬妾威胁本侯,却是小看本侯了!本侯虽疼惜她们,但也不忍她们背负‘延误军情’骂名,本侯这就杀了她们,取你项上人头,还颜国安宁。”   话音刚落,孟易川身后的副将将领们全都夸孟易川起来。   “侯爷英明!”   “侯爷不愧是大义之人!”   “对比之下,元真公子果然无能小辈,阴险狡诈,也只会用阴毒手段,用妇孺威胁于人!”   ……   孟易川勾起微笑,他知晓两年前赵惠算计他,早巴不得她死了。现在赵惠成了俘虏,他阵前杀她,回了赵国,赵王也说不得什么。   至于岚姬,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他也只能对不起了……   孟易川又张起了弯弓,用箭瞄准她。   阳光下,箭矢尖头银的发亮,刺痛了楚岚的眼。孟易川这是……想杀了她?! 第5章 打劫驸马的书   楚岚震惊中犹带着不信,用羽箭瞄准她的冷情男人,真是他认识的孟易川么。   她发怔地望着他,想喊他名字的喉,似是被冰雪冻住了。炽热的旭阳下,她全身冰凉冰凉的,脊背发麻。   这人真的变了……   还未晃过神来,孟易川就已经在赵军将领的赞扬声中,松开了指尖,羽箭“咻”的射来。   之前赵惠被射中,完全是谁都没想到孟易川这么快就做出弑妻之举,出乎意料让他得手了。   这一次,颜元真有了防备,他拔刀直接砍下飞来的箭羽。   箭羽从中折断,一分为二,“啪”的掉在地上。   声音如惊雷一般,炸醒了楚岚。   要不是颜元真帮她,她此时就死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挡在面前高大的身影,救她的人,竟是这天下人人厌恶至极的大公子颜元真。   而被百姓爱戴的海晏侯,她最信赖的人却要杀她。   她咬唇,真心道:“多谢……大公子救我。”   颜元真听见背后女子的道谢语,挑了挑眉。孟易川的女人竟然会对他称谢。   惊讶一瞬,颜元真又不是想救她,不过是为了争脸面而已。   孟易川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杀了他手里的俘虏。这传回颜国,那些人还不得暗地里嘲笑他无能。   虽然他不好脸面,但也受不得这气。   颜元真想至此,还低头看了下公主赵惠的尸首。   其实他更希望刚才死的是岚姬,而不是赵惠。   怎么说,赵惠也是一国公主,她当俘虏的价值更高。   可惜了……   颜元真叹息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背后的女子,而是侧首看向连舟,“带人回去。”   连舟立即会意,拖着楚岚上了战车,往回赶。   楚岚也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多待一会,脑袋就不保啊。   她没有反抗,坐在车轴嘎嘎响的战车上,回首阵前。   远远听见颜元真的讽刺声:“没想到海晏侯你真够有情有义的,为了打胜仗,还大义灭亲,亲手弑妻。本公子这等无情无义、丧尽天良之人,拍马都不及你啊。本公子佩服,实在是佩服。”   笑声张狂肆意,声音似是冲破郎朗蓝天。极薄的云透出极灿烂的阳光,照在他那猎猎作响的玄袍上。   楚岚想着这人虽说不是个好人,但是他这讽刺孟易川的话,却说到了她心坎上。   她眺望着那边,瞧两边起了冲突,干架了。她又收回目光,心里思忖她现在的处境。   如今她被误认为是岚姬,大公子颜元真把她当俘虏,孟易川没认出她,还想阵前杀她……   她忽然迷茫,不知何去何从。她只想回家……   想至此,被绑架到古代,一直未哭的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微微心酸。   不过很快,她就眨了眨眼,将眼泪挤掉。   哭有什么用,还是快点想办法。   她这个俘虏不能威胁到孟易川,没了用途价值,还不知大公子颜元真他们准备怎么处置她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被拍在案板上待宰的楚岚想来想去,她要回家,必要找孟易川的。只有他有回家的办法。   只是她要如何从大公子手上安全离开,孟易川又不会杀她……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双眼一亮,朝赶车的连舟看去,道:“我给海晏侯去一封信,他看过以后,必会谈和撤兵的。”   她忽然想起,孟易川要是知道她不是岚姬,而是楚岚,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狠心了?   如今她在颜国人眼里毫无价值,她必须给自己打算出一条活路来。   她要去找孟易川,她要回家,远远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连舟果然回头了,他秀气白面的脸上表情冷淡,“海晏侯已经放弃你了,你就是去信七封、八封,也无用。”   他看出楚岚有些忐忑,他咧嘴,起了坏心,安抚道:“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杀你。万一军队缺粮了,你就派上用场了。”   楚岚目瞪口呆。军队缺粮了,她能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想拿她炖汤不成?   没想到这里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见连舟还笑,她真是拼劲全力,按捺住想一拳打死他的冲动。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躁,缓缓道:“你们如今被赵军包围,必是想逃出去的。今日海晏侯为了大义,不敢徇私情,心下必是担忧我的,毕竟我是他最宠爱的姬妾……”   说至此,楚岚都觉得“最宠爱”这三个字恶心。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可以写信,与他叙叙旧情,他说不定……”   瞧连舟反应不大,她想了想,又道:“甚至,我还可以去信,问问太子值玉珏之事,你们不是想知道,他身上的玉珏是哪来的吗?”   这一提太子值的玉珏,连舟刚才还无所谓的脸,收紧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楚岚一眼,“可行。”   楚岚见连舟同意了,放下心来。   他们回到颜国军营以后,楚岚被关回了营帐。等了一会,连舟拿了毛笔和竹简过来,让楚岚写。   楚岚小时候学过毛笔字,会执笔,便趴在案几上,在竹简上写字,告诉孟易川那个讨厌鬼,她是楚岚,不是岚姬,让他快点来救她。   她顺带也提了太子值玉珏之事,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写完以后,她放下竹简,等晾干了字,就从左手脱下订婚戒,一起交给连舟。孟易川一看订婚戒,必会相信她身份的。   虽然心里没底,只不过是在赌孟易川对她的情分,但是连舟他们不知道。   不论心里如何担忧,如何忐忑,她捏紧拳头,面上一派镇定,不让人看出她心虚来。   连舟稀奇地看了她的订婚戒,“这是何物?倒是不曾见过。”   楚岚不想解释那么多,一律推到孟易川身上去,“我也不知,是海晏侯给我的。你们拿给他看,算是信物吧。”   连舟多看了楚岚几眼,他亲自去济城抓的人,自是知晓海晏侯的宝物轮晷给了她。这稀奇物事出现在她身上,也不奇怪。   就是暗自纳闷,海晏侯既然那么宠她,今日阵前大义要灭亲,可真是够无情的了。啧啧。   连舟带走了竹简和信物,楚岚也不装镇定了,在营帐中握着拳,走来走去。   她合了合掌祈祷,希望孟易川关键时候不要扔下她不管啊。   虽然求他这个无良人救她,有些憋屈的慌,但是此时命都要保住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她席地而坐,忽然听营帐外头有了混乱的马蹄声和人声,似是在喊“大公子。”   大公子颜元真回来了?   她朝帐外看了一眼。这营帐离主帐远,帐子也闭着,什么都看不到。门口还守着黑盔甲士,她也不能出去。   她心下猜道,颜元真安全回来了?他不是要抓孟易川吗?难道是抓住了?   她皱眉,正瞎想时,忽然营帐被人掀起,大公子颜元真披着一身带血黑袍踏进来。   楚岚一惊,大公子怎么一回来就找她?不会又是来抓她去威胁孟易川的吧?   就在她怀疑的时候,颜元真走到她面前。   他身躯高大,一走近,就如一巍峨高山似的压过来,令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大公子,你怎么……”   “来了”还未说,颜元真就单手拎着竹简,用非常奇怪地眼神看着她,“这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怎么了?”楚岚一惊,边说,边纳闷颜元真那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就像是她成了——香喷喷的肉骨头。   楚岚脖子后有些发凉,她避开颜元真如饿狼一般的目光,看向跟在颜元真身后进来的连舟。   看来是连舟要给孟易川送信,报备给颜元真了。   她作为俘虏,给敌方军营写信,他们会看也正常。她又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他们来找她作甚?   她偷偷抬眼,瞧了比她高一个头的颜元真一眼,难道他不允了?   她还想靠这个信自救呢,可不想被他们炖汤吃了。   她皱眉,苦思要怎么说服大公子颜元真时,颜元真突然甩给她一本书,“这上面的字,你可识得?”   楚岚“啊”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书,有些懵。   ——5年高考3年模拟,还是英语卷。   她怎么会在古代见到这东西?!!   大公子颜元真眯眼打量楚岚,这书是两年前,他从海晏侯手中抢来的。海晏侯府中的藏书都是宝物,有经世之卷,也有兵书农事……   只是这书都是用他们一族的密语写成的,他们就是看了,也看不懂。只能听海晏侯读出来,他们一边记。   可惜,海晏侯读给别国人听,就是不告诉颜国!   颜国上下都认为是他得罪了海晏侯,惹海晏侯不高兴了,所以那么温和的海晏侯拒绝接见颜国来使,不愿教授,让颜国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其余四国都学了,就不教颜国强国富民练兵之术。那还不是大公子惹出来的。既然海晏侯不喜大公子,颜国上下有志之士自然孤立讨伐大公子颜元真起来。   大公子颜元真只觉自己倒霉。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气得火冒三丈。明明是赵惠得罪了海晏侯,却要他背锅。   想想就气,颜元真阴沉盯着楚岚,颇有些凶狠:“别告诉本公子,你不识得?你一姬妾怎么会识字,必是海晏侯教你的。本公子命令你,把上面的每个字,读给本公子听!不然——”   “炖了你!”   楚岚:“……”呃,大公子要她读英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打劫小黄书的,想想就尴尬,还是算了~~~~哈哈 第6章 打劫驸马的姬妾   来古代这么几日,她也算是见识了孟易川在这边的影响力。   川米不就是现代的水稻么,轮晷是手表,现在手中的5年高考3年模拟,必定也是出自他手。   他的书在颜元真手上,就不知是孟易川给的,还是颜元真抢来的。   楚岚在咄咄逼人的大公子面前,低头翻书,边想怎么应付大公子。   是说她不认识呢,还是认识?   楚岚回忆刚才大公子炽热的目光,似是惊喜她识得字的。   她认识字有那么重要吗?   她随即想到孟易川身上去,孟易川能带这本书到古代来,其他书肯定也带了。   如果穿到古代,该带什么书?   一般都是农书、兵书、历史书、四书五经之类的吧。   不用想,也知道孟易川揣这些书过来装圣人了。   颜元真见她低头翻页,却不曾开口。   他眯了眯眼,怀疑她顾忌孟易川,不想说,闷哼了一声,环抱双臂,有些不耐烦。   一旁待命的连舟见状,立即吓唬楚岚:“大公子,这几日将士们都无肉可吃,士气不足。她既然无用,要不把她洗干净,交给火头兵,扔进铜釜里去。”   颜元真沉着脸,心里焦躁的很,但是面上不显山露水,“岚姬以为何?”   他俊脸冷硬无比,语气森森。楚岚捏著书角,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打了一个冷战。   她抬头,狠狠瞪了连舟一眼。小人一个,真是够讨厌的。以后要是有机会,看她不收拾他!   楚岚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忙道:“字是认识的,就是这书并无大用。”   “哦?书若无用,何以编册?”颜元真用怀疑的目光瞧她。   当今竹简书籍乃贵重之物,浪费不得。书若无用,就无现世的必要。   必是她诓人的!   他狭长的凤眼轻轻上挑,眯起眼打量人的时候,有一股天然的摄人气魄威压过来。   被镇压的楚岚反而挺住了自己的脊梁,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冷静下来。   她是看出来了,颜元真非常重视简体字,重视到刚回来,就风尘仆仆来她营帐中找她,而不是脱下战袍,短暂梳洗下,再喊她过去询问。   对方心急,必有所求。   她在大公子眼里有了价值,楚岚有底气,也不怕他们威胁,神情坦然,“这不过是习语之书,孩童所学,并无大公子所求。大公子若是不信我,又为何要我认呢。大公子不识这书上的字,这书上是好是歹,本就是我说了算,我要是胡说一通,大公子还不是不知晓。大公子既然问我,便该信我所言。”   颜元真被她一姬妾顶嘴,神情难辨,看向楚岚的目光闪着异色。   赵惠死之前,他只顾着她,倒是没把岚姬放在眼里,如今却也瞧出楚岚身上的不对劲来。   岚姬本是卫国王宫宫奴出身,尊卑贵贱早已磨在骨子里了。可是面前的她,毫无卑微之态,口中自称也是“我啊我”的,不分尊卑。   颜元真嘀咕海晏侯这人宠起姬妾来,怎的如此没有分寸。   不过又想,海晏侯此人本就不守礼,要不是他身上有太多的圣人之言可以训.诫。就凭他那目下无尘的模样,早就被各国王宫贵族剥皮抽筋,以示惩戒了。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颜元真看岚姬的目光热切了几分。   海晏侯把宝物轮晷给了岚姬,教她识族中密语必是真的。   他心里转悠着别的心思,薄薄的唇一张一合,“海晏侯可教过你《齐民要术》《孙子兵法》?”   “未曾。”楚岚摇头。书名听过,内容可不知晓。   颜元真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里打定主意,岚姬他要了!   “连舟,带上书。”他忽的转身,带着血腥味的战袍从楚岚面前飞旋而过。   楚岚蹙眉,闻不得这味,立刻退了几步。   连舟从楚岚这拿回了书,立即跟上前,替大公子推开帐子。   瞧颜元真要走,她心中还挂念着给孟易川送信之事,又忍不住跟随他身后,忙问:“大公子,海晏侯见过我写的信,必是会撤军的。您……”   “此事本公子自有主张,你一弱质女流无须过问。”颜元真侧首觑来,勾唇深意一笑。   他的五官深刻挺立,笑开更是生动,如朝阳一般驱散了他眉宇间的阴戾。   楚岚站住脚跟,蹙了蹙眉。   大公子不笑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如此温暖一笑,眉眼间格外像一个人——   明星颜值。   她恍惚地想,一个叫颜元真,一个叫颜值,他们真的毫无关系么。   想到失踪的太子值,她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太子值五年前失踪,是穿越去了现代么?   只是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是肖似的人,说来,她不也与孟易川府里的岚姬长得肖似么。   面前的大公子颜元真和明星颜值长得像,该是巧合吧。   她回过神,就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褐瞳。他眼里的兴味浓厚愈黑,不知怎的,她打了一个寒颤。   颜元真低头瞧她,意味深长,笑意盎然,心情甚好:“幸亏,今日死的是赵惠,不是你,不然本公子可要伤心了。”   一国公主虽尊贵,但哪比得上她识字啊。   府中还有一堆他从海晏侯那抢来的书,带岚姬回去,总有一本是有用的。   要是岚姬不配合念出来,到时候处死她也无不可。留下她的命,也不差这么几日了。   颜元真抛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提剑大步走出营帐。连舟忙小跑跟上。   楚岚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公子刚才说什么,幸亏死的不是她,不然他就要伤心了?   要是其他男人如此说,她会觉得这是担忧她。但是大公子……   楚岚冷静下来,大公子不可能担忧她的,只可能是她识字,他如获至宝吧。   *   连舟捧著书,跟在大公子身后,同回主帐后,他小声询问,“大公子,岚夫人给海晏侯写的信,还送不送了?”   “否。”   颜元真嫌弃地解下脏兮兮的黑色战袍,想起楚岚来,他心情又好了起来,“不过让斥候递消息过去,告诉海晏侯,岚姬已死。”   连舟一惊,“大公子您的意思是?”   “世间再无岚姬此人,”颜元真扯着薄薄的唇一笑,唇色浓烈如血,他笑得极傲慢,极凉薄,“而她,自是带回府中,终生不得离去。” 第7章 打劫驸马的蛇   大公子和他的狗腿连舟那日以后,再没来过。楚岚就是想问孟易川有没有回信,也找不着人。   她成日被关在营帐内,他们不来,她也不能出去,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只能胡思乱想。   是大公子他们没送信出去,还是孟易川真的绝情绝义,连她也不管了?   她咬唇,捏着不够平滑的土褐色陶碗,吸溜喝着没什么料的米汤。   米汤薄薄的,表面一层糊,和水差不多。   刚开始只有稀粥和馍饼,馍饼硬邦邦的,根本就是考验人牙口,就着稀粥还能咽下去。   初始,她还暗地里嫌弃伙食不好。结果,时日越久,伙食是愈发的差了。现在连馍饼都没了,粥也成汤了。   她怨念地快成厉鬼了,可是有什么用。   倒不是因她是俘虏,被怠慢了,而是,孟易川领的赵军包围多日,颜国人的口粮是越来越少。   缺粮了,自然是没有给她这个敌国俘虏吃饱,饿死自家将领士兵的道理。   作为营里地位较低的俘虏来说,楚岚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   她也不怨念了,慢慢的,小口小口地喝着米汤。   空空如也的肚子被温暖的汤汁顺的舒服了点,她缓缓长出一口气,心里越发珍惜前几日的伙食。果真是有对比,才会懂得珍惜。   看守她的黑盔甲兵来收碗,他脸也瘦削的厉害,精气神蔫蔫的,走起路来,脊梁没以前直了。   其实不止是他,楚岚猜整个军营都是如此。   这就是孟易川的计策。没有粮食,饿死他们,不费一兵一卒,这仗便胜了。   楚岚饿的浑身发软,她平躺在席上。少说话,不运动,积蓄能量,心里不停骂孟易川。   孟易川真是害惨她了!她要是逃过此劫,绝不饶他!   她这样饿的晕沉沉的,一边想有什么办法从这逃出去。   不知何时,耳边响起忽近忽远的“嘶嘶”声。   这阴凉声仿佛唤起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寒气直往外冒。楚岚猛地睁眼起身,就见守着她的黑盔甲士掀起帐子。   营帐外,竟然全是眼冒绿光的蛇,不少甲士在惊呼“有蛇”。   “蛇!!”楚岚也是吓了一跳,对这软体动物也是敬谢不敏,担心蛇蹿进来,从席上爬起来。   远远还能听到呜咽的短笛声,这些软体动物随着忽高忽低地笛声,“嘶嘶”的成群结队,在营中游走,又不攻击人。   楚岚不笨,看来是有人在控制蛇。   有蛇对黑盔甲士吐着芯子挑衅,黑盔甲士吓得摔了一个脚朝天。眼看蛇要蹿进来咬他,楚岚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人提起帐子边上的一桶水,往外头浇。   桶子里的水是驱虫的。这几日,楚岚见天的瞧,黑盔甲士在帐子里洒这些刺鼻的水。她问过,才知晓里面掺和了驱虫蛇的东西。   野外行军么,虫蛇蚊蝇少不了,自然备着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驱虫水倒在门口,不少阴测测的蛇徘徊在外,朝着他们龇牙,却不敢进来。   脚跟软趴趴的楚岚这才松了一口气,黑盔甲士也忙爬回帐中,他多看了楚岚几眼。   因为楚岚是俘虏,他也不好和她道谢,只能憋着气,一言不发,大力抢过楚岚手中的水桶,紧盯着门口。只要有蛇敢过来,他立刻洒过去。   楚岚没再注意外头的蛇,而是盯着被黑盔甲士扔在地上的铁剑。   黑盔甲士一手要拎着水桶,一手要洒水。铁剑就被他扔在了地上,楚岚悄悄往那走了几步,心里估算着,要是自己抢过铁剑,敲晕黑盔甲士,从军营逃走的成功概率有多少。   她眼珠子溜溜转的时候,外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冷漠的仿佛结了冰一样,大热天的听了都心生寒意,“海晏侯着某前来,便是来知会你们一声。尔等只要奉上公子元真的人头,赵人便撤军,不伤你们一分一毫。”   这女人的话一出,将士们的脸上微微有动容。   这些天,大伙谁不饿,长久下去,不用赵军来打,他们就饿死了。   是为名声差、祸乱王宫的大公子卖命,臭名远扬,还是违背军令,做了叛主之事,交出大公子,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们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他们是家里的男丁,要是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还是为恶名昭著的大公子而死,实在是不值。   将士们互相眉来眼去,打着机锋。不少甲士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似是听进去了。   五国第一剑客,也就是保护海晏侯的驭蛇剑客,佘珺一一看在眼里,知道哄住人心了。   侯爷果然说的不错,只要饿的他们绝望,再给他们一个希望,他们就会服从了,果然如此。   佘珺冷傲,觉得这些士兵不过如此自私。冷若冰霜,留下一句:“只要提公子元真人头来,赵军立马撤退。”便吹笛带着乱舞的群蛇,骑马回去复命了。   只是她不知道,她刚离开,刚才脸上还有着犹豫之色的将士们立刻笑了。他们跑到每座帐篷背面,每处都有布网捕获了不少蛇。   将士们纷纷笑,“大公子算的可真准,说赵军会来送口粮,还真送来了!干!总算有肉吃了!”   早在几日前,主帐就传令下来,让他们准备驱虫水,还在黄泥地里埋布网,设下陷阱,等赵军送口粮来。   他们接到命令,迷迷糊糊的,上头虽没说清楚做这些是为什么,他们底下的兵也得听命行事。   如今看到保护海晏侯的驭蛇剑客佘珺前来,报海晏侯的降令,还带了不少蛇上门。   天知道,他们这些没吃饱的壮汉眼里,这些蛇根本不可怕,只想对着它们身上的肉流口水,好不好。   他们一个一个的去收拢抓来的蛇,剥皮烤起来。   蛇肉烤出来的油香气四溢,将士们流起口水,大口大口吃起来。   什么“交出大公子人头便撤军”的话,全部抛之脑后。对他们这些将士们来说,背叛国家便是耻辱,就算大公子再坏,名声再差,也不是他们能动的。   谁敢动,传回国,就株连家人。更何况,这些日子,大公子虽然气焰嚣张,但也不如传说中那么难伺候。   至于传说中的兄弟阋墙,颜崇王这个做爹的都没管,他们这些将士们活一日是一日的,操心个甚!   副将叶魁也吃了几口,就烤了五条蛇肉,送进了主帐中,“大公子,可以食肉了。”   颜元真嫌弃地看这粗食,出门在外,没有调料,怎么做都是不好吃的。不过这时候条件差,他也没不吃,和自己肚子过不去。   他和连舟、嵇剑、叶魁吃完,就开始商谈突围。   颜元真早就猜到海晏侯那圣人品格会在这时候发作。   海晏侯明明占尽优势,不一鼓作气围攻,却弄这样软弱懦弱的战法,可真够有病的。   平日在贵人面前装圣人也就罢了,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还装圣人,不想杀生,哎呀,恶心。要是真不敢杀生,就别水淹济城啊。   他吩咐下去:“叶魁你传令下去,今日抓来的蛇吃一半,留一半突围用。”   “嵇剑你和佘珺同出一门,你今夜便过去,说本公子欲要投降,让他们降低对我们的戒备。今夜将士们吃饱喝足,就开始突围。”   叶魁和嵇剑齐齐应“诺”,提剑出主帐,迅速照公子说的去做,不敢耽误。   颜元真布置完所有,只需得将士们吃饱喝足,待到三更,赵军最是懈怠的时候,便突围。   处处考虑甚详之后,他想起了被关起来的楚岚。这些日子他和连舟他们沙盘推演,顾不上她这个俘虏。既然下面没传消息上来,应该还没饿死。   带她回去,译出海晏侯的书后,那些朝中为海晏侯,而孤立他的颜国大臣,如何跪求他赐书……   想想就很美,颜元真“哈”的笑出声,捏了捏骨节,兴奋地双眼闪着亮光,让连舟带楚岚过来。等下突围的时候,他亲自看着楚岚,绝不能让她受伤。   连舟掀帐出去,不久却脚步匆匆回来,面色凝重:“大公子,楚岚打晕兵卫,跑了!”   “什么!”颜元真脸色黑沉,没想到岚姬饿成那样,还能跑!   “给本公子追,她肯定往赵营方向逃了!” 第8章 打驸马的脸   倒退至一个时辰前。   楚岚捡起铁剑,敲晕看守她的黑盔甲士后,就扒了黑盔甲士的护心铜甲和护头黑盔,套在自己身上。   等蛇退潮后,她就出了营帐,假扮成寻常的甲兵,朝马匹嘶鸣的地方过去。   蛇出现的时候,军中养的马就不安地长鸣。她被关在营帐,老远也能听见。   她想顺一匹马走的,只是马匹集中管理,还有十几个养马兵看着。她能打晕一个士兵,却必会引来其他甲兵的注意。   “啧,好久没吃蛇肉了。”一队甲兵从她身边经过,抓住不少活蛇,讨论着蛇肉的滋味。   怕引起怀疑,楚岚收回打探马营的视线,扯好身上的铜甲,低头避开巡视兵的视线,装作路过。   等没人注意她,她便往营口走去。本来还有些担心营口哨塔有兵盯着,她出去颇费周折。不过运气好,哨塔无人。   也不知甲兵是被突然出现的蛇咬死了,还是躲起来,现在还未回来。   营口出了纰漏,楚岚只有庆幸欢喜的劲。怕颜元真的人发现她逃了,她把铁剑当拐杖使,努力让自己饿瘦两圈的腿,行的更快些。   初晚的夜空星云密布,星子干净澄澈,清晰可见,月色盈亮,夜辉撒遍大地,可以让她看清脚下的黄土路。   黄泥地上,有许许多多细长的蛇离去留下的印迹,碾过野草的压痕。   控制蛇的女人就是孟易川派来的人,那女人离开,回去的方向必是赵人营地。   她只需要跟着这些痕迹,就能找到赵人。   腹内空空,她浑身虚弱,仅凭着一股“找到孟易川,一巴掌扇死他”的怨恨,拄着铁剑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虚弱,浑身叫嚣着致死的疲惫,她只觉得过得很漫长。   漫漫长途,挂在天上的月亮偏了些,她总算是发现了插着赵旗的赵营。   她咬牙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到目的地了!   赵营营口燃起的火把,火光暖热,却令她瞬间有泪崩的冲动。   自打被公主赵惠绑架到了这,过的日子,哪里是“辛酸”二字就能言表的。短短十日,简直就是她过去人生中经历的最可怕的噩梦。   只要进了赵营,她就和孟易川那个混蛋会和。她要让孟易川送她回家!离开这个鬼地方。   楚岚激动地到了营口,赵兵发现她,还有她身上的颜国兵服,立马举弓。想起上头的吩咐,猜有可能是来投降的,也不开弓杀了,而是喝道:“站住!”   楚岚怕被赵人杀了,她摘下黑甲盔,大声喊:“我是岚姬,带我见海晏侯。”   赵兵吓了一跳,他们没见过岚姬,却也知晓她和赵惠公主一起被敌人抓了。赵惠公主在阵前被海晏侯一箭射死,岚姬被带回去,做了颜国的俘虏。   面前女人说她说岚姬,面上灰扑扑的,却也掩盖不住姣好的五官。赵兵有些信了,不过谨慎些,让楚岚先等着,立刻叫小兵去主帐,回禀海晏侯。   没多久,主帐那边有了动静。白袍银甲的儒雅男子大步走到营口,亲兵护在左右,周围的火光映在他含笑的脸上,文秀亲和。   营口兵没想到海晏侯竟然亲自来了,立刻单膝下跪,“见过侯爷。”   “起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孟易川颔首。   不过是一句话,便把营口兵感动得热泪盈眶。这年头,哪个达官贵胄会这般关心他们这些小兵,也就是侯爷这般亲民了。   孟易川见他们面露感激,早就习以为常。他现在只关心岚姬。   前几日得到消息,说岚姬死在了公子元真手上。他还有些伤心。   岚姬与楚岚长得像,他才会在卫国王宫见她一面,便纳她进府。虽说岚姬不过是楚岚的替身,但相处久了,还是有感情的。   岚姬如今平安无事,孟易川也欣喜,让人放进来。   见岚姬疲惫不堪,拄着铁剑,喘着气,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似是一起风,便会吹倒,孟易川心中生起了怜惜。颜国兵营缺粮,岚姬作为俘虏,必也饿了好几日。   如今也不知她一弱质纤纤女子,费了多少力气,才逃了出来。   瞧岚姬力气殆尽的模样,走得摇摇晃晃,随时会晕倒,孟易川大步走过去,双手扶住她,柔声安慰道:“岚姬,你安全回来了便好,本侯担心你的很。”   孟易川怕岚姬体力不支,正想抱起她,回主帐。   却被她拦住,一直低着头的她,缓缓抬头,幽幽道:“岚——姬——”   声音平静,没有以前的娇怯怯。   孟易川皱眉,岚姬这次回来态度不对了,难不成她在怨他阵前杀她之事?   以当初那等情形,他为了大义,连公主身份的妻子都忍痛杀了,那比公主低的岚姬,他要是放了,不杀她,反而会让他们俩都陷入被动境地。   孟易川想岚姬应该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暂时没想通罢了。对她现在的态度也不怎么在意,他含笑,欲要安慰,忽的,他猛地瞪大双目。   之前离的远,她灰头土脸的,他远远瞧她,勉强认出是岚姬。只是现在,人近在咫尺,火光就直直照在她脸上。   都这样了,又怎么认不出来,这人不是岚姬,而是——   楚岚盯着他,慢吞吞道:“岚姬和我长得就这么像,连你都认不出了?”   “你!”孟易川不敢置信,楚岚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不可能!!   自以为永远不会被发现的秘密,竟然被楚岚知道了。   他猛地松开扶住她的手,惊骇又慌张地倒退。   在崇拜他的赵兵和亲兵眼里,平日处变不惊的海晏侯竟是被一张无害的脸吓到,慌张失措地踩到一颗石子,毫无仪态,差点摔了。   还好身后亲兵眼疾手快,扶住他,“侯爷!”   孟易川背上全是冷汗,他瞪大双眸,面皮僵硬,他不敢直视楚岚逼人的目光,“你,你怎么会在这?!”   楚岚扯着嘴角,看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实在是倒胃口。   她淡淡道:“那可得多谢赵惠公主了,要不是她把我带到这来,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能呢。”   五年前便玩双界游,还在这猎艳。   想起他骗自己这么多年,心中欲吐。只是肚子里没货,她摸了摸肚子,“要叙旧等会再说,我饿了。”   孟易川脸色难看,被楚岚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身边又都是人,不好细说,便慌乱地点点头,叫亲兵去伙房送吃的来。   孟易川本来想扶楚岚进主帐,楚岚却是不肯。   她现在恶心死他了,不想被他碰一根指头。   冷硬拒绝后,楚岚慢腾腾地拄着铁剑,跟着孟易川进了主帐。   主帐和公子元真的,没太大区别。楚岚随便找了个席子,浑身无力地瘫坐下去。   孟易川紧皱着眉头,眉间烦躁与心虚,明显的很。他站在楚岚身边,也没找主位坐下,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   他心里想什么,楚岚懒得搭理。   她给自己捏了捏酸软的小腿,放松了些以后,就让孟易川叫人送水过来。她洗了一把脸,清洗干净自己的手。   等伙房送来米粥、干肉脯、杂粮饼后,她专心地一口一口地吃。   喝了两碗粥、少许干肉脯、一张杂粮饼以后,楚岚吃饱喝足,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孟易川看她饿的这个样子,有些愧疚。这些天,楚岚必是被当成岚姬,受了苦。   想到阵前,要不是公子元真阴差阳错救了她,他就一无所知地杀了她了。   孟易川此时也是后怕,见楚岚吃完,脸色好了点,他才心虚道:“你听我解释……”   楚岚转过头,慢慢从席上站起身,朝孟易川微笑。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被公主赵惠绑架到这鬼地方,受这么多的苦。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被水淹,又被误认成岚姬,做俘虏饿肚子。   想起这一桩一桩的,楚岚怒极反笑,扬手扇了他一耳光!   她早等着这一刻了!   刚才见面,要不是她又饿又累,手上无力,不然早教训他了!   现在吃饱喝足,有力气了。楚岚紧紧揪着孟易川的前襟,将被打的发懵的他,拉向自己,冷冷道:“我不想听解释,我要回家!告诉我,怎么回去?” 第9章 打劫驸马的未婚妻   孟易川捂着被扇红的左脸,被打的那一瞬间,他目光转寒。   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的海晏侯,从未有人对他这般无礼。   只是对上楚岚的冷眼,他想起自己身上的风流债,火气又灭了。   他小声道歉:“你先听我解释,我来这边五年了。前三年我没有碰过这边的女人,只是两年前,被赵国公主赵惠给设计了。当时赵王拘着我,要我负责,我要是不从就会死,赵惠又怀了孩子,我不得不从。”   楚岚一点都听不进去。见孟易川给自己解释,她只觉得好笑。   要是他当真顾及她,当初赵惠逼他的时候,就不会再来古代才对。他既然从了,就说明他贪。   舍不得这边的荣华富贵,仆从成群,人上人的生活。   “你和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是想我体谅你的难处,然后原谅你,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么。”   她恨不得打骂他一顿,不过她本性也傲气自尊,不想做那么粗鲁跌份,好似她在意他,在意的不得了。   他劈腿公主,她要是又哭又闹,可不显得她有多离不开他似的。   君若无情我便休。   孟易川见她双目毫无波澜,冷静的可怕,皱眉抿唇。   “你想和我分手?”孟易川语气飘忽。   楚岚刚想说“是”,只是瞧孟易川脸色不对劲,眼皮跳了跳。   孟易川前不久还开了家古董贸易公司,孟易川家底太薄,周转的资金还是她找她哥要的,硬塞给孟易川的。   要是这节骨眼上,她和孟易川分手,必定会撤资,孟易川肯吗?   她被孟易川骗了一次,再没以前那般一心一意为他谋算的心思。   甚至回想从前种种,都有些怀疑孟易川与她恋爱,是不是在算计她。   想到这,她看孟易川的目光不对了。总感觉他是个芝麻馅的,别看面上纯洁,内里黑的很。   人就是这样,一旦做错一件事,就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做过更多的错事。   楚岚怕说“分手”,孟易川就翻脸,不送自己回家了,那她岂不是要玩。   分手的话,到嘴便改了改:“我……可以给你机会,你改了,我就原谅你。”   孟易川狐疑地看她一眼,有些不信。   他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岚岚,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楚岚对他的承诺是一点都不信的。反正先忽悠他送她走,等到家了,再和他彻底决裂,一拍两散。   楚岚心里决绝,面上却是一丝未露,反而露出听了他的承诺,有些放心的表情,淡笑道:“我失踪了十日,爸妈和哥哥肯定担心我了,你送我回家吧。”   孟易川却是摇摇头,“岚岚,你暂时待在这。”   楚岚收起笑容,“留我在这?你什么意思?”   孟易川比楚岚想的还要了解她。就她那敢爱敢恨,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要是能原谅他才怪了。   “你不是说给我机会吗,那你就在古代监督我。赵惠已死,我在这,可以娶你为妻。过两年,我们结婚的日子一到,我再带你回去领证。”   孟易川不打算放楚岚回去,一回去楚岚必分手,他很清楚。所以干脆等楚岚在古代替他生下孩子,对他有所牵挂以后,再带楚岚回家。   “孟易川,你!”楚岚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   他这是想做什么?在这娶她为妻,还过两年带她回去!   他这根本就不想,和她分手。反而逼着她成亲!   他是不是喜欢她,已经不重要了。   楚岚只觉得满身满心的厌恶,明明他劈腿了,她成全他了,他还不乐意,反而还要强迫她喜欢他,和他成亲?!   很快,楚岚想明白孟易川这么做的理由。   她和他一旦成亲,万一生下孩子,孟易川把孩子扔在古代,就算她回家了,她只要对孩子哪怕有一丁点的在意,楚岚这一辈子就被孟易川捏在手心里了。   楚岚不装原谅脸了,她冷着脸,“孟易川,现在就送我回去,别让我讨厌你。”   孟易川已经下定决心,留楚岚在古代。他也不想楚岚太生气,安抚道:“这里一切都好,你就当来这旅游了。”说完,不等楚岚反应就掀起帐子,出去了。   楚岚想要追出去,却被守帐的士兵拦下。楚岚一想自己被孟易川滞留古代,两年内不能离开。还要和他这个混蛋成亲!就气得直接把主帐内的东西全摔了!   等孟易川带着剑客佘珺回来,就见到满地的陶碗碎片和零乱的竹简。   他没有在意,而是向坐在席上休息的楚岚,介绍剑客佘珺。   他也听闻过外界他的绯闻,说剑客佘珺与他有纠缠。   怕楚岚误会,孟易川道:“这是我请的剑客,佘珺,晋国人,是我每年花一千金请来保护我的。”   楚岚根本就不在意剑客佘珺,她和孟易川有什么瓜葛纠缠,她不在乎。   她只盯着孟易川,问:“我要回家。”   孟易川抿唇,“我现在带兵打仗,这里条件艰苦,我先让佘珺带你回府。等我回去,我们就成亲。”   楚岚气的倒仰,“你不听人话么,我要回家,不想嫁给你!”   只是她的反对,孟易川和剑客佘珺都无视了。   孟易川怕楚岚缠着他要回家,留下剑客佘珺保护她以后,便走了。   楚岚气得心肝都疼了,可是无济于事,只能冷着脸,不理会剑客佘珺。   剑客佘珺也不在意,清冷孤傲,抱着剑,闭目一言不发。   闹腾了半宿,楚岚吃饱了,却也气得睡不着。   这边的待遇比颜元真那边好多了,她在那边只能睡地上,孟易川倒是享受,带了榻几过来。   楚岚睡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自己在古代,拿什么和孟易川斗。孟易川是海晏侯,他想要娶她,她怎么拦得住。   想自己以后说不定就要和他这个人渣过了,不禁悲从心来。   她这是造什么孽了!孟易川也不怕逼的她,奋起一刀捅了他?   楚岚咬牙暗地里想,反正不论如何,孟易川别想碰她,占她便宜。要碰她,她一刀剁回去。   心里正算着折磨孟易川的法子,外头突然有人找剑客佘珺,说孟易川出事了。   原来是颜元真带着人,半夜突围,用蛇吓唬赵国的马。马惊慌之下乱跑,让颜国人瞅着空隙,跑了。   “颜国那边的剑客还追杀侯爷,侯爷不知下落,不知生死。”报信的人满头大汗,眼里惊惧。赵兵这边没了主帅,自然六神无主了。   佘珺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保护楚岚,提剑就走,“我去找侯爷,你们保护夫人。”   “诺,诺。”报信的人应承下来,就去安排人守在楚岚帐外。   孟易川被追杀?还不知生死?   楚岚坐起身发呆。   心里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认识七八年了,她讨厌他,恨他是肯定的,但是却不想他死。   但是一担忧,她又唾弃自己起来。这个人渣死了才好呢。   不过想着回家的钥匙还在他手上,又不由的焦心,那人渣还是别死的好。   楚岚心情反反复复的,忽的,有男人的低哑声在背后响起,“岚姬,可是在担忧海晏侯?”   楚岚骇地瞪眼,这声音不是颜元真吗,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赵营了?   感受到背后的人用手按住她的肩膀,她想起自己刚从他那边逃出来,这会儿被找上门,她咽了咽口水,“大公子?”   颜元真倾下身,凑近她的耳垂,轻笑又得意:“与其担心海晏侯,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儿。本公子可是抓到你这个逃犯了。” 第10章 大公子攻略法   他的气息混合着血气,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入耳却带着几分阴森气。   楚岚脸有些白,真是想不通,大公子颜元真是不是有病,她这个没什么用的俘虏跑了就跑了嘛,怎么还追来了?   她不觉得是自己引来颜元真,而是他过来抓主帅孟易川。大公子早就想问孟易川,太子值的玉珏为何会在他身上。   事关自己亲弟弟,大公子必是想抓到孟易川,问个明白的。至于她,不过是被孟易川殃及的小鱼小虾罢了。   又是孟易川害我!   她心里又给孟易川记上一笔,此时没空讨伐孟易川的不是,眼下只想快点逃离这。   被颜元真按着瘦弱的肩膀,她没回头,手偷偷摸向榻上的玉枕,一边说话引开颜元真的注意。她假装担心孟易川,颤声:“大公子杀了侯爷?”   不等颜元真回复,她立马抓起玉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后面砸。   许是这位骄傲的大公子从未想过她还会反抗,一时不察,被玉枕“哐”的砸中了。   玉枕与头骨相击,被砸中的人会有多疼,她不知晓。   她顾不上回头查看,赤脚下榻,往帐外跑,边跑还边喊人“救命”。   “夫人?”守在帐外的赵兵闻言,立刻进来。   楚岚眼一亮,脚步加快,想躲在他们身边,忽的,身后传来疾速破空之声。   还未回头,就感觉背被什么东西砸到,戳的她五脏六腑逆位了似的,人往前扑,栽在地上。   和她一起栽倒的,还有一黑敛刀鞘。刚才砸她的就是这东西。   她怕颜元真追上来,手撑在地上,正要爬起来,腰间却是被人紧揽。眨眼间,就被人扛在了肩上。   忽然天旋地转,头朝下,血液逆流,楚岚耳边嗡嗡响,有些晕。还有宽大的肩骨顶着自己的胃,让她愈发难受。   她下意识抓着颜元真的袍子,只恨自己手上没有什么可用的防身匕首。要是有,先插他心肝脾肺肾。   她适应了一会,头不那么难受了,就发现自己被颜元真背出了主帐。   眼前的一切都是倒着的,营帐就和长在天上似的,还冒着滚滚浓烟。不少赵兵慌不择路,喊着“走水”、“粮草”。   这火烧营地,肯定是颜元真叫人干的。   她扫视周围,那些子赵兵也不知是惧怕颜元真,还是怕颜元真伤害自己,他们只是举剑哆嗦着腿,围成圈,却是谁都不敢上前进攻。   这些兵怎么这么没用!   她喘着气,赤着眼,想着自己还是自救吧,便开始上手挠颜元真的脖子。   她真是讨厌死这人了,三番四次和她过不去。想起以往,那真是火烧了心,怒气压不下去,挠过去时那是下了死力,就差没把他的皮给揭下了。   颜元真被她突袭,疼得差点没把她扔下去。   心里也起了恼恨,这女姬还不安分,如此作妖不省心。   要不是留她有用,早一刀砍了她了!   他火大,直接捏了她修长的脖颈,将她掐晕了去。   *   楚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扔上了车舆。许是照顾她,车舆慢悠悠地驰的平缓。   竹帘外都是颜元真的兵。她一醒来,颜元真就得到了消息。不过他没出现,是他的狗腿连舟上了车舆,破天荒地给她施了一礼,“岚夫人有恙否?”   瞧以前爱吓唬自己的连舟,竟然这么正式的给她行礼,楚岚心里惊诧,面上许是带出了些,被连舟看出来了。   连舟点头哈腰:“岚夫人刚醒,怕是不知,您如今已成了大公子的姬夫人。连某乃大公子舍人心腹,见到夫人您,也得尊称‘夫人’才是。以前若有冒犯,还望夫人不计较。”   楚岚晴天霹雳,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她是不是还没醒,是在做梦,她怎么好好的,就成了颜元真的女人?   “这不是真的……”楚岚呢喃道。   连舟忙笑,“夫人可是欣喜地不敢置信了,不过也是,您可是咱们大公子府邸内唯一的夫人呢,这可是头一份。等回了燕都,王后必会赏夫人您的。”   楚岚看着连舟发怔了好一会,捏了自己手腕一下,确定很疼,这不是梦以后,人快疯了!   “你们大公子莫不是发疯了!”楚岚压抑不住,低吼道,“我还没同意呢,他凭什么说我是他的姬夫人!”   连舟忙解释道:“海晏侯已亡,您未给海晏侯诞下子嗣,不得分产业,便是自由身。大公子看上您天资美貌,与您庇护之所,夫人您该感谢大公子才对。”   在连舟解释中,楚岚算是明白了。这古代太落后了,除了王公贵族、士大夫阶层出来的女子还有尊严以外,其余女子便没什么地位。特别是岚姬本来就是卫国宫奴出身,虽然被赐了姓,但是地位还是低微的。   别说大公子颜元真想要她做姬妾,她拦不住。就是她手无缚鸡之力,身后无贵人护着,凭她姿色,出门被人掳走,也不会有人管。   这什么世道啊。   楚岚内心疯魔,不过她更在意孟易川的死活,她抓着连舟问,“你说海晏侯亡了?”   连舟就等着她问呢,便把海晏侯亡故的来龙去脉,和她道了个一清二楚。   颜元真叫剑客嵇剑,趁剑客佘珺不在海晏侯身边护着,去抓他回来,准备审问弟弟玉珏在他身上之事。不想海晏侯宁死不肯被抓,身中一剑,然后投河自尽了。   楚岚彻底懵了。   孟易川就这么死了,心底涌上酸酸的愁闷。   她呆呆地想着,怎么就这么死了。她还没回家,找哥哥报复他,他怎么就死了。   她心底不好受,不过她不承认自己是对他有感情的,她不过是因为他死了,不知如何回家而烦心焦躁而已。   楚岚魔怔时,连舟觑着她颇有些绝望的神色,瞒下后面的话。   海晏侯虽投河自尽,但尸首并未寻到。不过几日都未追查到他的下落,就当死了吧。   反正他是来替大公子当说客的,自然是要灭了夫人所有期冀。不要想海晏侯来救她,认识到,只能依靠大公子,安心待在大公子身边,才能安稳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下,孟易川没死哈,他重伤回现代了。双界穿越的话,孟易川走。女主还是待在古代深造,所以不会有女主一下子穿古代,一下子穿现代的,零乱剧情。   这文背景,女子地位借鉴春秋那时候,除了地位悬殊之外,对贞洁其实不看重的,还是比较开放。就是后面程朱理学盛行,才对女子贞洁越来越严苛。   重申下,不虐女主,不虐女主。 第11章 打劫驸马的厨子   楚岚从知晓孟易川亡故以后,就有些消沉。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孟易川算是唯一和她有联系的人。他一死,茫茫大地,仿佛无一处容身之所,无一遮身之瓦砾,仿似落叶随风飘落不定。   车舆行驰地摇摇晃晃的,竹帘随之晃动,露出一抹淡蓝天空。一行大雁展翅飞过,无忧无虑的。   她看着看着,彷徨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面上浮现坚毅之色。   五年前,孟易川不也是只身一人在这地方混开了么。   他行,她就不行么。   她长出一口气,打散心里那些郁思,闭目养起精神来。   车舆行了一日,终在黄昏前抵达了一座城池。这座城池的城墙比济城高大庄严许多,楚岚掀起竹帘,守城兵甲威严肃穆,持戟而站。   车舆和军队过了车门,出了长长的昏暗容道,望眼过去,行道两侧皆是跪叩的百姓。   他们的背拢起,静默地不敢发声,卑微地似成了黄土的一部分,任人踩踏。   楚岚想起刚来这地方,羊老和阿晴他们对她这个假贵人的态度,与这些卑微的庶民相照应,心中浮现一个词——蝼蚁。   贵人如天,百姓如蚁。   她盯着车舆外的庶民,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心里竟凝出一股庆幸,庆幸自己现在还未落到这般没落的地步。   只是,她又抿了抿唇,她待在臭名远扬的恶公子颜元真身边,谁知哪日就被他打落尘埃,说不定那时候,她的下场比这些庶民还凄惨。   楚岚心中谨慎了些,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如刚来时那般肆意了。   这里是人治,而不是法治,也不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年代。   她对这边的一切一知半解,在这里靠不上任何人,只能靠自己,万事还是多加小心为上。   车舆直行了一会,在一处府院前停下。连舟挑起车帘,“夫人,到荆邑郡守府了。”   楚岚出了车舆,就被一女奴扶着,踩着脚踏下去了。   连舟跟在她身边,楚岚还没有做颜元真姬夫人的觉悟,只想小心翼翼地处一段时日再说。对连舟的态度,并没有高高在上。   她侧首,乌压压跪着许多人,并不见大公子颜元真,低声询问:“大公子不在?”   连舟忙道:“赵兵无主帅,正乱着呢,大公子调了荆邑的兵,追战去了。”   知晓颜元真那个讨厌鬼短时日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一直没想出怎么应对颜元真的她,蹙着的眉头算是松开了。   她矜持地颔首,自己不懂这边的规矩,说多错多,干脆寡言少语,随着连舟和荆邑郡守府的人安排,住进了豪舍。   屋子里铜器鼎铭摆设古朴沉重,六足床几边,蹲着错金螭兽香炉。紫铜鎏金大鼎镇着屋梁,雕刻繁复的山鸟漆座屏挡住了朱门,地上铺着花纹艳丽的柔软茵褥。   这一切和她当初在济城租的小宅子比,可谓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了。   楚岚暗暗咋舌贫富差距太大,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触。现代什么东西没见过,还不会被这点奢华给蒙了眼。   郡守府的夫人管氏带着一众华奴,从府外一直跟着进来,见岚夫人对下榻之地,略微扫了几眼,并无嫌弃之意,松了一口气,笑:“荆邑乃边城,不比都城富裕,此屋甚陋,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楚岚无语地看过去,没想到她眼里的豪舍,在她们眼里竟然是寒舍,不免干笑:“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夫人替我安排。”   郡守府夫人管氏瞧岚夫人好说话的很,面上自在了许多。   她就说嘛,怎么说岚夫人也是在海晏侯身边待过的,哪里会学会大公子那般挑剔龟毛,不好伺候。   管氏放松许多,说话更是和气:“夫人莅临至此,蓬荜生辉,管姝有幸能得见夫人天颜,此生无憾了。”   楚岚干笑,这话恭维她,她听出来了,不过她却不知道怎么回,她不会她们这般文绉绉的,只会干巴巴道:“夫人你也长得漂亮,今日很高兴见到你……”   管氏瞧她说话这么粗放,也毫不在意。必是岚夫人待在海晏侯身边学会的。   她不在意,只是越瞧岚夫人越喜欢,觉得这般好的岚夫人,竟然落到了恶毒的大公子手上。管氏感怀了起来,拿出锦帕抹了抹突然冒出的泪水,“海晏侯亡故,夫人您节哀。”   楚岚也不由地,怅然叹了一口气。   管氏又哀叹了几声,瞧楚岚的目光添了几分怜悯,“大公子那般性子,夫人您以后可多加小心随伺才是。”   楚岚被她说的,又对大公子颜元真忌惮三分。   这人被全国上下恨上,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性子古怪,还有怪癖,什么伺候不好就杀人吃肉啥的。   这不是今年才刚杀了别的兄弟,架空自己老爹的权力么。这样的人,能是好人?   楚岚一瞬间脑补了许多颜元真的坏来,她张口本来想问管氏,大公子颜元真有哪些劣迹,但是又想,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岚姬,不该不知晓大公子颜元真干了哪些坏事的,便闭上了嘴,将这事闷在了心中。   反正再次告诫自己,小心提防此人。   楚岚只会说白话的,和管氏也聊不上几句,就说自己要沐浴,就让管氏走了。   管氏留下了一串女奴伺候她,楚岚要去汤池沐浴的时候,这些女奴还想围观她脱衣服,替她洗澡……   楚岚抓着自己的衣襟,黑着脸,将她们赶了出去。这才退衣,下了汤池。   赤脚步下汤池的台阶,暖汤起着氤氲的雾气,朦胧中曲线毕露,她坐卧在汤池里,用皂荚搓着身子。   一边泡着,一边想等大公子回来,她要怎么应付他?   姬夫人,姬夫人,该不是要侍寝的吧。   楚岚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太糟心了。虽说贞洁什么的,她不怎么看重,但是……总觉得恼火。   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皂荚,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公子为何要纳她为姬夫人,难道是看上她美色?   不该啊,在战场上,她可是灰头土脸的,有姿色也被掩盖住了。她那模样要是被大公子看上,这大公子得有多饥不择食啊。   她仔细琢磨寻摸着,倒是想起大公子对她态度转变,也就是那日她认出孟易川的书以后,大公子看的目光才不正经、火热起来。   大公子抢她做姬夫人,应是为此吧。   楚岚心中微定,只要大公子不好她美色,不对她动手动脚,她暂时帮他认书倒是无碍。   楚岚想着,在汤池泡得乏了,便步上台阶,出了汤池。   白色亵衣她还是会穿的,她穿上亵衣,就叫女奴进来,伺候她穿上她怎么都学不会穿的,繁琐的紫罗衣。   紫罗衣广袖垂缔,纱裙裙摆拖曳在地上。楚岚走路都带着三分小心。   她沐浴完回屋,就见连舟带着一布衣女子候着她。   连舟瞧岚夫人面色红润,沐浴后换上锦衣以后,整个人如明珠拂尘,露出了自己的艳容。   虽说他早先见识过她的长相,不过岚夫人几日前和这时的面容相比太大,他不由地呆了呆,等岚夫人明眸瞧过来,他才回过神,心里只觉奇怪。   岚夫人他去年见过一回,没这么好看啊。难不成,被海晏侯待在身边伺候,日子过的好了,连面容都能变化地更美了?   连舟心里暗自嘀咕,面上还是哈哈笑,“某瞧夫人面有郁色,身边无熟稔之人,颇为寂寞。便叫来息娘,您二人有旧,此地重逢遇故人,夫人必会开颜的。”   楚岚看了那布衣女子一眼,她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是叫息娘,还认识真正的岚姬?   楚岚跪坐在案牍前,案牍上摆了酒香四溢的饭菜。简直看得太有胃口了。之前在营里吃的什么粥、饼,可真是猪食了。   楚岚暗地里吞咽了下口水,不过碍于连舟带人过来,当着他的面,也不好动箸筷,颔首点头,“可。”   连舟也知楚岚不喜他,没再凑上前,说自己要帮大公子处理军资,这些天都不会来找楚岚,要是楚岚有事,可以找人寻他。   楚岚巴不得他走,“她留下,你事务繁忙,无事不用找我。”打发走连舟以后,楚岚便看向息娘。   息娘在连舟走了以后,就抬起头了。   见夫人美眸望过来,她立即跪在地上,哽咽道:“夫人,自奴从侯爷身边,被大公子抢了,已有一年,奴实在是想念侯爷和夫人啊。”   楚岚:“……”啥,息娘是孟易川的人,一年前还被大公子颜元真抢了?!   她无语了,大公子颜元真到底是有多喜欢抢孟易川的东西啊。抢了书,抢了她,还抢了别的女人?大公子颜元真不会是喜欢人/妻吧……   古来也不是没有这样怪癖之人,楚岚寒了一下,觉得大公子挺恶心的。   不过很快,从息娘与她交谈中,她发现自己误解了。   息娘并不是孟易川后院里的女人,而是孟易川养了四年的厨子。   孟易川不习惯吃这里的食物,教善灶的息娘做饭菜。结果一年前,息娘回家途中,被大公子颜元真抢了来,专门给大公子颜元真做饭吃……   楚岚垂目,指着案牍上香喷喷的饭菜,问息娘:“这都是你做的?”   息娘点头,哭诉着诉说大公子嘴有多挑。   楚岚听着她絮叨,一边夹筷吃了荷包蛋。那个香啊,她咬着灿黄金丝脆脆响,心里暗想,孟易川辛苦养了四年的厨子,就被大公子抢来做饭吃,这时候倒是便宜她了。不用像孟易川那般辛苦调.教厨子,就能吃到合自己口味的菜了。   楚岚默默听息娘哭诉。也许那个岚姬是个和气人吧,这个息娘一点都不怕她,哭诉离开孟易川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最后她脸色一变,突然跪行至楚岚案牍前,恨恨道:“息娘有今日厨艺,全拜侯爷赏识,息娘感激侯爷,一直未能报答,如今侯爷惨死于恶毒的公子元真手中。夫人,息娘这里有砒/霜,咱们联手毒死公子元真,为侯爷报仇吧。” 第12章 看猴戏   楚岚没想到息娘要找她联手毒害公子元真,惊地掉了箸筷,“毒死公子元真?!”   息娘双手捶地,似乎恨极,脸扭曲得厉害,“自然,夫人您受了侯爷这么多年的宠爱,他一朝被人害死,夫人您难道不想为侯爷复仇吗?”   她眼神带着犀利,紧盯着楚岚,语速极快:“难道夫人怕了,还是您成了大公子的姬夫人,舍不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便忘了侯爷对您的恩义?”   楚岚被她质问的面赤。息娘那眼神看她,就像是看罪孽深重的小人一样。   要是真正的岚姬在此,她的夫君被公子元真害死,于情于理,也该和息娘一样,悲痛愤怒,想致公子元真于死地的吧。   只是,她不是岚姬。   公子元真害死孟易川,她不是不为孟易川伤心,不过作为遵纪守法的公民,只想喊警察来抓公子元真,而不是自己动手,为孟易川那个负心人脏了自己的手。   楚岚被息娘这种起了杀心的未来罪犯吓到了。其实她特别想告诉息娘,公子元真是杀人犯,该找警察,而不是自己报仇。不过,她很快记起,这里可没有警察,就算有,估计也管不到公子元真头上。   哎,破世道。   她忽的敛目,端起一盏三足酒爵,一饮而尽,压压惊。没有警察叔叔的地方好怕怕。   酒液浑浊,清凌凌的带着冷香,如甜汁。   她饮了一盏,转了转酒爵,觉出奇怪的地方,挑眉问息娘:“你既然是厨子,要给公子元真下□□,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怎么还要找我联手?”   息娘以为说动夫人了,缓了一口气道:“他们自打抢奴过来,早就提防奴了,入灶房时,食材不得经手,热食有人盯着,奴就是想下手都无机会。”   说着,息娘还从袖里取出一包药,双手抬高,捧到楚岚鼻下,“这是砒-霜,夫人藏好,等公子元真回了,夫人您是姬夫人,可以近身,公子元真与您同饮时,您便寻机会除害。”   楚岚蹙眉,手指轻夹这包砒-霜,这等害人东西摸着就令人心颤。她瞥了满眼希冀的息娘,缓缓收回袖中,面露乏意:“我吃饱了,你带酒菜下去吧。”   息娘就是来说和夫人的,如今事成,也顺从离去。   外头女奴这时进来,要给楚岚捏肩捶腿。楚岚有免费按摩,自然躺下由她们捏着。   她趴在榻几上,袖中的砒-霜如根针,刺的她心头不安。   要她朝公子元真下手?   肯定不行。   息娘只想到了复仇,却没想到复仇成功后的事。   要是她下手了,公子元真一死,她这个下毒害死他的人,能有命活着吗。自然不可能,那她不就是自找死路,牺牲自己了吗。   她为何要为孟易川那样的负心人,害了自己的命。她还想留着命回家呢。再说了,孟易川杀了赵惠,也是杀人犯,放现代也是个死……   楚岚心里有了主意,便闭目,在女奴素手揉捏下小憩了一会。   管氏饭毕,带着捧着华服的女奴,就找了过来:“今日府中为夫人设了洗尘宴,宴上皆是荆邑敬仰夫人之人,她们要是见了夫人,必会欢喜的不行。”   楚岚今日累了一天,泡了汤池缓和紧绷的精神,只想趴在床几上睡一个安稳觉,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去应付这里的人。   她扶额,“多谢夫人款待,不过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你们自己乐呵吧。”   管氏“呀”一声,忙叫来府中的巫医,给楚岚扶脉。   楚岚身体倍儿棒,巫医根本查不出什么,只说楚岚心有郁积,落落寡欢,并无大碍。   管氏水灵灵的双目怜悯地看着楚岚:“夫人可是为海晏侯的死,伤心过度了?”   楚岚见她帮着找理由,也没反驳,垂目敷衍地点了点头,“嗯,让我休养几日,应该会好起来的,夫人你不用担心我。”   却是不想,管氏抹着眼泪哭了。   楚岚也是震惊管氏说哭就哭的本事,“你怎么又哭了?”   管氏红着眼眶,“海晏侯一年前在卫宫,见了夫人一面,便向卫王要了您,后还给夫人赐了姓。这等恩赐,恩同再造。夫人为侯爷伤心欲绝,确实应该。管姝不过是感叹侯爷英年早逝,与夫人阴阳相隔,有情人就此别离,实在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楚岚想起孟易川的死,也高兴不起来,随之叹了一声。   管氏觑了楚岚一眼,见她神情落寞,眉间有哀痛,心里点点头,然后咳了一声,靠近楚岚,在她耳边耳语道:“夫人要是不舒服,这宴不去也罢,只是有一地,是荆邑百姓为海晏侯设的灵棚,设在山上。荆邑受过海晏侯恩惠的人都偷偷前去祭拜,夫人要是想去上柱香,管姝可以领路。只是这得夜间行事,白日出行可是会被连舍人发现的。”   灵棚?楚岚一怔,这里的人还真是喜欢海晏侯啊,他一死,还都来祭拜他。   孟易川……生前负她,不过人死灯灭,以前种种恩怨便消了吧。   楚岚想去上柱香,便应了管氏,干脆今夜就去灵棚。   灵棚设在府外,管氏给楚岚找来粗麻布衣,戴上黑纱幕篱,“这样打扮,虽然侮辱夫人身份,但不会惹人猜疑,夫人忍着些。”   楚岚没她们这般计较穿着,换好衣装要走,就跟着穿着布衣的管氏,出了郡守府,来到山前。   管氏连上山的肩舆也备好了,让楚岚坐上去。   楚岚坐在两人抬的肩舆上,在夜色深山丛林里穿梭,深山里还有野狼嚎叫声。   她紧张地扯了自己的衣服,觉得自己也是胆大。   半夜就跟着管氏出来了,她和管氏见了几回面,对她也太没防备心了。   万一管氏不怀好意,送她进山被狼吃了怎么办,或者被卖了也有可能。   楚岚警惕了起来,不过也许是她多疑了,行了三炷香的功夫,一路平安地到了点着烛火、烧着纸钱的灵棚。   她被女奴扶着下了肩舆,灵棚里已有几十位粗布短衫的庶民,他们面露哀戚,一个一个的给孟易川的灵位上香。   楚岚乔装打扮而来,自然把自己当普通人,和他们一样排队。   排队等待的时候,还听到这些庶民低泣哭嚎。   一个壮汉气愤道:“侯爷惨死,公子元真怎的就不死呢,祸害遗千年啊。”   “对啊,公子元真还抢了侯爷的姬夫人,必是想用姬夫人侮辱侯爷,给侯爷没脸。”   “公子元真二十年来,身边无一姬妾,都是被他折磨死的。”   这些庶民都讨论到楚岚身上了,楚岚竖起耳朵,默默听着。   公子元真二十多岁了,身边还从没有正经姬妾过。她记起连舟说过的,她是公子元真唯一的姬妾。公子元真有地位有权势,虽然凶残了点,不该没女人啊。看来说不定还真是他有什么不好的癖好,把人折磨死了吧。   楚岚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公子元真的姬夫人,那她要被他折磨了?身子不禁在夜风中抖了抖。   庶民中也有女子,那女子也和楚岚一样,戴着幕篱,看不到脸,她道:“要是奴是姬夫人,与其被公子元真羞辱折磨,还不如手刃公子元真,为侯爷报仇。就算身死,也是跟着侯爷上路,死而无憾了。”   她话音刚落,纷纷被其他庶民称赞佩服,夸她是女中巾帼。   那女子又道,“想必姬夫人和奴一样,她必是有这个心思的。她得了海晏侯那么多恩惠,哪里会真从了公子元真,必是找机会杀了公子元真。我们就等着她事成,求贵人为她列传,歌颂吧。”   其余人纷纷应和,仿佛已经看到岚夫人已经杀死了公子元真,开始称赞她起来。   楚岚听着这么多人,都在咒她死,心塞了。   他们都想杀公子元真,却偏偏自己不动手,就希望一个弱女子牺牲自己去杀人,也是够够的了。   楚岚暗中摇了摇头,这里的人的思维她不理解,也不想适应他们的奇葩逻辑。她把这些人的话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忽的,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来这边短短十几日,便发觉全天下都想杀公子元真似的。   那公子元真又不是个傻的,难道会不清楚?   公子元真认为她是岚姬,她作为被他害死的孟易川遗孀,公子元真难道不怕她会杀他吗?   夜里寒风刮过,刮的她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相信,公子元真会对她没有防备。她要是真对公子元真下手,那就是作死。   楚岚拍了拍自己胸口,好在她暂时无心为孟易川报仇,又对公子元真有利用价值。她安分守己的,公子元真应该是不会拿她如何的。   楚岚放心了。轮到她上香的时候,已经是三刻后,俎案上四脚方形青铜盆里摆着猪头,楚岚给孟易川上了三炷香,眼眶有些湿。   她其实觉得挺荒谬的,孟易川死在了异乡,而她竟然还在这鬼地方,祭拜孟易川。   半个月前,她绝对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手不禁摸了摸孟易川的灵牌,心道:以前种种就不和你这死鬼计较了,不过你在天之灵,可得保佑我平安回家,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楚岚后面还有人祭拜,她松了手便跟着管氏离开。   管氏也给海晏侯上了香,也听到了庶民的话。回到郡守府,她便安慰道:“夫人,那些庶民的话您别听进去,虽然说……大公子确实难伺候,不过他必是欢喜夫人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收您为姬夫人。您安心待在大公子身边,只要有了子嗣,这后半生就有着落了。”   楚岚根本就没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有人教唆你为一个手上有人命的负心汉,去杀人,还牺牲自己的命,傻子才干呢。   楚岚回了屋,管氏看她离去的背影,转身便是一脸厌烦。   她回房间,朝郡守发火:“为了给你办事,倒是要老娘讨好低贱的姬妾,还穿这粗粝的布衣。”说着,就脱下布衣,砸郡守脸上。   郡守不计较,给管氏捏肩捶背,“事办的如何?”   管氏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事办妥了,岚姬一宫奴出身,有什么见识。她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也就是靠脸得了海晏侯的宠爱。公子元真那么恶毒,她焉能不怕。只要她不想被折磨,就会动手。这死了,成全了她对海晏侯的恩义,又成了女中巾帼,哼,还给她列传呢,你说她动不动心?”   郡守放心了,“这就好这就好,她动手了,我们就不用动手,也完成了王上的命令。”   公子元真的父王颜崇王早给郡守秘密下了命令,有机会就弄死颜元真,不惜一切代价。   郡守胆子小,不敢对上颜元真。不过恰好,颜元真掳了海晏侯的姬妾岚姬回来,正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管氏不想再纡尊降贵去应付姬妾,她也是有姓氏的贵人,“挑唆的也差不多了,明儿就说我病了,千万别再叫我去见低贱之人。不是还有灶上的息娘吗,让息娘再去拱拱火。”   “夫人辛苦了,辛苦了,我给你捶腿。”郡守立即伺候起管氏来。   *   翌日,楚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真的是很久没这么安稳的睡过觉了。   她伸了伸懒腰,由着女奴伺候她洗漱,吃早膳的时候,又见到了息娘。   这一次,息娘又给她带了刺杀公子元真的武器,“这簪子是奴在外头偷偷找人打的,平日看不出稀奇,但是转一下簪头,这簪尖就冒出刺匕。扎穿喉咙,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楚岚听息娘教她杀人,也不再一惊一乍,惊奇了。   她默默收了这根发簪,觉得也挺好。就算不能刺杀公子元真用,要是以后,遇上什么匪人,也能在关键时候保护自己。   这里乱的可以,有护身的东西,不怕多。   楚岚喝了一陶碗羊羹,感受到喉间生香,热汤暖暖,安抚了她五脏六腑,刹那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真好喝。好幸福。   她温和地看着息娘,吃到美食,心情总是会好很多的。   她向息娘扬起笑脸,“除了这簪子,你还有没有别的好用的利器,匕首啊、小刀啊、弩啊、蒙汗药、迷药之类的,我不嫌多。”有这么多利器和药物护身,实在是让人安心的很。可惜这里没有防狼喷雾、电击棒,那些她用的可溜了。   息娘大喜,以为岚夫人这是想用尽手段和心思,刺杀公子元真,兴高采烈地去准备东西去了。   管氏和郡守得到消息,也是欣喜如狂。岚姬有此心,还怕事不成么。   公子元真快回来受死吧,哈哈哈。   在息娘、管氏、郡守满心期待中,十日后,公子元真大败赵兵,占了赵国两城,便回了荆邑。   颜元真披着铠甲下了战马,连舟迎了上去,抱拳喜笑颜开:“恭喜公子得胜归来。”   颜元真笑了下,去战场上舒展了筋骨,好好发泄了下,心情舒爽。他将马鞭扔向连舟,往郡守府走,“岚姬那边如何了?”   连舟小声道:“郡守、管氏和息娘都在撺掇岚姬行刺大公子您?”   颜元真不诧异,“岚姬必是接受了吧。”   连舟点点头,将岚姬收了砒-霜、簪子、匕首都说了,觉得岚姬这次死定了。不过他忠心为主,劝道:“她既然有行刺的心思,大公子还是以贵体为重,勿要涉险。”   颜元真不在意,冷哼不虞:“不过是一柔弱妇人,就是给她一把绝世名刀,她能飞天遁地,伤到本公子?”   连舟看公子不高兴了,立即狗腿道:“自然不能,是小人太关心公子您了,才如此担忧。”   颜元真倒是起了玩乐之心,“本公子倒是想看看她如何行刺与我。”   颜元真想看猴戏,一回郡守府,也没去找郡守那胆小鬼,径直去了楚岚那。   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趴在案几上,咬着毛笔。紫罗衣的衣襟散开了些,露出了两行精致白皙的锁骨,与微微起伏的丘峦。肤色雪白,眉眼精致,睫羽翅鸦鸦微动。   颜元真心道,是个美人,可惜没有脑子,被利用了都不知晓。哼。 第13章 难伺候   楚岚伏在案几上,正在写最近收集来的情报。她咬着毛笔,凝思时,突然感觉门外落在竹简上的光线暗了许多,似是有什么挡了光。   她抬头,就瞧见一高大巍峨身躯,腰挂佩剑,逆光站立。   还未看清面容,却已闻得他玄袍上的血腥气。   “大公子……”楚岚听多了颜元真的劣迹,说不怕那是假的,现在恶人就出现在眼前,她再如何镇定,心中不免犯怵。   她忙丢下毛笔,站起身。她这时候的身份是他的姬妾,只是她完全没这种认知和献身的觉悟。还没想清楚怎么应付颜元真,他就回来了。   哎,好日子到头了。楚岚哀叹,面上也有些纠结。   她对这里的礼仪也一知半解,她是该上前,还是该跪拜?   她兀自站着,发呆纠结的时候,颜元真已经大步进来,跪坐在主位上,看向楚岚,勾唇凝视。只是盯着,一字不言。   明明她站着,他跪着,比她矮了很多,她却丝毫没有居高临下之感,反而被他扫过来带着讥讽的渗人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   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迫人气势,不得不服。   楚岚抿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到公子元真,她总得行礼。   回忆息娘的叩拜礼,她试着做,跪在案牍前,“见过大公子。”   她没有自称“奴”,觉得那个称呼挺变扭的。   心想古代规矩真是多,女人的规矩更多。这要是天天见颜元真,那她不得天天跪来跪去的。这么一想,简直牙疼。   颜元真在她身上略过几眼。别人眼中的美艳,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吸引力。   他只是玩味地睨着楚岚头顶上的发簪,那就是行刺利刃之一。   他心里冷笑,面上讥讽道:“海晏侯亡故,岚姬你未着白衣,穿的如此喜庆,可是心里早就欢喜他早逝?”   楚岚一怔,她的衣服,都是管氏替她备着的。管氏给的衣裙都挺艳丽的,穿上就像是争宠的孔雀。她不喜那种奢华风,专挑素净一点的紫罗衣。   却不想,落在颜元真眼里,还艳了些。颜元真看自己姬妾穿艳了,还不喜,竟然还挑刺,为海晏侯鸣不平。   难不成他喜欢看自己的姬妾穿着丧服,为别的男人哭泣伤怀,头上绿绿的,才高兴?   楚岚不知他的想法,她从别人口中早就知晓公子元真就这个德性,那嘴惯爱嘲讽人的。   她心里腹诽这人难伺候,想着自己该怎么回。   说自己其实是欢喜成了公子元真的姬妾,所以穿艳了点?   不不不,这要是她欢喜了,那公子元真要她侍寝,可不就顺其自然了。她才不要。   她没有抬头,保持跪拜的姿势,眉眼低垂,“侯爷亡故,我心神恍惚,吃穿都是别人准备的,没怎么留意。”没错,她只是为孟易川伤心过度,这样如公子你的意了吧。   颜元真“哼”了一声,重重拍了下案几,冷嘲热讽:“你是本公子的姬妾,竟敢心念他人,胆子倒是大,不想活了。”   楚岚十指抠着石板地,心里狂骂,这人有病啊,一会儿嫌弃她曾是孟易川的姬妾,孟易川死了,一点都不为孟易川伤心,一会儿又指责她成了他的姬妾,却为别的男人孟易川伤心。   真是一会一个说法,他到底是想她如何?   楚岚气得嘴哆嗦,公子元真果然如传说中的难伺候!   楚岚刚说了还为孟易川伤心呢,现在总不能立即改口,只能继续低头,憋屈道:“我错了……”她错了她错了,就该警醒点,不该上他的套,让他有机会,朝她撒气。   颜元真嗤笑一声,没再给楚岚施压。他解下佩剑,叫来女奴,“备汤,沐浴。”   “诺。”女奴惧怕公子元真,面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下去了。   颜元真等着女奴备好汤池,无视还跪在地上的楚岚。   楚岚攥着手心,有些难堪。来古代,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这般责难。她突然觉得全天下讨厌颜元真,也不是没道理的。就他这样爱折磨人的脾性,谁喜欢的了。   她心头浮上息娘的刺杀计划,颜元真死了,还真是为民除害,天下太平。不过,报复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就又歇了心思。   “你刚才书写何?”忽然,头顶传来颜元真的询问声。他似乎心情好了,音调平和,说话没了刺。   楚岚微微抬头瞧了颜元真手中的竹简,那是颜元真来的时候,她伏在案几上写的情报。   不过,她跪得腿疼,看颜元真老不爽了,低头道:“是我写给海晏侯的悼念词,准备烧了,祭奠给他。”   反正她写的字,颜元真又不认识。她写了什么,她说了算。而她被颜元真讽刺想男人了,干脆继续膈应这个无耻之徒好了。   果然,颜元真脸黑了下,没再提了。   楚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捏了跪麻的腿。其实,竹简上记下的是这些日子,她从息娘口里得来的信息。   息娘在孟易川刚来古代不久,便随侍左右。她做了孟易川四年的厨娘,孟易川是怎么在赵国发迹、怎么成了闻名贤士,知晓得一清二楚。   楚岚想借鉴孟易川的经历,看她能不能用上,提高古代生存能力。于是息娘每次给她摆案用食的时候,她就抓着息娘,以悼念孟易川的名义,套她的话。   息娘也没怀疑,哭着说了孟易川以往的丰功伟绩,悼念他。   她听完,心中啧啧,觉得孟易川运气好,拿了男频后宫文的剧本。   ‘孟易川五年前出现在赵国境内,与在赵国做生意的楚女商贾林金九合作,卖香皂、卖玻璃赚的盆满盈钵。又因为坐怀不乱,风度翩翩,得了青大家目姬的青睐,而引来当地一官家无赖子用权势欺压。   孟易川认识到权力的重要性,便上门给赵国太子丹献上川栗种子,做了太子丹的食客。之后,他又在太子丹府上结识了另一位女扮男装的三等门客诸葛丘洛,两人引以为知己。   他又给太子丹献了不少良策,得了其余贤士与剑客青眼,五国大王纷纷投来橄榄枝,约他上门清谈。孟易川便开始周游各国。   于晋国,拜墨家掌门蔡克门下,第一剑客佘珺主动跟在孟易川身边做护卫。   刚入颜国,却被公子元真追杀,得赵国公主赵惠相救,回了赵国娶了赵惠公主,成了赵王亲封的海晏侯。   一年前,孟易川被卫王邀请去了卫国,偶遇卫国宫奴岚姬,带回了府中。   息娘和岚姬相处了不到一个月,回家途中就被公子元真的人抢走了。’   楚岚一一记下孟易川发迹的关键,孟易川重心还是放在现代的,在古代出现于人前的次数比较少。也就是刚开始和商贾林金九做生意,露面比较多,上了轨道后,就不怎么出面,只吃分红。   等后来成了太子丹的食客,做了海晏侯,说是周游列国。但是真正见到他的人还是少的,很多人只知道孟易川来了,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不到人。孟易川消失于人前的时候,肯定又回现代了。   楚岚跪着,脑袋磕在地上,放松全身的力气,小小偷懒了下。一边想,她在这里怎么活?   是要学孟易川赚钱,可是她不像孟易川可以穿回现代查资料,找做香皂和玻璃,或者火.药什么的方子。这个行不通。   至于给权势之人做食客?   她如今成了恶名昭著的公子元真姬妾,她能投奔谁做食客?   楚岚细想得入神,忽然头顶传来公子元真的冷嗤声:“你怎么还跪在那不动?”   公子元真的声音犹如针刺,她猛地回过神,茫然抬头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公子元真,她刚才关顾着出神,没听清他说的话,不知发生什么事。   颜元真懒洋洋,嘴角勾起,不怀好意得很,“怎么,不想伺候本公子沐浴,还想为海晏侯守身如玉不成?”   楚岚眨眨眼。沐浴?   颜元真要她服侍他沐浴?   看颜元真阴沉着脸,她下意识摇头,“没有……”   颜元真刚刚还阴沉的脸,又立刻转为大大的笑容。笑容干净明亮,却令楚岚背后发毛。   她懵了。   颜元真这是什么意思?让她服侍他沐浴,也就是看他洗澡咯?她是他的姬妾,那洗完澡下一步,不会是侍寝吧?!   楚岚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神情恍惚地跟在颜元真身后,来到了汤池前。   颜元真慵懒地站在漆屏前,赤脚张开双臂,一旁的两位女奴立刻上前替他宽衣解带,精壮高大的身躯立刻显现,背阔肌理优雅如豹子。   楚岚不是没见过男模,但是他们的身材虽看似完美,却有些失真,并无公子元真这般实实在在蕴含无穷的力量。   颜元真深深看了发呆的楚岚一眼,缓缓步入氤氲着雾气的汤池中。   他背对着她,玉冠解下后,墨发如瀑坠落至蜜色的肌肤,侧首回眸,狭长的凤眼闪着灼热,犹如一个男妖精一样,薄唇轻勾诱-惑的弧度,“过来——”   颜元真特意哑着声,诱-惑着她。眼里闪过恶劣,哼,他暴露空门,就是诱-惑楚岚刺杀他。想要他死,他就给她这个机会。   只要,她敢!   汤池的热气激发了他的体温,想着岚姬的下场,他突然兴奋起来,喉咙燥了燥,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ε=ε=ε=(#>д<)? 第14章 掌控   楚岚被颜元真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小腿肉打抖。心里七上八下,低着头走过去,不敢直视他散发雄性气息的强健赤体。   现在是白天,不是有句话叫“白日不得宣淫”吗,公子元真应该没那个想法吧。   她脸红了,是紧张的,也是被汤池的热气熏红的。   颜元真斜坐在汤池边,单手托着下巴,瞧她磨磨蹭蹭的,没有催。   要是放以前,早就发火了,不过他带着玩味的心态,看她会如何刺杀他,心里涌起的兴奋,让他比以前有了更多的耐心。他犹如一头狮子,静静地等猎物自己送上门。   垂首娇羞的猎物再如何磨蹭,终于到了颜元真面前。   哈,来了。颜元真嘴角刚勾了勾,忽的见她“噗通”跪下,“大公子,有一事我要问个明白。”   颜元真歪着头,挑了挑眉:“说。”   “岚姬可是大公子的姬夫人?”   “然。”这问的不是废话吗。颜元真有些不耐烦。   楚岚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赌一把,“可是大公子,我不是岚姬,那就不是大公子的姬夫人,对吗?”   颜元真一愣,“什么?”   瞧大公子一时没明白,楚岚解释:“回大公子,我不是岚姬。”她这些天都在想,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岚姬,但她并不是。   真正的岚姬还活着,还在海晏侯府里。不过是两国信息交互不发达,暂时没人发现而已。   但是,时日一长,就算楚岚不说,别人绝对会知道,她不是岚姬。反正最后都会被发现她是假的岚姬,与其被大公子责难,干脆这时候给大公子坦白了。   “在济城的时候,我被连舟抓了。当时我就和连舟说,我不是岚姬,只是他听信公主赵惠的谎言,不信我而已。其实,真正的岚姬还在海晏侯府,公子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查。”楚岚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   她自曝身份,就是想先摆脱姬夫人的身份。   她这些天也打听清楚了,姬夫人就是姬妾,地位低下,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讨好男主人,讨好女主人,没有自己的尊严和未来。对于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来说,这样的人生太可怕了。   楚岚跪首说的,看不到颜元真是什么表情。她说完,汤池房就没别的声音了,静的可怕。   也不知他到底相信没。见公子元真迟迟无反应,她正准备抬头,偷瞧公子元真的表情,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强硬托起她的脸。   公子元真带着薄茧的手指掐着她的下颌,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凤目没有之前看猴戏的戏谑,只有凛凛寒气,带着怀疑、探究、警惕的目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扫视。   他的手泡过热汤,手指的温度炙热地让人窒息。楚岚屏住呼吸,心脏有一刻的骤停。他的目光咄咄逼人,令她下意识敛目游移避开。   不过,很快,她又睁大眼,昂起头,直视颜元真。她又没说假话,干嘛要心虚。   颜元真对岚姬的印象不深,也从未见过她。是连舟说她是岚姬,在阵前,海晏侯也认她是岚姬,他便从没怀疑过。   却不想,这人竟然说自己不是岚姬。   这女姬面容姣好,眉如月,瞳似珠,唇如樱,肤似雪,姿色上乘,细皮嫩肉的,绝不是一般庶民。   可她要不是岚姬,那又能是谁。   颜元真半信半疑,“你不是岚姬,那你是何人?”   楚岚跪在地上,被颜元真突然强迫扬起脸,修长的脖颈与脊背形成扭曲的弧度。   一直保持这样难受的姿势非常累,但她又不敢妄动,“是海晏侯的族人。”   海晏侯的族人,传说中的隐士大家?颜元真掐着她下颚的手紧了紧,“可有证据?”   楚岚扯了扯嘴角,“我识得海晏侯族中密语,大公子您不是知晓的么。”   颜元真松了捏她下巴的手,盯着她,拧眉沉思。   她立刻跪得笔直,挺直腰背,任由他打量,拍起他马屁来,“这些日我观察大公子多时,大公子勇武善战,十分佩服敬仰,愿意投大公子门下,做食客,为大公子效劳。”   孟易川不是投赵太子丹门下做食客发迹么,那她效仿好了。   现在她落到颜元真手上,不做他姬妾,就得拿好处出来。她没办法逃走,那先虚与委蛇,做他食客好了。   如今世道,王公君侯广纳贤士门客,为自己攒名声威望。在这里做文化人,比做后院姬妾强多了。   “你一女子做食客?”刚才还沉默的颜元真怀疑地觑她。   楚岚知道这里对女孩子有偏见,这个时候,人口不多,注重生育。   世人对女子的认知,就是在后院伺候男人,生孩子。女人在这算是资产,可以交易的那种。貌美女子更甚。   公子元真的目光如无形的压力,迫着她。   楚岚咬紧后槽牙,极力为自己争取,“赵太子丹门下有女门客,诸葛丘洛。她也是女子。大公子比赵太子丹英明,不该轻视女子。”   颜元真倏地一笑,他峰眉舒展,笑得肆意轻慢,逗弄道:“本公子就轻视如何?”说着,还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抓住她的衣襟,将跪在汤池边的她,拉到了汤池里。   突然来这么一下,她惊呼一声,摔入汤池中。身体失重,双足刚踩实汤池底砖,腰间便是一紧,竟是被他按在了汤池壁上。   “大公子!”瞧他离自己这么近,楚岚心口一慌,双手在他胸膛前推拒,急道:“我不是岚姬,非你姬妾,你不可动我。”   颜元真手指在她俏脸上流连抚摸,凤目恣意,神态慵懒,“可是,本公子未瞧见你有做食客的本领,倒是心悦你颜容甚美。”   被个妖孽大帅哥调戏说自己长得美,要是以前,楚岚还会高兴,但是现在不了。   她怕。   楚岚呼吸急促,“大公子未给我机会展现本领,怎知我不够格做食客。我对大公子您有没有用,大公子可以对比着海晏侯对赵太子丹的助益。海晏侯能帮赵太子丹的,我也可以。”一边说,一边观察颜元真的表情。   颜元真只是随意地勾了勾唇,看她的目光带着深意,幽深的褐瞳不悲不喜,没有之前的张狂肆意和顽劣。   他好似静了下来,在深思。她瞧不出他到底是喜悦她和孟易川一样,可以帮他,还是不喜她拒绝做他的姬妾。   这个人——心思难测。   心底浮出被掌控的恐惧来。她总算是深刻体验到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了。这个时候,她不正是在祈盼他能放过她么。   颜元真忽的松开楚岚,赤身拾级而上,出了汤池,一语未留,就这么走了。   楚岚呆怔在原地。他就这么走了?也不说是同意她做食客,还是不同意。   什么都不说,吊着她,令她魂不守舍,不安宁。   最讨厌这种吊着人的,令她心生出了惶恐。她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这种焦虑的滋味。真是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出了汤池。   女奴进来,帮她换了件深衣。她惴惴不安地往自己住的地方回去,在路上遇见了探头探脑的息娘。   息娘一见她,上前行礼,“见过夫人,奴听大公子回来了,有些担心夫人您呐。”   楚岚心头有事,含糊地点头。   息娘与楚岚并行,顾忌后面的女奴,她小声道:“连舍人寻人吩咐厨房,让奴准备夫人与大公子的膳食。夫人可有想吃的菜否?”   楚岚脚步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息娘这是在提醒她趁机给大公子下砒-霜呢。   楚岚并不打算这么做,她淡淡道:“刚才我在汤池惹恼了大公子,大公子会不会和我一起吃饭,还是问题呢。我也没什么胃口,你随便做点吧。”说完,怕息娘还催她下毒,她就甩袖,加快脚步走了。   楚岚本以为拒绝大公子做他姬妾,大公子会恼火几日,不来找她。却不想,等到了饭点,息娘来摆案的时候,颜元真就进来了。   “奴见过大公子,”息娘在颜元真面前胆战心惊地跪叩。   颜元真未看她一眼,他没有穿甲胄玄袍,而是一身朱红深衣,衬的他眉目飞扬,行走张狂。   楚岚瞧他,就想起汤池里被他掌控的后怕,心惊肉颤地给他行礼,“大公子……”   颜元真好似没把汤池的事当回事,还是怎么的,眉开眼笑的,没有在战场上打仗时候的阴戾。   他坐下,心情甚好地主动给楚岚呈汤,“你尝尝这汤滋味如何?”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楚岚不习惯,甚至背后发毛,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种胆寒。   有外人在场,她不好拒绝,只能尴尬地喝了,“还不错。”   颜元真这才喝了,缓缓道:“你喝了,看来是没下毒。”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如雷一样,“轰”的,炸的楚岚、息娘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息娘脸色惨白。   楚岚第一反应,就是颜元真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息娘给她砒-霜,撺掇她毒死他的事。   她正心惊时,息娘却是向前膝行,朝颜元真拼命磕头:“大公子,是岚夫人想要给海晏侯报仇,逼奴给她砒-霜的。” 第15章 此女狡诈   “你!”楚岚愕然看向冤枉她的息娘,明明从头至尾,一直是息娘撺掇她替海晏侯报仇,主动给她砒-霜的,现在事败,竟然栽在她身上。   息娘恐惧公子元真的狠毒,事败之后,只想着把自己摘出去。   她“砰砰砰”磕头,声音慌张中掺着胆破的惶恐,“公子,不止如此,岚夫人还备了匕首和凶簪,她主动带利器于身,想刺杀公子您。奴念夫人当年旧情,不停相劝,夫人已是答应奴收手,不伤及公子,因故,奴.才未告知公子您。”   瞧瞧她这话,所有的罪过都成了楚岚的,是楚岚想刺杀公子元真,而楚岚没朝公子元真下手,完全是她相劝的功劳。   楚岚气到极致,笑了。什么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这就是!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卑鄙之徒!   颜元真笑眯眯地转着手里的酒爵,红袍微敞,懒散地看楚岚,“哦,竟是如此。”尾音压得低沉绵长,轻柔悦耳。   什么如此如此,大公子竟然还相信这小人的话了?想到他的手段,楚岚抿唇,冷冷盯了息娘一眼。   这人把自己架在火把上烤,置自己于死地。她要是再有所顾忌,容忍她,由着她栽赃,成功洗白自己,那就是她傻。   楚岚案前起身,从腰间拔出息娘送给她的匕首,走近息娘。   息娘见她冷着脸,又拿着利刃,以为她想杀她,吓得往后倒着跪爬,黑溜溜的眼警惕着,“你、你要干什么?大公子在这,你就是杀了奴,大公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岚蹲下来,手里把玩着匕首,淡淡道:“大公子为何要杀我,我又不是想要复仇的岚姬。”   息娘呆滞了下,“什么?”   楚岚歪着脑袋,“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我的脸,我可不是岚姬。”   息娘瞪着眼,因着楚岚不像是扯谎,她不由地顺着楚岚的话走,仔细观察她的脸与岚姬的不同。   以往忽略的不少细节一一呈现。息娘不是没发觉过楚岚长相有几处不妥,但是所有人都说她是岚姬,她也只觉得自己是记错了,而不是怀疑她不是岚姬。   眼下她栽赃诬陷岚姬,岚姬却无胆怯,反而自信,不同寻常。   息娘看她从容不迫,说的不似假话,大公子也慢慢啄饮,并无反对,心里信了大半,面前的女子真不是岚姬。   “你不是岚姬,那你是何人?!”息娘凭着直觉,感觉自己可能中了圈套。   果然,面前长相比岚姬艳丽许多的女人,轻轻道:“我是何人,你不用知晓。海晏侯亡了,我猜到有人会行刺大公子,所以假扮成岚姬,做诱饵,吸引你这样的人上钩。你看,你不就上钩了?以为我是岚姬,海晏侯亡故,我必会伤心欲绝,对大公子心怀恨意,所以就三番四次撺掇我毒害大公子。”   说至此,楚岚故意学大公子,笑得像狐狸,得意道:“看来我是装的太像了,都这个地步了,你竟然还不相信,说你笨你就是笨。也不想想,你给我砒.霜,给我匕首,可你只见我忽悠你要凶器,却不见我对大公子下手,竟是一点没怀疑过,笨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个蠢妇!”   楚岚在息娘面前一副“你被我骗了,你真蠢”的鄙视脸,息娘气得脸色发白,“你骗我!你竟是骗我的!!”知道自己中计了,那大公子岂不是知道是她有报仇之心了?   她瞳孔惊惧变大,害怕得牙齿颤抖,发出“咯咯”声音,全身哆哆嗦嗦的,犹如筛糠。她快手快脚膝行至案牍前,这次磕头比刚才真心实意多了。   石砖“砰砰”响,额上也红肿出血,声音破锣刺耳,“大公子,饶了奴,饶了奴,是别人逼奴的,是有人逼奴的。”   楚岚看息娘自己承认了罪行,松了一口气,提起袖子抹了额上的虚汗。   她刚才使出浑身解数,装的那么镇定,心里发虚的不行。她这次临场发挥,嘴角僵硬,生怕被息娘看出来,怎么都不肯承认。   好在,结果是喜人的。大公子必是明白她是无辜的。   她往主位上瞧去,就见公子元真目中闪着光,竟是赞赏点头,“你这女姬诈她认罪,倒是狡诈,然,本公子甚喜。”   楚岚被他夸狡猾,被他喜欢,可高兴不起来。她严肃着脸,给公子元真行礼,“大公子,现在可看清了,到底是谁想害公子您?”   息娘这下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什么假扮岚姬,不过是忽悠她的话。   息娘恨恨看着楚岚,“你竟骗我!!岚姬,你可是侯爷最宠爱的女人。侯爷生前对你那么好,你却转身投入他人怀抱。你就是个白眼狼!”   楚岚正要开口说她还真不是岚姬时,颜元真将手里的酒爵砸在息娘脑袋上,大笑,“她骂你骂的对,愚蠢蠢妇。蠢如猪牛,就别做人丢人现眼。”他奚落几句,立刻喊:“连舟!”   一直候在门外的连舟立刻进来,给公子行礼,“公子。”   颜元真刚才还笑的脸立即转阴,阴测测道:“谋害主上,何罪?”   连舟:“可凌迟,可汤刑,可车刑。”   息娘听了,两股战战,尖叫一声,竟吓晕过去。   颜元真冷嗤:“胆小如鼠,也敢害主。蠢。”   楚岚也是冷汗涔涔。万一她被息娘陷害了,那受刑的岂不是她了。   她看着昏过去的息娘,却是想,如今不过是杀人未遂,便要受此死刑,她承认,她不忍。   楚岚咬唇:“大公子,息娘错了,但罪不至死,要不就关她一阵子,罚的她知错为止。”   话音刚落,便瞧颜元真和连舟都拿奇怪的目光瞧她。   颜元真一脸嫌弃:“妇人之仁!”   他的小狗腿连舟忙解释:“小人知夫人心善,可是这息娘是犯上,要是她留着命,别的下人见状,以为犯上无害,便不敬冒犯公子,那岂不是乱套了。”   楚岚知道息娘必死无疑,心有不忍,不敢再想息娘的下场。   她暗暗记下,这里不是现代,这个地方有它自己的规矩律法。   要是得空,还是得学一下,免得哪日犯错了,自己莫名其妙就获罪死了,那得委屈死。   连舟叫人抬走息娘,自己也退下,屋内就剩楚岚和颜元真二人。   在楚岚眼里,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已经没胃口用食,倒是颜元真没受什么影响,自顾自地箸筷。   心真大。   她静静看着他进食,神游起来。   息娘死了,以后的饭菜没人做了。也不知厨房其他人做的如何,入不入口。   还有,大公子知道砒.霜之事,那就是一早就怀疑她,或者是息娘会给他下毒吧。   看来,她身边眼线挺多的,说不定她在郡守府,遇见谁,和谁说了什么话,大公子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以后她说话做事可得提防着点,千万不能被这个动不动就杀人的大公子记恨上,咔啦一下没了小命。   最后,也不知大公子怎么想她做食客之事,一直这么吊她胃口,实在是心神难安。   楚岚趁公子元真进食的时候想着怎么问出口,等他叫女奴撤案,楚岚上前捧着息娘之前给她的匕首。   既然公子元真有眼线,知道她留着匕首,她还是解释一下,让他放心,自己没有刺杀他的意思。   她双手高举匕首,垂首解释:“大公子,当初息娘撺掇我给公子下毒,给我匕首和凶簪,我将计就计收下,准备等公子回来,再告诉公子的。不想公子早已觉察,公子果然高明。”   她捧了公子一顿以后,又犹豫道:“现在息娘伏法,这些武器没了作用,我便扔了。”说着的时候,她还有些心痛。   毕竟,这些武器她是想用来护身的。就这么丢了,实在是可惜。只是现在不丢,她又怕让公子元真误会,只能忍痛道。   颜元真坐在了低矮的榻几上,吃饱了,脾气也好了些,脸色缓和,没了之前的阴沉,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那些武器随便你怎么处置,反正再多几个,你这弱妇,也伤不到本公子。”   这口气真大。   楚岚呵呵,腹诽几句,不过很快又暗自高兴起来。既然他说了随她处置,那她自己留着用也行了。   楚岚心喜,看颜元真,稍微顺眼了那么一下。   不过可惜,很快又破功了。   颜元真吃饱喝足,面露疲乏,他倚在榻几上,随意道:“过来,给本公子捏肩捶腿。”   楚岚:“!!”她给他捏肩捶腿?!啊啊啊,他还真敢想啊!!   她恨的直咬牙。这可不是食客该干的事吧,这货压根就没把她之前的话当真,还自顾自地把她当姬妾使唤呢。   楚岚憋屈,“大公子,那日汤池……”   颜元真不耐烦打断:“连舟已去查你身份,未查证之前,不论你是食客,还是姬妾,都是本公子的人,让你给本公子捏肩捶腿,难不成委屈你了?”   楚岚心中已在磨刀,磨牙道:“不委屈。”   颜元真“哼”了一声,便阖目,趴在榻几上,似是睡了过去。   楚岚摊开手心,痛惜看着自己白嫩的手掌。她都没给她爸妈捏肩捶腿过,现在竟然要把第一次献给他,实在是心痛。她发誓,等她回家了,她必定好好伺候她爸妈。   楚岚给颜元真捏肩的时候,心里悲痛,用力过猛,他竟是醒了,阴着脸:“你捏那么重作甚!难不成伺候本公子,心有怨言?”说着说着,眼珠子似是往外冒着呼呼的火苗。   楚岚回过神,慢吞吞道,“对不起,大公子,我天生力气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冰果”的营养液~~~么么你。 第16章 逃跑计划   颜元真沉着脸,端详起楚岚的脸,想找出心虚来。   可惜,她双眼带着如孩童般无邪的纯粹,好似真如她所说,她不过是天生力大,不是故意捏疼他的。   这抹疼,还令他想起在赵营。她力道确实大的很……他劫她走,她上手挠他,挠的他蹭了血,七八日才好全。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颜元真心口堵的慌,他向来睚眦必报,转眼便斜睨楚岚,薄唇轻启:“看来,你确实不适合做捏肩捶背伺候人的活,罢了,你以后无须这般伺候本公子。”   咦,总算不用伺候他了!   楚岚双眸刚一亮,颜元真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榻几边的佩剑,“把大衍剑取来。”   “是的,大公子。”楚岚想到自己不用给颜元真捏腿,心情舒爽,去榻几旁。   大衍剑是大公子的佩剑,一米多长,有些重,她握着剑柄提不动,就只能如抱西瓜一样抱着,走起路来,腿都沉重八分,脚步蹒跚。   她吃力地抱着大衍剑,至榻几前,“大公子,剑到了。”   颜元真椅在榻几上,笑眯眯道:“你这女姬力大,本公子平素知人善用,未到燕都前,你便做本公子的抱剑侍从。”   楚岚脸一僵。什么,让她抱剑?   大衍剑如西瓜那般重,一直抱下去,可不要把她累瘫。   她小嘴微张,想说她拿不动,却正好撞见颜元真双目中的黠光和嘴角幸灾乐祸的得意,她明白过来。   他纯粹就是作弄她!   楚岚心头恼怒,可他是大公子,她又不能发作出来,只能憋着气,抱着大衍剑,站在榻几旁,郁闷道:“是的,大公子。”   颜元真“唔”了一声,又阖目沉沉睡去。   楚岚抱着剑,手臂已是酸痛。瞧他看不见,干脆轻轻放下沉重的大衍剑,置于地上,微微吐口气。   她看向榻几上的颜元真,那双迫人的眼一闭上,没有作弄人时的幸灾乐祸,和.时而阴沉、时而嫌弃的表情,倒显出他完美的面庞。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容安详,少了杀伐血腥之气,精致的五官勾勒出无害的妖精模样。配上炫目的红袍,如妖孽出世。   楚岚心里嘀咕,好看是好看,不过一睁眼,妖孽俊俏之气,就被他那作天作地的嚣张恶劣模样,给破坏了。   谁见着他,第一反应绝不是欣赏他好看,而是惧怕他使坏来着。   她和他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不过四日。瞧瞧他都对她干了什么?   抓她去威胁孟易川,关押她饿她肚子,在赵营被他掳走,还成了他的姬夫人,一下要她捏肩捶背,一下要她抱沉重的剑,真是个爱折磨人的!   一想到以后日子说不定水深火热,眉头立刻耷拉起来。   好想逃!   必须逃!   楚岚趁颜妖孽睡着,轻手轻脚抱着剑,坐到案前,执笔奋笔演算逃跑计划起来。   先做食客,取得颜混蛋的信任,到时候她可以自由出门了,放松他的警惕,再找机会逃走,去积河滩,找回家的路……   *   颜元真一睡,便睡到了日暮时分。他一醒,楚岚怕他又要叫她伺候他,立刻喊女奴进来,给他净面净手。   颜元真刚醒,眼神慵懒,“什么时辰了?”   楚岚这些天背了时辰表,看了外头澄黄的天、映日的晚霞,垂首道:“公子,酉时了。”   颜元真总算正眼看了她一眼,“去找件能入眼的裳衣,夜里郡守府开宴,届时你随侍。”又看向楚岚怀中抱着的大衍剑,加了一句:“抱着剑。”   “是的,大公子。”楚岚垂首,无精打采。完了,宴席上她又要被颜元真折腾了。   楚岚让女奴打开箱柜,找适合的衣裙,去隔间换衣去了。   连舟听闻大公子醒了,连忙寻来,叶魁和嵇剑也跟着进屋舍。   “公子,王后送了密信来。”连舟呈上一长匣,掏出锁钥,在大公子面前,打开长匣,取出里面裹好的布帛。   颜元真让他们坐下,再打开布帛,他一目三行,看到底后,脸立刻阴云密布,冷着脸将布帛砸到了连舟怀里,“你们也看看。”   大公子暴怒着脸,连舟就暗道不好,他慌手慌脚地打开布帛,看完便知大公子为何生气了。   “大王这也太偏心了!”连舟气愤道。   大公子辛辛苦苦打下赵国两座城池,大王竟然要大公子归还给赵国!   而大王也不是没向赵王要条件的,他拿大公子打下的两座城池,交换在赵国做质子的质子从。   颜国如今,除了了无音讯的太子值,大王膝下就剩下大公子,和远在赵国的质子从。   大王叫质子从回来,不就是想用质子从,对抗大公子吗。   让大公子交出打下来的两座城池,交换自己的敌人回来。想想就呕血,好吧。   在连舟心里,大公子千好万好,他就不明白了,大王怎么就这么讨厌大公子呢?!   今年公子治、公子戟联手夺大王之位,是大公子杀了他们,保住了大王的命。大王不仅不感激,反而屡次刁难大公子。   连舟不平,怒道:“大公子,我们干掉质子从。”让大王憋屈去吧。   “大公子,我去赵国,暗杀质子从。”嵇剑英气的脸也是忿忿,抱剑响应。   嵇剑爹是大公子剑术师傅,他和大公子是师兄弟。嵇剑又爱慕大公子妹妹朝歌公主,所以向来把大公子的事,当做自己的事,自然见不得大公子受委屈。   叶魁是大公子弟弟太子值的心腹将领,当年太子值离家出走,将门下一干将士门客塞给大公子,他便留在大公子身边。他素日寡言少语,沉闷的近乎发憨。此时不发一语,只等着听大公子吩咐。   颜元真见他们为自己鸣不平,刚才黑沉的脸缓和了些,可依旧阴沉。   想起颜崇王,颜元真眼中满是阴霾,“既然父王如此想念质子从,那就让质子从回来吧,反正燕都无趣,多一个质子从,也让本公子开心开心。只要质子从不觊觎王位,不挑衅本公子,便随他去。”   颜元真一直认定王位的继承人是他可爱的弟弟太子值的。   今年公子治、公子戟要夺他弟弟的王位,颜元真自然不肯,便干掉他们。   那质子从最好也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放过他的。   连舟和嵇剑还是为大公子委屈,不过大公子发话了,便没再作声。   楚岚挑好参加夜宴的素雪曲裾回来。   她上次被大公子颜元真讽刺衣服穿得太艳丽,这次干脆就挑了白衣,让大公子没法再挑她的刺。   她一踏进屋,感觉气压低沉,不由放轻了脚步。屋内还多了几个人,连舟他见过,其余两个男子并不识得。   连舟给楚岚作揖,“见过夫人。”   嵇剑和叶魁也跟著作揖。   楚岚笑了下,颔首点头,再上前给大公子行礼,却惊人地发现——   大公子阴沉着脸,像是要吃人一般地……看着自己写着逃跑计划的竹简!!   天!!   大公子怎么突然翻竹简了?!   上面可是她忽悠大公子,得到他信任,再逃跑的计划!   难不成他看懂了,所以大公子脸色才这么难看?!   应该不会的吧,不是说不认识字的吗。   她猜疑着,心跳砰砰加快,有些懊恼自己不够谨慎,心里再如何担忧,面上一派从容,“见过大公子。”   颜元真略过她素白的裳裙,没再出言挑刺,而是指着竹简上的“颜”字,冷冷道:“这是‘颜’字?”   楚岚知道纂体的“颜”和简体字的相像,必是认出来了。“颜”字实在是太像了,她说不是,反而更容易引起颜元真的怀疑。   在颜元真盯视下,她犹豫了下,点点头,内心祈祷颜元真不会再问下去。   不过老天爷没站在她这边,颜元真接着指“颜混蛋”的“混”字,面色不善道:“这又是何字?”   楚岚眼皮跳了跳,勉强镇定,胡诌道:“湿,被水沾湿的‘湿’字。”   颜元真沉着脸,紧紧盯着楚岚,“不是‘元’字?”   楚岚赶紧摇摇头,“不是。”   “本公子名讳如何书写?”颜元真似是不信,瞳仁幽深发暗。   楚岚立即执笔写下“颜元真”三个字,好在三个字纂体与简体相似。   颜元真脸色好了点,他瞥了楚岚一眼,“本公子还以为你暗地里咒骂本公子。”   “怎么会呢。”楚岚心道,你还知道你讨人厌啊。就算要骂,那也是心里骂。   颜元真不信,不过也没说什么,继续拿着竹简,在上面挑字认。   楚岚胆战心惊地混说了几个,她试探问:“大公子可是想学我族中密语?”   颜元真耷拉下嘴角,一脸不愉,“怎么,你不愿意?”   “没,没有,”楚岚干笑。   “闲来无事,你便教本公子,直到本公子能看懂海晏侯那些书为止。”颜元真向来多疑,他对楚岚的忠心,保持怀疑。   怕她译书时不尽心,或者有所隐瞒。他更相信自己,更愿意自己学会这密语,然后再认读海晏侯的书。   而且,还有更深一层的周全考虑。万一哪日楚岚突然和海晏侯一样,死了,跑了,失踪了,颜元真自己会读密语,也就不会受其影响。   楚岚怕再认下去,她逃跑计划就要败露了。正好外头郡守和郡守府夫人管氏来了,请大公子入席宴会。   她忙道:“大公子,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走吧,这认字以后得空,再认就是了。”   颜元真颔首,将手中的竹简递给连舟,“收走,明日再认。”   楚岚:“!!”啊啊啊,那是我的逃跑计划啊,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7章 抱大腿(双更合一)   连舟恭身接过大公子手中的竹简,卷了卷,塞进袖中。   楚岚眼神跟着竹简,待竹简消失在眼前,她在连舟袖口转了转,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要是继续认字下去,她的逃跑计划一定会曝光的。还是找机会,从连舟那要回来才行。   一边想着,她抱着大衍剑,尾随颜元真出了屋舍。   门外郡守和管氏见到大公子,小腿哆嗦,诚惶诚恐地引路,“大公子、夫人这边请。”   颜元真阴着脸,上了廊道,王后的密信里的消息令他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息娘欲害本公子,她交待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她,你们可知是何人?”   郡守和管氏还不知道息娘已经暴露,被抓了,现在突然听见,傻怔了下,齐齐倒吸凉气。   管氏还好,郡守就是个胆小的,一想到有可能暴露了,再思及大公子的阴毒手段,吓得左脚踩到右脚,身子一歪,幸好管氏在一旁,立刻扶住他。   管氏心里暗骂郡守不中用,还是要她出头,管氏面上道:“竟有人敢对大公子不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颜元真负手哼了一声,瞥了郡守和管氏几眼,“这幕后之人确实猖狂,既然犯到本公子头上,本公子必不会放过他们的。你们说抓到以后,该用什么刑罚好呢。”   郡守脸白了,管氏恨恨地捏了他一下,警告郡守镇定些,然后对大公子建议道:“敢对公子不敬,自是千刀万剐不为过。”   “有道理。”颜元真意味深长瞥了下,喊了连舟:“连舟,你把息娘交给他们。”   又对郡守和管氏道:“你们审问息娘,必须揪出这幕后之人。要是揪不出人来,唯你们是问。”   郡守和管氏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脸色发白。   他们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只是,大公子直言点名,他们逃不过,只能苦着脸接下。   这幕后之人就是他们,大公子要揪出人,他们去找替罪羊就是了。   管氏将目光定在了垂头不语的楚岚身上。这可不就是现成的替罪羊么。她有了主意,心中大定。   楚岚没注意到管氏奇怪的目光,她抱剑,低头跟在大公子身后,绕过两庭院,便到了宴厅。   门口有美貌男童,见到他们,立马唱道:“大公子到,郡守大人到。”   浑厚的唱音一落,厅内喧哗之声一滞,犹如突然被掐了喉咙一般,颓然没了声响。   楚岚跟着大公子进去,垂着的脑袋微微往侧面一瞥,就见宾客个个如临大敌,那脸严肃的像是马上要受刑似的。   她今日被大公子给折腾的够呛,见他们如此,不免同病相怜。   不过,与此同时,内心也涌出了奇怪的愉悦感。通俗点说,原来倒霉的不止她一个!   这些人比她还要怕大公子,瞧见他们这番局促胆怯之态,对比自己之前面对大公子,被压制的郁闷,总算散了些。   宾客齐齐向颜元真一揖,战战兢兢:“见过大公子。”   颜元真赤袍一掀,坐在精致的宛席上,下巴一抬,尽显傲慢:“坐。”   楚岚被管氏引到了颜元真右手石阶下的几案前,她刚要坐下,颜元真睨了一眼,“过来斟酒。”   大公子这吩咐人的语气,着实令她不爽,她嘴角一撇,心里再是不愿,也只能过去,“是。”   她跪在玉几旁,手持大酒樽,倒满大公子的酒爵。   接下来,歌姬和乐师鱼贯而入,席间丝竹声响,轻歌曼舞,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数十位乐师或是弹琴敲钟,或是奏瑟吹笙,还有些楚岚不认识,形状奇怪的乐器,奏起舒缓祥和的礼乐之声。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身姿窈窕的曼妙舞姬青衫飞袖,踏着管弦钟磬的节奏,穿行席间,言笑晏晏。   刚才还冷清的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宾客自在了些,一个一个地自报家门,专门捧大公子起来,纷纷敬酒,祝贺公子凯旋归来,“公子这次打退赵兵,彰显国威,实在勇武,乃颜国之福啊。”   颜元真被夸了,脸依旧臭臭的,用十分阴冷的目光盯着那些夸赞他的宾客。他能不清楚,这些人面上赞他,心里还不知怎么骂他呢。   宾客尴尬,勉强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内心都疯了。   大公子万年冷场王,果然名不虚传。夸赞的人越来越少,才热起来的气氛瞬间冷了。   见他们不敢笑又不敢哭,表情僵硬,扭曲着脸如丑角,颜元真这才笑了,阴沉的戾气化为虚有。   他执起三足酒爵,慢慢欣赏下面每个人的表情,百无聊赖道:“诸位面色不佳,想必是歌舞看厌,佳肴吃腻,如此便投壶助兴吧。”   “岚姬,”颜元真眯眼笑,喊了楚岚一声。   “在。”楚岚本来在看歌舞的,闻言心里一个“咯噔”,不知大公子突然叫她做什么。   “你代本公子与诸位投壶。连舟担司射,数箭。胜者赐席,输者饮酒。”   楚岚一愣,暗叫不好,她又没玩过投壶,输多了,她可不得喝晕了。   她动了动唇,小声道:“大公子,我不善酒,要是醉了,言行无状,可不就丢公子您的脸面了。”   颜元真啄了一口酒,坏心眼地嘴角上扬,“那你好好投壶,不输不就行了。快去。”   楚岚:“……”   连舟已经叫了郡守府下人,抬上靶壶和几十支簇箭。   楚岚被赶鸭子上架,手里被塞入五支簇箭,靶壶广口细颈大腹,放在厅中央,离她五六米远。   她聚精会神投了五支,一支未中。   连舟是司射,相当于裁判,他笑嘻嘻给楚岚作揖:“岚夫人一箭未中,手气不佳啊。”   楚岚抿唇,哎,她一箭未中,必输无疑。   看向大酒樽,平日喝的酒液和果酒差不多,从没醉过。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输的,这里的人肯定比她擅长玩投壶,而且他们人多,单算概率也比她获胜几率大。   却没想到,接下来,每个宾客投壶,也和她一样,一箭未中。   因为楚岚代表大公子,坐庄为主,这些宾客就算输,每人全部罚了三杯酒,还将座下的席子摞到她的席位上。   酒过几巡的功夫,楚岚偶有运气好,投中胜了。   不过其余宾客像是说好的一样,全都没中,把自己席位的席子全输了,而楚岚席位的茵席就摞到了腰间……   楚岚不蠢,立即明白这些宾客完全是让着她,或者说是让着大公子。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赢。   她看向大公子,大公子似是早就猜到如此,笑眯眯地看着下面喝的面红耳赤的宾客,心情很好,进宴厅前眉宇间的戾气阴郁全都没了,眉开眼笑着。   一位郡丞似是不善饮酒,三杯就倒,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砰”的歪到了地上。   颜元真看得通身舒泰,他扬了扬下巴,叫人抬这位三杯倒的郡丞下去以后,笑道:“好了,投壶只为助兴,要是再有人喝败了,可就不美,诸位回座,入座吃喝随意。”   其他宾客满心愤怒,什么助兴,根本就是戏耍他们,助大公子您一个人的兴致吧。他们也不敢把情绪露在脸上,面颊都沾着两坨红,脚步不稳地被自家夫人回了座。   楚岚席位和他们不一样,她席位上是席子太多,都摞到她腰上了,反而坐不了。   她正想叫连舟把席子弄走,颜元真却朝她招手,“过来,胜了这么多回,赏你一杯酒。”   楚岚不能拒绝,只能跪坐到他右侧,一旁女奴呈上一杯酒爵,她饮了一口,入口浑厚,有些像米酒,不过没那么甘甜,比平日喝的果酒还要酸一点,舌头还被辣了些。   颜元真笑道:“你倒是厉害,替本公子赢了这么多回。”   “托公子的福。”楚岚讪笑。这人好无耻啊,她不相信,他不知晓这些宾客都是主动认输的。   颜元真心情好,大手一挥,让连舟撤下楚岚席位上多余席子,放楚岚回到自己席位上,命女奴将他案上的羊肉割了一半,赏了她。   楚岚见他不再折腾她,松了一口气,专心喝酒吃肉。   这次宴席上的膳食与平日厨房送来的不同,要说区别,那就是平日她吃的是小菜,这里是大菜。   牛羊鱼鳖,桃杏枣仁,应有尽有。   虽说没什么调料,不过胜在肉食原汁原味,加了点盐,还算入味可口。   不过可惜的是这里素菜很少,吃肉吃多了便腻味,得混着酒,下口才爽利。   楚岚在这吃吃喝喝,那头颜元真又在找茬了:“郡尉何在?”   “下官在。”郡尉闻言,立刻上前。他虽然也喝了七八杯酒,不过身为将领,常日便喝的多,便没醉。   颜元真哼道,“郡尉是吧。”说着,就往郡尉脸上砸酒爵。   酒爵里的酒液泼了郡尉一头一脸,他不知道发生何事,惊的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大公子,息怒。”   在场的宾客不察大公子突然发难,看过来的目光变成了狐疑不解,或是瑟缩胆怯,亦或是厌恶不屑。   颜元真居高临下地盯着跪着的郡尉,“本公子被赵军包围多日,你身为郡尉,竟然没带兵前来救援,看来你是想本公子早死。以你之为,其罪当诛。”   “大公子,这……”郡尉脸色青白,下意识看了郡守一眼。   他得知大公子被赵军围困之时,想出兵的,可是郡守带着大王的命令来,要他袖手旁观,他便听从,没有出兵。   上至大王,下至他们,他们都想大公子死在阵前,别回来祸害人,却是不想大公子在那般绝境,竟能死里逃生,暗地里都在骂海晏侯怎么回事,那么好的条件,竟然不一举进攻,弄死大公子,却只是困守,令大公子有可乘之机,逃了出来。   他们听到大公子安全的消息之后,忐忑极了。   大公子得胜归来,他们如缩头乌龟,想要大公子勿要记起他们旁观之罪。   大公子回来后,急着调兵去打赵军,还真没找他们麻烦。他们以为躲过去了,没想到,大公子在这等着报复他们呢。   郡守见郡尉看向自己,胆小的他脸立刻青了,生怕郡尉招出自己,立马朝他摇了摇头。   郡尉犹豫了下,凭着肝胆义气,沉默了。   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大王和大公子博弈的牺牲品。无论他如何辩解,以大公子睚眦必报的为人,必不会放过他的。   颜元真看着脸色灰败的郡尉,突然笑了笑,“不过,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与你机会,将功补过。”   郡尉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会放过他,傻了:“大公子要下官如何补过?”   “去赵国谈和,用本公子打下的两座城池,换质子从回国。”   话音刚落,全场震惊。   “这不妥!”郡尉第一个回神,“一个质子,怎可用两座城池来换。”   当今质子,虽为王孙后遗,但也算弃子。用一个弃子,交换实打实的城池,实是不明之举。   颜元真怎么会不知晓这个道理,只是,颜崇王已经打算用两座城池,交换质子从回来,膈应他。   等王诏下来,他不做也得做,他要是不听,那就是想反。他现在还不想反。与其让颜崇王说出口,不如他主动出击。   他要让天下人知晓,质子从归国的原因,是他颜元真下的命令,非颜崇王之意。   他颜元真对质子从有大恩。   世人对孝义名声尤为在意,做官途经也是从士人中,举孝廉。   虽然颜元真不屑这种虚伪做作、假仁假义的官制,他做事向来不按这规矩来,但不妨碍他利用这规矩,用道德压制别人。   质子从回来,不论他有什么心思,明面上绝对不敢对他不敬。要是质子从聪明,不和他作对。颜崇王想用质子从对付他,他何不把质子从拉到自己身边,气煞颜崇王。   想至此,颜元真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令下面的宾客抖了三抖。   宾客就听大公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质子从到底是本公子弟弟,是父王的亲生骨肉。昔年质子从离国赴赵,父王行行泪水,思念如狂。   如今父王膝下子嗣少,平日寂寞,思子之心尤甚。本公子心疼父王,不忍他寡欢,便迎质子从回来。只要能令父王开怀,别说用两座城池来换质子从了,就是十座也无妨。”   说至此,颜元真问宾客:“你们说是不是?”   郡守和郡尉对视。   大公子都说的很明白了,他是因为老爹颜崇王很思念质子从这个儿子,他这个儿子干脆就如他爹所愿,把质子从换回来。   这一看,你说大公子孝不孝顺?   你要是阻止大公子,那就是妨碍大公子行孝。   所有宾客被“孝”字一压,皆说不出反对的正当理由。   就算有人想反驳,可惜今儿喝酒喝过了,脑袋被酒糊了,运转的慢,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大公子问他孝不孝顺,做得有理没,他们只能违心地夸道:“大公子言之有理,孝顺感动尧舜。”   颜元真很满意,让郡尉翌日给赵王那边送和谈书,然后就令宴席散了。   颜元真走到门口,觉得有些奇怪,他回头看了下,就发现他的抱剑侍从还在案前吃吃喝喝,压根没跟上来。   他一皱眉,连舟机灵,立马小跑到楚岚身边,“夫人,走起。”   抱剑的女子抬起头来,她白嫩的脸颊泛着红晕,双目湿润。   她迟钝地看连舟一眼,又看了颜元真一眼,似是明白了连舟的意思,她抱剑起身要走,只是怎么都提不动大衍剑,用力过猛,反而倒坐在席子上。   她目光朝颜元真望去,有些委屈,“好重,抱不动。”   连舟蹲下来,在岚夫人眼前摆了摆手,见她迟钝地随着手摆动脑袋,便明了。岚夫人这是醉了。   他见大公子等得不耐烦,便单手抱着大衍剑,叫来女奴扶着岚夫人,跟上大公子。   颜元真回头见楚岚面颊染着红晕,不复先前的冷静持重,无语了。   才喝多少酒,就醉成这样,无用至极!   他鄙视了几眼,嫌丢脸,转头就走。   可惜醉鬼楚岚丝毫感觉不到他的鄙视,只觉得这人好眼熟。   啊,是那个很讨厌的大公子,那个抢了她逃跑计划竹简的混蛋。   楚岚皱着眉,推开扶着她的女奴,脚步打晃地追出门,却踩空了门槛,直接摔了。   颜元真听到身后的摔跤声,额头冒着青筋,眼里尽是嫌弃,他没转身,大步向前走,只是刚迈出两步,大腿就被人抱住了。   他脸一黑,低头一看,就见楚岚跪坐在地上,仰着脸,摇了摇他的大腿,双眼全是愤懑控诉:“大公子,你把竹简还给我。”   颜元真嘴角一抽,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心头恼怒,瞪了追上来的连舟:“成何体统,扯开她。”   连舟也没想到岚夫人醉了以后,竟然是这样的痴傻情态。   连舟蹲下来,要扯开楚岚,楚岚疑惑地看了连舟一眼,认出他后,立即看向连舟的袖子,竹简是在这的吧。   楚岚立即松开抱住颜元真大腿的手,拉扯连舟的袖子,生气道:“把竹简还给我,那可是我写了一下午的逃跑计划,记郡守府地图很累的。”   连舟正拉扯回自己袖子,闻言一惊,立马看大公子,就见大公子脸黑如锅底,将岚夫人扯了起来,咬牙切齿道:“逃跑计划?什么逃跑计划?往哪里逃?”   喝醉的楚岚情绪外露,对大公子的厌烦爬上了脸,她怒瞪大公子:“关你什么事,我要逃跑,干嘛要告诉你。”   颜元真:“……”   连舟:“……”可现在告诉他们“她要逃跑”的人,明明是她自己啊。   宴席的规矩,向来是贵人晚来早离,等大公子走了以后,其余宾客自是逐一离席。他们喝多了,被夫人或者女奴扶着出门,就远远瞧见岚夫人抱着大公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颜元真瞧见不远处,宾客往这边打探的目光,嫌弃地看着酒醉的楚岚,“连舟,把竹简给她。”   连舟连忙应“诺”,将袖中的竹简给了岚夫人。   楚岚高兴地抱着袖中的竹简,朝大公子得意洋洋:“哼,我要把竹简藏起来,让你找不到。”   颜元真对这笨蛋无语,他已无力瞪她。给了连舟和女奴眼神,让他们扶她回屋。   郡守给颜元真有安排另一间屋舍,他先回房,沐浴换了玄服,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楚岚屋内。   一进门,就见楚岚正和连舟玩游戏:“我藏好竹简了,你绝对找不到。找到了,我给你钱。”   连舟一脸扭曲地笑,“夫人,我找不到,绝对找不到,你放心好了。”   楚岚煞有其事地点头,“那就好,被你们知道我要逃跑,我还能跑吗。”   连舟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回头瞧是大公子,憋着笑,上前行礼。   颜元真:“她是何情况?”   连舟:“醉了,很糊涂,不过问什么,说什么,诚实的很。大公子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正是时候。”   颜元真挑眉,站在楚岚面前,“你是谁,何名,和海晏侯是什么关系,你的族人住在哪,取道多远?”   喝醉的楚岚依旧讨厌颜元真,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不高兴道:“不告诉你,再骚扰我,我报警抓你。”   颜元真脸一沉,连舟忙上前,“公子,要不小人问吧。”   颜元真也想确定楚岚的身份,虽然心情很糟,不过大事为重,还是黑着脸,坐榻几上,看着连舟问她。   连舟这人鬼精鬼精的,套话还真有一套。   很快就把颜元真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套了出来。   待楚岚沉沉睡过去,连舟小声问大公子:“夫人是不是疯了,编的谎话吧?”   颜元真沉吟,久久不语,最后只道:“明日起,嵇剑暗中跟着她。”   不是想跑么,先让人盯死她。   等他能识字,他就放她跑,让她回族里。他就摸过去,将她族里的好东西抢过来!   *   楚岚翌日醒来,有些头疼。她看着床几挂着的幔帐,眼中闪过疑惑。她不是在宴席上,看颜元真戏耍宾客么,怎么一眨眼就回屋了。   她顿了一会,猛地睁大眼。不会是她喝醉酒了吧。   她体质遗传她妈,喝醉就会睡着的人,最难得的是不会发酒疯。   她起身,女奴给她换衣的时候,特意问昨夜的情况,得知自己酒醉,平安无事地被扶回房,便放心了。   平日喝的都是果酒,那酒不醉人的。她满以为宴席的酒和米酒、果酒差不多,却不想后劲很足。刚开始没什么,后面就晕了。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楚岚放心以后,就开始盘算怎么从连舟手里夺回写着逃跑计划的竹简。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o(* ̄︶ ̄*)o等大公子摸到现代去,就请警察叔叔抓走吧。 第18章 攻略之手到擒来   楚岚心不在焉地用了早膳,叫来女奴:“你替我去看看连舍人在哪,我有事找他。你打探好,再回来报我,先不要打搅连舍人。”   女奴伺候岚夫人多日了,知道她和大公子不一样,好伺候,人美心善,抬眼小声道:“夫人要是寻连大人,便召他过来便是。”   楚岚摇头,“按我说的去做。”   女奴只得应“诺”,出去了。很快女奴就回来了,“夫人,连舍人一大早就随大公子出门,还未归。”   楚岚心头暗喜,“你去厨房跑个腿,早膳的‘茗菜’合我胃口,叫厨房送些干茗菜过来。”   “夫人,你要茗菜作何?”女奴讶异又奇怪。   “等你要来,你就知道了。去吧。”楚岚笑。那茗菜其实就是茶叶,是南楚那边传来。   可这里的人都只把茗菜当蔬菜吃,因为产量低,只供给贵人,寻常百姓还吃不到。她要来茗菜,就是拿来泡茶喝。   女奴前脚刚走,楚岚后脚就踏出门。有女奴要跟上来,楚岚直接喝停,“我随意走走散散心,你们不用跟上来。”   好在这里,就她地位最贵。她一摆脸色,她们便卑怯地点头。   楚岚见没人跟着,便朝外院过去,往连舟的客舍过去。   连舟不过是舍人,和大公子不一样,客舍外是无人把手的。   楚岚在郡守府眼里,贵为岚夫人,没人会拦她,她一路通行到连舟客舍。   她推开门进去,转身便阖上门,在屋内迅速翻找竹简。找了半晌,都没找到。   将竹简一一归位,楚岚蹙眉,不在连舟这,难道在大公子屋里?要绕过守卫潜进大公子屋,可没那么容易。   正低头沮丧的时候,门外传来听得不甚清晰的说话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有两三个人左右朝这边过来,楚岚耳尖,听出一个声音是连舟的。   连舟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镂空牖窗就闪过两个脑袋。她一惊,立刻矮身,钻入六足床几之下。   门被推开,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连舟,女的是管氏。   连舟笑道:“夫人,请上座。”   管氏上了榻几,声音透露着不自然,“连舍人,你着人寻我到这,说有要紧事,这到底是何事啊?”   “夫人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大公子要连某敦促你们,尽快抓到指使息娘刺杀的幕后主使。不知夫人可有查出什么来?”   管氏语气有些埋怨:“息娘舌头被割了,话都说不出来。她又不识字,已是什么都无法招供。这要查下去,可不容易。连舍人和大公子提一提,多给我们宽限时日。”   “夫人都开口了,连某自然会给大公子提一提,只不过……”连舟语气顿了顿。   管氏:“只不过什么?”   “近日连某发现了不少东西,和息娘案相关。夫人看一看,说不定对您抓出幕后主使有助益。”   从床几下看去,连舟给管氏看了什么东西,管氏沉默几息,忽的高音怒斥:“这是栽赃!我从没和息娘私底下接触过!息娘刺杀案,与我何干。”   连舟语气欢快:“是极是极,连某也觉得这是栽赃。就是不知这东西到了大公子那,大公子会作何想。是觉得夫人您冤枉呢,还是一气之下,将您和郡守大人……”他没说下去,管氏也猜的出来未尽之语。   管氏脸白了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连舟笑得贼兮兮的,“这要看夫人您的诚意了。”   “诚意?连舍人的意思是?”   连舟笑:“夫人,您就不要装傻了,连某在外头什么名声,您还不知晓。得罪大公子人甚众,可真死在大公子手里的也就那么些。这是为何,您还不清楚么。要不是连某压下您们的罪状,用自己的命涉险,替您们险险瞒过大公子,您们现在还不知道尸身被埋在何处呢。”   说着,语气转凉,“夫人真冤枉,还是假冤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管氏沉默良久,没再说自己冤枉,只问连舟:“要金几何?”   连舟笑,“夫人瞧着给吧,看您们的命值几金。”   楚岚窝在床几下,听管氏是撺掇息娘行刺的幕后之人,就挺吃惊的。没想到对她和气的管氏暗中竟然算计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最令她惊讶,目瞪口呆的是,连舟这么小人,竟然敢欺上瞒下,还索要贿赂,勒索管氏财物。连舟是想钱想疯了吧,竟然敢在大公子眼皮子底下玩这招。   她震惊之下,脑中突的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连舟对大公子阳奉阴违,她要是抓住了他的证据,那就拿捏住连舟的把柄。到时候她可以威胁连舟,帮她逃跑吧。   她心中暗暗记下,那头管氏犹豫许久,才道:“……容我回去盘算盘算。”   连舟想到金子要入账了,笑呵呵地送管氏出门,正要回屋,背后却被人打了一下,回头就见是嵇剑。   “你怎么在这,不是在……”   “夫人”二字未出,嵇剑就示意他闭嘴,然后手指了指连舟床几下。   连舟脑子灵活,嵇剑受大公子的命跟着岚夫人,嵇剑在这,那岚夫人也在。岚夫人来他这,能找什么,一猜便知。   连舟憋住笑,没进屋,阖上门,立刻跑到大公子那。大公子正在练剑,他站在一旁,将岚夫人藏在他屋的事说了。   连舟笑嘻嘻:“大公子,您说夫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竹简?”   颜元真收了剑,走进屋,“她自己藏起来了,就让她慢慢找。”   连舟憋住笑,“大公子,您说夫人是不是很有趣。”   颜元真无语,“你老提她作甚,管氏那边的事如何了?”   见大公子问正事,连舟立马正经起来,“我这证据实打实的,管氏和郡守畏惧大公子您威严,自是上套,准备花金子消灾了。”   颜元真颔首,专心擦拭大衍剑。   连舟继续道:“有管氏的金子,府内也有进账。就不知道她能给多少。哎。”   连舟为大公子心酸起来。想他堂堂大王嫡子,吃吃喝喝都要自己赚。大王也是天底下最无良的爹了。   大公子出生后,大王极其宠爱,刚满五岁便定了太子之位,可是大公子八岁那年,却突然厌弃大公子,收回了公子的封邑。养大公子满十五了,就赶出王宫,选了个破宅子给大公子做府邸。   这些年,大公子没有封邑,没有土地产的粮食进户,空有公子名号,要是只靠治栗内使每年发那么点岁禄。就那几车粮,哪里够大公子府上上下吃喝花用的。   王后、太子值和朝歌公主看不下去,还会自掏腰包救济。只是大公子拒收,他找了大王,兼了小司寇,平日没事就去抓个人去牢里,等着别人求到门下,搜刮一番再把人放走。   这么多年来,就靠搜刮劫掠,勉强养活一府的人。连舟也提议过找人做生意。商贾虽然地位低贱,但是互通买卖,赚的确实多。   可惜,大公子乱抓人,搞得燕都人人憎恨。   而且五年前,海晏侯放出话来,与大公子势不两立。燕都的人为了讨好海晏侯,立马孤立大公子,大公子派人做什么生意,都无人光顾,赚不到一枚刀币。   哎。数年心酸涌上心头,连舟心里反而恨了起来。   这次管氏和郡守想对大公子不利,本就罪该万死。用钱财换取他们的命,这还便宜他们了呢。他必须要借这个机会,狠狠宰他们一顿,让他们抱头痛哭去。   连舟想起一事,又道:“大公子,小人查到管氏想把息娘刺杀案,嫁祸到岚夫人身上,您说是叫管氏收手,还是让管氏继续给岚夫人设套,岚夫人被陷害以后,公子您再英雄救美,出面救她,如何?兴许岚夫人被您救了之后,为报答恩情,便爱慕大公子您,为您所用。”   连舟听了岚夫人来历以后,觉得岚夫人就是宝。既然如此,岚夫人要是能对大公子死心塌地,为大公子一心谋算,这样对大公子未来大业必有助益。   颜元真却是嗤之以鼻。昨夜楚岚酒醉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就算偶有狡诈,那也不过是小聪明,他还不看在眼里。   他哼道:“哪需你这般麻烦,又设圈套,又救美的。此女蠢笨,本公子攻下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连舟眼里,大公子千好万好,自然连连附和。   *   楚岚等连舟走了,屋内无人以后,便从床几下爬了出来,偷偷摸摸出去。   回了屋舍以后,女奴立马上前,也不敢问夫人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她们身份没资格质问,所以恭敬回道:“厨房送了茗菜过来,夫人您看。”   楚岚满腹心思,瞧见一盘被晒干的茗菜点点头。叫女奴取了一杯热水来,便将茗菜扔进去,泡了片刻。很快,爵樽里飘出了淡淡的清香。   楚岚含了一口,茶水苦涩,皱眉咽下。这茗茶根本就没制好。她捻了捻茶叶,他们把茶叶做菜,也就刚采摘下来,就入炉炖了,根本就没有经过采青、揉捏、炒青的步骤。   她就好这口,可惜这里没有茶叶可以饮,也是怪难受的。她让女奴将茶倒了,门外女奴脆生生道:“大公子到。”   她回过神,颜元真就进来了,连舟紧跟在他身后。   楚岚忙起身,不自觉地瞄了连舟一眼,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她又收回了目光。   连舟为人机敏,觉得岚夫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不过没多想,以为岚夫人还想着怎么从他这找到竹简。   颜元真掏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英语卷,“今日无事,继续认字。你就用这本书简教本公子。虽然大半的字无用,但是有一些本公子还是识出来了。你教这些就可。”   他说着,翻页点了点——2019年高考题。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 第19章 情书   楚岚教了颜元真半日,就惊异地发现他这人记性真好,许多字教一两遍就会。真是聪慧的很。   晚膳后,连舟离开了,颜元真也没走,反而说要教楚岚认字。   楚岚讶异,“教我识字?”   颜元真勾起嘴角:“要做本公子的食客,不认字可不行。”   楚岚一喜,知晓大公子没有拉自己上榻的念头,心神一松,便学了。   她坐到案前,颜元真从她身后,抓起她拿着毛笔的手。   两人靠的近,后背触到他的前胸,感觉到手背上温热的手掌,楚岚一惊:“大公子……”   “怎么了?”颜元真侧首,眼神带着疑惑询问,嘴角却微微勾起。   楚岚在他脸上流连了会,没在他脸上看出慕色之意,立马移开目光,不自然道:“大公子,我要喝水,您容我起身。”   颜元真看着她深意一笑,又松开了她的手。楚岚站起身,去了放铜壶的矮案,背对着他,小口小口地喝水。   再回来的时候,没走大公子那一边,而是坐到了他对面,一板正经道:“大公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字典?”   颜元真本来看她坐对面,避着自己,脸有点沉,闻言,昂起下巴冷冷道:“你说来听听。”   楚岚解释一番后,道:“我和大公子一起做字典,纂体和简体一一对应,就算大公子一时之间不识得字,也可以查字典,对照学习。而我要学纂体,也不用劳烦大公子亲手教,看字典学也是一样。”   颜元真挑眉,觉得可行,脸色好了些。他昂起下巴,瞥她一眼,她都坐到对面去了,他要是再坐过去,那不是死皮赖脸么。   他心下不爽,面上又冷淡了点,颔首,“可。”   接下来颜元真没做逾越的举动,楚岚放下心来,专心和他一起做字典。   在竹简上一个一个地写简体字,她告知颜元真这字的意思,颜元真就会在字的一旁,勾写如蛇跳舞的纂体。   过了一个时辰,两人都疲惫了,这才停了手。楚岚可不想留颜元真在屋里过夜,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起身开门,奉上完美的笑容:“大公子忙了一夜,回去早些歇息,明日继续。”   这是赶他走啊。颜元真的脸彻底一沉,深深看了楚岚一眼,生起了征服之心。   向来都是他拒绝别的女子,还没遇见她这般不识好歹之人!   原先不过随口和连舟说要攻下她,现在她越表现不喜欢他,他越想攻下她,看她求他恩宠的模样!   哼。等她爱慕自己爱慕的不行,到时候她求自己留下来过夜,他都不留!坚决不留!   报复心十足的颜元真黑着脸,提着竹简走了。   接下来十几日,日日都是如此。白日大公子有空就会找她,一起完善字典。   颜元真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楚岚就越着急。生怕颜元真认出写着逃跑计划的竹简,到时候她就倒霉了。   这日,她以检查做好的一摞字典竹简的借口,去了一趟颜元真的屋舍,在那里也找了一圈,没找到竹简。大公子这没有,连舟那也没有,那竹简也不知道去哪了。   楚岚皱眉出了大公子的屋舍,心情沉重,走在庭廊上,就遇上了管氏带着女儿散心。   管氏拉着女儿向她介绍一番,楚岚笑着点头,看了管氏一眼,“管氏,我有事寻你,我们来亭子里单独聊聊。”不等她应承,便先往湖边亭过去。   管氏一愣,让女儿先回去,她忙跟上前,着急道:“夫人,可是府中下人伺候的不用心?”管氏除了这个,实在是想不出,岚夫人有何要事寻她说。   “不是。”楚岚自从知道管氏佛口蛇心,面上对她好,背地里算计她,早就不给她好脸色看了。   她坐在石椅上,冷淡道:“我也不废话了,管氏,你和连舟私下的交易,我一清二楚。”   管氏唬了一跳,眼神游移不定,强笑道:“夫人,我不知您在说什么?”   楚岚淡淡道:“撺掇息娘刺杀大公子的是你,连舟查出幕后之人是你和郡守,你们怕东窗事发,便花金银消灾,买通连舟,糊弄大公子。”   楚岚说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管氏脸煞白,惊恐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楚岚没解释,冷冷道:“你说,我把你的事捅到大公子那,你说你会是什么下场。”   管氏“噗通”跪下来,哭道:“夫人,您千万别说,别说,您要多少金子,我们都给。”她仰头,偷偷瞥岚夫人的脸,见她面色一缓,以为她和连舍人一样,只为求财,心中大定。   却不想,她道:“我不要金子。”   管氏心又慌了,“这、这,夫人您要什么?”管氏也看出岚夫人必有所求,不然不会私下和她说,要是想告发他们,自然是早就向大公子告发。   “我要离开大公子,你帮我。”楚岚道。   管氏一怔,她绞了绞帕子,也明白岚夫人为何提出这个要求了。岚夫人是被抢来的,不愿待在大公子身边,所以想逃。   “这……”管氏犹豫了下,想着这么做的后果。大公子这些日子天天去岚夫人的屋,就知道非常宠爱岚夫人。岚夫人要是失踪,万一查到她头上……   楚岚冷笑:“看来你是想我现在找大公子告发一切了。”   管氏吓地身子一抖,要是不答应,现在就是个死。要是答应了,没发现还尚能活。   而且,大公子到时候查,还不是找连舟查。要是出了纰漏,她拿财消灾好了。   管氏连忙答应下来。楚岚一笑:“那我等你好消息,记住,尽快!”她要赶在大公子发现她要逃跑前,跑路。   管氏悄声问:“夫人此行可是逃去赵国?”   楚岚一顿,知晓管氏还以为她是海晏侯府上的岚姬,逃走了,必是往赵国跑的。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好处。”就算管氏被抓了,大公子也不可能从管氏那知道她去哪了。   离开前,楚岚又嘱咐管氏,跑路的时候,给她备马,备社籍路引和盘缠。   接下来几日,楚岚为了逃跑成功,就开始学骑马。   大公子颜元真来她屋里,继续完善字典的时候,顺嘴问了:“你这几日骑马骑的如何?”   楚岚知道自己的行动瞒不过他,见他问起来也不惊讶。她早先就朝大公子提过两句。   一个门客不仅要学认字,这骑马也得学。她以优秀门客为目标,所以去学骑马。大公子也没拦着。   “尚可,要是有马蹬就好了。”这里的马鞍只有马背上的鞍垫,腰力好,勉强可以坐得住。不过没马蹬,上马的时候就麻烦很多。   “马蹬是何物?”颜元真皱眉。   等楚岚解释清楚马蹬的构造后,颜元真上下打量了下楚岚,轻笑道:“原来这马蹬的,是专门给你这矮人用的。”   楚岚:“……”她矮?她在女子中个子算高挑的了好吧!   颜元真笑话她完以后,当着她的面,叫了连舟过来,在布帛上画出马蹬的构造后,让连舟找匠人去打。   连舟知晓是专门给夫人打的,打趣道:“公子对夫人真上心。”夫人要逃跑,都帮忙配好一应物事。   夫人和管氏商量逃跑的时候,是坐在亭中。嵇剑离得远,听不着说什么。不过管氏又是跪又是哭的,就知道必定发生了什么。   连舟自然去查,便查出夫人要跑。大公子便手一挥,随夫人去。反正字也学的差不多了,就算忘记了,也有字典可以查。夫人跑回族里,嵇剑跟着去,摸清那边底细后,到时候再把夫人抓回来就是了。   连舟领命离开后,楚岚翻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英语卷,埋头继续与大公子一起完善字典。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那里夹着一张纸。楚岚打开一看,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怔。   这是孟易川的情书,写给她的情书,看落款时间,是两年前。   想起他,楚岚心中复杂,抿了抿唇。看着那一行行飘逸、行云流水的字,句句饱含情义。   两年前她看了一封一模一样的情书,当时她尝到了脸红心跳的滋味。被孟易川表白,羞涩又欢喜的心情,至今回想,还能记起来。可对比当下,只觉得讽刺。   颜元真瞧她脸色不对劲,挑了挑眉,在她恍惚愣神的功夫,将纸抽了出来。   楚岚回过神,就见大公子端起来,仔细看着。   刚才的伤感全部吓飞了,她忙要抢过来:“大公子!这不能看!!”那是孟易川写给她的情书!被别的男人看见,心里就忍不住窜上羞臊。   颜元真见她这般情急,迅疾避开,以为是重要密件,她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他凭着这些日子学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你坐在窗边,窗外的风吹起你长长的黑发,你柔顺的发丝缠上我的手心,也挠痒了我的心。我坐在你身后,日日看着你纤瘦的背影,你美丽的身影深深刻在我眼中,也钻入我的梦里。你何时能回头,看我一眼,告诉我,你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读书是真的读书,要读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情诗   他磕磕绊绊念着情书,楚岚阻拦不及,内心已是心虚哀鸣。这人念着前男友给她的情书,想想就崩溃。   她扶额垂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心里何尝不期待大公子之后的反应,也不知他会如何。   颜元真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一边猜句意,刚开始字句串起来,意思模糊,但是越到后面,句句露骨。他声音越来越低,发觉自己丢了大脸,咬牙切齿道:“海晏侯这厮,轻佻孟浪!粗俗不堪!”   他气坏了,三两下撕烂薄纸,狠狠拍在案几上。总算是想起现场唯一看他笑话的楚岚了,他猛地转头,直眉瞪眼,“大胆!你明知道不堪入目,竟不阻拦本公子!”   楚岚明明有阻拦过,不过现在怼回去,只会让大公子更生气。她便低头听着受着,丝毫不辩解。   她这样乖巧,颜元真想寻机发火,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他恨恨瞪了楚岚一眼,想着那些淫词浪语从自己口出,面皮臊了臊。不想再待下去,卷起竹简就气呼呼离开。   守候在屋外的女奴听见大公子在屋内咆哮,随即阴沉着脸出来,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等大公子离远了,忧心进屋。   以为夫人哪里没伺候好大公子,被大公子训斥了一顿,必是魂不守舍,却不想夫人一手扶额,一手捂嘴,喉咙闷哼地溢出几丝嬉笑,眉眼弯弯,竟是笑出了泪。   “夫人,大公子都生气了,您怎么还高兴的起来?”女奴实在无法理解夫人的想法。这些天大公子日日来夫人这,夫人得宠,她们这些下人伺候着也不用遭罪。现在夫人惹怒大公子,引得大公子雷霆震怒,万一就此冷落夫人,夫人没子嗣没宠爱,后果不堪设想。   “大公子没有生气,你不用担心。我这里也不用你伺候,出去吧。”楚岚安抚女奴,等女奴落灯走了,想起大公子刚才吃瘪,羞愤欲死,气得要杀人的脸,心里就溢不住的欢喜,扑到床几上,抱着寝被滚了滚。   难得一夜安枕,甜甜睡去,翌日起来,管氏也送了好消息过来。一切已着手准备,就等夫人定下哪日逃离,她便安排下去。楚岚自然是心急,两人就商量好,就挑了三日后。   自从大公子那夜怒气离开后,就再没来过楚岚这。   女奴面上担忧她失宠,楚岚却是吃好睡好。她才不想见大公子那张自命不凡的脸,而且马上就要走,想想就开心。   楚岚对大公子不上心,女奴却时不时地往她耳朵里塞大公子的消息。   大公子没来寻她,也许不是那日在她这丢脸了,没脸过来。可能是真的忙。   燕都来人了。   将军白黔带了王诏,颜崇王要和赵国谈和,要大公子前去赵国,用打下的两座城池交换在赵国为质的质子从。   她听的时候,就咋舌颜崇王这是让大公子颜元真去赵国送死啊。颜元真本来名声就臭,人人喊打,他杀了赵国名士孟易川,间接害死了赵国公主赵惠,还打下赵国两座城池,赵王还不往死里恨他。   他这一去赵国,到了人家地盘上,暗地里刺杀绝对不会少,明面上,凭颜元真那张不饶人的嘴,和嚣张高傲的脸,说不定赵王顾不上礼仪脸面,都想拔剑弄死他。   看来民间传闻的,父子相恶,是真事了。   可惜颜崇王的主意黄了。大公子那日宴上,他主动为颜崇王,交换质子从回来。荆邑郡尉也已动身去了赵国谈和,大公子便这么简单化解了此事。   而且,这颜元真好不要脸。   等将军白黔拿出颜崇王的王诏后,颜元真立马感慨自己与颜崇王父子心有灵犀,两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还厚颜无耻、自卖自夸他这个儿子太孝顺了。   还立马拿出信,交给白黔将军,让他带回去给颜崇王,告知他这个大孝子已经把所有事办好了,让他爹颜崇王在王宫开开心心等着他带着好弟弟质子从回宫,给他尽孝。不要着急,也不要想念他,想的睡不着觉。   楚岚相信,颜崇王要是收到这封“孝子”信和将军白黔带回去的话,八/九成会吐血。   不过这是颜元真的家事,楚岚马上就要走了,也就没事当个八卦听。听了付之一笑,便放在一边,专心学骑马和认纂体。   这样平静度过两日,就在离开前一日,连舟找上门,喊她去大公子的书房。   离逃跑的日子越近,希冀期待的同时,也越怕被大公子发现。这临行前,被大公子找了,楚岚心里“咯噔”一声,“大公子找我什么事?”   连舟笑眯眯的,“小人这就不知晓了,大公子只是吩咐小人喊夫人您过去。不过夫人放心,大公子今日心情好。”   心情好,那就说明什么都没发现,而且不会故意折腾人了。   楚岚放下心,由着女奴收拾了一番,跟着连舟去了大公子的书房。   经过几层守卫,她一踏进书房,就见大公子正倚在榻几上喝酒。   这里的人都爱把酒当水喝,楚岚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面色如常,上前给大公子行礼。   颜元真也许是醉了,眼眸含着水色,看着楚岚的目光倒是温和,“叫你来也无其他事,再对一对字典,有无疏漏。”   楚岚点头,“诺。”然后坐下,翻起竹简。她专心核对,颜元真时不时地会蒙住纂体字,反过来考她,简体字何意,以此来检验她没故意教错。   不知过了多久,正低着头,突然感觉一股酒香喷入鼻中,她感觉有人靠近,刚转头,就见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瞪大眼,刚张了张嘴,颜元真就凑上来,压了上来。   感觉到唇上的柔软,楚岚浑身僵硬。不过僵直了一瞬,就察觉口中被渡了辛辣的醇酒。   她本能吞咽,喉咙就被醇酒的辛辣刺得一呛。   酒?!   颜元真渡完酒,立刻放手,狠笑地看着她被酒辣的咳嗽。   楚岚根本不明白大公子为何要这么做,她捂着唇,震惊盯着他。   颜元真眉飞色舞,喜得执着酒爵,又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这寒露香可是本公子珍藏,字典大成,本公子赏你的。”   楚岚刚听完这一句,还来不及腹诽他占她便宜,便头晕委地。   颜元真瞧她小脸粉红起来,清明的眼神湿漉漉起来。他不怀好意蹲在一旁,戳了戳她嫩白温热的面颊,“告诉本公子,三日前,本公子读海晏侯的信时,你是不是暗地里嘲笑本公子?”   *   翌日,楚岚迷迷糊糊地转身,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她迷蒙地睁眼,就发觉自己没在自己屋舍,还在大公子的书房的榻几上。身上盖着寝被,她刚才踢到的是矮案。   “醒了?”   还有些迷糊的楚岚立刻想起来昨夜的事,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公子。他似是一夜都没离开,没着正服,穿着中衣,懒散地站着。   昨夜她被他占了便宜?喝醉酒晕过去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襟,衣襟没有凌乱,身上也无异样,就知晓昨夜没被大公子占了身子。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将一竹简扔到她面前,笑靥如花般诡异妖邪,哈哈笑:“你看看。”   楚岚心里有太多想问的了。大公子喂她喝酒作甚?调戏她玩吗?   想着唇舌的触碰,有羞愤,不过更多的是愤怒。她磨了磨牙。   不过碍于大公子平日积威甚重,她压下面上的愤怒,只能闷闷低头,顺着大公子的话,看他抛过来的竹简。   一看,这竹简上的字迹凌乱,笔力时轻时重,还有错字。不过就算这样,她也认出,这是她写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楚氏女岚赠与公子元真。”   “这……”她迷惑抬头,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写过这诗。她压根就不会这首诗,更遑论写出来了。   还有最后一句,她写出来送给大公子的?怎么可能。还有,这首诗到底什么意思?!   颜元真含笑走近,倾身从她手里又夺了竹简回去,得意洋洋地发出哼哼的奸笑,“这是你昨夜写给本公子的情诗,别看你面上对本公子冷冷淡淡的,其实早就爱慕本公子多时了。哈,也是。本公子如此良人,你这等凡夫俗子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楚岚脸一僵。情诗?还是她写给大公子的情诗?   她手一抖,一转眼便想明白了。明明就是他趁她酒醉,逼她写的吧!   还逼她写情诗!!这人要脸不!   颜元真心头大快,前几日的憋屈一口气还了。他愉悦地双眸微眯,还坏心眼地在她眼前再摇了摇,等她欲夺,又猛地收回,将竹简收进了袖中,“虽然你貌丑人矮,不过看在你对本公子一片痴心的份上,本公子勉为其难接受你了。”   他不要脸自说自话,哈哈大笑,不等楚岚反应,便转身轻快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ω\*) 第21章 大巫衡苏   听着他远去的狂笑声,楚岚好半晌才回过神。昨夜逼她酒醉写情诗,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找回前几日丢的面子。   她摇摇头,这人可真是病的不清啊……   她不打算和深井冰多计较,逃跑要紧。   从榻上起身,便出了屋。回去以后,先是去汤池沐浴一番,用了食,便小憩了会,补了点精神。   午后,她便关上门,退去华服,换上锦织男服、黑色鞋履,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梳了冠。   一一检查护身的簪子和匕首,腰间挂着从管氏那要来的细窄佩剑。   在外孤女上路,容易惹祸,所以楚岚干脆就女扮男装,这样的行头装束,是庶民眼中标准的贵人款。她不想穿成暴发户惹事,但也不想被别人找茬。用贵人的身份行走,到底方便安全。   没多久,管氏就候在门外小声喊,楚岚便拎着包袱,开门出去。   院落里的奴仆似是被药昏了,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得亏现在天气好,旭阳高照,地上不凉。   管氏低着头,不敢看她,引路:“大公子和连舍人都去了军营,等他们回来后,我会告诉他们,是海晏侯的人掳走了夫人。”   “有劳夫人。”楚岚点头。之所以选今日逃走,就是因为颜元真和连舟要去军营练兵。她就趁他们不在逃跑。   等颜元真他们回来,误以为是海晏侯的人救走她这个“岚姬”,有海晏侯府的人背黑锅,自然牵连不到管氏他们。   郡守府是管氏和郡守的地盘,有心放她走,还算轻而易举。她跟着管氏,出了后门。   门口一匹小马温顺地等待她这个新主人,楚岚上了马,便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荆邑是座大城,人口和商队比济城多了不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她怕骑马伤人,便行的慢了点。路过烧饼铺的时候,下马买了五六个,当做干粮,塞进包袱中。   买的时候,还顺便打探去济城的商队。   瓶口坡一役,济城以及附近的城池被孟易川引的水给淹了,几座小城遭了灾。   屋舍还好,毁坏的不多,但是米粮却不足。荆邑这边就有商队往济城那边运大豆和栗米。   商贾历来懂得低买高卖,赚取差价。而且谁的生意都做。没钱的庶民吃豆饭霍羹,有资的士人吃.精细栗米。   好在这边的人,除了颜元真世间少有的缺德,其他人还算有良心,并没有乘人之危,将粮食抬价到天价上去。   不过这其中有没有官府调度的作用,楚岚也不清楚。她能知晓这些,也是平日打着听八卦的名义听来的。   她不认识去济城的路,而这里的舆图路线图都属于机密,外头是买不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探清楚去济城的商队,跟着车队走。   很快,她便盯上一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出城。出城的那一刻,她回首,看着城池上扭曲的“荆邑”二字,忍不住扬起嘴角。   一想到大公子回了郡守府,发现她跑了,气得跳脚的画面,心里的浊气立刻消散,神清气爽。   “驾。”楚岚甩了甩马鞭,跟上商队。   跟着走了一日,路途间,干粮早已告罄。好在商队本就是做买卖的,她花刀币换了口粮和水,倒也过得去。就是这般风餐露宿,令人疲惫不堪。   商队的头领,中年商人贸富,这日给楚岚换了水以后,瞧她目下青痕,恭身却又不卑微地给楚岚作揖,“楚小郎累否,若是不嫌弃,可登辎车,缓一缓。”   楚岚刚知晓贸富大叔的名字以后,心中喷笑。贸富贸富,经商的很有钱。这名字取得真是接地气。   见贸富大叔请她上运载货物的辎车休息,她犹豫了下,先没答应,而是看了看天色。天色黑压压的暗沉,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贸叔,这天看着是要下雨了吧。”   “应是,已一月未有雨,也该下了。”   “贸叔,我出来的急,没带雨伞,你有多余的吗?”楚岚点头说完,贸富叔就回头,喊伙计,取蓑衣过来。   等伙计拎来蓑衣,贸富叔双手递到楚岚面前,温和一笑,眼尾挤出了皱纹,“油伞未有,我们商队出行,用蓑衣才是便宜。我们蓑衣多的是,小郎也不用买,拿去便是。”   楚岚盛情难却,收下后,弯眼笑了笑,“多谢贸叔。”   贸富见她多礼,摆手“哎”了一声,“这有什么,小郎太客气了。”   收了东西的楚岚和他亲近了些,问起路程:“现在离济城还有多远,要走几日?”   贸富和气地笑:“还要走上一日呢。”   楚岚皱起脸,苦笑:“还要走一天啊。”   贸富笑:“小郎要是心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兴许黎明前能赶上济城开城门。”   “我还是跟着你们,慢慢走吧。”楚岚立即摇了摇头,她又不认路,万一走迷了路那可就完了。   贸富也看出她不认路,立即笑着安慰:“酉时前便能到汇城,我们也赶了一日的路,到时候会在驿站停留,小郎你倒是可以入官舍歇息。翌日一早,我们上路的时候,小郎再跟上来便是。”   官舍和驿站都是客栈,只不过前面挂着“官”名,就是提供给达官贵人住的,而驿站则是庶民和商人之流住的。商人虽比庶民富有,但是地位却低。而且两者安全防护这块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管氏给楚岚安排的社籍是个小官之女,住官舍正好。楚岚也想住的安全点,跟着贸富叔的车队进了汇城之后,道别进了官舍。   这年头的身份证可没有头像可以辨别,不过在社籍上标注面部特征。或大眼,或有痣等等。   官舍的人没发觉楚岚有问题,只心里嘀咕贵女.女扮男装跑到这穷乡僻壤,吃饱了撑的,便牵了她的小马去了马厩。   楚岚住下之后,给了官舍跑腿小二刀币,去买油伞。刚要上楼,方才还嘈杂的大堂倏地一静。   无论是刚进官舍的,还是官舍的小二,齐齐向门口张望,屏住了呼吸。   她扶着楼梯扶手,跟着回望,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鹿慢悠悠地踏进来。   四蹄修长,躯干健美,姿态高贵,神骏非凡。   头顶巨大的鹿角如珊瑚般美丽,双眸粲然如凝聚天地灵气般灵动。   白鹿似是开了灵智,如人般晃着脑袋,湿漉漉的眼睛环视了一周。   扫到楚岚身上时,被它那漂亮湿润的大眼睛看着,她竟觉得鹿是人了。   “此鹿你家主人可卖否?”有人已是对这美丽生物起了占据之心,突的发问,打破了一室寂静。   楚岚刚才震惊白鹿的美,倒是没注意白鹿之外的人。现在回过神,朝白鹿后看了一眼。   一个清秀侍从正搀扶着,肤白唇紫的病弱男子跟着白鹿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仆从和护卫。   听见有人要买鹿,病弱男子抬了抬头,轻轻一瞥,竟又让满室无言。   楚岚也怔在原地。这病弱男子倒不是长相过美,令人震惊。而是他通身气质如山泉水一样,纯粹干净,双眼似浅湖般通透明澈。   被他这么似温柔似冷清地看着,人的贪念、欲望好似被清洗了一般,整个人仿佛被洗礼了,沉静下来。   白鹿似人,此人似鹿。   楚岚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在这里她也见过不少人了,可没有一个,如他这般干净,可以令人想起美好与单纯来,仿佛生来没有罪孽一样。   要知道她来这里开始,就见识了这里的血腥残酷。这是唯一一次,她感觉到了安心。   仅仅是看着他,就觉得心安与平和。   “咳。”病弱男子蹙眉,咳嗽了一声。在场的人皆是目露担忧。   刚才要买鹿的人早就不做声了,似是觉得唐突,面红耳赤地上前给病弱男子赔罪:“刚才见白鹿心喜,失了分寸,还望兄台勿怪。”   病弱男子摇了摇头,淡笑不语。   扶着他的清秀侍从咧开嘴笑:“你也不是第一个想买鹿之人,我们见多了。只是这鹿与我主人意义非凡,不卖不卖。”   因着对方和气,官舍的氛围立刻变好了起来。大家也一笑置之,各做各的,散了去。   楚岚也回了客房,因为见着那病弱男子一面,心气顺了不少。小二送晚膳和油伞过来时,她实在忍不住好奇询问,“你可知带白鹿的是何人?”   小二豆眼笑着的时候,不见一丝缝隙,“小的还奇怪,贵人怎的没问呢。其他贵人可都问了小的。”   楚岚笑了。看来生起好奇心的不止她一个人。   能做小二的必是识人眼色、口齿伶俐的,立刻说了病弱男子的传奇。   此人乃晋国大巫,巫姓,列氏,名衡苏。   晋国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是,在晋国地位最高的不是大王,而是国师。   寻常政事由晋王裁定,但是大事,晋王必须找国师占卜,获得许可才行。   而这国师历来由大巫继承。大巫衡苏一族都会祝祷占卜之术,也许揣摩上天之意太多,族中之人被上天惩罚,得了天疾,无药可医。族中之人大多英年早逝。   大巫衡苏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国师已经死于天疾。不过也有传言是给儿子衡苏占卜了一卦,算死的。   衡苏出生时,原名衡钧,执掌国政之权的意思。   传言说衡苏先天病弱,命格过重会死于非命,前任国师在临死前便动了儿子的名字,改名衡苏。   后来晋王以保重衡苏的命为重,一直延后国师继承之礼,巫族也无人反对,所以原本要成为国师的衡苏不上不下,有大巫之名,却没成国师。   楚岚听完才明白,病弱的衡苏就是个算命的。   古代就是这么迷信,她无奈地笑了笑。   至于衡苏没成国师,她只觉得是晋王插手了,不想多一个国师来干政吧。别国大王那么风光,而晋王头上还有一个国师,一般人谁能忍,更何况是一国大王呢。   而衡苏的天疾,楚岚越听越觉得像是心脏病,遗传心脏病。 第22章 打劫驸马的大夫   心脏病在现代也是复杂的病类,更何况是古代。   心疾无药可救,大巫一族本来就是求神问卜、解梦祭祀传家的,把这代代相传的病当做上天对自己的惩罚,称呼为“天疾”,不难理解。   病弱的衡苏会早死。   那样给人干净美好印象的人有这样结果,令人升起怜惜之情。   楚岚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衡苏的病在现代能不能治,要是能治就好了。   她又失笑。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想这些也是白想。   打听完,楚岚酬谢了小二,小二收了刀币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候门外突的乱哄哄起来,不少人在门前经过,脚步慌乱。   而后下楼楼梯“哒哒哒”的混乱响起,似乎有人摔倒了。这个骂骂咧咧的,那个尖利劝阻:“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跑。”   小二诧异地开门,拉着面前匆匆跑过的人问:“出何事了,这样慌慌张张的?”   那人和小二一样都是官舍的人,他和小二一样伺候另一个客房的贵人。他面色惨白,声音哆嗦地发音不准:“济城死人了!死人了!”   “济城死人,又不是我们汇城死人,你怕什么?”小二摸不着头脑。   “是瘟疫,一个、传一个,死、哈多人了。”   “见鬼!”   楚岚闻言大惊,济城起了瘟疫?!她今日进城的时候,还没听说呢。   还有,那在济城的阿晴和羊老他们会不会出事?   他们也是倒血霉了,先是家被孟易川水淹了,现在还闹起瘟疫。   她疾步出门,沉声问:“哪里得来的消息,坐实了吗?”   “是县衙的人告诉贵人的。”这青衣小伙扯开小二揪着他的手,反手揪着小二往下跑,“县衙的人可是说了,济城有瘟疫,要封城,咱们济城虽然没闹出死人,就怕和济城一样闹灾,也要封城。   好多贵人得到消息,就是想趁城门没关,现在逃呢。你一家老小的,不想死,还不跟我一样,回去打包出城,待在这等死啊!”小二吓得立马和青衣小伙“噔噔噔”跑下楼。   楚岚呆愣在原地。济城和汇城这两座城来往频繁,来往商队又多,要是济城染上疫病的人到了汇城,济城成了疫病灾区,那汇城也跑不了了。   “哈,逃什么逃,谁都逃不掉。”有人在楚岚右侧幸灾乐祸地道。是大巫衡苏身边的清秀侍从,他笑嘻嘻地看着楼梯口和过道慌忙逃跑的人,嘲笑他们。   楚岚皱眉,非常不喜欢他嘲笑的语气。外头闹着瘟疫,城也要被封,人都慌得找不着北了。这么严肃的时候,他还笑嘻嘻的,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清秀侍从转头看楚岚,讶异道:“你这女郎怎么没夹着尾巴跑?”   楚岚嘴抽了下,还夹着尾巴跑,当她是妖变的吗,内心腹诽,面上因为刚才的不喜,淡淡道:“你不也没夹着尾巴跑吗?”   清秀侍从似是爱笑的人,没生气,“嘻嘻,你这人真有意思。”   因为楼下传来不对劲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岚没再理会他,关好房门,下楼就见大堂人满为患,好似官舍所有的住客全部挤在了一起,神色惶惶,拎着大包小包的包袱,都是听了消息要跑的。   可是官舍大门守着几排兵卫,领头的胡渣子武将左手叉腰,右手往地下一插虎纹铜戈,虎目一瞪,喝道:“县令大人有令,汇城禁严,谁都不能离开!”   大堂所有人群情激动:“凭什么?!我们又没生病。”   许多人纷纷自报家门,这个是亭长亲弟弟,那个是里长妻舅……   胡乱报了一通,意思就是我们又不是普通庶民,都是贵人,凭什么要留在汇城等着被瘟疫传染而死。   那胡渣子武将哈哈笑,“凭什么?!就凭这里是汇城,这里是县令大人的地盘,就是比你们亭长、里长厉害!”   拿官职先碾压他们以后,又一点都不给面子地训斥:“从今日起,你们就在这住着,哪里都不许去。现在,立刻都给我回房,勿要惹事。谁要是不从……”   说着就拍了拍虎纹铜戈,“那就和我这老家伙见见面,你们这些贵人要是出了血,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大堂的人敢怒不敢言,就在这时,当初想买鹿的高个子男人急道:“等等,衡苏大巫也在官舍!你家县令大人难道敢拘着大巫吗?万一大巫在汇城出了事,你家县令一族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所有人也想起衡苏大巫来,觉得县令肯定不敢拘着大巫,如果大巫被放走,他们这些人就求着大巫,带他们一程。   他们纷纷以衡苏大巫的名头压胡渣子武将,武将犹豫了下,在踌躇。   衡苏大巫身边的清秀侍从一直跟着楚岚身后,站在楼梯上,抱臂看好戏。听这些蠢人竟然咒大巫会在汇城出事,侍从脸“唰”的变黑。   大巫本就身体不好,他们也是忌讳言灵的,此时恨得牙痒痒,他不笑了,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下楼到了大堂,快步走到胡渣子武将面前。   先报上家门,“我乃大巫侍从乌宝。”   胡渣子武将忙回揖,面上没了刚才的嚣张,忐忑道:“大巫真来了汇城?”   武将不是怕大巫,而是怕大巫一定要离开汇城,坏了规矩,令他家县令大人为难。   乌宝笑,“大巫正在楼上歇息,闻楼下吵闹,令我下来给丁县尉道一声。施公为人正派,为百姓忧虑生死。既然下令禁严汇城,大巫自会遵守,不会影响施公和丁县尉。”   边说边转头瞪大堂的人,皮笑肉不笑:“如果有人敢违背你们的命令,关人的关人,砍死的砍死,尽心做你们的便是。”   大堂其他人立马不吭声了。   丁县尉的担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哈哈仰笑,这次他遥遥给楼上的方向作揖,“大巫不愧是大巫,风范品德远胜于人,令我等佩服。”   丁县尉说的是心里话。看看面临危险,刚才大堂之人如无头苍蝇一样慌乱,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大巫一众对比,高下立判。   不过到底大巫来了汇城是大事,丁县尉留下兵,就匆匆回县令府去禀报了。   官舍被丁县尉的兵围得水泄不通,其他人再是不甘,只能悻悻回屋。   楚岚也回了屋,心情复杂。这里发生瘟疫,她不过是普通人,自然会害怕。   不过,她赞同县令封城的应对措施。   济城已经是疫病灾区,济城和汇城离的这么近,两城互相走动的又频繁。汇城有人得疫病的可能性很大。   县令封城,让病源跑不出去。命他们不要随处走动,就是人为隔离,就算有人生病,也不会传染给别的地方。   这做法确实做的对。   不过,她人就是困在汇城的人之一,能理解县令所作所为,心情却复杂极了。   逃生是人的本能,她也不例外。不能出城,确实担心自己染上疫病,令人不安。   楚岚最幸运的是她本身没染上病,她只要保护好自己,应该就不会有事。等城门开了,她也不会死。   接下来两天,楚岚对吃食都非常小心,病从口入,管住口,得病的概率都会少许多。   她亲自去厨房给自己做。实在是这个时候让别人做,吃的不放心。虽然做的很一般,但这个时候也没法去计较这么多。   官舍气氛压抑,人都差不多待在自己房间里,生怕外头的空气都染上了瘟疫,传到自己身上,皆是闭门不出。   楚岚出客房,外头连大堂柜台都不见人影。她腰间挂着佩剑,镇定地下楼。   她担心济城里的阿晴和羊老,没事就找楼下的兵卫打探济城的情况。   兵卫都是庶民出身,楚岚身上挂着贵人的名头,他们虽然不能放楚岚出官舍,但是也不敢放肆,有问必答,把能知道的都告诉她。   济城是座小城,大夫都是赤脚大夫,没有得到正统巫医传授。   像野兽一样,凭着观察山林的野兽如何认识草药,给自己治伤,世代相传经验,摸索出一套治病之法,医术非常粗浅。   刚开始济城的人生病的多,大夫就当小病治了,却没想到一直都没治好,死了一批人。   等人死多了,大夫就觉得不对劲。正好来走商的商贾见多识广,觉出味儿,怀疑是疫病。   官衙命令封城,也没往济城里送粮食。   这不就是圈出一块地,让济城的人,不管有病没病,全都饿死。等人死完了,再一把火烧了!   做法忒的粗暴!!真是不把命当命啊!!   也不知道阿晴和羊老怎么样了。还有,济城如此,万一汇城也有人得疫病,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这座城也会被放弃。不管有病没病,都得死。   明明外头烈阳高照,楚岚只觉得满身冷汗。   她倒是好,从大公子手上逃出来了,竟然又主动走入死地了。   她苍白着脸回房,惆怅了会儿,今年她运气太差了,改日拜拜佛吧。   不过好像这里还没有佛吧。   被大公子抓走后,在郡守府就发现这里没有佛教,道教也只是有点苗头,不成气候。   这里崇拜神,各种神都有。   雷神、土地神、龙神、东母、西母、昊帝天等等。论神的数量,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在这里,她都不知道该拜哪个驱晦气好……   还是拜自己吧。   楚岚踌躇了半晌,又去了趟厨房。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厨房没什么人。   她闻着药味,寻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在厨房给大巫衡苏煎药的乌宝。   “乌宝,你家大巫今天精神好不好?”楚岚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经常会碰见来这给大巫煎药的乌宝。   虽然楚岚刚开始不喜欢他,但是乌宝这个人天生热情,爱笑呵呵的。乌宝主动和她打招呼,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慢慢和他熟了起来,自然清楚大巫衡苏这几日精神不济,连门都不出。   自从官舍入住那日,惊艳见过一面以后,再没见过了。   乌宝鼓了鼓腮帮,吐口气,叹道:“大巫烧龟甲占卜,有些劳累。”   郁闷了会,乌宝天性乐观,又笑呵呵起来,转了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巫这次烧出了‘吉’。说实话,我这几天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大巫说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的脸婴儿肥,圆嘟嘟的,别人看他笑的时候,心情会好很多。   楚岚也被他感染到了,心情莫名放松。   虽然她不迷信,但是这时候听了好话,心里还是高兴的。   心说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相信算命的,算命的说好话哄哄自己,有时候挺好的。   她也笑,“乌宝,我和你商量件事,我和你说了以后,你能不能帮我转达给大巫一声。”   乌宝睁大眼,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起来:“哟,你爱慕大巫,想见他一面,直说嘛,干嘛绕这么大的圈子。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楚岚嘴抽了抽,刚想问乌宝哪只眼睛看见她爱慕他家大巫的时候,乌宝嘻嘻笑道:“放心放心,我看你顺眼,这次就帮你忙了,等会儿,我给大巫送药的时候,你跟着我去见大巫。你看我对你不错吧。别家女郎排队想见我家大巫一面,还见不着呢。”   本来想反驳的楚岚闭嘴了,要是能直接见到大巫衡苏,和他说她的想法,当场说服大巫罢。至于怎么见的面,乌宝怀疑她爱慕大巫,那也无所谓了。   楚岚就蹲下来,陪着乌宝看着药,随意聊了几句以后,忍不住问道:“大巫怎么会来这座小城?”   她真的很奇怪,大巫是晋国人,地位那么高的人,身体还不好,大老远跑这小地方做什么。要是不来,说不定也不会和她一样倒霉催的,困在汇城。   乌宝蹲着,对着陶盅扇着蒲扇,随意道:“来找大夫的。”   楚岚一愣,大巫身体不好,跑来这找大夫,这理由还真不奇怪。   她眨眨眼,能吸引大巫亲自跑到这,来找的大夫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说不定是神医!   现在外头闹疫病,要是有神医坐镇,岂不是大善!   她兴奋起来,“什么大夫,会治疫病吗?他人在哪?”   “我比你还想知道他人在哪呢。巫公别看他六七十了,腿脚跑得比兔子还快。”   乌宝想起巫公,撇撇嘴:“巫公会不会治疫病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天下,医术最厉害的就是他了。可是就是他,也治不好大巫。什么神医,浪得虚名。”   “还有那脾气,那破规矩,非要大巫亲自来找他,才肯给大巫扶脉。哼,就会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想到巫公那个坏老头,乌宝发了火,将手里的蒲扇折断,扔在地上踩了踩。   原来是今年巫公溜达到附近,衡苏大巫每年要检查身体,就来寻巫公,所以就到了汇城。   知道神医巫公的踪迹难寻,叫神医救治疫病的计划落空,楚岚又失落了,愁绪上了眉头,“没找到啊。”   乌宝却误以为她为大巫担忧,担忧巫公治不好大巫的病,看她的目光亮了起来,对她和善了几分。   乌宝煎好药以后,出了厨房。楚岚跟着他,进了层层防护的大巫的客房。   大巫的客房和她没什么区别,似是不在意身外之物。   因为她是客,乌宝让她先停在外间,端着药,进了屏风隔断的里间,笑嘻嘻道:“大巫,楚氏女担忧大巫,过来想见大巫一面,你就见见她嘛。这些日子待在房里,也闷得慌。”   乌宝对大巫的撒娇声,令.候在外间的楚岚,听得她头皮一麻。   心道,乌宝作为侍从,没有经过主人大巫的许可,径自带她来见大巫。可见大巫是个好脾性、好说话的人。   这样也好。她说服大巫帮忙救济城,有了更多的胜算。   屏风隔断后,传来迭迭咳嗽声,“可。”   乌宝给大巫喂药完以后,就笑嘻嘻地出来,见到楚岚以后,还俏皮地给她眨眼,似是在鼓励她……   想起乌宝说她爱慕大巫,也是无言以对。   饶是如此,她还是感激乌宝帮她顺利见到大巫,朝他回笑,收拾好心情,就绕过隔断,进了里间。   大巫衡苏也许是身体不适,并没有跪坐在案几前,而是靠着榻几,对她含笑点头。   通身气质无欲无求,心性淡泊,走到他身边,都感觉时间过得慢了许多。   榻几边还跪趴着一头白鹿,白鹿好奇地歪头打量她,天真憨憨的模样,让楚岚心神完全放松。   “楚某见过大巫。”楚岚一直以男装示人,这个时候也以男人作揖,给大巫衡苏行礼。   衡苏淡笑,“你来了。”   楚岚一怔,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古怪。   衡苏似是能看出她的想法一样,眼眸波澜不惊,“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楚岚再是一愣,发怔地看着衡苏,“大巫知道我为何而来?”   衡苏淡笑,“为济城而来。”   楚岚心神一动,“大巫是怎么知道的?”   衡苏没有解释,而是蜷起手掌,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他似是疲倦了,朝乌宝看去。   乌宝过来给衡苏拍背,对着衡苏是一张笑脸,对着楚岚就是一张臭脸。他原以为楚岚和其他女子一样,爱慕大巫,所以想见大巫,没想到,竟是给大巫找事的!   他竟是引狼入室,害大巫又要劳累,乌宝瞪着楚岚,不爽道:“大巫无所不知,这还要我解释吗。”   楚岚不明白乌宝突然冒出来的敌意,她现在的精神都在衡苏身上。至于“大巫无所不知”这个理由,她不信的。   第一句“你来了”,第二句“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在她眼里就是算命的常用句,说出来显得高深莫测罢了。   至于“为济城而来”,楚岚有和乌宝提过一点,兴许是大巫从乌宝那知道的吧。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就不在意了。   还是正事要紧。   楚岚给衡苏行礼,弯腰作了一个长长的揖,“大巫既然知道我为何而来,那我就开门见山。我希望大巫能帮我说服施公,救济城百姓。”   施公就是下令封城的县令。官舍被丁县尉围起来的时候,乌宝喊县令“施公”,她便跟着叫。   衡苏淡笑颔首,手指摸了摸榻几边白鹿的头,虽然没说话,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楚岚紧张稍减,立即道:“济城和汇城息息相关,唇亡齿寒。济城百姓亡,汇城也会亡。”   乌宝本来就不高兴楚岚竟然给大巫找事,累着大巫,现在听了,翻了白眼,反驳道:“说胡话呢,大巫可是算出了‘吉’,汇城不会有事的。”   楚岚对他的敌意莫名其妙,不过也没生气,而是继续说下去,将打好的腹稿一一托出。   “济城和汇城封城的原因都是因为疫病蔓延。济城是已经坐实了,如今封城,由着百姓饿死。若是下一个月,汇城也和济城一样,疫病蔓延了。那汇城不也和济城一样,会被封城,由着我们饿死。   这样看来,济城和汇城已经在同一艘船上,济城的船底已经破了洞,船已经下沉。若是我们不帮济城补上洞,那我们汇城也会和济城一样,共沉海底。”   她说完,瞄了衡苏的脸,想看他是何反应。不过衡苏脸色一直淡淡的,像是看透了生死一样,没有太大感触。   反而是乌宝明白回转了,慌张了起来,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帮济城,帮济城的百姓,就是帮还被困在汇城的我们。粮食得继续往济城里送,还要安抚好济城的百姓,让他们不要慌。注意饮食和用水安全,彻底隔绝染上疫病的人。   还有大夫,请大夫找到根治疫病的方子,备好药材,治好济城百姓。济城好了,等汇城出现疫病患者,我们也按照这样的法子去做,危难便可消除。”   衡苏这时候开口了,“你想我去劝施公改了命令?”   “正是。”不然她也不会来找大巫衡苏。   “你觉得施公会听我的?”衡苏笑着摇头。   楚岚一愣,“难道不会?”   汇城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大巫衡苏了吧。他要是出面,劝说县令施公,比她这个假贵人强多了。   乌宝似是觉得楚岚就是笨蛋白痴,“施公的脾气那是出了名的硬,他可是抗拒过颜崇王的命令,颜崇王怒急,将施公从燕都相爷,贬到这小地方做县令。   施公铁面无私,执法之严苛,性情之倔强,令人胆寒,又敬佩。你想要大巫劝施公收回命令,救济城那是妄想了。施公就是死,也不会听的。”   楚岚没想到,这计划竟然毁在了施公身上。她原先想着,施公官位也就是县令,衡苏是大巫,看丁县尉对大巫那么尊重,以为衡苏能劝成的。   一刹那,她双眼黯然。难道济城的百姓必死无疑,阿晴和羊老,还有那些当初把她从海里捞出来的渔民都要死了……   她眼眶突然湿了,有些接受不了。难道她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   “不过,卦象显示有转机,你也不必气馁。”衡苏安抚道。   榻几旁的白鹿似是感受了他的心思,也跟着安抚地朝楚岚“呦呦”数声。   “转机?什么转机?”   “等。”   “等到什么时候?”   “应到之时。”   楚岚:“……”说话真是迷之走向,越来越神棍了。   她不迷信,没有被安慰到,给大巫衡苏道别后,失落地回屋。   想了想,不能别人说不行,就放弃啊。   总之,她不想什么都不做,坐在这干等着。   干等着,她只会焦虑想着济城的阿晴和羊老,日夜难安。   官舍伺候的是贵人,房内案几有竹简和毛笔。她皱着眉,苦思了一会儿,写了济城救援计划,又修改了几遍。   辛苦一夜后,翌日她又磨着乌宝,给她检查错别字……   她手边没字典,纂体又难写难记。她生怕哪里词不达意,让施公误会了,这计划也就泡汤了。   在厨房蹲着煎药的乌宝,接都没接楚岚的竹简,臭着一张脸,“大巫说了‘等’,那就等着好了。”   他还记恨楚岚给大巫找事呢。大巫身体那么差,就该多休息,不该多劳多思。   楚岚无奈,“你怎么生我气了?”她实在是不明白乌宝突然对她生起敌意。   “你还问我!!”乌宝气地站起来,怒吼:“大巫就需要休养,你拿那些破事让他头疼劳累,你还问我为什么生气?!”   楚岚心里有气,想问,济城那些人的命就那么值钱,怎么能叫这破事呢。   不过回想起衡苏身体确实不好,她气又消下去了,算是理解了乌宝为什么突然臭着一张脸了。   一想起衡苏那样的人,她就不怎么生气了,心平气和地转移话题,“不和你吵这个。神医巫公你们找到了吗,他会不会已经在济城了。”   乌宝却是气得跳脚,“气死我了,大巫说‘等’!!说巫公会来的。等个鬼,急死我了!”   楚岚:“……”原来被大巫说的“等”,着急的不止她一个啊。   乌宝似是觉得和楚岚同病相怜,都被“等”给急死了,不再计较之前的事,吐槽起来,“你说大巫他这性子怎么这样,性子这么慢,一点都不着急。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们,把我们给急死。”   楚岚安慰:“巫氏一族不就是窥见天机,得了天疾吗,要是什么都告诉你,大巫身体更差了,你不得哭。”   乌宝一想也是,只能唉声叹气。   楚岚见他气消了,立马给他看自己的竹简,“我也不要求你给意见,你就给我看看错字。我刚认字不久,有些字都不记得了。”   乌宝看着她的错字,笑得前后倒仰,指点了一番后,最后指着竹简空白划圈圈的地方,问:“你这少字啦,语句都不通顺了。”   楚岚:“呃,我不记得那字怎么写了……”   乌宝看她三息,哈哈爆发似的笑了起来。   楚岚:“……”要不是这事紧急,她早抢回竹简,拍乌宝脑袋上去了。让他嘲笑她。   两人改字的时候,官舍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乌宝是个爱看热闹的,也不看竹简了,拉着楚岚就跑到官舍门口。   两人就见守着官舍的兵卫全部死了。   “这怎么回事?”楚岚跑到一边吐了。   “这还用猜,明显是官舍的人跑了,把兵卫杀了,联合起来冲出城。”乌宝不觉得死人有什么奇怪的,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想去城门口看热闹。   乌宝找来剑客,命人好好守着大巫,“和大巫说,我去看热闹了。”   然后转头问楚岚,“你要不要去看?”   楚岚还未回应,乌宝已经回头,找了两匹马,他上了一匹,着急地策马往城门口过去。   她犹豫了下,捂住口鼻,忍着被刺激的反胃血腥味,跟过去。因为没马蹬,她姿态不雅地爬上马,策马跟在乌宝身后。   汇城禁严,道路上自然是没人的。二人策马,无人拦截,一口气冲到城门口。   乌宝脑子灵活,他就是来看热闹的,下了马,把马绳圈在树干上,就拉着楚岚找了城门口附近的酒楼,上二楼,找了视野好的厢房,笑嘻嘻地砸了牖窗,趴在窗台上,嘿嘿笑:“哈哈,这么多人闹,我看施公这下如何收场。”   楚岚倒是觉得施公这个人很有原则,不喜欢乌宝这看热闹的心态,不过也没多事说他,也和乌宝一样,趴在窗台,看城门口。   钉着上百个大铜钉的城门前,丁县尉带着兵,死守城门,和官舍的贵人以及仆从、护卫对峙。   她站在高处,可以很清晰地看清下面的战况。   丁县尉这边占上风。   怎么说,人家就是专门带兵的,手下都是精兵。   而这些官舍贵人本身就是小家族出来的,本身素质不高,仆从不会武力,全靠蛮力。至于护卫,看着挺有派头的,不过也仅是看看而已,都是花拳绣腿。   能杀了守官舍的兵卫,胜在偷袭和出其不意,现在正面对上,自然非常吃力。   丁县尉也不想给施公惹麻烦,命兵卫只杀仆从和护卫,贵人都留着。   没了仆从和护卫护着,这些贵人都和被剪了羽毛的秃公鸡,心里胆怯,却又怕瘟疫围城,依旧想逃,叫嚣的厉害。   “丁县尉,我连襟是白黔将军,你要是不放我们出去,等白将军知道了,他必会杀了你的!”   “对,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你们关押我们、冒犯我们的事,我们统统不追究。”   这些贵人靠着自己的身份,自恃不会死,三番四次挑衅,已经让丁县尉火的想砍翻他们。   只是,碍于身份差别,他偏偏不能动手,否则就是给施公惹祸。   丁县尉沉着脸,“回去,眼下汇城并未发现为疫病而死的人,你们只需要再待上半个月,没有人发病以后,汇城就可以开了。”   那些贵人听了,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那就是没疫病了。丁县尉,既然没有疫病,为何却关我等。是不是施公对我等不满,非要找理由关押我们,坑害我们致死啊。”   丁县尉听他们侮辱施公,气得想策马过去,捅他一刀。奈何身份之差,他不能做。   丁县尉气得太阳穴鼓鼓的,那些贵人看了,全部冷笑,继续冷言冷语嘲讽起来。   反正他们是贵人,这些人不敢杀他们。要是杀了,事后他一家与他家联保的二十四家的一社,全部连坐。   他们正得意的时候,突然城墙上迅速飞来一箭。   刚才喊白黔将军是他连襟的贵人,心口中箭,眨眼间,就摔到了马下。   “杀贵人了!”   “谁杀的?!”   贵人双眼赤红了,没想到有人敢对他们下手。他们齐齐往箭羽射过来的方向,也就是城墙上看去,城墙下的人惊呼,“施公!”   楚岚看这些贵人死的时候,没有怜悯,这些人太嚣张了,就该得到教训,可怜身边的人被他们的愚蠢害死。   听到他们喊“施公”,也是她想要劝服救.济城的县令,立马仰头去望。   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呃,一看就脾气不好、难啃的老骨头。   施公冷酷无情地收起弓,藐视被这一箭吓得腿软的贵人,冷喝:“撺掇你们出逃的贼首,老夫已经做掉了,你们不想和他一个下场,就给老夫滚回去!”   那些人看着死去的贵人,知道施公说到做到,立马像被阉了的公鸡一样,没再叫唤了,低头骑马往回走。   这时,城门突然“吱呀吱呀”地响。   城门开了!!   所有人唰的转头看城门,眼睛都熬绿了。   他们都想逃出去。   可惜,丁县尉死守着,他们根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头牛从城门口进来。   牛?!   黄牛?!   施公开城门,竟然是想送头牛进来?!   他们正惊讶的时候,就发现不对。   牛后面还有人,是个比牛高不了多少的矮老头。   这老头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别惹我”的样子,穿着破草鞋,“吧嗒吧嗒”地牵着牛,穿过容道。   城门又关了起来,站在城墙上的施公看着下面的老头,对下面一脸懵逼的贵人,刚才还冷着的脸,缓了缓:“公子元真挂念你们这些贵人的安危,特意请了神医巫公前来,救治疫病。大公子对你们这么好,你们要是再闹事,老夫就把你们交到大公子手上。”   所有人才明白,这个牵着牛、黑着脸的老头是神医巫公。还来不及高兴有救了,就听说是公子元真送神医过来救他们,全傻了。   公子元真是谁啊,那个魔鬼竟然会想到救他们,想想就恐怖好吧!!   此时看戏的楚岚和乌宝,也是吃惊地下巴要掉下去了。   乌宝掐了自己脸一把:“我在做梦呢,公子元真会想救人!不杀人就很好了。”   楚岚也是惊讶,她没想那么多,只是眼神炙热地盯着神医巫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正愁疫病能不能治好的时候,大公子就将神医巫公送来了。   抛开以前的恩恩怨怨,她都想表扬大公子了,做的好。   神医巫公人老,眼却不花,眼尖看到了酒楼上有两个人,往他这边看。   他不在意,只是听施公给公子元真抹好脸,快气得元神出窍了!   他好好的在钓鱼,就被公子元真抓来了!   还二话不说,就扭送他进了汇城,当苦力!!   送自己不少医书的海晏侯孟易川,还被公子元真弄死了!!   想想就气得慌,巫公人矮,气却火爆可冲天。   听着施公给公子元真说好话,巫公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   巫公两手掐腰,指着城墙上的施公骂:“施举你个臭不要脸的,就别给公子元真脸上贴金了。什么挂念这些小幺鸡的安危,送我这死老头进来给他们治病。啊呸,明明是我不给公子元真治隐疾,他恼羞成怒,送我这苦命的老头子进来送死的!!”   城墙上的施公被骂的脸更冷了,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和巫公,与泼妇一般对骂,只能瞪了巫公一眼,转身走人。   而听了施公的话,所有人愣愣地看着神医巫公,“隐疾?公子元真有隐疾?”   巫公嘿嘿笑,嘚瑟极了:“是呀,而且还治不好呢。”   “什么隐疾?”他们想到了男人关键部位,但是不敢置信。这对男人来说,实在是太严重了。   巫公意味深长地盯着说话的人的裤.裆,再收回了目光:“你说呢?”   就这一眼,所有人都懂了。   公子元真这么多年,没收姬妾,没娶夫人,原来是有隐疾啊。   “怪不得了,”有人呢喃道:“怪不得他——”   变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大公子没隐疾的,具体原因等回燕都再揭开哈。   *   感激墨尧的地雷~~~ 第23章 我命由天   楚岚还在震惊公子元真有隐疾的时候,乌宝双手一拍窗台,激动得脸泛红,“巫公来了,等来了。”说完,就从窗台上跳下来,往楼下跑。   楚岚想都没想,就跟上去。   乌宝这家伙腿脚跑得贼快,还说巫公和兔子一样呢,他也不遑多让。   她喘着气出了酒楼,往城门口那一瞧,就见乌宝对巫公作揖:“大巫久候巫公多时,巫公随我去官舍见大巫罢。”   巫公认出了乌宝,挑起一边眉毛,“大巫怎么在这?”   乌宝虽然不喜这个坏老头,但是面上还是哄着,陪着笑脸:“自然是知道巫公会在这啊。”   巫公拨了腰间的葫芦,饮了一口酒,刺道:“能算到我这死老头子来汇城送死,怎么就没算到汇城有疫病,会被封城。他那快死的身子,跑哪里不好,跑这地方作死,是嫌命活的太长了是吧。”   听大巫被巫公骂,乌宝笑容僵硬,恨不得双拳揍上去。可是不能。大巫还要巫公救治呢。   乌宝忍耐,“巫公随我来。”见楚岚走过来,将巫公手上的牛绳扔给她,“你牵牛回去。”   然后跑去树那边,将两匹马牵来,扶着矮老头巫公上了马,便火急火燎,带着巫公回了官舍。   衡苏早就坐在榻几前,备好了酒菜。等门一开,见到巫公来了,让乌宝出去,只剩下两人、一鹿。   衡苏是大巫,虽然辈分比巫公低,但位分高,所以平辈论交。   他淡笑道:“半年未见,巫公身体依旧硬朗。”   “半年未见,你身子倒是越来越差。”   巫公和鸭子走路一样,一摇一晃地到榻几前,坐没坐相,拿起箸筷下手吃鱼。   衡苏淡然一笑,给巫公斟酒,摸着鹿头,看着巫公吃。   巫公嚼着酒菜,满嘴油光,“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衡苏摇头:“巫公先吃着,我这病不急。”   巫公没再说什么,他慢慢品尝酒菜,故意和衡苏磨耐性,吃完一桌,又去叫一桌来,吃了半个时辰才放下筷。   衡苏没有催,等巫公放筷后,叫乌宝进来撤案,开始谈正事,“巫公对济城疫病有克制之法?”   巫公拿尾指剔牙,“自己的死活不急,倒是急别人的死活了。”   “我命由天。”衡苏淡淡道,“他们的命由你。”   巫公不高兴了:“你命由我。”   “天疾难治,我从小就知晓。”衡苏淡淡道。这次要不是叔父逼他来见巫公,他也不会来。   “那是以前,我最近有听说一个法子,就不知道你敢不敢。”   巫公谈起医术,人精神起来,扒了衣襟,掏出被体温带热的医书,“海晏侯送的医书上有提到一种救治之法,是换心。找到合适的心脏,换掉就可以了。不过我找牛羊试过了,没成功。还没试过人可不可行。”   巫公两眼发亮地看着衡苏,“你要是敢,我可以在你身上试试。”   对病人开膛破肚,甚至换掉脏腑,闻所未闻。   要是别人在场,必定会骂巫公是疯子。   衡苏依旧淡定如斯,咳嗽了几声,慢慢道:“风险太大,你要对我下手,得瞒过叔父。”   衡苏亲爹前任国师去世以后,衡苏年纪还小,是他叔父,他爹的表弟,剑神蔡克,抚养他长大。他身边的侍从和护卫都是叔父一手调.教出来的,把他护着严严的。   思及叔父,衡苏心悸的心口淌过暖流,平复了胸口的憋闷。   “啧,瞒得过才怪,你身边的人全是蔡克那疯子调.教出来的,盯得你紧紧的。没他点头,我根本没机会下手。”巫公想起剑神蔡克那个爱侄狂魔,心情瞬间坏了。   巫公这世上最讨厌两个人,一个是公子元真那个不敬老的小鬼,另一个便是蔡克那个疯子。   巫医巫公与大巫一族同出一脉。不过祖上有天疾,有些族人没有遗传到天疾,没祭祀的天赋。祖上干脆分成两支,巫医巫氏,大巫列氏。   大巫一族钻研占卜祭祀,巫医钻研医术,找出治疗天疾的方子。   巫医一支最开始就是为嫡枝大巫列氏而出,只是几百年了,医术在其他方面还好,但是对天疾丝毫没有突破,顶多缓解,却不能根治。   久而久之,嫡枝大巫就和巫医一支闹了矛盾。大巫一族嫌弃巫医卑贱,放弃了神。   巫医一族心里也委屈,当初分离出巫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救治大巫一族的天疾吗。   巫医一支尝百草、食断草,死伤不少。比不得大巫一族地位崇高,有人伺候,活的滋润。   巫医是走在刀上的,身体受苦,还要被大巫一族瞧不起,凭什么,最后就闹掰了。   巫医与大巫互不来往,互相鄙视。大巫信神,认为神可以救人,可以治人。而巫医不信神,信自己的医术。   这么多年过去了,五国虽然还信神,但是各国大王对凌驾君王之上的大巫一族不满,逐渐挣脱了神权。   大巫一族如今没落了,除了晋国还有大巫的存在,其他国也就剩个没啥用的傀儡巫祝。   巫医一族看到大巫一族走向没落,暗地里摆酒欢庆,更不会帮大巫看病。你们大巫不是说神会救你们的吗,那神他们去救,别来找巫医。   所以衡苏少时犯病,蔡克寻到巫公,要他救治的时候,巫公压根就不管。   结果蔡克那疯子将巫公一族的人全抓起来,威胁巫公,不救衡苏就杀掉。巫公才迫不得已救了衡苏一次,让衡苏缓过气。   后来要不是衡苏以大巫之名,压着大巫一族,请巫医一族回归,重新续上族谱,化解巫医一族的怨气,和解了。   还有衡苏这娃娃乖巧灵气,本来就讨老头子喜欢。   不然就蔡克那破坏规矩的疯子做的事,事后他们肯定用医术,请其他国的王公贵族找杀手,联合弄死他。   此时,巫公本来就不是大气人,心眼小,爱记恨,想起蔡克当年的威逼,至今气恨难消。   巫公拨开葫芦,灌了一口酒,嘲笑:“上个月他刚订的未过门的媳妇,又被他克死了,这都多少了,超过十个了吧。这些媳妇的娘家都咋想的,明知道他克妻命,还往里送。你回头见到他,劝劝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娶媳妇,害人害己。”   衡苏皱眉。叔父蔡克在妻宫上运道不佳,命里还是有子嗣的。虽然这么多年叔父老是克妻,成不了家。他还不至于太担心。   他不想再听巫公嘲讽叔父,拿了帕子,让巫公擦手,伸手给巫公扶脉。   巫公擦了自己油叽叽的手,把了脉以后,警告道:“脉搏时有时无,快慢不定,乱七八糟的。这次回去,让蔡克给你准备媳妇,生了孩子,就准备棺材吧。红白喜事一起办。”   衡苏不意外,也许临死之人感觉会敏锐许多。他也有预感,只是没告诉叔父,让他担心。   他淡淡道:“此事巫公替我瞒着,我不想让乌宝他们担心。”   “行,你不后悔就行。”巫公治了不少人,见惯生死了,也没为衡苏伤心的情绪,徒然叹了一口气,便没了。   *   楚岚牵着牛,走回了官舍,将牛置到马棚中后,就往大巫的客房过去,想问问巫公,疫病救治之法。   刚从后院进入大堂,就被七八个高壮的贵人拦住,“你给我们站住。”   他们都是今日杀出官舍,想要逃出汇城的人,本就不是善茬。瞧他们凶巴巴的,就知来者不善。   楚岚后退一步,解开腰间佩剑,警惕道:“你们找我有事?”   她眼珠紧盯他们的动作,背后冒着冷汗。要是这些大男人合伙围攻她,她几乎没胜算。   她希望他们不是来找她茬的,不然就麻烦了。   打头的壮汉最是凶悍,脸方正,五官被拍扁了似的,做出凶恶的表情,见者犯怵,“这些天,你都在厨房做饭,是也不是?”   楚岚没点头,也没摇头,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壮汉旁边三四个人不满楚岚回答这么敷衍,冷哼道:“不管是不是,接下来半个月,你都要给官舍所有贵人做饭!”   楚岚:“……做饭?!”   “对,一日两顿,好好做!有赏!”   楚岚无语,“官舍有小二,厨房也有后厨,你们找他们就好了,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他们跑了啊,现在整个官舍就你会做饭了。你不做谁做。”他们理直气壮道。   楚岚皱眉,官舍的小二、后厨肯定是在暴动的时候,趁乱跑了。这些贵人在城门口与丁县尉厮杀,仆从和护卫也死了。   没了伺候的人,这些贵人就找她伺候了?!   楚岚看不惯他们这大老爷们,有手有脚的,自己就不会做吗,“你们可以上报给丁县尉和施公,让他们找人伺候你们。”   “要是能成,我们会找你伺候?!”   她一愣,转眼就想明白了。今日这些人暴动逃跑,还杀了丁县尉的兵。   丁县尉肯定不爽了,这些人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现在还想要找人伺候。丁县尉应是下令,不许了,让他们难受去,算是给个教训。   壮汉几个一脸不耐烦,在外头吃瘪了,现在还要被个女人拒绝,更加烦躁。   他们拔出剑,威胁道:“你一个女郎孤身在这,要是你在这死了,再把你往济城一丢,尸体被他们吃了,尸骨无存,到时候谁都不会知晓你死在哪。你要是不从,那就是你的下场。”   楚岚心里对这些人厌烦至极。因为不守规矩和愚蠢冲动,害死了侍从和护卫那么多人。   他们也就会做这般欺凌弱小、仗势欺人的事吗?!   叫她做饭,也不怕她给他们下.毒!   这可真是容易让人心生戾气的破地方!   想起守在官舍外那些兵卫的死。这些人还态度恶劣,威胁她,她心里冒出敌意,对他们一丝好感也无。   她想起包袱里的药,那还是她从郡守府逃出来的时候,包袱里还有息娘当初给她的砒.霜……   不,下砒.霜就杀人了。要是当初带上蒙汗药、麻药之类的,还可以下在他们饭菜里。弄倒他们,一个一个的教训过去。 第24章 厨子纨绔   楚岚压下火气,“好,我去厨房上灶。”   壮汉几个满意地收回剑。   打头的又丑又凶的壮汉眼睛不规矩地盯着她的脸,上手就想摸,嘴上边道:“听话就好,不然你也就只剩脸和身子有用了。”   官舍的人压抑的很,被困在这都要发疯了。这个时候,只有饮酒和玩女人,方可缓解压力,缓一口气。   其他人有的带了还好,壮汉几个可没带女人在身边,主意便打到了楚岚身上。   她虽穿着男装,但是容貌艳丽,不够英气,胸前拢起,怎么都装不像男人。一看,就知是漂亮女郎,让人看得心痒痒。   楚岚一脸厌恶,后退一步,面前的壮汉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栽倒,抱着自己的腿,大嚎。   他的膝盖被一根削尖的筷子刺穿。   竟然有人在暗处伤人,还用一根筷子做武器。这得多厉害啊!   “谁!”其他人惊骇,围成圈,紧张地四处张望,想找出暗中的人。   可惜,什么都没发现。大堂除了他们,再无别人丁点踪迹。   楚岚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   她的脸正好对着门口,刚才余角有瞄到一个身影,迅速闪现,然后往屋檐上又消失了。速度太快,她也就只能见到虚影,看不清脸。   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想,冷冷瞥了一眼在地上疼得哀嚎的壮汉,不再理会被吓的腿打颤的几人,转身就上楼寻到乌宝。   大巫和巫公还在房里,闭着门。乌宝一直候在门外,等大巫的吩咐。   楚岚见到他,简单说了刚才被壮汉威胁的事,作揖道谢,“刚才是不是你们的人出手帮我?”大巫身边有很多高手剑客,应该就是他们之中的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乌宝茫然,“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吧,等会我问问谁出的手。”   楚岚笑,“等你问清楚了,告诉我,我专门再谢一次。”   “行,”乌宝不在意地点头,又道:“你就别给他们做饭,这些人饿死了事,对外就说大巫罩着你。”   乌宝在大巫身边待久了,也不喜欢这些人仗势欺凌,现在借用大巫名声帮帮楚岚,乌宝也乐得伸出援手。   楚岚心里一暖,她在这里收到两次善意。第一次是羊老和那些渔民从水中救起她,那第二次就是大巫、乌宝一行。   若说羊老他们对她好,还掺杂着对贵人的敬畏。那大巫和乌宝就是真正单纯、平等的善意。   如何不让人心生好感。她脑中闪过大巫清俊面容和出尘气质,衡苏那人容易让人产生信赖,他身边的果然是好人啊。   她笑道:“这是你说的,要是他们找我麻烦,你们一定要罩着我啊。”   “那是当然。”乌宝狠狠点点头。   楚岚放心了,今日被壮汉威胁后,她也担心自己一个人容易出事,与大巫、乌宝一块会安心一些。   想起那壮汉一行人,她眼里闪过厌恶,“不过这饭我做,就是要往里面加点料。”   她这些天,向守官舍的兵卫打听济城的事。与他们交谈几句,他们都是和气人,这次全被官舍这些人害死。   兵卫奉命围住官舍,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隔离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吗。   兵卫就这么死了,何其无辜!他们是人啊,不是贵人眼中的畜生。   她不是怕事的人。虽然做不到为他们报仇杀人,但是小小教训这些罔顾人命的贵人一顿,还是可以的。   *   楚岚从乌宝那要来了泻药,嘱咐乌宝,等巫公出来,喊她一声,便去了厨房。   她可没心思给那些猪做大菜,就煮了白粥,刚把泻药倒进去,背后就传来脚步声。   一惊回头,是一粗布麻衣的俊俏小哥和一圆脸姑娘进来。那圆脸可爱的姑娘看见楚岚,讶异道:“不是说厨房没人呀?”   楚岚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下泻药,她心虚,用身子挡住锅灶:“你们是谁?”   俊俏小哥看着她笑嘻嘻,拍了拍腰间的银勺和菜刀:“我是丁县尉派过来厨子,贵人说缺人做饭,就派我来了。”   可爱小姑娘犹豫了下,戳了戳锅,“我是打下手的,背锅的……”   楚岚一怔,丁县尉不是不送厨子过来吗,怎么又送来了。   许是后来又变卦了吧。   不过怎么送来的都是未成年啊,这里童工真泛滥……   俊俏小哥要做菜,楚岚给他让出位,走到另一头,烧自己的晚膳。一边做,生怕俊俏小哥和可爱小姑娘会吃了掺了料的白粥,便时不时转头看他们。   越看越惊叹。这厨子刀工了得,双手菜刀“砰砰砰”下去,密不透风,刀下的牛肉被切的整齐。再甩进锅,放了竹笋,添了被拍碎的山药屉,加姜末葱屑一些作料,闷了一会,揭开锅,锅便飘出香味。   刺激她的喉咙不时的吞咽,她闻了闻人家色香味俱全的竹笋牛肉,再看看自己做的,瞬间觉得自己做的是猪食了。   她对俊俏厨子惊叹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厨艺这么厉害。”这俊俏厨子也就十五十六岁左右,脸还稚嫩着,没有完全长开。   可爱小姑娘听了,似是自己被夸了一样,挺起胸脯,扬起笑脸,开心道:“那是,阿恩他从小就开始练,我还没见过谁做的菜比他还好吃呢。”   楚岚赞同地点点头。息娘做的算不错了,但是还比不上这个叫“阿恩”的厨子。   她眼热地看着出锅的竹笋牛肉,“我能不能尝尝?”   俊俏厨子还未开口,可爱小姑娘立即断然拒绝:“不行!”   楚岚一愣。   小姑娘似是反应过来,自己回的太急,小脸憋红了,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厨子阿恩。   厨子阿恩露出微笑,“可以,我给你端一勺。”   楚岚觉出诡异来。她看了可爱小姑娘一眼,小姑娘似是心虚,低下头不敢对视她的目光。   她心生警觉,这小姑娘被家里养的很好,可爱圆润,皮肤如婴儿般嫩,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那俊俏厨子也是,双手虽然有茧,但是手背白皙,脸和脖子也不粗粝……   与息娘的粗糙对比着,这两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这两个人有古怪。她心生警惕,“不了,我吃不下,谢谢。”说完,她就带自己做好的晚膳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她就庆幸自己没吃厨子阿恩的菜了。   那时,巫公还在给大巫诊治,一直没出来。她等着没事,便去修缮竹简,把计划里的错别字改了。   突然就听到官舍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都是嚷嚷肚子痛的。   她一笑,泻药成功了。   她没理会,可是过了一会,楼下大堂就传来使鞭子的声音,不少人在下面哀嚎痛哭。   像是出了什么事。   楚岚顿了下,开了门,就遇上乌宝。乌宝拉着她,笑嘻嘻道:“过来看好戏。”   她疑惑走到楼梯那,往下一瞧,发现大堂里躺满了人,都是官舍里的贵人们。他们浑身臭烘烘的,被绑了起来,躺在地上,被人鞭打。   而打人的就是她在厨房遇见的厨子阿恩。   一个厨子竟然敢打贵人!!   这还是她在这里头一遭见呢。   乌宝见她疑惑,捂着嘴偷笑:“这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   “施公幼子,施恩。”乌宝偷笑,继续八卦道:“他就是一纨绔,正儿八经的书不读,跑去学厨艺,把施公给气炸了,隔三差五地打。”   楚岚惊讶愣住,心道怪不得。厨房遇见他和那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别扭古怪。被乌宝说破身份,她恍然觉得应是如此。   官舍大堂。   施恩一边鞭打,一边冷斥:“给你们好吃好穿,你们嫌弃,还想跑,给我爹惹事。真是给脸不要脸。既然不想享福,我成全你们。”   他冷着脸鞭打完,然后叫来外头的人,“给我揍!揍死算我的!”   这些人面上统一蒙着黑巾,穿着黑衣,听施恩少君的命,真的下手揍人。   他们都是死去兵卫的兄弟朋友,兄弟被这些贵人杀死了,他们心中悲愤,却碍于贵人身份,无法报仇。   不过施恩少君找到他们,让他们蒙面隐藏身份,教训这些贵人。这些贵人认不出人,就没法追究了。   他们把心中的怨恨付诸于拳头上,打的这些人嗷嗷叫。   “我姐姐是——”有人还没说完,就被打碎了牙。   楚岚看着下面的暴行,心头却是爽快。虽然以暴制暴不妥,但是想着那么多条人命,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快意。   大堂味道污秽难闻,她捂着鼻子,转头问看着津津有味的乌宝,“巫公还没出来吗?”   “还在给大巫施针呢,”乌宝说了一句,突然推了楚岚一把,“哈哈,当爹的要来打儿子了!”   她闻言转回大堂,就见施公和丁县尉带着一批人进了官舍。   施公见到嚣张抽人鞭子的逆子施恩,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手持木棍,追着施恩打,“外头闹病,不知道啊,你要作死往外跑,就自己滚。还带上雁丫头,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刚才还嚣张的施恩见爹来了,立刻丢了鞭子,撒丫子跑到墙角,背起丁雁往外跑,“爹,我完事了,后面的事爹你老人家帮我料理下,我带雁子走了哈。”   施公正要用木棍捶死这逆子,结果差点打到雁丫头,对上雁丫头懵懂的双眼,唬的收回手。   再瞧逆子背着雁丫头,快跑出官舍了,气道:“丁山,拦住他!!”   丁县尉立刻要拦,施恩背上的丁雁看着自家爹,眨眨眼,“爹——”   丁县尉努力无视亲女儿的祈求,虎脸皱成一团,“不行。”说着,就抢过丁雁,抱在自己怀里。   这时候,施公已经举着木棍追上来了,施恩见没挡箭牌了,立马抱头鼠窜,“爹啊,我是你亲儿子!打死我,我娘会死不瞑目的!”   施公理都不理,六十岁的老头跑得气都不带喘的,“不打死你,你爹我百年之后,才死不瞑目!”   施恩在大堂乱窜,最后瞅着楼梯,直接楚岚和乌宝这边过来,楚岚和乌宝赶紧侧身贴着墙,避让,瞅着施公也在眼前经过,跑上楼,继续追打施恩。   乌宝和猴子一样,蹦上楼看戏。楚岚也跟上去,就见大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看戏。   嘴角含着微笑,面色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面颊有了红润。   乌宝高喊:“大巫。”就跑到大巫身边,扶着他。   施恩也见了大巫,眼睛一亮,立即躲在大巫身后,朝爹挥手:“爹,大巫在此,不得放肆!”   施公气得横眉怒目,可是在大巫面前,也不好再收拾这臭小子,只能忿忿扔了木棍,给大巫作揖:“可是扰着大巫了?”   大巫微笑:“施公上门,怎么算是叨扰。”   “天色不早,大巫早些歇息,老夫先带儿子告退。”施公瞪了在大巫身后作怪的施恩一眼。   大巫笑:“施公先别急,我这有一桩事须与你说。”   “何事?”施公讶异。   大巫瞧了不远处的楚岚一眼,眼神亲和,“阿楚你过来,你不是要向施公献策吗。” 第25章 美名   阿楚。   被大巫衡苏这么称呼,楚岚也是一怔。   叫的也不是亲热,只不过外人听起来,还是比陌生人亲近了些。   之前她可没听衡苏这么喊自己。   她心里疑惑,面上立刻上前,给施公作揖,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大巫这么叫自己,可不是给自己做脸么。   她要给施公献策,大巫叫自己叫的亲近点,施公看在大巫的面子上,肯定会对自己的计策,多加考虑的。   想罢,她立即投给衡苏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人心肠真是好的没边了。   再瞧他发紫的嘴唇,她心中一叹,可惜他的病难治,好人不长命。   这时她没时间去感慨,心绪歪了下,又立马收回,专心与施公道:“经常听人说施公威严,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施公听大巫喊楚岚那么亲近,以为他们相熟,没有多问她的来历,而是捋着胡须,好奇打量她,“献策?你这女娃娃要献何策?”   楚岚笑:“某见识不足,计策不够成熟,当着这里这么多人的面,贸贸然说出口,不免羞涩,施公要是无碍,可否移步单独说,万一哪里不对,也请施公指点一二。”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旁人听了不好,咱们私下悄悄说。   施公皱眉,看了大巫一眼,给他面子,便点了点头。   然后瞪了一眼,正为逃过一劫而窃喜的幼子施恩,“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罢,便喊丁县尉,将他这兔崽子抓走。   楚岚心下一喜,给引荐的大巫衡苏作揖,表达感谢。   衡苏微笑,“去吧。”   他语气平静,温柔的双目里尽是鼓励,平复了楚岚的忐忑紧张。   她带着施公去了自己房间。虽然她不介意关门说话,但是怕施公介意,瓜田李下,所以敞开了门,请施公上座。   她并没有将当初和大巫说的“济城”和“汇城”命运相关的话说出口。   因为年纪轻轻的她能想到,施公这位曾经位列相爷的能人怎么会想不到。   与其说这些,在施公面前班门弄斧,还不如说些实在的。   也就是给一个施公无法拒绝的理由,让施公无论如何,都想救济城百姓。   至于如何救,前有神医巫公可以治病,后有施公开粮库,轮不到她出头逞能。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施公,带头主动救援济城。   她就是来做说客的。   “有一句话,叫祸福相依。今日济城、汇城出了疫情,明面上看着像是祸,其实对施公,对公子元真来说是福。”说罢,先瞅施公的脸色。   施公刚才漫不经心的脸瞬间凝重起来,额头法令纹越来越深,“这怎么说?”   见施公在意了,她心中成算更大。   这些天从大巫衡苏那知晓,施公是个硬骨头,特别刚、不怕死全家的老顽固。   施公是汇城县令,而管济城的不是施公,是别的县长。济城疫病蔓延,粮食已经断了。   施公现在封锁了汇城,他自己的粮食、药材还要自家用。从最近打听来的消息,就知道,施公没打算拿汇城的粮食接济邻居济城。   施公也没做错。这里的国家的君主集中权力还不够,地方都是各管各的。   他们上报国家,要国家救援,路途漫长。等上面赈灾下来,地方早死了。所以施公要是帮了济城,万一汇城断炊,可没人帮他。   而济城又不是施公管辖,他帮了忙,政绩又不是他的。施公的职责,只需要管好汇城就可以了。他要是管了济城,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所以要说服施公多管闲事,必须要给他一个获利的理由。   和政治人物谈条件,要让他们动心,无非就是政绩。   施公当相爷的时候,因为帮公子元真说话,被颜崇王贬到了这小地方当县令。   她从乌宝那打听施公的时候,听到这里都震惊了。   她没想到施公竟然是公子元真的仲父。   仲父,假父、义父、干爹的意思。   施公是真的很疼爱公子元真。不然也不会为了他,而反抗颜崇王的命令,被贬到了这里。   而楚岚要说服施公牺牲自己的利益,出手,就得投其所好,说到他心坎上。   楚岚道:“施公可曾想过,公子元真送神医巫公进来,为的是什么?”   施公想都不想道:“自然是为了汇城百姓。”   楚岚呵呵,施公果然爱给公子元真贴金。在城门暴动的时候,她就发现,施公替公子元真说好话了,散播他美名。他们两人感情绝对好的不行。   她才不相信公子元真那样可恶自私的人,会大公无私,关心百姓死活呢。他送神医巫公进来,就是为了救施公一家人。   她心中腹诽,嘴上从善如流,应和施公的说法:“公子元真往汇城送神医,送粮食和药材,汇城危机解除以后,汇城百姓必定会拿公子元真当救命恩人看待,百姓间也会传公子元真美名,施公您说是不是。”   等施公点头,她继续道:“敢问施公,汇城至今染上疫病有多少人?”   施公皱眉,“无一人,还要再观察半个月。”   “若汇城无疫病,那公子元真送神医和粮食药材有何意义呢?”楚岚道。   施公沉吟。没有人生病,还要神医干什么。更谈不上救命之恩了。   “但是济城不一样。施公若是以公子元真的名义,送神医和粮食药材过去,救下济城百姓。济城百姓经历这一遭死里逃生,可不是会对大公子感恩戴德吗?   再是,治疫病之城,成功后,或可上史册,给后人作榜样。”   楚岚说完,将修缮后的竹简交到施公手上,“以施公大才,治灾之策多的是,本不需要某担心。只不过某向来敬仰施公,忍不住耍小聪明,写了一些治灾之策,给施公过目。若能指点一二,也不枉此生。”说着,楚岚还低头,装羞涩脸红,好像她真的只是想得到施公指点的某学生。   她可没脸,直接对六十多岁的施公说:你照着上面的做,听我的没错。   说来说去,她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还是需要施公这样经验多的人来处理。她也就提个建议,让施公参考。   施公接过竹简,就着豆油灯,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深深看着楚岚,“你到底是哪家跑出来的女郎,怎么会来此地?”   楚岚早知道会问,将郡守夫人送她的社籍上的消息,告诉他。   施公有些不信,小官之女最多也就是认个字,有这番见地女儿的爹也不可能混成小官。   不过有大巫作保,他压下心头疑惑,也没说什么,“此事再议,天色已晚,老夫先回去,你留步。”就拿着她的竹简,出了客房。   施公虽然说不要送,楚岚这个自称“敬仰崇拜”他的人哪里会听。她跟在施公身后,一直把他送出官舍门口,远远看他带着兵离开,这才关官舍大门。   转身见大堂一地哀嚎的人,这些人里还有向她求救,求松绑的,她皱了皱眉,当什么都没看见,就上了楼。   她心中忐忑,不知施公最后会不会采纳,本想找大巫或者乌宝商量下,只是他们这边没有夜生活,去他们客房的时候,门口剑客都道他们歇下了,她也只能回房,等明天再说。   这一夜,就算关上门,也听得到楼下大堂时有时无的哀嚎痛哭声,官舍里还弥漫着难以描述的味道。她心里又揣着事,一夜睡的很不安稳。   翌日起来,开门就碰上乌宝,乌宝兴奋地拉着她问,“你说服施公没有?”   楚岚做了一夜的梦,眼下发青,精神不济,摇摇头。   乌宝一直看楚岚在为救济城努力,以为失败了,安慰道:“也许你表妹一家福大命大,能逃过一劫呢。”   楚岚当初骗乌宝,说她来这边就是找表妹阿晴的。   见乌宝安慰她,她露出苦笑,“借你吉言。不过施公没说不行,他只是说回去看看。”   乌宝哥们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等吧,也许马上就有好消息了。对了,大巫让我告诉你,巫公会治疫病,所以你别太担心。”   楚岚面上露出喜色,“这就好。”   她准备去做厨房做早膳,乌宝却拉着她,“别做了,你跟着我们换地儿住。”   楚岚一愣,就听乌宝叽里呱啦道:“官舍就留给下面那群人住了,他们不安分,昨天他们被施恩鞭打,我们不救他们,心里肯定想着怎么报复我们。大巫说,继续待下去,会生是非,还是离这些人远远的好。丁县尉那边也同意了。”   “大巫有远见,说的在理。”楚岚赞同极了,知道乌宝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就等她了。   一股暖流涌上楚岚的心头。其实她和大巫衡苏、乌宝他们萍水相逢,他们离开,本可以不带她的,现在捎上她,实在是令人感动。   她也不想让人多等,回房立刻打包好包袱。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便跟着乌宝下楼。   乌宝和她不一样,她骑马,他上了车舆,近身伺候大巫。车舆旁,八.九个剑客骑着高头大马保护其左右。   她望了下车舆的竹帘,竹帘后隐约有人端坐在那,身旁还有鹿头。   虽然看不清面目,她还是知晓,那是大巫衡苏,和他的鹿。   车舆竹帘后的衡苏没看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朝他微笑,然后就姿态不雅地爬上马。   旁的剑客和侍从瞅着她笑,乌宝则是掀开车舆的竹帘,毫不客气地嘻嘻笑:“你会不会骑马啊,不会就上我这来。”   楚岚辛苦骑上马以后,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明明是马太高了!   她不平地回头,想怼乌宝几句,就见车舆掀开的竹帘后,衡苏莞尔一笑,温柔又带着善意。   可真是让人看笑话了。她蓦地脸红,猛地回头,自我心理安慰,自己虽然出洋相,但博了美人一笑,也值了。   他们一行人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一座官衙府邸。楚岚眯眼看门匾,连猜带蒙认出字来。   是县令府。   原来,他们换地儿住,就住进施公的家了。她一喜,汇城里最安全的地方可不就是县令府吗。待着让人放心不说,她还能就近追问施公,去救济城的事。   “大巫,施公去衙门忙政务,命我等候着。”门口丁县尉带人来迎接,英武的脸上堆着笑容。   衡苏被乌宝扶下车舆,笑:“有劳了。”   丁县尉立即转身带路。楚岚和剑客站在一块,跟着大巫衡苏进了府。   楚岚好奇这里的建筑,时不时左右张望,还来不及观赏县令府的廊庭花草,前面就传来耳熟的声音,高昂爽朗:“真是巧,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大巫。”   楚岚一懵。这声音……是公子元真的声音。她浑身一个激灵,再远远瞅那脸,人就和过敏似的,立马抬袖捂脸,躲到一个剑客身后。   爹啊,怎么在这碰到大公子!要死了! 第26章 续西游记   公子元真不在荆邑耀武扬威、仗势欺人,怎生偏偏来了这?   楚岚龟缩在数名剑客身后,低着头,慌乱地想,莫非他是来抓自己的?   只是很快,想自己还没那么大的魅力和作用,引得他亲自来抓人。   倒是他仲父施公在汇城有难,他送了神医过来,便也亲自过来吧,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县令府。   想明白以后,她没那么紧张了,低头装规规矩矩的剑客。   她倒是想立刻转身跑出县令府,但是这样一来,显得她形迹可疑,反而突出她,容易被公子元真看出来。   这时候,她庆幸自己穿着男装,就算身段玲珑,能认出是女的,但是好在周围有人墙挡着,只要她不露脸,不出声,想必能在公子元真脸皮底下混过去。   衡苏被公子元真熟络地打招呼,刚才温和的脸有些沉,只是一瞬,面色又淡然,毫不留情面地道:“若是来寻我烧爻占卜,那就免了。海晏侯与我有恩,他死于你手,此生我都不会再给你卜爻。”   颜元真无奈,觉得自己和海晏侯生来有仇,他活着的时候要找自己麻烦,死了还有一大堆人为他,而找自己麻烦,真是够糟心的。   要是其他人这么和他说,颜元真只会回一句,是有多大脸才觉得自己无可代替、独一无二,敢这么嚣张。   不过这人是大巫,还真有资格这么说。   颜元真苦笑。   除了没从海晏侯身上问出他弟弟颜值的下落,有些遗憾外,他不后悔弄死海晏侯。   像他这样手握宝书、受人追随,却又对自己饱含恶意、处处作对找茬的人,继续活下去,只会陷他于不利之地,坏他大事。   至于大巫不待见他,他也不放在心上。以前也就找大巫,卜过自己弟弟太子值的生死,这问卜完,便再没多少接触。再说了,真要用上大巫的时候,再寻摸机会就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大巫衡苏这么不给他面子,颜元真也没那个爱好,别人不待见自己,还赔笑脸的。   他也甩脸了,“本公子不过是和你打招呼罢了,既然你我没那么熟稔,本公子也不多留了。本公子还有事,先告辞。”言毕,甩袖往县令府大门而去。   经过楚岚身边的时候,她的头更是低了低,待公子元真骑马走了,她这才抬起头,吐出一口气。   好在是虚惊一场。   她的异状太明显,身旁的人都有感觉到。   楚岚跟着大巫他们来到丁县尉安排的院落,丁县尉带人走了以后,乌宝伺候好大巫歇着,就寻到楚岚屋里,询问她怎么回事。   楚岚勉强笑道:“公子元真素有恶名,世人都怕他呢,我也不例外。”   乌宝没有怀疑,也没取笑她胆小,郑重其事道:“那人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狠毒,但有时候手段确实阴狠无赖了点,不讲究礼法,我行我素。最是不吃亏,谁遇上他都倒血霉。你以后要是见了他,一定要绕路走。”   “嗯,我知道的,以后都会离他远远的。”楚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乌宝笑了会,突然咦了一声,拿眼瞧她,“你怎么知道认出他的,你以前见过公子元真?”   楚岚心一提,脑子转的飞快,急着遮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荆邑来的,公子元真打下赵国两座城池后,就回了荆邑。那时候在街上,有见过他一面。他那样的长相,太打眼了,我今日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这样啊,”乌宝笑着安慰:“不过你也不用怕,今日大巫不给他脸,他是不会没趣凑上来找骂,入我们的院子的。”   说到这,乌宝突然瞅了一眼楚岚漂亮的脸,打趣吓唬道:“倒是你长相不错,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惹了他的眼,被他抓了去。”   忽的又噗嗤一笑:“其实被他抓去也无妨,他有隐疾,对你也下不了手。”   楚岚瞪了他一眼,听到后面心领神会,也笑了,惴惴不安的心算是放下了。   她之前有避开公子元真,离开县令府的念头,但是外头禁严,她一个孤身女子生存,很容易被人欺负。   要是大巫、乌宝和公子元真不对付,公子元真不会凑上来,倒是正正好给了她一处避风港。   大巫、乌宝果真是她的贵人。心中更是对他们亲近了起来。   她顿了下,想起衡苏讨厌公子元真的理由是孟易川,她不由得问乌宝,大巫和孟易川的过往,“听大巫话里的意思,海晏侯对大巫有恩?”   乌宝思及海晏侯的死,叹了一口气:“两年前,海晏侯应晋王的邀请,来晋国游玩,恰好遇见大巫犯了天疾,大巫那次犯的厉害了,甚至还假死过去。幸亏海晏侯会一种‘复苏’的手法,救了大巫。”   乌宝说到这,还给楚岚示意复苏法的精妙处,夸赞道:“海晏侯不是个藏私的,胸襟宽广。将祖传的复苏法教给我,说以后大巫再出事,我也能及时救治。”   楚岚看了乌宝的动作以后,立刻认出是心脏复苏法。衡苏当时应该是休克了,孟易川就用心脏复苏法,给衡苏做了急救。   孟易川也是因为救了衡苏,才入了衡苏的表叔,也就是墨家掌门人,剑神蔡克的眼,入了他门下。   此时,从别人嘴里听说孟易川的往事,她心情复杂,双眼闪过惆怅。   孟易川是个好人,可惜不适合做男友就是了。如今死了,倒是叫她恨不起来。   如今回想无益,她收了收心神,将这事抛之脑后。   他们从官舍搬到了县令府,住宿水平是直线上升的,只是大家都对疫病心惊胆战,往来走动也少,几乎都只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去。   膳食都是县令府做好了,送进来的,也不需要楚岚费心。她现在操心的还是济城疫病的事。   她自打来这鬼地方,倒霉好几次,合该时来运转。   施公如她所料,愿意救济城,只不过并没有打着颜元真的名义,去救济.济城。   乌宝素来爱打听八卦,收集来有趣的消息,就会告诉常年不出门的大巫,给他解闷。如今被闷在县令府,乌宝也是没改这毛病,到处打听八卦。   这救济城之事,乌宝知晓楚岚上心,所以还专门找她说了。   楚岚献策前有和乌宝商量过,现在事情有变,她直言不讳,疑惑道:“我当初劝施公,救.济城是给公子元真攒名声,他怎么没做?”难不成施公想独吞功劳,与公子元真面和心不合?   乌宝也看公子元真不爽,所以公子元真没摊上好事,他笑得和刚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得意洋洋:“谁让他惹恼了巫公。巫公对外扬言有三个人不治,其中就有公子元真。施公想给公子元真做脸面,巫公第一个不答应。这次救治疫病,没了巫公,那还得了。所以施公只能放弃他了。”   楚岚被乌宝感染,不禁笑了起来。不管施公是为了独吞功绩,还是真有心为济城百姓,都无所谓。   只要去救.济城就好。这样一来,阿晴和羊老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她感谢老天爷给了她好运气,同时也感激大巫衡苏。要不是衡苏将她引荐给施公,她还见不着施公的面呢。   衡苏心善,帮了她好几回,一时便起了报答的心思。   恰好,她从乌宝那听说孟易川和衡苏相交的过往,知道一桩事。   孟易川每一季会寄书简给衡苏,内容是《西游记》。因为衡苏身体不好,出门的少,平时就问卜、读书。他本人不觉得如何,外人看着总会怕他闷的。乌宝会到处打听八卦,说与他解闷,只是到底还是无聊了些。   而孟易川在晋国与衡苏相遇以后,就给他讲故事演义打发时间,讲的就是《西游记》。   孟易川当时没讲完,衡苏又听得入迷,只是孟易川并不会久留,衡苏又不能经常到处跑,孟易川便每一个季度弄书简过来,让衡苏看着解闷。   最近这一次,《西游记》已经写至“趣经女儿国”,只可惜没写完,孟易川就死了。   衡苏和乌宝认为这故事再也听不全了,便深以为憾。   只是孟易川讲不了,她可以接着讲啊。   她感激衡苏多次帮忙,这次干脆就主动请缨,把“趣经女儿国”这一段讲完,让他开心。反正施公也没叫她去帮忙,她也闷的慌。   衡苏坐在垫着蒲团的石椅上,听说楚岚知道下面剧情,双眼亮了亮,“你真的知道后面的故事?”   楚岚点头,也为出处编好了理由,“海晏侯以前有一个厨子息娘,她在海晏侯身边待了几年,后来被公子元真抢走。人如今就在荆邑,伺候我的丫头的亲戚就在郡守府厨房做事,从息娘那听过这段。伺候我的丫头无事,便也转述给我听了。”   衡苏和乌宝一时欣喜,没再过问来处。乌宝叽里呱啦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唐僧和猪八戒饮了河水而怀胎,最后生下了吗?女儿国有什么妖精?妖精美不美?孙猴子打了几个妖精……”   温暖的旭阳下,院落的黄花盛开怒放,轻柔的女声慢声细语地,将故事娓娓道来,听得人如痴如醉。   待一个时辰后,楚岚讲完女儿国,乌宝唏嘘:“那唐僧真是艳福不浅啊,可惜了女儿国国王对他的一片痴心。”   楚岚喝了一口果茶,润润喉,笑道:“这也没办法啊,唐僧是和尚,要取经呢,哪里能在路上为女人耽搁。”   衡苏虚望着半空半晌,才道:“唐僧有取经使命,自然留不住。”说罢,又问楚岚:“可从息娘那有听佛经之类的?”   楚岚哪里懂佛经,读都没读过,编都编不出来,只得摇摇头,说不知道。   衡苏叹了一口气。也罢。   大巫一族没落颓势没法改,只能另辟蹊径。希望大巫一族的传承,有朝一日,可以同《西游记》的佛教一样,盛显于世,不会断在他这一代手中。   *   另一头,嵇剑站在案牍前,禀报楚岚最近的一言一行,尴尬地装自己是木头人,一板一眼道:“巫公进城那日,夫人听闻公子您有隐疾,大喜……”   嵇剑没有给夫人打小报告的意图,他很单纯地只是想给公子提个醒,外头疯传“他有隐疾”之事,让他上点心。   颜元真正尝着施恩那小子奉上的菜,吃的津津有味时,闻言,脸一黑,手中一用力,箸筷“咔”的断了。 第27章 收椟还珠(双更合一)   隔日,整个汇城铺天盖地在传一条八卦:公子元真纳了姬妾,隐疾之说有待考证。   乌宝琢磨来琢磨去,寻了楚岚,拍了拍大腿:“公子元真什么时候不纳姬妾,偏偏隐疾的传闻冒出来以后,就有了,他肯定是欲盖弥彰,用一姬妾打破这个传闻。哈哈,真是走了一步臭棋。这有了姬妾,万一这姬妾几年没生下子嗣,可不就更说明他不行了吗。”   乌宝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阴谋论了一会。   作为当事人的楚岚,很清楚颜元真为何会纳她为姬妾,所以乌宝说的话,也就左耳进右耳出。   她提醒道:“公子元真就在县令府,你取笑他,小心隔墙有耳,他把你捉了去。”   乌宝有恃无恐道:“有大巫在,他不敢动我。”说完,又挤眉弄眼道:“还有呢,听说这姬妾是主动投怀送抱,给公子元真写了情诗,公子元真被她感动了,就纳她进门。你说这姬妾怎么这么奔放啊!”   被“奔放”的楚岚吐血,内心狂飙,口上胡扯道:“这不是真的,我在荆邑听说是公子元真给姬妾写的,你想啊,一姬妾而已,怎么会认字。”   八卦自来不计较真假,越狗血越好,重在交流。她一副“相信我、没错的”表情,令乌宝相信了几分:“天啊,那姬妾得长得有多美啊,能让他这心狠的人柔情一把。”   甩锅成功的楚岚心情舒畅,心里暗搓搓得意,“我在荆邑见过她,确实长得美若天仙,洛神下凡,普天之下,我有生之年,再也没见过她这般绝世容貌、品行俱佳的奇女子。”   楚岚再用言语描绘了容貌,乌宝听得捧着脸心驰神往了很久。   自打楚岚续了西游记以后,楚岚几乎每日都会被衡苏叫过去,接着讲。   西游记每年过年,她爷爷奶奶都会带着孙子孙女重温一遍,她也跟着看,所以大致内容还记得。有些记不起来的地方简化模糊略过,半个月的时间,勉强让西游记结束。   衡苏听得很满足,雪白的脸挂着浅浅的微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累的,只是是将听来的转给你们听,动动嘴皮子而已。我这也不过是借花献佛,你们听着乐就好。”楚岚笑道。   衡苏含笑看了一眼乌宝,乌宝神色尴尬,避过楚岚的目光,将一匣东西塞进楚岚手中。   楚岚一愣,扯出匣盖,里面全是珍珠,颗颗饱满圆润,泛着银紫色的光。   最难得是每一颗都差不多大小,要知道古代可没有珍珠养殖,珍珠都是野生的。大自然出产的珍珠大小不一,要寻到差不多大的,那得从万万千千颗里挑拣出那么些。   这一匣珍珠可不就是万里挑一的品相,价值非凡。   不过在现代这东西可不稀奇,她没被这匣子珍珠给迷住了眼,只是奇怪道:“你们给我这个做什么?”   衡苏淡笑不语,乌宝尴尬地笑:“这是大巫赏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楚岚迷惘了一瞬,赏给她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赏东西呢。   她顿了下,心里有些不舒服,紧扣匣子的外沿,“你们为什么赏我?”   乌宝抓抓脑袋,很是烦恼的模样,声音忽的高了起来,“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应该得的。当初海晏侯把西游记说与大巫的时候,每次都会找大巫要东西。那些东西不适合给你,你是女郎,这一匣珍珠别的女郎都追着要,我想你应该喜欢,就送给你了。”   楚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刺的她微疼。   她之所以给衡苏、乌宝续讲西游记,是因为衡苏、乌宝他们帮她引荐给施公,还帮过不少忙,她把他们当朋友,瞧他们遗憾这辈子没法知晓西游记结局,她便说给他们听。   她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她当什么了?还赏东西?把她当下人看么。   楚岚嘴角露出一抹讽刺来。也怪不得大巫会这般想了,大巫在五国备受尊崇,地位高,她不过是来历不明、萍水相逢的女子,从她手上的社籍来比,他们以为她小门小户的,与他们的地位天壤之别,一个天,一个地。   说不定,从她靠近乌宝开始,他们就以为她心思不纯,想攀附权贵呢!   想自己夜间努力回想西游记情节,白日说与他们听,那时的她,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取巧献媚的女子吧!   怪不得呢,有些大巫的侍从和剑客对她冷冷的,目光偶尔有鄙视,只是她与他们见的少,没想那么多,便忽略了。   楚岚再一次体验到这里的尊贵卑贱之分。以前她阴差阳错成了假贵人,看见庶民的卑贱,她心中怜悯他们的卑微,再是庆幸自己没落到那样的地步。如今,地位颠倒,她在大巫他们眼中成了“贱”。   楚岚面有愠色,倾斜匣盒子,缓缓将珍珠倒在地上。   珍贵浑圆的珍珠在地上跳动滚动,噼里啪啦声连在一起,串成了美妙的调子,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他们震惊地看着楚岚,觉得她疯了。那可是一斛珍珠啊,比金银都贵重的物事。寻常人受此封赏,早就跪天跪地,磕头谢恩了。   “阿楚,你这是作甚?”乌宝也是一惊。   楚岚冷淡地看了乌宝一眼,再看向主位上的大巫,衡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蹙着眉看她,似是不解。   她倒完珍珠,将匣盖子一合,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冷冷道:“这匣子珍珠太过稀奇珍贵,我要是收下,孤身出门说不定就被人谋财害命,我命休矣。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此珍珠便不收了。不过大巫也是一片好意,我也不能退了大巫的赏赐,给您没脸。正好这匣子雕刻精致,我挺喜欢的,我拿走这匣子好了。”   再是给主位上的大巫作揖,她讽刺道:“多谢大巫的赏赐,无事我便退下了。”   衡苏玲珑心肝的人,看透楚岚决绝的心思,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混着歉意,颔首。   其他人被楚岚收椟还珠的做法,惊得鸦雀无声,各有心思。就在这一片安静中,楚岚客气地依着礼仪,退了出去,回了自己屋舍。   没多久,乌宝跑了进来,面带歉疚道:“阿楚,你是不是生气了?”   楚岚心寒衡苏的做法,忍不住迁怒乌宝,“我这等小民怎敢生大巫的气,我这不是找死吗。”   乌宝好一顿讨饶,楚岚也冷静下来。也罢,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既然看清大巫待她如下人,她以后远着就是了,何必生气。反正萍水相逢,以后也难相见。   她勉强和乌宝应付了几句,打发他走。半个月来,济城瘟疫缓解了许多,汇城依旧平安无事,她等着汇城封城解除,打包走人便是。   乌宝对当日的事内心十分歉疚。他在官舍刚开始只是无聊,觉得楚岚不拘小节、貌美,就把她往大巫面前领。   大巫身子孱弱,又有天疾,大巫一族都巴不得大巫早点成亲生子,留下后代好传承。大巫表叔父蔡克也调.教不少美貌单纯的女子,由着大巫选。可大巫却是百般推脱,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乌宝幼时淘气,但也讨喜,被挑去到大巫身边伺候着,让他逗常年闷在屋舍里的大巫开心。   他在大巫身边待了十几年,对大巫还是有了解的。大巫不想成亲生子,他猜心善的大巫是不想害了别的女子,留她守寡,再生下和他一样有天疾的孩童,如此循环下去。   乌宝为大巫心酸,但也不能由着大巫断了后嗣,但凡遇上一个年轻美貌女子,便拉到大巫面前说说话。要是大巫看上谁,动心了,可不就愿意成亲了么。   所以当初楚岚就是被乌宝这么带过去的,他最近在大巫面前说楚岚好话,却是被大巫弄了这么一手“赏赐”,生生惹怒楚岚,将她推了出去。   乌宝对大巫的执拗没有办法,既然大巫没看上楚岚,他也只能作罢。不过楚岚无故被侮辱了一番,乌宝内心愧对,便时不时来寻她说话,弥补一二。   乌宝嬉皮笑脸凑上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岚虽然心里还有些不适,不过久了,也放开了,对乌宝如往常来往。至于大巫衡苏那边,她是再没去过了。   这日,乌宝笑嘻嘻跑过来,与她聊八卦。   施公那个爱下厨的幼子施恩发现有人偷溜进厨房,偷吃他做的菜。他就放了药,药倒了偷吃的人。结果这人竟然是嵇剑,保护公子元真的剑客。施恩和嵇剑都爱慕公子元真的妹妹,朝歌公主。   情敌见面,分外脸红。施恩就揍了嵇剑一顿,可怜嵇剑碍于公子元真的命令,没法揍回去,也不知多憋屈。   两男儿为女子打架,这女的得有多好啊。而施恩练厨艺,也是为了朝歌公主。   朝歌公主爱美食,施恩就是为了讨她欢心,所以被施公骂不务正业,追着打,还是坚持练厨艺,想着以后能给朝歌公主做美食。   楚岚惊叹道:“朝歌公主你见过没有,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没见过。”乌宝摇头:“想来是不差的,毕竟公子元真和朝歌公主的母后可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冠绝五国。可惜,大巫没去过燕都,我也跟着没见着朝歌公主。以后有空,我得撺掇大巫去燕都,好瞧瞧朝歌公主的风采。”   楚岚想起颜元真的脸,他妹妹的容貌必定也是好的,便认同乌宝的猜测。   两人正谈论朝歌公主美貌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踏踏”脚步声,与甲衣碰撞间发出的摩擦声。   半个月来,院落的日子平安的很,除了少少伺候的奴仆以外,便再没人来过。   外头这声,来者不少。楚岚和乌宝对视一眼,立马出门。   五六十兵卫闯进了院落,凶神恶煞,来势汹汹。所有剑客机警地护在大巫屋舍前,与领头的丁县尉对峙。   乌宝看势不妙,跑了出去,“大巫在此,你们怎敢放肆。”   丁县尉面色沉重,说出来意:“你们中的剑客刺杀公子元真后,当场自刎。”   话音刚落,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公子元真被刺杀,他们可以不当回事,但是他们中的剑客杀了公子元真,可不就连累他们了吗。万一一个闹不好,引起颜国和晋国开战,岂不是更糟。   乌宝忙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丁县尉虎目扫视,打断了乌宝的话,“是不是误会等施公查了再说,按照律法,你们都涉嫌刺杀公子之事。施公命我前来,将你们下牢,查个究竟。你们觉得无辜,便束手就擒吧。”   剑客感觉到丁县尉的杀意,立刻拔刀,场面登时剑拔弩张。   这时,屋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不知所措的乌宝回过神,立马过去,“大巫,他们欺人太甚。公子元真的死与我们有何相干。”   衡苏扶着朱漆门框,从一脸紧张看过来的楚岚身上略过,朝丁县尉,颔首道:“不可动武。施公为人正直,必不会错杀我等。既然依律,便走一趟吧。”   乌宝忙扶着他,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反驳大巫,便对丁县尉道:“牢里岂不是委屈大巫了?要不他们去牢里,我留下伺候大巫?”   丁县尉在施公身边待久了,秉持了施公铁血刚硬的作风,板着脸严肃回绝,还不停催促他们快些,别磨磨唧唧的。   衡苏没带人反抗,主动跟着下牢。丁县尉内心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大巫身边的剑客也不是好惹的。要是闹起来,就是一场恶战,不知要死多少兄弟。   见大巫如此配合,丁县尉也投桃报李,安排了几间干净舒适通风的牢室,一日两顿皆不敢怠慢。   楚岚是跟着衡苏来的,本以为也会下牢,却不想,半路上被嵇剑领走了。   嵇剑看她的目光带着怨愤,看的她莫名其妙。   不过她不在乎他,只是更心虚自己逃走,被颜元真抓住了。她一路上有想过自己万一被抓了会如何解释,她可以说自己被海晏侯府的人劫了出来,半路上发现她不是岚姬,便放了她。   理由找的妥妥的,她心安了会。嵇剑见她面上一点都不为大公子担心,忍不住怒道:“要不是你,大公子也不会出事。”   嵇剑直性子,想来便说了。要是大公子没让他盯着夫人,有他在大公子身边,大公子也不会被剑客偷袭重伤昏迷。   楚岚听了嵇剑几句抱怨的解释,立马明白过来。她的出逃早被大公子看穿了,还命嵇剑盯着她。在官舍里,用筷子教训壮汉的人,就是嵇剑。   自己辛苦出逃,竟是让大公子看猴戏了!   想着在县令府门口,她心惊胆战地躲着他,还不知道那时的他看她的滑稽样,心里有多得意洋洋,美着呢。   她心头冒火,暗骂:颜元真天怒人怨的货色,活该人人喊打。明知道好多人恨他去死呢,也不注意点。   施公在床几前,担心地看着人事不省的颜元真。以往顽固冷厉、雷厉风行的施公,此时就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普通老头子,头发花白,皱纹越深,显得老了许多。   刺客在刀上抹了毒,从背后偷袭后,虽然被颜元真一刀干翻了,但毒已浸进皮肤里,发作很快。幸好他服了可解百毒的药丸,不然命丧当场。   可即使如此,人依旧昏迷不醒,浑身发热。寻来的巫医说不知道是什么毒,想下手也难。   施恩在一旁走来走去,忿恨不已:“大巫有这偷袭的剑客,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大哥死了,我要拿大巫的命来偿。”   施恩性子逆拐,从小就和叛逆的太子值臭味相投,两人调皮捣蛋,惹下不少祸事,都是大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施恩被他爹施公打的时候,大哥也会劝解。仿佛他才是大哥亲生儿子,被丢给后爹施公养了。   这让施恩对大哥崇拜又依赖。天下之人对大哥恶言相向,他只觉得全是诋毁。大哥若真做了,也必是那人该死。   想到大哥为了爹施公,为了他,打劫了巫公进城治疫病,令巫公恨大哥,不肯给大哥医治,就一肚子火气:“还有那巫公,大哥要是出事,他也别想活!”   施公见施恩又喊又叫的,转头斥道:“给我消停会儿,别吵着大公子。”   施恩闭嘴,心道,要是能吵醒大哥就好了,可惜不行。   这时,楚岚跟着嵇剑进了屋。施公早等着她了,立马从榻边起身,给楚岚作揖道:“之前见你这女郎有才有貌,本就疑心你身份,却不想,一查之下,你竟是岚姬。”   其实楚岚的身份曝光,并不是施公查出来的,而是嵇剑主动说出来的。嵇剑去厨房偷吃的事,还被他的逆子打了一顿,他也有所耳闻。   因为嵇剑是公子元真的剑客,他初时不以为意,以为他暗地里保护颜元真,知道嵇剑剑术高,本领强,还挺放心的。结果刺杀一事一出,嵇剑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揪出玩忽职守的嵇剑后,施公质问训斥他的失职,嵇剑无奈说了实话。   施公知道颜元真纳了姬妾,却不知道他纳的是海晏侯宠爱的岚姬。   岚姬逃跑,颜元真不抓回来处置,反而命嵇剑跟着她,耍人玩,施公直道“胡闹”。   只是胡闹的人昏迷着,施公没法唠叨训斥,还心疼着,只得咽下恼火,叫来楚岚。   “你和海晏侯,与巫公有不少交情。你见着巫公,求他施救大公子。要是成功了,老夫做主,放你回赵国。”眼下巫医束手无策,神医巫公是唯一指望了。   楚岚皱眉,又是一个认她做岚姬的。   看来颜元真没把她的真实身份透露给施公和嵇剑,边想边给施公回了一揖,道:“施公错了,我不是岚姬。这件事大公子也知晓的。听说巫公曾经去海晏侯府上医治过岚姬,想必能分出我和她二人来。施公想让我劝说巫公,必定没有用的。”   施公愣住。   楚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颜元真害死孟易川,本来就该死。此时天要亡他,她也就当个看客罢了。   一是她不会医术,本来就救不了。   二是巫公扬言有三不治,其中就是不救颜元真。以巫公的脾气,是宁死不肯救人的。救了人,可就砸了巫公的誓言。古代人对自己的誓言可是很看重的,轻易不得破。   施恩看了看楚岚,又看了看嵇剑,“她说的不是真的,她就是岚姬对不对?”   “大公子没和我提过,不过连舟见过岚姬,他没说她不是。还有厨房的息娘,息娘和夫人交谈甚欢,也没发现她不是岚姬啊。”嵇剑疑惑地摇头。   施恩立刻瞪向楚岚,“我知道了,你纯粹就是想我大哥死,好给海晏侯报仇对不对。”   施公闻言,觉得有理,立刻冷眼看楚岚。若是真的,自然有些胜算。若是假的……既然息娘都分辨不清真假,说不定巫公也分不清。   施公沉着脸,既然以礼请求,楚岚推脱,那他只能来狠的。   “老夫不管你是不是岚姬,要不是你如妹喜妲己,魅惑大公子,让嵇剑离开了,他也不会被偷袭。你必须说服巫公救人。否则,大公子没了,老夫也要你陪葬。”   楚岚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指责“魅惑大公子”,又气又羞,脸和脖子通红通红的。   明明是颜元真看她出逃,耍她玩,自己不谨慎,不找人保护好自己,栽了。现在别人不指责他无理,竟然反过来指责她的不是。   真是偏心,偏的理都到颜元真那边了。楚岚攥紧手心,瞪了在床几上的颜元真,这账得算到他头上去。   都是他惹得祸。   楚岚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她犹豫沉思,在施公不耐烦,喊人来锁拿自己的时候,她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们忽悠巫公,但是我有要求。”   她一松口了,施公、施恩、嵇剑皆是一喜,“你有什么要求,快快说来。”   楚岚恨道:“施公之前可是说了的,要是救好大公子,便可放我离开。”   施公捋着胡须,点头:“没错。”施公只觉得大公子这次色令智昏,鲁莽行事,才导致这一劫,巴不得面前这妖女走的越远越好。   “我离开的话,嵇剑不能跟踪我,其他人也不能。还有,给我新的社籍,我新的身份不能被大公子,以及大公子的人知晓,免得被他们查出来。还有,盘缠……”   施公全部允诺,甚至还发了重誓。   古人对看重誓言,在场都发誓以后,楚岚放心了,看着床几上的颜元真目光得意起来。不是看她的猴戏吗,等他醒来,发现掌控的猴子跑了,看他什么脸色。   待发现她把自己比作猴子,立马觉得自己是气晕了。不再腹诽颜元真,和施公谈正事道:“施公牢里应该有死刑犯吧。”   “有,”施公疑惑,“你想做什么?”   楚岚抿唇,告诉自己,死刑犯本来就要死的,了了心结,才道:“以巫公执拗的脾气,就是海晏侯再世,想必也不能说服巫公破了誓言的。今日誓言可破,那起誓又有何用。巫公以后再发誓就没人信了。巫公肯定不会救大公子的,但是我们可以曲线救国。”   施公捋了捋胡须,有些明了,等着她说完。   楚岚继续道:“施公可以提一死刑犯来,用刺客抹了毒的刀子让他中毒。等巫公来了,便让巫公去救治他。这药材方子我们抄下,再找巫医琢磨衡量下,就可以给大公子服药。这样一来,巫公不会破誓,大公子也能好了,两全其美。” 第28章 刁钻辩论   拿死刑犯来试药,巫公救死刑犯,也就救成大公子。   众人琢磨着,心里纷纷点头,暗道他们都掉进“怎么逼巫公为大公子解毒”的套子里,倒是没想过跳出套子,打个弯,便成了。   看楚岚洋洋洒洒一番,明媚皓齿,大气从容,施公出神,除了欢喜她出的主意,更是感慨,那海晏侯调.教人,竟是如此的厉害。能将一卑微的女姬教成这样大气端方。   施公觉得此计可行,立马吩咐下去。   一旁的施恩对楚岚一礼,少年英俊的面孔满是感激,“要是大哥醒了,我亲自给你做一桌酒菜,感谢你今日出的主意。”   楚岚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淡淡道:“只要你别在菜里下药,我就敢吃。”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施恩在官舍厨房的菜里下药,药倒人的光辉历史,不戒备不行。   施恩闻言尴尬:“都是自己人,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楚岚点点头,也没有和他们闲磕的兴致,转向施公告退。她实在是不想见到颜元真,就是昏迷的他也不行。与他在一个屋檐下,气就不打一处来。   要说具体气什么,一言难尽,罄竹难书。积攒的怨念太多,令她只想离他远远的。反正遇上他,运气背到家。   “可。”施公还有公务在身,要出门,留下施恩照料大公子,就让嵇剑带着楚岚回自己的屋舍。   施公既然看穿她的身份,自然知晓她和大巫一行人不是一伙的,刺杀公子元真之事便没有牵连到她身上。从郡守府出来就一直跟着楚岚的嵇剑便能证明这点。   不久,府内除了大公子颜元真一位病患以外,又多了一位。不过不是死刑犯,而是施恩。   楚岚从嵇剑那知晓后,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死刑犯吗,怎么会是施恩?”   嵇剑头一次对施恩另眼相看。以前只觉得他顽劣不堪,还敢肖想朝歌公主,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这次,施恩确实不怕死,有胆量,令嵇剑不得不服。不过嵇剑心里佩服归佩服,要他夸情敌是不可能的,只道他“鲁莽”。   原来,施恩脑子灵活,鬼精鬼精的,看过死刑犯以后,暗道计划得改。死刑犯浑身脏兮兮,指甲缝污垢多。就是给他刷几遍,干净了,相貌不佳、手脚粗粝,一看就不是贵人。   他们这样急吼吼地寻巫公前来救治,怎么可能是为了庶民。   做局不做的像一点,很难忽悠到巫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施恩胆大,干脆瞒着施公,自己中那毒,让巫公来救。   凭他是施公幼子的身份,巫公是万万不会怀疑施公心急的异样。   楚岚听得唏嘘咋舌,“心是好的,就是太冲动了,他亲身上阵,万一有个好歹,也不怕他爹受不了。”果真是青春期的孩子太自我,没想到父母会担心。施公有这糟心的儿子,也不知会折寿多少年。   同时,也暗暗称奇。公子元真在外头名声如此恶毒,施恩一家能待他如此,真够难能可贵。就算是别的王公贵族或者平民百姓家,都少见这种兄弟情深。真是世间少有。   不提楚岚如何惊叹,或是施公愤怒地又想揍自作主张的施恩,就说巫公这边。   巫公确实没起疑心,麻利地救了施恩,解毒.药方也到了施公手上。过了两日,他去牢里见了大巫,打听到公子元真在府上被刺杀,再想施恩一前一后中了一样的毒,巫公人老成精,立马明白自己上套,气的肺都炸了。   这日,公子元真的毒已经解了,虚弱地转醒。手掌的伤口处还隐隐作痛,身体沉重,胸口憋闷,俊美的脸白里透着虚红。   从昏迷中刚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浑不知自己在何处。   一旁守着的女奴立刻上前道:“大公子,您终于醒了,奴去叫老爷。”   少顷,施公就带着嵇剑过来,颜元真也清醒了些,他眉宇间阴沉,嘴唇干涩发白:“刺客如何了?”   施公老早就想骂他色令智昏,仗着自己武艺强,甩开护卫,孤身跑来这胡闹。   之前大公子没醒,他憋着,现在人醒了,施公噼里啪啦地抱怨:“这刺客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   不待在燕都,跑来打仗也就算了。出门还不带人护着,像你这样多来几次,几条命都不够用的。你以为你和大巫、海晏侯一样,人见人爱啊,外头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又害死了海晏侯,明里暗里想杀你的人多的是。   你要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想死,可以,早早娶了妻,有了后,对得起你列祖列宗,想如何就如何。老夫我连滴眼泪都不流。”   颜元真讪讪,对仲父的关心很是受用,但还是嘴硬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怎么没事,要不是你运气好,你早死了。还有,你让嵇剑盯着岚姬作何?要不是你胡闹,不知分寸,也不会被人偷袭。”   嵇剑闻言心虚地头快低到地上去了,颜元真睃了一眼,便知晓暴露了。他无所谓道:“不过是和她玩玩逃命游戏,仲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用两座城池换质子回来,我内心苦啊,得放纵放纵,才不会憋狠了闹事。”   施公见他一点都不认错,怒气攻心:“还有恩儿,这次你回燕都,把他带上,恩儿和你一样都是找死的命,你们两个病好了以后,统统在我眼前消失,老夫不想看你们俩个,成天生气,把我气死了!”言毕,甩袖走人。   颜元真听出不对劲,忙看向低着头的嵇剑:“恩儿怎么了?”   嵇剑便把施恩以身犯险,蒙混巫公的事说了。   颜元真又窝心又气,“真是猪脑子,看着伶俐,怎么这么蠢傻。”骂完又问:“恩儿现在如何了?”   嵇剑忙道:“就是再休养几日便能下地了,公子放心。”   颜元真松了一口气,他这般,倒没什么可怕的,反而对施恩这小子的以身试险,感到后怕不已。   想到仲父要自己带他回燕都,颜元真又笑了,也罢,这次就带他回去,朝歌也要及笄,今年亲事赶着,说不定能定下。   施恩与自己弟弟太子值性格差不多,少时在他手里混着,情分自然不比外人。要是施恩能与自己妹妹修成正果,他也乐见其成。   颜元真想罢,又问起刺客之事,知晓剑客是大巫的人,他沉思了一会儿,沉吟道:“把大巫放出来,这事和他无关,没谁会笨到用自己的剑客明面上刺杀,还是偷袭,世人对此不耻,此事已经连累大巫名声,这么做对他也没好处。这幕后之人不过是想本公子与大巫作对,破坏我们与晋国的交好。”   “也许就是想大公子您这么想,摆迷魂阵,大巫来迷惑我们。他和海晏侯投契,为海晏侯复仇也不为过。”嵇剑道。   颜元真摇头道:“放人,让大巫给本公子一个交代。”若是他还能做得出阴险偷袭,大巫那样品行是不会的。而且两国交好,不宜交恶。他动了大巫,就是惹麻烦。他更认同别人利用了大巫。   嵇剑应“诺”,刚要离开,颜元真忽的想起了什么,皱眉:“你没盯着楚岚?”   嵇剑忙回身,便道:“夫人和大巫他们关在一起呢,无须我再盯梢。”   颜元真不虞:“两人关一起了?”   当然没有,夫人还在客房呢。嵇剑心虚小声说是。   颜元真怒了。那女子向来不给他好脸色看,一板一眼,有时候还露出委屈之色,像是他欺负她了一样。转身对上大巫,嬉皮笑脸,情深款款。   他哼道:“大巫继续关着,晚些放出来,楚岚放出来伺候本公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说本公子眼被毒瞎了,看不见人,让她近身伺候,给本公子讲西游记。”   嵇剑听大公子咒自己,吓得“啊”了一声,又见大公子召夫人前来,犹豫着含糊地应诺,便往夫人房里跑。   夫人的院落没了大巫一行人,空落落的,他熟门熟路进门,“夫人——”便见夫人有客,还是巫公。   嵇剑皱眉,心里一跳,以为是巫公知道是夫人害他破了誓言,过来找茬,立马冲到夫人面前护着,“巫公你怎么在这,施公叫人到处寻你呢。”   见嵇剑来了,巫公皱着眉,楚岚神色略有惊慌,面色都不好看。   巫公最先反应过来,叉腰骂楚岚:“你这小人害我破了誓言,狠毒至极。怪不得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楚岚刚才还在消化巫公告诉她的事,闻言知道巫公是想打消嵇剑的怀疑,顺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哪能破了您老的誓言。”   巫公怒道:“你还狡辩,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救公子元真呢。我有三不救,不救公子元真,不救蔡克,不救求死之人。你坏了我的规矩,我以后要四不救,加你一个。”   楚岚笑道:“巫公老糊涂了,你救的是施恩,又不是公子元真,大家都知道的。”   巫公气得跳脚:“还不是你出的鬼主意,要不是你让施恩中了和公子元真一模一样的毒,骗我救施恩,我怎么会破誓。”   楚岚气定神闲地笑:“此言差矣,敢问巫公,你在济城救治瘟疫,有了方子,你也把方子传出去了。若是以后大公子也染上瘟疫,吃了你的方子,那他到底是你所救,还是给大公子开你方子的巫医所救。”   巫公被绕糊涂,懵了。   楚岚再道:“听说巫公自己也在编纂医书,若是你的医书被人所知,学了去。别人用医书的内容救了公子元真,那这到底算谁救的,是巫公您,还是开方子的巫医?”   在楚岚的追问下,一旁的嵇剑弱弱道:“自然是巫医了。”平日谁病了,有巫医来看诊,只会答谢这位巫医,给诊金,而不是给出医书的人。   巫公气道:“你这是狡辩,强词夺理。”   楚岚笑:“巫公要觉得别人用您开的方子,救了公子元真,就是害您破了誓言,那巫公你以后还是别从医了吧。”   巫公郁闷道:“此话何解?”   “巫公你看,公子元真他这一辈子能生什么病,比如小病,风寒感冒,发热头痛,脾胃不顺,再到,外伤瘀伤,骨折错位,蛇毒瘴气,或者中毒。数都数不清。要是巫公你计较别人用您的方子治公子元真,那你可得注意了,不得开治风寒感冒、发热头疼、脾胃不顺的药,不能给别人扶骨化瘀,解毒。   你这一辈子得看紧了公子元真,他得了什么病,你就不能治什么病,免得给别人开了方子,被人拿来救公子元真,害你破誓了啊。”   嵇剑作为一名一根筋的剑客,思索了半天才理解,“噗嗤”笑了出来,“正好,大公子被毒瞎眼了,以后巫公可不能给别人治眼睛了。”   巫公脸红脖子粗,总觉得没理,明明知道她在忽悠,可又觉得有理,没法反驳,最后气呼呼道:“你这小儿刁钻滑头,我说不过你!”   楚岚也不想巫公生气,毕竟他刚给她送来一个好消息,她笑着安慰道:“巫公别生气,其实我也是在帮你,你想啊,要是不怎么做,你被抓来了,就步入两难境地。他们逼你救大公子,你碍于誓言不能救,大公子的人见你见死不救,必不会放过你。你守住了誓言,却会死。我这样做,也是帮你逃出困境,让你不用纠结选择。总之,世人只会说你救了施恩,没有救大公子,保住了誓言,是可敬可佩之人呢。”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激你不成!你个小滑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巫公瞪她一眼,转身出屋,不再质问她,风风火火走了。   楚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巫公和她说的话。   孟易川没有死,他回来了。他人就在济城,巫公去济城治瘟疫,遇上了他。孟易川托他入颜元真这,找到传说中被公子元真抢走的女姬,也就是她,给她带口信。   他回来了,会救她走。   楚岚知道孟易川没死,呆怔了很久,有庆幸他没死,又矛盾地怨念,觉得他也太好命了,这样都没死。又欢喜,欢喜他在,也许更容易回家。又愁,愁他说的两年之约,依旧让她待在古代,不能离开。   心情激荡复杂之下,楚岚还是决定先去找他。经过这么多事,她没刚开始那么生气暴怒,再听说他的死讯的时候,就放下了怨恨。现在更多的是平静,她只需要利用他回家即可。   “夫人,”嵇剑见楚岚看着无人的院门口出神,忙道:“大公子说让你去服侍她。”   楚岚回神,想起嵇剑刚才的话,挑眉:“大公子眼瞎了?”   嵇剑呵呵,避而不答,“要不你收拾收拾过去?”他和施公不同,施公是怕夫人迷惑公子做蠢事,嵇剑则是想劝她留下,和大公子多处处。大公子身边常年没个女人服侍,夫人突然来了,他们也为公子高兴。   楚岚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去济城找孟易川,哪会理会大公子。再说了大公子那么难伺候,她才不上赶着找不自在。   “既然他好了,你们也该遵照誓言,放我离开。” 第29章 李代桃僵   楚岚拒不见公子元真,嵇剑碍于誓言,也不能强迫她。嵇剑退出客房,心烦苦恼不知如何回大公子,便去寻施公。   施公无语:“这还要问老夫,当初发了誓言,那就照做。而且不过一姬妾,抢谁的不好,偏偏抢海晏侯的,惹了杀人夺妾的名声也不管不顾。老夫当初离燕都前,千叮咛万嘱咐,大公子要是行事不妥,你们就得多进言劝导。结果呢,一个一个的尽纵着他胡闹。”   嵇剑低头乖乖听训,心道,他们要是能劝动大公子就有鬼了。   施公也了解大公子比他这个老头子还顽固,叹了一口气,最后云清风淡地拍板:“立刻送走,等她离府,再报与大公子,说人逃了,没看住人的奴仆也打板子,扔出府。大公子要是问你的罪,或者命你去找人,你来找老夫。”   嵇剑见施公愿意承担后果,替他们承受大公子怒火,再也不愁眉不展、瞻前顾后,精神抖擞地走了。   很快,楚岚就得到消息,可以动身离开。临走前,她踟蹰了会,想起牢里的大巫、乌宝他们,本来想探监道别的,但是施公不让。施公急着打发她走,楚岚只得作罢。   济城瘟疫治好,汇城有惊无险,两城平安,城门开的那日,楚岚就出发了。   这次,有前车之鉴,她戴了幕篱。在官舍被人骚扰后,她在外面就有意隐藏自己的脸,不想再遇见登徒子,令自己恶心的慌。再说了,上次有嵇剑暗中护着,这次可没人能保护她。不小心点,吸取教训,就是自己找抽。   她策马跟着施公派去济城送粮的车队,行了半日,就回到济城。   济城的城门被洪水冲垮,只剩下基地的青石块。瘟疫兴起以后,济城要封城,官衙的人就架了木头篱笆,将济城圈起来,外面重兵把守,在护城河上拉了木刺陷阱,护城河的桥也用纤绳拉上天,断了济城出去的路。   现在开城,不少在济城活下来的人纷纷逃离这座死城,官道上也就是楚岚逆流而行。   这些从瘟疫中死里逃生的人都瘦成皮包骨,面色蜡黄,有的发青,颧骨突出,眼珠子呆滞,要不是表情慌张,真有些像行尸走肉。楚岚看着,只觉得是作孽。   楚岚叹了一口气,越过他们,按着巫公给的地址,找到一处驿站。   孟易川是秘密来到济城的,用的是商贾林家的社籍。   商贾车队在各国出入频繁,人手鱼龙混杂,隐姓埋名混迹其中,只要有心,不容易被发现。   而林家,不就是和孟易川合作的女商贾林金九的家么。   想起他们的绯闻,她唇边露出微微的讽意,却再没心痛的感觉。她何必为了这样的男人伤心。   到了驿站,门口还有不少车队驾着空荡荡的缁车驶离,他们都在抱怨:“车队死了不少人手,东家也不知道给不给抚恤赔偿。”   “不好说,这次来济城亏大发了,货卖不出去,还被官家充公了。东家知道,说不定拐着弯扣押我们的工钱,抵这次的货资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命活着就好,难得你想死在这……”他们唉声叹气地经过楚岚身边。   楚岚瞅仔细牌匾,确定巫公说的就是这里后,就从马上一跃而下,对着上前行礼的小二直接问:“林银十的车队可还在此?”   小二瞧楚岚面色红润,皮肤细腻,穿着绸缎,腰挂佩剑,就知身份不低,他忙道:“在呢,在呢,贵人可是要寻他?”   她点头,给了小二刀币当小费,“把他喊来,说我找他有急事,速速来见我。”   小二收了刀币,干活麻利的很。很快,就有一年轻男人着急出来,见到带着幕篱的楚岚,疑惑的作揖:“林银十见过贵人,不知贵人寻在下有何要事?”   林银十是林金九的弟弟,长相很普通,扔到外边人群中,一时都难找出来的类型。笑起来的时候,倒是和气的很。   “我是来找人的,找的是你东家。”楚岚淡淡道。   林银十眼皮一跳,“在下就是东家。”   这时,楚岚撩起幕篱的黑纱,给林银十看了正脸,再放下来。   林银十震惊:“岚夫人?!”   “这下,你知道我要见谁了吧。”   林银十脸色变得奇怪起来,面前这人竟然和岚夫人长得如此相似?!她不是岚姬,因为真正的岚姬就在楼上。   他犹豫了下,再次作揖,让楚岚“稍等”,就急匆匆上楼。   过了一会下楼,看她的脸色更是像见了鬼一样,“请贵人随在下去见东家。”   楚岚没在意他的脸色,想着要见到孟易川了,心跳的有些快。马上就要见到活着的孟易川,她茫然无措,明知道孟易川不是好的,但是这个破地方,她又没有归处,除了他这,她想不到自己能去哪。   她握紧佩剑,沉默地跟着林银十上楼。不论如何,她要逼孟易川送她回家。   她被林银十请进一间客房,环视四周,孟易川不在这。客房的案几前,有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背对着她,口中念念有词:“楚岚其父楚天放,其母陈薇,其兄楚淮,其叔……”   听这女子仿佛在读她家的家谱似的,楚岚脑中忽的空白一片,她怎么会知晓自己的父母兄弟叫什么名字?!   她快步冲上前,质问:“你是何人?怎么会知晓——”转到案几前,待瞧见这女子容貌,她失神惊呼:“你!”这人竟然像足了她。也不是完全像,眉毛、眼神、嘴唇有些不同,但轮廓五官肖似也有七八分了。   岚姬放下手中竹简,好奇地仰头看她,“呀”了一声,“林银十和我说,有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女人来找我,我还以为他大白天见鬼,说胡话呢,没想到,你真的和我长得这么像。”   “你是岚姬……”楚岚唯一知道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也就只有海晏侯最宠爱的姬妾,岚姬。   岚姬眉眼柔和温顺,没有楚岚的矜傲之气,歪头温和地笑:“你认识我?”   楚岚没回答她,而是看着岚姬手上的竹简。上面写着她一家的情况,她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岚姬微笑,卷起竹简,“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识字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上位者对不识字的人的嘲讽。   楚岚当然认识字,但是她现在没心情去计较,冷声质问:“这竹简是孟易川给你的?!”只有孟易川知道她的身家底细,孟易川他是不是神经病,把她家人的资料拿给岚姬看!他这是想干嘛?!   “放肆!”岚姬站起身,她穿着宽襟长袍,帛青色袖子甩到楚岚身上,斥道:“侯爷的名讳是你能说出口的吗?要是再对侯爷不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岚充耳不闻,只追问:“这是孟易川给你的,还是你自己偷着看的?”   “我怎么会偷看侯爷的东西,自然是侯爷给我的了。”   楚岚呆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抓住了,等领悟到孟易川这么做的目的,她浑身冰凉。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也不是没可能的。   看楚岚呆愣愣的,岚姬眼睛上挑,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只是得意之色,在听到“吱呀”门开的声音后,立马收敛,重归温和柔顺。   岚姬上前,搂着海晏侯的胳膊,“侯爷,你可回来了。”   “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喊我‘侯爷’。”孟易川皱眉,不过没拒绝岚姬的亲近,因为一拒绝,岚姬就会露出害怕失落的表情,他还要花时间去哄。   岚姬巧笑倩兮,“那我喊你‘易川’。”语气极其亲昵。   孟易川觉得岚姬今日有些怪,该怎么称呼都定好了,这时候却突然变了,他皱眉,想说她两句,只是眼光余角瞄到客房里还有人在,不好下她面子,皱眉问:“你在见客?”   岚姬把头贴在他胳膊上,笑:“我不认识她呢,林银十见到一个长相和我相似的人,和我说了,我好奇就叫来一见,见了之后,果真与我长相颇似。”   孟易川一惊,扯开岚姬,大步走向楚岚。转到她身前,见她呆呆地站着出神,心中狂喜:“岚岚!太好了,你没事就太好了。”说罢,就猛地抱住楚岚,语无伦次道:“我回来听说你被颜元真抓走,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就怕颜元真杀了你,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岚被他拥着,阖上双目。两人隔着如此近,心却远了十万八千里。   孟易川内心感慨万千,正要开口,见岚姬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他心虚,立马用手指指着门,给岚姬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   岚姬扫了侯爷怀中的楚岚一眼,心里不高兴,面上却乖巧可人地出门,贴心地关上门,给他们腾出地方。   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人,孟易川温柔诉说对她的思念,楚岚左耳进右耳出,她只想着岚姬念的竹简,她冷漠地推开孟易川,打断他的话,质问:“你把我家的家谱写出来给岚姬,是什么意思?”   孟易川脸一僵,“没什么。”   楚岚心里一哂,幽幽说:“你要我两年待在这,是不是想我顶替岚姬的身份,而岚姬你就送到现代去,顶替我的身份。不然你让她记我一家人做什么?”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然岚姬好好的不在海晏侯府待着,从赵地不远万里,奔赴来这做什么。可不就是跟着孟易川去现代吗。   孟易川出现在济城,她被赵惠公主绑过来,也是出现在济城。穿越地点肯定就在济城!   “不是!”孟易川绷着脸。他确实要这么做,带岚姬去现代,微整下,就可以变成“楚岚”,方便做更多的事,也不会让楚家担心楚岚的安危。但楚岚知道,一定会生气,所以还是瞒着好。   楚岚不信,孟易川骗的她好苦,她不会再信这个人。   她突然抱住孟易川,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又软了下来。她表情麻木,双目却充斥着冷光。   别的女人顶替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想想就恨的慌。她从袖口摘出匕首,抵在孟易川的脖后。   孟易川感觉到匕首的尖锐,身体顿时僵硬起来,“你要做什么?刀很危险,你放下来。”   楚岚凑近,冷冷道:“你不要乱动,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   孟易川抿唇。   “怎么穿回去?” 第30章 联手反派   “这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人和就是我,我活着你才能离开。”孟易川强调他性命重要后,知道楚岚还念着回去,他被她拿刀子威胁,面色依旧镇定,柔声道:“不是和你说了么,在这待两年,我再送你回去。这里风土人情和家里不同,你就当旅游,在这好好玩,府内不少奇珍古玩,你是我的人,别人也不会冒犯于你。”   楚岚冷笑:“不会冒犯于我,你真是好大的面子。我来这才几天,就被颜元真抢了去,每日心惊胆战的,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天底下有这样要人命的旅游吗。”   想她的遭遇,孟易川面露痛苦:“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楚岚心道,你对不起我的多了去了。她没心情和他数落这个,专心就询问一件事,孟易川是怎么穿回去的。   孟易川却是避而不答,他是铁了心要将楚岚留在这。他反而追问:“你被颜元真抓走,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有没有——”他腮帮子紧了紧,有些难以启齿:“……强迫。”   楚岚虚望着半空,迟钝飘忽地回道:“你说呢……”她没有被颜元真怎么样,但是出于变扭、报复,想要孟易川痛苦的心理,到嘴的话变的含糊起来。   孟易川果然误解了,以为颜元真那狠毒之人对她如何,他狠狠道:“我会为你报仇的!你知道吗,他的弟弟,亲弟弟太子值在我手上,我会让他得到报应的!”   若说以前两人间的私仇是被赵惠公主撺掇的,那这次却是夺妻之恨。这事在男人这本来就丢人,自己女朋友被别的男人欺辱,孟易川咽不下这口气,眼神唰的亮的惊人。   “太子值在你那?”楚岚想到孟易川身上有太子值的玉珏,孟易川肯定是从太子值那抢来的。   “对,你绝对想不到,我们那边的明星颜值就是他弟弟!”   楚岚双眼瞪大,真没想到自己粉的明星颜值就是太子值。太子值在这失踪五年,竟是到了现代。   孟易川抛出惊人真相后,就发现脖后的刀尖不稳,知道楚岚走神,立马提手打楚岚的手腕。   楚岚手倏地一松,匕首就“哐”的掉在了地上。   孟易川不敢靠近楚岚,离她两步远,对刚才被胁迫的事没有生气。到底是他对不起她,他暗道,一个女人突然被男人那样,谁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楚岚这样性情刚烈的人。   孟易川对楚岚忍不住心软,柔声安慰道:“以后都不会出这样的事了,我亲自带你回海晏侯府,那里安全的很。”   楚岚知道孟易川是不会再给自己机会胁迫他,感叹自己和这里的庶民有什么区别,生如浮萍,被人宰割,疲于奔命,身不由己。   心头压着巨大的石头,她在这孤独无依,唯一的熟人孟易川背叛她,又强她所难,逼她太甚。   也许是明白自己真的很难离开,这念头犹如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时心态崩了,她跌坐在地,趴在案几上大哭起来。   这段时日受到的委屈、害怕、惊惧、惶恐、爱恨统统裹成了带刺的球,在她身体里四处碰撞,令她溃不成军,狼狈不已。   趴在案前纤瘦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令孟易川也心疼。他是真心爱护她,得到金手指后在古代玩的风生水起,也没想过风流一把。要不是赵惠公主那个贱人,他也不会背叛楚岚。   他原以为在这边的丑事永远不会曝光,却不想,最不容易被察觉的事,竟阴差阳错地被楚岚发现。   回去查了一番,果然还是赵惠公主那个贱人做的好事!他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可恨只一箭送她上西天,倒是便宜了她。   孟易川心里恨的厉害,待楚岚痛哭发泄的哭声小了,柔声安慰道:“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已经让人刺杀颜元真,为你出一口气。”   楚岚哭声小了,“原来是你收买了大巫的人,让他刺杀颜元真的?”   孟易川瞧她眼睛红通通的,心疼也难受,忙道:“是的,你别哭了,哭的我心疼。你要是还生我的气,我任打认罚。”   楚岚心中冷笑,她只想回家,可惜他偏偏不让。   哭了一场,心情平稳许多。楚岚平静下来,“您位居高位,都是海晏侯了,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哪里有胆子打罚你,我是不想活了。”她不想再和孟易川这负心汉起冲突,但嘴却是管不住,讥讽他起来。   孟易川干笑,“私下要怎样都可以,外面给我点面子就好。你想发火就发火,别憋出病来。”   还真是二十四孝男友啊。楚岚对他的感情已经被磨得干干净净,她没有感动,徒留嘲讽。   她眼泪未干,孟易川立马给她递来帕子,她擦干眼泪,长出一口气,平静道:“我也不想罚你,你让岚姬来伺候我就可以了。”罚他干什么,她是看出来了,孟易川对她还有那么点情分在。她要是作天作地,把他的情分磨光,她的处境堪忧。总之先利用了再说,利用他,她可没半点心虚。   孟易川迟疑,楚岚一见,立马讥讽:“怎么,心疼了?”   “没有,”孟易川以为楚岚是在吃醋,“我没有动过岚姬,她和你长得像,在卫宫见到她以后,她还是宫奴,我觉得她可怜,也不想看她顶着那张脸被人欺辱,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我碰都没碰过她。”   楚岚可没吃醋,他们二人有没有苟且,她已经不在意了。只是岚姬有可能被孟易川带到现代,顶替她的身份。要是他们不怀好意,那她家人可不要被骗。   “我看岚姬温柔和顺,是个乖巧的,合我眼缘。”她不敢赌孟易川和岚姬的人品,万万不能让岚姬离开,还不如留在眼前伺候着,自己盯着放心些。   孟易川还要劝,楚岚冷下脸:“刚才还说你由着我任打认罚,我没有打骂你,只是要岚姬来伺候我,你都不肯,看来你对岚姬还真是看重啊。”   孟易川忙说“不是”。   楚岚笑:“或者你真的是想送岚姬回去顶替我的身份不成,不然你这般推三阻四作甚。”   孟易川心虚,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叫岚姬进来,“从今天开始,你伺候夫人。要是有一丝怠慢,本侯必不饶你。”   岚姬没想到侯爷一转眼就把她送楚岚手上,有些慌张,想说楚岚还没进门,又不是夫人,她一个姬夫人也是个主子,怎么能伺候她。   不过看侯爷对楚岚的重视,捧在手心也不为过,也知晓推拒不了,只得柔顺地乖巧应“诺”。   孟易川自从被楚岚抓包,在她面前就抬不起头,所以只要不是大问题,他都顺着她,想对她万般好,弥补她,又对乖巧的岚姬道:“你的名与夫人的相冲,犯了忌讳,便改了吧。本侯要是没记错,你名里有个‘阴’字,从此,你就叫‘阴姬’。”   阴姬脸一白,委委屈屈道:“名本就是侯爷所赐,侯爷收回去,妾身并无二话。”   孟易川看她也觉得可怜,嘴唇动了动,最后长叹一口气。   他们两人眉来眼去,楚岚管都不管。她赶了半日的路,又与孟易川怄气吵了一会,身心疲惫,“我要沐浴休息,你走吧,阴姬留下来伺候。”   楚岚不给他好脸色,孟易川没觉得有什么。楚岚这性子在知道他劈腿了,还能给他笑脸,那才奇怪。   他确实做错了,现在被抓现行,没脸要楚岚的强,只能灰溜溜地出去。   阴姬知道侯爷还宠着楚岚,心里骂楚岚被公子元真抢去,就是一失贞之人,竟然还有脸回来,甚至还要她伺候,心中愤懑不平。其实自从知晓楚岚的存在,阴姬就明白当初侯爷为何会纳她进府,平日待她宽和的原因。   作为一个替身,对原主自是不满,更别提楚岚一来,就夺走她的名,甚至还要她伺候,侮辱她,阴姬如何能喜欢她。   只是侯爷的命令她不得不遵从,只能委屈地看了侯爷伟岸的背影一眼,面上恭顺地伺候楚岚。她越是委屈卑微地伺候楚岚,侯爷都会看在眼里,把她的好记在心里。   楚岚压根没把阴姬放在心上,阴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压根不在意。   热水是驿站的人送来的,楚岚让阴姬守在屏外,趴在热气腾腾的浴桶,想着今后怎么办。   她从颜元真那成功逃出,也找到孟易川,得孟易川的庇护,不会再像先前那样过得艰难,但她心里还是不踏实。   孟易川除了不让她回家,事事顺着她又如何。   他这是在囚禁她!剥夺她的自由。   他对她好,不就是想她在这只能依赖他,就算他犯了大错,她只有原谅他,和他继续好下去,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不想死在异乡,想在这日子过得舒坦,她就得违心地顺从孟易川。   不然孟易川用海晏侯的身份,也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向世人表示,他厌弃了她,讨厌她,捧着他的世人就会和先前孤立痛骂颜元真一样,替孟易川折磨她。   现在孟易川是被她抓到劈腿,一时对她好声好气,但他那虚无缥缈的情分,人品皆不可靠。   消失的怨恨又笼罩心头,孟易川是想逼着哄她原谅他,但是她一点都不想。想着自己两年后说不定都给孟易川生孩子了,她就恐慌。   一辈子要和他这个负心汉过,她想想就心气不顺。就算回到现代,自己的娃被辖制在他手上,她就算分开,一生都别想安生。   楚岚气呼呼地想,他强迫她留下,那她就毁掉他在古代的一切。他在现代靠发掘失落文明出名,沽名钓誉,她也要毁了。   如今她一个人孤立无援,要对付孟易川,就是以卵击石,最好能找帮手。而这个帮手还必须和孟易川不对付,她认识里的人中地位高的就只有颜元真和大巫衡苏。只是大巫衡苏与孟易川交好,不一定会帮她,但是颜元真就不一样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以颜元真睚眦必报的德性,想和孟易川交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何不和颜元真合作。她在孟易川这边做颜元真的卧底,他们联手搞垮孟易川,颜元真抓住孟易川后,严刑拷打一番,许是能从孟易川口中挖出回家的路。   至于怎么说服颜元真,这还不简单吗,因为他亲弟弟太子值,也就是颜值就在现代。以颜元真对太子值的疼爱,颜元真比她还想知道去现代的路,将弟弟找回来。   想明白以后,楚岚倏地豁然开朗。与其憋屈地求孟易川开恩放她回去,或者两年后给孟易川生孩子,抛弃孩子走人,她更愿意放手一搏,打服他。   孟易川在这里风流,玩的风生水起。他玩就玩吧,最不该的就是牵连到她!   合该给他个教训,坑死他,留他一命就够了。   心里打好主意以后,之前的精神萎靡浑然不见,又抖擞起来。   *   和颜元真合作,她底气非常足。她混在孟易川阵营,给颜元真当细作,颜元真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答应。显然颜元真不是傻子,只是爱折腾人、一肚子坏水的混蛋。   让他占孟易川的便宜,颜元真撞大运了!得磕头谢谢她这个贵人才是。   楚岚内心腹诽,想着颜元真那混蛋痛哭流涕地谢恩,忍不住一笑。   在孟易川再找来的时候,楚岚淡淡道:“我被赵惠抓来,在水里踢开她,被积河滩的渔民所救。羊老和阿晴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济城因为你水淹有了瘟疫,他们也生死不知,我想留在济城,找找他们。要是他们没事,我也能放心。”   孟易川在古代生存几年,早就习惯这里生死无常,不过面对依旧单纯的楚岚,他那被忽视许久的羞愧冒了出来。   要不是他出主意,水淹城池,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孟易川忙道:“既然是你的恩人,那也就是我的恩人,我自会派人去找。”   楚岚使唤起孟易川,让他破费,那可是一点都不心疼,“当初被他们从水里救起,我那时候就承诺他们,给他们每人一万金。后来就被抓去战场上,没有兑现承诺。当然,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拿不出这笔钱。这样吧,就当我借你的,打个欠条,等我回家,再还你。”   孟易川笑,“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还打什么欠条。从我账上走就好了,等找到人,我重金酬谢他们,你放心好了。”   楚岚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孟易川和女商贾林金九合作这么多年,卖玻璃、卖肥皂,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   孟易川看楚岚气色好,对他也没先前那般气恼,心里暗道:果然多哄哄岚岚,时日一长,她必会心软,原谅他的。   一时高兴,用膳的时候,给楚岚倒酒,想灌醉她。岚岚喝醉的时候特别老实,问什么答什么。她在颜元真那边经历了什么,孟易川心里不得劲,总想问个彻底明白。   楚岚看出孟易川想灌醉她的意图,她心中冷笑,面上露出神伤:“不敢喝酒了,在颜元真那喝酒就出了事。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孟易川脸沉了下来,“出事,出什么事?”   楚岚垂目,出什么事,当然是被颜元真骗的写了一首情诗啊。   从那天起,她就发觉自己酒醉后,绝对有问题。不像孟易川和爸爸所说的那样,只是单纯地昏过去睡了一觉。   她心里藏了许多事,再也不肯对孟易川敞开心扉,自然是不敢在他面前喝醉酒。   孟易川着急追问,楚岚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往事不堪回事,别再问了,再问我就和你急。” 第31章 拉仇恨(双更合一)   楚岚像是被扒开伤口抹了盐,一脸不敢回想、痛苦难言的模样。孟易川不忍再追问下去,他搂上楚岚的腰,想说些安慰体贴的话,却被她无情推开。   被她冷待,孟易川斯文俊秀的脸黯了下来,他倒是没生气,反而心中生起了怜惜和内疚。要不是他的失误,岚岚也不会被颜元真抢走欺辱。   自此,孟易川依着弥补过错的心思,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甚至还亲手下厨做她喜欢的菜,小意奉承。   楚岚也不敢对他太过分,磨灭他对自己的情分,自讨苦吃,所以除了冷着脸,不让孟易川亲她摸她,如情人亲昵外,也没再和他怄气。   两人在古代重逢以后,这次相处倒是平和了许多,没有争执吵架。   他们两人对现在的相处之道还算满意,却是扎了别人的眼。   首当其冲就是阴姬。   在阴姬眼里,海晏侯把她带出卫宫,除掉她奴籍,这些就足够阴姬对他芳心暗许。之后海晏侯对妻子赵惠公主冷心冷面,转头待她温柔和善,被公主嫉妒,她以为自己对侯爷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一颗心全心全意放在他身上。   而她没侍寝的理由,她一直以为是她年纪小,侯爷曾说他族里行房事得满十八,她今年才十六,所以一直没怀疑侯爷对她的喜爱,还日日粉面含春,满心羞涩地期待十八岁的到来,尽心伺候侯爷。   结果,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替身不说,最恨的是,楚岚何德何能让温柔英俊的侯爷亲自下厨。   阴姬不甘心,明明长着差不多的脸,她为何就没有楚岚的命呢。她被楚岚一直盯着,找了出恭的理由离开,用这喘息的工夫在厨房找到侯爷。   见高大伟岸的侯爷降低身份,如下贱厨子一般熟练地烧鱼,阴姬心痛又嫉妒,上前就抢过侯爷手里的铁勺,一通抱怨:“侯爷,这些小事下人去做就好了,你这次死里逃生,伤势才刚好,就该多休息才是。就算想讨好夫人,你也不用如此放低身段。”   孟易川皱眉,这一年他和阴姬以朋友平等的姿态相处,因而阴姬私下里规矩不多,此时他心里不虞,也没骂她多事,只是命令道:“这里没你的事,厨房油烟多,对女孩子皮肤不好,出去吧。”边说,还边从阴姬手里抢回铁勺,翻炒锅里的鱼。   阴姬气恼,忍不住上眼药:“夫人也是的,见到侯爷,也不关心侯爷你的伤势如何。侯爷生死不知的时候,妾身都恨不得投河随了你去,才能报答侯爷这些年对妾身的好。”   孟易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脸色不好看。再见到楚岚以后,他只庆幸楚岚还活着,没被颜元真害死,心情激动之下没有想那么多。现在被阴姬点出来,他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他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阴姬,瞧出她不平之色,警告道:“本侯与夫人之间的事,你这外人不用插嘴。”   这一句够狠的。阴姬心痛,眼里霎时涌出泪花,委屈道:“妾身只是为侯爷鸣不平而已,侯爷乐意作践自己,妾身还能说什么,左右妾身不过是低贱的姬妾罢了,想被送走就送走,想被磋磨就被磋磨。”   孟易川实在是不习惯阴姬那张和楚岚相似的脸,说这样委屈自伤的话,只好安慰她:“本侯什么时候说要送走你了,也没人磋磨你啊。你就是太胆小,整日诚惶诚恐的。好了,别哭,笑一个。”   阴姬也知晓分寸,没有再哭,甜甜笑了。待气氛缓和以后,就小声问:“侯爷,你之前说要带妾身回族里,什么时候出发啊?”   “不去了,你跟着我们回侯府。等回去,本侯让人给你找婆家,两年后本侯认你做干妹妹,你嫁出去吧。”孟易川已经放弃让阴姬顶替楚岚的计划,不然楚岚两年后回去,发现阴姬出现过,用她的身份和家人团聚,一定会发飙的。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劈下来,见侯爷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不像以前还有些含糊,阴姬傻眼了。她现在万分后悔一件事,就是在楚岚面前,炫耀侯爷带她回族里,顶替她的身份。   要知道,带回族里认亲,这可是赵惠公主当年都没得到的待遇。   结果她高兴疯了,忍不住炫耀,竟是让楚岚强硬留下她,毁了她的美好前程。   她初时是真的估错楚岚在侯爷心里的地位了。   阴姬被打击地丢魂失魄地回了楚岚的屋,一时悔恨不已。   要是那时她没有别苗头的想法,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去了族里,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不对,最不该的是楚岚,她就不该回来!她没回来,就不会抢走她的机会。公子元真那杀人如麻的魔煞怎么就没灭了她。   待回到楚岚身边,听楚岚要她教写字,阴姬心里满是恨意,她知道楚岚在侯爷心里地位高,不满之情不敢溢于言表,她心里嘲讽楚岚就是一个不识字的丑妇,还想学认字。   阴姬知道楚岚不懂,她也看出楚岚不想问侯爷,干脆就故意教错,要不这里少几笔,那里少几划,有时候还互换特别肖似的字。等楚岚学会这些错字,在赵国邯郸王公贵族面前出丑,被他们嘲笑蔑视,她也能出一口恶气。   要是侯爷责问她没教好,阴姬完全可以委屈地说楚岚自己笨的写错字,与她无尤。反正现在的楚岚不认识字,认不出错字来,等她把竹简烧了,消灭证据,楚岚怎么解释都百口莫辩。   看着错字连篇的竹简,楚岚似笑非笑地看着阴姬。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和她玩这招。   楚岚知道自己跟着孟易川回赵国,处在孟易川这个士阶层贵族圈,要是不认识字,会被人笑话的。骄傲许多年的她怎么会让人看笑话,她必定要会字的。   只是她已经决定做颜元真的细作,那就不能暴露自己和颜元真的关系,不能说是从他那学来的。不然颜元真这个传说中恶毒嚣张的恶煞,怎么好好的会教别人眼中阶下囚的她呢。   与其被人怀疑,生出是非,还不如叫阴姬教她认字,敷衍过去罢了。她可不想孟易川教她,与他多待片刻,她就难受,十分碍眼,影响心情。   楚岚没有说破阴姬的小动作,任由她施展。等楚岚抄了一遍,阴姬从气昏头的状态清醒过来,刚才她是一时之气,等气完现在就满心的害怕,怕万一被侯爷发现……   阴姬立马想收走她写的那份拿去烧,楚岚微笑地按着竹简,慢慢道:“我喜欢你的字迹,想多临摹几遍,学学你的风骨,你就留给我,别拿走了。”   阴姬着急得满脸通红,“夫人抬举妾身了,妾身字丑不敢见人,往常写了都愧疚地丢了,不敢再看第二眼。”   楚岚笑眯眯道:“那好,你就别看了,我收起来帮你丢。”说着就强硬地收回袖中,任由阴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额头冒汗。   和孟易川用完膳以后,楚岚瞥了在旁伺候的阴姬一眼,“你出去吧,我和侯爷有话要说。”   阴姬吓得快哭了,她怎么一时没压住火气呢。万一被侯爷知晓……   她心中害怕,不过想到以往侯爷对自己的宽和,她以前也不是没做错事。赵惠公主是个善妒的,被侯爷不喜,常常来找她的麻烦。她有时候气的反击,有做错过事,侯爷也只是面上申斥她,并没把她如何,对她宽容的很。   想至此,阴姬心中大定,忙告退出门。   楚岚将袖中的两卷竹简递给孟易川,淡淡道:“我向阴姬学认字,她倒是小心眼,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竟然这般糊弄我。”   孟易川比对一番,看出问题来,他把阴姬当孩子看,勉强笑道:“我才教她一年字呢,她自己都认不全,哪里能教你,这下错字连篇,不是故意的,她没那个心眼。还是我来教你吧。”   说到此,孟易川忽的疑惑问:“你不是不认识字吗,怎么会认出错字来。”   楚岚早有准备,“我从颜元真那逃出来,在汇城遇上了大巫衡苏和他的侍从乌宝。乌宝为人特别热情,又好相处,他教了我一些字。”   在汇城,乌宝确实有教她改错字,这话也不假。孟易川认识大巫,要是去问,她也没说谎。   “我识字不多,原想让阴姬多教我些,却不想她竟然糊弄我。”楚岚另有目的,不过是借此生事罢了。不等孟易川开口,她继续道:“她这个丫头来糊弄我,还不是学了你的,你这个做主子的带头糊弄我,忽悠我,怪不得下面的人有样学样,不尊重我。”   这话把孟易川给怨上了,孟易川立刻矮了一头,赔笑道:“你想多了,没有的事。谁要是敢不尊重你,我替你收拾他去。”   楚岚就等着他这话,她凄然一笑:“这还是你在的时候,就有人敢糊弄我,等你回现代,大半个月不在我身边,这些人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孟易川刚想说不会,觉得楚岚小题大做,只是想到赵国邯郸王公贵族那些手段,也觉得此事不能就此放过。   从这点小事就可以看出,他身边的人不拿楚岚当回事,万一他不在她身边,这些下人不尽心护着,等他回来楚岚被弄死了,那可就完了。   孟易川立马正色起来,“你放心,我现在就出去叮嘱他们。”便出门了。   楚岚借此搞事,不过是让孟易川的人看重她。她要想做一名优秀的细作,地位越高,才越好办事。   在济城这些人手都是心腹,孟易川警告一番后,就开始琢磨怎么罚阴姬。   阴姬已经从林银十那听说海晏侯在捧夫人,就知道有可能罚到自己身上来,见侯爷沉着脸找到她,不等侯爷开口,她立马委屈地如同孩子一般哭泣道:“侯爷我错了,夫人想学字,我这个半桶水就不该逞能,应下来。结果错了不少错字,怕被夫人谩骂嘲笑,羞得不敢说。”阴姬把故意教错字,弄成无意的,好消减自己的错处。   楚岚可没想过要罚她,孟易川也没想过。他安抚阴姬道:“夫人没有骂你,你放心好了。”等阴姬没哭了,再说自己的决定:“不过你姬妾的档籍回去就撤销,你以婢女身份在夫人身边,好好伺候。”   他天天见自己名义上的姬妾在楚岚面前晃悠,心虚的厉害,干脆把姬妾身份消去。楚岚又怀疑阴姬会去现代顶替她身份,一直抓着不放,他干脆就送给楚岚做婢女,让她放心。   而且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也想放一个人在楚岚身边盯着。他以后重心在现代发展,这边他待的不久,还是要有人帮他盯着楚岚。   楚岚遇见什么人,被谁欺负了……诸如此类动向,他也想了如指掌。   孟易川也把这心思说给阴姬听,“夫人喜欢你,你就在她身边待着。夫人不是个爱折磨人的,不会对你如何。还有,夫人有何不满意的,你也可以报给本侯听。等两年以后,本侯帮你找个好人家,你就出府嫁人。”   阴姬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她做什么了,竟然从贵人身份降为奴婢了。   孟易川打定主意这么做。在他眼里,婢女和姬妾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在楚岚眼里就不一样。姬妾可是他的女人,楚岚必会看不顺眼的。   这时,心腹来找孟易川,禀报:“侯爷,汇城那边传来消息。”   孟易川在汇城做局害颜元真,应是来了情况,他闻言便抬脚走了,留下一脸苍白、摇摇欲坠的阴姬。   楚岚不过是拿阴姬写错别字糊弄她的事儿,借机让孟易川记得捧高她的身份,让她以后要人办事,不会有下人故意推脱或不理会。   等阴姬木着脸跪在地上,说她被孟易川分来做她婢女,楚岚也是对孟易川这手段无语了。   她听说过婢女成姬妾的,倒是没听说姬妾成婢女的。   下人变主子,大喜过望;主子再变下人,悲催至极。   阴姬从卫宫宫奴,升为侯爷的姬妾,再贬为婢女,未来要是再成为侯爷之妹嫁出门。这人生,起伏的够厉害。   传奇啊。楚岚看着才十六岁的阴姬,心生提防。阴姬这会儿还不恨死她啊!   孟易川这厮脑子怎么长的,是不是生来给她拉仇恨的!   赵惠公主为了他,恨自己,把她拽到古代。现在阴姬为了他,不爽自己,结果身份降为奴婢了。这得多君子,心多宽广,才不会恨她啊。   看来孟易川对古代的规矩真是马虎啊,按自己心意胡乱来。可是又连累她了。可是阴姬那张脸,让她不敢放走,只能捏着鼻子收下,勉强用着。楚岚暗自腹诽自己和孟易川看来是属性相冲,八字不合。   阴姬不是姬妾,“姬”这个字得抹掉,这名儿又得改。   阴丽做了十四年的宫奴,对规矩熟记于心,虽然做了一年名义上的宠姬让她膨胀起来,但是今日被打回原形,彻彻底底明白楚岚在侯爷心中的地位,不敢再造次,老实了。   *   孟易川从心腹那得知,颜元真大难不死,竟然没被毒死,不由得皱了皱眉,觉得非常遗憾。   他叹气,“算他走运。”挥挥手,让心腹下去领赏,转身就去了楚岚的客房。   楚岚正假装认字,见他来了,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看向竹简。   孟易川有心让她多和自己说说话,让阴丽出去,坐在楚岚身边,忙道:“刚才汇城来了消息,颜元真身体竟然大好。”   楚岚眼皮一跳,口不对心道:“他没死太可惜了。”几日前,楚岚巴不得颜元真死掉。但是现在,颜元真还是好好活着,继续作妖折腾孟易川吧。   孟易川安慰道:“也是我的疏忽,我以为巫公不会破誓救他的,没想到他们阴险狡诈,施恩主动中同样的毒,让巫公去救。得到方子后,救了颜元真。”   真正“阴险狡诈”忽悠巫公救人的楚岚心虚,安慰回去:“你也别在意,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你下次要对付颜元真,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好看戏。”   孟易川忽的笑道:“我这还正好有一桩事,等颜元真回了燕都,有他头疼的。”   楚岚挑了挑眉,“哦,颜元真会死吗,是个什么惨法?”   孟易川看楚岚提起“报复颜元真”就来了精神,还会对自己笑,便也积极起来,暗道岚岚恨透了公子元真,以后对付公子元真,多和她提几句,让她开心开心。   “他两座城池换的质子从,是假的。假的质子从会讨好颜元真,待得到他的信任,就手刃他下地狱。这样一来,颜崇王就剩下他一个成年的儿子。到时候,扶持假的质子从上王位,颜国就可归赵国操控了。”   楚岚惊耳骇目,呆怔地看着孟易川。这计好毒啊。   又干掉了颜元真,又让假质子上位,一石二鸟之计。   “真的质子从在哪?”楚岚怔了好一会儿,别有用心地问道。   孟易川摇头:“只有赵王才知道,我若是知道,万一出了事,我可不得担责任。”   楚岚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今日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倒是意外之喜。   孟易川看楚岚对他的态度好很多,喜不自胜,忙主动说:“我闲来无事,教你认字吧。”   楚岚学过篆体,再学一遍可以温故而知新。只是她不想和孟易川多待,就收起笑容,重归冷淡:“你真没事干?”   孟易川点点头,楚岚淡淡道:“那你做字典吧,篆体和简体字对照着做。我这几天在屋里呆闷了,要出去逛一逛。”说完,也不看孟易川的脸色,起身带上幕篱,就出门下楼。   她现在有消息想传给颜元真,可惜这些天一直被孟易川跟着,她想找人给颜元真送信都难。   当初嵇剑按颜元真的命令,跟踪她,被她给赶走了。当时她有多得意爽快,这时候就有多后悔。   不赶走嵇剑,这时候她说不定已经和颜元真那坏蛋联系上了。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楚岚心中郁闷,下了楼,打算出门看看。阴丽一直候在门外,立马跟其左右。阴丽自小在卫宫出生,后来又入了海晏侯府,虽然身份卑微低贱,但是所到之处皆是豪奢靡丽。   济城这个地方又脏又破,现在闹灾后,更是破破烂烂,没法入眼。   看楚岚要逛城的意思,阴丽这个做婢子的得跟着,心里不满:“夫人,济城就是个小地方,人也脏臭不堪,污秽满地,夫人是贵人,怎可忘了身份,下足贱地。”   楚岚无语道:“你既然早知道这里是贱地,你还来这干嘛。”   阴丽语塞,要不是侯爷命她从邯郸赶来,她怎么会过来。这里还可怕的发生了瘟疫,前些日子还有易子而食的惨象,简直不堪入目,污了她的贵眼。   孟易川这时候从后面赶过来,示意阴丽到后面去,他跟在楚岚身边,柔声道:“字典不急着做,我先陪陪你。”许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和楚岚一样带着幕篱。   “随便你。”楚岚没看他,凭着自己的记忆走到当初羊老给她租的小宅院。   大门半开着,门锁被撬开,进门一片狼藉。阴丽在门口处徘徊,心中嫌弃脏乱差,拼着被骂也不进门,就在门口站着。   孟易川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意,跟在楚岚身后进去。本以为她是随便走走,进了一处无主宅院,便道:“济城起瘟疫,被封城以后,家家户户没有粮食的人就会闯进别人家里,抢东西吃。这里应该被洗劫一空。”   楚岚一叹,“还不是你造的孽。   孟易川立马一脸不自在。   楚岚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孟易川看她熟门熟路,疑惑问:“你以前来过这里?”   “不止来过,我还在这安家呢。”楚岚嘲讽看了孟易川一眼,“安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存的金子就被你的水淹之策冲走了,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孟易川尴尬,发现自己说一句就要被噎一句,闭嘴免得再开口讨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尧的地雷~今天两更合一哦。   你们多多留言,老奴就很高兴了~~么么哒 第32章 “贱”大公子   当初租小宅院是羊老一手操办,楚岚只住了一日,这宅子地处哪条街、具体哪个位置,楚岚自己也说不上来,更没法让孟易川的人寻到这去,找羊老和阿晴。   所以她干脆凭着记忆寻过来,看看羊老和阿晴会不会在这里。   孟易川的人去了积河滩没找到人,那里的村落被水冲走,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几日都没有进展,她原本想弄寻人启事的,张贴悬赏寻人。但是孟易川说这里只有官府才有这个权利这么做,她也只能作罢。   孟易川见楚岚神伤,柔声安慰:“你租这宅子只租了一个月,现在已过期,这宅子肯定被主人收回去了,羊老和阿晴就是想住也没法住。”然后又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好人有好报,他们肯定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楚岚“唔”了一声,将手抽回来,转身就往门口而去。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阴丽的惊呼声:“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放开我!”   有男人浑厚粗噶的声音响起:“带走!”   候在门外的阴丽出事了。楚岚和孟易川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的惊诧。两人忙跑到门口,就见阴丽的幕篱已经掉在地上,被几十个卫兵围住。   阴丽被卫兵抓住两手臂,惊慌失措又愤怒,怒吼:“给我滚开,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贵族,你们这些贱民竟然敢这样侮辱我!不想要脑袋了!”   那些卫兵还真被吓住了,不敢再抓她,松了手。   领头的男人却道:“公子元真有令,岚夫人反抗的话,我们可动用武力,已先行免了我们冒犯之罪,只要把夫人抓回去,还记一功。”   卫兵们闻言再无所顾忌,便要拖阴丽离开。   阴丽刚开始被抓还糊涂,等听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公子元真的岚夫人不就是楚岚吗。楚岚从公子元真手上逃出来,现在公子元真的人可不就追过来了。   想通后,心中一喜。她巴不得楚岚赶快消失,离她和侯爷越远越好。她刚回来没几天,就贬成奴婢!再待的久了,真怕楚岚看她不顺眼,要她的命。   这会儿正好,将楚岚送回公子元真身边,最后被公子元真磋磨死才好呢。   阴丽立马转头指着刚到门口的楚岚,对卫兵们喊:“她才是岚夫人,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声音因为内心的兴奋变得高昂尖利。   所有人转头看楚岚。她头戴幕篱,看不清脸,但幕篱下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双手紧握,似是怕的厉害。   在别人眼中害怕的楚岚,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刚想着怎么和公子元真联系上,他人就到了!天助我也。   孟易川以为楚岚害怕,立马挡在她身前,替她挡去卫兵们探寻的目光。瞪了阴丽一眼,怪她多事,看得她低头哭泣起来。他低沉道:“这是贱内,不是岚夫人。”   领头的男人皱眉,“怎么一个个的,都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过现在长得容貌姣好的女子出门在外,带幕篱的确实很多,他也只是吐槽一番,也没在意,只是扬起下巴,示意孟易川让开,“既然不是,摘下幕篱让我等一观,又不会少你夫人一根汗毛。”   孟易川抿唇,硬是不让开。   领头的男人见此,更觉得不对劲了,“这么藏着掖着,肯定心里有鬼。”就提剑过来想要威胁他们就范,孟易川全身僵硬。他扮作商贾,自是不能带佩剑出门的。   感觉到楚岚吓得手心都是汗,孟易川紧紧握着,现在双拳难敌四手,他要怎么才能带楚岚安全冲出去……   内心正压抑烦躁,自责自己大意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低语:“你如今的身份不能被他们发现,你一边去。”   孟易川心一颤,就被楚岚推开。她走上前,摘下幕篱,露出她如玉的脸庞,对领头的卫兵笑道:“我记得你,当初就是你在这门口,将我请去衙门的。”   那时是水淹的第二日,她和阿晴互相扶持着回了小宅院,这领头的就来这堵门,将她提走,在衙门里见到了连舟和被绑住的赵惠公主。   领头的男人看了她的脸,再看阴丽的脸,狐疑瞪眼:“这是大白天见鬼了,怎么有两个岚夫人。”   卫兵们也混乱了,他们又没见过岚夫人长什么模样,也就是头之前见过,所以才被派过来抓人的。现在头自己分不清,他们就更分不清了。   领头的男人诡异地看看楚岚,再看看阴丽,最后看向孟易川,“你不会也长得像岚夫人吧。”要是也是的话,那就有三个岚夫人了。   众人目光聚集在孟易川身上,楚岚挡在他身前,她趁机好好刷一波孟易川的好感,以后更好控制他。   她慢慢道:“你耳朵是干什么用的,没听出他是男的么,你倒是告诉我,岚夫人可能是男人么。”   领头的男人这才悻悻作罢。   楚岚做足了保护者的态度,果然令孟易川心神震动。   他想爆发,不管不顾冲过去,带楚岚逃走,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只会让他也陷进去。他要是被颜元真抓了,必会生不如死。   犹豫踌躇之间,一动未动,只能眼睁睁的看楚岚和阴丽都被带走。   卫兵们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岚夫人,干脆就一起带走。   阴丽没想到自己指认了楚岚,自己竟然也没逃过,瞬间梨花带雨地哭哭啼啼,不停的说自己不是岚夫人,让卫兵们放了自己。那些卫兵们烦她的很,对她推推搡搡,很不耐烦。   相反,楚岚泰然自若,一派矜贵,她身边的卫兵却是不敢对她怎么样。   心里还想道:瞧这作风气派,必是贵人无疑。旁边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果然是个冒牌货。想罢,对楚岚更是恭敬起来。   他们回到官衙,楚岚和阴丽被带到了公子元真面前。   自打她们进门,颜元真就一直盯着楚岚看,煮熟的女子差点飞走了,实在是恼人的很。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她关牢里几天,吓唬她没了骨气,求着自己恩宠……   楚岚对颜元真阴鸷的目光毫无所惧,有了他弟弟颜值下落的底牌,再也不怕他了,反而颜元真得求着她才对。   两人隔空对视,互不相让。   阴丽却早被吓破胆。   听说过公子元真的恶名,狠辣非常人能比,和温柔的海晏侯可是不同的人。待见到堂上的真人后,哪里敢多瞧他的长相,心乱如麻,只觉自己性命难保,贞洁难逃。他能拉楚岚上榻,凭她美貌与楚岚相差无几,见了她,自是不会放过的。   她腿脚软的“噗通”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公子饶命,奴虽蒲柳之姿,却也愿终生伺候大公子,为大公子延绵子嗣,求得后福。”   此时遇上公子元真这个恶煞,失去贞洁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能活命啊。海晏侯能大度宽容,原谅楚岚的失贞,她这又算得了什么。   待活着回到侯爷身边,侯爷说不定觉得她受辱,还会倍加怜惜疼爱她呢,就和楚岚一样。   想至此处,阴丽心里安稳了许多,有胆子看公子元真。这时瞧他,虽然脸色阴沉,面容却是世间少有的俊美,那可是海晏侯都比不上的英武俊俏。   一眼便心神失守,若是有幸得他垂怜疼爱……阴丽倏地如痴儿般晕红双颊,眼含秋水,心中七八分的不甘愿,竟是少了大半。   阴丽痴缠的目光,还有刚才奔放求侍寝的话,颜元真不稀奇,总有人为情花痴障目,愚蠢至极。   只是她这脸与楚岚肖似,这痴缠得春心荡漾的模样放在她那脸上,可真是别有趣味。   他不由得看向楚岚,她一本正经的脸,与阴丽春心荡漾的脸一对比,颜元真心里颇觉有趣,哈哈大笑:“你想做本公子的人?”   阴丽被他轻轻一瞥,身子竟是如火般烧灼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嘤咛“恩”了一声,羞羞怯怯的姿态,连楚岚都察觉出异常,不忍目睹。   觉得阴丽这般小女儿般情态,太过了些。只是很快想到,她在现代看多了美男,早有了免疫。她嘲笑阴丽,岂不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么。   想罢,楚岚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看戏,脑补道:要是阴丽真被颜元真收用,阴丽这人生更加传奇了。   在卫宫做宫奴的时候,被海晏侯一见钟情,纳进府。   再从姬妾贬为女婢,没过一天,就被公子元真看上,收用了。   万一再有子嗣,成了公子元真的正牌夫人。要是公子元真登上王位……   这可不就是宫奴到王后的青云路么。   楚岚以为自己正在见证传奇,却不想,颜元真这厮向来不走寻常路。   听阴丽愿意献身做他的人,颜元真却是讥讽毒辣道:“你目光见淫,这么容易春心潮动,爱献身,只有一个男人你哪里能收心,楚国令尹开了官家娼馆拉生意,那里合该是你去的地方。”   阴丽一颗春心立刻化为冰水,浇的全身淋个凉透。   颜元真受他母后、父王的影响,最是恨不正经、轻浮的女子,特别是想勾引他的女人。谁越是想献身、追他追的紧,他就越讨厌,越厌恶。相反,那些对他不假辞色、冷若冰霜,想逃的,还逃成功的,他反而更有兴趣。   总而言之,越是扒上来的女人越想弄死,越不想攀附他、给他脸色看的女人他越喜欢。   比如……   颜元真叫人把吓哭的阴丽抬出去,再对楚岚一笑:“本公子中毒,你进言出策救了本公子一命,还没领这救命之恩就跑了,令本公子没法报答,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你让本公子这脸面往哪搁啊。”   楚岚不想听他阴阳怪气的,她现在今非昔比,不用看他脸色行事,才不愿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说不定又要上他的套子,反而被讥讽。她在郡守府可是受过教训的。   楚岚直言道:“让人出去,我有重要机密告诉你。”   颜元真眯眼,颔首让人退出去,挑眉道:“要是你说的事不机密不重要,那就是骗了本公子,可是要受罚的。”   啧啧,又有理由罚人了,无论说什么,他都可以假装自己早就知晓,不够机密不重要。哼哼。   楚岚左耳进右耳出,当耳旁风,越是理他,他这人越来劲折腾。她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弟弟颜值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子对女人的看法真是一言难尽啊…… 第33章 秀恩爱   还在琢磨怎么罚人,笑得和狐狸一样的颜元真猛地坐直。   刚才漫不经心的表情全没了,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楚岚,等着她说下去。   楚岚就知道他会这样,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是海晏侯告诉我你弟弟颜值的下落的,他现在很安全,不过我听海晏侯的意思,他打算抓你弟弟,来威胁你。”   颜元真脸倏地笼罩一层寒霜,双目阴鸷冰冷,“海晏侯已死,你就是想蒙本公子,也该动动你那蠢笨的脑子。”   楚岚撇了撇嘴,她什么时候笨了!哼。现在忙正事,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没死,人还在济城,不久前我还和他在一起。”楚岚心里挂念着联手的事,一口气说完:“你弟弟在我和海晏侯的族里,我是被赵惠公主打晕带出来的,不认识回去的路,但是海晏侯知晓。你想救你弟弟的话,可以和我合作。你我联手抓孟易川,对他严刑拷打,问出回去的路。你就可以带你弟弟回来了。”   颜元真神情莫测,紧紧盯着楚岚,语气不急不缓:“你有何证据,证实我弟弟在你们那,而不是忽悠本公子。”   楚岚思忖了会,慢慢地描述颜值的五官特征,最后想起颜值蝴蝶骨中间有红痣,腰上还有一道疤。   说罢,就见颜元真脸色变了,“你和我弟弟什么关系?”   “咦?”楚岚疑惑不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颜元真咬牙切齿道:“这些部位隐私,你怎么知晓的?”难不成楚岚是他弟媳?   那他这些日子欺负的是他弟弟的人?这么一想,颜元真脸上五颜六色起来,扭曲的有些怪异。   她粉了颜值这么些年,对颜值的资料了然于胸,自然张口就来:“你弟弟在我们那边是明星,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就是戏子,就是演戏、表演,他还会唱歌跳舞呢,在我们那很受欢迎,拍过写真集,露出背和腰,就像你们这里的画像……”   颜元真脸色越来越差,握紧拳头,恨不得暴起杀人,怒视楚岚:“你们竟敢拿阿值当优伶戏耍,本公子要灭你们一族。”   这还是楚岚第一次见他这副可怕的模样,唬的捂住心口。   本来不明白为何突然暴怒,待想起古代戏子地位低贱,便明白他误解了,立马解释道:“我们那和你这不一样,你弟弟没有被人看不起,欺负,还过得风生水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颜元真怒道:“都脱光衣服了,还说没被欺负。”   楚岚只能解释她那边露胳膊露腿露背没什么的。   “若真如此,你们何止伤风败俗,简直是没了廉耻,野蛮不化。”颜元真紧紧抿住唇,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弟弟怎么能随便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还乐在其中。实在是有失身份,一定是被逼的。   也不知道他弟弟受了多少苦。颜元真恨不得立马冲去楚岚族中,将弟弟救回来。   只是他向来多疑,看了看堂下的楚岚,忽然叫人送了一壶酒来,呈到楚岚跟前,“只要你把酒喝了,本公子暂且相信你。”   楚岚皱眉,前有酒醉写情诗,后有孟易川劝酒,就隐约猜到自己酒醉后模样,该是易被人摆弄,套出实话的。   眼下她并未撒谎,被套出来也无事,二也能安颜元真的疑心。楚岚便干脆利落饮酒,直到醉了为止。   待到酒醒,已是次日。楚岚趴在床几上,身下铺着茵褥,背上盖着被子。屋内光线昏暗,牖窗外的天阴沉沉的。   头似是被针刺了几下,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刚要起身,身后就传来嘶哑的声音,“给本公子宽衣。”   楚岚一懵,她床上竟有男人。头皮发麻地回头,就见颜元真衣襟大开,躺卧在她身旁。   刚醒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没有注意,现在犹如被冰水泼脸,吓醒了。   “你怎么在我床上?还有——”她甚至发现被子下的自己竟然除去了亵衣,只剩肚兜,亵裤倒是还在。她什么时候脱自己衣服了,没脱啊。   瞧颜元真目光若有若无地瞥过她的背,背上仿佛有电流经过,酥酥麻麻的。楚岚羞红了一张脸,迅速用被子裹紧自己,下了床几,离颜元真远远的。   她想骂他个狗血喷头,但是羞怒地瞪颜元真“你你你”了半天,气的都忘记如何骂人了。   颜元真懒洋洋地坐起身,衣襟大开,春光外泄,他丝毫没有羞耻的念头,反而戏谑道:“怎么好好的羞上了,不过就是个露个背而已嘛,这在你们族里不是很平常么。”   楚岚气得吐血,难道就因为露背没啥,他就能扒自己衣服。   “这不一样,你就不该脱我的衣服!!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楚岚气的都想拿东西砸死他这个臭流氓。   颜元真坏坏地勾起唇角,就喜欢看她“气得想打人,却不能对他如何,只能憋着”的炸毛表情,比一本正经的忽视顺眼多了。   他不要脸道:“不是你让海晏侯误解你我的关系,以为本公子占了你名节么,本公子一世英名被你毁了,岂能被你白白利用,白担了恶名,却什么便宜都没占到。眼下只不过是看了你的背而已,本公子还亏大发了呢。”   楚岚怒火中烧,只是到底有利用他来恶心孟易川,这是事实,想反驳都无从下口,憋得一脸通红。   颜元真用手抵着下巴看她,此时的她犹如被煮熟了一般,看着挺有胃口的,口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放心,你貌丑人矮腰粗背壮,就算你脱光了,站在本公子面前,本公子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他那藐视的嘴脸实在是招人恨。楚岚只想拿根针来缝住他这张嘴,只是到底知晓这里是他的地盘,不好发作。   只能憋气心里滚来复去一个念头: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勾的他动心,再甩了他,让他痛哭流涕自打嘴巴。   只是再想到颜元真那难伺候的性子,暴戾、阴晴不定。又打了个寒噤,真招惹上这种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岚立刻压下被他撩拨起来的暴躁情绪,不再和他争辩。再争下去,还不知道他会说什么羞耻的话。   她板起脸,“希望大公子记住今天说的话,我们除了合作人的关系以外,再无其他。”   颜元真面色淡了下来,“哼”了一声没作声。   楚岚衣着不全,被他看得浑身不适,她指着门口,道:“请大公子回屋,我要换衣了。”   颜元真却赖着不走,还懒洋洋道:“从今日开始,我们得睡一间屋。”   “什么?!”楚岚瞠目结舌,“为什么?”   颜元真笑:“自然是秀恩爱给海晏侯、给天下人看,坐实你我之间有苟且啊。本公子都想好了,一抓到逃走的岚夫人,自然是日夜恩宠不断,但岚夫人拒不顺从,惹怒本公子,被本公子用鞭子教训虐待于你。呵,海晏侯要是听说你被本公子虐的惨兮兮,说不定会上门来救你,正好瓮中捉鳖。”说着说着,他自己就笑了。   楚岚:“……”   颜元真不过是作戏给孟易川看,不是动真格。楚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解道:“你我联手抓他,再拷问他就完事了,挑衅海晏侯不过是多此一举。”   颜元真却是眼一抬,懒洋洋道:“本公子派人去驿站抓他,却人去楼空,查了城门口,林银十的商队已经出城。”说到这,颜元真又冷笑补刀:“应是怕你和岚姬暴露他,便扔下你们逃了。”   楚岚对孟易川已没期待,自然没有伤心,只是叹了口气。   颜元真见她被抛弃还无动于衷,没哭也没骂人,也是无趣。   两人一个为了找回弟弟颜值,一个为了回家,在对付孟易川上达成共识,勉强合作。   既然是合作关系,楚岚自然该提要求的时候就提要求了。   她让颜元真关着阴丽,千万不能被孟易川得了去,带去现代。   颜元真对这小人物的去留一点都不在意,便同意了。等知晓孟易川说要回现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是他,地利是济城。颜元真冷笑:“济城是本公子的地盘,想要过我的地盘,还想抓阿值对付我,也不看本公子应不应。”   然后就下令,以封锁疫城、永绝后患的名义,令存活下来不到一千人的济城百姓一个月内迁移走,衙门发放搬迁补贴,帮着安置。从此,济城封锁旱路、水路,闭门锁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颜元真绝了海晏侯回现代的路,就没那么着急了。反正死活这人就在这个地界,总有机会抓他。再说,老巢海晏侯府还在呢,海晏侯终归会回去的。   因为不着急走,颜元真坐镇济城,监督县长快点迁走百姓。这日,照例又到了“虐”楚岚的时辰,颜元真慢悠悠地晃回了楚岚的屋。   关上门不久后,候在门外的奴仆就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很快女子发出难以承受的婉转低泣。女子似是骂了大公子几句,大公子气得甩了鞭子,抽的啪啪响。   奴仆都为这位被抢来的岚夫人默哀,被大公子看上真是惨不忍睹啊。   传闻中被折磨的很惨的楚岚,面无表情地看着颜元真在床几上睡得天昏地暗,而他的剑客嵇剑苦逼地蹲在门口,一个人表演男女春事的口技,还一边甩鞭子……   作者有话要说:   懵逼脸.jpg 第34章 打劫驸马的金子   嵇剑口技吹完“一夜七次郎”后,脸涨得通红。   他也是个没娶媳妇的血气旺盛的男儿,这样哼哼呀呀的弄得自个儿血气上涌,待沙钟漏完,羞得掩面逃去。   这般过了快半个月,济城人都知晓公子元真与一美姬虐恋情深。   公子元真对美姬一见钟情,强抢过来,如珠似宝的捧着,但是美姬恨透了公子元真,几番逃走,逃到了济城。   这下又被公子元真抓走,公子元真可不是个温柔体贴的,爱而不得,自然对美姬虐身虐心,每日强要了她,还用鞭子鞭打。   事后收拾的奴仆都看见一床的鲜血,那叫一个惨啊。   正躺在床上挺尸的楚岚还不知晓外头的风言风语,她配合颜元真演这么一出,不过就是作戏给孟易川的探子眼线看。   楚岚天天听嵇剑的口技,也尴尬的慌,演了快半个月,每日又和颜元真这般秀色可餐的人拘在一间屋。   哼哼唧唧、咿咿呀呀听久了,挠搔的她莫名的脸红心跳。   就算心里对他没那点想头,被春事口技挑起来的暧昧荷尔蒙,还是会让她忍不住多瞧颜元真几眼,用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目光观察他。   这颜元真也是个轻佻的,自从知道她那边露胳膊露大腿露肩背没什么以后,在她面前肆无忌惮起来,衣裳穿的是越来越少,越来越薄。   腰背骨肉均匀,劲瘦的胸腹上一对锁骨蜜色.诱人,令她越来越不敢直视他,生怕在哼哼呀呀挑起的暧昧气氛中,一个没把持住,自己就把他扑倒了。   心里开始往这方面想了,在颜元真面前不由得心虚,不自在。   她总觉得自己成了被妖精诱惑的尼姑,颜元真就是那诱死人不偿命的邪魅小妖精,她就是在破戒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可怜正派尼姑!   可惜她道行不深,实在是忍不了了,面无表情地给颜元真盖好被子,挡住他一身诱人的皮肉,道:“这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差不多就可以了,过犹不及。”   颜元真躺在床上半阖着目,闻言抬眼,瞧楚岚脸一本正经,但耳垂泛红,眼中潋滟的神光一闪而过,心里偷着乐。   他勾了勾唇角,慢吞吞道:“自然是演到你回海晏侯那啊。”   楚岚汗颜,竟然还要继续,心里羞的想揍他,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她闷闷道:“半个月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接下来就是我逃去他那,把他勾出来让你抓,你找个机会放我走就可以了。”   颜元真嘴角噙着笑:“这可不行,一个弱女子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从本公子手中逃走,天下人还不得笑话本公子无能。”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想怎么样,要是你一意孤行,坚持这样,那你和嵇剑在这装吧,我去隔壁房睡了。”   楚岚不管,实在是受不了每天听“床戏”的日子,颜元真不要脸,她是正经人,她还要脸呢。   颜元真看楚岚一脸坚决,知道再撩下去,兔子逼急了会咬人,只能应了。   那日起,两人不再同房,外人只道是美姬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未遂,颜元真暴怒与她置气,不再与她同房。   这下耳根子终于安静了,楚岚松了口气,一个人霸占整张床睡了一个安稳觉。   济城百姓搬迁,因为他们的社籍在洪水中被冲走了,官衙的人只好重新登记一次。楚岚听说了这件事,就让颜元真帮忙找一下羊老和阿晴。   只要他们还活着,自然会去补办社籍,这样来找的也快,没几日,阿晴就被送到楚岚面前。   颜元真这时还在和楚岚“生气”,所以几日都没见她,到她房里来。   送阿晴过来的是嵇剑,嵇剑将阿晴的卖身契给了楚岚,说:“大公子说夫人喜欢阿晴,以后阿晴就专门伺候夫人。”   阿晴早就被提醒过,自然知晓爹救起的贵人是大公子身边的姬夫人,此时不敢看楚岚尊容,低头弓背,小声哆嗦道:“奴见过夫人。”   楚岚皱眉:“我只是叫大公子帮我找阿晴,可没要她逼阿晴给我为奴为婢啊。”   嵇剑忙道:“夫人误会大公子了。”又低头对阿晴道:“你自己和夫人解释清楚,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晴这段日子应是遭了罪,十二岁本就纤瘦的身子此时瘦的和皮包骨一样,她不敢看楚岚,弱弱地解释。   原来孟易川水淹济城次日,楚岚被连舟抓走后,阿晴自己走回了积河滩。但水淹那日是半夜三更时分,积河滩的村民睡得正香。洪水冲过来又快又猛,村民都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阿晴亲人和乡亲都亡了,家财也没了,便自卖自身做了奴隶,拿钱给亲人乡亲收尸安葬。   能买得起奴隶的人家家底自是不错,发瘟疫的时候,也有余粮,所以阿晴也误打误撞没流落在外,虽然干着繁重的活、吃着极少的口粮遭了罪,但好歹也留下一条命。不然没等楚岚来找,嵇剑将人花银子买了回来,阿晴的命也没了。   楚岚听得极为心疼,阿晴也就十二岁,还是个小姑娘。突逢家变,亲人死绝,小小年纪自卖自身干活,太苦了。   她起身拉起阿晴,摸着她满是茧子的手,将卖身契塞回她手里,心疼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一句话就让阿晴泪流满面,知道贵人还是如以前一样亲和,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贵人,我爹死了,叔婶伯伯也死了。”   楚岚摸摸她的背,静默无声地拍打安慰。等阿晴哭完了,楚岚又仔细问阿晴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   阿晴摇摇头,“有嫁出去的姑嫂辈,只是哪一家都不亲,就这么投奔过去,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被人使唤的命。”   她之前乖巧的还像个孩子,现在的神情犹如活了四五十年的中年人一样沧桑。   楚岚摸摸阿晴的头,现代的孤儿院还不一定能照顾好孩子,更何况古代缺衣少食的慈幼院。而且有没有慈幼院还是另一说。   “你爹和你叔几个当初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们救我,我说不定就死了。当初说好了,要给他们金子的。现在他们不在了,那就给你。卖身契你拿着,这年头做奴隶不好,还是恢复良民身份。有金子傍身,你……”   楚岚说着就皱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拿这笔巨款,还真是不安全。孤苦伶仃的女儿家难支门户,被人欺负了,抢了家财,都不一定有人帮忙。   她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安置阿晴好。阿晴就忙扯着她袖子,“爹以前就想奴伺候贵人,如今也算是从了父愿,夫人你就留奴在身边伺候吧。”   楚岚却摇头,“不妥。”要是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养了她无所谓,但是她是会回家的,一回去,阿晴就被抛在这,到时候一样没人照顾。   总之她这个贵人靠不住,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别拉阿晴淌自己的浑水。   “我还是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妥当些。”楚岚一下决定,阿晴以为自己被贵人嫌弃了,只能红着眼睛,乖乖地听话,不敢反驳,低着头任由楚岚安排。   楚岚在这没根子没家族,要给阿晴安排,也只能拜托颜元真。   她让阿晴暂时住她这,然后就去找颜元真,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守卫道:“夫人,大公子说谁也不见,夫人您更不见。”   嵇剑得了大公子指点,跟着开口说:“夫人您上吊自尽伤了大公子的心,大公子现在如你所愿,不再见你,夫人还是请回吧。”   楚岚:“……”呀的,这虐恋情深的戏到底演到什么时候啊。颜元真能不能消停点,别给自己加戏啊。   嵇剑似是不好意思,捂着脸又道:“不过,大公子的心还是在夫人身上的,夫人要是肯服软,给大公子送送汤水,大公子说不定心一软,又会进夫人的屋,和夫人重归于好。”   “……”楚岚呵呵,转身走人。   回到屋,阿晴已经麻利地铺好细软,一脸局促不安地站着。见楚岚回来了,一脸不安地小声喊:“夫人你回来了。”   楚岚知道阿晴新来一个地方,这会儿满身不自在,她一笑,拉着阿晴的手,先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排你,我的身份你也知晓了吧。”   阿晴紧张地点点头。夫人是被大公子抢来的,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城里谁不知道夫人还被大公子打过,太可怜了。   楚岚笑:“我处境不好,留你在我身边,我也护不住你,说不定哪天我就一命呜呼,你也跟着我没命。羊老对我有恩,他人不在,你是他的后人,我得好好护着你的小命。总之,你先安心待在我身边,等你有了好去处,就走。”   阿晴却道:“正是夫人有难,阿晴才更应该留在夫人身边。”   楚岚摇头失笑,心里有些感动。不过,她一会儿在颜元真这,一会儿在孟易川那,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过得不安生,让一小姑娘淌她的浑水干嘛。   颜元真现在躲着她,该里的时候还是会来,到时候再看他能不能帮上忙,安排妥当阿晴。   留下阿晴,楚岚无事便教阿晴认字,阿晴认识字在这里生存更容易些。   只是阿晴笨了些,识字的慢,不过楚岚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还不停地夸奖她,阿晴便开心极了。毕竟这念头庶民能认识字就是件很了不得的事。   没几日,颜元真就派嵇剑说济城要封城,他们也要离开,先回汇城,再回燕都。   楚岚便和阿晴一起收拾包袱,翌日,楚岚刚起,这些日子她怎么都见不着的颜元真进了屋。   阿晴听说过公子元真的恶名,此时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奴见过大公子。”   楚岚对自己找他,他戏精附体没出戏,避而不见,有点羞恼,便冷冷道:“大公子怎么来了,不是不想见我吗?”   颜元真无视阿晴,他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抱起楚岚往外走。   楚岚一惊,抓着他衣服:“你这是干什么,放我下来。”   颜元真当着下人的面,附在她耳边小声道:“配合我秀恩爱,外头有海晏侯的探子。”   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嘴唇擦过了她的耳朵。呵出的气惹得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楚岚无法,只能顺从着被他抱着。   颜元真轻笑一声,抱着她大步出去。   府衙的下人跪了一地,一边竖起耳朵,听见大公子恐吓道:“再乱动,本公子就砍了你的阿晴丫头。”   有人悄悄抬眼,就见楚岚被大公子辖制在怀里不得动弹,憋得一脸通红,羞恼了,头一偏,低着头不再言语,似是默认了大公子的强迫之举。   颜元真若有若无地瞥过那人,隐晦地勾起唇角,出了府衙。外面车马都妥当,只是他没抱楚岚上四马车舆,而是上了马,一马当先出发。   楚岚侧坐在他怀里,虽说她不想靠颜元真太近,但是身下颠簸的厉害,力道不停地把她往他怀里撞,她只能抱着颜元真的腰才能坐稳,不会掉下去。   感觉到道路两旁路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她心里不自在,恼怒地拉着颜元真的衣襟,咬牙道:“你要骑马吃土随意,别拉上我,我要回马车上去。”   颜元真却笑:“不行不行,得一口气回汇城,让海晏侯的探子亲眼看看本公子对你有多好。”说着,又狠踢了马肚一下,马奔的更快了。   楚岚气苦,人都上来了,她总不能跳下马自残,只能郁闷地抱着他的腰。   搂久了,倒是觉得他腰细。楚岚想他最近吃了自己不少豆腐,占她的便宜,心里不平,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占她便宜,那她也要占回来,吃他的豆腐。哼。   只是这一捏,颜元真却是身体一僵,呼吸一滞,忽然他“吁”了一声,停下马,叫停护卫,停顿休整。   楚岚被他当娃娃一样轻松地抱了下来,放在树下。   颜元真让嵇剑取来馕饼,撕了一小片,放在楚岚嘴边,笑眯眯道:“夫人,饿了吧,本公子喂你。”   楚岚全身恶寒。她注意到颜元真的护卫和侍从都往这边偷瞄,心里生起羞愤,瞪了颜元真一眼,“我不吃。”说完,就把头一歪,看都不看颜元真。   颜元真收回手,自己吃了,然后小声夸奖楚岚:“你这眼神,这表情,还有这摆头的动作,做的真好,谁看了都以为你讨厌本公子呢,装的正像。”   楚岚无语,暗地里翻了翻白眼。不是装的,是真讨厌好不好,简直就是本色出演了。   颜元真笑眯眯地咬开水馕,喝了一口水,说道:“你都这么卖力了,本公子也不能屈居你之后。”   楚岚心一颤,觉得这话里有话,不太对。   她直觉往后靠,但他忽的捏住她的下巴,趁她小嘴微张,迅速咬了上去,将水渡给了她。   所有护卫和侍从集体“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起哄,还是被吓得倒吸凉气。   颜元真的唇刚分,楚岚气的把水吐掉,扬手想打死这个臭流氓。   只是手刚一抬,这混蛋就轻松地辖制住她的手,高大的身躯又压了上来,紧咬她的樱唇吸吮,触及几次便分。   在楚岚愤怒的目光下,他还无辜地耸肩道:“本公子强迫你,装的像不像?”   楚岚紧紧握住双拳,恨不得捶死他这个王八蛋!   “哈哈!”颜元真笑了出来,忽然又严肃起来,提醒她:“海晏侯的探子还在某处偷偷看我们呢,我继续强迫你,你继续讨厌我,别穿帮哦。”   楚岚:“……”啊啊啊,他就是在占我便宜!不用想了!不要拉我,我要揍死他!!   他们装了一路,颜元真乐的喜上眉梢,楚岚却是眉眼耷拉,一张晚娘脸。他们行脚快,不到一日,就进了汇城。   施公、施恩、丁县尉和从荆邑赶来的连舟早就候在了门外。   颜元真抱着楚岚下马,楚岚立刻推他。颜元真在施公面前不好耍赖,就放下了她 。   楚岚下了地以后,黑着脸,看都不看颜元真。   施公他们上前行礼后,颜元真就发现施公带头鄙视他。   施公绷着一张脸,瞪了大公子一眼,瞧瞧他干了什么事。   楚岚忽悠巫公救了大公子一命,算是半个救命恩人。结果呢,大公子抓到楚岚后,却用鞭子抽打了楚岚半个月。   施公听到济城来的消息以后,气得要死。   这是救命恩人,不是仇人啊!打自己救命恩人,简直太缺德了。   施公教出了这样的畜生,实在无颜对上楚岚,给楚岚行了礼,“夫人的屋舍已妥善安排。”甚至还特意强调:“大公子另有住所,不会叨扰夫人,夫人请放心。”   颜元真抿唇,心里不爽,到底施公是他仲父,他要给他颜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是不好回绝,只是不虞地看向楚岚。   楚岚被颜元真气了一路,理都不理他,谢了施公以后,就带着阿晴,气冲冲地回房。   楚岚走后,施公双手负在身后,摇头失望地对着大公子重重一叹。对自己救命恩人这么狠,哎,畜生哟。   施恩和丁县尉也跟着一叹。败类哦。   颜元真被他们指责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   连舟是个伶俐的,立马说有事要和大公子回禀。颜元真直觉施公要骂他,立刻求生似的拉走连舟。   回到屋,颜元真想着一路上欺负楚岚,欺负的她敢怒不敢言,又笑着出了神。   连舟看他那春心荡漾的神情,咳了几声,拉回大公子的主意以后,立马笑的贼兮兮的:“大公子,有肥羊上门待宰了。”   “哦,是谁。”颜元真想着下一次该怎么欺负楚岚,漫不经心道。   连舟笑:“大公子,你绝对想不到,是海晏侯。”   颜元真听到死对头的名字,立刻收敛心神,沉着脸看连舟。   连舟笑得贱兮兮:“海晏侯的人上门花重金收买我,要我帮他们偷夫人出府。”   颜元真顿了下,“哼”了一声,“果然是一头很肥的肥羊,不宰的他吐血身亡,怎么行。本公子要他哭。”   作者有话要说:   世人:“他们是一对诶,虐恋情深款的。”   楚岚:“啊啊啊,我们不是一对,看我真诚的眼睛。”   大公子:“多谢支持多谢支持,改日上门喝杯喜酒。”   谢谢冰果两天的营养液哦,强吻汝。   今天码字用手机码的,姨妈驾到,腰酸腿软哭唧唧 第35章 分赃   颜元真和连舟商量宰海晏侯多少金子时,另一头楚岚带着阿晴回房,一放下包袱,楚岚就气得锤床,恨不得埋了颜元真这个登徒子。   阿晴也看了一路夫人和大公子秀恩爱,只觉得夫人可怜,不喜欢大公子,却被大公子那般强迫。   阿晴为夫人委屈,想安慰夫人却嘴笨,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只能垂头抹泪。   屋内气氛沉闷压抑的时候,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有女奴在外头唱道:“安夫人到。”然后就有一普通样貌的中年妇人带着婢女进门。   楚岚讶异起身,就见这妇人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妾身安娘见过夫人,夫人和大公子途径汇城,暂住府内,要是有何需要的,夫人尽管寻妾身。”   楚岚明了,这人也就是施公的侧室安夫人。她之前打听过,施公的发妻和续弦都没活过施公,早就过世,后来施公年纪大了,他又不好色,也没再娶妻,就纳了一普通长相的良家妾,打理这后院俗务。   楚岚淡笑谢过安夫人,本以为她和郡守府管氏一样,过来照照面,打打招呼就走,却不想安夫人却没离开,而是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安夫人谦卑地笑道:“听闻夫人美貌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大公子对夫人如此上心。”   楚岚一想起颜元真,面色就不好了,不愿提颜元真,便冷淡地下逐客令,道:“我身体不适,想早些歇息,夫人请回吧。”   安夫人试探地看楚岚,不再扯其他的,忙入正题:“夫人勿急着歇息,是这样的,施公听闻夫人伤势颇重,担心得很,便请了巫医,给夫人治伤。”   楚岚一愣,她不过是和颜元真演戏,又没有真正受伤,看巫医了不就暴露了吗。不行,不能看。   楚岚立马抬袖掩面,凄楚哽咽道:“伤处隐晦,哪里能给别人看去。走吧,我不见巫医。”   安夫人想起传闻中楚岚被打的出了一床的血,大公子还一直不给她寻巫医诊治,也是不忍,“可是这病了就得见巫医,要是小病时不治,待成大病以后,再治就晚了。夫人为了自己的身子,还是看看吧。”   楚岚背过身,用袖子抹不存在的泪水,凄然道:“安夫人不必劝我了,就算现在治好了又如何,还不是会被大公子磋磨死。既然早晚都得死,还看什么巫医。我知道施公和安夫人你们都是好心人,只是我心意已决,你们走吧。”   阿晴被楚岚的泣音感染地哭了起来。哭的安夫人也跟着抹泪,急忙安慰:“夫人安心,施公听闻此事后,扬言要用大王赐的教鞭,教好大公子。大公子以后要是再敢对夫人不利,施公必会用教鞭训大公子一顿的。”   楚岚疑惑:“施公虽然说是大公子仲父,但是大公子贵为大王之子,施公是县令而已,怎么能打大公子?”   安夫人立马解释:“当年大公子少时还是太子之时,施公便成了大公子仲父,教习大公子诗书礼仪律法。大王那时怕大公子不服管教,便赐了施公教鞭。要是大公子不逊,便可执教鞭管教一二。这次施公是铁了心要好好教教大公子,把大公子这恶习给扭回来。”   楚岚若有所思,那就是施公可以揍颜元真咯。嗯哼,最好施公能替她把大公子打得半死才好,这样也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楚岚把自己眼尾擦红,回身直接扑进了安夫人怀里,哽咽地胡扯大公子在床上的恶习,是如何虐待她的,最后道:“我要是不从,他还要把我送进娼馆里。安夫人,我好怕啊,再有一次,怕是撑不过去了。安夫人,你们救救我吧。”   安夫人能被施公铁面无私的人看中,品性上也是不错的,听后也气的浑身发抖:“大公子堂堂一男儿,怎能如此暴戾!”不过到底地位低微,不好骂大公子更多,便住了嘴,搂着楚岚安慰:“勿怕,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地住着,大公子有我们拦着,不会再对你无礼了。”   楚岚吸着鼻子,用鼻音重重“嗯”了一声。   安夫人还想劝楚岚见巫医,楚岚却是生无可恋地婉拒,待安夫人走后,楚岚心中一哂,回头想打发阿晴去打探消息,就见阿晴已经哭成了泪人,跪在地上泪眼婆娑道:“夫人,阿晴就是豁出命,也要带着夫人逃走,让夫人脱离公子元真的魔爪。”   楚岚摸了摸鼻子,想笑,却感到阿晴的好意,又笑不出来,最后扶起阿晴,用帕子给她擦眼泪,摸摸她的头,小声道:“夫人我自有主意,你别担心,别说什么豁出命的话了。”   阿晴眨着眼泪,不太明白地点点头,“可是再待在大公子身边,阿晴怕夫人一命呜呼啊。”   楚岚笑着又安慰了阿晴一会,就嘱咐她这几日盯着大公子那边。待听到颜元真被施公追着打,最后还见了巫医,心情仿佛夏日吃冰、冬日泡汤一般舒爽。   楚岚在施公县令府里住了二三日,过得好不快活。他们把她当伤员看,各种滋补汤轮着上。听阿晴说,颜元真那碍眼的家伙有想过来找她,却硬是被施公拦着,还会被施公训斥一顿。   楚岚想想就忍不住多咬一口瓜,好甜。   这日,施恩寻上门,给她摆了一桌子佳肴:“当初小弟就说过要用美味佳肴,报答夫人,可惜小弟被巫公治好以后,夫人已经走了,小弟没来得及做,现在小弟给夫人补上。”   怕楚岚怀疑自己下药,施恩主动夹了一乌鸡鸡块,嚼了后道:“这是娘酒鸡,鸡是日出野走、日落归舍的乌鸡,肉膘油轻,掺了香芬甜美、色泽温赤的娘酒,肉嫩多汁,娘酒的鲜甜浸入其中,鸡肉的鲜美与甘甜的酒香融合恰如其分,咬后仿佛酒已入喉,齿颊留香,妙不可言。”   楚岚闻到那入鼻的丝丝香气,咽了下口水,叫来阿晴一起吃,正要下筷,忽的,有人从背后握住她的手,阴阳怪气道:“岚儿你身子被本公子打的还未痊愈,沾不得油腥,怎能大鱼大肉吃的如此油腻,得喝白粥才行。”之后还命令道:“连舟、嵇剑,还不将菜端出去。”   “诺,诺。”连舟、嵇剑对施恩做的菜早就垂涎三尺,直接撤走摆满美味佳肴的案牍,往门外走。   施恩惊讶:“大哥你不在床上养伤,怎么来了?”不等颜元真回复,就立刻起身追出去:“嵇剑你站住,不准吃我的菜!”   楚岚见到颜元真,便冷下脸,往回扯被他紧握的手,怒道:“你放开我。”   颜元真不理她,给了阿晴一个眼神,“出去。”   阿晴惧怕大公子,但还是犹豫地看向楚岚,见楚岚点头,这才出去。   等屋内就剩两人以后,颜元真这才松了楚岚的手,双眼阴鸷地盯着她,冷笑道:“这几日是不是过的很舒服啊。”竟敢忽悠施公敲打他!   “自然没大公子您过的舒服啊。”楚岚不甘示弱回嘴后,又蹙眉揉了揉被他抓青的手腕,抱怨道:“不是说不动我一根手指么,本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结果呢,你金口一开,话全吞肚子里去了。”   “不能动一根手指,本公子还不能动两根么。你要是真恶心本公子,本公子给你支个招,”颜元真阴测测笑:“你剁去自己双手,十指皆无,本公子自然动不了你一根手指。你要是不敢动手,本公子替你剁。”   楚岚背后汗毛直立,“你敢!”   “本公子有何不敢。”颜元真冷笑。   楚岚不过是仗着和他搭档,有些肆无忌惮罢了。既然两人联手,他弟弟颜值的下落她知晓,颜元真必不会杀她,但是剁去双手,惹急了他说不定还真会如此。   楚岚气焰低了些,她委屈道:“我又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出的鬼主意,要别人以为你虐待我,我如你所愿,按照你的计划演了,现在你被施公误会了,你找我麻烦作甚,要怪就怪你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可你不该添油加醋!”   楚岚不平道:“我这不是学你的么。”让他给自己加戏“宠爱”她,可把她气死了。   颜元真哼道:“这次就记你一过,要是再犯,看本公子饶不饶的了你。”   楚岚“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颜元真被施公误会,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今恨恨看了她几眼,也没再计较,扔一锭金子到楚岚手上。   楚岚下意识抓住,问:“这是什么?”   颜元真得意道:“和你分赃啊,你还说本公子出了馊主意,要不是本公子这一招,你以为海晏侯会当肥羊上门让本公子宰吗。”   楚岚疑惑:“孟易川当肥羊是怎么回事?”   颜元真笑:“他的人找到连舟,出重金要他偷运你出府。”   楚岚抛了抛手里一锭金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他花了重金,难道是两锭金子?”这也太穷了吧……   不过她不在意这个,而是追问:“现在你也收了海晏侯的钱,是该把我送回去了吧。”   “当然不行,”颜元真鄙视道:“就凭你酒后吐真言这弱点在,去了我就怕你回不来,露底被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吃夜宵去,等会再发一章,别等,你们先睡 第36章 打劫驸马的秘方   楚岚一愣,酒后吐真言这毛病确实坑人。她皱眉道:“我不喝酒不就行了。”只是说完也觉得自己颇为侥幸。   颜元真冷笑,“本公子都能逼你喝酒,他那等卑劣之人难道就不能逼你喝酒了。”   楚岚暗道,一个狠毒之人骂别人卑劣,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他言之也有理,孟易川若是强行喂酒,她怎么能拦住。孟易川不知道她有这个弱点也就罢了,明明知道,他要是怀疑起来,对她都不用严刑逼供,直接逼着喂酒,她就老实了,交待罪行交待个一清二楚。酒醉后将她和颜元真联手之事抖露了出来,孟易川岂能再给她机会反扑。   “他送重金上门,你收了却不办事,不把我送回去,你要如何给他一个交待?”楚岚皱眉问道。   颜元真别有深意地笑:“那就不送回去,不给交待。”   楚岚疑惑,“你到底想做什么?”   “釜底抽薪。”   楚岚莫名,“说具体点,别卖关子。”   颜元真瞅着她笑:“你要是想知道,就好好改改你酒后吐真言这个弱点,若是一直如此,本公子是不会透露给你,让你有机会泄露的。”   楚岚语塞,对她这个毛病确实也头疼,干脆也不问了,她相信颜元真厌恶孟易川,现在有大好机会对付他,不可能心慈手软的。   颜元真忽然笑道:“不过么,本公子刚得了一个方子,专门治你酒醉的毛病,想要吗。”   楚岚有不好的预感,就听他哼笑道:“这方子给你可以,只要你出两锭金子就给你。”   楚岚无语,她手上就只有一锭金子,还是颜元真刚刚分赃给她的,还没捧热乎呢,这人又想要回去,她还倒赊他一锭金子。这人算盘打的还真响。   她知晓这人恶劣本性,必有后招,果然少顷,就听他继续道:“若是给本公子侍疾,本公子便赏你一锭金子。你可愿否?”   楚岚心里啐了他一口,给他侍疾,可不就是明目张胆要被他欺负么,她才不去呢。   楚岚又取出刚才收好的金子,交还给颜元真。   颜元真慢吞吞道:“这才一锭,不够买方子呢。”   楚岚掸了掸袖子,淡淡道:“这不是买大公子解酒方子,我是拿这金子拜托大公子办一件事,办成之后,两锭金子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赚到手。”   颜元真捏了捏金子,眼睛睃了她道:“哦,何事?”   “让海晏侯奉上玻璃、香皂的方子。”楚岚慢慢道:“大公子对金银铜臭之物看的太重,海晏侯拿金子买通你的人,真是侮辱了大公子的人品,他们真要有心,就该献上玻璃、香皂这些能生钱的秘方,这才有诚意。”   颜元真一怔,他所观之物在朝廷政务,国家大事,从不与民争利,倒是没想过取孟易川手里值钱的秘方。   他瞅着楚岚笑,“你倒是有小聪明。”   拿光颜元真的金子算什么,只要生意还在,钱还是会滚回来的。但是拿走玻璃、香皂方子就不一样了,他林家商贾靠这个发大财,别人拿到方子自然也能,钱财不可估量。   楚岚从孟易川诈出方子是一点都不心虚的,孟易川这方子又不是他自家祖传的,也不过是拿别人所用,属于公知,她弄来传出去,让他生意大跌,自然也可以。   而且楚岚在这里没有根基,捉襟见肘,没钱挥霍的日子太难熬了。能从中分一杯羹,做点生意赚点家用,让她不用担心钱财也好。   就像现在大公子用钱刁难她,她只要有方子,赚两锭金子又有何难。   颜元真没说几句话就被闻讯赶来的施公抓走。看他乖戾雄鹰如巢窝鹌鹑似的,被施公领走,也是稀奇。   楚岚暗暗奇怪,要说大公子孝顺么,他对仲父施公确实孝顺,但是和真正的父王颜崇王势同水火,父子相争,真是想不明白。   阿晴进屋,一张脸苍白,又担心,围着楚岚转:“夫人,大公子他有没有伤你?”   楚岚摇头,让阿晴放心后,就让阿晴去厨房拿膳食。她刚才正要吃饭的时候,颜元真却突然出现,将一桌子菜搬走,到现在还未吃呢,饿死了。   阿晴很快就从厨房回来,却只端回了白粥。   “大公子欺负人!”阿晴气哭了:“厨房的人说大公子吩咐了,夫人被他虐病了,不能吃大鱼大肉,不少食材也禁服用,免得让夫人伤势加重,禁来禁去,最后厨房就只能备白粥给夫人。”   楚岚:“……”颜元真还真是睚眦必报。她让他挨打,他让她茹素。   这个混蛋。   海晏侯的人联系连舟,问什么时候可以救出夫人时,连舟大爷似的看着他们送来的纯金打造的燕子,一脸的财迷相:“某日思夜想,觉得夫人的身价不足区区十万两黄金啊。”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加价,海晏侯的人有求于人,怒不敢言,赔笑道:“那连大人总得给个准数,让我们心里好歹有个底。”   连舟用袖子仔仔细细擦着金燕,亲了一口才慢慢道:“久闻楚国商贾林家玻璃精贵,香皂怡人,不知可否见秘方一观。”   方子都是不外传的,连舟这是在打劫!海晏侯的人说:“在下不敢自专,得回去禀告主子,再回复连大人。”   连舟抱住他送来的贺礼不撒手,挥手就赶人:“去吧,要是后悔了,不给方子,之前入了某手的金子,某是概不退还的。”   海晏侯的人内心鄙夷他这贪财背弃主子之人,暗地白了一眼便悄悄离开,改头换面几次才去了林银十藏身的地方。   林银十听连舟狮子大开口,气得喘息声越发重了:“岂有此理,竟然敢抢我们林家的秘方。”   “东家,这事要不要禀报侯爷?”探子小声问。   林银十心焦地走来走去,侯爷已在回邯郸的路上,并不与他们一起。如今全凭他拿主意,只是他姐姐林金九对侯爷芳心暗许,他这个做弟弟的,凭什么要为侯爷救美,给他姐姐林金九添堵呢。   最后保护姐姐,护住林家方子的私心占上风,就算被海晏侯发现他瞒住了消息,以海晏侯的宽容大度,必不会对他如何的。   林银十便摇头:“消息瞒下来,就回侯爷,连舟小鬼难缠,十万两金子都没喂饱,现在还想耍赖不做事。就这么回,去吧。”等探子离开,林银十向神明祈祷,老天爷保佑,迷惑海晏侯的女子快点被公子元真折磨死,快点折磨死,她死了大家都轻松了。   连舟等了几日,林家探子都没拿方子过来,心里就有数了,忙向大公子回禀:“看来他们不想拿秘方出来。”   颜元真不以为意,“他们把那方子看的和眼珠子似的,要拿来岂不是和挖眼珠一样。只是,他们却也不想想,这方子是他们从海晏侯那拿来的。他们瞒着海晏侯,不救人,海晏侯岂能放过他们。”   “大公子,你是想?”连舟试探地问。   “让我们的人去海晏侯府,见他回府便告诉他林家欺上瞒下。”   连舟想出其中关窍,立马接上:“到时,不管这方子拿不拿的出来,海晏侯和林家都会心生嫌隙。要是给了,必是海晏侯逼迫林家给出去的,林家会不喜。要是林家不给,海晏侯又会对林家不满。”   “大公子智谋无双,这法子妙啊,看海晏侯和林家这次怎么死。”连舟狗腿地恭维起大公子。   颜元真笑:“这可是你们夫人提出来的。”   连舟夸错人了,立马掉头凑趣:“夫人智谋无双,那也是大公子您慧眼识珠啊。”   颜元真笑,想起几日没过问楚岚近况,就叫来嵇剑。   嵇剑来了,忙道:“夫人自从知晓要启程回燕都,就开始琢磨一个叫‘吊床’的东西,说是在路上,可以挂在两棵树中间,以天为被,当床卧睡。阿晴那丫头就是渔民出身,会织网,就被她织出渔网一样的绳网,夫人这两日,将其挂在两树中间午睡。”   颜元真好奇起来,叫嵇剑偷过来。   嵇剑远远看夫人如何用吊床睡觉,立刻有样学样,将吊床挂在树中间。   颜元真坐卧上去,嵇剑和连舟都好奇地问感受,会不会睡的舒服,绳会不会勒的身子疼。   颜元真仰躺着看着挂在天上的明月和星星,慢悠悠道:“还不错,她还真会享受啊。”   嵇剑和连舟都跃跃欲试,想让大公子下来,他们坐卧吊床试一试。不好直言,拐弯抹角说了一会,颜元真却是不理会。   他正新鲜着呢,还叫他们抱来被子,打算就这么睡一夜,新奇地享受一番。   嵇剑和连舟失望地转身刚要离开,突然背后传来绳子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身体“砰”的坠落到地上的声音。   他们猛地回头,愕然看见吊床断裂,大公子仰面朝天,面无表情或者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嘲笑他,笑得合不拢嘴的月亮。   四周皆是一静。 第37章 死人侍寝   翌日,楚岚听说吊床不翼而飞,抿唇一笑。凭颜元真体重,要是躺那吊床必会摔下来。   偷盗别人之物,就算吃了暗亏,也只能自己憋着,自找的。   她本以为颜元真吃了亏,怎么也会找回场子来,戒备几日,却发现他那边毫无动静,也再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颜元真越是没报复回来,楚岚反而心里一天不得安宁,总觉得他这阴险狡诈小人,背地里肯定在酝酿着什么大招。   便让阿晴去打探,才知晓质子从颜从前几日上门,拜见颜元真。   这些天颜从伏低做小,事事恭顺,拿自己当奴仆下人伺候大公子,以大公子为先,甚至还将自己身边貌若天仙的婢女映月,奉给大公子。   阿晴小声道:“外面的姐姐都说映月长得很美,大公子看了很喜欢,就收了做婢女。这些日子大公子成天看映月唱歌跳舞,就没空来夫人屋。”   楚岚沉吟,归国的质子从是假的,他现在献媚给颜元真,不就是要取得颜元真信任么。颜元真早从她这知晓真相,质子从再想害人,却是妄想了。   她都能想象,质子从越是尽心伺候他,颜元真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估摸是有了质子从这个玩意儿可以戏耍,就把报复她的事抛之脑后了。   这样也好,颜元真不来找她,她也能安歇会,不用再装来装去的了。   她没拿质子从当回事,阿晴瞧她不在意,却有些担忧:“大公子很宠爱映月,赏赐了她不少贵重东西。我回来路上见到连舟,连舟说映月得宠,夫人您失宠了,让我多宽慰宽慰夫人。”   楚岚蹙眉,“连舟说我‘失宠’了?”   “恩,”阿晴忙点头,目露纠结。虽然阿晴也不喜大公子,不想夫人受宠被大公子虐待,但是失宠之人的下场岂不是更凄惨。她有些无措,不知道是要夫人自保夺宠,还是歇了心思安分守己。   楚岚思忖片刻,便了然颜元真的意思了。   颜元真宠爱她不过是作戏,那她因映月失宠,自然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虽然不知道质子从和颜元真在搞什么鬼,一个献美,一个欢喜,但颜元真让连舟传过来的意思,就是他暂时不会来寻她了。   楚岚立刻过上失宠却又自在的日子。只是她爱清闲,别人却见不得。   听到质子从带其母郑姬求见时,楚岚一愣,她明面上是颜元真失宠的姬妾,又不是公子的正室女君,质子从好歹也是公子王孙,带他母亲来见她干什么。   虽然狐疑,但是人家已经上门求见,不好赶出去,而且她也很好奇这个假质子从长的什么模样。   “让他们进来吧。”楚岚正了正衣袖,让阿晴放人进来。   颜从扶着郑姬进来,还没看楚岚一眼,就噗通跪下,行了大礼,叩头叩的非常实在,“王弟从见过岚夫人。”   这个假质子颜从年纪也就十六十七,长相还没长开,虽然长相不够俊俏,但面相和善,一对八字眉显得柔顺懦弱,一看就像是个好人。   而郑姬一普通女子能被颜崇王看上,长相自是漂亮,艳若桃花。就算年有三旬,却自有一番成熟韵味。   只不过表情冷若冰霜,对颜从和楚岚都冷淡的很。   郑姬并没有对楚岚叩拜,怎么说郑姬都是颜崇王的女人,颜元真的长辈,就算身份低微,也不可能跪小辈的姬妾。   楚岚看看艳丽的郑姬,再看长相和善的颜从。   真正的质子还在襁褓的时候被抱去赵国为质的,现在回来,质子从还能作假,但是郑姬,作为质子从的亲娘,又是从宫里出去的,许多人都见过,郑姬必是做不了假的。   郑姬能听从赵王的命令,认假儿子,肯定是被威胁。赵王手握真质子,能威胁郑姬这个做母亲的以假乱真,也不足为奇。   楚岚唏嘘,做质子的日子不好过,做质子的娘更不好过。现在还被人捏着儿子威胁,实在是可怜。   楚岚起身给郑姬行礼,“见过郑夫人,如今大公子用两座城池换你们归来,夫人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往后的日子肯定会一帆风顺的。”   郑姬冷冷清清,淡淡道:“我和从儿能归国,多亏了大公子,大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郑姬语气刻板,丝毫不像是真心所言,一听就觉得是走个过场,场面话。   颜从扯着郑姬的袖子起身后,暗中给郑姬一个警告的眼神。   郑姬撇开头去,理都不理。要不是亲儿子在赵王手上,她又怎么会认假儿子骗人呢。   她满心怨愤,实在是没心思,降低身份,按他们的意思去讨好小辈的姬妾。   颜从拿郑姬没办法,虽然是假母子,在别人眼里郑姬就是他母亲,母亲给他冷脸,他也只能受着。等回去再收拾郑姬去。   颜从眼神闪过凶狠,回头对上楚岚又是一脸懦弱模样,讨好道:“前几日来的匆匆,不知大公子带着岚夫人,所以没能及时拜见岚夫人,请岚夫人勿怪。”   楚岚淡笑:“你们有心了,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又不是大公子的女君,不过是一夫人,你们就是知晓我在这,也无须这般多礼。而且郑夫人到了,合该我先去拜见才对。”   颜从却是赶紧摇了摇头,卑微道:“大公子既是我和娘亲的恩人,又英武不凡,王弟心生敬仰崇拜。就是大公子身边的一草一木,我和娘亲都该敬着,更何况岚夫人仙女下凡,我等凡夫俗子若是怠慢,必遭天罚。”   被人夸好看,又被这么瞎胡乱吹捧着,楚岚忍不住笑了。   这个假质子好话一箩筐,怪不得颜元真留在身边耍着玩呢。   楚岚和颜从说了几句,这颜从嘴里说的话,除了赞美,就是夸耀,一点都没有做王孙公子的高傲,卑微讨好的和条狗似的。   听久了真是厌烦,楚岚面上刚有些不耐烦,颜从察言观色,留下礼匣后就告退。   阿晴打开礼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瓷白的细瓶,惊呼了起来:“夫人这是什么?”她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东西,阿晴寻常见到的都是陶做的锅碗瓢盆,哪里见过这般雕刻的精致的器物。   楚岚皱眉,在这都是陶器、青铜器、金银铁器,从没见过瓷器。就是在郡守府也没有,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她从阿晴手里取来,仔细看。这瓷器表面还是有疙瘩的,摸起来凹凸不平,不够平滑,明显窑烧的不好。   主要还是颜色瓷白亮眼,在不是锈了的暗铜或是土黄陶的陈年老土器物里就打眼了,令人惊艳。   瓷瓶的底座烧了四个字:“阿昆己人”。   这里认识简体字的也就她、颜元真和孟易川,现在又冒出一个瓷器,看来这是孟易川让人送来的。   阿昆己人,阿昆己人。   楚岚若有所思,等眼睛发亮的阿晴摸瓷瓶摸了尽兴,就让她把阿昆叫来。   她的院子里正好有一个叫阿昆的奴婢,养花的,这几日还时不时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孟易川提“阿昆己人”,她很快就想起这个人了。   等人一进来,楚岚看着面相朴实的阿昆,对阿晴道,“和厨房说,今天我要吃枸杞田鸡。”   等阿晴走了,就在阿昆面前摆弄手中的瓷瓶,转头问阿昆:“你说在这瓶子上插什么花好看?”   刚刚还有些木愣的阿昆转了转眼珠,忽然活泛的机灵起来,笑:“侯爷说当然是桃花好,桃之夭夭,桃之夭夭。”   楚岚一笑,桃之夭夭,逃之夭夭。   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楚岚开门见山道:“是海晏侯让你来救我出去的?”   “是的,夫人。”阿昆立刻低声,将逃脱之计,托盘而出。   待楚岚全部记住,阿晴回来以后,又变成木楞的模样,傻乎乎地摸着只后脑勺道:“院子就种了菊花,我这就去剪几支好看的去,再拿回来给夫人。”   楚岚颔首,等阿昆出去,就提笔写了竹简一卷,让阿晴交给连舟。待收到颜元真回信“将计就计”,便安心地等着阿昆和颜从带她离开。   逃走那日,楚岚让阿晴回房睡下。半夜听到三长两短的敲窗声,就拿着包袱推门而出。   跟着全身黑衣的阿昆出了县令府,在一处小宅院里住了一夜,翌日城门开的时候,楚岚被打扮成面色惨白惨白的死人妆,躺在棺材里,被他们的人抬上牛车离开。   只是在城门口的时候,他们就被颜元真的人一道抓了。   楚岚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阿晴扶出棺材,就发现已经回了县令府,庭院里跪了一地的人。   颜元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身打扮着实好看,令本公子又有了兴趣,今日点你侍寝。”   顶着死人脸的楚岚:“……”   众人风中凌乱:“……”夭寿啦,大公子对“死人”都能下手,太急色了吧。   一直被宠却没侍寝的婢女映月心道:大公子口味果然独特刁钻,居然不喜欢正常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她要不要也化个死人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第38章 得到你身   楚岚嘴角一抽,颜元真太恶趣味了,居然喜欢她这身死人打扮。   虽说女要俏一身孝,但脸扑了不少粉,面白如墙,嘴唇红艳如血,眼窝青黑。夜里突然出现人前,估摸都能把人吓死。   颜元真指着她这副模样说喜欢,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说得出口。   她腹诽一番,无视颜元真刚才说要侍寝的话,一出棺材,给他行礼后,假装和跪着的阿昆、颜从、郑姬一干人等不熟,等着颜元真把孟易川的探子拔.出来处理,她就能回去歇息,补补觉。   颜元真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薄唇浅扬,“本公子这般宠爱岚儿你,你竟然想逃,真是伤本公子的心啊。”   楚岚扭过头,不看他:“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公子虽然得到你的身,却没得到你的心,你此时可不能死。”   楚岚嘴角一抽,没法接话茬。这句话好耳熟,可不就是经典言情台词么,乍然听到,顿时止不住的恶寒,身子抖了抖。   颜元真看得笑容愈深,双目冰寒。跪在庭院地上的颜从、郑姬等人偷偷瞧了一眼,只觉得他笑得诡异,背后发凉。   大公子这话可真毛骨悚然,细思恐极。没得到夫人的心,夫人就不能死。那等夫人爱上他,他得到夫人的心,夫人就可以死了……   那夫人为求自保,肯定不会爱大公子的啊……   夫人竟然惹上大公子这般冷酷无情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众人纷纷对楚岚投向怜悯复杂的目光。   颜元真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朝楚岚颔首,“过来。”   知道反抗没用,楚岚乖乖走过去。颜元真丝毫不嫌弃她花白麻布寿衣,搂着她的细腰,“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伤了本公子的心,自是要受罚。”然后在她耳边暧昧耳语:“夜里我们玩新花样。”   话暧昧的不行,不禁让人想歪。楚岚又气又羞,脸微微泛红,努力抹去艳情四射的画面,往脑子里装禁欲的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才让脸上的热度降下去。   施公见颜元真不正经,咳嗽了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颜元真这才扫视庭院里跪着的人,眼里闪过冷色,对嵇剑道:“将人押过来。”   嵇剑击掌,卫兵就拖着满身是血的男人进来。这人明显被颜元真严刑拷打过,气息奄奄。被卫兵仍在地上后,爬到颜元真面前,哭天抢地求饶。   颜元真慢慢道:“只要你指认谁是你的同党,本公子自会饶你狗命。”   满脸血的男人已经被吓破胆,在庭院中颤着手指把几个人认出来。四五个探子被抓出来,直接被卫兵押走。   也不知这人是真不知晓,还是装不知晓,偏偏避开了颜从和阿昆两人。   颜从是赵王和孟易川重要的棋子,没被指认出来,还正常,倒是阿昆这个养花的女奴婢没曝光,还真是幸运。   阿昆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视线,身子一抖,垂的头更低了。   楚岚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静观其变。颜元真借这个机会,拔掉施公县令府的探子之后,松开楚岚,让她去一边,叫人拿来鞭子,想都不想,就鞭打跪在地上的颜从。   男儿手劲本就大,更何况颜元真自小习武,知晓打在什么部位让人痛得厉害,他一出手,颜从就感觉背火辣辣的疼,皮肉似是要绽开了一般,痛得嗷嗷叫。   想要跳起来躲,却忌惮颜元真,硬生生接下一鞭后,看颜元真还要打,吓得一身冷汗,立马爬行到颜元真跟前,哭嚎道:“大哥不高兴,打弟弟天经地义,大哥能开心,弟弟受点罪没什么,但是弟弟身体自幼不好,求大哥怜惜弟弟,下手轻一点。”   颜从这副“任哥哥打骂”的顺从模样,不知道他底细的,还真得说他愚孝,被哥哥无缘无故打了,还不怨不恨。   若是传出去,外人只会说颜从对哥哥敬爱有加,和圣人有的一比了。   而颜元真这个做哥哥的却不爱护自己的弟弟,一有事就拿弟弟出气,简直没有兄弟情义,无情冷血冷酷,绝对有不少人会在背地里骂他。   颜元真不在意那么多,看颜从这个假弟弟妆模作样,自愿挨打,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放心,我不会打死你的!”踢开颜从,正要往颜从身上甩鞭子,施公却拦住他。   颜元真不在乎他的名声,施公这个爱护他的仲父在乎。   燕都里颜元真做什么,他远在千里之外,拦不住。但是现在就发生在眼前,施公可不会坐视不理,让颜元真这么败坏自己的名声。   施公皱眉道:“大公子,赏罚要分明,你打罚五公子,必是五公子犯了错。只是大公子得先告知五公子,他错在何处,只有让五公子心悦诚服,才能诚心悔过,下次不会再犯。”   颜从下意识躲在施公身后,惊魂未定、恐惧地看着颜元真狂点头,心里却是恨极了颜元真。   本来以为这几天讨巧卖乖,颜元真给他好脸了,他还暗自得意,“讨好颜元真、取信他”的任务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没想到才几日,颜元真毫不顾忌他是他弟弟,说打就打。   就刚才那猛如雷劈的鞭打,再来几次,他的□□魂魄必会通通打散。   颜从心中恨极,面上却是惶恐抹泪:“大哥是我兄长,长兄如父,打我必是为我好,只是我若错了,求哥哥指教,免得弟弟以后再犯,再惹哥哥生气。”   颜元真被仲父拦住,只能收了手,看着颜从目光讥诮,“要理由是么,连舟,告诉他。”   一旁看戏的连舟立马从颜从身后揪出一个灰衣侍从来,“我昨日出门买烧饼,就见他鬼鬼祟祟地在府外和人交头接耳,形迹可疑,我便跟着他,就发现他居然和人合谋要偷运岚夫人出府。岚夫人可是大公子的人,这些人竟然敢冒犯大公子,自然罪无可赦,就算是五公子你的侍从也不行。”   灰衣侍从吓得魂不附体,跪伏在地上,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   颜从没想到自己这边有人和阿昆的人接头暴露了。   原本计划失败,他还纳闷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总算明白是自己这边走漏风声。   怪不得大公子对救岚夫人逃走的计划,了如指掌。   颜从不敢给灰衣侍从求情,惶恐不安、结结巴巴道:“大哥,侍从都是白黔将军送我的,他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颜从和郑姬归国后,就被白黔将军一路保护,身边的侍从也是白黔将军安排的。虽然颜从暗地里有安插自己的心腹,但现在一出事,他自然就甩锅到白黔将军头上。   反正白黔将军是颜崇王的人,一直看颜元真不顺眼,他们两人不和,闹起来,对颜从有利。他恨不得两人闹的不可开交,他才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颜元真扯了扯鞭子,对着颜从冷笑:“不管侍从是谁送给你的,在你手上就是你的人,你没管教好自己手下,没发现自己的人胳膊肘往外拐,那就是治下不严,管教无方。你说你有没有错?”   颜从没法反驳,支支吾吾:“弟弟有错。”   颜元真哼笑:“既然你有错,我这个做兄长的该不该罚?”   颜从想到刚才鞭子的滋味,额头冒冷汗,惊骇地连“该罚”两个字都说不出口,怕自己还没到燕都,就被颜元真打死了!   颜从求救似的看施公,施公拧眉,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五公子自然要罚。”   楚岚看向一直如空气的郑姬,“不如让郑夫人罚五公子如何。”   众人皆不明所以,郑姬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楚岚:“什么?”   楚岚又看了颜从一眼,慢慢解释道:“子不教父之过,不过五公子特殊,自幼在赵国长大,父不在身边,但母也有抚育之责。五公子如今有错,郑夫人作为母亲,也可罚五公子。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郑姬、颜从、施公闻言,心中都是一喜。   颜从以为楚岚是为他着想,郑姬不过是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拿鞭子打他,又能疼到哪里去。大公子就不一样,一鞭子就能打的他吐血,再来几鞭,要是没熬住,岂不一命呜呼。想罢,对楚岚亲近了一层,暗道岚夫人果然是海晏侯的心腹,是自己人啊。   而郑姬她儿子在赵王手上,被逼无奈认颜从这个假儿子,已是恨极。只是势单力薄,为了亲儿子的性命,颜从暗地里如何用针刺她,用言语侮辱她,她都不能反抗,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现在岚夫人竟然给了她机会,教训颜从,她自然忍不住一喜,对楚岚忍不住心生好感。   而施公则是想着,反正大公子要打罚五公子,与其让他背上虐待弟弟的名声,不如让郑姬这个亲娘来做。本来么,施公性格刚直,就不喜欢五公子那卑躬屈膝讨好的小人性子。小人就该打!   颜元真则眼睛发亮地看着楚岚,夸道:“好主意!”   他打罚颜从有什么意思,倒是郑姬、颜从这一对假母子会变得更有趣。   被逼无奈的母亲,鞭打心怀鬼胎的假儿子。要是假儿子心怀恨意,私底下打骂母亲,那可更有意思了!   颜元真立马将鞭子扔到郑姬手上,命令郑姬打颜从十鞭。   郑姬为了出气,拼劲全力,朝颜从面上打。不过如颜从所料,郑姬不会使鞭子,鞭子打下来力道软趴趴的,不痛不痒。   颜元真心觉可惜,给喘气的郑姬道:“和五弟相处了几日,就发现他身上有不少毛病,字写不好,书不会读,就知道玩,还没有公子王孙的气度和傲骨。   若是回了燕都,他还是如此没用废物,和一滩烂泥似的,岂不是让人笑话王室血脉不堪,想必父王到时也会对五弟大失所望。   郑夫人不如在回去的路上,每日用鞭子管教管教五弟,鞭策他上进吧。若是没效果,本公子亲自鞭策他。”   哼哼,弟弟不上进,哥哥鞭策他,就算哥哥手段狠了点,那也是为了弟弟好,想弟弟成才啊。这理由多符合礼孝仁义价值观,罚的弟弟有苦说不出。   颜元真一锤定音,不容郑姬和颜从拒绝,让施公和连舟收尾,便强拽着楚岚走人。   不提郑姬心头暗喜几何,颜从的脸绿了。   他不读书,不写字,贪玩,卑躬屈膝讨好于人,不就是想让颜元真认为,他是废物,不贪权势,不会和颜元真争夺王位,取信于他。   等颜元真和颜崇王都信任他以后,他挑拨两父子的关系,让颜元真逼宫,他再杀颜元真即位。到时候他有清名,又是唯一王室血脉,再表露自己的才华,他可不就成了风风光光的大王了么。   可偏偏没想到,颜元真竟然用“不读书、不写字、贪玩、没傲骨的废物”理由,给郑姬鞭子,鞭策他。若是他还是废物,颜元真会亲自教训他,逼他读书。   想想颜元真鞭子的滋味,颜从腿一软,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他一出场就该说自己早已,见多识广、博览群书、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华横溢…… 第39章 睡金棺   颜元真拽着楚岚一回屋,就挥手让阿晴,还有颜从送他的美貌婢女映月退下。   阿晴听话得很,恭身急忙退出去。倒是映月仗着这些日子,大公子对她的宠爱,不依道:“映月不走,公子不是说一刻也离不开映月的服侍么。”说罢,美目流转,笑盈盈地看着楚岚。   楚岚闻言一怔,映月这是向她这个“失宠”之人,示威挑衅么。楚岚真是很久没遇见这样的女人了,心里不由失笑。   她手伸进铜盆热水里,洗手绞帕子,仿佛没听见映月的话。反正映月是和颜元真说话,又不是和她,她跳出来打发映月作甚。   颜元真本来看楚岚的死人妆,心里打着算盘,被映月搅和了,心中不虞,拉下脸,“哦,那时本公子的意思是某日看你看饿了,就炖了你,吞你下腹,你自是一刻再不能离开本公子。莫不是你心急,恨不得立刻献身进锅?”   “大公子饶命,映月这就退下。”映月吓得花容失色,匆匆而逃。   美人一笑、一含泪,就是逃走姿态,皆是娉婷玉立,袅袅婷婷。   楚岚绞干帕子,抹自己脸上的粉,无语道:“你让人走就让人走,好好的,说的那么吓人作甚。”   “本就只有吞食入腹,才能片刻不离。本公子说错了吗?”颜元真顺嘴回了句,又抢过楚岚手里的帕子,扔在地上,“不准擦,就这样。”   然后抬起楚岚的脸,点点头:“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楚岚无语瞪着颜元真,他眼是瞎了,还是审美出问题了。她这张死人脸在他眼里竟然美出天际?   “多谢大公子夸奖。”她劳碌奔波了一夜,一大早就赶着城门口刚开的时辰走,就打盹的工夫眯一会,自是睡眠不足。现在更没闲余被大公子拉扯着闲话。   “大公子,我累了,要歇息,你有何事,就等我醒了再说。”楚岚没好气道。   “好。”颜元真诡异一笑,笑的楚岚警惕起来,不知他要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实在累困,也细想,扯下帐幔,隔绝他幽深的视线,倒退就睡。再睁眼时,就发现屋内大变样,紫色帐幔变成白布,茵褥寝被也是白的,器具摆设铺上白布,一具金棺摆在床边,颜元真还坐于矮案前,执刀在牌位上刻字。   睁眼见白,满室凄凉诡异,简直就和灵堂一样。   颜元真侧脸有棱有角,在昏暗的屋内显得诡异。她抱紧寝被,颤声道:“大公子,你把我房间弄的这么衰,到底搞什么鬼?”   颜元真执刀的手一顿,又继续在牌位上刻着“楚氏”二字。   他幽幽道:“这些自是为你准备,送你上路。”   “你要杀我?!”楚岚脚底生寒。   颜元真低声哼笑,手上动作未停,“怕了?”   楚岚心怦怦跳,思来想去,自己对颜元真还有用处,颜元真实在是没必要让自己死,必是他又在恶作剧,吓唬作弄她。   最后犹豫了下,直白道:“怕。”她还想活着,活的好好的才行。   颜元真没再作声,待刻完牌位,才放下刀,将楚氏灵位扔进金棺,转头对楚岚笑:“放心,我怎么舍得杀你。只不过听说你让阿晴做了吊床,想一路睡回燕都,既然如此,本公子成全你,”他拍了拍金棺侧壁,“你就躺在金棺里,回燕都。”   楚岚瞪眼,差点没吐血:“你让我睡在棺材里?”   “是啊,你不欢喜?”   楚岚眉毛跳了跳,怒道:“好啊,原来你在报复我。”颜元真偷她吊床,吃了暗亏,这次他反过来让她躺金棺回燕都,明显是打击报复!好个小人!   颜元真无辜道:“本公子为何要报复你?”   “因为——”楚岚差点脱口而出,临又闭上嘴。她才不会不打自招呢。   颜元真看她瞪眼活泼模样,满意微笑地走了。   施公听说颜元真将楚岚的屋弄成了灵堂,还亲自刻了“楚氏”灵牌,眼皮跳了跳。楚氏楚氏,虽说楚岚姓楚,但颜元真母亲王后也姓楚。   施公想起陈年往事,王宫之祸,脸皮绷了绷:“荒唐!”   施恩却拍掌道:“天啊,我怎么就没大哥那么聪明,想出这种玩法。”   施公闻言立刻推了施恩的头:“你个兔崽子,要是敢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上不了燕都。”   施恩还想着进燕都见朝歌公主,忙舔着脸:“爹,我乖的很,哪里会。”知道爹看自己哪儿哪儿不顺眼,立刻厨遁。   施公想着大公子亲手刻“楚氏”灵位,心神不定,夜不能寐,数夜辗转反侧,在颜元真带着楚岚、施恩出发前,还是专门寻到他,将一摞竹简塞过去:“大公子回去后,将这些家书给老夫那几个不孝子女,让他们谨言慎行。”   颜元真收信入袖,笑:“多至半年,仲父就能回燕都。这么多年,家人终可团聚,四代同堂,再也不需写家书了。”   施公一叹。当初他劝大公子解救济城,是想给他扬名,积福行善。可是大公子出粮出药,却不肯扬自己的名,非要把功劳全安在他头上。让他有功绩,大公子便有理由调他回燕都。   只是燕都是非太多,施公当初被颜崇王贬下来,他心有不平,不过这么多年,远离是非圈,却也落个清静自在。这一回去,心头不免唏嘘。   施公叹完,就提起抬棺回都之事,“胡闹也要个限度,你这抬回去,大夫还不得参你一摞。”   颜元真无所谓:“他们也闲得慌,就给他们找点事做一做,免得浪费了俸禄。”   施公抿唇,想提醒“楚氏”灵位犯忌,触犯了王后,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怕说出来,惹大公子怀疑,他猜出当年废颜元真太子之位的内幕,张口几次,最后还是憋了回去,絮絮叨叨一番,让他别闯祸,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说的颜元真心里熨帖。   *   从汇城回燕都,路途快至一个月,慢至两个月。知晓自己要和金棺睡两个月,心里便反反复复暗骂颜元真性子恶劣,给她等着,看她不报复回来!   安夫人怕楚岚路上阿晴伺候的不好,就把阿昆送了她。楚岚心里纳闷,就不知晓是阿昆自己主动设计近身的,还是颜元真动的手脚。   她干脆直接单独召来阿昆,问:“五公子被大公子打了几鞭,当时看的可吓人了,今日伤势可有好些?”   阿昆瞧了瞧牖窗和漆门,确定周围无人,就忙摇头:“我们的探子被拔掉,风声紧,怕大公子发现,奴婢不敢再和那边联系了,所以也不知晓五公子是何情况。”   “希望五公子早日康复,助赵王成大业。”楚岚点头后,故意露出一脸郁闷的表情,“也不知我何时能逃走?”   阿昆小声道:“县令府的探子没了,燕都还有,奴婢跟着夫人回去,再联系联系,就一定能带夫人逃走的。”   楚岚这才露了笑脸,夸了她一顿,心里明白颜元真留下阿昆的用意。   她楚岚就是鱼饵,阿昆就是一条食人鱼,有她在,就能拔出海晏侯藏在颜国更多的钉子来。   到了出发回燕都那日,八人憋红着脸抬着一具金棺,从县令府抬出,搬上车舆。   车舆行驶了快两个月,就进了繁华的燕都。   楚岚躺在金棺里,听着阿晴叽叽喳喳地说燕都的城池高的摔下来会死人,城门厚的洪水冲不破,铺子都比济城大好几倍,穿着锦衣华服的有钱有势的人也多的很。   在一旁听着的阿昆撇了撇嘴,“别大惊小怪的,小家子气,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是哪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丢夫人的脸面。”   阿晴立刻不说了,忐忑道:“阿昆姐姐说的是,我不说了。”   阿昆挤开阿晴,扶棺中的夫人起身,喂她喝水,亲亲热热地给楚岚抹汗,“夫人,可有哪里难受,憋得慌?”   楚岚摇头,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她整个人都蔫了,脚底发飘,“阿晴,你去问问,还要多久才到,我快累死了。”   阿晴立马掀帘子,喊骑马护车的嵇剑。嵇剑连忙道:“快到了,快到了。”   很快,车舆一行就停在了破旧的府邸前,明显年久未曾修缮过,外面破败的看的像鬼屋似的。   这竟然是大公子的府邸,太不合他的身份了吧。   楚岚心里腹诽,被阿晴、阿昆扶下车舆,颜元真正好骑马从面前经过。   他瞥了楚岚一眼,脸色阴沉,一双眼珠黑幽幽阴森森,透着冷气。   楚岚皱眉,她在路上就发觉颜元真心情不好。   离燕都越近,颜元真笑容越少,脸色越沉。有时候他冷不丁看人,就浑身禁不住发凉。   楚岚都不敢和他多说话,忙转过身要进府邸。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哭嚎声:“贵人,我儿出生三月有余,肉嫩的很,还收不收?”   楚岚觉得话不对劲,连忙回头就见不远处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卫兵拦在几米外,纷纷说自家孩子的肉嫩好吃,求颜元真买了去,炖汤煎烤怎么样都行。   这些为人母亲的卖自己骨肉就够过分的,竟然还主动卖给别人吃!   颜元真居高临下看着那几个哭喊不停的婴儿,眼神闪了闪,对连舟道:“按老规矩办。”   连舟连忙点头,老规矩自然是买下婴儿,再记下婴儿亲生父母身份,待婴儿长大后,找父母报丢弃之仇。 第40章 美人计(双更合一)   连舟给了几个妇人银两,妇人连忙将四五个婴儿扔给卫兵。卖自己亲儿这事终归没良心,路人不少指指点点,这几位妇人也面露羞愧,立即掩面,揣着银子走了。   连舟逗着手里的婴儿,笑:“大公子,这些婴儿皮薄肉嫩,要不一个熬汤,一个煎煮,一个做成包子,一个晒成肉干……”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连这种毒辣的话都说得出口,枉为人啊。   楚岚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刚要开口让连舟住嘴,阿昆背地里却扯着她的袖子,在她目光投过来以后,赶紧摇头。   就在楚岚被阿昆拦住那刻,颜从自车舆上连滚带爬下来,跪在颜元真马前,狠狠叩头:“王兄,我等非北蛮山戎,食婴之举有违天道,泯灭人性,还请王兄放过这几个可怜的婴孩吧。”   颜从说罢看向连舟怀中的婴儿,目露泪光,叹气:“这些婴儿才出生没多久,就被当成畜生吃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在场不少人与颜从感同身受,跟着一叹。婴儿可怜,食婴的公子元真毫无人性!   路人中有凑热闹的便衣官卿,早知晓质子从归国,面前为可怜婴儿哭求公子元真的人,必是质子从无疑。   听质子从这一番话,纷纷暗想:五公子自幼在赵国长大,却慈心仁善,比作恶多端、刻薄恶毒的大公子好多了。大王后继有人啊。   看颜从的目光有多友善宽和,再看颜元真的目光就有多嫌弃。   连舟刚才还得意的脸立马一沉,颜从这不是踩大公子,赚仁心的名声么,呸,都是八斤对半两。   连舟怒道:“他们是可怜,刚才人家爹娘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求他们亲爹娘有点廉耻,发发善心,别卖自家孩子。这时候才出来装好人,做善人,晚了!”   颜从忙道:“连舍人,你又不是不知我有伤在身,”说着抚着自己脖子、下颌的轻微鞭痕,露给围观的众人看,还摸了伤口做出疼痛模样,“因为这些伤,才行动迟缓了些,没来得及劝他们的爹娘。”   颜从积攒名声,知道打铁要趁热,不和连舟扯七扯八,转头祈求颜元真,声泪俱下:“求王兄放过这些婴孩,要吃肉可吃我的肉,我不怕疼,只要王兄肯放过他们这些可怜人就好。”   “你肉厚皮糙的,连狗都不啃,还敢自荐!”连舟怒了,这人还打算割肉喂兄,真会卖仁孝。   颜元真骑于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颜从装模作样。他冷冷道:“五弟,你真要本公子放过婴儿?”   “自是。”   “那好,本公子可以放。”   “多谢王兄。”颜从一喜,要是颜元真放过婴儿,世人只会记得是他哭求的善果,仁善之名便可传名天下。   颜从立刻要抱走连舟怀里的婴儿,颜元真却甩过去一马鞭,拦住他。   颜从手臂被打,火辣辣的疼,他记起颜元真鞭子的滋味,冷汗退了几步,大叫:“王兄,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放人吗,难道想出尔反尔?”   众人亲耳听见颜元真说要放人,闻言也怀疑他是不是后悔了,对他这样的恶毒之人他们也懒得去鄙视他,只是暗暗担心颜从忤逆颜元真,怕颜元真鞭笞他。   颜元真拉扯马绳,懒懒道:“本公子说可以放,可没说你什么代价都没有,就这么给你。”   颜从咽了咽口水,“还请王兄明示,是什么代价?”   “本公子是花银子买来的,你想要,就花银子买去。”颜元真慢慢道。   原来是要银子,不是要打要骂,这就好。颜从暗地里松了口气,问清数目以后,就掏出银两交给连舟,还要抱走连舟怀里的婴儿。   连舟看大公子点头,撇了撇嘴,将婴儿交到颜从手中。   颜从抱着婴儿,问周围的人,“你们谁想养个孩儿,直接拿走就是,无须银两。”   围观的人中有觉得这些婴儿可怜的,听说又不用花钱就可以领走,有养得起的人就站出来,从颜从手里抱走,还对颜从一礼:“五公子仁善,后有福报啊。”   颜从忙还礼,“这是应该的,你回去好好养大这个孩子,我就心安了。”   本该被颜元真吃掉的婴儿被颜从买去,还白送出去,让人好生养大,众人心中纷纷为他的品性点头。   连舟不服气,大公子虽说明面上往外传,他吃婴儿,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可是碍于大公子的命令不得说,只能憋着火气,瞪着颜从几眼。   颜从没想到来燕都亮相第一日,就收获颇丰,满意的很。他抱了连舟怀里的婴儿后,还准备抱回其他婴儿,颜元真却不让,“你刚才的银子只够这一个,还想要再给。”   颜从一愣,“刚才就是这个价啊。”   颜元真哂笑:“这些婴儿的价可不同,之前是庶民子女,价低,如今却是本公子的人,价自然高。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本公子才不会贱卖于你。你莫不是嫌价高,委屈了,那好,不买便是。”   颜从刚出风头,这节骨眼上,哪里能说不买了。好在银两翻了五倍,也不多,立刻付清。将其余婴儿统统买走,却白送给别人。   颜从这里得到众人赞赏,颜元真却转头对连舟,高声道:“连舟,以后要是再收到婴儿,问问我这个好弟弟,要不要买去,不买的话,按老规矩办。”   连舟和颜从皆是一愣。   连舟在大公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也有默契。大公子说一句,他立马就能接下一句。听大公子这么一说,立马顿悟,连忙应“诺”。   低价买来的婴儿,高价卖给颜从,从中能赚取差价不说,就说颜从要倒血霉了。   颜从把自己抬的那么高,人人知晓他品德高尚。要是听说大公子要吃人肉吃婴儿了,还不得屁颠屁颠跑过来花银子救人么。   而他真金白银买来的,转手白送出去。十、二十个还能吃得消,成千上百个那就是无底洞,耗不死他才怪。若是他出不起,那他之前得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想要仁善的名声是吧,行,倾家荡产换之。   围观的庶民不少也反应过来。他们完全可以把孩子卖给大公子,赚一笔,等着五公子买了,白送回来,孩子安全,还白得一笔银钱。这可不就是无本买卖么,做的做的。   不少人闻风赶回家,打探亲戚好友有没有婴儿,拿来套一笔银钱好过年。   颜从也不是个傻子,当场呆怔,笑容勉强。   想说这次过后,就不再买了。但是刚才他演仁善,演的那么足,以后若是不买,无视颜元真食婴之举,岂不是自打嘴巴。   颜元真看他面色僵硬,哂笑。   他扬言买来的婴儿是食用的,银钱也没多高,只要有一丁半点为父母心的人,都不会将儿女卖给他这个传闻中的恶毒之人。   若是敢卖,那这父母也必是个凉薄没人性的。孩子落在他们手上,就算没被他“吃”,也会被他们这对没人性的父母“吃”掉。   左右也不过是人间惨事罢了。他这至少还能提供个依托之所。   而颜从就是傻子,他买走孩子,孩子兜一圈,庶民卖孩子还白得银子,没损失还有进益,可想而知,卖孩子的人会剧增,吃不垮他才怪。   颜从听到路人不少高喊自家有婴儿待卖,想着自家银子马上就要白白流走,还流到颜元真口袋,内心吐血,脸上却保持笑容,强笑着上了车舆:“现在时辰不早,王兄带弟弟回宫见父王吧。”   颜元真勾起唇角,骑马带着面色惨白的颜从和郑姬回了王宫。   颜崇王白日应在昭华台处理政务,颜元真带郑姬、颜从等候在昭华台外。   太宦高泰听闻后,立马赶来,行礼一番,为难道:“大王说大公子和五公子一路辛苦,先不用觐见,明日再来吧。”其实颜崇王早就醉的不省人事,没法见人了。   想讨颜崇王欢心的郑姬、颜从见不到人,有些失落。   颜元真冷笑:“父王可是在酒泉榭,乐不思蜀?”   酒泉榭承自商周的酒池肉林,颜崇王好饮酒,酒后易疯癫。颜元真见怪不怪了。   太宦高泰尴尬点头,一朝大王对政事不关心,只为今朝有酒今朝醉,沉迷美色。和别国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大王相比,颜崇王实在是堕落的,令旁人汗颜,令国人无脸失望。   颜元真又不是真心想见颜崇王,让太宦高泰安排郑姬、颜从住处,就掉头出宫。   只是在出宫前,被妹妹朝歌公主拦下:“王兄,难得进宫一趟,也不来见母后,你这次出征,母后日日担忧,觉也睡不好,就怕你出事。”   朝歌亲昵地勾着颜元真的手,不顾他的意愿,就往王后的兰如台拉扯:“你被赵军围困的时候,母后和我夜夜做噩梦呢,你现在回来,就让母后多看两眼,让她好安心啊。”   颜元真听到王后楚黛,眼中闪过厌恶之色,不过在朝歌面前,他没表现出来。不想把单纯的朝歌牵扯仇怨来,对朝歌这个听话乖巧又调皮的妹妹,他还是很喜爱的。   他顺从地被她拉着,还温柔地笑:“不看到你有好归宿,我怎么能死呢。”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啊,就算本公主有归宿,王兄也不能死。”朝歌未满十五,身着一袭玉涡色的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青春俏丽地吐了吐舌头。   “阿恩这次跟着我回来,你可知晓?”颜元真喜欢施恩,施恩喜欢妹妹,他自然也乐见其成他们成双成对。   朝歌顿了下,知道王兄想自己和施恩成双,她笑:“他回不回来,和本公主有什么关系。”   看颜元真还要说,一脸嗔怒地推开他,跑进兰如台,进入大殿,扑入等候多时的母后怀中,告状:“母后,王兄厌烦我这个妹妹,恨不得我立马嫁人,再也见不着才欢喜呢。”   王后梳着天鸾簪,头顶斜插着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楚黛年轻时候绝代风华、艳冠五国,一颦一笑皆能惑人心神。就是颜元真相貌也仅承了她三四分。   只是她现在就是等儿归来的母亲,噙着温柔的微笑,捏着朝歌的鼻子:“你王兄爱护你,都超过我这个母后了,我还没抱怨呢,你倒是说反话来气我。”   颜元真进来,也只站一边,一言不发。   朝歌天真无邪“咯咯”的笑,眼珠子咕噜咕噜在王兄和母后俩人之间转,“质子从回来了,我作为妹妹,去见见他,儿走了。”然后非常有眼色地告退。   朝歌一走,伴王后身边多年的婢子秋桑也退下。屋内就剩下他们母子二人,王后楚黛看着风尘仆仆的王儿,面露担忧:“此次两国交战,你险死还生,身上可受了伤?”   颜元真面无表情,冷淡道:“母亲放心,儿记得自己是您的命根子,只要活着就好,就是受了再重的伤,又如何。”   王后楚黛对他的冷淡心有郁结,却没生气。她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估计也会被他的话刺个遍体鳞伤。她叹气:“既然回来了,那就拜拜你父亲吧。”   颜元真抿了抿唇。   王后楚黛进了里间,扯下帐幔,光线昏暗许多。王后寻摸出藏起来的灵牌,灵牌上没有刻字,是一个无名灵牌。   王后自顾自地往金兽熏炉里添香,眼神悠远,缓缓道:“无为,元真不愧是你的儿子,和你一样优秀,第一次出征就胜了……”   听王后絮絮叨叨提颜元真生父颜无为的名字,刚才还面冷的颜元真眼眸森然,阴戾道:“够了,我说过你不准再提他的名字!”她不配!   王后楚黛闭上嘴,没再提,递给他三炷香。颜元真无视她,另取三炷香,给爹颜无为上香。   看着无名牌位,想着颜无为尸骨无存,颜元真阴郁的眼睛微微一湿,像沾上了露水一样。   颜无为,乃颜崇王双胞胎弟弟。两人长相一模一样,自幼手足情深。先王传位给颜崇王时,怕长相引来纠纷和麻烦,就让颜崇王自己处理掉颜无为这个弟弟。   颜崇王爱护弟弟,明面告诉先王,颜无为已死,实际上让颜无为做了他的暗卫,替他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有一日,颜崇王娶楚国公主为妻,缔结两国之好。却不想颜无为竟然爱慕上楚黛,为独占她,囚禁颜崇王,自己做了假王,生下颜元真,立为太子。   太子元真八岁那年,颜无为带军抵抗山戎,出征在外。八岁的颜元真发现被关在地牢里的颜崇王,因为颜崇王和颜无为长相一样,颜元真误以为他就是自己的爹,就亲手放了他出来。   他扭开地牢的门,如同扭开地狱之门,美好和谐的一家立刻乌云罩顶,毁了。   爱宠他万分的生父,颜无为尸骨无存。   这一切都是颜元真误认,害死自己亲爹。   颜崇王被关八年,就是再阳光的人都扭曲了,时而疯癫,时而神经,时而正常。   要不是颜元真亲手放出颜崇王,对他有所谓的救命之恩,和王后楚黛护着,八岁的颜元真也会随生父奔赴黄泉。   不过,他既然是颜无为的儿子,颜崇王自然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自幼承教仲父施公,性情本正直。   就算生父颜无为对他如何好,他也很清楚,是他生父颜无为做错了。   要不是生父颜无为,贪慕痴恋嫂子楚黛,起了贪念,也不会有这场祸事,留下他尴尬地活着。   所以,他幼时气恼,苦过,恨过,对颜崇王处处紧逼,害他名声变臭,让他没资格登基王位,虽有怨愤不甘,但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而且成为太子的是他爱护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颜值,颜值登上王位,颜元真愿意退让,辅佐他。   原本以为他的一生,该是他辅佐弟弟颜值登位,却不想五年前,他和弟弟颜值获知一个真相。   真相残酷无情,弟弟颜值离家出走,不想做太子,愿他为王。   原来,颜崇王本该是明君,不该被暗无天日囚禁八年,不会成了疯癫无常的酗酒昏君。   原来,颜无为本该一生平顺,安分守己辅佐颜崇王,不会贪慕嫂子美色而误国。   原来,他颜元真可以不用尴尬地活着,在八岁.间接误害生父,可以不用为求自保,自毁名声存世。   他们一家本可以和和美美,颜崇王、颜无为兄友弟恭,颜崇王励精图治,颜无为戎马一生,他颜元真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却被一个处心积虑的女人毁了。   楚国看颜国国基昌盛,蒸蒸日上,起了歹念,实施美人计,将美艳公主楚黛嫁了过来。   楚黛勾.引颜无为在先,给囚禁的颜崇王下疯药在后。   在颜元真八岁那年,故意设计颜元真发现囚禁的颜崇王,将颜崇王放出来。   在楚国和楚黛的计划里,颜无为死了,颜崇王疯了,八岁太子元真年幼,王后楚黛便可监国,掌控一国命脉,制造内乱自耗,令颜国国局不稳,民生根基从内里腐烂,最后由楚国吞并颜国。   好在颜崇王只是半疯,理智尚存,没让楚国、楚黛得逞。   只是,这么多年,颜崇王怕他谋位,想他死,他和颜崇王互相防备,颜国内乱多年,根基已损。再有海晏侯补齐其他四国短板,其余四国国泰民安,就他们一国被海晏侯冷落,年年情况每况愈下,早已失去霸主之位。   他恨!   恨为颜无为和嫂子楚黛所生,恨成奸生子,身世不得见光。他恨楚黛居心叵测,毁了所有人。   他恨!   恨为一国王子,恨楚国使出歹计,祸乱颜国二十多年,眼见国力衰退,却身不能其位,不能谋其事,有一腔抱负,却为求自保,不被颜崇王忌惮,不能施展。   他恨!   明明知晓真相,却怕弟弟颜值、妹妹朝歌恨他弑母,他只能自保,替楚黛掩盖这个秘密,不能杀之而后快。   *   “我儿,听说你带回一名姬妾楚氏,”王后楚黛看颜元真直勾勾地看着无名牌位,一脸冷色,许久不言,她便出言打破尴尬,训道:“难得看你喜欢,只是床上那般虐待女子,并非正途,可不能迷上。”   颜元真嗤笑:“我可不会和他一样,为女人痴迷疯魔。”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落入美人计而死的生父颜无为。   王后楚黛敏感,猜到他在嗤笑,颜无为因自己入魔。   “那就好,”她面上一沉,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又缓声道:“你看上楚氏,由她伺候,为娘没意见,不过切记,不可有子嗣,惹来大王忌惮。一旦你有子嗣,大王必会绝了你的子嗣,知道吗?”   颜元真不能杀她,却也不愿太搭理她。反正他现在名声坏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添一桩“不敬母亲”的罪名也无甚要紧。   他冷冷道:“王后宽心,在王后有生之年,必是见不着我后嗣的。”   王后楚黛总觉得这话不对劲,仔细一想,可不就是指,她死之前都见不着他有后吗。   王后蹙了蹙眉,“你这话说的,我难道不想你有后吗,像我这个年纪的,多少人都抱孙子孙女了。我难道不眼热,儿孙承欢膝下。要不是为你的安危着想,我能眼看着你孤身这么多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吗。”   颜元真在不知道真相前,听她的关心,还有所触动。但是知道真相后,只觉得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他没接王后的话茬,转而道:“楚氏不是姬妾,我要和楚氏大婚。”   王后一惊:“什么,我不同意。”   颜元真冷眼瞥她:“母亲不是说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我吗,如你所愿,母亲怎么这时候不愿了?”   王后楚黛抿唇:“她出身不好,早听说你在荆邑有姬妾的时候,我就让人仔细打探。她不过卫国宫奴,是海晏侯的姬妾,你抢过来做姬妾无所谓,不配为妻。”   颜元真冷漠道:“她可不是海晏侯的岚姬,至于出身,她是海晏侯的族妹,海晏侯有什么本事,她也学了不少,凭这个你没法拒绝吧。”   王后楚黛惊讶,海晏侯就是凭那些本事,被五国尊崇。要是楚氏也有,出身来历倒不需要考虑了。   她良久才点头:“娘欠你许多,你看上了,就随你。婚期奉常、巫祝会去定,等选好了就公告天下。”   颜元真要不是因为婚姻大事得过王后这关,他才不会和她说这么多。   他怕楚黛坏事,冷着脸提醒道:“婚期定于半年后,不能太早。”他还要去信赵国,邀请海晏侯前来参加合婚大喜。   定早了,海晏侯哪来得及,前来抢亲。 第41章 亡国之相   楚氏女与公子元真合婚的消息传回赵国时,海晏侯孟易川正在把玩窑里刚烧好的影青瓷茶盏。   听到公子元真要成亲,他茫然起来,转眼抓紧茶盏,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家臣立马道:“探子来报,公子元真要大婚,女方姓楚,具体何方人士还在查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女在济城、汇城、荆邑都出现过。公子元真中毒,是此女献计,令巫公出手相救才侥幸活命。相传,是公子元真为报答救命之恩,便以身相报,娶楚氏女为妻。”   孟易川手一松,明澈丽洁的影青茶盏滑落,“砰”的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结合所有的消息来看,和公子元真即将成亲的楚氏女不就是楚岚么。这不可能!   “侯爷,”家臣惊讶地抬头看海晏侯铁青的脸色,不过是普通的消息,不明白侯爷听后为何会这么大反应。   “林银十这个废物!”孟易川本以为林银十已经将人救出来,送回邯郸,却不想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他人给他钱,竟然还办不成!   这时,门房来人报林家姐弟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孟易川正想质问林银十呢,等林金九、林银十姐弟一进来,就怒道:“林银十,没办成事,你竟还有脸来见我!”   孟易川五年前刚来这,就得女商贾林金九相助。这么多年来,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林金九也极有分寸眼色,两人虽说没有男女之情,但总归有些情谊。往常对他们姐弟都是和颜悦色,这还是第一次朝他们发这么大的火。   林金九、林银十两姐弟一听说楚氏和公子元真要成亲了,就知道坏了,这才上门先告罪。   林银十心知肚明是自己没办成事,惹怒了海晏侯,立刻脸色惨白,惶恐地看着姐姐林金九。   林金九还算镇定:“是我这个弟弟办事不利,不过究其原因是连舟那个小人贪得无厌,临门反悔,收了金子不办事。在汇城的时候,我们的人本来快成功了,没想到连舟那个小人竟然告密,终是功亏一篑。”   孟易川怒容刚稍减,这时他的食客诸葛丘洛进来,“林金九,要不是你们林家自私,楚氏又怎么会救不回来呢。”   “见过侯爷。”诸葛丘洛曾是赵国太子丹的门客,常年混迹于男人中,自是穿着男装方便。她相貌、身材皆是寻常,不过她机智超群,才得人青眼相看。   孟易川听诸葛丘洛话里有话,似是林金九隐瞒了什么,事关楚岚,他皱眉问:“林家自私?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丘洛扫过面色一变的林家姐弟,淡笑道:“连舟虽然是个背主的小人,但是一旦收了钱都办成事,就这一次失信。我觉得奇怪,就着人寻连舟打听,这才知晓一桩事。原来,连舟想要林家玻璃、香皂方子,林银十拒绝了,这才得罪了连舟,连舟便暴露了你们的计划,这才将我们好不容易安插在汇城县令府的钉子全拔了,让我们元气大伤。”   孟易川面一冷,冷眼看林家姐弟:“可有此事?”   林银十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说才好。林金九叹气:“却有此事。玻璃、香皂方子乃林家根基,银十年纪小,不经事,不敢自专,所以犹豫不决,错失良机,这才坏了侯爷的事,是他错了。”言于此,又瞪弟弟一眼,严厉道:“银十,还不向侯爷赔罪认错。”   “侯爷,弟弟我错了,下次再不犯。”林银十上前赔笑,却被孟易川一脚猛地踹倒:“不会有下次了!”   “你们林家倒是有自己的心思。要不是本侯,你们林家今儿哪会这么风光!沾本侯的光,到关键时候就会坏本侯的事!”   孟易川满心的恼火,谁听自己女友马上就要和死对头成亲,谁都会暴躁:“方子是本侯给你们的,自然能收回来!”   孟易川让人取来一锦匣,冷声道:“匣子里是瓷器烧制的方子,本来是给你们林家的,可你们既然不与本侯一条心,那从今日开始,你们林家便与本侯再无干系。”   林金九、林银十从没听他说过这么不留情面的话,吓得跪下,“求侯爷宽恕,我们真的不会再犯错了,我们现在就把方子给连舟,救回楚氏。”   “晚了。”孟易川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便将锦匣递给诸葛丘洛:“你把玻璃、香皂方子转交给连舟,再附上瓷器烧制方子,作为赔罪。你向来聪慧,你便与连舟里应外合,务必救出楚氏。”   诸葛丘洛连忙应诺。林家姐弟看海晏侯来真的,面如金纸,忙求他收回成命。   孟易川正在气头上,理都不理,直接绕过他们,出门见大巫了。   诸葛丘洛打开锦匣,扫了一眼瓷器烧制方子,故意在林家姐弟面前叹道:“哎,这要是被连舟得了去,也不知会赚多少座金山回来,可惜了。”   孟易川走了,林金九便拉着林银十起身,见诸葛丘洛故意寒碜他们,林金九怒道:“你不要得意,公子元真要与楚氏女成亲,必是看重她的,燕都又是他的地盘,你就算买通了连舟,想从公子元真手上抢人,可没那么容易。到时候行动失败,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什么下场。”   “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诸葛丘洛啧啧两声,将方子关回锦匣中,轻慢不屑地看着林金九。   诸葛丘洛曾是太子丹门客,要不是她是女子,她早就成了士人,自来心性高傲,看不惯一介低贱商贾。   林金九一愣,不明白诸葛丘洛的意思,诸葛丘洛傲慢道:“要不是你们错估楚氏在侯爷心里的地位,又怎么会对救人一事这么不上心呢。竟然还敢隐瞒不报。”   林金九有苦难言,海晏侯是吩咐弟弟林银十去办事,她压根就不知情。   要不是林银十这次事败,怕兜不住,也不会向她坦白。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现在只想着等侯爷气消,再寻机会补救关系。   侯爷有一句话说的对,没侯爷的支持,他们林家就要败了。所以得好好抓紧侯爷才是。   林金九懒得和诸葛丘洛这满腹心机肚量的打官腔,拉着林银十欲走,诸葛丘洛跟在他们身后慢慢道:“你可知赵惠公主是怎么死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林金九回头,海晏侯阵前杀妻的事广为流传,她岂会不知晓。   诸葛丘洛慢条斯理道:“侯爷在阵前,能果断杀了妻子赵惠,却舍不得杀楚氏。还有岚姬与楚氏相貌肖似,侯爷在卫宫见岚姬一面便领了回来。由此可见,楚氏在侯爷心中地位是谁都比不上的,等楚氏回到侯爷身边,某人的痴心妄念就该断了,你说是不是?”   见林金九皱眉,诸葛丘洛扬起唇角,满意走了。   *   另一头,孟易川来到酒肆,被乌宝引进大巫的房间。   大巫衡苏见孟易川果真活的好生生的,面色淡淡道:“你果真活着。”   在汇城,他的人刺杀公子元真,公子元真明言告知他,背后设计陷害之人是海晏侯,他还不相信。毕竟死人怎么会挑唆活人下手。   现在见孟易川活着,他便心中有数。被孟易川摆了一道,自然待他不如从前友善,有些疏离。   “侥幸逃过一劫而已,我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提也罢。”孟易川还因为楚岚与公子元真的亲事烦躁,便没发现衡苏的异常。   他和往常一样先慰问衡苏的身体是否安康,再送上礼物,是西游记,趣经女儿国卷。   乌宝看了暗暗撇嘴,西游记都听完整了,海晏侯这礼就没甚作用了。   衡苏没像以前一样急不可耐地翻开查阅,让乌宝收下,等着孟易川说话。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交易,孟易川奉上西游记,他替孟易川卜卦。   孟易川和衡苏打交道这么多年,他的剑道师傅蔡克是衡苏叔父,两人拐弯有关系,既然这么熟,他也不矫情,直接问:“公子元真寿数多少?”   “你这问题不少人问过我。”大巫衡苏淡淡道:“我算过,不到两年吧。”   大巫一族存活上千年,八百年前大巫一族的巫术尚存,始祖给嫡系下巫术,让他们嫡枝代代可魂去几十年后嫡脉后人体内,查几十年后的史料,用于现今,以预知的方式显露神迹。不过相应的,嫡枝一脉世代有天疾,寿数短。   几十年后的史料上,记载了公子元真的一生。   出生便为太子,八岁被废,从那开始人就变歪了,二十四岁弑父弑母登上王位,刚登上王位不久,失踪多年的弟弟颜值回归,兄弟相见,公子元真羞愧退位,后辅佐弟弟颜值登位。可是国早已衰败,不久颜国被他国吞并,亡国后,公子元真于王宫一处地牢自刎而死。   孟易川面上一喜,又问:“公子元真可有妻否?”   “无妻无后。”   孟易川眼睛一亮,既然公子元真没有妻子,那楚岚和他的亲事肯定没成,那他肯定能将楚岚从公子元真手上救回来。   衡苏这时候也想起公子元真和楚氏成亲的传闻,他眉一蹙,“只不过,公子元真身边的楚氏有些怪异。”   孟易川心里一个咯噔,“怎么怪异了?”   “我看不清她的命数。”   楚岚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楚岚出现后,有些事竟与历史不同。   历史上有海晏侯这横空出世的天降奇才,也有他身后隐士大族的传说。   史料上记载海晏侯有妻有妾,子孙繁多。赵惠公主是孟易川的原配,原本赵惠该是两年后暴毙,赵王再赐婚海晏侯公主赵佳为续弦。   赵佳公主没有赵惠公主善妒,贤惠的很,替海晏侯纳了不少妾室回来,繁荣了海晏侯府的子嗣。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赵惠公主今年就亡了,还是被海晏侯在阵前杀死的。   衡苏听到这个消息后,诧异万分。仔细琢磨后,就发现楚岚这个异数。   赵惠公主死的时候,楚岚就在身边。   原本,海晏侯和公子元真打仗时,海晏侯水淹城池,出其不意围困公子元真,公子元真重伤逃脱。   而海晏侯一鼓作气,抢了颜国济城、汇城两座城池。施公本该死守汇城不退,是个战死的结局。后汇城无疫病,济城有疫病。海晏侯找来巫公救治疫病,疫病得以破解,一时风头无俩。   结果,反过来,海晏侯被公子元真追的跳河,还传出死讯。公子元真抢了赵国两座城池,施公也好生生活着,没死。找来巫公救疫病的不是海晏侯,而是公子元真。   就像是一桌布好星罗棋子的棋盘,突然出现一个异数,全乱了。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现这种事故,超出了掌控。   衡苏自然在意起来,连番调查楚岚后,就发现她和海晏侯有一丝一缕的关系。   这次也是来问海晏侯的,“海晏侯,你可清楚,楚岚的来历?”   孟易川自然知晓,但是哪儿能坦白。   衡苏干脆略略提醒道:“赵惠死的蹊跷,她不该如此短命,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好好的,突然从邯郸城赶赴济城,她要是没去济城,就不会被公子元真的人抓到,就不会死。我想知道,赵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济城。”   孟易川还想知道呢,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赵惠是怎么发现楚岚的。要不是她把楚岚绑到这,楚岚也不会发现他的秘密,闹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当初,在阵前,一见有机会,能明着杀赵惠,他毫不犹豫干掉她。现在回想,悔得肠子都青了。   孟易川摇头说不知,见衡苏老是拐弯抹角问楚岚的来历,他心虚,不敢多言,只好忙说家中有事,便走了。   乌宝见海晏侯灰溜溜的模样,朝门口啐了一口:“呸,装模作样的卑鄙小人。”   公子元真是明着说他是小人,他们虽然厌恶也仅此而已。但海晏侯明着和大巫哥俩好,却利用起来毫不手软,背后插刀,才更令他们心寒。   当乌宝知道,刺杀公子元真的剑客是海晏侯的人,就气得想踹他两脚。要不是大巫说暂且勿要声张,乌宝早就不管不顾闹起来了。   不能揍海晏侯,还不能踩他送的东西么。乌宝立刻把西游记竹简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后,还不解气,拿去厨房烧干净这等秽物后,才开开心心回到大巫身边。   见大巫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样,乌宝疑惑:“大巫,你怎么了?”   衡苏摇头,这些事都不能宣之于口,要是他爹还在,他还能和爹说,现在只能憋在心里。   他胸口闷了闷,看着案牍上的匣盒。匣盒本装满珍珠,送给楚岚,楚岚不要,只要了匣盒。   等衡苏和乌宝他们被施公放出来,楚岚已经离开,不知所踪,匣盒就随意丢在一边。他不知怎的,就让乌宝收了起来。待察觉楚岚是个异数后,这匣盒他便一直带在身边。   他沉吟,赵惠是最早脱离轨迹的,赵惠已死,在赵惠身上找不到线索,他只能去找楚岚这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人,查探一番。   他要看看,楚岚还会不会改变历史。要是会,对他们大巫一族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乌宝,我们去燕都蓟城。”   乌宝“啊”了一声,不知大巫怎么突然改变行程,他们本要回晋国的。   衡苏淡淡道:“阿楚要和公子元真大婚,你和她向来要好,你不想上门祝贺么?”   乌宝眨眨眼,他老早想去燕都蓟城,看美女朝歌公主,和冠绝五国的王后楚黛。现在有机会了,自是迭迭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绝对没重生,没重生,赵惠不是重生的。有穿越就够了…… 第42章 打劫驸马的丁丁   颜元真从王宫出来时,已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傍晚时分,坊市收摊,个个携着家眷,笑脸归家,就他形单影只骑着马回府。   回到主屋,一进门就正对一个牌位,和王后无名牌不一样,上面将“颜无为”三个字刻的清清楚楚。   颜元真将自己刻的楚氏牌位放上俎案,与颜无为的牌位并排。他点香祭拜以后,打听楚岚的屋,就往那边过去。   楚岚还在震惊颜元真吃人肉的事,这太非人类了,有些接受不能。浑浑噩噩吃了膳食,因为心情的原因,吃的没滋没味。   阿晴和阿昆还好,闹疫病没粮食的时候,什么都吃,她们没看过也听过。而且,和楚岚不同,她们打心眼里认为公子元真就是这么恶毒,这么坏,所以吃人肉啥的,也没多震惊。   不过,待公子元真出现在眼前,她们还是惧怕地背后冒汗,齐齐跪倒:“奴见过大公子。”   楚岚闻言一抖,竟是没敢抬头。   “青,进来。”颜元真心情不好,也没发现楚岚的异常。   话音刚落,一个女装男人扭着腰肢进来,上前给楚岚请安,“寺人青见过夫人。”   寺人青声音尖细,面白无须,年纪却有三十左右了,面相有些女气,但颧骨略高,喉结微微凸起。明明是男人,却穿着女装,声音还这么细。   楚岚快速看了颜元真一眼,又立马收回目光。颜元真是王子,他身边有太监也正常。不过这个太监还真奇怪,竟然喜欢穿女装。   颜元真颔首:“宫规礼仪这些你都不懂,这几日王后估计会宣召你入宫,寺人青会教你礼数,替你管教你的婢子。”   楚岚乖乖“嗯”了一声。   寺人青就喜欢乖巧的女娃子,扯着花帕子,嘻嘻笑:“主子将奴赐给夫人,以后夫人可要好好怜惜人家哟。”   楚岚在电视上见过不少太监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说话温柔的能嗲出水的。她尴尬地笑了笑,忽的疑惑:“王后好好的怎么要宣召我入宫?”   颜元真看了寺人青一眼,寺人青就捻着兰花指,指了低头的阿昆、阿晴:“你们两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都跟我回去学规矩去。”   待他们走光了,颜元真才回道:“我们半年后成亲,大王不一定会见你,但是王后一定会宣召你入宫。你也不用怕,到时候我会跟着你,你沉默就可以了。”   “我和你成亲?”楚岚震惊地脸忽的空白,“怎么要成亲,不可以!”   颜元真淡淡道:“你放心,这不过是诱敌之计。我已经让人拟邀请信,写完就送去赵国海晏侯府,请海晏侯前来参加你这个族妹的亲事。到时候他来抢亲,我们就能抓住他了。”   楚岚一怔,没想到颜元真是想假成亲,法子不是不行,但是……   “万一,海晏侯没来抢亲呢,我们还怎么收场?”   “自然是成亲啊。”颜元真非常自然道。   楚岚急了:“不是说是假成亲吗?你这一来,就成真的了。”   颜元真不爽睃她一眼:“大丈夫不拘小节,这不过是赌而已,赌赢了,我们能抓到海晏侯,你能回族里,消失于人前,和本公子是不是真的成亲,有甚要紧的。要是赌输了,那就赌输了,本公子输的起。再说了,能有幸成本公子的妻子,就算是名义上的,那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楚岚无语,还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人要脸不。她还要张口,颜元真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留她一人辗转反侧不安。   王后似是心急见她这个未来媳妇,翌日就来催她入宫觐见。   伺候她的人换成了寺人青和一个叫阿葵的婢女,也许是要入宫,寺人青穿着正式,没再穿女装。楚岚如同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穿衣打扮,边问:“阿晴和阿昆去哪了?”   “夫人啊,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手都糙的很,根本就不适合近身伺候。还有,不会梳发髻、熏衣、挑弄胭脂水粉……最重要的是不识得燕都的人,又不懂规矩。”寺人青嫌弃地撅嘴,说了她们一大堆缺点后,最后叹口气,委屈道:“不过呢,看夫人挺喜欢她们的,那就勉强留下来伺候着,只是还得在老奴手里调.教几个月,再全须全尾还给夫人,夫人勿要担心。”   楚岚一顿,道:“阿晴还小,她以后是会出去,教导的话不用过于严苛。至于阿昆,你随意。”阿昆是探子,更没必要教导规矩了。而且阿昆去学规矩,不在她身边盯着她,她还觉得轻松多了呢。   “诺。”寺人青手指灵巧地给楚岚挽发,插了满头珠钗,小耳挂铛,额尖垂着几串玉珠。   待服侍楚岚穿上红黑相间的华服,寺人青咬着右手指,左手捂着自己心口,感动地快要泪流满面:“府上终于有女人可以让老奴打扮这么漂亮,哪像以前,府里全都是臭男人。”末尾还娇嗔地“哼”了一声。   楚岚:“……”   颜元真过来时,见到打扮华丽的楚岚,眼前一亮,“还是青手艺好,她可算是不丑了。”   楚岚无言以对,她一直觉得颜元真眼睛是瞎的,她什么时候丑了。   因为他单方面决定成亲,事先未和她商量,楚岚有些不高兴,便索性不搭理他。本来么,他昨儿可是说了的,她只需要沉默就好。   颜元真的府邸离王宫不远,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楚岚第一次见识古代的王宫,一边走一边瞧风景。建筑的地基四四方方,夯土高墩,阶梯密而多,巍峨壮观。五步一侍卫,十步一黑旗,莫名庄严。   她心里啧啧赞叹时,手忽的被他握住,拉进兰如台。   王后楚黛和公主朝歌早已久候多时,见颜元真难得如此亲近一个女子,握着楚氏的手进来,暗道颜元真对她还真有心。   楚岚按照寺人青教的,给王后和公主行礼:“楚氏见过王后,见过公主。”之后仔细瞧了两人长相,王后果然如传闻中的貌美如花,不过朝歌公主却是名不符实了。长相只是中等偏上,不过好在一双妙眼夺目,给她这张脸增色不少。   王后笑,“果真美貌,怪不得我儿动心。”   楚岚客气地笑,按寺人青教的,微垂着头,装作羞涩,心里暗道:看来王后和她的审美一致,真不知道颜元真的审美是遗传谁的。   朝歌公主抱着自己的狗走近,细瞧楚岚的长相后,“咦”了一声,“不知楚岚姐姐年岁几何,不像是刚及笄的少女啊。”   楚岚还未开口,颜元真就捏了她的手一下,让她闭嘴,替她回道:“年方二十。”   “这么老!”朝歌公主惊呼。   楚岚:“……”二十岁很年轻的好不好!她想静静!   王后闻言看了颜元真一眼,嘴上斥公主朝歌道:“你这孩子,昨儿还说你及笄就懂事了,没想到岁数是长了,性子还和个孩子似的,还不给你未来嫂嫂道歉。”   朝歌公主连忙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本公主十五年来,从没见过都二十岁了,还未成亲的女子罢了,姐姐不要见怪。”   楚岚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二十岁没成亲很奇怪么,不过,在古代,好像这个岁数成亲的确实很少。一想到这里遍地都是十五十六岁的女孩子谈婚论嫁,她一时想远了,这好多早恋的,真想举报啊,可惜没人抓。   刚想至此,她的双眼,忽的对上,朝歌公主怀里的狗,狗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也直直看回去。   咦,这狗真像她以前养白色博美犬丁丁啊。   这狗鼻子耸动了下,本来老实的身子忽然疯狂扭动,朝歌公主没抱住,狗就下地,扒着楚岚的小腿“汪汪汪”叫。   这熟悉的动作和叫声,令楚岚蹲下,不禁喊出:“丁丁?”   狗眼泪眼汪汪,呜咽了一声,黑色眼珠满是依赖和欢喜。   “什么丁丁,他叫白舜。”朝歌公主皱眉,要拉走狗,狗却反而狠狠咬了她的玉手,转身往楚岚怀里扑。楚岚下意识抱住他。   “啊!”朝歌公主被咬的痛叫一声,眼中闪过厉色,瞪着楚岚:“放手,这是本公主的狗。”   “这狗,公主是从哪得来的?我曾经有一条,和他一模一样,不过两年前不见了。”楚岚摸着怀里的狗,越看越像自家养的。不过这狗身上满是伤痕,好似才刚好,伤口结了血痂。狗被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本公主抢了你的狗吗?”朝歌公主见楚岚不还,立马看向颜元真,怒道:“王兄,你看到了,她抢我的东西,你让她还我。”   颜元真皱眉,要楚岚还。楚岚狐疑地看向颜元真,两年前她出门旅游,将丁丁托给孟易川照料,结果这一照料,丁丁就没了。为这事,她还生了孟易川很长一段时间的气,连条狗都看不住,真是……   想起颜元真两年前打劫过孟易川的书,和丁丁失踪的时间一致,她不禁浮出一个念头,问:“这狗不会是你两年前从海晏侯那得来的吧。”   颜元真挑眉,点了点头:“当时这狗和书一起在藤箱里,本公子一起劫回来了。见此犬毛色白,乃祥瑞,便送与朝歌玩耍。怎么,这是你的?”   楚岚:“……”呃,这人连她的狗都劫,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整理大纲去了,所以今天发的晚了些,晚安。 第43章 疯王与熊孩子   “没错,是我的。”楚岚拨开白色毛发,伤痕累累,再配上泪汪汪的黑豆眼,怒气不禁生出,抢了她的狗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心爱之物被践踏,她不禁看向公主朝歌,眼里闪过冷色,“朝歌公主,你王兄送你祥瑞,你就是如此对待祥瑞之物么。”   朝歌气道:“怎么,你以为是本公主弄的,明明是白舜咎由自取。”   楚岚皱眉,手上就被颜元真捏了下。想起他提醒过自己少说话,便犹豫了没开口,就听颜元真低声道:“朝歌素来爱护白舜,岂会伤害他。白舜受伤不是朝歌所为。”说罢,冷眼看向王后楚黛。   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王后楚黛开口了:“好了,都快是一家人了,有甚好争执的。楚氏,白舜乃是我罚的。白舜袭击宫妃,致使白姬滑胎。要不是他乃祥瑞,就凭此罪过,早该死了。”   楚岚吃惊,进宫前,寺人青有和她说宫中的人和事。王后楚黛备受颜崇王冷落,幸而她乃楚国嫡公主,楚国国力不弱,与颜国又交好,就算王后楚黛不再受宠,但凭着地位还能养尊处优。   但凡宫廷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颜崇王冷落王后,倒是宠爱出身中将领的白家的白雅,雅夫人。   雅夫人本有孕,却滑胎没了。她当时没多想,这时乍一听是白舜惹出来的祸事,倒是不好再责怪王后和公主,甚至抱紧怀中的狗,庆幸他还活着,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殿中不再剑拔弩张,王后在楚氏和朝歌之间目光游移,片刻含笑道:“既然白舜乃楚氏之物,朝歌,便还她吧。”   “母后!”朝歌委屈极了,明明是王兄当年赠与自己的,既然给了自己那自然是自己的东西,再说了,当年楚氏没看护好,自己丢了狗,能怪谁,怪她自己呗。现在竟然还敢抢她的东西。   朝歌内心忿忿,只是她向来听母后的话,只能作罢。瞪了楚岚一眼,转身便扑进王后怀里,撅嘴道:“算了,就当本公主给嫂嫂的见面礼吧。”   楚岚听朝歌肯还给自己,自是欢喜,忙道:“多谢朝歌妹妹。”   朝歌被夺了玩物,心里正气,不理会她。王后楚黛只顾着安抚朝歌:“珍禽院正好来了只孔雀,回头叫饲人送去你那。”   朝歌才十五,已是喜新厌旧的年纪,没了白舜,来了孔雀,立马笑了:“还是母后疼我,不像王兄,有了嫂嫂就再也不疼妹妹了。”   颜元真见朝歌对王后的依恋越来越深,暗暗皱眉。他早先提醒过朝歌,少与王后接触。   可惜他住在宫外,朝歌未及笄自是住在宫中,王后又是她亲母,颜崇王对他们向来冷待,朝歌没父王疼,自是一心依赖王后。   颜元真心里叹气,朝中遇上难事,他还可轻易解决,倒是朝歌这实在是难办。所以他巴不得朝歌及笄后,赶紧嫁出去,离王后越远越好。   颜元真道:“我怎么不疼你了,这次可是给你带了不少精巧玩意,就在我府中,等会你就随我回府。”   “还是王兄最疼我。”朝歌眼睛一亮,王兄送自己的东西向来是好的,自是开怀不少。   王后看兄妹情深,亲昵地捏着朝歌的鼻子,“那母后和王兄谁最疼你?”   朝歌咬唇,纠结之下把脸埋到王后怀里,扭着身子避而不答。   楚岚冷眼旁观了一会,总觉得暗地里潮涌频生。要是她真嫁给颜元真,被小姑子不喜,她自是会忐忑不安。   可惜,她不是,心中只暗道:一个颜元真就难伺候了,再多几个,她可吃不消。还是按照颜元真说的,沉默就好。   她便抱着失而复得的爱犬,垂头当自己不存在。   王后搂着朝歌,冷了楚岚一会,待颜元真脸色越来越差,才和颜悦色问:“楚氏,王儿说你乃是海晏侯族人?”   “回禀王后,是的。”   “那你可会做玻璃、香皂?”   “我——”还没说出“不会”两个字,颜元真又捏了她的手一下,“她不会,不过,海晏侯会将玻璃、香皂方子,以及十万两黄金做陪嫁。”   楚岚一怔,这些不是海晏侯贿赂连舟的么,什么时候成她嫁妆了。   “哦,嫁妆倒是丰厚,海晏侯对她这个族妹果真有心。”王后挑了挑黛眉,“只不过,今儿奉常来寻我,说下定的六礼该送去何处,楚氏,你族在何处?”   闻言,楚岚瞥了颜元真一眼,颜元真淡淡道:“送去海晏侯府,由海晏侯转交即可。”   王后笑:“你向来与海晏侯不和,倒是为楚氏,与他冰释前嫌。早先我就和你提过好几次,海晏侯不可得罪,好好相处,你就是不听,如今倒是改了,看来楚氏确是好的。”   颜元真不耐烦和王后多相处,“这个时辰大王该是起了,孩儿带楚氏前去拜见,孩儿告退。”   王后颔首,待颜元真领走人。朝歌才从王后怀里抬起头,不服气道:“那楚氏有甚好的,以前母后挑的别家姑娘比她知情识趣多了,可王兄就不喜欢她们,偏偏就看上她。莫不是她和白舜一样,都是狐狸精变的不成。哼,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今日她可夺走我心爱之物,明日还不知王兄记不记得有母后这个亲娘,我这个亲妹妹了。”   听朝歌埋怨颜元真疏离自己这个做娘的,王后眼神闪了闪,她笑:“这么多年,就你最孝顺。”   朝歌被夸的脸红,喜不自胜,抱着王后黏糊了好一会。   秋桑姑姑见王后眉宇间不耐,忙笑:“公主,昨儿还听说曲鸾公主也想要孔雀呢,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去珍禽院了。”   朝歌闻言,也不再腻在王后怀里,忙告退往珍禽院跑去,生怕自己看上的孔雀被曲鸾抢去。   这个粘人精一走,王后松了一口气:“真是个长不大的。”不过也好,比颜元真好掌控多了。   王后转头问秋桑:“你观楚氏言行,觉得她如何?”   秋桑姑姑忙道:“看起来是个盲从的,很听大公子的话呢。”   王后笑:“是么,在汇城,能忽悠住巫公救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秋桑姑姑知晓王后的心思,她想要个能控制的媳妇,颜元真不怎么听话,王后自是想从他枕边人下手。   秋桑姑姑笑道:“其实不论是凤凰还是鸡,是龙或是蚯蚓,王后都是大公子之母,大公子要听您的,楚氏更该听您的。”   “是啊,我总归是他母亲。”王后笑:“秋桑,白姬还在西昌台?”   秋桑姑姑忙道:“白姬自从滑胎,就在少司命祠给未出世的王子祈福呢。”   王后沉吟,“曲鸾呢?”   “曲鸾公主在少司命祠呆了几日,吃不了苦,就装病回来了,眼下就在宫中。”   王后眼一眯,白姬向来滑不留手,生出的曲鸾公主却是愚钝急躁的。此时白姬不在宫中,倒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王后遂吩咐秋桑:“你找人去西昌台传话,白舜物归原主,送回楚氏那了,务必传到曲鸾耳中。”   秋桑姑姑一愣,忙应诺走了。   *   楚岚跟着颜元真从王后这出来后,琢磨来琢磨去。她敏感察觉颜元真很不喜欢王后。她自小被母亲疼爱,母亲宠孩子的目光她深有体会。   她不由地想起寺人青犹豫地说过,让自己少接近王后。心里敢断定,颜元真与王后这对母子关系绝对不好。   猜是猜着了,不过颜元真又没向她抱怨,她是外人,也不好多言,便抱着狗,垂头不语。   颜元真离开兰如台,心情变好,笑道:“没想到白舜竟是你的爱宠。”仔细琢磨着,倒是有些缘分。   楚岚看狗身上的伤,满是心疼,抱怨道:“你抢孟易川什么东西不好,偏偏抢他,要不是被我发现了,丁丁什么时候都死了我都不知道。”   颜元真咳了一声,他岂止抢了这条狗,连面前的人都是他抢过来的。免得楚岚想起和他急,他立刻转移话题:“不准叫丁丁,大王看他祥瑞,赐名‘白舜’。”   楚岚“哦”了一声,叫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爱犬回来了就好。她满心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亲了亲白舜鼻头,白舜晃了晃又小又尖的耳朵,狐狸脸露出满足之色,乖乖窝在主人怀里。   颜崇王不喜王后,王后住的兰如台就离昭华台远。两人到昭华台,已是一刻后。   太宦高泰早得到大公子的信,见他带楚氏来了,忙上前迎,“见过大公子,见过夫人。只不过大王今儿只见大公子一个。”说罢,朝颜元真露出两根手指。   颜元真双眼幽深,让楚岚和太宦高泰在外头等着,独自进了昭华台。   颜崇王年轻时便是俊秀,人到中年,依旧俊逸。此时他不如外界传言,对颜元真横眉冷竖,反而欢喜地上前:“元真,让爹看看,可是长高了?”   “爹……”颜元真喉头动了动。   颜崇王眉宇间没了常伴的阴冷和疯狂,他温柔地用手和颜元真比身高:“怎么七岁,就比爹还高了。”   忽的,颜崇王转了转脸,声音沉稳:“无为,还不是你惯着他,就知道吃。”   “王兄,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颜崇王语气和缓了些,再看向颜元真:“施公教你的功课你可背熟了?”   颜元真垂头:“否。”   “你可是太子,未来可是要背负一国重担,你怎可不上进。”颜崇王严词训斥道。   又是一转头,“王兄,我错了,元真是我儿子,他不能是太子,就让他去玩吧。”   颜崇王露出兄长般宽和地笑:“无为,当年寡人上位的时候就说过,你我一母同胞,要共享王位。元真是你儿子,也是寡人儿子,他比阿值那个混小子出息多了,颜国交到他手上,寡人放心。”   “多谢王兄原谅我。”他看向颜元真,踮起脚摸着他的头,“元真,不要辜负王兄的厚望,好好和施公学习,以后说不定一统天下的霸主就是颜国。”   颜元真吐出一口气,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露出记忆中颜无为的表情,留恋看了一会后,从袖中取出巫公给的药脂,用热汤化开,喂颜崇王喝下。   过了半晌,在颜崇王脸上重新见到阴冷之色,颜元真中规中矩行礼,冷冷道:“见过大王,大王明知道自己犯病,竟然还不服药,是不怕别国知晓你疯了。”   颜崇王清醒以后,将案几上的虎扑金座灯,连通奏章一起扫落地上,便阴森冷漠地盯着颜元真,“你还活着。”   “不好意思,命大的很,让您老失望了。”颜元真冷冷道。   “那几个废物。”颜崇王对颜元真心情十分复杂。若是颜无为没背叛过他,他对无为之子,必是当做自己亲生孩儿宠爱。   可颜无为就为了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而背叛自己,囚禁他八年,实乃他平生之恨。   颜元真的存在,时刻提醒他,颜无为犯了大错。   颜元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越来越癫狂、做事不顾后果的颜崇王。   “阿值还没回来,王宫只剩下我这个名义的王子。你一不服药,二除我后快,是觉得颜国还衰落的不够快。”   颜崇王粗粗喘了几口重气,“都五年了,阿值还没回来,他肯定死了!”他不甘心自己变成这样,不甘心将王位交给颜元真,不甘心变成亡国之君。   他们两人互相防备,警惕,为敌,唯一能妥协的地方就是颜值了。   颜值登位,他们都满意。   “肯定会回来的,大巫的话,大王还不相信。”颜元真不想老生常谈,直接说正事。   “我要和楚氏大婚。”   颜崇王冷漠警告道:“你可是发过誓的,阿值没回来前,你不能有子嗣。”   颜元真虽然警惕颜崇王,但却明白颜崇王和自己一样爱国。这种关乎国家生存之事,颜崇王就是发疯了都不会传出去。   他干脆坦白自己和楚岚的合作关系,“不过是诱海晏侯上门,海晏侯对我们颜国落井下石,这次有机会除去他这等心腹大患,于国有利。”   颜崇王眯眼,眼神闪烁不定,忽的问:“你今年几岁了?”因为犯病频繁,竟是对岁月流逝毫无所觉。   “二十有三,明年大婚便是二十四。”   颜崇王沉默,这些年颜元真除了不肯死以外,万事听从他。不要名声,不要女人。扪心自问,他都有些佩服他了。   颜崇王不想见颜元真在自己眼前晃,碍眼,让他拿出婚书,颜崇王拿出王玺,盖了上去。   王玺盖下了朱红色的“颜崇无为”。颜崇王登位时,将自己字号改成“无为”。   颜元真扫了一眼,默默收回婚书,临走前,还是恶声恶气道:“大王再不好好吃药,估计等不到阿值回归,你就会疯魔地跳河自尽,到时候王位可是尽便宜了我。”   颜崇王被激的冷笑,满身斗志:“你想得美,你没死之前,寡人绝对不会咽气!”   “我可不信。”颜元真“哼”了一声,疾步出了昭华台。站在门口,刚怅然出了一口气,太宦高泰慌慌张张过来:“大公子不好了,曲鸾公主放猎犬,追咬夫人,奴才们拦都拦不住。”   颜元真脸色一变,远处传来激烈犬吠声和女子尖利哭叫声。   “带路!”他心里一慌,匆匆跟着太宦高泰往声音方向跑过去。   转了一个弯,就见楚岚正背着曲鸾公主,躲避狂吠的猎犬。   曲鸾公主才十三岁,锤着楚岚的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放本公主下来,本公主不让狗追你了!放我下来!母妃、父王救我!”   楚岚才不搭理这个坏心眼的熊孩子,刚才她好好的站在门外等颜元真出来。   曲鸾公主突然出现,让宫奴拉着一条乱吠的猎犬,追着她咬。   楚岚慌乱了一阵后,发现曲鸾公主看她慌不择路的狼狈样,捧腹大笑。   她气得牙痒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到曲鸾公主身边,背起她就跑。   要被狗追是吧,行啊,大家一起来快活啊。 第44章 撩妹三十六计   楚岚听曲鸾公主哭哭啼啼的声音,忍不住道:“被狗追的滋味如何?”   曲鸾公主“哇”的一声哭嚎。   这时迎面来了一行人,领头的可不正是颜元真么。   楚岚眼睛一亮,加快步伐往他这边跑来。曲鸾公主年纪小,细胳膊细腿的,身娇轻盈。背着她,并不影响她的速度。   很快,她就来到颜元真身边,将曲鸾公主放下。   “你没事吧。”颜元真抓着楚岚,狠狠皱眉。   楚岚摇头,颜元真心中一定,立马又瞪了曲鸾一眼:“胡闹!”   说罢拔剑,气势汹汹往猎犬而去。追着楚岚和曲鸾的猎犬似是敏锐感觉不好惹,竟是夹着尾巴逃了。   颜元真没去追,而是冷眼看着众宫奴:“连个畜生都拉不住,要你们何用!来人,都扔去暴室。”   众宫奴见他俊脸含霜,吓得跪了一地,“大公子饶命!”有宫奴胆怯大公子责罚,转头求助曲鸾公主。   曲鸾公主被吓得满脸是泪,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宫奴,她白嫩纤纤的手指颤抖着指着楚岚,哭哭啼啼道:“来人,再抓一头恶犬来,咬她!”   当着他的面还敢耍横,颜元真气笑了,“曲鸾,胡闹够了没有,没闹够的话,我陪你闹!”眼神阴沉,煞气腾腾。   曲鸾被颜元真的怒容吓到,母妃常常在她不听话的时候,拿大王兄会吃小孩的话,吓唬她乖乖听话。虽说长大了知晓母妃都是吓唬她的,但是从小听说他的恶毒传闻,一见他发火,心里还是会犯怵,哭声小了些。   因为曲鸾和他非同母,西昌台和兰如台向来不和,颜元真也不屑于欺负一个未及笄的丫头,惩治那些助纣为虐的宫奴后,要曲鸾向楚岚道歉,再训斥几句,就拉着楚岚欲要出宫。   迎面却撞见闻讯赶来的颜崇王。   这里就是昭华台,曲鸾又哭又闹,自然传到颜崇王耳中。颜崇王宠爱曲鸾和她生母白姬,听见曲鸾的哭声,便匆匆过来。   他扫过行礼的颜元真和楚岚,朝曲鸾张开手,“谁欺负寡人的四公主了?”   曲鸾见父王驾到,腰杆子硬了,依偎过去,哭道:“是大王兄欺负我。”至于颜元真为何欺负她,如何训斥她,却是只字不提。   以往她只需要对父王说大王兄欺负她,父王就一定会为她出头的。   颜崇王搂着曲鸾公主,果然没追究询问。其实到底发生何事,他心中有数。他只需要有由头训斥颜元真,便冷眼看向他,厉声斥道:“你乃曲鸾兄长,不护幼也就罢了,竟然还欺负自己妹妹,你也是出息了。”   颜元真冷笑,一言不发。他知道颜崇王不过是在发泄,他如何回都会被他借机发挥,再斥责一顿。   果然,颜崇王道:“回府闭门思过去,没反省之前不要再进宫,小司寇一职由阿从担任。”   小司寇之前都是颜元真在做,现在质子回来了,颜崇王就立马抬举颜从,打压他了。   颜元真心中冷笑,抬举吧,等颜崇王知道那是假的以后,他倒是要看看,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楚岚第一次进宫,便见识到何谓诡谲波澜。颜元真与父母不和,她差点被狗咬,实在是不想再来宫里遭罪。   颜元真被颜崇王命令禁止入宫,他也不想她进宫。谁知道蠢笨如她,没他护在左右,会被心机深沉的王后如何算计。接下来几日,王后还要召见楚岚的时候,颜元真都挡了回去。   楚岚闲了下来,逗狗逍遥几日,想起她的嫁妆来了,就跑去书房找颜元真。   “你不是说玻璃、香皂方子,还有十万两黄金是我的嫁妆吗,什么时候给我?”楚岚有些兴奋,手上有钱,她想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颜元真不用带兵打仗,不用去衙门忙公事,无事便干脆钻研书起来。   从海晏侯那打劫来的书,找出《撩妹三十六计》翻阅,边道:“黄金在连舟手上,你自去取。至于方子,很快就会送上门了。”   楚岚心一喜,忙转身要离开找连舟,颜元真却拦住她问:“撩妹是何意?和妹妹有关?”   楚岚汗颜,看什么书不好偏偏看这个……   楚岚尴尬道:“男子追求女子的策略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颜元真双眼冒光,“有用吗?”   “呃,”楚岚觉得自己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奇怪,“我不知道,我又没试过,哪里知道有没有用。”   “那我们就试试。”   “啊,”他们试什么,他试着撩她吗?   “不行!”楚岚急得差点没咬自己舌头。   颜元真挑眉:“为什么不行?”   楚岚:“我们是假成亲!当然不行!”   颜元真嘴角一勾:“你想岔了,我本公子说的是朝歌和恩儿。”   朝歌和施恩?不是他们啊。   她刚松了口气,却听他道:“撩妹三十六计太厚,本公子看的累,你念出来给本公子听吧。”   楚岚:“……”老天爷,快把他这烦人小妖精收走吧。   *   兰如台,王后几日召楚岚进宫而不得,捂着心口,和朝歌抱怨,气苦道:“这么多年来,你王兄的性子越发孤拐,与娘越来越生疏。自打回来,不经常见娘也就算了。他要成亲,娘想和儿媳拉拉家常,他也不愿。算了,儿大不由娘。”   朝歌伏在王后膝上,劝慰:“王兄被父王不喜,一进宫就被父王斥责,儿看久了都心寒,更别提王兄心里会有多难过了。王兄不进宫,少受点罪也好。   至于楚氏,上次来差点被曲鸾那个贱人弄伤。虽说儿也不喜楚氏,但楚氏以后会是我嫂嫂,是兰如台的人,哪能这么被西昌台的欺负。   如今楚氏还未正式过门,没有品级,进宫来也是平白被西昌台的人欺负了,那可不行。等楚氏过门后,是名正言顺的嫂嫂,晾曲鸾也不敢这么欺负人。”   朝歌说了这么一通,都是为颜元真和楚氏说话。见她没附和自己,王后心中不虞。   她在颜元真、楚氏面前装慈母、装好人,她不能开口训斥他们,自然想朝歌替她骂颜元真和楚氏不孝,让他们多多来见自己。若是多接触楚氏,王后有七八分把握能控制楚氏。只是人都不来,王后就是有一身的妙计,也是无处施展。   但朝歌太蠢,竟是没法领会。王后一恼,故意冷淡了朝歌几日。   朝歌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小就不被父王所喜,颜元真、颜值都是儿郎,经常往宫外跑,兴趣爱好又不同,与她总是玩不到一块去,只能黏着亲娘。亲娘冷落她,朝歌心里彷徨不安。   待大王兄叫她过府一叙看宝贝,朝歌没什么兴致,无精打采地进了颜元真的府邸。   颜元真素来疼爱弟弟妹妹,见到稀奇物事也会尽想着朝歌。   朝歌见到薄锦围成的方方正正的竹篾笼子,奇怪道:“王兄,这笼子好生奇怪,是鸟笼吗,但是下面怎么空出这么多,鸟都要飞走啦。”   颜元真看向楚岚,“这是楚氏做的。”   “咦?”朝歌狐疑看她。   “恩,公主归还白舜给我,我感激不尽,便做了天灯,送给公主。”楚岚笑,这里还没有孔明灯。好在她上学的时候手工课学过,勉强做了出来   朝歌亲人太少,故而对亲人占有欲强,对抢了自己王兄的人还是有点介意的。   她撇嘴道:“原来是想讨好本公主。”   楚岚:“……”能说颜元真和朝歌不愧是亲兄妹吗,看到天灯以后,他们都是同一个反应,以为她是想讨好他们。   这是他们一家遗传的自大自恋么……   楚岚呵呵,当没听见,拿着天灯,笑着解释:“这是天灯,点上油灯后,就会飘起来,飘到天上去。”   朝歌讶异:“能飞到天上去?这么厉害。”   “朝歌,你过来执火,点上去试试,不就知道能不能飞上天。”颜元真召朝歌进庭院,将火折子塞她手上。   朝歌半信半疑地点上火,过了一会,天灯果然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   今日天空朗朗碧青,平静无风,天灯晃晃悠悠往上空飘。   “飞了,真得飞了!”朝歌兴奋地又蹦又跳。   颜元真看妹妹这么兴奋,脸部轮廓线都柔和了许多:“喜不喜欢?”   “喜欢,王兄对我最好了。”朝歌小脸激动的通红,扭着颜元真的胳膊撒娇。   一旁的楚岚看着他们这对兄妹,登时想起自己哥哥对自己的好来。看着飞远的天灯,一时伤怀。   忽的,天灯坠落,朝歌“呀”了一声,有些着急:“怎么掉下来了?”   楚岚回神,与颜元真对视后,按照之前说好的,胡扯道:“传说天灯掉下来砸到的人是命定良人哦。”   朝歌虽然年纪小,却不是那么好哄的,不屑道:“这不是胡扯吗。万一砸到庶民命犯,他们怎配作本公主命定良人。”   “万一砸中的是士族呢,”颜元真拉着朝歌往天灯坠落的方向疾走,“走,去看看。”   楚岚忙上前,跟着他们走后门出了府,到了府后面的巷子,就见坠落在地上的天灯旁站着颀长玉立的俊秀少年。   朝歌公主见还真遇上一个男子,有些愣。   施恩被好好打扮一番,浑身透露出“我俊我美我是好男人”的气质。   撩妹三十六计第一计,邂逅要浪漫,第一印象要美美哒。   施恩收起平时的顽劣不羁,温文尔雅地给颜元真和朝歌行礼:“大哥,朝歌妹妹。” 第45章 金舆旺夫命(双更合一)   朝歌见俊俏少年直接道出自己名字,惊奇道:“你是谁?”   施恩在老爹面前如何混不吝,冲动莽撞起来连贵人都敢打。这时在心爱之人面前,少年不敢莽撞,羞涩脸薄红,温柔道:“朝歌妹妹好些年没吃我做的菜了,这些年有没有思念我?”   朝歌印象中只有一个人半点不忌讳,老爱下庖厨,可不就是施公幼子施恩么。   她立刻没了兴趣,意兴阑珊:“哦,原来是你啊。”也没热情与他叙旧,蹲下来拾起坠毁的变样的天灯,转头看向楚岚。   “天灯散架了,你不是会做么,再做一个给本公主。”   楚岚在施恩和朝歌身上转悠的目光收回,笑:“做了好几个呢,公主喜欢,都可以带走,夜里在宫里放天灯,你王兄见到,就知道你在想他了。”   朝歌一想宫里天灯只自己有,在宫里放了出来,西昌台那个死丫头曲鸾还不得羡慕嫉妒恨。   她一乐,看楚岚顺眼了许多。不过怕楚岚会给曲鸾,还特意提醒道:“那你做出来只能送给本公主,绝对不能送给曲鸾,知道吗?”   楚岚心念急转,猜到她的心思,觉得她与曲鸾那熊孩子斗气,心里好笑,忙说好。   朝歌把施恩撇在一边,只顾着拉楚岚说话。施恩这傻小子还瞅着朝歌乐呵呵的,压根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颜元真皱眉,沉声道:“朝歌,阿恩离开燕都五年,此时对燕都生疏了许多,你替我带着阿恩在燕都里逛逛,认认老路。”   施恩俊脸微红,“是啊,麻烦朝歌妹妹带我走一走,不知我们和阿值当年常去的糕点铺子还在不在。”   朝歌见大王兄总是寻时机她和施恩凑一起,不耐烦了,“你从小就在这长大,当年和四王兄遛狗斗鸡,燕都你们比本公主还熟。你要是想找旧人旧铺,自去便是,本公主另有要事,恕不奉陪。”   施恩被拒绝,脸瞬间失落。   朝歌见大王兄欲要张口,怕他还要拉郎配,立马开口堵他的嘴:“大王兄,嫂子才是第一次来燕都,我现在就带她去逛逛。”   不待颜元真反应,立马勾起楚岚的胳膊,拉扯着往西边走。   “公主,等等奴婢。”朝歌公主的婢女见朝歌公主跑得快,立马追上去。   寺人青和阿葵本来候在后面,见主子楚岚被朝歌公主拉跑,也立马追上前。   颜元真无奈,只得拉着施恩跟在后面。   朝歌见施恩还跟在后头,小声嘟囔:“烦死了。”   楚岚抿唇一笑。   旁观者清,颜元真想撮合妹妹朝歌公主和施恩,朝歌公主明显不愿,这一对路有的绕呢。   不过这由颜元真去头疼去,她慢悠悠陪着朝歌,仔细逛燕都。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建筑,除了燕王宫还算奢侈华丽以外,其他地方却普通了不少。车舆过了一坊市,尽是铺子。   朝歌兴高采烈地拉着她,一个铺子一个铺子逛过去,看到新鲜玩意就买下,而出钱的就是施恩这个冤大头。   朝歌一眼也不看他,而是插上艳朱点翠蝶翅簪,问楚岚:“这簪子可好看?”   楚岚还未答,施恩就笑道:“愿做蝴蝶比翼飞,天上人间永相随,此簪配的妹妹。”   朝歌瞪了施恩一眼:“本公主又没问你,你能闭嘴吗。”   颜元真并没有踏进铺子,闻言一皱:“朝歌。”五年前朝歌和施恩相处融洽,没想到才分开五年,便生分许多。   施恩怕大哥责怪朝歌,立马道:“是我不对,搅了妹妹的雅兴。”   朝歌撇了撇嘴,直接将簪子扔下,继续挑别的。   楚岚也看着琳琅满目的头饰目不暇接,件件是珍品,她一个个摸过去,心里赞叹这里的雕工出神入化。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双修长的手,挑了一支镶宝鹿鹤同春金簪,插进了楚岚黑鸦鸦秀发。   颜元真状似亲昵地抚了抚楚岚垂落下来的青丝,“戴着吧。”   楚岚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温柔以待,一时不适应,一怔。   “没想到王兄对嫂子这么好。”朝歌捂着嘴窃笑,从小她就见王兄对女人敬而远之,谁挨上来都得惹他生气。   第一次见大王兄这么亲近一个女子,她心酸,微微嫉妒,却也松了一口气。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是好的。   被人打趣,楚岚扶了扶簪子,略有不自在,避开颜元真直视的目光:“谢谢大公子。”   颜元真笑,顺势拉起楚岚的手,“我看见外头有卦摊,你不是和我说想算一卦么,走吧。”   楚岚眨眨眼。总算明白过来,颜元真这是在提醒她。   撩妹第二计,卜卦定姻缘,下心理暗示成双成对。   想起正事,楚岚忙又拉起朝歌:“妹妹要不一起来吧。”拉着朝歌到了卦摊前:“这位老先生,能算什么卦?”   卜卦的老头白胡子长到腰间,仙风道骨:“只卜前程、姻缘,不论国事。”   楚岚知道面前的老头是颜元真找来的,她笑,“正好,我正好有一妹妹云英待嫁,老先生帮她算算姻缘如何。”   卜卦老头:“生辰八字是何?”   楚岚看向朝歌,朝歌却是不乐意:“这老头子干瘪,一看就知晓不是什么人物。就他也配给我卜卦,还不如找大巫一族呢,他们算的可准了。”   “此言差矣。”卜卦老头被朝歌鄙视,并未动怒,捋着胡须笑道:“老夫曾受卫国鬼谷先生点拨,擅长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虽比不上大巫一族占卜精妙,但也有另一番独到之处。老夫明日便要动身离开燕都,今儿是最后一日,公主难道要错失此次探查姻缘的机会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朝歌疑惑。   “面相相的。”卜卦老头嘻嘻道。   住在卫国归古山的玄微子是有名的名士,听此人得了鬼谷先生真传,又看破了自己身份,朝歌犹豫:“好,试试就试试。”   楚岚和颜元真皆是松了一口气,朝歌上套了。   只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很快,朝歌却指着楚岚道:“你先给她卜,卦姻缘。”   楚岚和颜元真一愣。   朝歌笑:“先看这老头卜的准不准,就麻烦岚姐姐替我试试这老先生的斤两。”   卜卦老头不由地看向颜元真。事先说的不是这样啊。不过他反应自是快,让楚岚报出生辰八字。   卜卦老头当场拿着八卦图演算,神神叨叨云云拗口的话,最后对楚岚道:“从女郎坤造上来看,年根戊寅,月苗庚申,日花辛亥,时果壬辰。此乃八字均衡,八字喜火,火是你命的喜神。五行阴阳平衡,一生较顺利。   藏干这一支显示女郎在月苗上有帝旺之相,日柱金舆,时柱月德,天乙贵人要不就是与你同年的寅虎,或是午马,危难之时,会助女郎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楚岚实在是听不懂,朝歌也不耐烦,打断卜卦老头的唧唧歪歪:“卜的是姻缘,你废话这么多干嘛。”   卜卦老头笑:“既然是帝旺之相,女郎姻缘自是王公。日柱金舆,舆有金车之象,为君子、贵人所乘之车,譬之君子居官得禄,须坐车以载之,此乃旺夫命。   时柱月德,月德贵人乃太阴之德,女命得之,多为贵人之妻。女郎年岁已入鸾宫,好事将近,良人近在咫尺。颜国中的王公,命相又是寅虎,或午马,可不就是公子元真。”   楚岚和颜元真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朝歌和施恩以为他算卦很厉害,皆是一喜。   施恩忙报出自己生辰八字,卜卦老头又是扯了一大堆,最后道:“日柱羊刃,时柱吊客。羊刃者,本为司刑之特殊星,而此星之特征为激发、急躁。但此暴戾的性情诱导,家人在世时,与父母宫相冲,常与家人争吵。   而吊客与天狗同位,此乃凶星,命中不吉,大运或流年逢之最凶,多主亲人亡故,哭泣孝服,需多加小心。   你又有羊刃来助杀气,称为‘横关’,纵有吉星助你,你就算不遭邢戮,也会危倾……   而夫妻宫,若想和顺,命为水柔,与你互补正得宜。”   楚岚愕然。施恩这一卦并不好,要不就是施恩一家凶,要不就是施恩大凶。颜元真找来的人,怎么敢说这个!   卜卦老头则看向朝歌要给她批命,朝歌却是脸一白,生怕自己卜出不吉来,“本公主不卜了。”   颜元真面色一沉。   他要卜卦老头说吉祥话,撮合施恩与朝歌,没想到他说的这么衰。而且朝歌可不是水命,按卜卦老头的意思,那就是施恩和朝歌不配咯。   颜元真脸一黑,心里暗骂哪个找来的人,收了钱不办事。他喝道:“来人,将这老骗子拘起来,押进牢里。”   颜元真一下令,旁边的侍卫立刻围住卜卦老头的摊位。就在这时,一车舆在旁边停下,车上跳下两人,一人是颜从,另一人是周游到颜国,被颜崇王奉为上宾的客卿,苏秦。   颜元真看到颜从和苏秦凑一起,心里冷笑。   颜崇王将他的小司寇一职给了颜从,全国人都知道他失宠,而颜从得宠,颜崇王还让客卿苏秦教颜从学书。   这个假质子还真是受欢迎啊。   颜从给他行礼,颜元真心里不是滋味,冷言冷语道:“五弟不是忙着在司寇府交接么,怎么变得和本公子一样有空,出来闲逛了。此时可是上值官时,私自外出,也不怕大夫参你尸位素餐。”   颜从忙彬彬有礼道:“王兄错怪弟弟了,父王今儿考弟弟学识后,夸苏大人教导有方。苏大人回府,父王命弟弟我接送。”   这是在向他夸耀颜崇王对他的宠爱吗。   “哦,父王对五弟可真够上心的。”颜元真冷笑,“希望五弟好好感恩父王一片真心,回报于他,可不能做忘恩负义之辈,令父王伤心啊。”   颜从一滞。他是冒牌货,闻言不禁看了颜元真一眼,总觉得他似是看破了自己。一想,又觉得此事机密,颜元真不可能知晓。   “两位王子要叙旧等会再说,先把苏某恩师放了。”客卿苏秦想推开那些抓卜卦老头的人,但推不开,只能怒气冲冲道。   颜元真一愣,看了看卜卦老头,又看了看苏秦。客卿苏秦可是鬼谷子的得意弟子……   “他是你恩师?”   苏秦怒道:“是极,公子元真,站在你面前的是鬼谷先生,你敢拉他下牢吗。”   颜元真看了卜卦老头一眼,老头淡定自若的模样确实挺能唬人的。   他冷声道:“你说他是玄微子就是玄微子吗。”   又转头让人从卜卦老头身上搜出社籍,指着社籍道:“可惜社籍上可是说他不是。”   颜元真质问:“苏秦,你倒是告诉本公子,他是不是玄微子。他不是的话,你冒认恩师是何用意?你冒认恩师,对得起悉心教导你的恩师吗。   若是他是玄微子,你再告诉本公子,玄微子冒用他人社籍,潜入我国,是何罪?该不该下牢?”   苏秦脸色一僵,看向恩师,一脸为难。   他也不明白恩师为何要这么做,还直直撞在颜元真手上。   其实冒用社籍这种事可大可小,不少贵人在外行走,偶尔会用别的身份遮掩,虽然律法不允许,但是如今刑不上大夫,律法管束的还是庶民,庶民这么干就是大罪。   但士人阶层还是凌驾于律法之上,有人这么做了,被发现了,也是一笑置之。谁也不会拿律法来诘问冒用社籍之事。   倒是公子元真,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较真起来,他也不好直言律法算个屁,免得被人攻讦。   “苏秦,此事你勿管。”玄微子一派淡然,泰山压顶而不改色,还笑着对颜元真道:“施公一直崇尚法家刑名之学,公子元真得教于他,自是受益不少。老夫与施公有些交情,也不愿公子为难。也罢,老夫便走这一趟,全了公子的法。”   “鬼谷先生大义。”颜从是小司寇,大司寇管律法三典,小司寇管具体刑狱案件。玄微子冒用社籍一案,按理归小司寇负责,颜从就将人锁走。   不过凭玄微子是苏秦恩师,又是名士鬼谷先生。下牢不过是走走过场,待颜崇王知道了,必会下令赦免罪行,再将人恭恭敬敬放出来。   颜元真虽然烦玄微子,但见他如此从容,心里不是不佩服的。   他和玄微子没仇没怨的,恼他坏了朝歌与施恩算卦定姻缘之事后,就将他抛之脑后,转而安慰朝歌与施恩:“鬼谷先生多智,不过在占卜这块还是比不上大巫一族的。回头遇见大巫一族,让他们再给你们占卜,必能占卜出祥兆来。”   施恩有些出神,一是为了自己和朝歌的姻缘可能不顺,二是家人与自己大凶之兆。   他眉头紧皱,心神一乱:“大哥,占卜之事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特别是凶兆。我担心爹,我要不回一趟汇城……”说着,又舍不得地看着朝歌。才见了她一面,就要走了。   朝歌却是大喜,她本不想和施恩在一起,自然巴不得施恩快点离开,忙附和道:“对,施恩你快回汇城一趟,看见施公安全,才能放心。”   颜元真犹豫了下,也不能肯定施家一定没事,只能点头让施恩立马回汇城。   这就是占出凶兆的无奈。无法知道真假,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往坏处想,尽量避免。   颜元真带施恩先回去。他们一行人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只有朝歌从始至终高高兴兴的,她让婢女拎着天灯,临走前,还特意夸了楚岚的金舆旺夫命:“回宫我便告知母后,母后必会为王兄高兴的。看来王兄也该时来运转了。”   待朝歌回宫走了,楚岚一回屋,待在屋里的白舜就屁颠屁颠地咬她的裙摆。   她刚抱起白舜,寺人青、阿葵笑嘻嘻地祝贺:“公子与夫人真乃美满良缘,天作之合,可喜可贺。”   楚岚:“……”万万没想到,明明是撮合朝歌、施恩的,没想到套到楚岚和颜元真了……   虽然说她不信占卜之言,但是被鬼谷子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和中了邪一样……也许是鬼谷子之名显赫,他卜卦之语令她心里起了异样,涟漪频生。   颜元真寻来她屋的时候,寺人青退出去前,朝楚岚挤挤眼,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她低垂着眼,顺着怀里白舜的毛,尽量不与颜元真直视,“施恩回汇城了?”   “唔。”颜元真让人端出一桌子菜,给楚岚夹了一块肉:“走之前还做了菜,你尝尝。”   楚岚见他这么热情,微微不适应地挪远了些,想他对自己突然这么殷勤,非奸即盗。他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吧……   睫毛一颤,心不在焉地刚咬了一口,就听他忽的得意笑:“婴儿肉好吃吗?”   楚岚:“!!”   她咔咔咔地转头看颜元真,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执着筷箸,夹起“婴儿肉”细嚼慢咽:“皮薄肉嫩,美味多汁,善。”   楚岚胃里立刻翻滚起来,捂着嘴要吐。   颜元真忽的拍着案几,哈哈大笑:“骗你的,愚蠢的女人!你还真以为本公子吃人肉啊!哈哈哈哈哈!”   楚岚:“……”呜,这人好讨厌!!他们天作之合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虽然颜元真说那不是婴儿肉,但楚岚还是被吓得心有余悸,不敢吃了。之后十几日也没再给他好脸色。   而施恩走了,她无须帮着撮合他和朝歌。朝歌公主也不经常出来,偶尔也是喊宫人出来,让她教她们做天灯,就再没找事了。   颜元真也好似有事再忙,不来骚扰她,她就径自去忙自己的事。   已是秋末冬初,白日与黑夜温差很大。白日还能赤脚踏在茵褥或者兽皮上走动,夜里虽然屋内烧了一盆又一盆的银碳,但刺骨的寒凉还是忍不住侵蚀体内。   这里没有地龙,连汤婆子都没有。楚岚一时弄不出地龙,但弄出汤婆子还是容易的。   楚岚叫人找了铜壶,灌了热水,就当简易汤婆子。一手汤婆子,一手白舜,夜里寒冷才不难捱。   她这一“发明”简单又实用,先是两日内,府邸人人都备上了,后十几日就风靡了整个燕都。甚至有机灵的匠人,发现商机,竟然就做出了扁扁的、能手提的汤婆子、圆圆小巧的手炉原型,甚至还有做成床板型,放在榻几上,再在上面隔一层茵褥,就这么睡上去过一夜。   寺人青就买了好几个,一个送给颜元真,一个给了楚岚。   寺人青抱着手炉,笑:“夫人好巧的心思,有了汤婆子、手炉,今年冬日好过多了。以前只不过是拿花椒涂墙上防寒,再关门关窗烧炭。烧炭废不少银两不说,这么烧一夜,还睡的闷。以前还有人就无缘无故闷死了呢。”   烧炭就是这点不好,气味熏人,门窗也不能关紧了,免得炭中毒。楚岚叹气,想起现代各种取暖的,心里失落地想,这才是十一月就这么冷。等到了后面岂不得冻死……   想到这,她打了一个寒颤。这里可没有羽绒服,就是棉衣里的都不是棉花,而是木棉。棉花以前都是从印度那边一带引进来的,本土没有。而木棉防寒能力很差,听寺人青说过了,每年冬日都会有人冻死的,想想就可怕。   她成天想着怎么过冬,一时没头绪,便去了颜元真的书房,寻他打劫孟易川的书籍看。   自从上次给他念了撩妹三十六计以后,她时不时的就被他叫过去念书,自是得了进书房的权力。   她翻书翻的正入迷,忽的紧闭的门打开,颜元真携裹着寒风进了门,楚岚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颜元真天生体质好,这么冷他也没和别人一样抱着暖呼呼的手炉,穿的也不厚。可能是刚刚练剑回来,额上还有汗,面颊还留有红晕。   楚岚见他回来了,想起上次被他吓唬吃婴儿肉的事,立刻拉下脸,拿书就起身想走。   颜元真却一脚抵住门,挑眉不乐意了:“本公子没叫你走,你去哪呢。”他早把婴儿肉的事忘了,这些日子都凑热闹,看颜从的笑话,倒是把楚岚忘在脑后了。 第46章 好个无情人   “大公子既然来书房,必是想求得清静,我留下只怕打扰大公子。”楚岚垂着头,一板一眼道。   颜元真忙了这一阵子,就没见过她。不想大半个月不见,面色红润,面颊肉多了些,曲裾深衣外罩着大氅,不知是她胖了,还是衣裙穿多了,身形看不出玲珑,倒像是丰腴了。   他笑:“别走,留下给本公子挡风御寒。”   楚岚:“挡风御寒?!”   颜元真戏谑道:“我那好五弟孝顺,给大王献上十位肥女御寒,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挡风御寒,你姑且坐过来试一试。”   楚岚:“……”   这事她也有耳闻,颜崇王怕寒,刚回来的颜从就献上十位肥胖女子,围在大王一圈,替他挡风御寒。颜崇王龙颜大悦,直夸颜从是个大孝子,赐了不少东西给颜从。   现在颜元真有样学样,要楚岚给他挡风御寒,她极是无语。不过他硬要她留下,她也没多说,坐下来翻著书。   过了一会,颜元真嘟囔:“好冷。”然后就凑过来,挨着楚岚,才感慨道:“好暖,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楚岚暗地里翻了白眼,他一凑过来,她就觉出他满身热气。冷个鬼,不过是在作弄撩拨她罢了。   “大公子要是冷,我就找些肥硕女子来,她们肯定比我更能挡风御寒,令大公子你满意。”楚岚挪远了些,淡淡道。   颜元真见楚岚没脸红羞窘,觉得挺没意思的,干脆放一边,说起正事:“海晏侯的人上门找过连舟了。”   楚岚一顿:“哦,海晏侯来了没有?”   “他没来。”颜元真在赵国的探子传信回来,海晏侯现在还忙着清算人呢。   他诈死,海晏侯府没了主人,自然有人觊觎他的财产。要不是海晏侯及时赶回邯郸,他的家业就没了。现在赶回来了,家业保住了,那些敢动他产业的人海晏侯自是没放过,一个一个清算过去。   海晏侯不来,自然抓不着人,楚岚不由地失望,手上就被塞了三张方子:“海晏侯的人献上玻璃、香皂、瓷器烧制方子,只要求一件事。”   “哦,又是救我出去?”楚岚想也不想地说道。上次林家来人,献上十万黄金,就是想救她出去。   “不是,只求送信到你手上。”颜元真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楚岚。   这信不是竹简,是白纸。白纸是海晏侯才有的东西,楚岚接过来,撕开口子,拿出信一看,一目三行。   上面是简体字,孟易川说他很想念她,也很痛惜她被颜元真玷污了,他非常想来救她,但是赵王因为赵惠公主身亡一事,怪他,他暂时被赵王扣住,脱不开身。他不能来救她,非常抱歉。既然错已铸成,颜元真宠爱她,她不如借这个机会,苟且偷生,忍辱负重,待在颜元真身边,做眼线,帮着打探消息。   楚岚懵了。孟易川什么意思,要她干脆留在颜元真身边做细作!他哪来的脸竟然敢写这封信!!   她三两下把信撕个粉碎,气的几乎将银牙咬碎,“孟易川!你个天杀的!”   颜元真见她温顺如小猫突的变凶狠的母豹,也惊异了下。待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他老神在在,“果然无毒不丈夫。”要不是立场不同,他都得夸赞海晏侯能舍得,能狠得,能忍得。   楚岚气坏了,孟易川负她在前,现在明知道她落到颜元真手上,还想着利用她,助他成大业!   做他的春秋大梦!   助什么大业,她非得毁了!   楚岚气的胸脯起伏,颜元真还火上浇油:“也罢,他既然留你在本公子身边,被本公子疼爱,那就留着吧,本公子不嫌弃你。”   前男友留言让自己从了别的男人,就算脾气再好都得炸了!   见颜元真现在还幸灾乐祸,楚岚犹如温和的水被煮的滚烫,气红脸,骂道:“疼爱你个头!留你的疼爱见鬼去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和孟易川都惹人嫌!你们男人就喜欢骗女人感情!”   颜元真立时变了脸色,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楚岚,想起王后来,忍不住回嘴讥讽:“说的好像你们女人不会骗男人感情一样。”   “可我没有骗你!”楚岚此时也不惧他,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倒是你,是个女人就要撩,撩了又不负责!说的就是你!我蠢过一次,我认栽,但是我不会再蠢了!你以后也无须用书上的手段撩拨我,因为我压根就不会上你的当。”   不待颜元真反应,气急攻心的楚岚冲出门去。   守在门外的寺人青听到屋内争执不断,震惊不知夫人和公子怎么突然吵起来了,追上前:“夫人,何事如此恼火?大公子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夫人勿要计较。”   楚岚冷笑:“他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和我何干。”   见寺人青愁眉不展,她也不想把火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深吸一口气,回屋灌了一肚子冷水,好歹冷静下来,就叫寺人青,放阿晴回来,海晏侯的细作阿昆继续留着调.教。   阿晴被寺人青教导一番,虽然气质上依旧不够文气傲气,但往日卑微之态到底改了些。   等寺人青和阿葵退下后,就剩下她和阿晴。阿晴眼里蹦出了泪,跪在地上:“奴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夫人了。”   楚岚扶她起来:“你这话怎么说,怎么好好的会见不到我?”   她一时想歪,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颜元真这个坏胚子带头,下人也不见得是好的,“难道寺人青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你差点没命了?”   阿晴赶紧摇摇头,哪里敢诬陷寺人青,解释道:“不是的,夫人不要误会,是奴以为夫人不要阿晴了。”   原来是这些日子,阿晴突然被调离楚岚这,一时彷徨不安罢了。而阿昆和她一起训练时,时不时会说阿晴各种缺点,识字不多,又笨,不懂周礼,没有特长,她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楚岚在寺人青那听说过,阿昆为了早日通过训练,以为把阿晴打倒,贬低她,让她知难而退,不和她抢她身边伺候的机会,阿昆就能胜出,回到她身边。为此没少给阿晴使绊子,要不是寺人青说阿晴得长进,长些心眼,楚岚早把阿晴接回来了。   阿昆这个细作,要不是现在还有用,不然楚岚现在就收拾了她。   如今阿晴回来了,楚岚安抚了她好一会,阿晴这才抹了泪,噗嗤一笑:“夫人待奴和从前一样,奴就知足了。”   楚岚叹了一口气,在这里,也许就只有阿晴不会伤害她、利用她吧。一万两黄金存在钱庄,她将契印给了阿晴:“这个你拿去。”   阿晴忽然收到这么一大笔钱,有些懵,一时竟是说不出话,傻傻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只觉得夫人是除了爷爷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暗暗下定决心,必忠心于夫人。   楚岚叹气:“本来该是给你爷爷羊老的,只是如今他不在了,只能给你。”楚岚劝阿晴收下后,她就安心了。   万一哪天她不在,阿晴有这一万两黄金,至少还有盼头。之后楚岚就问了阿晴认字和算账功课,知道她略有小成以后,就道:“楚国有富贾贸家,你知晓的吧。”   阿晴点头:“自是知晓。”   楚国靠地形优势,粮食多产,百姓富庶。这一富,就爱交易,商业自然发达,所以楚国商贾是最多的。   而如今比较有名的商贾里,一个是海晏侯扶持的林家,还有其他几家。其中就有贸家,贸富大叔的家族。   当初从郡守府逃向汇城,路上遇见贸富大叔,就觉得他人不错。现在她也需要和商贾合作,干脆就选贸家。   燕都正好有贸家的商铺,和专门贩奢侈品的林家,如玻璃、香皂这些士人阶层才买得起的东西不同,贸家很接地气。   楚国多余粮,贸家便从楚国买粮食、布帛、药材运到颜国,而颜国盛产盐,贸家便在这买盐,卖去别国。   楚岚誊抄了五份的玻璃、香皂、瓷器烧制方子,拿给阿晴:“你代我走一趟贸家商铺,找他们的东家说,这方子让贸家拿去用,除了林家,让贸家再给万陈谢柳四家方子。我们按照林家商铺的做法,也投干股,不多,我和阿晴你一股,然后其余都他们自得。”   林家就是凭香皂和玻璃博出位的,现在方子被其余五家同行得去了,优势大减。以前仗着海晏侯的名声和权势,有多嚣张,吃了多少,现在都得吐出来。   思及孟易川的无情,楚岚心一冷,孟易川为他的大业成魔,她就除了这魔!毁了孟易川的钱袋,在古代赚不到钱,看他拿什么到现代混。   *   献上三张方子的灰衣人绕了几圈,甩开人后,来到一处小宅子,给诸葛丘洛行礼,“回禀先生,连舟已收下方子和信件。”   诸葛丘洛正在案牍前,练简体字。   海晏侯以前经常外出,一府产业又不愿意交给赵惠公主管着,便给了她管理之权。海晏侯瞧她聪明,便教了她简体字。他人不在的时候,好看懂书,应付赵王和其他名士。   她临摹海晏侯的字这么久,与他字迹自然相近。她又有心刻意,捏造一封海晏侯的书信,自然不在话下,易如反掌。   她将练字的纸放在烛台上烧,一边对灰衣人淡笑:“你快马加鞭回邯郸,告知侯爷。我等本来要救楚氏,楚氏感怀侯爷情义,便自愿留在公子元真身边,与他为枕边人,替咱们打探消息。”   说罢,诸葛丘洛还叹气:“楚氏牺牲至此,她对侯爷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是啊。”灰衣人也唏嘘附和。 第47章 自作多情是病   楚岚自打收了孟易川那封信以后,觉得自己以前眼瞎,竟然看上他,懊恼之后就总是提不起精神,怏怏的。   冬日一不注意,就容易邪风入体,她便病了,整日浑浑噩噩的。   而颜元真那日被楚岚骂了后,就恼火地冷落她几日,要她反省思过。结果一听说她病了,犹豫了会儿,还是踏进了她的院子。   他并没有原谅她,不过是来看看她虚弱的模样,好好嘲笑她,打击她,谁要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斥责他。要不是看在她被海晏侯背叛,受了刺激,他才不会怜悯她,让着她呢。   让人都退下后,看床几上的她,满脸潮红,安静乖巧的模样,倒是顺眼不少。   颜元真心道:还是不说话更像个女人些,一开口就是牙尖嘴利的臭丫头。可惜这个臭丫头受了一点打击就病倒,太弱了。   看沉睡的她比平时气弱不少,乖巧的很,他觉得自己再出口讽刺她,是不是倚强凌弱,有点过了。   他抿了抿唇,坐了一会,最后憋出一句话:“我可没撩拨过你,你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见她沉睡着没回嘴,颜元真心里舒坦,难得看她这么乖巧听话,仿佛喝了一口美酒似的,飘乎乎地走了。   楚岚醒来之后,阿晴上前道:“夫人,你醒啦,大公子来看过夫人,刚刚才走呢。”   她一顿,上次她在气头上,为了孟易川这厮迁怒颜元真,和他争吵了几句,事后也不是没歉意的,只是她也顺道说出了心里话。   她确实不想与颜元真有何瓜葛,互相利用还行,她并不想再深入下去。上一场恋爱惨败收场,她短时日内没有精力再和别人来一段,特别是颜元真这样一沾上,想分手都难分的这种。   寺人青有心缓和夫人和公子之间的关系,甩着帕子道:“夫人,您看大公子多关心夫人你啊,回头你也给大公子送送汤,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只要一个人稍微软一软,这坎儿就过啦,又和和美美了。”   楚岚恹恹地摇头,喝了药发了汗,不想被寺人青塞一耳朵颜元真,让他下去,单独留下阿晴,问:“贸家收了玻璃香皂方子没有?”   阿晴忙点头:“收了,还欢喜地收了。”   楚岚脸色一缓。   玻璃、香皂成本低、利润高,其他商贾人家谁不眼热。不过林家为了保护制造的技术,不让别人窃取秘方,他们就按照海晏侯的建议,采取了流水线作业。   一个匠人只负责一个环节,还严令不准外露。谁外泄了不仅没了高额的例钱,全家都得罪了海晏侯,命也得没了,这些匠人自然把自己这环节的手法秘方守的死死的,谁威逼利诱都没用。   所以林家秘方至今没有传出,觊觎林家生意的人只能铩羽而归。   如今却不想,有人直接将玻璃、香皂方子送上门不说,还附带了一张林家都没有的瓷器烧制方子。   商人逐利,谁也不会把财神爷挡在门外,自是高高兴兴地请进门,与阿晴签下契约,便撂起袖子热火朝天干了起来,与林家抢生意。   阿晴拿出契约和股权书简,楚岚收起来,心里想着林家生意下跌,孟易川愁眉苦脸的模样,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颜元真听说楚岚拿方子散出去,找海晏侯的麻烦,心像是吃了蜜一样,乐滋滋的,他嘴角勾了勾:“果然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看楚岚打击报复伤害过自己的人,颜元真对待害过自己的人也是毫不手软,两人如此“臭味相投”,真是知己啊。   他仰天长叹:她都出手了,本公子岂能甘于人后。不打的海晏侯痛哭流涕,怎是他的作风。   颜元真立刻去书房往袖子里塞誊抄的竹简,去了昭华台,寻颜崇王。   颜崇王正拉着鬼谷先生谈古论今,求教见解,一听见公子元真这个孽障在殿外求见,立马拉下脸:“让他滚。”   太宦高泰“诺”了一声,转身出殿,尴尬道:“大王与鬼谷先生论事,不便见大公子,请大公子回吧。”   颜元真被冷落许多次,冷笑一声,转身出宫,转身出宫叫连舟抱来,买来的两百多婴儿,使唤寺人抱进颜从宫中。   婴儿哭声震天,一个就够让人头疼。现在两百多个婴儿歇斯底里地哭叫,简直能把死人吵活了。   躺在床上养病的颜从怒道:“来人,看看外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奴这就去看。”宫奴惊慌地刚打开门,就发现了公子元真,“大公子!”   颜元真慢慢地踏进门,对颜从不怀好意地笑:“五弟,你病好了没有。”   颜从一看见他,就想起冰凉刺骨的湖水。这些天,他去司寇府上值做的好好的,有恶毒的前任颜元真做对比,他就显出良善来,处处被人夸赞。   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刚飘飘然几日,却不想,没几日,他上值的路上就被庶民拦住。   这些庶民都是把孩子卖给颜元真,想求他买回来的人。   他们哭求他救救他们的孩子,颜从把良善当做自己的招牌,还有同僚在一边看着,他不好自打嘴巴,就花银子买回来。   他一上值去司寇府,就会被拦住,被庶民收走“买路财”,时日久了也耗不起,没想到如何完美解决,又能保留住自己的良善名声前,他干脆就装病,不出宫就不会遇见那些刁民,也就不会破财了。   只是颜元真这厮翌日就找巫医,要给自己看病。他吓得立马跳湖,让自己冻病了,这才勉强糊弄过巫医,算是过去了这一折。   他这病好不容易好了些,没想到颜元真这个灾星又来了!   颜从心中警惕:“多谢王兄关心,只是还有些不适,所以没法给王兄行礼,请王兄勿怪。”   “五弟病得这么厉害,我担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礼数不周全。”   颜元真笑,指着寺人手里哭叫的婴儿道:“你身上的病祟缠了你快一个月,实在是让我担心的很。传言婴儿哭啼能惊跑病祟,为了你身体快些痊愈,这样吧,我便留两百个婴儿守着你,让病祟能被婴儿哭啼声赶跑,你健健康康的,父王和我才会安心。”   颜从一呆,他脑仁都被这些婴儿吵得疼死,哪里想要他们留下,忙道:“不可。”   颜元真却道:“你都病了快一个月了,都没点起色,必定是巫医的医术没法治好,那就暂且试试这巫术之法。若是七七四十九日你病还未好,这两百个婴儿我就接回来。你也别嫌弃这法子,说不定有用呢,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好不好使。”   说到最后,他还强调道:“不过咱们虽是亲兄弟,但还是得明算账。四十九日以后,我再把婴儿接回来,要是少了一个,那你可得陪我银子。”   颜从暗暗吐血。公子元真这是把他这当慈幼院,让他白白养两百个婴儿四十九日,要是少了一个,还得赔钱。   赔钱也就算了,这些婴儿哭啼声音忒是燥人,听这么一会,他就想打人,要是留着婴儿四十九日,他岂不是要被气死。   “万万不可!”颜从想拒绝,颜元真却不让:“别,我瞧这些婴儿才来了这么一会,你的精神头就好了许多,脸不红气不喘,看来还是有效果的。我知道这去病祟的法子有些痛苦,但是有用就行。说不定这些婴儿将你吵的精神了,明、后日病一好,你可不就又能正常上值。小司寇一职你好好做,可不要辜负父王的期望哦,本公子看好你。”   颜元真句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让颜从一时语塞。他病要是没好,就要被两百个婴儿驱赶病祟而吵的脑仁疼。他病要是好了,他就得去面对那些卖孩子的庶民,白白掏银子。左右就是颜元真不想他舒服罢了!   颜从气得呕血,心里砍了颜元真几刀,而颜元真则是丢了两百个婴儿给他养,笑眯眯地拍手走人。   颜崇王听太宦高泰说颜元真去了颜从那,眼皮狂跳。   颜元真一肚子坏水,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他那刚回来,孝顺纯良的乖儿子。   颜崇王立刻叫人寻回颜元真,想呵斥他一顿,结果颜元真跑了,还留下一语“他已经按照父王的要求滚了,勿寻。”   “孽障!!”颜崇王气得脸皮紧绷,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太宦高泰这时弱弱道:“大公子还留下话,说——”   “他说什么了?!”颜崇王气呼呼道。   “说,”太宦高泰觉得颜崇王会更生气,小心翼翼道:“海晏侯近日有派门客,诸葛丘洛,送国书给他,愿代赵王,与我国结两国之好,战事平息,和睦共处。”   颜崇王一怔,这话信息量有些大。海晏侯送国书给那孽障?   国书如孙子兵法、齐民要术等等利国利民利基业的国之良策,五国中就他们国被海晏侯故意忽视冷落,四国发展迅猛,联手将他们国家排挤在外。   当年,海晏侯扬言是颜元真得罪了他,所以他才不来颜国,不与颜国交好。那时颜崇王就更恨颜元真这个孽障坑苦了颜国上下,对他更是冷待几分。   当然,作为一国之王,他更不待见不知天高地厚的海晏侯。   没想到短短两年过去,他一直想要的国书竟然到了颜元真手上!   “快把他给寡人找来,不来就给寡人绑来!”颜崇王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看国书,有些后悔最初怎么就让他滚了,要是早知如此,他会让颜元真留下国书再滚。   “可是,”太宦高泰垂头,身体差点没缩起来。   “可是什么?”颜崇王阴着脸。   “大公子他说,楚氏生病需要静养,他要带楚氏去外头寻个风水好的地方养一养,楚氏病未好,便不回来了,归期不定,请大王勿要寻他,莫要等待。”   该死的兔崽子,这时候竟然还摆起谱来了。颜崇王怕这兔崽子真溜了,气得低吼:“摆驾出宫!寡人亲去他府里拦他。” 第48章 吃醋   颜崇王换了便衣,乘车舆到了颜元真府邸前,可惜颜元真已经带着楚氏跑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阴着脸,回到宫中怄了好几日,与以往厌烦颜元真,巴不得他死在外边不同,现在眼巴巴地让人盯着颜元真府上,只要他一回来就立马通知他。   被人惦记的颜元真此时在偏郊庄子上,盯着匠人做工,看水车、耕犁器具改制出来的成果。   试验一番,验证有用后,就道:“冬日不便下种,让他们明年春分就用水车、牛耕来种田开荒,开荒得的粮食他们自己得,不用上交。”   管事忙应诺,颜元真又转身去看大棚蔬菜。   连舟对这抹鲜绿垂涎已久,蹲在那,掐着嫩绿新鲜的蔬菜叶,喜道:“这菜果然活了,就是废了许多碳柴,太金贵。”   颜元真看连舟如此嘴馋,笑:“喜欢就摘了送厨房吧。”   “多谢大公子赏赐。”连舟招手让下人帮着摘熟了的蔬菜,收罗一筐。   “本就是你应得的,最近你忙得脚不沾地,这次带你过来也是清闲会儿。”颜元真道。   连舟笑:“为大公子办事哪会辛苦,只要一想颜从掏钱倾家荡产的模样,一切都值了。”   颜元真也笑了:“不逼逼他,他怎么狗急跳墙,露把柄让我抓。”   连舟狗腿附和:“说来还是大公子你手段高,听说他手上是真没银两了,这几日朝大王哭穷呢。”   知道颜崇王私下对假儿子颜从那么好,又给银两,又夸颜从,他冷哼:“我倒是要看他们父慈子孝到什么时候。”   连舟看大公子一脸不悦,不想惹他不高兴,让下人将蔬菜送去厨房,转移话题,问:“大公子,是不是给夫人送一份?”   颜元真却拉下脸,斩钉截铁道:“不给。”   这几日带楚氏出来散心,楚氏倒好,对他不冷不热的,他又不好拉下脸凑近,免得再被她骂,说他撩拨人不负责。他不主动靠近楚氏,楚氏也不来找他,两人虽在一个庄子上,却是王不见王,比以前生疏许多。   颜元真仔细检讨了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太让着她,所以她才这么蹬鼻子上脸,不冷冷她,压压她的气焰,她以后还不得上天。   四野只剩下连舟和大公子之后,连舟劝道:“大公子,夫人和我家那位的脾气差不多,都是要人哄的,别看嘴上不饶人,不想亲近你,其实心里都是反着的,就巴不得大公子你多亲近亲近她。”   颜元真哼道:“笑话,本公子天潢贵胄,谁耐烦哄她。”   连舟干笑,其实这几日他旁观着,着实感觉大公子和他家那位脾气才最像才是,都是口是心非的主。   他作为大公子的狗头军师,忍不住支招:“要不大公子和映月亲近些,夫人看了吃醋,知道自己错了,就来哄大公子您了。当年我就是用这一招,让我家那位服软的。”   颜元真睃了一眼:“尽出馊主意,谁要她哄了。”不耐烦听连舟叨叨叨,又问颜崇王那边的情况。   得知,这几日天越来越寒冷,颜崇王腿疼得厉害,都没法下地。   他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如今入冬,天气阴寒,当年颜崇王在地牢待了八年,骨头受了寒,入冬或是阴雨天总会复发病,走路一瘸一拐,近几年连地都不能下了。   他心口莫名有些发堵,只能待在床上,不能下地,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颜元真淡淡道:“送国书过去给大王打发时间吧,免得不停打探我的消息,烦得要死。”   犹豫了下,又道:“顺带将治寒腿的方子,秘密送去高泰那。”   连舟连忙应是,心道:大王被腿疼折磨的形销骨立,大公子还找巫公配药,如此孝顺之人,大王却冷待,大公子真是太可怜了。   连舟忙着办公子吩咐的事,颜元真独自回了屋,就见寺人青早等多时。   必是楚氏叫他来的。唔,是不是觉得被他冷落,痛哭流涕、后悔莫及了。   他心里高傲哼哼,面上冷淡道:“青你不在楚氏身边伺候着,怎么来本公子这了?”   寺人青忙拿出一锭金子,道:“夫人说,大公子这有解酒方子,遣老奴过来拿金子换了。”   颜元真一怔,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楚氏醉酒吐真言,他让楚氏拿金子来换。   当初他想给,可惜现在他不高兴就不给了。   他慢吞吞道:“你回去告诉她,解酒方子有价无市,不卖。”说罢,还对外喊:“叫映月过来,陪本公子喝酒。”   寺人青被打发回来,空手而归,劝道:“夫人,小打小闹怡情,但是闹久了可就凉了。都这么多天,就算是闹别扭,也差不多了吧。可别被其他小妖精占了机会,不然以后有夫人您后悔的。”   楚岚倒是觉得现在不用天天看颜元真脸色,不需要被他撩拨逗弄,这种距离挺舒服的,不想改变,对寺人青的话充耳不闻。   甚至还找出颜元真送她的镶宝鹿鹤同春金簪,让阿晴送给映月,“拿去给映月,让她以后多多用心,好好伺候大公子尽兴。”   映月缠住公子元真,公子元真就不会发神经过来逗她了。   寺人青闭上嘴,可真是大王不急急死寺人啊。也罢,夫人不急,他急个甚。   映月进了燕都,就失宠了。现在大公子想起她,复宠在望,自是顺从体贴地伺候着。   收到楚氏赏赐,一惊后,又是一喜,知道楚氏未来会成主母,也不敢再和她作对。   见她都看重自己,赏赐自己,浅笑地当着公子元真的面,戴上楚氏赐的发簪,拉着案前喝酒的公子元真,撒娇道:“大公子,奴戴的好不好看?”   颜元真捏紧酒樽,冷笑:“不好看!”   映月笑脸一僵,扶着发簪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刚刚和大公子气氛挺好的,结果大公子说翻脸就翻脸,果真阴晴不定,难伺候。   映月本以为大公子对自己发脾气,又要冷落她,却不想接连几日,颜元真都留她在身边伺候,就是脸阴沉着,寒气逼人,映月被冻的不敢撒娇痴缠,本分了起来。   这次出来散心,楚岚心情平复不少,倒是颜元真攒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撒,便回了府邸,去宫里整治颜从一顿出口气。   这日,颜元真刚回来,就听说楚氏出府了,还去酒肆见大巫衡苏。   “哼,她竟然还有心情玩耍,看来真是闲得慌。”他脸一黑,当初在汇城,楚氏就给大巫献殷勤,笑得花枝乱颤。   这些日子她对自己冷冷淡淡,大巫来了,她倒是来劲了。岂有此理,差别待遇这么大,欺负他脾气好是吧。看来该给她一点教训。   颜元真磨牙想主意,此时连舟眼珠子转了转,忽的拍手:“我明白了,夫人是想大公子你吃醋。”   颜元真:“??”   “大公子这些日子宠爱映月,夫人肯定伤心吃醋,现在就接近大巫,利用他,想你吃醋啦。”   “是这样吗?”颜元真疑惑。   连舟狂点头:“当年我让我家那位吃醋,我家那位就是这么回敬我的,必是没错。”   颜元真沉吟,楚氏想让他吃醋?!那就是她也担心自己失宠,被他冷落咯。   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心情舒畅了些,暗道:让他吃醋,想得美!他才不会如她所愿,吃醋呢,哼。 第49章 打劫驸马的门客   颜元真不想上楚岚的套,去吃莫名其妙的醋,就任由楚岚去酒肆找大巫衡苏。   酒肆,白犬白舜扒着大巫养的白鹿,用尖牙磨白鹿的鹿腿。白鹿起初淡定,后来被咬疼,不耐烦就撅蹄子踢开白犬,白舜像是找到好玩具一样,又屁颠屁颠地咬上来。   楚岚扫了玩得正欢的两兽一眼,对淡定微笑的大巫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了晋国。”   “本来是要回去的,乌宝听说你要成亲,非要过来。”衡苏面皮白的透明,唇色浅淡近乎无色。   乌宝指着一盒盒贺礼,笑眯眯道:“阿楚,我们听说你要成亲,就特意赶来,这些可都是我亲手挑选的,你必会喜欢。”   楚岚有些感动,虽然说自己和颜元真是假成亲,但是在外人眼里是真的。她在这的亲朋好友中,除了孟易川那负心汉以外,就是大巫和乌宝了。   她没邀请他们,他们能来参加合婚大典,是真有心。叫阿晴进屋,收下领出去,笑:“乌宝替我选的,肯定是最好的,我怎么会不喜欢。”然后问候了衡苏的病情。   衡苏在汇城被巫公救治后,面色红润许多,但是眼下却又惨白了回去。就像是易碎的琉璃一样,怕碰着摔着,看的让人心疼。   “我无事,倒是你,”衡苏淡淡道:“公子元真不好伺候,你憔悴了些。”   楚岚笑容淡了下来,她脸色憔悴可不是因为公子元真,而是因为那该被雷劈的孟易川。不过她没法说出来,只得苦笑。   衡苏和乌宝一见,皆暗道:传言中公子元真虐待她的事是真的。   乌宝气呼呼道:“公子元真性情暴戾,阴晴反复的小人,你待在他身边岂不是很难过。要不……”他犹豫地看向大巫,有些事他这个做下人的是做不了主的。   衡苏心中了然,接上乌宝的话:“若是你想走,离开公子元真,我和乌宝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要是无地方可藏身,可随我们回晋国。”   他也怜悯楚氏的遭遇,也想把楚氏这个异数放在身边仔细盯着。   楚岚眼眶有些热,孟易川想她留下来伺候公子元真,而萍水相逢的衡苏与乌宝却想着来救她走。   她垂头抬袖喝水,遮掩住异状,再抬头就是一笑:“我们相聚,提公子元真这厮做什么。你们以前没来过燕都,这几日趁着天气好,我带你们在燕都逛逛。”   衡苏与乌宝对视一眼,在他们眼里楚岚是在强颜欢笑。不过人家婉拒了他们的相救,他们也暂时不提。   乌宝噼里啪啦地抱怨这狗天气太冷,出门玩岂不是要冷死。再是拎着手炉,夸楚岚巧思。   楚岚笑:“我们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这可不是我发明的,是我家老祖宗想出来。我也受不了这里的天气,冷的只想睡一觉就到明年开春。”   乌宝嘻嘻笑:“你倒是会做梦,我还想一觉睡醒,被窝里就有妻子。”   随意聊了一会,门外就响起敲门声,有人来报诸葛先生到了。   楚岚以为是大巫有客人到了,起身请辞:“你们见客。大巫身子不好不出门,那这些天我过来寻你们,待在房里也有很多解闷的玩意,我教你们玩叶子牌,忒容易打发时日。”   乌宝却道:“别走啊,诸葛先生是来找你的。”   楚岚一怔,“我不认识姓诸葛的人啊。”   衡苏淡淡道:“诸葛丘洛乃海晏侯最信任的门客心腹,你不知?”   “哦,海晏侯的人……”楚岚意味深长地笑:“我差点忘记大巫和海晏侯交情不错。”孟易川的剑客师傅是大巫衡苏的叔父,孟易川还给大巫讲西游记。   乌宝还记恨海晏侯在大巫身边安插人,行刺公子元真的事,嘴快道:“一般一般,我们和你更熟。”   衡苏心思玲珑,看了楚岚一眼,“诸葛丘洛求到我面前,想避开公子元真的耳目,和你见一面。你是海晏侯的族妹,我以为你会想见她,就应了下来。若是你不愿,便打发走吧。”   “见,为何不见。”她倒是想听听看孟易川的人找她,又想说什么话恶心她。   诸葛丘洛就在隔壁房间等着,楚岚进去后,诸葛丘洛站起身给她行礼,顺带仔细瞧楚氏容貌。果然艳压群芳,国色天香。   若是她留在海晏侯身边,抓住侯爷的心,以后她有何机会。   一时庆幸自己出招对了,将楚氏留在公子元真身边,一除掉她这个对手;   二完成侯爷的交待,楚氏甘愿留在公子元真身边,她无须再救了;   三是她成了棋子,若是成功,她就多了一个细作眼线,若是失败,丢的也是楚氏的性命,也算借公子元真的手除去她。   “丘洛见过夫人,”诸葛丘洛掩去目中精光,开始说海晏侯失去她以后,如何失魂落魄,痛心疾首,恨不得立马跑过来救她离开。   楚岚坐在上首无动于衷,平静地打量诸葛丘洛一眼。诸葛丘洛与孟易川也有绯闻,只是容貌挺普通的,若是穿女装打扮一番,可能还尚可,穿着男装却是毫无特色。   她懒得去想诸葛丘洛与孟易川关系如何,有没有逾越,她开门见山道:“好了,侯爷这次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她想看看,孟易川这人下线在哪里,还能恶心她到什么地步。   诸葛丘洛也干脆:“侯爷的真心话都在书信中,由连舟带给了夫人。今儿前来,主要是因为公子元真的离间计,希望夫人帮侯爷破解,不要给侯爷带来麻烦。”   孟易川的真心话在书信里,楚岚眼里闪过厌恶:“公子元真出的离间计?你说明白点,我听得有些糊涂。公子元真出了什么离间计,我可是一点都没听说。”   诸葛丘洛一直认为,老天爷是公平的。女人越漂亮,就越无脑。她不漂亮,所以老天爷补偿她聪慧和运气。   现在公子元真出招了,楚氏半点没察觉出来,就觉得她蠢。诸葛丘洛心里嘲讽,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公子元真向颜崇王献国书,夫人该听说了吧。”   “献国书?”楚岚皱眉,这些天她和颜元真互相不搭理,也不怎么听他的消息,倒是没听说过。   诸葛丘洛责怪地看了楚岚一眼,细细分析起来:“这也要怪夫人,夫人明知道侯爷恨公子元真,你怎么能将国书给他。公子元真献上书,却没说实话,反而赖在侯爷身上,说是侯爷给他的,往外传他们的关系很好。   他们才刚打了瓶口破一役,转眼两人就这么好,赵王会怎么想咱们侯爷。侯爷这次一战,明明能围困死公子元真,却一直不进攻。最后害死了赵惠公主,还失去了两座城池。   朝上不少人对咱们侯爷颇有微词,要是公子元真与海晏侯交好的消息传回国内,肯定有不少人以为咱们侯爷给公子元真放水,牺牲百万将士,故意放走公子元真,糊弄赵王。   这样一来,赵王哪里还敢信任咱们侯爷。夫人,这是公子元真的离间计,让我们侯爷失去赵王的信任。”   楚岚沉吟,孟易川的权力是赵王给的,赵王要是不喜欢孟易川了,孟易川侯爷之位还怎么做。   没想到颜元真又坑了孟易川一把。她忍住笑,问诸葛丘洛:“哦,既然孟易川有危险,那我们该怎么办?”   诸葛丘洛又给她一礼:“这也是某今天来找夫人的原因,我们得趁消息还没传回国,就破坏公子元真的谣言,不然侯爷会很危险。”   诸葛丘洛明显是有备而来,楚岚勾她说下去,顺其自然地问道:“看来你想到解决方法了。”   “是的,夫人可以在燕都多结实名士,告诉他们,国书是你的嫁妆,与侯爷无关。名士是不会被公子元真这小人的流言给欺骗的,必会相信夫人。   赵王虽然会恼怒国书落到颜崇王手上,侯爷的族人又与公子元真成亲,但是外面的人都知晓,夫人是被公子元真强迫抢来的,夫人你心里并不愿意嫁给公子元真。赵王就不会相信侯爷有叛国之心,侯爷也就安全了。”   诸葛丘洛侃侃而谈,看起来确实聪慧。这样的人帮助孟易川,还真不是好事,除掉以绝后患。   楚岚摇头拒绝:“不行。”   诸葛丘洛急了:“为什么,夫人只有这么做,才能帮侯爷啊。”   楚岚冷哼,她干嘛帮孟易川,“我不会帮的。”   诸葛丘洛惊呆,“夫人,侯爷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不帮他。我知道你流落异乡,被公子元真欺凌,你心里难受,但是侯爷何尝不悲痛,我都看他为你伤心落泪。侯爷那么爱你,你不帮侯爷,你对得起侯爷的一片真心吗。”   楚岚冷笑:“如果他真爱我,又怎么会让我从了公子元真。他连这种话也能说出口,还要我为他尽心卖力,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他这种真心我不要,你想要你拿去。”   见楚岚心有怨恨,诸葛丘洛义愤填膺道:“可是,侯爷也是无奈,你也要体谅侯爷现在的处境,不是他不来救你,他买通连舟,花了十万两黄金,付出三张方子,这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说这些想先让楚岚愧疚,瞧楚岚脸色不变,临时又缓和了质问的语气,“夫人若是帮了侯爷这个忙,替他摆平流言,夫人的功劳侯爷自会铭记于心。等往后公子元真一死,侯爷自会风风光光接回夫人,娶夫人为妻。”   楚岚被不停想说服的诸葛丘洛逗得一笑,耍人耍的也够了,她笑:“诸葛丘洛,你认为我留在他身边卧薪尝胆,一心为侯爷打探消息,很光荣很伟大吗?”   “那当然,”诸葛丘洛以为楚岚动心了,立马笑着夸她好几句,再道:“能为侯爷鞠躬尽瘁,可是天大的一份殊荣。”   楚岚幽幽地看着诸葛丘洛,忽的朝着她微笑:“那我将这份殊荣转给你如何?”   “什么?”诸葛丘洛皱眉,总觉得楚氏的反应不对劲。   楚岚一笑,将颜元真送给她的贴身婢女阿葵喊进来。阿葵长相一般,不过身手不错,是颜元真派来保护她的。   “将诸葛丘洛抓起来。”   阿葵立即遵照夫人的命令,抓手无寸铁的诸葛丘洛。诸葛丘洛虽然聪明,但是武力不行,很快就被阿葵绑的实实的,压在楚岚脚跟前。   “你要做什么?!”诸葛丘洛懵了,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楚岚起身,准备回府,便自己穿上大氅,一边打结一边道:“孟易川不是让我做他的细作么,那我就送你一个情报,非常重要的情报。”   诸葛丘洛似有所感,脸色一变,眼神剧烈变化。   楚岚歪头直视她,一字一句道:“在济城的时候,我就和公子元真联手,要一起对付海晏侯。”   诸葛丘洛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疯了!!你和公子元真联手,你不要命了!他是小人!!你和他合作就是找死!还有侯爷,你对得起侯爷吗……”   楚岚听她说自己对不起孟易川,无语了。   “阿葵,堵住她的嘴,吵死了。”等阿葵用绳子堵住她的嘴,楚岚勾起唇角,一双水眸炯亮地要发光。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如何,只是要把你送给公子元真做姬妾,我经历过的一切你都承受一遍。受他虐待,被他逼吃人肉……”   她将传言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一遍,看到诸葛丘洛肝胆俱裂的表情,她笑得妖艳诡秘:“你不是说,能在他身边做细作很光荣,那你就好好做,为海晏侯争光。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也想一睡到明年春天~ 第50章 烂桃花   诸葛丘洛一听自己要被公子元真折磨,惊恐地剧烈“呜呜呜”挣扎。阿葵直接打晕诸葛丘洛,听夫人的命令,扛她回府。   寺人青迎上来,朝楚岚行礼后,奇怪地看着晕过去的诸葛丘洛,“夫人你怎么抬回一个女人,她是谁?”   “是我送给大公子的姬妾,你去大公子那通禀一声,再给她寻个屋住下。”楚岚抱紧和暖炉似温暖的白舜,留下一句话就进了暖屋。   寺人青站在原地惊诧了会儿,还没见过给自己夫君送女人的夫人,夫人真大度……   颜元真得到消息后,猛地看向连舟:“她怎么会主动送女人给本公子,这像吃醋的人干的事吗?”吃醋的人巴不得把别的女人赶走,哪会又送人呢。   “……”连舟讪讪:“可能、可能夫人是想用美姬打压映月受宠,夫人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哦,是这样吗?”颜元真疑惑。   “应是。”连舟痛惜自己一身才华浪费在后院女人争斗中,对不起列祖列宗,忙道外头有事,溜了。   颜元真在屋内来回踱步,琢磨不透楚岚的用意,好奇之下去看她带回的美姬长得如何美艳,能胜过映月。   当看见昏厥的女姬面貌普通,身板和脚底下的路一样平坦,颜元真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气冲冲地进了楚岚的屋,“那就是你送给本公子的姬妾,比你还丑,你纯粹就是恶心本公子。”   见大公子脸黑如锅底,煞气十足,众奴仆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哆嗦着身子。   楚岚正拿着梳篦给白舜梳毛,无视发火的公子元真,对阿晴、阿葵和寺人青道:“你们出去吧,我和大公子要秉烛夜谈。”   “诺。”众奴屈身退出,颜元真阴着脸坐下,“秉烛夜谈,本公子何时说要留下了?”   “待我说完要事,大公子再走也不迟。”楚岚揉了揉白舜的脑袋,对颜元真笑:“今儿我可是得了一功,大公子可得想好怎么奖赏我才是。”   见楚岚对自己和颜悦色,没有冷言冷语,颜元真暗道这些日子冷落她,还是颇见效果的。他气消了些,端着架子冷哼道:“本公子可没看见你有什么功劳,倒是你献丑女与我,该罚。”   楚岚听说颜元真出了离间计,坑了孟易川一把,心中畅快,好感顿生不少,也就不计较颜元真嘴贱,心平气和地笑:“大公子可知那女子是谁?”   颜元真头一昂:“本公子不需要知道丑女的名讳。”   “……”楚岚被他的反应逗乐,促狭地还真不说诸葛丘洛的名字,笑:“大公子不想知道她的名讳,那我就不说。只不过,她是海晏侯的人。今儿求到大巫那,来见我,我就把她抓回来,送给大公子。”   颜元真一怔,海晏侯的人,其貌不扬的女子,还认识大巫……   “她是诸葛丘洛?”   楚岚点点头:“她自称是,这次我们虽然没诱捕海晏侯上钩,却也捞到条小鱼,也不亏了。”   颜元真笑了,诸葛丘洛可是海晏侯的心腹,抓到她,海晏侯还不得心痛。   他叫回连舟,让连舟去认人,连舟确实是诸葛丘洛以后,颜元真对楚岚大笑:“她可是小狐狸,给海晏侯出了不少主意。她现在落到我手上,海晏侯知道后一定会气死!”笑完,就给了楚岚赏赐,便去收拾诸葛丘洛。   诸葛丘洛是海晏侯的心腹,替他办了不少事。颜元真让人拷问她,问出真质子的下落后,就派人去赵国救出。   嵇剑负责刑讯,此时犹豫地回禀:“诸葛丘洛坦白给夫人的信是她捏造,不是海晏侯写的,此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颜元真沉下脸,“你说夫人知道会如何?”   “人心难测,属下不知。”嵇剑挠头,信的内容他也从诸葛丘洛嘴里听个大概,知道海晏侯并没有那么狠心,想夫人留在公子身边做细作。夫人知晓真相后,该不会伤心欲绝。只是以大公子的心思,不告诉夫人才有利,夫人就会对海晏侯恨之入骨,甘心为公子驱使。   颜元真淡淡道:“她知晓,会恨海晏侯绝情,不知晓也是恨,没什么差别,那就不告诉她,免得多生事端。这事你藏在肚子里,往后莫要再提。”   嵇剑忙应诺,颜元真出了阴暗的囚室,回屋换下沾上血的袍衣,浑身干干净净,闻不出一点血腥气才作罢。   听连舟说楚岚这几日去大巫那去的频繁,他心口一堵:“她怎么不干脆住那得了,还回来作甚。”   连舟垂头,腹诽: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可不就像他家那位的幽怨口气,他老出门在外不回家蹲着,常数落抱怨的话么。   那大公子成怨妇了?连舟恶寒,忙道:“大公子要是不喜夫人过去,直接将夫人禁足就是。”   “我怎么不喜她过去了,”颜元真气道:“本公子是生气,我为报复海晏侯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她倒好,出门吃喝玩乐去了。”   这般想下去他还真恼了。没小司寇一职,军中要务也转交出去了,此时他无事可做,又被楚岚搅得心气不顺,便阴着脸上官舍找茬。   楚岚与大巫、乌宝他们正打叶子牌打发时间,颜元真一踏进门,阴阳怪气道:“大巫来了燕都,住在官舍实在委屈,何不进本公子府邸小住,容我等扫榻相迎,好好招待。”   见颜元真来找大巫,楚岚以为没自己的事,默默洗牌。   乌宝给颜元真行礼,还记恨在汇城,颜元真害大巫坐牢之事,顺便挖苦道:“多谢公子盛情,只是你府上地牢苦寒,大巫身骨弱,受不住,不敢住。”   “乌宝。”衡苏喊乌宝一声,让他住嘴,然后看向颜元真,淡淡道:“颜崇王的人已来过,邀我进宫住下,就不劳烦元真公子款待。”   颜元真脸色一缓,只要楚岚不进宫,衡苏这身子在这天气不会常出来走动,他们相见也难。   他心情一好,就没再阴阳怪气,坐下来学怎么玩叶子牌,然后他上桌,专挑楚岚上游坐,玩了几圈就精了,次次不给楚岚想吃的牌,就是要楚岚输。   又一次赢了,颜元真朝她微笑:“你手气怎么这么烂,回府折柳枝扫扫,去去晦气。”   “……”确实有晦气,颜元真就是!楚岚指甲抠着膝盖,抓着白舜的爪子,特别想挠上去。   打叶子牌老被人抢牌,实在是让人恼火,楚岚当着大巫和乌宝的面,不好开口质问颜元真今日又发什么疯,只能压下心火,皮笑肉不笑地与大巫衡苏、乌宝道别。   一回府,她就不顾忌了:“打叶子牌的时候,你怎么老针对我!”   颜元真轻笑:“你自己手气差,这也能怪我。多去拜拜神,看自己得罪哪路神仙。”说罢,就甩袖走人,留楚岚在原地差点没气疯。   连续几日,楚岚去官舍找大巫与乌宝,颜元真都会跟着去,打叶子牌也专门盯着楚岚,要她输。要不是没赌银钱,不然楚岚就要把十万两都输光了!   待颜元真还无耻地送来几枝柳枝,让她摘露扫柳去晦气,如此嚣张猖狂,气的楚岚想拿柳枝抽死他!   “颜元真!!啊啊啊!”楚岚回屋后气得锤床榻,恨得咬牙切齿。他就不能给她几日安生日子吗,就要把她气死是不是。   阿晴嘴笨,不知如何安慰,只会摸着夫人的背给她顺气。   倒是寺人青火眼金睛,察觉出猫腻来,他拿着帕子捂嘴嘿嘿打趣:“夫人,老奴看啊,大公子这是吃醋了。夫人您老是与大巫亲近,大公子看不过罢了。只是大公子这人一向腼腆,不好直言,所以才绕了这么大的弯,只要夫人不去大巫那,大公子自不会再气你了。”   颜元真吃醋?楚岚咬唇,坐在妆奁前蹙眉。   铜镜中的自己芙蓉玉面,满头精致钗环,额间珠玉相撞撞出清脆的清音。   她捻了一股乌鸦色青丝,揪着发尾恼怒地想,自己还表现的不够冷淡吗。在现代,只要冷一冷追求者,大多追求者就会知难而退,不会再凑上来找不自在。   颜元真就不能学着点。   试问怎么解决烂桃花?   她幽幽地想,待春夏一过,冬日来临,烂桃花自己就谢了。   不过是时间就能冲刷解决掉的问题,她一走,烂桃花就谢了,她何须操心。   翌日,她没再去官舍找大巫,径直去颜元真那。   颜元真一大早练完剑,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志得意满地要和楚岚去官舍秀恩爱。   却听楚岚垂头道:“我好像喜欢大巫了。”   他脸一黑:“一大早的没睡醒么,你是我明年要娶进门的妻子,你和我说你喜欢大巫?”   四下无人,楚岚轻轻道:“我们又不是真成亲,原先是想诱捕海晏侯上门的,才假成亲,只是没有成功,成亲不成亲倒是没必要了,要不取消吧。”   颜元真冷笑:“六礼都送去赵国海晏侯府了,世人谁不知晓你我要做夫妻,亲事取消,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本公子。你要喜欢谁,那是你的事,成亲必如约进行。”   他心口发堵,不想见面前女人的脸,他倏地转身:“成亲后你要走要留,随你的便,但是成亲前就乖乖地别乱跑,至少成亲前,不要再见大巫了,免得你们私奔,丢本公子的脸。”   楚岚先听成亲后能走,松了一口气,再听他不让自己和大巫见面,立马道:“不行。”   颜元真阴沉地笑:“舍不得心爱的情郎了?”   楚岚顿了一下,缓缓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想让大巫帮忙,帮我对付孟易川。”   颜元真忍不住讽刺:“哦,原来谁能对付海晏侯,你就能喜欢谁么。眼看海晏侯没上钩,我这没用了,就掉头奔入大巫的怀抱。”   楚岚皱眉,忽略他的冷言冷语,继续说自己对付孟易川的计划。她这些日子除了和大巫、乌宝叙旧,想起大巫与海晏侯九弯十八拐的关系,就琢磨出这个计划。   她道:“孟易川身边的剑客佘珺是晋国人,也是大巫衡苏叔父的高徒。我应该能说服他们,让他们用剑客佘珺抓住孟易川。”   颜元真猛然大笑,像是听到笑话一样,“你怎么可能说服他们这些老古板,大巫一族向来不理几国之争,置身事外,不会插手纷乱。你根本就不可能说服他们。”   “若是我有办法救他们一族的天疾呢,他们要是帮我,我就带他回族里。”她可以带衡苏去现代治心脏病,医疗条件比这好太多,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说正事的时候,颜元真就会暂时忽略之前的无意争吵,他思忖了片刻,又摇头:“没有用的,就是你能救也没用,大巫就是死,也不会出手,命令剑客佘珺抓海晏侯。”   “为什么?”楚岚疑惑。   颜元真冷笑:“这是他们的祖训,不可乱搀和政事。虽然我们和海晏侯是私人恩怨,但身份不同,还是会牵扯到政事上,大巫敢管,他族人第一个不饶他。”   说到此,他忽的诡异一笑,他本来不想让她见大巫的,现在却敢放了。   他哼笑:“也罢,今日你便去见大巫,将你的计划托盘而出,看他愿不愿意。你大胆曝光我们假成亲也好,真成亲也罢,大巫一个字都不会说给海晏侯听。”   楚岚见颜元真信誓旦旦,她半信半疑,不过还是想试试看。   两人坐上车舆,因为之前的争执,一路相对无言。   一到官舍,楚岚憋不住了。   她拿大巫当挡箭牌,挡颜元真这个烂桃花,内心对两人都挺愧疚的。   对颜元真是她骗了人,有些歉疚,而大巫是不小心被牵连,她心里抱歉几声,然后也担心颜元真在大巫面前说破,惹的尴尬,给大巫找麻烦。   她小声拜托颜元真:“我只是暗恋大巫,大巫还不知情,我暂时不想让他困扰,我拿你当朋友,所以你别告诉他好吗。”   被发朋友卡的颜元真臭着脸:“本公子才不关心你们俩的事。”   楚岚知道他言出必行,这下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晚饭后再码一章,22点前发吧,天冷手速龟速…… 第51章 预知   大巫衡苏向来早起早睡,楚岚和颜元真来时,他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单人下木狐狸围棋。   乌宝玩叶子牌玩的入迷,兴奋地铺好了叶子牌,见到他们就笑嘻嘻道:“四缺二,就等你们来了,快坐下快坐下。”   “今日我想单独和大巫商谈,阿晴代我与你们戏叶子牌。”楚岚歉意地对乌宝说完,就向衡苏行礼:“ 不知大巫眼下方便吗?”   “好。”衡苏淡定如斯,颔首后起身去了他下榻的客房。   楚岚小步跟上去,经过颜元真身边的时候,就听见他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她瞧过来时,他支着下颌,看着金叶子牌,仿佛刚才发声的人不是他。   她收回目光,心里轻轻叹口气,紧了紧大氅,跟随衡苏进屋。   屋内陶罐热着药汤,鼻尖尽是浓浓的药味。衡苏坐在案前,请楚岚坐下,并没有开口,等着楚岚先说。   楚岚一贯开门见山:“今日我是想找大巫帮忙。”   衡苏眨了下眼,黑长睫毛后的双目干净透彻,他淡笑:“阿楚但说无妨。”   “此事与赵国海晏侯有关。”楚岚反问:“大巫认为海晏侯如何?”   衡苏高深莫测道:“有人说他好,有人说他不好。”   “公子元真告诉我,他已告知大巫你,在汇城陷你于不义,安插刺杀公子元真之人就是海晏侯。以他这等小人行径,至少在我眼里他就不是好人。他对大巫乃不义,对我则是辜负。”   “海晏侯辜负你,这从何说起?”衡苏微微蹙眉:“你们可是一族之人,本该互相扶持才对。”   楚岚苦笑,简单解释又徐徐道:“我虽与海晏侯是一族,但是我本与他有婚约,但他负我在前,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另娶了赵惠公主。娶妻生子之后,也没有和我坦白,想和我继续成亲。   如今我已知他非真心娶我,我本想离开,成全他,但是他不肯,让我滞留在这,不能回家,甚至还要我从了公子元真,给他做耳目,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厚脸皮的下作之人。”   衡苏迅速消化后,惊讶了,“海晏侯竟然作出这种事?!你说你是被赵惠打晕绑过来的?”   楚岚点头,“我今天来就是想大巫能帮我一个忙,我要回家需要海晏侯带路,但是海晏侯一直不肯带我回去,我只能出下策。”   她将利用剑客佘珺抓住海晏侯的计划说出,希冀地看着衡苏:“请大巫帮我抓住海晏侯就可以。我不会伤害他的性命,只是要他带我回去。”   衡苏摇摇头:“大巫一族族规禁止我参与你们的事,阿楚,我帮不了你。”   见衡苏与颜元真说的一样,不愿介入,有些失望。她低声道:“如果我有办法治好你天疾之症,你愿不愿意破例助我?”   衡苏还是淡定地摇头:“不行。”   楚岚气馁,不过事先被颜元真打击过,所以被拒绝后,心情虽失落,但不至于绝望。   她强笑:“其实我也不想用治病来威胁你帮我,在我心里,你和乌宝都是我朋友,我见你病的如此严重,心里也不好受,其实你不帮我,我本来也想着,等我能回去,我一定会带你回去治病。”   衡苏眼神闪了闪,仔细盯着楚岚看,沉默不语。   楚岚笑:“大巫是好人,好人得长命才对嘛。”   她确实有这么想过,大巫衡苏曾经不把她当朋友,赏赐珍珠给她。她当时确实很生气,但是后来回头想想,这就是他们的阶级观念,而且她当时冒用小贵族的身份,见到大巫本就是好运,被大巫青睐就是福气。   只不过是她自己格格不入而已,现在待久了倒能理解大巫,与他的芥蒂早消了。   反而大巫当初那么帮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足以见他品行不错。像他这般灵气人,福泽却少,会早逝。多让人心痛啊。   反正带颜元真一个回去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反正他们在古代如何风云雄起,到了现代警察叔叔面前,都得乖乖的,不怕他们造反侵略。他们反要担心现代人侵略他们才对。   楚岚没有说服衡苏,起身欲要离开,刚转身就听背后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你为了报复海晏侯,所以与公子元真联手了。”   衡苏的语气不是疑问,而像是平常地陈述一件事实。   楚岚不奇怪他为何猜得出,这几日颜元真一直和他们一起戏叶子牌,衡苏他们肯定看得出颜元真和她的关系肯定不如传言中那般恶劣。   再是她在大巫的地盘上抓走诸葛丘洛,衡苏必定也肯定对她有所怀疑。   “是,我和公子元真联手了。”楚岚干脆利落道,反正她都要和海晏侯撕破脸,就算被海晏侯得知,她也无所惧。   衡苏蹙眉,咳嗽了一声,终究怜惜楚岚,又感怀她愿无条件带自己治疗。他犹豫了下,虚弱道:“你们会失败的,公子元真两年内会过世,而海晏侯活至古稀,儿孙满堂。”   楚岚猛地回头,张开嘴震惊地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颜元真快死了,而孟易川那混蛋会长命百岁!   “这……不可能!”楚岚急急走向衡苏:“颜元真会死?他那么年轻,好好的怎么会死?”   就像是知道自己朋友得了绝症,活不到两年那种震惊。   衡苏叹气,楚岚是个异数,他不好说太多,怕她干涉过多,改变命数。到时候越来越乱,大巫一族的“预知”就会被人以为失效,或者错误了。   他没解释,而是劝楚岚:“你与公子元真联手对付海晏侯,但是公子元真英年早逝,海晏侯却活的好好的,这就说你们一定会失败。我劝你在公子元真这,及早脱身,至于如何归家,你不妨先同我离开去晋国,再慢慢打算。”   衡苏说了这么多,也累了,挥手让她走:“你下不了决心,回去好好想想吧。反正这一段时日我都在燕都,想通了就来找我。”   楚岚脚步迟缓,神思不属地出门。不知什么时候就侯在门外的乌宝开门进去伺候衡苏。   颜元真抱臂靠在墙上,见到她就是冷笑,凑近嘲讽道:“你喜欢的大巫答应帮你了吗?”   楚岚咬唇,看着面前活生生、趾高气昂又特别欠揍的男人,他两年内会死?搞笑吧。   颜元真见她一脸被打击的模样,又欠揍地笑眯眯道:“看来,能帮你对付海晏侯的只有本公子,想利用本公子,那就记得讨我欢心,知道么?” 第52章 一年房事   因为利用了他,所以要讨他欢心?想的美。   楚岚冷笑:“说起来,我们好像是互相利用吧。对付那人,你不也利用我了么,既然利用人就要讨人欢心,那你怎么不讨我欢心?”   颜元真语塞。   楚岚看他被噎的说不出话,心情放松了些,微微得意。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这话果真不假。   “当然,我也不需要你讨我欢心,你能不气我,我们相安无事,不找对方的茬,我就谢天谢地了。”她随意说了句,就裹紧大氅,往官舍外走。   上了车舆,刚坐好,颜元真就跟上来,与她不远不近地坐着,他接着刚才的话,说:“古来都是女子讨好男子,哪有男子讨好女子的,所以你可以讨好本公子,本公子无须讨好你。”   楚岚深吸一口气,感觉和他相处以后,她这个动作越来越频繁。她努力平息怒气,冷淡道:“也许这是你们这的规矩,但在我们那,男子讨好女子多的是。”   颜元真挑眉:“这么奇怪……”犹豫了下,又问:“是怎么讨好的?”   “你又不需要讨好女子,知道这个做甚。”   颜元真挑起车竹帘,看向外面:“连舟家里有河东狮,让他学了去,免得日日被提耳念叨个不休。”   “你连下属的家事都管?”楚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咳,”颜元真不耐烦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我还不爱听呢。”   “那正好不用浪费口舌,我不说,你就不用听。”楚岚顺嘴说完,又道:“你可知大巫和我说了什么?”   颜元真一听见“大巫”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就浑身不得劲。他靠着车壁,笑得很奇怪,好似风云欲来:“说什么了,难道要带你私奔?”   楚岚:“……”大巫衡苏确实想要救她离开……从某种意义上,颜元真还真猜着了。   不过她并不想告诉颜元真,她现在还没想好以后的去处。就如大巫所说,她得想清楚再决定。   她斟酌着说:“大巫说海晏侯会年至古稀,子孙满堂,说我们联手可能斗不过他。”   “他真这么说?”   楚岚点头,“我希望海晏侯倒霉,哪里会说他的吉祥话。”   颜元真面色一沉,眸光凛冽:“大巫还说了什么?”   楚岚没有吐露颜元真寿数,“除此之外,大巫再没说其他。”   颜元真思忖了会,大巫的话确实在他心头上挂上秤砣,沉甸甸的,只是他非要找回颜值不可,所以让他什么都不做,放弃抓海晏侯,是不可能的。   “只是说他能活成老头子,又没说我们没抓住他,问出我阿弟的下落。你不是本就不想要海晏侯的命么,他要是运气好,活至古稀有何奇怪。”   楚岚也希望如此,她微微蹙眉:“大巫的话就这么准吗?”   “准的,”颜元真点头:“你可听说过晋国晋景公如何驾崩的?”   楚岚摇头。   “十五年前,前任大巫说晋景公吃不上来年的新麦子,次年麦熟,晋景公刚吃了新麦子做的麦饭,腹胀去如厕,最后溺毙。”   楚岚惊愕,一国君主竟然掉进粪坑死了!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颜元真又说了几个例子,无一不是表明大巫一族卜问能力很强。因为其能力,不少王公贵族对大巫一族暗地里很觊觎的。毕竟有一个对未来什么都知晓的人辅佐,建功立业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过有传言大巫一族有祖传的巫术,能咒死人,所以很多王公贵族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对大巫一族动手脚,生怕死于非命。   比如晋景公之死,他溺毙粪坑着实奇葩。   晋国王公贵族私下就认为是前任大巫给他下的巫咒害死的。当年晋景公处处与大巫一族作对,前任大巫早有除去他之心,所以咒杀晋景公,用他的命,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王公贵族。   颜元真谈晋国旧事,就是要吓唬楚岚:“大巫一族敬着就可以,无事别去招惹,小心你惹大巫不高兴,大巫咒杀了你。”   说罢就盯着她看,希望她从此吓得见大巫就跑。   楚岚受现代教育,大巫能预知未来的事,她半信半疑,而隔空咒杀,就更觉得是无稽之谈。   “衡苏人那么好,才不会害我呢。”楚岚可不相信那般干净人手上会沾满血腥。   颜元真冷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口蜜腹剑的人多了去了,人前甜言蜜语,人后心如蛇蝎。大巫给你点好脸色,说些好话,你就没警惕心了?愚蠢至极。”   楚岚总是会被他拱起心火旺盛,想到衡苏还好心地想救她走,更加不想听颜元真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她咬唇怒道:“那按照你的逻辑,别人给你好脸色,说好话,要防备着,难不成你就想别人给你一张臭脸,恶言恶语,才是好人吗?你这是找虐,要不要我也天天对你摆张臭脸,天天骂你。”   颜元真也怒了,还想斗嘴,忽的一顿,笑了,很是自得:“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好人啊。别看本公子老是给你脸色看,老是斥责你,其实我是为你好,以后你要好好体会体会本公子的良苦用心。”   “……”楚岚扶额,好心累。阖目再不搭理他,不想和冷场王、注孤生颜元真再说话了。   回到府邸后,颜元真拉不下脸去楚岚屋里坐,就掉头去门馆挑拣门客。   楚岚没他在眼前碍事,乐得他走,带着阿晴、阿葵回屋。   屋外松树苍葱,寒冷刺骨,进屋后全身暖和许多,错金螭兽香炉的沉香味扑鼻。阿晴替她解开大氅后,就挂在碳炉边烘热。   “夫人回来了。”寺人青将白舜抱给夫人,笑:“夫人今儿回来的怎么比平日要早?”   “大巫身体不适,歇了,我和大公子便回了。”她顺口回了,寺人青将留守在家的白舜打扮得和小公主一样可爱,她抱着白舜摸了摸他的白毛:“白舜今日乖不乖?”   寺人青笑:“就没见过比他更乖的宠物了,还有灵性,奴让他蹲下就蹲下,让他起就起,忒是听话。”   楚岚笑,当初教导白舜可是花了很大功夫的,自然养得好。   她在碳炉边坐下,问寺人青:“大巫的话真的一向很准吗?”   寺人青忙点头,也和颜元真一样巴拉巴拉说大巫一族的丰功伟绩。   她听着听着,瞅着铜盆里窜起的小火苗,幽幽出神。   大巫衡苏说颜元真活不过两年,看他中气十足、活蹦乱跳,不像是身体有疾,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会早死。   不过瞧他怼天怼地,看谁不爽就要搞别人一下,惹人嫌的本事愈发长进,说不定就是有人看不惯他,就下了杀手。   还有,这里会打仗,颜元真上阵牺牲,也不奇怪。   她这时有些遗憾没去问大巫,颜元真是什么死法。只是出现这个念头,她又觉得自己何必多管。她和颜元真什么关系,有时被他气得肺都炸了,恨不得他被炸飞永远消失。   她幽幽叹气,问寺人青和阿晴:“若是你们认识的人两年内会死,你们会做什么?”   阿晴吓了一跳,“夫人,谁会死啊?”   寺人青想起夫人刚问大巫的话值不值当信,猜道:“莫不是夫人听大巫说有人两年内会死?”   楚岚犹豫了下,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挺讨厌的。”   寺人青和阿晴立马追问那人是谁,他们知道是谁,才好帮着拿主意。   楚岚摇头不语,说出来真怕他们吓死。   寺人青最后只能道:“好人就提醒他,坏人就让他死了算了,就当老天爷给夫人出气。”   楚岚暗想,颜元真好不过衡苏,算不上好人,坏不过孟易川,又算不上坏人。哎,是要提醒他,还是不提醒……   “阿晴,给我摘朵花来。”她怅然道。   阿晴应了一声,“府上有不少花呢,夫人是要仙客来,还是冬青、垂丝海棠、凌霄……”   没报完花名,楚岚就打断:“随便,要花瓣多的。”   世上“随便”是最难伺候的。   阿晴只好每样都摘来些,捧到夫人面前,“夫人,花很香呢,熏得屋里也好闻多了……”   只是她突然愕然,惊诧地看着夫人辣手摧花,揪着花瓣道:“说,不说,说,不说……”   楚岚揪完所有花朵的花瓣后,最后卜出了“不说”。   她满腹心事囫囵睡下,醒了后也还想着这事。最后她败给自己的良心,说与颜元真听算了。   说完苦恼的就只会是他,他会去想自己为何会两年内死,会如何死,谁还害他。   与她再无关了。   想通后,楚岚吃了早食,就让寺人青去问大公子在何处。   知晓颜元真一大早去了门馆,调.教门客未归,就一直等着。待听说他回府后,就抱着白舜去寻他。   半道在廊庭截住他,楚岚抿唇:“我有事要和你说。”   颜元真不知是让人谁倒霉了,一直笑着,见到楚岚,随口道:“哟,是来讨好本公子么。”   楚岚郁闷了,觉得他八成是死于嘴贱。   “你不听就算了。”她明明是摒弃前嫌,来做好人好事的,没得到雷锋奖章就够委屈,凭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受气。   又不是受气包,她气哄哄地转身欲走,颜元真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发尾,“莫走,我正好有事找你,跟本公子去书房。”   楚岚气恼道:“你说就说,不要扯我头发!”   颜元真不应,修长的手指还绕了她发丝几圈,轻笑:“你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发丝撩人,不摸你发丝,难道摸你不成?”   楚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扯回头发,怒道:“你的正事难道是朝我撒气,逗我玩么,那恕本姑娘不奉陪!”   颜元真笑眯眯道:“是海晏侯的事哦,门馆那群不成器的家伙还算给本公子提了醒,令本公子茅塞顿开,想出了隔空打牛一计。乖,随我进书房相商。”说罢转身引路。   楚岚见是打击报复孟易川,也只能暂时压下恼火。她一手顺着发丝,另一手抱着乖乖的白舜,与自家爱犬懵懂的黑瞳对视:你主人被人欺负了,你咋不咬他……   等他们进了书房,坐于案前,楚岚不想和他多待,搂抱着白舜,淡淡道:“快说吧,你想怎么对付海晏侯?”   颜元真笑:“就用你上次出的主意,策反海晏侯身边的剑客佘珺,活抓海晏侯。”   楚岚无语:“大巫不同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颜元真嘴角弧度更大,“大巫不同意,但是有一个人会同意。”   “谁?”   “蔡克,大巫的叔父。”颜元真半阖目,狭长的双眼如一双窄薄缺月,睫羽黑浓,眼尾勾长,像一只老狐狸狡猾地暗中谋算。   “大巫不能破族规,但是他叔父可不是族中人,自然可以越过大巫,秘密帮我们。蔡克当年为了救治大巫的天疾,差点弄死巫公这一支。他的弱点就是大巫这个侄子,为了这个侄子的病好,他不惜一切代价。   虽然你说有可能治愈,只是一线生机,但是这已经值得蔡克冒险。而且我们也不是要海晏侯的命,只是抓过来,拷问他而已。   而剑客佘珺是蔡克高徒,师傅要说服徒弟容易,就算没说服,蔡克亲自出手,海晏侯也逃不过,最后还是会落到你我之手。你觉得此计如何?”   楚岚眨眨眼,缓缓点点头。颜元真比她更了解形势,与这些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弱点,他说行,那就试试,反正不吃亏。   颜元真立即提笔写书简,准备去信给蔡克。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俊俏狐狸面更加妖孽美艳。   楚岚已经习惯了美色,她坐在一旁,捏着白舜的尖耳朵玩,一边说出煞风景的话:“昨日大巫告诉我,你活不过两年。”   面前的玉面狐狸脸裂了,“我两年内会死?!”   “嗯。”楚岚还记恨他之前的冷嘲热讽,顺嘴道:“你要不先提前找好坟茔,让人看看风水,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活个长命百岁。”   颜元真瞪着她,“大巫还说了什么,谁杀的我,为何杀我?”   楚岚摇头,“你要不自己去找大巫问问吧,反正我告诉你了,你死后就是变成孤魂野鬼,也别来寻我麻烦。”   颜元真抿唇,面色未变,只是垂头沉吟,久久不语。   楚岚知道,谁知道自己快死了,肯定都会失魂落魄不高兴的,所以她也不想留下,打搅他。她抱着白舜起身,正想默默离开,刚打开门,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抵住门,“砰”的将门关上。   她一愣,抱着白舜,原地转身,疑惑仰头看颜元真,“你拦我作甚?”   “我两年会死……”颜元真面无表情,幽幽道:“我死了,你怎么办?”   神情如受了刺激要发疯的前兆一般,楚岚搂紧白舜,后退一步靠在门上,警惕起来。他不会是觉得早死太亏,干脆就拉着她一起死吧!   不要啊!   “你若是死了,我会好好祭拜你的。给你烧很多的纸钱和美女,让你在下面不愁吃不愁穿。”楚岚吞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安抚他。   颜元真忽的一笑,如冰雪融化、枯木逢春,笑得温柔,此时此境,怎么看怎么渗人。   “若是我只能活两年,一年房事,一年孕子,时日勉强够用。”   楚岚:“??”   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但是连在一起,她怎么有些不明白。   颜元真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楚岚光洁的额头,移到吓得煞白的面颊,再是紧绷的下颌,最后就是白皙细嫩的脖颈。   楚岚感觉到他的手碰着自己脖子,脑子哄然一响,身体僵住,簌簌发抖。他不会被刺激疯了,想杀死她吧!   她双手猛地松开,怀中的白舜摔在地上委屈地“汪汪”呜咽,不过她顾不上安抚白舜,她现在得先安抚这个疯子!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挪开颜元真的手,见他没有过激反应,勉强稳住,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大,但是事在人为,你以后小心提防,说不定不会死!”   “你误会了,我不是怕死。”颜元真笑着收回手。自八岁被废太子之位以后,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他随时都有可能死,久了就习惯了,也不怕。   “只是,我死前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能在死前看到我后嗣出世,这样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   楚岚心念急转,朦朦胧胧猜出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是猜错了,太离谱了!这不是真的!   却不想颜元真很直白地泯灭了她的侥幸,慢慢道:“我活不到两年,姑且算最后一年乃孕子期,那从现在开始到明年这个时候,我可得努力行房事,让你怀孕才行。”   楚岚傻了,内心一万个草泥马奔过。她猜得出开头,却猜不出结尾。   颜元真知道自己要死,不去找如何补救的办法,避免死亡,反而打算在死前弄出个孩子,最无耻的是他还想她生!   忽的脑中灵光闪现摘花瓣卜出的“不说”两个字。   太灵了!她就该听老天爷的话,就不该说!   不说,颜元真就不会受这么大刺激,想坑她!!   悔不当初啊!!   待她被他拖到榻几上压住,感觉到脖子被他咬住,轻轻舔舐,她犹如做梦初醒,立时神魂归位,身体如筛糠似的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激动的老奴把这章码肥了~~~ 第53章 我咬   刚开始他亲的极轻,恍如缠住猎物的毒蛇,试探地吐出信子。她如吓坏了般僵直着纹丝不动,仿如被毒蛇盘住颈项而窒息的感觉。   只是须臾,埋首在香颈的人吮的越来越热烈,如猛虎出笼般忽的爆发出狠劲,压着孱弱的猎物啃咬。嫩肉仿佛被咬破了一样,疼得她直抽凉气。   “走开——”情势急转,她懵然着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抬起手肘抵着他,神色慌张,如濒死之人激烈短促地急急喘息:“你不能动我!敢碰我,我就不救大巫,蔡克就不能听你的话去抓孟易川!颜元真,你放开我!”   他却恍若不闻她的威胁,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失去了冷静,成了被欲望控制,只想发泄的野兽。   他一手按在她身侧,半扶着精壮的身子,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朱唇,不容许她一息的自在,闻得她呼吸越来越乱,心下不能自已,一手胡乱地在她腰间摸索束衣的缔带。   腰间的裙布被扯的松松垮垮,她急得红了眼,奋力挣扎几番,却如被掐住七寸一般,无法挣脱。   他得寸进尺攀附上衣襟半掩住的曲隆,她脸煞白,双手在榻几上胡乱摸索着,迷糊间摸到了一支发钗,手不再无力推着抗拒他,反过来主动将自己送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将发钗顶上颜元真的脖子。   “你给我下去,不然我刺死你!”她骇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抖着。   颜元真头抬都不抬,迅速拍打楚岚拿钗的手腕,也不知是碰到哪处穴位,她手一软,钗子掉了。他扣住她的手腕,又一路往上亲回去,再次压着她舔吻。   缠斗间,他们的呼吸一个比一个急促,发丝披散,横在口边,漫在胸前,像揪乱的麻丝,交织相缠。   上衣被扯落,冰肌玉白的窄肩仿佛染上颜元真鲜红的唇色,色如红霞愈来愈艳。最后更是放浪地往小朵红梅上添色,两人相触处窜上一股股麻痒和羞耻,差点击溃楚岚。   就在她绝望时,榻几旁的犬吠声愈加激烈,不知怎的,犬吠声与颜元真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颜元真皱眉地坐起身,提溜起咬他的白犬白舜,往外一扔。   白舜在地上打滚几圈,迅速爬起来,凶狠地对着颜元真“汪汪汪”吼,又飞扑过来想咬死他。   颜元真灵敏一避,下了榻几,白舜扑空,滚的四肢朝天,后又爬起来,跑到楚岚面前,用小巧的鼻子碰了碰她的脸,安慰地呜咽,“汪”了一声。   楚岚颤抖着用衣襟裹住身子,喘了好一会,意识才回笼,她倏地抱紧白舜,冰冷的身体被爱犬的体温回暖。   颜元真整理被扯乱的衣襟,阖上双目,吐出一口浊气,他差点就失控了。   虽然他不怕死,但是知道自己只剩下不到两年可活,还是心有凄凄。这些年他何时过的如意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活的憋屈,过的不甘,这一辈子他何苦来走这一遭受苦受难。   一时情恨交织,便想拉着楚岚疯狂痛快一场,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吓。   世人对敦伦之事认为寻常,男欢女爱随心所欲,就她吓个半死,会羞臊。她真是他见过对欢爱之事最保守的女子了。明年春社桑林,她要是见到祭祀女娲的野合大会,岂不是要羞的一头撞死……   他看着榻几上余惊未消的女子,想着刚才的甘醇之色,眸色渐渐转至深浓,喉结动了一动,酝酿了安慰的话半晌说不出,最后只能冷声道:“不想侍寝就出去!”   他目光冷幽,仿佛刚才疯狂发泄撕咬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似的。   楚岚吸了吸鼻子,委屈又痛恨,恨不得大声唾骂他,扇他一耳光,但是她被他弄怕了,生怕激的他暴怒,霸王硬上弓,自己会被欺负惨,因而眼下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远离危险的他。   她背对着颜元真,垂头拾掇好自己,胡乱顺了顺发丝,抱起白舜,看也不看他一眼,便下榻几往门口出去。   经过颜元真身边的时候,她的腿直打颤,待出了门,回到屋,她腿一软,瘫坐在席上。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阿晴看她发丝蓬乱,像是遭了难,立刻担忧起来。   “无事。”楚岚蹙眉摇头,紧紧抱着爱犬白舜。她差点被颜元真拉上床,这时候还心有余悸。   阿晴跪在地上用热帕给夫人擦汗,擦着擦着就发现夫人脖子青青紫紫的,惊呼:“夫人,你可是被大公子打了?”   “不是……”楚岚对上阿晴单纯的目光,心里一臊,立刻捂住脖子,想起颜元真所作所为,又气又羞,又恨又恼。她好想打回去啊!!!   寺人青比阿晴有见识多了,他扭着兰花指,戳了阿晴的脑袋瓜子:“真是个傻的,夫人哪里是被打了,是被大公子疼爱了才是,没看见腿都软了么。”   楚岚差点没喊出口,她不是被大公子欺负的腿软,而是被他吓软的,不要误会。只是要解释说如何吓的,又要牵扯到那些羞臊的事,她便满腹冤枉却不能言,更是恼恨。   阿晴不过才十三岁,还未及笄,不懂得这些,脸羞红了起来,“奴去给夫人准备热汤沐浴。”便端着洗了帕子的铜盆出去。   楚岚沐浴时,狠狠搓了身子一顿,看着自己满身印记,气得将头埋进水中,憋气几次后,才勉强平静下来。只是紧接着忧心扰上心头:颜元真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论他对她是真心爱慕,或是只是随意挑拨逗弄,对她来说都是不好的事。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沐浴完,阿晴伺候她穿衣时,她小声道:“阿晴,我要离开这,你愿不愿意随我走?”   阿晴一惊,虽然不知夫人怎么突然要离开,不过还是忙点头道:“夫人去哪,奴就跟去哪。”   “好,今夜我们收捡好东西,明日离开这,投奔大巫。”她现在不想留下,待一日,就怕觊觎她美色的颜元真一日。   以前他对她还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点到为止,她还能应付的过来。现在他受了只剩下两年寿命的刺激,差点没把她那啥。想起昨日,她心下一颤,她算是怕了他了,只想离他远远的。   而大巫衡苏正好想带她走,她何不投奔大巫,一回晋国,以衡苏与蔡克的叔父侄子的关系,她想见蔡克还不容易。   没颜元真,她到时候利用大巫的叔父蔡克,还不是一样能抓住孟易川。   因为要在颜元真眼皮子底下逃跑,那出门就不能带上所有东西,她和阿晴就把玻璃香皂和瓷器烧制方子,还有钱庄的契印带在身上。   翌日一早,她如往常一样,抱着爱犬白舜,准备出府去官舍寻大巫。   往常大门一开,任她进出来回。这次倒是门房把她拦下了,闻讯赶来的嵇剑行礼后,恭敬道:“昨儿大公子就吩咐下来,没他的允许,夫人不能再出府一步,请夫人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只是很单纯的打斗戏,求别HX,嘤嘤嘤 第54章 心悦错觉   阿晴和夫人出逃被堵个正着,怕被大公子狠狠责罚,小脸忐忑地看向楚岚:“夫人,我们怎么办?”   楚岚抱紧白舜,盯着门一瞬不瞬,恨不得背后长出一对翅膀,飞出去。当然这是妄想了,她抿唇,“回去。”   带阿晴回屋后,就见颜元真坐在案前,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唬了一跳,对昨儿的事还心有余悸,还未安下心神,他就乍然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心慌,愈发觉得他眼神渗人。   她抿唇,恨不得掉头就跑,但是这府邸都是颜元真的,门又被守得严严的,她又能跑哪去。   怀里的白舜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对着颜元真就是一顿狂吠。   两位主子相对无言,寺人青总感觉他们之间气氛微妙诡异,正尴尬、不知所措时,听白舜叫的起劲,直捂着心口,打破压抑的气氛:“我的乖乖,今儿白舜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凶,快吓死老奴了。”   颜元真想起昨日被狗咬,面色不好看。要不是白舜毛皮白色,是祥瑞,不然早死千八百回了。   他移开盯着楚氏的目光,对寺人青道:“你们都出去。”   寺人青和阿晴见两主子貌似不和,心中七上八下,闻言大公子让他们离开,如获大赦,忙不迭地出去,再阖上门。   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人,楚岚心口一提,愈发抱紧保护过自己的爱犬,垂头心不在焉地想着他来这做什么,是来道歉的,还是又想对她如何?   她忽的恼恨自己昨日见过大巫,怎么不立即应下与他离开,不然也不会落入如今这般田地,出不去,留下又胆战心惊的,生怕颜元真发疯。   “过来。”颜元真见她许久不开口,只能先道。   楚岚一动不动,紧了紧手心。她会过去才怪呢。   她现在只想着走出这个令人压抑的府邸,投奔大巫,于是只字不提昨日的事,道:“你解除我的禁足,我要出门见大巫,详细问问你的命数。”说罢,略略抬眼看他的反应。   颜元真不和她打马虎眼,冷着脸直言:“我为何禁你的足,你心知肚明。所以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出府,你还是少费口舌。我今儿来是告知你,想利用完本公子就溜,别做梦了。”   楚岚气道:“当初和我明明说好是假成亲的,现在对我动手动脚,哪里是君子所为,你这个不守承诺的小人!”   “我本就是个小人,这是路人皆知的事,你哪里不知晓。”颜元真不以为意,甚至还反过来说她的不是:“明明就是你魅惑本公子在先,本公子只不过如你所愿,成全你一片痴心。”   她魅惑他在先,还成全她一片痴心?她差点没气糊涂:“我什么时候魅惑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初次见面时,你就老盯着我的脸看,对我暗送秋波,你忘了?”当时他正质问赵惠公主,没怎么理会她,却不想她目光频频盯着他的脸,桃花眼眸子无情似有情。   楚岚莫名其妙:“我才没有对你暗送秋波,当时就是看你眼熟,觉得你和颜值像罢了。”   “就知道你会狡辩。”颜元真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银戒,和《撩妹三十六计》,“书上说这戒子就是求婚戒,你给了我,那就是你对本公子有意,向本公子求亲。”   楚岚无语,“这是订婚戒,不是求婚戒,而且这是孟易川给我的,和你八竿子打不着。”这戒子是她和孟易川的订婚戒,当初在阵前,她给孟易川写信,把戒子当信物给了连舟,后来事情发生的太多,她都忘了这戒子,没想到落到颜元真手上,他竟然还以为自己向他求婚!   颜元真脸色微变,一听是海晏侯的,顿时松了手,嫌弃地扔掉,然后脸一沉,“那在汇城,我遇刺昏迷,你为何救我?”   楚岚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似有所感,莫不是颜元真是误会她喜欢他,他便成全她一片痴心,心悦她!   苍天啊,别逗!   她连忙正色:“那时我救你就是救自己,你要是死了,施公就要处死我,我要是说动巫公救你,我就可以走人。我救你,不过是一场交易。”   颜元真脸黑沉如水,当时他昏迷不醒,对外界一无所知,清醒后,施公和施恩都说,是她紧急关头说服巫公救了他,然后一走了之。能在那时动脑筋救她,对他自然是有情的!   现在全被楚岚否认了,他有些接受不能,难道他一直以来以为她喜欢他,是他自作多情?!   可他不仅误会了,还乐在其中。   颜元真脸上挂不住,他起身,紧绷着脸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君主做主,你父母不在这,但我们的亲事已经过了颜崇王那,是赐婚,那就是作数的,你没有置喙的余地。奉常已经定下日子,在来年二月十四成亲,然后我就是你的夫君。”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颜元真离开后,左思右想觉得太丢脸了,索性短时日不再出现在楚岚面前。   而楚岚这边,奉常已经派缝人过来量新娘嫁服,她虽是抗拒,奈何一干奴仆怕大公子怪罪,跪下求她,她也就任缝人摆布。待缝人问她喜欢何款式,她索性说了句“随便”,把人打发走。   自颜元真那日扔下话离开后,便再未出现。听了他一席话,她心如明镜。   很多人都会产生一种别人喜欢自己的错觉,会不停地在相处过的记忆里,寻找别人喜欢自己的证据,证明自己被人追,被喜欢。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浮想联翩,反复琢磨,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没想到,颜元真竟然产生这种错觉,以为她心悦他,慕他颜色,送他戒指,求过婚,为情而救他一命,最后反过来喜欢上她。虽有些滑稽可笑,但楚岚的心又不是铁石心肠,还是微微触动。   有人喜欢自己,一般都难讨厌对方,还是会生些好感。当然,前提是不会枉顾自己意愿。   她就不想成亲。若是他两年内真死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寡妇,这可是遭罪的很。 第55章 孔雀宴上   被禁足几日,她身边除了阿晴算是自己人以外,其他人都是颜元真府上的。颜元真下命令看紧她,不让她出门半步,他们便盯得她紧紧的,不给她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楚岚蹲在地上,拿藤球逗白舜捡回来。白舜屁颠屁颠的扭着小臀,咬住藤球回到她跟前,放下藤球,扬起小脑袋,摇了摇尾巴,双瞳兴奋地表示还想玩。   眼下也只有狗无忧无虑,过的最开心了。她幽幽叹了口气,又将藤球抛出去。   寺人青不明白夫人为何被禁足,几番打听没打探到,便放弃了,只是常念叨夫人主动去哄大公子,后来见夫人厌烦出声斥责才罢了。   现在听夫人叹气,大公子那边这几日酒液不断,过的也不痛快。寺人青暗道冤孽,忙穿女装彩衣娱主,想让夫人开颜。   “夫人,老奴这舞如何?”   “很好。”楚岚看出寺人青想逗自己开心,承了他的心思,挤出笑,心里依旧闷闷不乐。   “那夫人要不要学,老奴教你啊。”   楚岚摇头。   “夫人要不戏叶子牌,加上我们,正好凑一桌。”寺人青又劝道。   楚岚还是摇头。   现在除了出府,再没什么让她开心的了。   半死不活了会儿,阿晴从外面激动撞开门,一脸喜悦,“夫人,有好事。”   寺人青看阿晴一惊一乍的,嫌弃道:“一言一行都得规规矩矩的,怎么还这般跳脱,没规矩。”   “唯唯。”阿晴被寺人青亲自调.教过,一被训斥就犯怵,垂头无措。   寺人青这才道:“出什么事了,让你激动的。”   “是宫里来人,传大王的话,请夫人进宫。”阿晴这次注意声音,缓缓说道。   寺人青无语,大王召见未来儿媳楚氏,这算什么大事。   “就这点事也值得惊讶,你啊,就是见识少。”寺人青说了几句,然后就开始伺候夫人脱下常衣,换上华服。   阿晴闭紧嘴,她是知道夫人想出府走动的,自然为夫人欢喜的忘了规矩。看向夫人,果然见夫人双眼多了几分神采。   一听是出府,楚岚就来了精神,虽然不一定能逃走,但到底能暂时远离这个令她不安窒息的地方。   颜元真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剑,不知何时会掉下来要了她的命。出门透透气也好,万一路上遇见衡苏或者他的人,那更好了。   楚岚十分配合寺人青,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寺人青要陪她入宫,也换上宦衣,嘱咐阿晴留下好好照顾白舜,就忙提着油伞出去,给夫人撑开油伞,遮住鹅毛似的天雪。   刚踏出府门,她上了车舆,就见到倚着靠枕歪歪斜坐的颜元真。不知是出来的匆忙,还是没打扮,有几缕墨发未被玉白冠梁束起,散落在两鬓边,慵懒中显露丝丝颓废。   她倒是忘记颜元真也是可以随她入宫的,他在她身边,又怎会让她见到衡苏。   她有些失望,经了上次差点裸裎相对,两人之间好似有发生什么变化,好似进了一步,又好像远了。她不知要说什么,打招呼是不可能,求他放离开不过是自取其辱,也只能冷着了,见招拆招。   颜元真一见她,就想起自己就和头蠢驴一样,以为她心悦自己,他不过是勉强瞧她顺心,身份干净,不会是别人的细作,不怕被背叛,不怕发生枕边人心怀鬼胎的事。   她还聪慧的不会被王后忽悠住拿捏住。他便顺势娶了她,享受她的爱慕,却不想到头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真是恨不得倒回去,狠狠削自己。   眼下他也有些尴尬,不过更多是着恼不甘。自己长相上乘,整个颜国上下也是排的上号的俊杰公子,外头不少女子垂涎他,他统统不屑一顾。   给了楚氏几分脸面,没想到她不仅没感恩戴德哭着跪着求他宠爱、爱慕,忒是没心肝,还想利用完就溜,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才不会放手呢,怎么也得等到她爱慕上他,偿还他的情意,他再考虑要不要放手。   楚岚没低头哄他,还如避瘟邪似的坐的远远的,他自是不会放下架子,对她不冷不热的,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阖上双目养精神。   两人心中都攒着气,不肯向对方低头,想对方转圜矮下身段哄自己,才肯搭理。可是互相赌着气,结果进了王宫,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寺人青敏锐感觉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更是不敢多话,规矩跟在后面,来到颜崇王的昭华台。   颜崇王坐在上首,雍容华贵的白姬与艳俗的郑姬一左一右跪坐在他身边,五公子颜从就坐在他左手边头一个,再是曲鸾公主、朝歌公主,加上她和颜元真,除了王后楚黛,好像后宫主要女眷都在这了。   而右边首席竟是大巫,衡苏对她颔首,乌宝站在他身后,瞧见她,便是狡黠地挤眉弄眼。   楚岚郁闷一扫而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到他们了!哈哈,颜元真防的再厉害又如何,她还不是见到了衡苏!她这一次一定要和衡苏说,让他带她跑。   楚岚犹自兴奋着,就感觉旁边射过来的阴鸷目光。扫回去,颜元真已回头,向颜崇王行礼:“见过父王,今日不知召儿进宫所为何?”   楚岚也忙跟着行礼。   颜崇王冷眼瞥了颜元真后,就当没这个人,略过他,看向楚岚,竟是和气地笑道:“今儿是曲鸾十四岁生辰,便设了家宴,你来年就要嫁进门,自是家人,且坐下同欢吧。”   “多谢大王。”楚岚依着礼坐在朝歌公主下首,与颜元真坐了一张茵席上。   被迫挨着坐,两人脸上都闪过嫌弃。楚岚是见惯颜元真的嫌弃,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倒是颜元真睃见她的表情,又窝了一肚子的气,脸更冷了。   “人都到齐,开宴吧。”颜崇王宣布开宴后,又让白姬倒酒至影青瓷盏里。   近日,各家商行出了影青瓷盏,燕都的贵人就发现铜酒樽粗陋磕牙,铜酒樽比之瓷器,犹如丑女比之绝世美女,酒樽立刻被瓷器比下去了,而且青铜酒樽还没瓷器好保养,瓷器又是新鲜稀奇物,一时在燕都流行起来。   王宫自是也多出了瓷器,颜崇王带头用影青瓷盏喝酒,发觉妙处之后更是赞不绝口,对弄出瓷器的楚岚自是另眼相看。   颜崇王向楚岚举起瓷盏,如长辈一般温和道:“这瓷器比最美丽的女子的皮肤还光滑,色泽和润,饮酒入喉如泉醴甘醇顺滑,真乃奇品。寡人今日能得此奇品,乃楚氏功劳,寡人便赐你一酒。”   太宦高泰立刻跪着接过大王的瓷盏,小心地步到楚岚案前,跪下捧着。   楚岚看着影青瓷盏里全是酒,真是头皮发麻。一是她不善饮酒,怕酒后失仪,再是心中狂呼:夭寿啦,明明这是茶盏,茶盏里就该是清香怡人的茗茶,却没想到被他们当做喝酒的器具了。   看茶盏里倒满烈辣的黄酒,违和的令她生出一种类似强迫症的冲动,好想把酒倒掉。   只是这是颜崇王赏赐的,她敢当着他的面倒掉,那就是在茅厕点灯,找死。   她从太宦高泰手上接过,犹豫要不要喝的时候,右边伸过来一只手。颜元真夺走楚岚手中的影青瓷盏,直接一饮而尽,喝完就道:“多谢父王赏赐。”   “寡人是赐给楚氏喝,让你喝了吗?!”颜崇王拉长脸,显得消瘦的两颊颧骨愈发的高。他本就看不惯颜元真,要不是今日是心爱女儿曲鸾公主生辰宴,不想闹起来,坏了大家的兴致,他早就让颜元真滚了。   “楚氏不善饮酒,我便代她喝了,父王要是不满意,那我就带她出宫,两相便宜。”颜元真为了气颜崇王,还特意微笑道。   颜崇王忍了这孽障一时,哪想这孽障先寻滋闹事了。颜崇王干脆不忍了,怒斥道:“寡人是请楚氏进来,可没请你,你这孽障给寡人滚!”   颜元真冷笑:“不是说家宴么,难不成我不是家人,不是父王你的儿子?”   颜崇王差点吼出来,当然不是!只是理智尚存,又憋住了。   当年之事乃隐秘,除了他和楚黛,还有颜元真以外,再无人知晓,他也没这个脸让别人知晓,他堂堂一国大王被囚禁过八年,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能说出口,听颜元真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是不是他儿子,颜崇王差点没被他的话噎死。   白姬看颜崇王气得不行,连忙温柔地顺着他的背,道:“今儿是曲鸾生辰,大王气坏了身子,曲鸾可不得心疼。”   曲鸾公主一听见母妃喊自己的名字,立刻机灵地起身,挤开垂头的郑姬,靠在颜崇王身上撒娇:“我不要父王生气,要父王开心,父王你笑嘛。”   曲鸾公主声音如莺蹄,曲脖细长,容貌精致如娃娃可爱,一撒娇,听了就容易让人心软。   颜崇王面色一缓,心中戾气稍微减了减。白姬贤良雍容优雅,曲鸾单纯可爱,自是最得他的心。   白姬温柔道:“大王,楚氏既然不能饮酒,便赏赐羊腿好了。”待颜崇王点头后,就分好羊腿,让太宦高泰再送到楚岚案上。   大王分自己案上之食,可是恩典。楚岚又是一谢,吃了起来。   歌姬、乐师这时鱼贯而入,翩翩起舞。刚才争执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算是缓和许多。   颜崇王、白姬、曲鸾犹如幸福的一家,曲鸾可以肆无忌惮地向父王撒娇痴缠,席下的朝歌公主看得艳羡不已。她自小不被父王和母后宠爱,还是四王兄颜值离家出走后,母后便在意她起来,让她重获母爱,只是父亲依旧没变,一直冷待她。   朝歌抿唇,不看他们扎自己的眼扎自己的心,就凑到王兄颜元真这来,小声道:“你和嫂嫂怎么了,你们之间好奇怪。”两人互相不说话,连眼神都没交流,与以前亲密的模样相差太大,她一眼就瞧出异样来了。   颜元真抿了一口酒,冷冷道:“你问她。”   楚岚当没听见,就吃自己的。   朝歌无语,在宴会上不能随意走动,她和楚氏之间隔着颜元真,要问也不容易啊。   这时,到了在场众人给曲鸾送生辰礼的时候。大巫送了一斛珍珠,五公子颜从送了一对凤鸟纹玉璧,轮到朝歌了。   朝歌与曲鸾是死对头,她让人随便挑了珠钗送给曲鸾敷衍了事,正要打开匣盒的时候,依偎在颜崇王身边的曲鸾娇笑:“父王,今儿所有礼物中我最喜欢朝歌姐姐送我的孔雀,朝歌姐姐平日爱惜孔雀和什么似的,一知晓我喜欢,就特意送我呢,父王,你说朝歌姐姐对我好不好。”   朝歌脸一变,她什么时候送孔雀给曲鸾了,曲鸾胡说八道什么呢。   颜崇王不以为然:“她是你姐姐,你喜欢什么,长让给幼是应该的。”   “可姐姐如此割爱,实在是让我欢喜的很。”曲鸾扬起精致的小脸,得意地看向朝歌:“朝歌姐姐果然对我很好。”   朝歌差点没气死!有颜崇王这句“该让”,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不然她就会被颜崇王批评她不礼让妹妹。   珍禽院的孔雀她宝贝的很,还特意在曲鸾面前溜孔雀,她看曲鸾眼馋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快意。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在颜崇王面前红口白牙胡沁,说她送孔雀给她。要不是有父王宾客在面前,她真是想上去和曲鸾打一架。   朝歌郁闷地没吭声,颜元真却知晓朝歌的性子,不可能会送曲鸾孔雀的。   在他面前,抢他妹妹的东西,拿他当摆设么。   颜元真冷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出了殿,对寺人青道:“你将孔雀送去膳房炖了,让膳房的人动作快点,大王和曲鸾公主等着吃呢。”   寺人青:“孔雀那么美,大公子手下留情啊!”他刚才就在一旁旁观,自然知道事情始落。大公子这是要搞事啊,求安生点不行么。   可颜元真最不怕惹事,“还不快去!”吩咐完,又进去坐下。   没多久,膳房就送上香喷喷的蒸肉糜,每人一盘。   颜崇王吃下后,“咦”了起来,“这肉是什么肉,不像熊肉沙,不像鹿肉甜,不像羊肉滑,不像牛肉嫩。”   曲鸾尝了几口,也道好吃。   颜崇王叫来太宦高泰:“赏给庖厨百金,你去给寡人问问,这是什么肉,味道也算新奇。”   作者有话要说:   孔雀:我辣么美,为什么要吃伦家,嘤嘤嘤(╥╯^╰╥) 第56章 孔雀宴下   待太宦高泰从膳房回来,已是满脸惶然,到颜崇王面前支支吾吾的,“回禀大王,膳房寺人说是——”迟迟不说下去,反而看了把玩影青瓷盏,仿若置身事外的颜元真一眼。   “怎么不说下去,”颜崇王推开白姬拿着筷箸的手,皱眉问:“他们说什么了?”   太宦高泰忙跪下:“说最后呈上的是孔雀肉。”   众人皆惊,曲鸾尤为甚:“宫里何时多出一只孔雀来?”要是多出一只的话,她早就抢过来了,哪里还会由着朝歌在她面前显摆。   太宦高泰如实回答:“回公主的话,宫里并没有多出孔雀,送去厨房的就是养在朝歌公主殿里那只金孔雀。”   曲鸾一怔,自己要的孔雀竟然被做成菜了,而且她刚刚还吃了下去!   “朝歌,你竟然敢杀了本公主的孔雀!!”曲鸾指着朝歌气得全身发抖。   曲鸾一心认定是朝歌搞的鬼,想想活孔雀没得到手,反而吃进肚子里,瞬间气哭,扑进颜崇王怀里:“父王,姐姐把我的孔雀杀了!你要为儿做主啊!”   颜崇王搂着哭啼不休的曲鸾,阴沉着脸看着朝歌,看朝歌一脸震惊,又想起太宦高泰刚才偷瞧颜元真,心知有异。颜崇王低头问太宦高泰,沉怒:“高泰,是谁将孔雀送去膳房的?”   “是大公子。”太宦高泰垂头低声道。   众人目光齐齐聚在无比闲适的颜元真身上,颜崇王将手中的影青瓷盏砸了过去,“砰”的一声,瓷盏碎裂,伴着颜崇王的咆哮声。   “孽障,今日是曲鸾生辰,你就不能消停点,你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   大王震怒,除了地位超然的大巫和纯粹找事的颜元真以外,其余众人全部跪了下来:“请大王息怒。”   “请父王息怒,”跪在地上的颜从听颜元真被父王训斥,嘴角隐晦一扬,添了一把火:“大王兄必定不是故意的。”   颜崇王熟知颜元真乖戾性子,往颜元真身上嗖嗖飞去眼刀:“寡人知晓你心善,但是不用替他说话,他就是故意的!”   “父王这可是冤枉儿了。”颜元真起身缓缓行礼,无辜道:“儿哪里错了,请父王训示。”   颜崇王还未开口,曲鸾就已哭哭啼啼为死去的孔雀哭丧:“大王兄装什么糊涂,孔雀明明是我心爱之物,大王兄你命人将孔雀杀了,还给我吃,简直就是和挖了我的心一样。大王兄,你还我孔雀,还我孔雀。”   颜元真眨眨眼,一脸莫名其妙,苦恼道:“咦,难道朝歌送你的不是孔雀肉吗?”   曲鸾哭的嗓子都哑了:“我要的是活的!活孔雀!会开屏的孔雀!”   朝歌虽然觉得孔雀死了挺可惜,不过看曲鸾哭成这个模样,心中爽快,要曲鸾明抢她的东西。她也看出王兄在给她出气,心中暗喜熨帖。   此时便挺身而出,配合颜元真道:“禀报父王,儿确实送曲鸾妹妹的是死孔雀,不是活孔雀,因为先前就听曲鸾妹妹对儿说,她从没吃过孔雀,想吃孔雀肉,我便与王兄说了,王兄才命人送孔雀去膳房的。”   见妹妹配合自己,颜元真与妹妹相视一笑。   曲鸾怒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要死孔雀!”   朝歌轻笑:“曲鸾妹妹果然贵人多忘事,前几日说的话就忘记了,倒是记得半个月前我要送你孔雀的话。”她从未说过要送她孔雀,曲鸾仗着父王对她的宠爱胡诌明抢。现在朝歌干脆以牙还牙,也学她胡诌,说几日前她说要吃孔雀肉。   “你骗人!我没说过!”曲鸾气呼呼地拉扯颜崇王的袖子:“父王,朝歌冤枉我,欺负我,我不活了!”   颜崇王心疼曲鸾,心偏的厉害,也不仔细问,开口就训斥朝歌,“你心胸狭窄,不护幼妹,枉为人姐。”   朝歌虽然不被颜崇王疼爱,但她到底对如山父爱心生向往,此时被父王一言不合训责,眼眶就冒出了泪。   只是朝歌一滴都不肯落下,梗着脖子倔强道:“明明就是曲鸾冤枉我,欺负我,父王是非不明,黑白不分,枉为人君!”   “大胆!”颜崇王被顶撞,气得手发抖:“你和你王兄一样都是忤逆的,都给寡人滚,回去闭门思过。”   “好,我不在这碍你们的眼了。”朝歌齿冷心寒,起身甩袖,提步走人。   颜元真却看不得妹妹受气,冷笑训斥曲鸾:“真是笑话,我妹妹好心送礼给曲鸾,反而招来一顿训斥,真是没天理了。送什么礼向来都是送礼的人决定的,哪有收礼的指手画脚的道理。   我妹妹是送活孔雀还是死孔雀,她说了算,曲鸾接着就是了。这都是我妹妹的心意,曲鸾你满意也罢,不满意也罢,嚷嚷出来就够失礼的。再者,就算再不满意,朝歌也是你姐姐,是嫡长,长者赐,你再有不满意,那就憋着。   瞧瞧如今还朝嫡姐吼闹,不敬长姐,这就是我堂堂颜国教养出来的公主,让远道而来的贵客见了,还以为我们乃蛮夷之国,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令其他国嘲笑。”   颜崇王听颜元真骂他心爱的小公主还生气,听到后几句,这才想起大巫还在席上。   席上吵吵闹闹的失了体统,要是没外人,提了袖子掩着就是了,现在暴露人前,颜崇王被气走的理智立刻回笼,往大巫那边看去。   就见大巫的随侍乌宝不知何时拿出彩帛大扇,挡住大巫身子,看不出身形看不到他的脸。   乌宝看他们闹得慌,八卦心越烧越烈,越燃越爆,恨不得他们打一架才好。见颜崇王看过来,乌宝咧嘴笑:“大王就当我们不在,你们继续。”   殿内蓦地一静,众人:“……”   跪在地上垂头听王宫家庭伦理大战的楚岚心里一乐,面上忍笑。她一直注意着大巫这边,曲鸾和朝歌吵起来的时候,乌宝就找宫人拿彩帛大扇挡住大巫,不让大巫看。   这是不是表示——大巫都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不忍目睹……   白姬觑见颜崇王脸色越来越沉,忙开口缓和场上的尴尬:“大王,都是曲鸾的错,这孩子被宠坏了,性子不定,一会一个主意,一下子要观赏孔雀开屏,一下子又馋嘴,好奇孔雀肉的滋味,想吃孔雀肉。朝歌肯割爱,献给大王与曲鸾品尝,实乃孝悌典范。大王不如赏了朝歌如何。”   曲鸾身上背了罪过,撅起小嘴,心里不服气,想说什么,被白姬瞪了一眼,只能不甘愿地咽下话。   颜崇王见白姬伶俐,眨眼间就把丑事变成善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面色好看了些,朝歌已经走了,想问她要什么赏赐也没必要,随意道:“你看着赏吧。”   “金银珠宝朝歌也不缺,就缺些心头巧物,唔,朝歌爱舞,”白姬温柔地笑:“恰好此次曲鸾生辰,大家目姬带美人车队前来歌舞助兴,目姬舞艺超群,指点朝歌一二,若略有长进,她必会欢喜。”   “便如此赏,夫人有心了。”颜崇王握着白姬的手,也不想再提刚才吵闹之事,含糊对付过去。   “为大王分忧,本就是应该的。”白姬笑。   殿中又一片祥和,言笑晏晏,就颜元真阴着脸,凸显的分外不和谐。他拉起楚岚,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对颜崇王道:“父王,我想起宫外有事,便带楚氏告退。”   颜崇王早想他滚,颔首允了。   楚岚盯着衡苏那边,有些不舍。就这么走了,以后该怎么见衡苏,与他逃走。   却不想,这时曲鸾却撅嘴:“大王兄有事要走也罢,楚氏就别走了,不是说好了让她讲西游记给我听的么。”   楚岚一怔,西游记?她只给衡苏、乌宝讲西游记,只有他们知道自己会,难不成是他们告诉曲鸾公主的?   她看向大巫那边,乌宝已经撤去彩帛大扇,大巫衡苏也朝楚岚看来,对上她水汪汪双眸,俊秀的面容漾起温柔的笑意,“我在汇城就听楚氏讲过西游记,只听了一次,便回味无穷,今儿有幸再次聆听,颇为荣幸。”   曲鸾更是不想让楚氏走了,扯着颜崇王的袖子:“父王,我要听,我要听。今日就要听,不然我今儿睡不着。”   “好好好,”颜崇王最是喜欢曲鸾撒娇,在她身上才有做慈父的满足感。而且今日是曲鸾生辰,自是她的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便对颜元真冷淡道:“你有事自离宫去吧,楚氏留着。”本就是大巫提楚氏会讲西游记,才让她进宫的。   楚岚心下暗喜,颜元真走了,没他盯着,她才能有机会和衡苏说话,商量逃跑啊。她不禁对着衡苏露出微笑,双目神采飞扬,和在府上要死不活的模样相去甚远。   颜元真尽看在眼里,瞧她和大巫眉来眼去,心中一恼,正要说自己也不走了,陪楚氏坐着时,寺人青上前,在他背后小声道:“宫外出事,公子走吧。”   宫外出事了?   颜元真眉头一拧,颜崇王看他站着那不动,还不滚,冷声道:“你还不走?”   颜元真被赶,楚岚必须留下,宫外又有急事,他心中权衡一二,也罢,左右都在宫中,宫里耳目众多,楚岚能和大巫做什么不成。   他见楚岚欢喜的目光,心里想削她,手中用力捏了她一下。   楚岚吃痛,小声道:“你又发什么疯,要走快走。”   颜元真牙痒痒,心中狠话一箩筐,最后道:“不要跟不熟的人跑,不然小心你的腿。”   楚岚知道他在警告自己别逃跑,她生无可恋:“哦。”   没良心的丫头,回去再收拾她。颜元真冷哼,终是放开楚岚的手,带寺人青出去,便问:“宫外出了何事?”   “连舟有难。”寺人青忙把宫中眼线告诉他的倒出来:“相国子之派人抓连舟,好在连舟机警,躲出家,此时藏起来,不过相国正满城搜查,要把他抓出来。”   “他抓连舟作甚?”颜元真疑惑。   “我们的人不久前见过颜从与相国碰面,当时不知他们图谋什么。现在算是明白了,颜从必是举报了连舟,相国之后见大公子你一进宫,就下令抓连舟。”寺人青连忙解释。   原来还是婴儿闹的。连舟收集婴儿,卖给颜从。颜从吃了不少亏,几乎倾家荡产,只是他暂时对付不了颜元真,干脆就把脑筋动在连舟身上。   相国子之抓连舟的理由就是有人举报他拐卖士族婴儿。   以前买来都是穷困的庶民之子女,士大夫阶层看热闹,也不怎么管。但是现在连舟买卖士族婴儿,这事就闹大了。   颜元真皱眉,士族婴孩身边不少人看护,哪有那么容易被卖,而且连舟收婴儿也小心,会查婴儿生身父母,不可能会去碰士族之人。   必是别人给连舟挖坑,要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现在激情澎湃,全是码字的欲望,欲.火焚身,嗷嗷嗷,九点前再来一章。 第57章 大醋坛子   连舟有难,颜元真自是要即刻出宫,离开前,还特意对寺人青叮嘱道:“你随侍夫人左右,寸步不离,特别是她和大巫见面的时候,你更得盯紧些,知道吗。”   寺人青早知道大公子是个用缸做的大醋坛子,心里嘻嘻笑,忙应诺。   颜元真眼见寺人青进殿后,就出宫回了府邸,找来嵇剑去打探连舟藏在何处,待几个时辰后探明白,知晓相国子之的人会盯着他的动向,以便顺藤摸瓜,揪出连舟。   颜元真便乔装打扮一番,与嵇剑秘密前往连舟藏身之地。   连舟忙行礼:“某见过大公子。”   “这次颜从对付你,也是因我而起,委屈你了。”颜元真瞧他精神还不错,心中一安,怎么也相处了近十年,不是兄弟也是知己了。   连舟忙回:“不委屈,我就是担心我一家老小。此次被陷害,若是不能脱罪,便会罪连一家,我逃出生天,但是我妻儿老母却是落在他们手上。我担心……”   颜元真安慰:“放心,她们没事,人已救出。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没带到这来。”   连舟终于放心了。   两人商量这次如何脱罪,只是连舟收的婴儿确实是士人之子,还是施公留在燕都的大儿子的儿子,也就是颜元真仲父的亲孙子,虽然是妾出,但也是施家血脉。   这施家庶孙先是莫名丢失,出现在庶民手中,再由庶民抱到连舟跟前,这庶民也确实刚有了婴孩,并无出路奇异之处。除了皮肤白了点嫩了点,但是刚出生没几日的婴儿都差不多,虽然有点胖,连舟也觉得没什么,就收下来。   刚送到颜从手上,颜从就暗地里送回了施家手中,还与相国子之举报连舟贩卖士人之子,相国子之就下令抓连舟了。   连舟躲藏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琢磨,“此计一举三得。万一出了纰漏,孩子出了事,施家就会怪大公子身上,离间两家感情。要是没出事,颜从找回孩子,施家还得感激他的恩情。再是陷害我获罪,一可除了大公子一只臂膀,二是把此事闹大,牵涉士大夫,可警告大公子,以后不可再收婴儿对付他,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颜从不傻啊。”颜元真冷笑,不过也是,赵王既然派他过来假冒颜从,担上觊觎王位的重责,怎么会蠢傻。   连舟一脸愁容:“虽然我是被陷害的,但是我确实买卖了士人之子,冒犯士族,就是不知情,也会获罪,此计难破。除非遇上大赦,只是如今大王无喜事,怎会无故赦免我的死罪,看来我一家必死无疑。”   颜元真思忖了会,“你举家逃离去楚国,先离开此地,待我以后寻机会赦免你的罪,再风光归故里。”   连舟忙感恩戴德地跪下行大礼,“公子大恩大德,连舟没齿难忘。”   颜元真扶起他,“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自是不会任由你被陷害致死。而且这也许就是天意,我一直想派人去楚国,给我打探消息。只是这人必须嘴严机警,得我信任才行。我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如今你遭难,却也正合时机。你便举家逃去楚国,去楚国左徒屈子门下,替我打探消息。”   连舟忙问:“是打探什么消息?”   颜元真眼中闪过冷意:“打探王后楚黛年轻待嫁之时,在楚王宫与哪个男子交往甚密,若是有过分亲密的女子也报与我听。”虽然五年前,他获悉王后楚黛是为了楚国,才嫁过来祸害颜国王宫的。   但是有一点非常奇怪,害颜国的人的目的若是想削弱颜国后吞并,楚国压根就没必要这么做。因为颜国偏北,楚国偏南,两国还隔着赵国呢。楚国想吞并颜国,那还不如将祸水楚黛嫁去赵国,去吞并赵国。   反而,与颜国接壤的只有赵国、晋国、卫国、山戎,说他们想削弱颜国,然后吞并他们还更可能些。   颜元真心生疑惑许久,只是楚黛祸国一事隐秘,要探查非得忠心之人才行。   连舟听说是去查王后楚黛的艳史,脑中轰的一响,心中猜测各种可能,最后万万不敢露在面上,只道:“连舟愿为大公子肝脑涂地,常存抱柱信。”收了新的社籍,与家人会合后就在叶魁将军暗中保护下,赴楚国。   颜元真安排妥当连舟后,心中恨极颜从如此算计他,便要赶回王宫,扒了他的皮。   只是因为他在连舟这事上,耽误了不少时辰,赶到王宫宫门的时候,已过申时,宫门落了钥,他不得进宫,也只能回府。   反正宫门一锁,颜从也逃不出来,翌日一早他再来收拾他。   只是回到府上,听闻楚岚和寺人青还未回府,心就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咬了一般,烦躁的很。也不知楚岚和大巫眼下在做什么,一时想歪,她说不定就在大巫面前卖蠢讨好,又气得踹门:“楚氏,要是敢做什么,看本公子不折腾死你!”   正与大巫衡苏闲话家常的楚岚忽的打了一个喷嚏,寺人青忙给她倒完热汤:“夫人,天色将晚,该回兰如台吧。”   楚岚在宴上讲西游记讲的有声有色,不禁太阳西斜了,还未说完,颜崇王就命楚岚宿在宫中,免得下雪天两头跑的难受,翌日好有精神,接着续讲。   她自是也不愿回颜元真那,看他脸色,待出了昭华台,就与一同出来的大巫衡苏与乌宝回了他们的宫殿。   她本想让寺人青离开,与衡苏单独见面,好商量收拾包袱跑路的事。只是寺人青寸步不离,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和衡苏说,只能打暗示:“那日你和我说的事,我觉得不错,就是得看天气,可能天气好了,就能出去逛了。”   衡苏心窍玲珑,笑道:“我可算的哪日天气好,待算出来,我再让乌宝和你说。”   楚岚心领神会,在寺人青一再催促下,只能起身离开。   乌宝送楚岚出去,一路上无视寺人青,不停地八卦朝歌公主和曲鸾公主。   “世人都说朝歌公主长得美丽,超凡脱俗,可是我是见到了,却是名不符实。她也就一双眼睛长得妙,其余就一般啦,还没曲鸾公主长得精致漂亮。   当然,曲鸾公主的性子太骄纵了,天啊,这女子太坏了,指着大巫说我们大巫是病秧子,短命鬼,生下来的儿子也是早夭的命。阿楚,你是没看见她那副娇蛮的嘴脸,我恨不得撕了她,简直气死我了。   今日生辰宴上,曲鸾公主被朝歌公主和公子元真挤兑的哭了,看得我心中大快,要不是我还有理智,我真的当场就要鼓掌了。”   楚岚也觉得曲鸾被娇宠坏了,只是寺人青教导过她,在宫中别乱说话,所以她没多说什么,点头敷衍附和后,给朝歌公主的长相解释。   “其实世人也没说错,朝歌公主确实长得好,只是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是小时候长得非常漂亮,只是脸张开了以后,便承了大王的相貌,英气许多。”   简单而言,就是朝歌公主小时候长得漂亮的耀眼,谁见谁都说美的如仙女下凡,只是越长越大后,便长残了……不过那一双明眸善睐还是一如往昔,给朝歌的脸上添加了神采。   乌宝心生向往:“哎,我怎么就没早来几年呢,要是早来了,就能见到朝歌公主有多漂亮。可惜来晚了,见不到了。”   楚岚每次见到小时漂亮后长残的人,也觉得可惜。   这时,朝歌带着一众华奴进了院门,她是过来接嫂嫂楚氏回去,正好听到乌宝的话,她立马沉下脸,一脸不愉:“乌宝,你的意思是本公主现在貌丑?”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还想码,十二点前再来一章。 第58章 卧冰求鲤   背后说道人,还被正主听到,是人都得尴尬,但乌宝脸皮厚,上下嘴皮子一碰,好话就滚了出来,“朝歌公主怎么会丑呢,若以你国色天香的相貌算丑的话,那全天下的人就没有长得漂亮的了。”   朝歌公主甩了甩袖子,嗤笑:“别给我打马虎眼,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就是在说本公主丑。”   乌宝讪笑,大巫进宫以后,颇受朝歌公主照顾,乌宝承情,自知朝歌公主也不会太娇蛮,忙扇自己嘴巴:“瞧我这嘴巴,一不留神就夸公主妙目夺人,谁一见公主这对眸子,哪里还看得见其他。”   楚岚也劝:“乌宝对妹妹并没有诋毁的意思,在汇城的时候,他就钦慕妹妹的风华气度。”   乌宝说:“是啊是啊。”   “也罢。”朝歌看乌宝自己罚自己,也就算了,只是厉眼警告:“今儿就看在大巫和楚氏的面子上,饶过你这回,下次本公主要是再听见你谈论本公主的相貌,小心你的命。”   乌宝理亏,只能讪讪点头。   朝歌消气了,就笑了起来,“眼看雪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冷,本公主听说你们这的银碳不够用了,就叫人送过来。”   她一拍掌,众位宫奴就捧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银碳进殿。乌宝忙道谢,朝歌笑:“大巫是父王的贵客,身子又不好,可不能着凉了,万一出点差错,病倒,父王可不得心疼,本公主不过是替父王操心而已。”   说罢,就扯着楚岚离开。她们走在庭廊下,庭外挂着挡风雪的锦帛,大氅裹身,抱着暖手炉,一点都不冷。   朝歌笑:“这还是嫂嫂第一次宿在宫中,你必要去我那住下。要是我没照顾好嫂嫂你,王兄肯定会怪罪我的。”   除了第一次见面为了爱犬白舜发生过不愉快以外,她俩倒是相安无事。兴许是送过天灯这个玩意,朝歌就对她更没敌意了。   楚岚笑:“那就谢谢你了,其实我倒是想在宫中多住些时日,多陪陪妹妹。”这样的话,就不用回府,战战兢兢看颜元真脸色,还能等大巫的消息。   朝歌却道:“那不行,我要是敢霸占你,王兄还不得和我急。”   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打趣,楚岚干笑,看见不远处被冰冻结的湖面上趴着人,忙岔开话题道:“朝歌公主,那人好生奇怪,这么冷的天,竟然趴在冰面上。”   朝歌顺着看过去,也“咦”了一声,也觉得稀奇,让宫奴去打探。宫奴打探回来,脸上满是佩服:“那是五公子,知晓大王爱吃鲤鱼,就卧在冰面上,用体温暖化冰面抓鱼,现在冰面还没化呢。”   “嘁,直接让下人凿冰不就得了,还做出这种姿态,真是装腔作势。不过说来这贱种还真会讨父王的欢心。”   朝歌心里不是滋味,每次质子从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都能得到父王的赞美和赏赐,反而她做,就是东施效颦,被父王各种责骂。不过她可做不出伤害自己娇贵的身子,暖化冰面这种愚蠢之事。   她嫉妒心一起,对楚岚道:“闲来无事,我们便去看看他的孝心能不能暖化冰雪,会不会抓到鱼。”   楚岚也起了兴致,便跟着朝歌过去。   几个宫奴跟随左右,撑着宽大的障扇伞,雪一丝都没落到身上。楚岚与朝歌牵着手,在雪上慢慢走过去。   看着颜从卧在冰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暗道:没想到颜从扮孝顺起来,竟然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只是好像卧冰求鲤的典故这里没有吧,不过想起颜从得过孟易川的点拨和助力,兴许是孟易川给他出的这个主意。如今提起孟易川,她心里没甚波澜,也不过是个嫌恶的陌生人吧。   楚岚牵着朝歌走到湖边,朝歌还想踏上冰面,她拦住了:“雪才下了没多久,湖面的冰许是不厚,我们要是踩上去,万一冰面承受不住我们,冰面破裂,就容易掉下去。我们女子身子弱,万一受寒,那可就糟糕了。”   朝歌立马站停在湖边,庆幸道:“嫂嫂说的是,我们就在这看着就是。”   因为站着无聊,朝歌听说楚岚在宴上讲西游记,这时也顺势搂着楚岚的胳膊道:“嫂嫂真是的,也不想着先讲给我听,尽让曲鸾占便宜了。”   小姑娘的撒娇谁不爱,楚岚也挺受用的,“那我给你讲完西游记再出宫如何。”   “好哇,”朝歌瞬间笑了,眼里的光芒亮的惊人,眼波流转间分外妩媚动人,就是楚岚这个女人心都为之停顿了下。   待她回过神,暗道朝歌这双媚眼不得了,真是能迷的人神魂颠倒,不过她是女子,惊叹了下,便撂开手,专心讲西游记。   不过三炷香的功夫,她们就觉得冷了。楚岚觉得自己是傻了,竟然站在冰天雪地里喝寒风,看颜从卧冰求鲤犯傻。   朝歌的暖手炉也冷了,受不了在原地跺脚:“走了走了,不看了,就让五王兄继续吧。”   两人正要走,忽的从背后冲过来一个宫奴,直直往朝歌撞去。朝歌惊呼一声,就倒在了冰面上。   “哈哈哈,朝歌摔了个大马趴,屁股朝天,和狗一样在地上爬,好难看啊。”曲鸾公主娇蛮的咯咯笑声从身后传来。   楚岚见朝歌摔了,吓了一跳,顾不得看背后,忙上前扶起她,往回走,着急问:“没摔疼吧。”   朝歌摸着被擦碰的右手,上面被坚硬的冰面撞得发青,丝丝疼意窜上心头。她怒视得意洋洋的曲鸾,“曲鸾,你竟然推我!”   曲鸾漂亮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嚣张道:“这是你活该,谁让你杀了我的孔雀。别说我只是推你,就是我扇你耳光又怎么样,你去找父王说理去啊。”   朝歌双眼瞪圆,气得全身颤抖。楚岚也气恼:“曲鸾公主,真论起来杀你孔雀的是公子元真,你若是想报仇,那就去找他,别欺负无辜的人。”   曲鸾看见楚岚,就想起上次被狗追,在宴上她忍着了,但是现在可不同,她怒火转向楚岚,“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本公主,活腻了是不是。”   楚岚看见她,真的好想把她吊起来打一顿。寺人青看夫人攥着拳头,把她发火,惹出更大的乱子,忙上前挡住楚岚的去路,也挡住曲鸾看夫人的目光。   曲鸾看不见楚岚,又看向朝歌,她抱臂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仰着小脑袋哼道:“朝歌,你要是想报复我可得努点力哦,我怕你留在宫中的时日不多了。刚刚父王可是告诉我,他要把你嫁给大巫那个短命鬼,快死的病秧子。”   朝歌嫁给大巫衡苏?楚岚正吃惊颜崇王的打算,不过很快又有些理解。以大巫衡苏的地位,还有大巫一族的能力,想与之联姻的人数不胜数,全靠大巫的意愿。   而朝歌已及笄,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她虽然是高贵的公主之身,却不受颜崇王喜爱,被颜崇王当做棋子嫁给大巫衡苏,结下良缘,以后颜崇王就是大巫的岳丈,颜崇王要是有想用得上大巫的地方,那还不是比旁人容易些。   朝歌脸色苍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曲鸾已近前,笑得乐滋滋的,“妹妹我倒是很期待,到时候你和那短命鬼生个和你一样的小贱种,小病秧子,小短命鬼就好了。哈哈,朝歌姐姐你也就只配嫁给这种人咯。”   朝歌眼中闪过阴冷之色,手直接揪着曲鸾的衣襟,使出浑身的劲,将曲鸾拖到湖边,再狠狠推了她一把,将曲鸾推至冰面上,见她摔得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来以后,就冷笑道:“你这四脚朝天的乌龟王八蛋,也敢嘲笑我。我倒是要看你以后会嫁个什么货色!”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曲鸾公主的婢女宫奴惊吓住片刻,立马回过神,蜂拥至曲鸾身边,将她扶起来。   曲鸾摔得腰背疼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却是结成冰,她难受的很,往朝歌吼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父王关你禁足,让你,让你——”曲鸾正想着骂人的话,却听朝歌冷笑:“看谁不放过谁!”就见她从宫奴手上抢过伞,狠狠捅冰面。   冰面细细的“咔”了一声,破了一个洞,很快以这洞为中心,眨眼间出现蜘蛛丝的裂痕,冰面承受不住曲鸾公主一行人的重量,瞬间破裂。   “哗”的一声,曲鸾公主和她的婢女宫奴统统掉进了寒冰彻骨的湖水中。   而破冰还未结束,一道巨大的裂痕朝卧冰求鲤的颜从那边如雷一般劈过去,仅仅一息,还在卧冰求鲤的颜从就掉了下去。   惹出这么大乱子的朝歌哈哈地看着在冰冷的湖水里泡着的曲鸾和颜从,笑得畅快又解气:“让你们猖狂,都给本公主冻着吧。”说罢,就拉着已经震惊愕然成木头人的楚岚往兰如台跑。   楚岚魔怔地想:突然觉得宫中好可怕,才第一日就这么鸡飞狗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完成三章~~是不是很值得表扬腻~~嘻嘻,晚安 第59章 坐牢了   朝歌拉着楚岚跑出老远,已是听不着湖边曲鸾公主一行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就放开楚岚的手,双手牵起自己的粉紫色裙摆,在漫天飞雪里旋转蹦跳,纤纤细步,盈目流转。   “哈哈哈,嫂嫂你看曲鸾刚才的模样,和落汤鸡似的,蠢不蠢。”   “她蠢不蠢我不管,倒是你,”楚岚走近,用手扫去她肩膀上的雪,免得雪化了渗透进衣服里着凉,“回头曲鸾找大王告状,你又得受罚了?”   “告吧,没人为我出气,我为自己出头怎么不行。”朝歌也是被罚惯了,满不在乎,忽的眼一眯,瞅着楚岚看:“莫非嫂嫂觉得我刚才该受窝囊气,被骂被打都不还手?”   楚岚对他们的家事也是累爱,一叹:“我算是明白你王兄为什么着急把你嫁出去了。”   朝歌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嫂嫂也真是的,我在说曲鸾呢,你好好的怎么歪到我亲事上去了。”   “你就不想出宫嫁人吗?”楚岚叹气。不嫁出去,不离开王宫这个是非窝,还不得每天和曲鸾斗来斗去,不得安生。   “想,”朝歌笑,以为楚氏是给王兄当说客的,“但是我不会嫁给施恩的,嫂嫂回去一定要帮我劝劝王兄,告诉他,我根本不喜欢施恩,他就是再出什么花招我都不喜欢,让他别白费工夫。”   楚岚早就知道朝歌不喜施恩,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她也没想插手,顺嘴道:“你王兄什么人你清楚,我能劝住他就有鬼了。不过你不喜欢施恩,那你喜欢谁?”思及刚才曲鸾说颜崇王欲要把朝歌嫁给大巫,她打趣地挤挤眼:“是大巫衡苏么?”   大巫衡苏除了一身病,还有子嗣容易遗传天疾以外,凭他相貌品性家世,倒是好夫婿人选。要是待她回去帮大巫衡苏治好了天疾,他不就更完美了。   朝歌忙摇头,“我想了想,我和大巫肯定不成的,父王就算肯让我嫁过去,大巫还不会娶我呢,再说了,我大王兄也不想我年纪轻轻守寡,肯定不会让我嫁给大巫,而且我也不喜欢大巫这种淡然的就差没羽化飞仙的。”   楚岚挑眉,笑:“哟,那你不喜欢大巫这样的,那你喜欢哪样的。”   朝歌没什么要好的可以说心事的手帕交,母后也不会与她说这些,她还是第一次与别人说女儿家心事。果然有了嫂嫂还是有些好处的。   她脸微微泛红,眼亮如星辰,手指卷着发尾,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喜欢……文武双全,成熟稳重,把我当女儿宠,什么都得让着我,我喜欢什么就要给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来给我,我讨厌谁,看谁不顺眼,就替我处理掉,我要是做了坏事,就要帮我做,我被欺负了,会给我撑腰,我要是做错事,不能骂我……”   说着说着就到了兰如台,朝歌又停住了话,楚岚以为她说完了,就回头对寺人青道:“听清楚刚才朝歌公主说的话了么,回头告诉大公子,记着按公主的要求去找合适的夫婿人选。”   寺人青忙笑:“诺,老奴必会一字不落,禀报大公子,必会给公主找到合心意的为止。”   朝歌咬唇,在原地羞得跺脚,恼道:“王兄的眼光差劲的很,本公主自己寻,才不要王兄帮倒忙。”   觑她满脸绯霞,楚岚和寺人青都笑出了声。   进了兰如台,朝歌早就安置好楚岚的殿宇,先让楚岚洗尘换上华服,再带她觐见兰如台的主人,王后楚黛。   王后对楚岚一直都很和善,“留下用小食吧,你来年就要嫁过门,就是一家人,我也想和你多亲近亲近。”   楚岚暗想:不好意思,可能来年你儿媳妇已经跑了。不过她面上还是笑:“多谢王后。”   朝歌扑进王后的怀中,数落曲鸾如何欺负她,她又是怎么报复回去的。   王后摸着朝歌的头发丝,鼓励地笑道:“做的好,以牙还牙才是正理,只是这次闹的有些大,你父王必会为曲鸾出头,你可想好怎么躲过责罚。”   朝歌失落道:“光顾着出气,还没想好呢,求母后给个主意。”   王后微笑,看向默默听着的楚岚:“楚氏,你可有想出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楚岚不想掺和进去,她装傻,愁眉苦脸一会儿,摇摇头:“我愚钝的很,想不出来。”   朝歌笑:“嫂嫂不是愚钝,只是心性纯良。”她朝王后撒娇,“还是母后教我。”   王后淡笑:“好了,你先称病吧,到时见招拆招,我们先用膳。”   王后这边规矩多,用膳不能开口说话,静默无声地用完以后,王后就打发楚岚回屋休息,留下朝歌。   朝歌有些坐不住:“母后,嫂嫂要给我讲西游记,我好想听,你让我早点过去嘛。”   王后面色淡淡:“坐好。”   朝歌见母后不悦,不敢再抱怨,垂头听着。   王后道:“你最近老去找大巫,是怎么回事?”   朝歌低声道:“大巫是父王的贵客,父王要我好好照应大巫的,我不过是听父王的话罢了。”   “他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不过是想你嫁过去。你难道要听你父王的话,远嫁晋国,永生之年再也见不着母后吗?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待在娘怀里吗?”王后冷淡问道。   “也没母后说的那么严重,其实晋国也不远的——”朝歌一语未尽,王后直接挥袖扇了朝歌一巴掌。   朝歌捂脸,不敢置信看着冷若冰霜的王后:“母后!”   王后冷冷道:“大巫是我们的仇人,你要是嫁给他,我先打死你。”   朝歌震惊:“仇人,此话从何说起?”   王后:“在汇城,是大巫的人刺杀你大王兄,你王兄差点命陨他手,这不是仇人是什么。”   “他怎么敢!”朝歌皱眉,“这不可能,我明日亲自问他,要是真是他,我要他给大王兄道歉。”   王后冷漠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母后的话了?”   “没有……”朝歌觉得现在母后好陌生,有些害怕,反射性回道。   王后忽的又笑了,轻轻抚摸朝歌的脸:“母后刚才只是生气,才打了你,你还疼不疼。”   朝歌试探地依偎进王后怀里,见母亲没拒绝,心里委屈,红了双眼:“……不疼。”   王后又温柔起来:“其实娘也是关心你,大巫一族都是短命鬼,我哪里舍得让你嫁过去。以后都别去大巫那了,听娘的话。你不是一直想和娘一起睡么,今儿就在我这住下。”   朝歌想起楚岚还在屋里等她,“可是嫂嫂还在等我,还有西游记……”   “人就在这,难道还能跑了,明日再听她说那些得了。”王后搂着朝歌,给了秋桑一个眼神,“你过去和楚氏说朝歌不过去了。”   秋桑领命走后,王后搂着朝歌睡下,双眼看着帷床外的地上,幽幽地想着出神,忽的嘴角一勾,估摸着秋桑已经抓走楚氏,陷害大巫衡苏。   王后暗道:这次大巫衡苏主动上门送死,真是天助我也。列御寇啊列御寇,你害我一生,我便要你儿子列衡苏惨死,大巫一族绝后!   *   秋桑来过以后,楚岚知晓朝歌宿在王后那,便不等了,泡了热汤,就合衣睡下。   寺人青一丝不苟地谨遵大公子的命令,寸步不离,所以就在楚岚的床几边,摆了一张矮榻,缩在那睡。楚岚让他回屋,实在说不动,心中也明了是颜元真让寺人青盯着她的,便也就撂开手,任他了。   只是半夜却有人叩开门,楚岚和寺人青都被惊醒。   “谁啊,大晚上的来敲门。”寺人青不爽道。   “是我乌宝,大巫让我来找你。”   楚岚本来睡的迷迷糊糊的,一听完话,就猛地一个激灵,大巫让乌宝来寻她?   难不成是现在就带她逃跑?   寺人青却是警惕起来,死都不开门:“大巫深更半夜来找夫人何事?”   楚岚也觉得奇怪,眼下宫门一锁,就算大巫要带她跑,也不是现在吧。   只是忽的门底涌进呛人的白烟,寺人青忙道不好,起身要带夫人跑,却是一阵头晕,“砰”的倒下。   “青!”楚岚吓了一跳,刚下床几要看寺人青怎么了,走了两步,脚一软,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浑身冰冷,像是身处冰雪之中。她一睁眼,就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手脚被冻僵,捂着还有些晕的脑袋站起来,迷糊想,这是哪啊,我怎么突然在这。   还闻到这里有一股腐烂的味道,还有些闷,像是不通风。因为看不见,只能靠双手摸。   她很快就摸到一堵墙,往前没走几步,就是一根又一根的木桩子,木桩子与木桩子之间间隔狭小。她试着侧着身子钻出去,却不行。   她一懵,摸起来怎么那么像是牢房啊?!   不过是睡了一觉,就进牢房了?!   “有人吗?”她抓着牢门,喊道。只是没人回应。猛地想起晕过去之前的见闻,寺人青呢?还有来找她的乌宝呢?   “青?!你在不在?乌宝?!衡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偷偷注册的小号”投的地雷,小天使的名字真可爱又窝心~~   今天12点前再来一章,不熬夜的小天使早点睡~ 第60章 大公子怒   翌日,宫门一开,颜元真就气势汹汹地进宫。这次颜从不声不响害苦连舟,是个会咬人的狠人,不能再留著作妖。他要扒颜从的皮,便直接到了昭华台,找颜崇王。   颜崇王昨日与新收的美人玩至半夜,老身骨吃不消累了,一大早也懒得爬起来。听说颜元真这孽障求见,颜崇王不耐烦道:“见什么见,一大清早的就来,必定不是好事,让他滚。”   太宦高泰恭身,小声道:“大公子说大王若是不见他,他就直接斩杀假冒的五公子。”   “什么?!”颜崇王一听和刚宝贝的五公子有关,立马下床几,收拾妥当后再出去。一见颜元真,就拉下脸:“你和高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五公子是假冒的?!你必是诓骗寡人的!”   颜从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大孝子,时刻关注颜崇王的冷热喜好,又上进有才干。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两个月,但是颜崇王还是分外喜爱他,甚至也生出太子值再不出现,干脆就立颜从为太子。不过碍于颜元真,怕他造反,所以也只是心里想想,暂时没行动过。   但他已认定自己此生有幸,膝下总算有一个孝顺儿子,这心里还老怀安慰。现在一听颜从可能是假的,可不是犹如晴天霹雳,万分震撼,震惊到不敢置信。   “我怎么敢骗大王呢。”颜元真含笑行礼,“就算事实很残酷,我也很伤心,但是这就是真相,是现实,还请大王不要太难过才是。”   颜崇王心里冷笑,看这孽障的表情就知道他一点都不伤心,甚至很欣喜。   “你有什么证据?可别胡乱诬陷。”颜崇王表情凝重。   “怎么会是诬陷呢。不久前,我抓到海晏侯得力心腹诸葛丘洛,这些都是从她嘴里得知的。”颜元真让人将诸葛丘洛押解进殿。   诸葛丘洛倒在堂上,奄奄一息,嘴皮干涸,不停地喊着要喝水。   颜崇王让寺人拨开她遮掩住脸的乱发,看她长相普通,疑惑:“她就是诸葛丘洛?”   颜元真笑:“相国子之以前出使赵国,相国见过诸葛丘洛,让他来认人,便知晓此女是不是诸葛丘洛了。”   颜崇王便立即让人传相国子之进宫,相国子之立即赶来,知道是来认人的,仔细瞧诸葛丘洛,确定以后,就被颜崇王又打发走了。   颜崇王这下开始询问诸葛丘洛,见她说现在的颜从是赵王精心挑选的假质子,双眼差点没冒火。仿佛一把尖刀捅在了心口上,还绞了绞,脸顿时痛的成了猪肝色,五颜六色,色彩缤纷。颜元真观赏了下,心情美妙无比,直道好看。   “稳妥起见,大王再喊来郑姬对质吧,免得你老怀疑我从中做鬼,坑害你的心头肉大孝子。颜从假质子一事我已尽告知大王,我便功成身退。”颜元真在颜崇王扒了颜从的皮,就把这破事扔给颜崇王料理,拍拍手,无事一身轻,就往兰如台过去找楚氏。   颜崇王拷问郑姬这个做母亲的,确定颜从不是他儿子以后,怒火中烧。两国不和已久,现在赵王竟然还觊觎他屁股底下的王位,更是不能忍了!   听闻颜从昨日卧冰求鲤不成,掉下冰湖里冻病了。要是以前他肯定心里暖烘烘的,一定会夸颜从是大孝子,赏赐各种金银珠宝,但是现在嘛,颜崇王冷笑:“和他说,寡人每日想吃十条鲤鱼,让他继续卧冰求鲤,没抓到十条鲤鱼,不准歇息。”想尽孝,那就继续吧。   此时,颜元真已到兰如台,一进殿,就见满院宫奴乱的和无头苍蝇似的。   他皱了皱眉,懒得训责王后管治兰如台的本事,现在只想见楚氏,将她带回府。他随意点了一个宫奴,冷声问:“楚氏人在何处?”   “见过大公子。”宫奴惊慌地给他下跪行礼,满头大汗,声音颤抖:“夫人不见了!”   颜元真一顿,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见了?”   宫奴害怕地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颤着声解释:“今儿一早,一直没听见夫人屋内有动静。不过夫人是娇客,是贵客,王后和公主也没去打扰。只是到了早食的点儿,还没见夫人出来,王后让人过来催,就发现屋内没人了。王后这些天身子就不大好,体弱的很,知晓后,就吓晕过去。朝歌公主就让兰如台所有奴婢四处找夫人,现在还没寻到踪迹。”   颜元真脸紧绷着,仿佛被冰雪冻住了似的面无表情,心里却像是雪崩一般,被震的心神不稳。但他还是听见自己一板一眼,冷静地质问:“楚氏怎么会不见了?!寺人青呢?守着楚氏的宫婢都死去哪了?”   宫奴被他的脸色吓得只会说“不知道”。   朝歌听说大王兄来了,忙出来拉着他安慰:“王兄,别着急,嫂嫂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好好找,不能先乱了阵脚。”   颜元真快气疯了,要不是这里是兰如台,朝歌是他妹妹,他真得发一顿火。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道:“先把昨夜守夜的人统统给我提出来审问!”   朝歌忙拉着他往里走,“都在里面跪着呢,只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颜元真闻言,直接几步就跨进门,阴戾地盯着昨夜守夜的宫奴与寺人。他也不审问,直接让人先仗责一顿,他冷声道:“昨夜有何古怪之处,都给本公子说个明白,若是说不出来,就继续仗责下去,直到死为止。”   “求大公子饶命啊。”众位宫奴和寺人被扒了裤子,被木杖打的哇哇哭叫喊饶命。只是谁都说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颜元真铁青着脸:“都是废物!连人不见了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乱棍打死!”   朝歌动了动嘴,但是也觉得这些宫奴和寺人太没用了,最后便没阻止。   就在这片仗责声和哭嚎声中,寺人青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颜元真见到寺人青,心头一松,只是见楚氏没跟在后头回来,又怒地踹了他一脚,问:“青,你去哪了,楚氏人呢?”   寺人青头发凌乱,还穿着亵衣,皱巴巴的,沾着脏兮兮的泥土,一见到颜元真就跪下,痛哭流涕道:“昨夜大巫的人三更半夜来敲门,我们不开门,就放迷烟。老奴醒来后就被关起来了,好在老奴运气好,逃了出来。不然说不定老奴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大公子了。”   颜元真眯眼,声音低沉,含着怒恨:“你是说,楚氏是被大巫带走了?” 第61章 焦急   寺人青再三保证昨夜确实听见乌宝的声音。   颜元真脸一沉,面上闪过杀意。   朝歌却惊呼:“大巫怎么会抓走嫂嫂,其中必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让大巫自己说。”颜元真倏地起身,快步走出大殿,往大巫住处过去。   寺人青也顾不得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外衣,紧随其后。   朝歌双手缠着死紧,实在放心不下,就要跟过去看看。   秋桑眼尖地拦住:“公主,王后说你眼下病了,不得出去。”   朝歌急的跺脚:“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昨日与曲鸾的事父王哪里会计较,我无须装病躲着,让开。”   秋桑不为所动:“大公子已去大巫那,万事皆有大公子处理,公主还是别凑这个热闹。王后已惊吓晕厥,公主还是留下照顾王后才是。”   朝歌内心挣扎,无法冲破秋桑她们的阻拦,就是想飞出去也是妄想,最后只好倒向母后这边,进屋守着昏厥的母后。   颜元真杀气腾腾杀到大巫的殿宇,“叫大巫出来!”然后二话不说就让宫卫抓住乌宝。   乌宝瞪眼:“诶,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一来就抓我?”   寺人青多少年没吃这么大的亏,这次栽到乌宝手上,挨了一顿揍,心里恨得慌,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等大公子开口,他就喝道:“明知故问!快把夫人交出来!”   乌宝茫然又莫名:“交什么人?!”   寺人青怒道:“还装样,昨夜就是你到了兰如台,三更半夜来找夫人,我们不开门,你就放迷烟迷晕我们,带走了夫人。”   “没这回事,我根本就没去过兰如台!你冤枉我!”乌宝冤道。   “还狡辩。”寺人青指着自己被打的青肿的下巴,“难不成这是我自个打我自个么。”   “鬼知道是不是你发疯打自己!”   寺人青:“哼,我绝对没听错,就是你的声音,就是你抓走夫人的。”   乌宝道:“你也是傻的,如果是我,我要用迷烟可以迷晕你们,直接就用了,为何还要事先和你们打招呼自报家门,让你们抓我。”   寺人青迟疑了会,好像是有些道理……   而一直冷眼听着的颜元真,心里却冒出猜测:上次差点与楚氏合欢欢愉,楚氏反抗不从,还道心悦大巫,她又可借大巫与蔡克的手抓住海晏侯,他没了利用价值,若是他与她易地而处,他也会与她一样投奔大巫。   这次应是楚氏想跑,让大巫帮忙。大巫叫乌宝半夜寻她走,乌宝以为屋内只有她,就自报家门,结果听见寺人青的声音,知道多了人有妨碍,才干脆用迷烟迷晕寺人青,一同带走,免得寺人青暴露他们。只是运气不好,寺人青逃脱出来,让他们现形了。   颜元真眼眸森然,不论如何,反正在楚氏没找回来之前,万万不能放大巫离开,任由他和楚氏跑了。   大巫衡苏听闻颜元真闯进来大闹,由着侍从扶着出了内室。   见乌宝被抓被审问,衡苏蹙眉,有些生气,只是他不易动怒,只能咳嗽一声,看向阴沉的颜元真,语气淡淡地问:“公子元真,何故审问我的人?”   颜元真知晓楚氏心悦大巫以后,那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这时俊俏的眉眼含煞,毫不客气道:“立刻交出楚氏,否则休怪本公子动粗。”   大巫的人之前听了内情的侍从,附耳在衡苏说完,衡苏也是一惊,他确实要带楚氏走,连离开的日子都定好了,昨日还与颜崇王说了过几日要出发离宫,却没想刚计划好,楚氏忽然失踪。   “她失踪之事确实非我们所为。”   寺人青看衡苏与乌宝恍若毫不知情的模样,觉得他们装傻,忙道:“那你们可敢让我们搜一搜?”   要是拒绝就显得自己真藏了楚氏,衡苏自然应允。   颜元真立刻让人去搜整座宫殿后,就一直盯着衡苏,冷冷问:“本公子一直很好奇大巫来燕都的来意,以往冬日可是在晋国过的。”   衡苏自是为楚氏而来,但嘴上不能说,道:“乌宝与楚氏交好,喊着要来参加楚氏与公子的大婚,我便随他了,这才进了燕都。”   “原来如此。”颜元真面无表情道:“大巫向来明哲保身,不掺和世事,希望一如既往,两不相帮,也别对谁有非分之想,不然你的族人可要有意见了。”   衡苏知道他在警告自己,别插手楚岚的事。先不提楚岚异数之事,就说他心里话,实是不想楚岚这么好的姑娘,被狠毒的公子元真糟蹋,而且楚氏也想走,帮她也不影响历史,自是乐得。   他仿若未闻颜元真的话,阖目养神。   此时搜殿的人都回来了,虽然没搜到楚氏,却呈上染血的白衣和摔碎的绳纹青玉镯:“在偏殿的柜几里发现的,瞧着有异,便捡了出来。”   “这可不就是夫人的么,”寺人青指着染血白衣与摔成两半的绳纹青玉镯,“大公子,夫人果真在他们手上!他们要害夫人!”   颜元真看到白衣被血染红,镯子碎裂,像是楚氏出事了,他心道不好:难不成楚氏不是主动跟大巫走的,是被迫的吗?!   看那红艳艳的血,他心有些抖,“大巫,现在物证、人证俱在,你有何话可说!”他手指按在大衍剑剑柄上,蓄势待发,凤眼一厉,如鹰的眼睛那样锐利而凶狠。   被宫卫押着的乌宝也是愕然,立时大喊:“我们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们!”   “此事有诈!”衡苏心思灵巧敏锐,楚氏一人势单力薄,不可能自个单飞出王宫。而且昨夜还有人假扮乌宝,幕后之人抓走楚氏,还故意诬陷到他身上……   原来抓楚氏的人,是想对付他!衡苏百思不得其解是何人故意针对。只是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应付眼前如猛兽.欲暴起噬人的公子元真。   衡苏捂着跳的有些激烈的胸口,深深喘气,努力沉稳道:“公子元真,我列衡苏敢对天上诸神起誓,我要是抓了楚氏,我不得好死。”   不知是震惊,还是紧张过度,亦或是担忧楚氏出事,心被狠狠捏了下,他发完誓,又呼了几位剑客的名字:“你们也帮着找楚氏。”说罢,就呼吸一滞,晕厥过去。   “大巫!”乌宝吓得魂不附体,大吼:“你们还不放开我!让我看看大巫有没有事!要是大巫出事,大巫一族和晋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押着乌宝的宫卫也被突然倒地的大巫吓着了,忙松了手。乌宝得了自由,立刻奔到大巫身边,仔细摸他的脉搏,察觉只是一时岔气,没缓过来,才松了口气。   阿楚不见了,乌宝也担心,还被冤枉,大巫又晕倒,忍不住红着双眼,瞪向颜元真:“大巫都发誓了,你们这下总该相信了吧。反正我们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你们快去别处找阿楚,不要再来刺激大巫了。”也没空理会他们,叫人扶大巫回房,再急急忙忙去煎药。   大巫一晕,他的侍从和剑客齐齐对颜元真怒目而视。颜元真皱眉,正主都晕过去了,他也质问不了,只能带着血衣和摔碎的绳纹青玉镯走人。   一出来,寺人青担忧道:“大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夫人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颜元真捏紧血衣,眼皮狂跳,拧着眉头。头顶雪纷纷落下,身边的宫卫踩在雪上发出不规律的嚓嚓声,使人焦急中又增加几分烦躁。   “你去宫门,传我的命令,现在可进不可出。再让宫门卫尉报上今日宫门一开后,进出的详细记录。燕都城门也禁严,貌似楚氏者一律不得出去。要是有人运棺材,也给我打开棺材盖看。”   又想起白舜来,民间自古以来就有忠犬寻人之事,他不免也想试一试:“青,你出宫一趟,抱白舜进宫寻楚氏。”   寺人青知晓此乃大事,刻不容缓,转身撒丫子跑去宫门。   颜元真命宫卫去其他宫殿一个一个的去寻,他独自回了兰如台,坐了下来,静静望着血衣和绳纹青玉镯出神。   血衣上楚氏的血,烧沸腾了他是四肢百骸,令他浑身焦躁不已,不做点什么真的要疯了。他持着大衍剑在殿外雪地里胡乱劈砍。   朝歌听说王兄回来了,立马找过来。见他现在还有心情耍剑,先是无语,后见王兄招招凶猛,戾气逼人,身形眉眼如煞神,便心有所悟:王兄必是着紧楚氏,楚氏不见踪影,已是担忧地慌了。只是王兄多是不向外人道,只能这般发泄。一时感慨王兄与楚氏的感情,不再嫉妒楚氏霸占王兄了,反而羡慕不已。当然现在还是更担心楚氏的下落。   “王兄!嫂嫂找到了吗?”   “没有。”颜元真停下手中的招式,让宫人取来帕子,他自己仔仔细细擦拭爱剑,求一个静心。他轻轻喘着气,说了在大巫那发生的事。   朝歌一脸不信:“大巫为何要拐走嫂嫂,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颜元真当然不能说楚氏心悦大巫的事,只好冷声道:“楚氏乃海晏侯族人,族中宝物多,被人觊觎是常事。也许大巫是想拐你嫂嫂去晋国,为晋国效力。”   朝歌为衡苏叫屈,反驳道:“他风光霁月,才不是这样的人。”   颜元真觉出不对劲来,“你与大巫今年才认识的吧,才没见几面,你就知晓他风光霁月,知晓他是什么人了。你莫不是为他动了心,想听父王的意思嫁给他吧。”他可不想好妹妹年纪轻轻就成寡妇,“我把话撂这了,你给我绝了这个念头,嫁谁也不能嫁给他。”   朝歌根本就没这个意思,“王兄想多了,世人都知他是如此明白人,他说没抓嫂嫂就一定没抓嫂嫂。”   颜元真见妹妹为情敌说话,心里不舒坦,怕她嘴上说不喜欢,心里欢喜大巫,口是心非,还欲要多说几句,勒令她离大巫远点。恰好这时宫卫卫尉过来要禀报今日进出宫的情况,他心急楚氏安危下落,立马拎着剑去问话。   朝歌见王兄一走,趁盯着她的秋桑不注意,就偷溜出兰如台,去了大巫那。   大巫衡苏已从心口晕厥中苏醒过来,刚喝了药汤,听说朝歌公主来了,忙让乌宝请进来。   乌宝这几日其实已看出大巫对朝歌公主颇有些……不同。只是这种不同又有些非比寻常,说是爱慕吧,但是实在看不出大巫有那点意思,可要说不是,大巫待朝歌公主确实不一样,至少对朝歌公主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他收了喝药的陶碗,小声嘀咕道:“大巫,你不会是喜欢朝歌公主吧,朝歌是公主,长得还行,也算良配了。”   衡苏蹙眉:“休得胡说,还不快去请公主进来。之后没事也帮着去打探阿楚的消息。”   乌宝“诶”了一声便出去,很快朝歌一个人进来,她阖上门,上下打量衡苏的神色:“我听王兄说你晕了,吓了一跳,没事吧。”   衡苏微微摇摇头:“无事,老毛病了。”   “那就好,你要是在我这出事,我可没法向你叔父交待。”朝歌吐了口气,想起衡苏的叔父蔡克,心头不禁浮现他的身影,一时痴叹。   待回过神,又抚了抚手上的玉镯,仔细观察衡苏的表情,问:“你真的没抓走我嫂嫂楚氏吗?”   衡苏对待叔父未来的妻子,态度自然敬一些,“没有,是有人诬陷我。”   朝歌纳闷:“谁好好的会和你过不去,我嫂嫂能悄无声息被抓走,能做到这地步的除了你,宫中也没几人……”她苦苦思量一番后,猛地想起母后的异样。   昨夜母后的话还言犹在耳:大巫乃仇人。   昨夜她明明要和嫂嫂一起睡,母后却硬是留下她……若是她和嫂嫂在一起,嫂嫂还不一定会被抓走呢。   朝歌脸色一变,忙问衡苏在汇城刺杀大王兄是怎么回事,知晓与他无关,而是海晏侯干的以后,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担心秋桑那边发现自己偷溜,就待了一会,又匆匆回了兰如台。 第62章 寻到   宫门卫尉查过进出宫门的记录,一一禀报给颜元真听。   夜间值守的宫卫换班后,是第一批出宫。然后就是去宫外负责采买的寺人运新鲜食材送入宫中,之后又将空车运出去。也有颜元真自己,还有被大王召见的相国子之进出……   他抿唇,眉头皱的死紧。总之就是进出的人多了,要查楚氏是不是已经被改头换面出宫,难度不小。   宫门卫尉觑了他一眼,心思活络转了不少。大多管宫门的经常应付贵人,偶有宫人偷运赏赐的东西出府变卖,会贿赂守宫门的人,这样宫门的人就会睁一只眼闭只一只眼,你好我也好。说他们个个是人精有些过,但宫门卫尉不精明,不懂得人情世故是混不下去的。   宫门卫尉虽然不知大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能猜出宫内必是出了事,为了不想受罚,自是再三强调这些人出宫的时候,他们检查的仔细,绝对没有人蒙混过关。   颜元真又不是没在宫里住过,哪里不知宫门进出的潜规则。听卫尉努力撇开自己的责任,他皮笑肉不笑:“这是你说的,要是最后人真的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宫去,到时就是你这出了岔子,你就引咎辞官,卫尉的位子多的是人想坐。”   “唯唯。”宫门卫尉满头冷汗,却不敢抬袖子擦。   “去将昨夜值守的宫卫叫回来,再好好查一遍。”颜元真道。   “臣这就去,臣告退。”宫门卫尉怕官位不稳,一刻不敢耽误,连忙奔走查探。   颜元真着实焦躁难耐,在殿内来回踱步,心里忽而像被火烧,忽而像被水淹,忽而又像被石头压着,没一刻舒服。   王后此时进来,瞧他着急的模样,让秋桑奉上温酒,一脸担忧:“查的如何,楚氏有没有消息?”   颜元真见到她,眉毛更是拧的紧,他行了一礼,疏离道:“王后体弱,还是好好卧床歇息的好,免得忧虑过重,晕厥过去惹得朝歌担心。”   “我知道你贴心,不过楚氏到底是在我这丢了,没找回来前,我到底于心难安。”王后叹了声,让秋桑退下,屏去宫人,又对颜元真安慰:“看楚氏面相,想必是个有福的,必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在你爹灵位面前也祈了福,让他在天之灵保佑楚氏平安,你且安心吧。”   颜元真最厌恶王后提爹,真是一刻不想与她待下去,他不耐烦地行礼:“我去别的地方找楚氏,王后回去休息。”也不待王后反应,就提剑出门。   王后被儿子冷待,心酸失落,瞥见他落下大氅,怕他冷着,就抓起大氅追出去。就见寺人青抱着白犬白舜来了,正与颜元真说话,说着什么让白犬寻楚氏的话。   犬可以嗅出楚氏的位置?王后心一紧,面色不变提着大氅过去,从后面披在颜元真身上,“天冷了,得多注意身体,你要是病了,娘会心疼的。”   颜元真虽然厌恶王后的亲近,在人前还是不想惹出事端,便忍着,见王后要亲自给他系绳扣,立马避开,自己系好,“外面天凉,王后还是回去,免得着凉。”说罢,便绕过王后,从寺人青怀里拎出白舜,到了楚氏的房间。   丢白舜在地上,轻轻踢了白舜小屁股两脚:“快找你的主人,找到了赏你肉吃。”   白舜呜咽一声,在屋内撒欢,一点都没找主人的意思。   寺人青愁啊:“白舜就算是祥瑞,那也是听不懂人话的牲畜,哪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可以寻到主人。”   颜元真也失望,浑身冒着冷气:“连主人都找不到,要你何用,回头炖了。”   寺人青忙劝:“大公子三思,要是夫人回来见白舜没了,可不得伤心。”   “那也要她回的来。”颜元真气道。   这时,去别的宫里找人的宫卫也回来了,全部都是“没找到、没找到,没找到”。   “都是废物。”他骂人的同时,也在懊悔,昨日他自个儿就该将楚岚从宫中带走,她也不会不见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一会,就拎着白犬准备去大巫那,让白舜在大巫那闻一闻,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   到了大巫宫殿门口,却被太宦高泰拦下:“大公子,大王在里面与大巫说话,你先别进去了。”说完,又小声提醒:“大王听说大巫被公子你气晕过去以后,发了好大的火呢。”   “大王哪日不发火。”颜元真嗤道,然后绕过太宦高泰,踢着白舜到处寻楚氏。   白舜被逼着走了一圈,早已泪眼汪汪,只可惜一无所获。   颜崇王正在慰问大巫。大巫一族占卜能力强悍,能与神灵交流,就够让人敬畏的了,再是有神秘的巫术咒杀的能力,谁敢惹。颜崇王就不敢,他这辈子做大王没什么功绩,但也不想惹出大祸,让大巫一族对他们有意见。心里又骂了一通惹祸精颜元真之后,得到大巫的原谅后,就抹汗出来了。   待知晓惹祸的孽障就在这,颜崇王冷笑:“正要找他呢。”立刻让太宦高泰带着宫卫“请”颜元真过来。   等人被强迫带过来以后,颜崇王当着众人的面,喝道:“跪下!”要颜元真跪在大巫殿外。   颜元真抿唇,就是心里再不愿,但是颜崇王是大王,要他跪他就得跪。   颜崇王指着他鼻子骂:“孽畜,大巫是寡人贵客,你冒犯他那就是冒犯寡人。你就跪在这,好好反省,大巫什么时候原谅你,叫你起,你什么时候起。”   颜元真跪的笔直,反驳道:“大巫绑走楚氏,证据确凿,我不过是例行审问。要不是大巫身份贵重,现在他就不是好端端的在这住着,而是已经下牢了。”   “你以为你还是小司寇,想审问谁就审问谁,你根本就没这个权力。”颜崇王骂道:“跪在这好好反省……”   这时,乌宝青着脸出来,给颜崇王施了一礼,又暗暗瞪了颜元真一眼:“我们大巫说,大公子也是救人心切,不怪他,烦大王勿要责罚大公子,还是令大公子快些寻人,等人寻到,就知道我们大巫是无辜的。”   颜崇王对大巫的人向来客客气气,忙说好,就带颜元真回了昭华台。   刚才是在外面,颜崇王不好多问,让太宦高泰滚出去后,他抄起磨墨汁的砚石就往颜元真那砸过去,砸的他额头发青,“孽畜,惹祸的本事真是一年比一年强,大巫你也敢惹!”   颜元真:“是他先惹我的,他绑了楚氏,难道还要我拱手相让,问都不问一声。”   颜崇王也听说从大巫那搜出楚氏血衣与绳纹青玉镯:“寡人瞧着不像是大巫做的,若是他做的,哪会露这么多行藏,让人抓到。”   颜元真:“大王难道就不奇怪,大巫口口声声说是来参加我和楚氏合婚大典,但是这没几日就要辞行,这难道不奇怪。他就是要带走楚氏,得手后就准备离开了。”   颜崇王沉吟片刻,方道:“他绑走楚氏是为何?”   颜元真自然不说楚氏与大巫暧昧之事,这是家事,私事,免得被颜崇王取笑。再是他更了解如何才能说动颜崇王站在他这边。只要是为颜国好,颜崇王就能付出更多的忍耐。   “大巫绑走楚氏自有其目的。”他毫不犹豫道:“楚氏乃海晏侯族人,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看海晏侯就知晓了。就她那本《天工开物》,海晏侯就没有。其他国此时不正觊觎她吗,大巫带走她,就是想要她辅佐晋国,而不是我们。   两年前,海晏侯途经我国,赵王不就是怕我们说服海晏侯归顺,怕海晏侯辅佐我们,所以设计海晏侯误会是我刺杀他,然后厌恶我们,联合其他国的势力孤立我们吗。现在这么做的人变成晋国大巫罢了。”   说到最后,他总结道:“我们绝对不能让楚氏跟着大巫离开,她的价值大王难道还不明白?总之,我们必须把她找回来。”   颜崇王头疼地按着脑门,他们好不容易时来运转,有了楚氏,就可以和有海晏侯的赵国抗争,自然不想楚氏跟别国跑了。只是大巫一族也不好惹……   这时,殿外传来犬吠声,还有狗爪子挠门的声音,寺人青慌张的声音从门缝传来:“我的小祖宗,别挠了。”   颜崇王从沉思中回过神,见颜元真也烦,挥了挥手:“寡人方才已经挽留大巫,没找到楚氏之前,大巫不会离开,你暂时也别去找他的麻烦,继续找楚氏吧。”   颜元真不含糊,行了礼后,开门欲走。   只是挠门挠的正欢的白舜见门开了,就撒丫子往宫殿里跑,他用鼻子闻了闻颜崇王王座前的大鼎,绕着大鼎转来转去,不停地“汪汪汪”叫。尾巴还兴奋地摇来摇去,两只前爪不停地挠刨大鼎下的青石板。   颜元真和颜崇王见状,面色齐齐一变。大鼎三足下的青石板下面就是当年颜崇王被囚的地牢。   看白舜这么兴奋,颜元真心里一个咯噔,莫不是楚氏就在下面?   想罢又震惊地看着颜崇王,难道楚氏不是被大巫抓走,而是被颜崇王抓走的?   也对,颜崇王不想他娶妻生子来着,所以他要抓走楚氏?   是与不是,颜元真准备下去地牢看个究竟。他几步上前,两手正要搬动三足双柄兽纹大鼎。   颜崇王面色铁青,赶过来拼命按住,“你要做什么?”   颜元真疑心一起,紧紧盯着颜崇王:“我就是看看楚氏是不是就关在下面。”   “笑话,”颜崇王怒道:“你以为是寡人抓了楚氏?”   “是不是,我要亲眼看看。”颜元真毫不退让。   颜崇王冷笑:“寡人说了楚氏不在下面,你去也是白去。”   “怎么,你不敢让我下去?”颜元真疑心越来越重,还非下去看看不可。   颜崇王诡异地笑:“寡人不是不敢让你下去,而是你该担心你下去以后,寡人不开此门,你就没法出来。寡人想关你几日就关几日,把你扔下去不吃不喝一个月,你就化作白骨一堆了。”   颜元真抿唇。此密道的入口只能外面打开,是不能从里面打开的。他要是下去,颜崇王不开门……   他看着似兴奋又似是焦虑的白舜,想着楚氏至今不知所踪,万一楚氏正在下面……他垂下眼睑,半晌道:“我活不到两年……”   颜崇王惊呆:“什么?”   颜元真淡淡道:“大巫说我活不到两年,你不是想我早点死吗,如你意了。大王再也不需要担心我抢王位,反正我抢到王位也做不长久,我又何苦废那么多心思。”   颜崇王嘴唇颤了颤:“……大巫真如此说?”   “大王可尽问大巫,一问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颜元真还急着找楚氏,万一楚氏真的在下面,岂不是要冻死,“我现在可以下去了吧。”   颜崇王粗糙的手紧紧抓着大鼎,他直直地看着颜元真,眼神闪烁,“你真的非下去不可,要知道,你下去以后,你的命就在寡人手上了,寡人就会决定你的生死。”   颜元真平静道:“我不是还能活一年多吗,那就是说我现在不会死,大王必会放我出来的。”   颜崇王被他信誓旦旦的语气激的恼火:“寡人偏偏不放你出来,就关你两年不就得了。要下去找死是吧,那你下去吧。”颜崇王猛地收手转身。   颜元真吐出一口气,按照记忆里开启密室的法子,抓着三足双柄兽纹大鼎朝着东南方向转动后,又按了按大鼎上的铭文,青石板移动,一道密室入口出现。   白舜早已迫不及待地往下冲了。   颜元真十五年前来过,知道下面又黑又冷,他举着油灯下去,油灯照亮往下延长至无尽的石阶,他仿佛回到十五年前一般,怀着紧张忐忑的复杂心情,一步一步往下走。   很快,就到了一座干净的木牢前。白舜已经凭着自己短小身材,钻了进去,趴在缩在墙角的女子身上,呜咽了几声。   她还真在这!   之前焦躁不安的烦躁,见到她还活着,算是缓解许多。   他暗道,真是不省心的臭丫头,等她醒了,不骂死她才怪。   想罢,颜元真提刀斩断锁,开门进去就抱着冻僵的楚氏出来。   他讨厌这座地牢,丝毫不想待在里面。抱出楚氏以后就在出口附近找个干净地方,摸了她的脉搏,还活着。   他拍拍楚氏的脸:“醒一醒。”   楚岚冷得感觉不到自己身体了,她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有一处热源,什么也没想,上去死死搂了上去,颤着声喊:“冷——”   她脸色惨白,虚弱得惹人怜惜。颜元真心里生出异样的温柔,轻手轻脚搓着她的手,暗骂:“冷死你才好。”说完还是脱下大氅将她裹了起来。只是楚岚感觉不够,还是太冷,闭着眼睛往热腾腾的地方摸去。   好大的热源,得霸着。 第63章 大暖炉   漂亮女子柔顺偎依在怀,脑袋还靠在他脖子上磨蹭,平日要是这美人入怀,乖顺无比,他自是自得,欢迎的很。现在只觉仿佛被一坨冰块压着,她冷呼呼的小手也胡乱地往他衣襟里塞,他一时也被寒冰刺激的“咝”了声,忍无可忍地钳制住她的手,想扒拉她冷冰冰的手出来。   楚岚被他手心的温暖,驱走了紧紧缠着的冷意,她紧蹙的眉头蓦地舒展开,手反客为主,紧紧抓住他的手,十指交缠。甚至还蜷起身体,使劲往他怀里钻。   她难得柔弱无依的模样,令他硬不起心肠,狠心将她推开。终是自暴自弃,任她予取予求。   他用厚重大氅裹住两人,紧紧相拥。时不时地伸手进她衣襟,揉按推拿穴位,令她活血生热。   触及缎子般的冰肌玉骨,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紧致的玲珑腹眼,他抿了抿唇,心里暗道:这次可是她自己扑过来,可不是他占她便宜。   四周静谧黑暗仿佛有幽灵窥伺,幽深酷寒得令人筋骨瑟缩。只有他们相拥之处,一盏闪着昏黄光晕的油灯,带起丝丝热度,驱走层层凉意。   冰美人被暖化了,雪白的脸上有了生气,身体渐渐回暖。   他摸了她的脖子,心里浮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热,平静,还有些说不出的纷乱、烦躁,抱着她的下半身微微换了姿势。   这一动,怀里的女子“嘤”的一声醒了,缓缓睁开眼。楚岚浑身又凉又热,很是难受,仿佛被人拔去了骨头似的,软的难以支起身子,看清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谁。   她干涩地道:“你——”   “你醒了,本公子可得先提醒你,是你扑过来的,求本公子抱你的。”颜元真低声道。   “是你……”楚岚被冻的迟钝,面上没露出吃惊,甚至贪图他身体的温暖,犹豫了下,保持依偎的姿势没有动。   “你怎么会在这……”她轻轻问。   颜元真哼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在这,那希望谁在,大巫吗?”   楚岚无力应付他的怪脾气,她现在一心只想出去:“你怎么进来的,是被关进来的?我们还能出去吧。”   颜元真讶异:“你怎么不怀疑是我关了你?”   楚岚暗道:以他平日肆无忌惮、我行我素的作风,想关她,就直接嚷嚷动手了,哪里会兜这么大的圈子。   不过眼下她无力与他斗气,硬着来,她有气无力道:“不是你,我知道的。”   颜元真听得勉强满意,要是她敢怀疑他,他真想把她扔下去,好好冻一冻,清醒清醒。   他搂着她,详细说她失踪之后发生的事。   听到从大巫那搜出血衣与绳纹青玉镯,楚岚轻轻道:“不可能是大巫害我。”   “你倒是相信他。”颜元真发现楚岚在这密道,自然不再以为是大巫衡苏干的,只是见她如此信赖大巫,心里不是滋味,“你倒是告诉我,不是大巫害你,会是谁害你。”   楚岚也很迷茫。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很,眼珠子一转,“是不是大王,这里可是他的密道地牢。”   “这难说了。”地牢没多少人知晓,关楚岚进来,又有能力掩人耳目,不留痕迹的,不外乎是颜崇王,亦或是王后楚黛。只是到底是谁,他还不能确认,嘴上喷她:“你以后还是在宫里多点心眼。不对,应该是少来宫里才是。你看看你蠢成什么样,每次入宫都要出事。”   “又不是我要来的……”她嘟囔道。上次是王后召见她这个未来媳妇,这次是颜崇王召她过来参加曲鸾公主的生辰宴,哪次是她抢着进来的。若是她有办法躲着不进来,她一定不进宫。   忽的她肚子咕噜咕噜叫,疲倦席卷而来,她紧按小腹,咬唇蹙眉,闭目靠在颜元真身上细细呼吸着。   颜元真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心急,没带干粮下来。瞥见趴在他深衣上熟睡的白犬,他眼睛一亮,直接捏着白舜的脖后,提起白舜,拎到楚岚面前:“你要不吃了他?”   楚岚:“……”   白舜:“……”   楚岚差点没气死,一瞬又有了力气,抢过白舜,抱在怀里,郁闷地不想理他。   颜元真瞅了她憔悴的面色,拔剑出鞘,拿剑尖利的一面划破手臂。   楚岚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颜元真将划破的手臂递到她嘴边:“喝血也能解渴,趁热喝。”   楚岚一怔,她虽然渴,可还没到要喝血的地步,见到他红艳艳的血,她鼻子一酸,心里酸酸涨涨的不停。这人是不是有病,竟然割自己拿血给别人喝……   她撕下干净的衣角,缠了上去,嗔怒道:“哪有你这样的……”知道他是为自己,想张口骂他却又骂不下去。   颜元真挑了挑左眉:“这就感动了?本公子可得和你说明白点,本公子不是怕你饿了渴了,只是怕你死了,没人带本公子去找我弟弟阿值,你对本公子还有用,可不能死在这。”   她动作一顿,继续给他包扎伤口,低声道:“……哦。”   颜元真左手臂被她捧着,右手在大衍剑上摩挲,他哼道:“所以,渴了大可以说,别憋坏了。”   楚岚沉默地给他打了蝴蝶结。   一包扎好,颜元真就收回手臂,两人莫名有些尴尬,见颜元真瞧过来,楚岚垂着头避开,不自在地抓白舜的毛。   颜元真眼尖地瞧她微微瑟缩,似是冷着了,他抿唇,忽然道:“你猜这里有几座暖炉?”   楚岚莫名,这里哪有暖炉……   “没有啊。”   “大错特错,你眼前就有一座大暖炉。”   楚岚茫然:“哪有啊。”   颜元真指着自己:“本公子就是。”然后强搂楚岚入怀,硬声硬气道:“记住,本公子今天对你好,只不过是怕你冻死,你死了,就不能带我见阿值,知道么。别胡思乱想,想有的没的。”   “……哦……”楚岚心里吐槽他口是心非,不过实在舍不得他的体温,就老老实实地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一会儿,疲倦来临,她阖上双目,嘴角不禁含笑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一阵激烈的“汪汪汪”犬吠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就发现她被颜元真抱起来,白舜正对着前方不远处一个举着油灯的丑大叔对峙警惕咆哮。   昏黄色的豆灯照亮丑大叔面上错横交织的十几道伤疤,他手脚上扣着长长的铁链,衣衫褴褛,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髯须黑长直到胸前。   那张脸虽然毁容了,但是依稀可以猜出相貌,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   她抹了抹双眼,定睛看了许久,终于确定,面前的丑大叔与颜崇王像极了,如果没有十几道伤疤,丑大叔与颜崇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不是丑大叔脸上的伤疤暗沉,不像是新伤,她都怀疑眼前此人就是颜崇王了。   就在此时,抱着她的颜元真一直僵直的身体终于动了,他嘴唇颤抖:“……爹……”他以为爹颜无为在十五年前就死于颜崇王之手,没想到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狗狗的心理阴影面积]   大公子拎着白舜:“吃他,吃他。”   楚岚:“……”   白舜:说好了找到主人,给我吃肉呢,结果肉没吃到,还想吃我的肉。啊呸,就这还想泡我主子,下辈子吧! 第64章 活人墓   楚岚听颜元真喊别人叫爹,震惊得魂飞天外了。   颜元真的爹不是颜崇王么。他怎么对着别人喊爹?而且这人还这么像颜崇王。   莫非……颜元真不是颜崇王所生,是王后与面前之人生的!   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个大瓜吃下去,足以让人噎死。   楚岚没噎死,只是也差不离了,呆呆地看着颜元真的丑爹,脑中狂补绝色王后是如何背着颜崇王出墙……   曲鸾生辰宴上,王后就没出现,她的丈夫颜崇王还有亲生儿子颜元真对她都有些冷漠,甚至敬而远之,全当没她这个人似的。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只是到底不清楚情况,不好多问。   如今确实有些明了,如果颜元真不是颜崇王所生,是王后与人偷生的,颜崇王要是知情的话,那就怪不得王后会被颜崇王冷待,颜元真被颜崇王不喜,而颜元真八岁前被大王疼爱,八岁后被废太子之位的理由也明朗了起来。   可不就是颜崇王发现颜元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自然不可能让颜元真做太子了!   这一切不寻常的事背后串起前因后果,登时通透起来。   她这边还在消化大瓜,那头丑大叔听见面前俊秀男儿喊他爹,比颜元真还震惊,那双酷似颜崇王的双眼瞪圆,“你是——”   “我是元真,是你孩儿啊。”   丑大叔双眼亮了起来,仔细打量颜元真后,目光中闪烁着喜悦和激动,但是嘴上却道:“你认错人了。”他应是很久没和人说话,声音时轻时重,咬字含糊不清,舌音打颤。   “我怎么会连爹你都认不出来。”颜元真眼眶泛红,偌大一个男儿哽咽道:“爹你没死太好了。”   丑大叔一顿,没再和他掰扯,转而问:“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的?”   颜元真还在计较丑大叔不认自己,不停地问:“爹你这些年都被关在这?是大王关你的?都怪我,若是我下来看一眼,爹你就不会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怀里还抱着虚弱的楚氏,估摸他已经激动地抱着爹的腿哭了。   此时的楚岚分外感觉自己就是阻挠他们父子相认的祸害,她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了,轻声让颜元真放自己下来。   颜元真这才想起楚岚的存在,他轻手放下她,脸有些难看,刚才的话都被她听去了,那她应是已猜透他见不得光的出身了?   他的出身不光彩,除了几位当事人清楚以外,再没人知晓。多一个人知晓,他就多一份担忧,担心哪日自己的身世被传出去,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心中瞬间冲起杀意,只是瞥见她煞白的脸,想起两人以后要成亲,她会是自己孩子的母亲,杀意仿佛被冷水浇了个透,退散了。   也罢,她既然知晓这么大的秘密,她更别想逃出他的五指山,永永远远被他压在下面。   楚岚还不知晓自己差点小命不保,她扶着墙刚站直,丑大叔的目光也投在她身上,问她又是谁。   颜元真立即上前抓着丑大叔的胳膊,又哭又笑,使得表情有些扭曲:“她是楚氏,来年二月便要嫁给我,是我妻子,也是你儿媳妇。”   丑大叔立即朝楚氏看来,那目光散出的善意与他脸上吓人的刀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人被关了许多年,却不阴沉沉的,反而恬淡温和。   丑大叔抿唇淡笑,给楚岚颔首后,道:“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跟我来。”说罢就扯开颜元真拉着他胳膊的手,举着豆灯,在昏暗的长长甬道里,蹒跚前行。   楚岚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密道出口处,也不是地牢附近,应该是她睡着以后,颜元真摸到了其他地方,这才碰上了丑大叔的。   颜元真很想抱着爹痛哭相认,但是爹不乐意,他闷闷不乐,扶着虚弱的楚岚跟在后头。   他们很快来到一间石室前,丑大叔打开石室的门,让他们跟上。   石室里面摆了些许生存用的最基本的器物,煮菜的铜釜,烧水的铜壶,土陶做的锅碗,黄铜做的瓢盆,土炕上铺着厚厚的席子床褥。整个石室非常有生活气息,墙上还雕刻了壁画,几处角落还有炕上摆放着喜阴的植物,看着挺野趣的。明显丑大叔住了不短的时日,不怨不燥,明明手上戴着镣铐,却从摆设来看,颇有些自在。   石室里还有一个没胡须的中年寺人,丑大叔喊他“哑叔”,哑叔不认识颜元真和楚岚,见到新面孔,有些慌张地给丑大叔打手势。   丑大叔:“不用管他们是谁,总之他们不能久留,哑叔,你带他们出去吧。”   哑叔沙哑地“诶诶”两声,就点燃一盏豆灯,要带他们离开。   楚岚心里一喜,她想出去想的快发疯了,没想到这里还有别的出路,甚至还有熟人带路,自是再好不过,她忙道谢。   颜元真却惊道:“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走?”   丑大叔淡笑:“这是我的归宿,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你走吧。”   颜元真根本听不进去,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爹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五年了。在这里待上几日就够难受的,更遑论十五年。简直难以想象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他好不容易见到活着的爹,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苦。   因为哑叔在,他怕哑叔能听见,所以没再喊爹。他唰的拔除大衍剑,斩断一根铁链,扯着爹的手不放,强硬道:“你和我们一起出去。”   丑大叔猛地缩回手,还用手护着另一根铁链,死活不让颜元真斩断:“这是我该待的地方,你们走吧。”   颜元真怒道:“这里怎么会是你该待的地方,是不是大王,是他关你在这的,不让你离开的,对不对?!他将我们生生分开这么多年,还不够吗。我今日一定要带你走。”   丑大叔死死护着铁链,怎么都不肯跟着颜元真离开:“与大王无关,他早想我走的,是我要留下。我余生就待在这,了残此生,赎我的罪孽。今日我能见上你一面我就知足了,你走吧,好好过你的日子。”   颜元真看着固执的爹,心头顿生无力。他不亲近王后,经常怼颜崇王,心心念念的就是眼前这个从他出生起就疼爱他的爹。他心里的美好都是爹给的,爹活着,他心中的阴霾似是被突如其来的春雨冲刷干净了。他恨不得将这么好的爹快点带回家,好好供奉起来,哪里肯让他在这受苦。却不想爹和他想法不同,爹见到他都不愿离开,还要继续待在这折磨自己,向颜崇王赎罪。   颜元真向来会算账。这孽缘的祸根压根就不是他爹,而是王后楚黛!他爹也不过是被骗,是受害者。他爹关了颜崇王八年,颜崇王关了他爹十五年,就算要赎罪,这也该够了吧。   反正他不管,他就护着他爹,就要带他爹走,不让他受苦。而颜崇王放他下来,未尝不是没有这个意思。   颜元真趁爹不注意,快很准劈晕爹。哑叔“啊啊啊”惊骇尖叫,颜元真瞪了过去,用眼神制住哑叔后,就背起爹,一手拉着楚岚,跟着哑叔,曲折弯着地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就出去了。   等出来后,楚岚就回头看,发现出口是一座坟茔,还是一座无名坟墓。   这就是一座活人墓。   若是颜元真亲爹一辈子没出来,死在里面,这坟墓也正好得宜了。怪不得他爹刚才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归宿呢。   她看了天上日头,推算了下时辰,应是快到午时。活人墓地处偏僻,看走的时辰来算,应在燕都郊外。身边都是老弱病残,老的是颜元真的爹,残的是哑叔,病弱的是她。   她走了这么一会,冷倒没那么冷了,就是饿的厉害,靠她这走路都打幌子的腿,走回燕都还不得毙命。   她虚弱地靠在树上,实在是走不动了,对颜元真道:“我不行了,你先走,叫车舆或者马来接我。”   颜元真看了她一眼,没有强求。现在找回他爹,又和楚氏从那鬼地方出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找了处可以藏身的穴洞,轻轻放下还晕着的爹,往她手里塞了把匕首,“待在这别乱跑,我马上回来。”   楚岚点点头,抱着白舜,气息微喘:“你要早点回来。”她真是怕突然有人跳出来,再把她给塞回地牢里。这一次她运气好能逃出来,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颜元真笑了下,觉得她受苦后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像以前冷待,他心里阴暗地琢磨着,以后要不要设计让她受点苦,好让她改改态度,别仗着宠爱嚣张……   他暗暗压下内心的兴奋,用大氅好好裹住她,又警告哑叔照顾好他们。走之前,用树枝挡住穴洞,确定周围没野兽出没,安全后,就迅速离开。   丑大叔在颜元真走后也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出了活人墓,叹息一声后,也没倔着说要回去。只是有些不适应外头的光线,双眼红红的,不停流眼泪。   楚岚心知他该是在地底下生活了许久,常年身处昏暗中,不见自然阳光,此时当然受不住。   丑大叔和哑叔衣衫褴褛,衣物不干净。她就撕下自己的衣裙,折成布条,递给丑大叔,轻声道:“把这个覆在双眼上,挡挡亮光、寒风,许是能好过些。”   丑大叔眼睛疼得厉害,自是没拒绝。因为他不方便自己弄,楚岚就帮他覆上布条,在他脑后打了结:“好了,叔叔你舒服了点吗。”   “好多了。”丑大叔说话越来越多后,就慢慢流利起来。他想起身边这女子即将嫁给儿子,忍不住多问问情况:“你是楚氏,楚国人士吗?” 第65章 止啼   女子被外人称呼,要不冠上家族姓氏,要不冠上夫姓,也有冠上地名的。丑大叔自是从楚岚姓氏上推断猜测她是楚国人。再是颜元真母亲楚黛是楚国公主,时下常有表亲联姻,楚岚没回答前,他还以为楚岚乃楚黛表侄女,从楚国嫁过来。   楚岚在这时不时被人问候你祖宗是谁,套路熟悉,所以想也没想地回道:“非也,我就是颜国人。”她社籍一直都在这边,说她是颜国人一点都没错。   不过这里的人除了喜欢问候你祖宗以外,还喜欢问家谱和祖上荣耀,以此审视够不够格来往。没资格就吹捧自家祖宗,鄙视你。有资格就笑脸相迎,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攀个亲戚,说两家祖上曾有过姻亲,然后经常串门。   楚岚在这可没祖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也不得不说她是托了海晏侯孟易川的福。他在前面打了头阵,编了一段神秘家族的族谱,端着架子,摆出不屑和尔等凡夫俗子交流,对家族的事讳莫如深,给她省了不少事。   这里的人崇拜海晏侯以及他背后神秘莫测的家族,也习惯了海晏侯孤傲的为人处世,所以楚岚这个海晏侯的族人一出现,他们也没找不自在,仔细盘问楚岚的家族。   而丑大叔被囚禁这么多年,连海晏侯都没听说过,所以这时候又不自觉问楚岚又是哪个家族的。   楚岚解释不清,就算她说了,回头颜元真必是会再和他说一遍的,她干脆就不费口舌,丢给颜元真,“我身世复杂,还是回去后,由大公子与您说个分明罢。”   丑大叔没再追问,转而问起:“元真这些年过的如何?”简单的一句话含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楚岚犹豫了下,想颜元真父子分离这么多年,也是可怜,心下不由悯然,只是在人家亲爹面前,她一个外人,不好数落颜元真的坏,两头不讨好。万一颜元真知晓后,心生怨忿不满,回头还不是得找她的茬。   她只好小声道:“八岁被废太子之位,后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没人敢欺负他。”这话没错,眼下谁敢欺负他,他就要咬回去。这人人憎狗嫌,他不惹别人,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丑大叔被遮住双眼,却没遮了心。颜崇王能留颜元真的命就不错了,待他又能好到哪里去。他叹了一口气,也体谅楚氏有所顾忌,不说太多惹人嫌,循着楚氏的声音方向淡笑,追忆颜元真小时候的事。   一出生长得就和仙童似的,皮肤雪白,越长越惹人喜爱,人人夸赞,带他出门狩猎,连只小兔子都舍不得杀,后来猎来的兔子、松鼠圈养起来,和都不会说话喊人,只会呜呜呀呀的弟弟阿值一起玩。又乖又听话,又有孝心。   施公给他开蒙,他读不进吃不透,溜出去玩,回来被施公打手心,哭得稀里哗啦的,跑回来求抱抱……   丑大叔说的温柔,楚岚脑补颜元真那张脸乖巧求抱抱,立刻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丑大叔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楚氏,三岁看大,八岁看老,颜元真是个好孩子,不论如今如何,会对她好的。   只是还没总结出口,颜元真就黑着脸,抱着果子进来,“我何时哭过,才没有这么怂,就欺负我不记得。”   楚岚本来就在偷笑,知道他是面子挂不住,越发好笑:“你那时不是都五岁了,怎么会不记得。”   “我说没有就没有。”颜元真瞪了一眼捂嘴闷笑的楚岚,他好心给她寻食物,她倒好,在这笑话他。他记恨起来,将干净的果子堵住楚岚的嘴。   果子肉多汁甜,楚岚正饿又渴,忙囫囵吃下。到底承他的情,没再取笑他。   颜元真脸色缓了缓,之后亲热地扶起丑大叔出了穴洞,走出几十步,就见一头黄牛拖着板子车。   他闷闷不乐,觉得这牛车太破了:“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几户农家,勉强征用了辆牛车,勿要嫌弃。”   丑大叔拍了拍他的手:“哑叔御车,你与楚氏同我说话。”   三人一同上了牛车,哑叔立即驾车,沿着崎岖的小路走。   雪已经不下,但小路上铺满白花花的雪,望眼过去尽是灰褐枯木。农家的牛车做工粗糙,行驶的艰难。但总比人走得快又舒服,楚岚知足,没挑剔,上去以后,专心吃果子。   丑大叔问颜值和朝歌近况如何。   颜元真笑:“阿值淘气,周游列国玩了,还没回来。朝歌及笄,长得极好,性情温柔,正在说人家。施公幼子施恩就很好,一心只有朝歌,堪为良配,就差定下了,等定下后,再留朝歌几年,就嫁过去。”   丑大叔敬重施公,含笑连连赞好,丝毫不提颜元真近年如何。   颜元真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管别人的看法,到底还是看重爹,不想知晓自己臭名远扬,惹他难过。甚至为了他高兴,干脆挑挑拣拣说些自己做的好事。   比如和赵国打仗,打的他们屁滚尿流,占下两座城池。赵王派了假质子过来,他一眼就识破了。捡到孤儿还收留抚养,不让他们挨饿受冻。   竖起耳朵听的楚岚暗道:吹牛。假质子不是她说给他听的,他能一眼识破?   颜元真瞥见她的小眼神,趁爹没注意,飞了一眼过去。双眼狭长勾雷火,暗暗警告她别多嘴,不然炸了她。   被威胁的楚岚默默吃果果。她大人有大量,今日不和他计较。   颜元真满意了,回头再挑拣来挑拣去,发现他做的好事不多诶。话头又转到楚氏的嫁妆国书上,水车、铁犁如何可以产粮,造纸丝织还在研究。   丑大叔笑:“没想到楚氏有如此嫁妆,她家族是?”   颜元真立刻拿海晏侯忽悠人的那一套用上,不停吹捧楚岚的家世,最后给自己脸上贴金:“楚氏一见我,就给我写了情诗,瞧她如此有心,我便向大王说娶她。”说罢,又挑眉含笑看着楚岚:“你说是也不是。”   旁听到吐的楚岚呵呵,想起被迫写的情诗,立即暗骂他不要脸。要不是不想打搅他们父子团聚,破坏气氛,她非怼回去不可。   颜元真报喜不报忧,丑大叔笑容一直没停下。   牛车快行到官道时,就遇上一个妇人背着一个襁褓,手上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在哭:“娘,我脚疼。”妇人哄她:“再走半个时辰就到燕都了,忍忍。”   这大雪天的还有人赶路。楚岚看那妇人背着一个婴儿,手上还牵着一个,看她们衣着单薄,脸被冻的通红,有些不忍,小声和颜元真商量:“都是回燕都的,要不就让她们坐上来。”   颜元真冷心绝情,刚要说“不”,却发现爹往那边看了一眼。虽然爹眼睛被布遮住,但是还听得见的。   他犹豫了下,又说了声“好”,让妇人和小姑娘上来,再看爹一眼,就见爹的脸更柔和了,心里的不乐意也就散了。   妇人相貌清秀,算不上多好看,她看颜元真一身华服墨冠,俊面如玉,还有佩剑。就知是贵人无疑。虽然不知他们为何会坐简陋的牛车,但是还是不敢造次,言说“不敢”,拉着小姑娘的手,不敢上来。   颜元真头一次主动做好事,还被拒绝的,不爽地扫了一眼:“上来,别让我说第二次。”好歹用眼神逼迫妇人和小姑娘上了牛车。   妇人和小姑娘局促得很,两个人贴的死紧,恨不得挤成一个人坐下,免得占多了空,碍了贵人的眼。   楚岚看她们不自在,将自己手上多余的果子塞给小姑娘,“你尝一尝,甜不甜。”   小姑娘有些吓着,看妇人,妇人抱着襁褓的婴儿,脸上小心翼翼:“多谢贵人赏赐。”然后推了小姑娘一把,“吃啊。”   小姑娘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朝楚岚眨眨眼,“甜。”   楚岚笑,随意和她们聊几句,免得她们尴尬。妇人一直拘谨,但是小姑娘天性活泼,一会儿就放开了,偷偷看牛车上其他人。   瞧见丑大叔满是丑陋刀疤的脸时,吓哭了,躲进妇人的怀里吸鼻子。   颜元真脸一沉,楚岚暗道不好。以他的性子,自己爹丑了,那也不能被人嫌弃啊。   她忙安慰:“是不是冻哭了,这时候哭,眼泪会变成冰渣子,就不漂亮了。”   妇人也急,怕得罪人,忙揪了小姑娘手臂一把,小声吓唬:“再哭,娘就把你送公子元真了。”   这一吓唬,立竿见影,小姑娘不敢哭了,抹了泪垂着头,规规矩矩的,再也不看丑大叔这边。   楚岚:“……”呃,公子元真的名号竟能令孩童止啼。可想而知,他在这些人心中有多吓人了!   颜元真:“……”   妇人见孩子不哭了,放心许多,朝他们讨好地笑。   丑大叔忍了忍,还是不禁问:“为何你搬出公子元真,她就不哭了?”   妇人怕刚才孩子不懂事,惹丑大叔生气,所以急忙解释:“这不过吓人的话,县里都这么吓唬小孩子的。”   丑大叔:“……公子元真有这么可怕?”   颜元真心一提。   妇人叹气,到底不敢得罪贵人,说贵人是非,违心道:“公子元真那么高贵的人,怎么会可怕。”   颜元真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没哭了的小姑娘看向丑大叔,哽咽道:“怎么不吓人,公子元真会吃人呢,吃很多的小婴儿,我娘刚生的小妹妹就在他手里,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   颜元真:“!!”   楚岚:“!!”刚才还在丑大叔面前夸赞自己多好多好,差点没吹成大善人,没想到转眼就被扒现行了。为他点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子:emmmmmm   十二点再来一章哈 第66章 拉皮条   丑大叔哑然,看着颜元真,嘴唇微张,质问的话却道不出。   颜元真想发火骂小姑娘一顿,再把她们一点眼力界都没有的倒霉鬼踢下牛车。但是这样做了的话,岂不是说他恼凶成怒,心虚了么。   他憋着想咆哮的火,冷声道:“闭嘴。庶人也敢议论王孙,不想活了。”   妇人和小姑娘都看得出他不好惹,吓得坐立不安,垂头不敢再说话。   丑大叔看了一眼,又仿若无事地拍了拍颜元真的手,算作安抚。   颜元真别扭地浑身不爽利,越想越恼,憋不住火气,干脆破罐子破摔,对妇人和小姑娘道:“本公子就是公子元真,我像是会吃人的吗,像吗,胡说八道。”   妇人和小姑娘吓懵了,没想到运气不好撞上了煞神,小姑娘紧紧抱着妇人,想哭不敢哭,妇人也差点没晕过去,哆嗦的犹如筛糠。   颜元真满意她们的反应,转怒为笑,笑眯眯道:“今儿就教你们一个道理,不可在人背后道是非,今日幸好是遇上我,本公子向来宽和,不然落到别人手上,你们今儿全都赴黄泉了。知道吗?”   俊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和煦暖人,明明没有丝毫阴森,只是妇人和小姑娘还是觉得莫名渗人,忙哭道是,还道:“不想小女无状,冲撞了公子,不敢与公子平坐,我们下车即可。”   闯祸就溜,怎么可能。颜元真笑得极温柔,语气那个如沐春风:“你们真是小看我了,本公子难道连这种容人肚量都没有么。”   “不敢,不敢。”妇人和小姑娘后悔死了,上了这牛车。   楚岚知道颜元真德性,看把人吓的,她出言道:“你们勿要害怕,大公子只是看着凶恶了点,哪会好好的伤害无辜。你们不用担心,还有你们不是要去他府上要回孩子,与我们一道正好便宜。”   “不用这么麻烦。”妇人快哭了。   “不麻烦,只是顺带罢了。”楚岚安抚道。   妇人和小姑娘只好心里流泪,坐得极不安稳。   因为这点小风波,牛车上便安静下来。谁都看得出颜元真心情不好,说什么都没趣。   进城的时候因为没有社籍路引,他们还被拦下。不过好在颜元真可以刷脸,进城也算顺利。   等到了府,门一开,门房见大公子带着夫人回来了,欢天喜地出来迎。   颜元真见到他就一句话:“让管家把收来的婴儿都散了。”然后就小心地扶爹下牛车,亲自安排拾掇屋舍。   管家收到消息后,正要散孩子,嵇剑又跑过来增添了大公子的要求:“这次银钱不用收了,就当给夫人祈福,不过大公子说了,一定要他们感恩戴德,弄些动静出来。”   因为换了一种散孩子的法子,大公子还特意交待要闹大。管家一时揣摩不透大公子的想法,和大公子肚里蛔虫的连舟也逃去他国了,不在身边可以出谋划策,管家只能硬着头皮问嵇剑,“这动静要如何才能令大公子满意。”   嵇剑挠头发:“没说,就按字面上的意思吧,叫他们喊出来,让大公子听到吧。”说罢就又回去了。   管家无法,只好发还婴儿的时候,给了他们锣鼓,每人得喊声三遍“大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才能带走婴儿。   这样闹腾了几日才消停下来,吵得邻居都不安稳,可是碍于大公子威慑,也不敢挑刺,只能忍得。   颜元真听到外头都哭着喊要向自己报恩,分外有脸,乐滋滋地向爹邀功。   丑大叔哭笑不得。两人说了些话,就听说大王来府上了。   颜元真皱眉,丑大叔却有些激动,“我要见大王。”他被囚在地下十五年,除了第八年颜崇王来过,要放他走,他坚持留下,把颜崇王气走以后,大王就再没来过。   丑大叔心心念念就是赎罪,恨不得跪在颜崇王面前。   颜元真知道上一辈的恩怨,莫名一叹,其实他不想爹再见颜崇王,徒惹一顿骂。不过爹执意要见,颜元真还是想完成他老人家心愿,便问大王在哪,知道大王直接去找楚氏,便带爹往楚氏的屋过去。   楚岚失踪一日一夜,她院里除了阿晴哭的肝肠寸断以外,其他人倒是一般,依旧井然有序。毕竟他们的主人是颜元真,颜元真消失,没了头,他们才会慌张。   楚岚安抚好阿晴以后,实在是被折腾的又累又困,简单沐浴洗漱后,倒头就睡。   候在门外的阿晴鼓起勇气,对寺人青道:“我以后好好学规矩,让夫人去哪都能带上我,求青爷助我。”   寺人青觉得阿晴还算有情有义,只是资质真不行。好奴婢都是打小培养,除了能干以外还要有见识,出现紧急情况好应对,半路上调.教的,对燕都贵人圈各种人际关系都不熟,更别提隐秘,容易出纰漏。   不过又想夫人身边又不止她一个丫头,其他丫头补足她的缺陷也是行的,就当多一个丫头讨夫人欢心罢了,又见阿晴对夫人确实不同,有点小心思在里面,勉强收了阿晴做干女儿。   楚岚不知这些,睡饱后,惺忪地起来。阿晴用热帕子给她摸脸,清神以后,就道:“大王候在外头许久,说夫人醒了就喊大王。”   楚岚一怔,颜崇王候她?   “大王等多久了?”   阿晴估算了下,“约莫半个时辰吧。”   楚岚没想到颜崇王会等她醒,惊讶又有些责备:“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阿晴:“大王不让的,让夫人好好休息。”   楚岚没空计较,现在颜崇王在等候她,她急忙换好华服。   刚换好,太宦高泰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楚氏可起了?”   “起了,”楚岚忙打开门出去,见到颜崇王以后,忙一礼:“见过大王,大王应该早些叫我的。”   颜崇王挥挥手,朝楚岚行了一礼:“这次你无辜受灾,虽然非寡人所为,但寡人也有不察之错,让你受苦了。”   楚岚被他如此郑重道歉,差点没吓死,赶紧避开,“大王你这是……折煞我了。”   颜崇王对楚岚的反应很满意,他行礼后,看楚岚脸色还好,放下心来。想起相国子之和他说的事。   楚岚作为海晏侯的族人,手握重宝,颜崇王自是大喜。楚岚样样好,只是有一样缺点,那就是她不像海晏侯是男子。   海晏侯作为闻名于世的名士大能,被赵王封为海晏侯,谁都是服气的,就算不服气,在海晏侯的功绩面前,也没理由反对。   但是楚岚不同,她是女子,就注定她不能受封侯爵之位。颜元真要与楚氏合婚,让楚氏嫁入王室,相当于加入颜崇王门下。就算没侯爵之位,到底也抓住她这个人了。   颜崇王膝下子嗣单薄,如今颜从是假质子,颜值在外杳无音信,明面上也就颜元真了。他再烦颜元真,不想他得便宜,但迫于他没多个儿子能娶楚氏,也只能捏了鼻子,让颜元真占便宜。   现在却不一样了,颜元真会早死。也就是说楚岚两年后会成寡妇,寡妇是可以带嫁妆归家的。   颜崇王就开始愁楚氏成寡妇以后的归处。若是颜值回来,是让楚氏再嫁颜值呢,还是如何。   他其实更想收楚氏做干女儿,可惜王室最重血统,于礼不合,只能罢了。   他心绪不宁就问了最看重的大臣相国子之,当然抹去颜元真寿数之事。   相国子之就拿海晏侯当例子,海晏侯可没有男女之别,他收门客,那是男女都收,毫不忌讳。按海晏侯的意思就是女人也能做官的。   楚岚作为海晏侯的族人,应是有同样的想法。虽然直接给楚岚封侯爵很难,但是可以慢慢来嘛。   楚氏只要有了功绩,日积月累,得了人心,要封什么到时候难度会降低。   颜崇王和相国子之商量了下,觉得楚岚这次失踪,被外面的人质疑他这个做大王的能力以外,还怀疑他对待名士的态度。说他对楚氏不上心,所以楚氏才会遇害的。   如今五国争夺名士,大王都得谦逊谦逊再谦逊,免得名士不爽你,然后另投大国。   所以颜崇王这次失而复得,对待楚氏上心许多。   他还知道颜元真短命,万一楚氏对颜元真太上心,一心一意,颜元真一死,楚氏也跟着去,那不完蛋。   颜崇王想来想去,最后一拍大腿,得了,让楚氏花心点算了。爱不爱颜元真无所谓,只要她在这过得爽,留恋这边的美男美女、权势地位就好。   颜崇王笑眯眯对楚岚道:“你眼下还未嫁过来,就住在元真府上实在不妥。这样,寡人赠你大宅田地,奴仆与千金,暂且单着过。”大宅内可是塞满各种颜色的童男子,包她满意。   楚岚怔然:“大王这……怎么突然赏赐我。”她单独住,就不用被颜元真占便宜,自然是愿意的。只是颜崇王突然对这么好,她有些不适。就像是天降大福,她怕自己无福消受,前方有坑。   颜崇王笑:“当初赵王就是如此厚待你族兄海晏侯的,寡人不过是效仿,就凭你那些国书,这些就是你应得的。”   提起海晏侯,楚岚一默。   怪道孟易川这么留恋这边,迷了眼。如此不用努力付出,就能获得金银财宝,大宅奴仆,真是想想就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4236227,偷偷注册的小号的地雷   读者“”,灌溉营养液4+   这位读者做好事不留名啊~~   亲一口,明天日万。 第67章 无颜(双更合一)   颜崇王见楚氏一直不收礼,还以为她不满意,又在田地和金银上加了几成。   凭空得来这么多,楚岚心虚:“我明白大王的心意,只是我与海晏侯到底不同,海晏侯是献上栗米才得了侯爵之位,我并没有做什么于国于民有利之事,朝中各位大臣能人做的比我多多了,大王要厚赏不如厚赏他们。”   颜崇王微笑,对楚氏越发喜欢起来。作为国君,对待名士是敢于放下身段的。鬼谷先生半夜要登台望天,看星辰布局。颜崇王心里吐槽星星有甚好看的,但是为了讨好鬼谷先生,就算再困,美人再美,颜崇王也只能舍弃,陪鬼谷先生一个老头子,在腊月寒风中,一同熬夜看星星。   好在鬼谷先生脾气好,万一他遇上名士刁难,为了显示他一国之君,礼贤下士的风范,他有时候也会忍。但不代表他喜欢这些高傲的名士。   见楚氏谦和,没有架子,又恭敬,心生不少亲近,越发觉得楚氏的好,让楚氏嫁给颜元真,真是便宜了颜元真那孽障。   “寡人要赏他们自然会赏,但是这次你还是收下罢。”颜崇王非常有诚意,道出缘由:“反正你都要嫁进门的,是一家人,寡人就直言了。这次你失踪,外头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说寡人待你不好,许多名士诘问寡人,对寡人有意见,认为寡人苛待有志之士,已经有客卿辞官跑去赵国了……”   楚岚愕然。客卿就是非本国人的官员。因为她失踪,颜崇王的官都跑了,真……奔放潇洒……   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一种别扭。在她印象里,都是官怕君王,遇上明君日子好过点,遇上昏君暴君,那也只能忍着。   简而言之就是历史书上说的君主集中制。再仔细思索,君主集中制都是统一以后的事了。眼下各国独立,四分五裂的,哪里弄得了君主集中制。各国大王纷纷下招贤令,抢名士治国。   这些士人都是瞧哪国条件好,日子过得舒服,哪国大王看重自己,就奔向哪里。这里可没有贰臣的说法。   颜崇王现在和她解释这么多,无非是厚待她,外面的人看了,觉得他这个大王贤明,把之前莫名其妙他苛待她的流言击破。   楚岚知道没法推拒,只能收了,面上赧然:“是我给大王添麻烦了。”   颜崇王笑:“正事说完就说家事,元真那孽障脾气暴躁,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告知寡人,寡人替你收拾他。”   咦,对哈,她怎么忘了颜崇王可以替她教训颜元真。楚岚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多谢大王。”   “那你好好休息,寡人继续查害你之人,给你一个交待。”颜崇王道。   楚岚忙起身送他出去,远远看着颜崇王的背影,感慨一叹。   她原本有些怀疑是不是颜崇王抓她下地牢的,毕竟那里是他的地盘,但是他放了颜元真下来,牢里还有丑大叔,又有另一个出口。   颜崇王就算真抓她,也不会把她关在那地方。现在还发觉自己的失踪给颜崇王惹了麻烦,对他无利可图,更觉得他没动机害自己。反而觉得颜崇王一国大王挺可怜的……   自己被戴绿帽,儿子不是自己的,对她一个小女子都这么客客气气,这个大王做的可真憋屈……   颜崇王刚跨出楚氏的院子,就被颜元真堵个正着。丑大叔双目已经适应光线,已卸下蒙眼布,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颜崇王,有痛苦,有酸涩,有喜悦。   颜崇王无视他,对颜元真淡淡道:“寡人正好要寻你,书房在哪,带路。”   颜元真见他没一上来骂,就知有正事,扶着爹去书房。   三人一到书房,屏退下人,一关上门,丑大叔直接跪伏在他脚边,泣不成声:“大王……”   颜元真看爹跪下,他不好站着,就僵硬地随他跪下。   颜崇王看都不看他一眼,坐在主位,对颜元真冷笑道:“你好好的跪什么,又没做错事,反而救下楚氏,立了一功。”   颜元真抿唇:“所以你把爹还我了?”   “爹什么爹,你那死爹早死了。”颜崇王随手抄起砚石,朝他砸过去。昨日已经砸青,再次添伤,青青紫紫的,分外顺眼。   颜崇王瞥了一眼丑大叔痛苦的脸,更加舒服:“你身边这位是何人,脸上这么多伤,这么丑,是你新收的门客?”说罢,又直接问丑大叔:“叫什么名,会文还是会武?”   颜元真与丑大叔一同吃惊地盯着颜崇王看,他是失忆了,还是装不认识?   丑大叔与颜崇王乃双胞胎,心有所感,“某叫无颜,无姓氏,善武。”   颜崇王点点头,“虽然名与王室相冲,犯了忌讳,但是配你这张脸,便如此吧。”   颜元真与无颜陡然明确颜崇王的意思了。   他当颜无为死了,现在活下来的人是他的门客,叫无颜,善武。   颜崇王见他们明白了,又淡淡道:“至于善武,冬日来了,北边山戎没粮,肯定会进攻,无颜善武,就去守边城。没姓氏没家族,只能做小兵。无颜,你觉得如何?”   小兵的待遇低,处处是上峰,吃苦的很。北边冬日更苦,山戎这时候为了抢粮更是活跃凶猛,每年此时死伤不少。让无颜爹做小兵,万一有个好歹,他不就死在战场上了么。   颜元真听他如此安排无颜爹,面沉如水:“不行。”   颜崇王冷笑:“寡人身为一国大王,连个人都使唤不了了。”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颜元真欲要再说,却被无颜拉了一把。   “我去。”无颜一直适合战场,觉得对大王还有价值,刚才还沉痛抑郁的心立刻缓解,心生安慰:“某的命就是大王的,大王要某如何,某就如何。”   颜崇王看他这么听话,满意了。这些年越来越难压制颜元真,总是被他气得跳脚。还是放无颜出来,压他最容易。   颜崇王当无颜与旁人没两样,兄弟情分早没了。他对无颜淡淡道:“那你出去跪着吧。”   “诺。”无颜不舍地偷偷看了颜崇王一眼,分外听颜崇王的话,出去跪了。   书房内就剩下颜崇王与颜元真二人。颜元真有些恼大王给爹没脸,憋着不说话。   颜崇王见他面如锅底,得意地笑:“看到了吧,他非常听寡人的话,寡人就是要他立即去死,他绝不会活。”   颜元真眯眼:“大王有何深意,直言即可,绕弯子可不是大王的作风。”是原谅了无颜爹,让他们团聚,还是又换了一种方式折磨他和无颜爹,亦或是另有谋算?   让他进地牢,不就是想他发现无颜爹。现在知晓爹没死在他手上,对颜崇王倒没那么恨,但是瞧他如训狗一样待无颜爹,心里恨得牙痒痒,又将这点恩情踩灭了。反正颜崇王也不想要他感恩。   颜崇王笑:“无他,听说你死的早,心情好,就让你们团圆下,享受最后的时日。”   颜元真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颜崇王瞧颜元真不开心,他就开心了。颜崇王也没什么和他聊的,起身离开。路过跪着的无颜,脚步停都不停,就过去了。   颜元真看无颜爹跪着出神,似有神伤,心里一痛,扶起他进书房,“爹要去守边城,我也去。”无颜爹被关十五年,十五年不见天日,手脚上的功夫都荒废了。去做小兵也就罢了,军营私下八卦起来也是挺厉害的。无颜爹被毁的容就够这些人说三道四,取笑来着。   颜崇王让无颜爹去边城做小兵,不就是要他身体上受累受冻,精神上受侮辱嘲笑么。   颜元真小时候没法护爹,现在可不同了。他陪着爹,看谁敢欺负他,他就欺负谁。   无颜苦笑:“我自己去就好了,战场上的苦不叫苦,是历练。我很久没去战场,也想的很。而你来年还要成亲,陪着我作甚。”   “那我成亲前再赶回来就是。”颜元真不管,反正他走定了,到时候想各种法子,提拔无颜爹上来。以无颜爹当年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能力,一定能服众。   无颜再劝,颜元真直接不听,“要不我们一起去,要不就都不去,违抗王命又如何。”   “也罢。”无颜叹息,知道他心疼自己,心里暖烘烘的。他摸了摸颜元真被颜崇王砸青的额角,“疼不疼。”   颜元真仿佛回到小时候被爹宠了般,一脸灿笑:“不疼不疼,疼的是那砚石。”   无颜失笑,让人取来热水与药,给他抹上药,揉了揉。嘴上却问:“你与大王不和已久,是吗?”   颜元真知晓他是看出来了,所以也不隐瞒:“也不是不和,就是大王自来看我不顺眼。”   无颜眉心忧郁,叹道:“是我害苦你了。”   颜元真却是想起王后楚黛来,看无颜爹被她害成这样,为无颜爹叫屈,不忿道:“是王后害苦你我的。”   无颜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颜元真知道无颜爹还不知道王后的真面目,被她那个女人骗得团团转,心里冷笑,将五年前所知的一切,托盘而出。   “是她故意嫁过来祸害我们的,就不知晓她背后的人是谁。那人说是楚国,我还是有些不信,楚国与我们又不挨着,没这个道理费这么大力气,给别国做嫁衣。我让连舟去楚国查探,到时候也许会有眉目。”   无颜一直盯着颜元真,瞧他脸色变幻来变幻去,明显恨极了楚黛。   他心酸,又觉得对元真不起。上一辈人的恩怨害苦了他。   无颜道:“元真,你娘心里也苦。她是真心疼爱你,只是爱控制你罢了。”   颜元真身体里仿佛断成两截,一截记得王后对他的母爱,一截痛恨王后是祸水,害了他们。   他嗤笑:“她疼爱我?又怎么会抓走楚氏。要不是我运气好,找到她,她就要冻死了。万一以后我要是发现楚氏的尸体,我肯定会怀疑是大王害的。她就是想害死她不喜欢的媳妇,再利用我害大王,心居叵测,居心不良,这次我必不饶她。”   楚黛要害楚氏的意图非常明显,无颜也没法替楚黛辩解。   无颜叹道:“她……到底是你娘,大王会处理她的,你别插手。”   颜元真漠然,他心中自有计较。这次王后实在太过分了,他不给点警告,王后说不定还会再次向楚氏出手。   无颜觉出颜元真不甘心,不想颜元真陷进上辈人的恩怨中,再叹,“你娘当年是真不容易……”   他酝酿了下,将当年的事说开。   颜崇王刚登上王位时,他的王后生双胎,难产了,母子全部去了。正值楚王宫传来消息,七公主与八公主楚黛及笄,可以嫁公主了,几国王子与公侯纷纷前往求娶。   那时,颜无为已经转为暗下,在人前消失,成了颜崇王的影子。   颜崇王对楚国公主并无急迫的求娶之心,他只是想借求娶的名义,去趟楚国,走访楚国风土人情,寻找名士聊聊天。俗称挖墙脚。   颜崇王到了楚国郢都,急着去考察,就让和自己长相一样的颜无为替了自己,参加求娶公主的比试。   两位公主中,八公主楚黛最为绝色,最为出众,自是得了不少王孙公子的青睐。   颜无为虽然也有些动心,但到底不是颜崇王本人,又得了颜崇王的指示,不用去拔得头筹,颜崇王本来就不想娶楚国公主,就是过来参参赛,表示颜国还是卖楚国面子的。   所以颜无为就没怎么出力,比赛中表现平平。   只是一次撞上八公主楚黛与人私奔,此人就是在楚国为质的晋国公子景。楚黛要带质子景回晋国。可惜,半路上却被公子景丢弃,楚黛因为一张绝色的脸差点被恶人侮辱,颜无为出现救了她。   楚黛那时才十五,青春年少,心思简单,向颜无为哭诉七公主设计了她,公子景又无情,以及对晋国大巫的恨意。   原来楚黛心悦质子景,马上就要嫁给别人。公子景又怂恿私奔,七公主也劝她,楚黛一时情迷就应了。正好晋国内乱,大王位子空缺,晋国地位最高的大巫列御寇就命人将在楚国为质子的公子景带回。   楚黛本来想跟着公子景回晋国的,与晋国大巫的人会合后,大巫列御寇却和公子景批语,“楚氏祸国”,也就是楚黛是祸水,会害了晋国。不许公子景带楚黛回国,将她丢弃。   晋国大巫用一句“楚氏祸国”分开了两人,公子景回到晋国成了晋景公,楚黛因为私奔的行为,给楚国丢了颜面,虽然极力掩盖,但是到底被另外一个公主,也就是七公主偷偷漏给其他王孙公子听。   这些人本来极其喜欢楚黛的颜色,觉得她德行不够,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觉得娶她丢了脸面,就纷纷求娶七公主。   楚黛落得无人求娶,还被楚王冷待的局面。   颜无为发现楚黛落泪欲要投河自尽,心生怜惜,就当着楚王的面,承诺会娶她。   颜崇王挖墙脚回来以后,差点没气死。只是无奈颜无为已经答应,只能娶了楚黛。   只是娶了回来以后,颜崇王心知颜无为对王后楚黛有意思,有心让给弟弟无为。颜崇王对女色一点都不在意,而且他连王位都肯分给无为,觉得女人给了就给了。当然颜崇王心里未尝没有嫌弃楚黛为情痴狂,与人私奔的行径。   总之,大婚当夜根本就没临幸王后楚黛。颜崇王想将王后给颜无为,有心成全他的心思,颜无为却觉得真这么做了,那就是抢了嫂嫂,羞于见颜崇王,怎么也不肯迈出那一步。   这样一来,两个人都冷着楚黛。   楚黛这下就误会了,以为大王虽然救过她,但是嫌弃她,所以又要自绝。   颜无为再次救下后,楚黛朝他哭诉他的冷落后,还问他是不是不是颜崇王,而是颜无为。   颜崇王与颜无为虽然相像,到底心性不同。一个不爱女色,只知道玩政治,对她冷硬。一个柔情万丈,看她的目光总是闪烁。   颜无为没想到楚黛能认出他,两人就此进了一步。或者说是颜崇王与颜无为还在僵持的时候,是楚黛主动迈出一步,做了选择。   颜无为性情被动,颜崇王有心让他,他犹豫,现在楚黛也主动选择他,说他几次救她,心悦他。在活色生香绝色美人有意献媚下,颜无为倒下了。   两人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以后,楚黛怀孕了。颜无为与楚黛正高兴着,颜崇王就提出让楚黛假装难产死遁,还回王后之位,毕竟楚黛的孩子要是一出生就是挂在颜崇王名下。男人可以视女人为衣服,但是对子嗣是计较的。   颜崇王就是如此。他建议楚黛金蝉脱壳,秘密与颜无为成亲,结成一个家庭就完事了。   颜无为也觉得可以,但是楚黛却撺掇颜无为关了颜崇王,自己成王。   楚黛说以她绝色面容,流落在外,容易被人觊觎。王后之位带来的权势却可以保护她,普通人却会遭殃。颜无为又经常外出替颜崇王办事,不在她身边,她容易出事。而且她是楚国公主,不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过着。   楚黛更是拿腹中骨肉,劝说颜无为。若是他们都隐姓埋名,苟活于人间就算了,但是孩子明明是贵重王孙,却成了没有家族的人,岂不是委屈了孩子。   孩子有高贵的血统,怎么能被人欺辱。楚黛死活不肯让孩子一出生就成了贱民,宁愿和孩子一起死。拿自己与孩子的性命威胁,颜无为踌躇之下,觉得是自己害了楚黛,要不是他成了无名之人,又对她起了心思,也就不会让楚黛落入今日地步。   同时,也是颜崇王促成了他的野心,不停说愿意和他分享王权。二十多年前,还是频频战乱的时候,不像现在只有五国,那时候大国小国二十几个,互相打来打去。   颜崇王不善打仗,所以从来都是无为顶着他的身份,在外征战,立下赫赫功劳。名声地位都是颜崇王的,颜无为除了楚黛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将领吹捧了颜无为的野心,他渐渐对颜崇王不满,觉得自己才是当大王的料,再是颜崇王说可以分享王位,颜无为觉得先王看错了,他才是当大王的人选,在楚黛撺掇下,就关了颜崇王,成了真正的大王。   八年里,前两年还需要打仗,颜无为的能力全部发挥出来,大王的位子做的还算稳,颜国也是一方霸主。只是后来五国局势已定,谁也不能吞并谁,干脆都歇火,想着如何休养生息,富国强兵。   颜无为适合打仗,但是不适合政治。他在此处是短板,后面不打仗了,就显露了出来。颜无为越来越吃力,后来幸亏有楚黛在他背后帮忙执政,好歹稳住了局面。   只是颜无为越来越觉得自己无能,楚黛忙于政事,无法开解他,他每次坐大王位子都坐立难安,怕被别人看出来。特别是有一次相国施公酒后喊他“无为”,颜无为差点以为自己暴露,虽然施公说看错了人,但是颜无为还是吓出冷汗。   颜无为和楚黛沟通,担心他的破绽越来越多,楚黛安慰他,北上打山戎解压,他高兴而去,回来就变天了。   颜崇王被八岁的颜元真放出来。颜崇王要杀颜元真,颜无为就拿自己的命抵。只是后来没死,又回到地牢,被关了起来。   颜无为在地牢里待了八年,他待的越痛苦,越觉得对不起颜崇王。反思自己一时蒙了心,被王位权势迷了眼。后来第八年,颜崇王要放走他,他愿意用一辈子偿还这个错误,所以就待在地牢里不走了。直至今日,才被颜元真发现,被他带了出来。   *   无颜大致说完以后,对颜元真道:“我想了这么多年,觉得我们三个都有错。我太优柔寡断,太过被动,若是大王让我要了王后,我严词拒绝,或者是我强硬带王后走,也许就好了。大王也不该多情,当年先王让他杀我,他除去我,不再说分享王位之事,我也许就不会有觊觎之心。王后也有错……”   无颜苦笑:“但是她也是逼于无奈……要不是她七姐设计她毁了自己,晋国大巫出言阻挠她入晋,让她与晋景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也不会为求自保,走到这一步。”   颜元真却没有无颜爹那么多愁善感,为他人着想。若是一开始,颜无为没带回楚黛,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王后楚黛是逼于无奈,但确实是她害的颜无为与颜崇王两兄弟反目。   这世上谁做事不是为了自己,为自保生存。楚黛与晋景公私奔,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设计的也罢,那也是她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两个反派生出来的二代反派……   离万字还差近4000,去码了,估摸时间得凌晨一点前,莫等。 第68章 算账   可就这样的蠢妇,搅得举家不宁,人人难过。果然娶妇得娶贤,找妻子方面得擦亮双眼。不然娶错了,那就是祸及三代,甚至永不翻身。   像楚岚这种就好,笨的不会算计人,容易被他掌控的,才是上等。   颜元真思绪跑到楚氏那去了,琢磨着怎么替她出头,给王后一点颜色瞧瞧,让王后不敢再对她下手。   无颜爹还在劝颜元真,温柔道:“王后不是被楚国设计嫁过来的,故意祸害我们的。当时他们又不清楚我还活着,哪里能设局。论起来,还是我求娶来的,弄得我和大王离心,是我害的,与王后无关。王后自小关心你,还胜过我。”然后详细说起王后小时候是如何照顾他,他生病,王后又是怎么着急。   “她对别人再多的谋算,对你却是一片慈母心。”无颜爹叹气:“你要怪就怪我罢。”   颜元真回过神,他不是不记得王后的好,只是他都封起来了,封到楚氏灵位里,这样他才不会被王后的爱控制,做出不可理喻的事。他看着无颜爹一副傻白甜的模样,真是……汗颜。   无颜爹讲述以前的事,多认为是自己的错,王后是七公主设计的,被晋国大巫与晋景公误了,被他求娶回来,他优柔寡断害了她。   但是颜元真在王后身边长大,王后偶尔露出的手段就令他大开眼界。光瞧颜崇王后宫子嗣绝的绝,颜崇王明明知道是她在幕后算计的,居然没把她怎么样,就知晓王后有多厉害了。   但是在无颜爹眼里,王后柔弱可怜无奈的很。哎,傻白甜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懂。   颜元真不想无颜爹操心,敷衍地“嗯嗯”了几声,送无颜爹回屋,和哑叔好好休息,待王命下来就一起去边城打山戎,他去看楚氏身体如何。   去了楚氏屋内,就见朝歌来探望她,和她说闲话:“以后你再进宫,我必是要和你睡一起,免得你再被狼叼走了。”   楚岚心道,以后是不敢随便进宫了,每次进宫都没好事。面上道:“好,只不过你父王刚来过,送了我一处宅子,许我静养,不用进宫。你要是想听西游记,你就出宫找我。”   朝歌好奇地问宅子在何处,忽的转眼就瞧见王兄站在门口,没进来,忙道:“王兄。”   颜元真“唔”了一声,慢慢走进来,挑眉看向楚岚:“大王送了你宅子,他这么大方?”   “不止呢,还有田地金银。”楚岚凭空得了东西,欣喜不已,忙掏出来给他们分享。   朝歌翻看了下,惊叹:“田都是上等田,都是王族祖上传下来的,非王族中人根本得不到。宅子就在王宫外,离王兄这远了些,离我那还挺近。你若是住那,我上门还容易些。”说罢,又有些羡慕嫉妒恨,“父王待你,可比待我好多了。”   楚岚忙笑:“可我待你,比待你父王更好。你要是喜欢,便挑拣了去。”反正是白得的,送人也不心疼。   朝歌也有自己的封邑,哪里会抢别人的,笑:“你是知道我不会拿,故意说来哄我,我才不上你的当。你自己收着吧。”说罢转向颜元真:“我问嫂嫂她到底出什么事,被抓去什么地方,怎么被王兄你救出来,她就是不说,可让我急死了,王兄,你告诉我。”   楚岚把昭华台地牢,还有丑大叔是颜元真亲爹的事当做秘密,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去。朝歌过来探病,她半点口风都没露,直说自己晕了,是被颜元真带出来的。具体的让朝歌自己问他。   颜元真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害楚氏的人我已经知晓,得下手整,你就不用操心。”   任朝歌怎么撒娇,依旧岿然不动,把朝歌气得跺脚,气走了。   屋内就剩下楚氏和他以后,颜元真就将颜崇王送来的东西看了一遍,大抵明白他拿这些安抚楚氏,便交还给楚岚:“你自己收着吧,那宅子倒是宽敞,里面赏乐的景致也好,我走以后,你住那赏玩也行。”   楚岚一直愁着怎么说服他,住进去,见还没提,他就主动开口了,她眉开眼笑:“你什么时候走?不对,你走去哪?”听着像是出远门。   颜元真道:“冬日山戎没粮,会打过来,大王遣我去边城收拾他们。来年春日再回来。”   “真的?!”楚岚大喜,颜元真不在,她就舒心多了。   颜元真见她笑得和朵花似的,只是眼下冬季,实属开错了花季。他冷下脸:“怎么,本公子不在,你很高兴?不怕被人抓走,冻死了都没人收尸?”   “没有……”楚岚言不由衷说着,又想起地牢里的阴冷,打了寒颤,转了话头:“你说你知晓害我的是谁,那这人到底是何人,不是大王吧。”   “你没必要知晓,只要知晓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颜元真说完,又打量楚岚的脸色,确定无碍后,犹豫道:“要不你随我去边城?”   楚岚一怔,用奇怪的目光看他,莫非他舍不得她……   颜元真被她看得不自在,高声道:“本公子只是怕你蠢的又得罪人不自知,又被人关起来了。也罢,你这么蠢去边城,说不定还拖我后腿,打败仗。”说完,就转身离开。   楚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捂着自己心口,暗道:可不能喜欢他呀,他要是早死,自己就成寡妇了。她可不就惨了。   想罢,又幽幽叹气,   *   颜元真听完无颜爹提的前尘往事,算是明白王后为何绑楚氏了。压根就是利用他,留住大巫衡苏。她好谋害大巫一族。当然还顺带给大王挖坑,陷害他害死楚氏。   王后因为前任大巫列御寇一句“楚氏祸国”,便厄运连连,恨其欲死。   虽然颜元真不大喜王后了,但是也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比如记仇报复这点,却是一脉相承,青出于蓝胜于蓝。   以前王后对付白姬,对付其他人,他看在立场相同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竟然动自己阵营的人,那简直不能忍。更别说,楚氏本身可带来的价值,要是这么一死,能把他气得钻回王后肚子里去。   王后近年来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颜元真忍不下去了。   他进宫,去了兰如台,直冲到王后宫殿中,王后正躺在榻上假寐。   秋桑正给王后按头,见到他来,忙跪下行礼。   颜元真阴冷地盯了她一会,王后是只动口不动手的人,谋害楚氏的人必有秋桑这贱婢的份。   秋桑敏锐感觉到大公子身上可怖的气势,头压的低低的,身子瑟瑟发抖。   王后眯了眯眼,“秋桑,你下去。”她玉面上未施脂粉,却白白净净,双目透着慵懒。   别人只瞧见艳若桃李的艳色,他只从她的双眸中看到没有止境的权力欲。   王后是爱他这个儿子,但是她更喜欢他听话顺从她,爱权力,更爱掌控别人。若是有一日他与权力架在秤上,非得选一个的话,王后八成会选择权力。   颜元真眼一厉。王后仿佛没看见颜元真冷厉的神色,悠悠然地展开玉白纤细的手,看着上面的丹蔻出神。   秋桑感觉他们母子不对劲,仓皇着出去。只是刚踏出门,却被嵇剑制服敲后脑,只来得及喊出短促的尖叫,就晕了过去。   颜元真淡淡道:“嵇剑,将秋桑押去牢里审问。”   嵇剑应诺,将秋桑如尸体般拖在地上,毫不怜惜地拖走。   殿内王后听到,终于没了悠闲的姿态,双目如利箭似的,咻的盯向颜元真:“放肆,秋桑是我的人,你也敢动。”   颜元真冷淡道:“秋桑谋害楚氏,就算是王后的人,难道也抓不得。”   王后楚黛知晓颜元真带楚氏回来,就猜到他发现楚氏在地牢,她变了变眼神,质问声低了下来,柔声细语道:“秋桑怎么会害楚氏,弄错了吧。”   颜元真自从知晓王后真面目后,从未和她撕破脸,但是这次越线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别和我说是大王做的,大王恨不得捧楚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动她,知道那坐牢的只剩下你了。”   王后轻笑:“你确定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三个知道那座牢么,难道就没有别人。”   颜元真不和她废话:“楚氏的血衣与绳纹玉手镯从大巫的宫殿搜出来,这是栽赃陷害。我一直不明白谁无缘无故害他,我现在明白了,是你,被大巫一族批示‘楚氏祸国’的母后!”   王后被扒了,却面色不变:“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大巫,还是大王?”   颜元真冷笑:“随便是谁,总之没冤枉王后吧。”   王后:“这怎么能随便,大王恨不得我们母子反目,大巫的目的我就不清楚了。你更愿意信他们,而不信我这个亲娘吗?”   颜元真听她狡辩,心累,“秋桑只是一个警告,不要动楚氏,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说罢就转身出殿门,去了囚牢。   只是还没审讯秋桑多久,太宦高泰就带来颜崇王的命令,“大公子,大王来见王后,王后说想念秋桑,大王命老奴送秋桑回去,不得延误。”   颜元真憋气:“大王怎么会见王后的?”   太宦高泰看吊起来的秋桑还有气,松了口气,道:“大公子说的真奇怪,王后与大王是夫妻,怎么会不能见面。”   颜元真皱眉,这两人互相厌恶,几年不见一面都是常事。更别提大王替王后善后。   太宦高泰已经让人解下秋桑,带走。   颜元真气得摔了鞭子,刚从囚牢出去,兰如台的人就等在外头,看他如头怒豹,吓得颤声道:“大公子,王后喊你过去呢。”   颜元真吐口气,又不知道王后又要耍什么花样,想了想,还是去了兰如台。   王后已经让人送秋桑回去敷药,颜元真恨毒地看着秋桑一眼,心里想着别的招,转回头对王后道:“没看出王后手段高,竟然能说动大王救人?”他总觉得两人很奇怪,大王恨不得杀死王后,但是这么多年,动都没动过。   王后叹气:“我们是母子,你难道不该站在我这边。”   颜元真沉默。站王后这边感觉死的更快。   王后气恼道:“当年我和大王约定好的,不准告诉你过往,他违约,那我也不瞒你了。”   王后屏去众奴,道:“你以为我为何能说动大王,这么多年和他相安无事。你们这些孩子为何能活下来,靠的是我,是我给大王下了蛊,我死,他也不得不好死。他怕你知晓动了杀心,拿我的命换他的命。”   南楚尚巫,蛮地养蛊成风。他以为都是传说,没想到还真有。颜元真倒吸一口凉气。   王后看着颜元真,面露苦涩:“娘在你心目中必是毒妇无疑了。”   “难道不是?”颜元真吐了一口气。   王后看着他的目光,眼神开始有些忧伤,复杂,被孩子知晓不堪的过去,总是难过的。   她想过安稳下来,本来和无为生活的好好的,无为莫名其妙好日子不过,非要找不自在,想还王位给颜崇王。   她差点没气吐血。颜崇王要是出来了,她和无为焉能活命,孩子说不得都得死了。简直被他气死。   后来实在烦腻味无为的性子不定,犹豫不决,她不想和他过日子了,破罐子破摔,就顺了他的意思,放了颜崇王出来。当然她也留了一手,将楚国找来的蛊虫下在她和颜崇王身上。   她要是死了,颜崇王也不得好死。所以这么多年来,颜崇王就是恨得想剐了她,也没法杀她,相反还要护的她好好的,免得她死了,牵累到他身上。 第69章 童男子   王后楚黛性子强韧,她从不沉溺于哀伤中,眼神终归于平静:“一切婉若过往云烟,旧事重提已然没得意思,元真,娘做任何事都是为你好。你恨娘也罢,不恨也罢,娘都不怪你。”   颜元真心头涌上酸楚,不过理智上很是提防王后打感情牌,他顿了片刻,压下复杂的心绪,重回正题:“秋桑虽是王后心腹,但是伤害我夫人,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还请王后交出她为好。”   他铁了心要警告王后,给楚氏撑腰。如果王后这次没受教训,下一次起意自然毫无心理负担,说不定手段更狠。王后的手段那是防不胜防。与其千防万防,闹得永无宁日,不如一开始就杜绝王后的杀意。   王后蹙眉,慢慢饮醴,不说话。颜元真也看着她,沉默。   殿外北风呼啸,大雪纷纷,寒意凛冽,树被刮得哔剥直响,梅花骨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道凉风小心地钻进来肆虐,殿内十几盏油灯的灯火忽明忽暗,离王后最近的豆灯几乎快暗时,灯芯忽的蹦出更大更亮的火苗。   昏黄的光往王后的脸上投上一抹柔和,绝美的容颜不再冷冰冰的。王后素手抚摸影青瓷盏的瓷盖,缓缓道:“若是我力保秋桑,你待如何。”   “你保不住。”颜元真淡淡道。   王后皮笑肉不笑:“真是大了,为了一个外人,竟然敢顶撞我。”   “楚氏来年要嫁给我,怎么是外人。这次王后越线了。”颜元真道。   “嘁,”王后讽刺地笑:“还没嫁进来,自然是外人,而且还是一个对你无心无情的外人。”   颜元真脸上露出惊诧,“楚氏怎么无心无情了?”   王后自信道:“我用眼睛看的,她对你既然无意,你娶她作甚!”她只见儿子老盯着楚氏看,但楚氏姿态却高高在上,颇为冷淡。上次进宫,还故意冷着儿子,还没嫁进来,就敢如此,等嫁了还不得更嚣张。半点没想儿子对楚氏也冷着,就算是,楚氏也得受着,不得抱怨。   颜元真有些摸透王后的想法了,“你就因为楚氏对我无意,所以要害楚氏?”   王后脸上露出冷意:“正是,我儿天潢贵胄,身份高贵,文才武略样样精通,相貌俊美潇洒,世间罕有,要什么女人没有。她竟然不喜欢你,简直眼瞎了!”   想罢,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颜元真:“瞧瞧你对她那么上心,她怎么回报你的,和大巫衡苏眉来眼去,这样的女子还娶来作甚,留着以后背叛你么。”   颜元真仿佛心口被刀扎了,粗着声音硬气道:“没有的事,王后误会了,我和楚氏感情很好,不用王后操心。”   王后冷笑:“好吧,你要这么贱,捧着她,就捧着吧,你今日来不就是想警告我不要对她动手,放心,我对天发誓,我不会再动她,我要看你们能过成什么样!你这没出息的,简直丢我的脸,还不给我滚!”   颜元真被王后讥讽的目光刺得犹如火烧,待不下去了,转身甩袖走人。   只是刚出了殿,被料峭寒风一吹,颜元真一脸僵硬。   咦,他不是来向王后来要人的么。怎么好好歪到楚氏身上了……   他脸一黑,糟了,被王后搅和糊弄过去了。猛地转身,就见殿门一关,宫人顶着他威慑力十足的目光,怕怕地不敢抬头:“大公子,王后、王后说她要歇息了……”   颜元真:“……”   王后是他娘,颜元真作为儿子,不能直直闯进去,只能罢了。   秋桑只受了鞭刑,他有些不满,只是秋桑被大王和王后的人护了起来,他插不进手脚,也只能暂时作罢。不过好在挖出了配合秋桑的宫人,全部一一处死,算是勉强给了王后警告。   北边山戎进犯在即,颜元真要带无颜爹离开两三个月,在边城过冬。以前出行直接说走就走,不需要太多打点安排。但今日有了楚氏这个累赘,她随时可能被人动动手指灭了,他只能费心挑选些得力的人,送去楚氏身边保护她。免得来年春开,他的新娘子没了。   嵇剑踟蹰:“大公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颜元真与无颜爹检查铁匠打造的铁盾等兵器,这次想在战场上用一用。瞧嵇剑支支吾吾的,他心不在焉道:“说。”   嵇剑:“大公子要不要去夫人新宅子转转?”   颜元真顺嘴道:“又不是没去过。”颜崇王送楚氏大宅,他陪着看了看,比他府邸还要大。他没什么好嫉妒的,心思全在新式武器上,他将铁矛扔给无颜爹,自己左手顶着着铁盾,互相攻击,看是矛尖锐,还是盾更坚实?”   两人试了一下,矛盾相击擦出响亮的金铁相撞的声音,新矛和新盾损伤微乎其微。他们再用铜矛和铜盾比较了下,铜器毁损的更严重。   无颜爹一喜:“我们军队用这些配铁骑,山戎必败无疑。”   颜元真笑:“他们哪一年没败过,只是今年有了这些,我们的死伤会少许多。不过这铁盾重了些,士兵得适应一阵子……”转头又吩咐嵇剑:“回头吩咐铁匠,试着看能不能作薄减轻。”   “是……”嵇剑应下,还纠结夫人那边,见大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直白道:“大公子还是去夫人新宅子一趟吧,听说大王赏赐了二十位童男子,夫人正在挑呢……”   无颜爹:“这……”   颜元真惊愕,大王给楚氏送童男子!!未来公公送儿媳这么多童男子,大王是有病吧!还有楚氏,胆子也太肥了!   *   楚岚之前急着和大巫衡苏逃离颜元真的,但是这点心思,从地牢里出来后,莫名地淡了许多,没那么急迫。而且衡苏因为她的失踪,气急攻心,现在还病着。所以逃跑的事,暂时搁置。   正好大王送新宅送美男,楚岚无事便去楚府观赏各色风情的美男,还拉着朝歌、阿晴、寺人青在楚府尝了她新调出来的牛油火锅。   冬日来了,围在一起吃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火锅,忒是浑身舒泰,口水直流。   楚岚夹着筷子,教朝歌怎么唰羊肉后,就毫不客气一口吞了。入口肉嫩香滑,她双眼忍不住笑弯,招呼阿晴、寺人青道:“别那么局促,站着不动,围在一起吃氛围更浓。”   阿晴、寺人青知晓楚氏没什么架子,只看向朝歌。   朝歌挑眉,不驳楚氏的面子,颔了首。阿晴、寺人青这才坐下,夹了软糯的年糕吃。   宫婢伺候朝歌,给她唰好羊肉,沾了肉酱,朝歌一尝,莹莹妙目满是惊叹:“这种吃法新奇还在其次,主要是热食,这大冷的日子吃起来,虽然没有宫里的精心调制,却也另有一番滋味。”   楚岚笑:“可惜,你们这食材还是太少了,还没辣椒,想做鸳鸯锅都不成。”   “辣椒那是什么,好吃吗?”朝歌爱美食,对各种调料还颇熟悉,却是没听过辣椒。   楚岚描绘了下辣椒:“形状头儿圆圆,脚儿尖尖,吃了舌头会麻麻的,会感觉辛辣,要是辣到了,就会和白舜一样直喘气,辣的出汗……”   朝歌、阿晴她们却是一脸懵懂,没吃过的人,实在体会不到辣椒的魅力。   楚岚笑:“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从族里带来给你们尝尝。”   朝歌好奇楚岚族中情况,“每年过年的时候,海晏侯就会回族里过年,你今年是不是也要回去?”   楚岚没想到话赶话,赶到这来了。她顿了下,没有停筷,“我和他今年都在这过年了……”   济城被颜元真封锁,孟易川就是想回去都回不去。   楚岚不想再提,免得扫兴。转了话题,问他们这是怎么过年的。听说要祭祀,戴着面具载歌载舞的,随意笑着闲说着。   这时,楚府新管家常伯寻了过来,一脸焦虑:“女郎,大事不妙。”   楚岚停下筷箸,漂亮的眉眼满是疑惑:“常伯怎么如此惊慌,出何事了?”   “大公子派人来了。”常伯发愁:“他们锁拿了所有童男子,说是要送他们去战场上打仗。”   “呃……”楚岚脑中想起大王送的童男子。二十位美男各色风情,有胆小乖巧的,有羸弱瘦削的,有高大威猛的,有活泼闹腾的,有严肃禁欲的,有冷漠古板的,有貌若好女的,有阳刚帅气的,有成熟老练的,有风流多情的……   这些人都是庶人中挑选出来的,因为长相好看,就被挑中做童男子,伺候贵人。有因为长得好被迫的,有些是想过上等人的日子而自愿献身的。他们的用处就是讨好主人。有些没了丈夫的寡妇不愿意再嫁,就养了童男子讨自己欢心。当然,有些男人荤素不忌,看上童男子也是有的。   她欣赏完美色后,也没起心思让他们暖床,就叫管家常伯随意安排了。没想到,颜元真将她柔弱的童男子抓走,扔战场上……   这操作……缺德了吧…… 第70章 暖床   朝歌知道王兄抢走童男子,必是吃醋了,哈哈大笑不止,打趣地瞅着楚氏:“王兄也真是的,那些童男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送上战场呢。”   阿晴、寺人青也偷偷发笑。   楚岚有些臊的慌,面上却是蹙眉。觉得颜元真做事太没谱了,童男子怎么也是大王赏给她的人,他无视自己的意见,没打招呼就抢走自己的人,也太过分了。   抛开这些不谈,单论童男子这些只靠脸生存的人,手脚上没有功夫,没受过正规训练上马对敌。上了战场,只有送人头的份。颜元真名义上是让他们为国效力,其实不过是让他们送死。   她也没心思坐在这闲谈吃火锅了,装作被朝歌调笑,羞恼地跑回公子府上。   回去问了管家,知道他在练武场,都没回房换衣,就忙不迭地过去。   练武场上她鲜嫩柔弱的童男子排成四列,每人抱着沉重的鼎,脸憋得通红,一张张俊脸皱成老脸,大汗淋漓,忒是辛苦。见到楚岚来了,纷纷投以求救、可怜巴巴的眼神。   她蹙了蹙眉,扫了一圈,没见到颜元真的人,“你们大公子呢?”   嵇剑正盯着他们不准偷懒,见夫人来了,忙恭敬一礼,“大公子更衣沐浴去了,过后就与夫人一道用膳,夫人要找大公子,不如回房等着。”   楚岚点头,要离开前,想了想,又问嵇剑:“大公子真要送他们去战场上去?”   话音刚落,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童男子们,纷纷跪下:“求夫人救命啊,我们不想死啊。”   哭丧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嵇剑面不改色,回头吼了一句,让他们各回各位,又转过头,笑道:“是呐,大公子听说夫人手上有了能人,便请他们过来练练,结果发现都是花拳绣腿,一点都不男人。大公子吩咐了,命他们训练几日,勉强学个力气,不能杀人,也能在火头营杀只鸡,物尽其用,人尽其力。”   那就是还要送战场了。不过听着像是送火头营,不用冲锋陷阵白白送死,她松了一口气,对着向她求救的童男子们道:“你们继续练练体力,确实弱了些。”   童男子们:“……”他们体力很好,不需要练,只是不是在战场上啊,夫人你回来验验!   在童男子们绝望的眼神中,夫人忒的绝情冷漠,拔腿走人。   寺人青跟在她身后,劝道:“送夫人童男子,这是小事,别府上也多的是,但大公子向来不爱要大王的东西,便扎了大公子的眼,着实给大公子没脸,大公子之所以收拾这些小白脸,不是与夫人置气,等会儿夫人见到大公子,可莫要争执,免得伤了和气。”   寺人青喋喋不休地劝,其实就是不想楚岚为这事与颜元真吵。她也没有吵的意思,“知道了,他都要走了,我和他吵什么。”   说着间就回到院子,楚岚想了想,又对阿晴道:“楮纸衣缝好了吗?”   阿晴忙道:“就差剪线头了。”   那就是完成的差不多了。楚岚一喜,“现在去取来吧。”   “诺。”阿晴立刻往后跑了。   楚岚这才进了院子,进水房沐浴梳洗后,回来就见颜元真已经来了,阿晴已经将楮纸衣送到,铺在床几上,垂着头小心翼翼的。   颜元真臭着脸,用冷到骨子里的眼神盯着她。   楚岚已经习惯他的阴晴不定,脸色不变地行礼打招呼:“大公子忙完了?”颜元真要带着无颜爹出征,因为颜崇王催的急,他准备粮草、药材等等忙得脚不沾地,几日都没来找过她,她过得闲散许多,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向来是颜元真不找她,她不会主动凑上去的,所以两人几日都没见面。现在一见他脸色,就知他是来找茬的。   颜元真露齿一笑:“你们出去。”   寺人青、阿晴立即应下,出去了。   楚岚泡了热汤后浑身毛孔舒张,什么疲劳都没了。坐在炭盆边,解下湿发,用干布慢慢擦。   颜元真看着没事人似的楚氏,心生奇怪,她难道不找他质问童男子的事么。   见她安安静静的,凑在炭盆前用手梳自己的乌发,墨发铺地,衬着小脸雪白,黛眉朱唇,原先心里的不愉少了,另一股无名火蠢蠢欲动。   他眼神幽暗,薄唇微启:“我要了你二十童男子,作为补偿,便还你二十位美姬,让她们给你暖床服侍你可好?”   楚岚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颜元真竟然补送二十位美女给她……他还真想得出来。要是她是男的,可不得欢喜。可惜她不是,她往自己床上拉女人作甚!   她内心吐血,看了颜元真一眼,无语道:“谢大公子厚意,只是我无福消受美人恩,你还是收回去自己用吧。”   颜元真低声笑出来,“怎么,女的要不得,童男子就收的?”   楚岚眨眨眼,不知怎的,心里忽的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总觉得和他扛上没好果子吃,便迟疑道:“是大王送我的,我推拒不了。”   颜元真微笑:“你不想要,那就转送我,就这么办了。”   楚岚知道他决定了的事很难让他改变,所以没驳了他,只是提醒道:“他们虽然只不过是小人物,但是也有父母兄弟姐妹要扶持,还望大公子你莫要让他们当炮灰,随意轻贱他们的命。”   颜元真皱眉:“炮灰是什么?”   “……就是白白送死的意思。”   “放心,他们那点资质冲锋陷阵,本公子还怕他们临阵脱逃,拖我后腿。”颜元真不愿意和女人谈这些淡淡说了几句就住嘴了。   这时,外头传膳进来,楚岚在楚府吃过牛油火锅,象征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筷箸。   颜元真在她身边放了人,对她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她是吃饱了,吃不下,所以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吃饱喝足,让人撤桌以后,就往床几上一倒,指着楮纸衣问:“这就是你说的衣服,可以防寒保暖。”   楚岚点点头,冬日来临,气温低的寒风彻骨,弄得她越发想念羽绒服。她有想过做羽绒服,可惜技术和材料达不到要求,就是在现代也只有那么几家才做的出。做羽绒服不是只要鸭绒鹅绒就可以的。做羽绒服是需要对绒杀菌除臭。比如鸭绒鹅绒除臭的法子,没做好杀菌除臭,放久了,还有过水,衣服就会发臭,那气味能熏死人,根本穿不了。还有就是面料问题,这里可做不出羽绒布,羽绒内胆。可是用别的棉布替代,却会沾一身的毛。想做羽绒服是痴心妄想了。   后来倒是在颜元真书房的书里找到楮纸衣的做法。楮纸衣其实就是纸做的衣服,耐揉搓,往里面可以塞絮,起的作用是隔离防寒保暖,也就是不透风不散热。外面的风吹不进来,里面的体温散不出去。虽然没有羽绒服和棉花保暖,但是总比单薄的布衣好多了。   颜元真脱了外袍,穿上楮纸衣去外头转了一圈,摇头道:“还是比不上毛皮裘衣。”   楚岚也知道,士族冬日有毛皮大氅、滚毛裘衣裹身,防冻能力杠杠的。但是庶人可就惨了,不是人人能穿的。过冬的时候自然难捱。   楚岚看着颜元真脱下来,笑道:“本来楮纸衣就比不上毛皮防寒,不过做出来成本低,庶人还是能多一件防寒的。北边苦寒,冰天雪地的,你们将领还能穿毛皮忍耐,普通士兵可没有。这次无颜先生不是要跟你过去么,他是小兵,你总不能让他穿滚毛的衣服,惹人扎眼吧。而且,就算无颜先生用不着,其他士兵也用得上。你们的兵过的舒坦点,打仗就更精神点,少死些人,不也好吗。”   颜元真连连点头,却道:“可惜,你做几件就废了不少功夫,我就是想发给所有士兵,却是赶不上了。”   楚岚笑:“这有什么,你带上楮纸衣的方子,到了边城,教会边城的百姓,在那当兵的多是当地人,为了自己的父亲儿子孙子好受些,他们自会赶出来。而且,他们自己也能穿得上。”   说着,楚岚就从案牍上取来竹简,交到他手中,“上面就是楮纸衣的方子,你带去吧。”   颜元真握在手上,眯眼道:“你也算有了一功,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不过是从书里借花献佛,没出什么大力。而且大王已经赏赐过了,已经够了。”楚岚拿到大王的赏赐还心虚着呢,总觉得无功不受禄,如今费点心思弄出楮纸衣,也算是报答。   颜元真看了她一眼,又将竹简扔回案牍上,霸占着床几假寐,一副今夜要留宿的模样。   “天色已晚,你怎么不回屋?”楚岚乌发已干透,她拢了拢,站在床几外徘徊踌躇,有些紧张。   “我最近忙于政事,却是忽略了你,还累大王为你着想,怕你夜里床上受冷难耐,专门送童男子过来给你暖床。本公子今夜过来,自是给你暖床的,还不过来。”颜元真睁着一双勾人深邃的眼,似笑非笑。   那笑容缱绻缠绵,意义深远,迫人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转,起了什么心思,她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不冷,不需要暖床,谢谢。”楚岚垂头,双足不安地动了动。   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床几上的人有反应。她抬头一看,他竟是闭目,睡着了。   她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掂着脚走到门边,开门要出去。他霸占她的屋,那她去别的地方睡,不就成了。   嵇剑守在门口,拦住她,“夫人,请回。”   楚岚:“!”嵇剑你助纣为虐,以后别想一起吃火锅了!   嵇剑:对不起,一直没吃到火锅好吧。   嵇剑从外面,体贴细心地关上门。   她咬唇,这就是她不想住在颜元真这里的原因,时不时会被他撩拨一下,他想留宿赶都赶不走。她生气地转身回头,瞪着颜元真。   他又睁开眼,趴在软枕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你是走过来,还是我请你过来。”   楚岚这才发现爱犬白舜不知怎么的,不在屋内。要是在,也由不得他这么猖狂。   她心里对他是有些欢喜的,但是又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以后万一失去他,可不得磨人。她小心脏怦怦跳,面上却蹙眉。   颜元真看着她如掉进猎人坑的小白兔,勾出一抹微笑:“这次我从地牢救出你,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要如何报答我?”   他的眼神过于火热专注,仿佛要扒了她一般,她眼神移向别处,忿忿道:“你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   “当君子没肉吃,当然做小人了。”颜元真欣赏她含情目湿润泛红,欲语还休地低头,颇有动人之处。   “……汇城我也救过你,你这次救我,那两相抵了。”她也不落下风。   他低笑:“你不提本公子还忘记了,汇城那一次,你救我,我要以身相报。这次,我救你,你也要以身相报,你还不过来报恩。”   楚岚抿唇,看了他一眼,双目涟漪,只是一瞬,又低下了头:“我们还没成亲,未成亲前,你不得无礼。”   他烦死她磨磨唧唧的,长手一伸,直接拉她上床,抱紧,动作一气呵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咬上她饱满莹润的耳垂。   楚岚红了双眼,双手无助地按在他胸前,急促喘气:“你们这不都是没成亲前,不能碰新娘子的么。”   “哪有这破规矩。”颜元真纳闷她的家族怎么这么古板,压根不懂得及时敦伦享乐,有些郁闷:“成亲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男子是,女子亦是,想怎么敦伦欢好就怎么来。”   他已经从耳垂,转移阵地到她脖子上,痒痒的,热热的,她浑身燥热不安,咬唇:“我不管,我这里的规矩就是没成亲,不得动我。”   “你们家族简直都是老古董。”他抱怨嘟囔了下,却是不停手,双手在她腰间扯开缔带:“我的地盘我做主。”   楚岚拼命按住,攀在他身上,喘着气。她身体里一半热,一半冷,很是难受。被他揉的难受,她委屈地几乎要掉眼泪:“我不想……”   颜元真火热的身体犹如被泼了冰水,瞬间冰冷下来。他眼神一厉,不再温柔,掐着她的下颌死紧:“为什么不想?!”   他双眼冒火,他三番四次向她求欢,想拥有她,占有她,几次都被她拒了,颜面无存还在其次,总是得不到,他心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总觉得她会跑掉。   这种感觉很糟糕,弄得他狂躁的犹如困兽一般想冲破牢笼,两人敦伦成就好事后,这牢笼必会破了。   再次被她拒绝求欢,他胡思乱想起来,语气恶劣道:“你不想给我,是不是因为大巫,还是因为海晏侯?!”   楚岚被他捏的很疼,她红了眼眶,看他难受,她也不好受:“不是因为他们……”   “那是因为什么?!说啊!”   “因为我不想做寡妇!”楚岚也爆发了。   若是准备和你成亲的人,两年后会死,自己成寡妇也就算了,万一有小孩,那孩子不也没了爸爸。   谁好好的会搅得自己人生变得这么悲剧!   “你死了,我成寡妇,还替你生儿育女,你倒好,死了一了百,那我呢,我这么年轻就要给你守寡么!为了和你好两年,我就搭上一辈子!凭什么!若是我不给你守寡,再梅开二度,找别人,那我何必迂回成亲两次,直接踹了你不就好了吗!你就想着自己怎么舒坦怎么来,怎么就没想过我!”   楚岚哆嗦着咬唇,狠狠推了听愣的颜元真一把,“我告诉你,我不乐意给你生猴子,谁乐意你找谁去,你个大猪蹄子!”   她下了床几,忙系好自己腰间缔条,深吸一口气。太好了,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谁要和他这个大猪蹄子暧昧。   她在恋爱上向来直来直往,她要是觉得不能在一起,过的不舒心,就算再春心荡漾,动了心,她也能心狠地斩断情丝,决绝离开。   恋爱本来就是让自己快乐的,若只顾着一时爽,赔上一辈子,让自己堕入痛苦中挣扎,那才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颜元真听了她一席话,愣在当场,还没回过神。楚岚已经做好了要和他斗智斗勇、保住贞操的决心准备,跑去案桌边,喝了几盏温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他直愣愣看她,不说话,楚岚主动开口了:“虽然我不大相信你们这里的预言,但是你们都说大巫之言会成真,那姑且就当真吧。我楚岚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为何要栽在你这个短命鬼身上,蹉跎耽误一辈子。你说我自私也罢,反正我不乐意。想必以你的身份你的地位,找一个女子为你生儿育女,简单的很。我今儿把话撂在这了——我、不、愿、意、为、你、生、猴、子!”   颜元真愣愣地盯着她,楚岚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也瞪了回去。两人视线所交之处火光四射,仿若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天地变色,他们相视缠斗许久,久到她眼睛泛酸,忍不住眨了眨时,颜元真才慢慢道:“你当然生不出猴子,你又不是母猴……”   楚岚倒地,卒!   作者有话要说:   吐血了…… 第71章 贵客族兄   她犹如英勇就义的烈士一样,豁出去和他说个明白,却被他“你生不出猴子”这番话弄得气焰大减,不知是笑好,还是怒好。   他根本抓错重点了好吧。   她扶额,“猴子就是孩子的意思……”   “你们称呼孩子作猴子,那猴子该怎么说?”   “……”楚岚哭笑不得:“这些都是小节,但我的意思你大抵都明白了,我知晓你心急子嗣,恨不得来年就得子,可是我还年轻,难当育子重任。”   “你怎么年轻了,与你同龄的人诞下两三个麟儿的比比皆是。”颜元真努力克制胸膛汹涌的怒气,与面前这个没心肝的人讲道理。   楚岚想说你们这十五岁就可以成亲,与我们那怎么一样,但是她爆发完,全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颇有些后续无力,还想起地牢里互相偎依的温暖。   她头一垂,看着炭盆里忽明忽暗的火苗,鼻尖闷闷的,“对不起……我与你说透,就是要你别把时日浪费在我身上,以免耽误你延绵后嗣大计。”   床上的人没说话,安静一会儿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她一直低着头,看着他踏着鹿皮靴从身旁经过。   “……王后虽是我母后,但是性情与我不和,你少往她面前凑。”他的声音冷淡又透着疏离。   门“吱呀”一声开了,随之听见他和嵇剑说要去映月那。   是了,他满脑子都想着在死前赶快找个女子生孩子,她不愿意,他自会去找别人。至于孩子的生母是她,还是映月,又有什么要紧的。   “夫人,大公子怎么去映月死丫头那了?”寺人青进来道。   阿晴也用担忧的表情看她。   “青,这里是大公子的府邸,他爱上哪就上哪,这是他的自由,你僭越了。”楚岚收拾好心情,对寺人青淡笑道。   寺人青当然知道,只不过为夫人担心罢了,试问哪个女人会愿意自己的丈夫去别的女人屋的。知晓夫人不悦,他便不再提。   楚岚让寺人青抱来白舜,留下阿晴询问她功课,闲说半个时辰后,从外头抱新碳的寺人青又小声道:“映月惹怒大公子,去了衣被仗责呢。”   楚岚一顿,“怎么回事?”   “夫人不是赏赐过一根簪子给映月么,映月不珍惜,赏给身边奴婢,大公子看见就生气了。”寺人青幸灾乐祸道:“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奴婢,竟然还把自己当主子了。”   楚岚却想,颜元真平时哪会关心这样的小事,今日映月不过是撞在枪口上了,那簪子又和她有关,他一见不就想起她,心情欠佳,便拿映月出气了。   说不得映月是代她受过。她淡淡道:“回头让巫医给她看看,抹药吧。”她并非这里的女主人,映月又是大公子的人,她也就只能做到这步了。   “夫人忒好心,映月可不一定会领夫人的情。”阿晴嘟囔道。   “我也没要她领情。”楚岚淡笑。时辰不早,让她们走了,她便上床拉了纱帐歇下,就感觉床上有硬硬的东西,硌的她背疼。   摸出来,掀开纱帐,就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看,是一对金戒指。   她从没让人打造金戒指,阿晴和寺人青也不可能知晓金戒指的含义,那这金戒指是颜元真打的?   她试着戴女戒,大小正合宜……   心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她痴痴看了一会,许久眼神才清明,将戒指塞在软枕下,枕着睡过去。   天气稍晴,铜瓦屋顶上堆着厚厚的积雪,过了晌午,雪水融化,顺着檐角往下流。   今日就是颜元真带兵出征之日,不少庶民百姓来给兵卒送行。颜元真骑在高头大马上,听着朝歌殷切唠叨:“战场上刀剑无眼,王兄虽然武艺不凡,但也不能和傻大个的似的,直往前冲,不顾自己的性命。”要不是身边还有士兵在,她恨不得说让这些士兵送死,王兄在后面捡便宜就好了,不过她没傻得说出来招人恨。   颜元真颔首:“知道了,阎王都嫌我,不肯收我的命呢,你怕什么。”   “那就好,反正你怎么去的,就怎么给我回来,勿要让我和母后担心。”朝歌笑。忽的发现王兄左手边骑马的面具男人看着自己,她不能透过面具,看全他的脸,只他下巴处有伤疤,猜是毁了容,颇为奇怪,多看了几眼。   无颜爹欣喜地看着长成大姑娘的朝歌,颤声道:“拜见公主。”   朝歌听着他声音,约莫是中年叔伯了,她高冷地点头,“王兄座下何时多了一位参将,以前可没见过。”   颜元真看看略略激动的无颜爹,又看看好奇的朝歌,淡笑道:“这是无颜,力能扛鼎,横扫千军,是大王给我的人。你要是想要,借你几日做你的护卫。”顺便让无颜爹和妹妹相处相处。   无颜爹期待地看着朝歌。   朝歌笑:“这么厉害的人来我这当护卫岂不是大材小用,还是在王兄这,不至于明珠蒙尘。”   无颜爹失望低头。   颜元真笑,等回头安抚无颜爹,待阿值回来,找机会向朝歌坦白,他们一家总能团聚的,不急于一时。   朝歌朝熙攘的人群中快速地扫了一眼,皱眉道:“嫂嫂怎么没来送王兄,她不会不知道王兄要走吧?”   颜元真脸上笑容一淡:“我让她别来的,女人就会哭哭啼啼的,烦人。”   朝歌讶然,王兄口中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她认识的嫂嫂怎么不是一个人。不过有些女人,在心爱的人面前会变得不一样。也许嫂嫂就是如此。   颜元真嘱咐了朝歌几句照顾好自己以后,犹豫了下,又道:“见到楚氏,你和她说,我不会死,她不会做寡妇的。”   朝歌噗嗤一笑:“难不成嫂嫂就是为这哭么,没想到她忧心你忧的这么厉害。”   颜元真抿唇,“反正你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她会明白的。”   “知道啦,王兄放心。”朝歌笑道。   出城吉时已到,副将吼道:“收!”与家人告别的兵卒立刻归位,整装待发。   颜元真再回头扫了一眼,便调转马头走甬道出城,马蹄声哒哒地响个不停。   他向颜崇王拿兵符时,颜崇王就说在琢磨他死后,谁来接收楚氏,与他的孩子。想着颜崇王讥诮的脸,再有楚氏不想做寡妇之言,他求生欲越来越浓。   别人越希望他死,他越不会死。就算大巫咒他死,他也不认命!   无颜爹回来了,阿值也会回来,全家团圆了,朝歌还要与施恩成亲,他也会过得幸福美满。未来美好光明,为何要戛然而止。   他不从。   话分两头,颜元真出城门时,楚岚远远看了一眼,就转身利落走了,然后大肆买买买。   她的春心才萌芽就被她狠心浇了热水,虽然觉得自己顾了彼此,没做错,但心情到底不好。不高兴的时候,就逛街花银子买开心。一百两不开心,那就两百两。反正不和自己过不去。   她去珍宝阁买了两支珠钗,又去裁缝铺买了十件裙子。自己买了不够,还大手一挥,让阿晴、阿葵、寺人青也选。   寺人青和阿晴知道夫人心情不好,很捧场。阿葵不爱说话,摇头拒绝她的“贿赂”,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护。   她牵着白舜,白舜往哪里撒欢,她就随着他,任由他拉着。溜了半日的狗,走得浑身热出汗,心情越走越松快,这才打道回府。   这回府,回的就不是颜元真府邸,而是回楚府。他在的时候,拦着不让她去楚府,现在人走了,无人管束她,她自是龙归大海虎归山林。   只是一回去,就见楚府门口停着一辆奢华的车舆,不少人在周围围观,窃窃私语。   “这是谁上门找夫人吧。”寺人青道。   楚岚心有疑惑,难道是朝歌来找她?怎么这么大仗势。以前朝歌都是轻车便装而来,不会闹这么大动静。   可若不是朝歌,她又想不出会是谁上门寻她。她虽然托海晏侯孟易川的福,是个颇有名气的人。按理,她来了,怎么也会有人想结识她。但是偏偏她要与声名狼藉的公子元真成亲,燕都的士人立刻敬而远之,退避三舍。见到她,生怕惹了她,然后惹来公子元真注意,分分钟被嘲讽打脸。   所以至今为止,她也就认识王宫的人,和大巫、乌宝他们了。   管家常伯一直候在门口,见到她,立刻迎上来:“女郎你回来了,贵客早就到了,因为女郎主家未回,客不能入,便候在此多时了。”   “哦,是什么贵客?”她牵着白舜过去,车舆上就走下干练素净打扮的女剑客,她的剑如蛇一样弯弯曲曲。   这么独特的剑,她见过一次,它的主人是孟易川身边的剑客佘珺。   抬头一看,果然是她。   剑客佘珺身材高挑,比她还高一些。佘珺高冷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向奢华车舆上的人道:“侯爷,楚氏回来了。”   而此时,管家常伯已经近前,喜道:“是女郎的族兄,海晏侯啊。”   楚岚闻言一僵,呆愣地看着孟易川掀开车帘。   一个男奴恭敬卑微地跪在地上,孟易川踩在他背上下来。   刚一露面,围观的百姓就像是见到偶像神明一般“啊啊啊”叫起来:“真的是海晏侯,海晏侯!”   他不像其他人穿的厚实,穿的很单薄,一身白衣,五官清俊斯文儒雅,双眼深邃,朝她微笑:“妹妹,许久未见,可有想为兄?” 第72章 我怼   上次见孟易川还是在济城,两人分离三月有余,彼时他躲在暗处,穿衣打扮都随了商人朴素,不敢抛头露面。此时衣着光鲜,透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仿佛天下尽在我手中一般。   楚岚看着孟易川,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汪汪汪。”白舜却是认出了孟易川,屁颠屁颠地奔了过去,兴奋不已。   孟易川露出微笑,蹲下来抱起白舜,“几年没见,胖了许多。”   孟易川抱着爱犬的画面她过去见过不知多少次,如今却物是人非。他不是当年的他,她也不是当时的她。也就狗狗半点不知,还蠢乐着呢。   乍然见到他,犹如恍若隔世,心绪复杂。什么恨啊爱啊的似是都烟消云散了,面前的人不过是她认识的千千万万的人中,混的人模狗样的小渣男。   除了利用他回现代以外,在她眼里已经丝毫没有见面说话的价值。   “好久不见。”她想着,他这都送上门,该抓了吧。但是瞥见他身旁的剑客佘珺,又立刻按捺住冲动。   驭蛇剑客佘珺乃五国第一剑客,有她护在左右,抓孟易川就难了。上次两国交战,孟易川让佘珺护着她,自己身边没能人保护,他也不至于被颜元真的人追杀到跳河。   瞧佘珺手一直抓着灵蛇剑,脸面无表情,但眼珠却露出警戒,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相信她必会出手防护的。   话说,佘珺的师傅蔡克到底有没有收到信,说服佘珺助她?若是还没有,那就棘手了。   海晏侯用了三年的时间迅速崛起,各国贵族士人争先讨好,吃的栗米都是他的功劳,名头自然传奇。他到了楚府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周围看孟易川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士人往这边赶来。   孟易川不想站在门口被当猴子看,“我们进去吧。”话音刚落,就把自己当主人,没等她说话,就径自进了楚府。   楚岚皱了皱眉,在人后他们无论有什么纠葛,人前楚岚和孟易川是族兄妹,孟易川又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她于理都得好生照应他这个族兄,便也跟着进府。   管家常伯早就准备好了客房,孟易川不止带了护卫佘珺,还有七八个侍从,一众奴仆。他的侍从孟仁去安排打点收拾,孟易川拉着她要去她屋内坐坐。   孟易川这是单方面强硬表态要住下来,和她单独聊聊的节奏。她也摸不准他的心思。当初诸葛丘洛送他的信过来,不要脸地要她从了颜元真,看意思是不会来救她的,怎么这会儿又出现了。   挺纳闷的,他要她留下伺候公子元真做细作,现在还来干嘛。不过转眼又想,必是发现她能献国书,给颜崇王带来名望,怕她成了颜崇王的金手指,还有颜元真釜底抽薪之计,让赵王疑心他的忠诚,所以就反悔了,着急带她回去。啧。   只不过她不想让孟易川踏足她精心装扮过的闺房,侵犯她的私有领地,不然她会郁闷死。   她从他那抱回白舜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暗暗拧了白舜的尖耳朵,就往庭廊走去,“坐在屋里多闷,这府是大王赐给我的,我费心布置了一番,你既然来了,我就带你在府里转转。”   孟易川跟了上来,还喧宾夺主赶走寺人青和阿晴,只是阿葵不肯走,一板一眼道:“大公子临走前吩咐了,一定要奴婢时时刻刻跟在夫人身边,免得夫人再遭不测。”   孟易川一听颜元真,心里恨毒了,抿了抿唇,看向佘珺。佘珺立刻会意,二话不说与阿葵动起手来。阿葵还有两下子,双眼爆发出跃跃欲试的亮光,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阿葵怎么说也是她的人,孟易川一来就把自己当主人,现在还让佘珺打她的人。楚岚心头火起,“孟易川!你还不让佘珺住手。”   “别生气,我们说说话。”孟易川拽着楚岚的手腕,往前走,刚转了个弯,楚岚奋力挣脱:“你别碰我!”她怀中的白舜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起来,朝孟易川“汪汪汪”叫。   孟易川斯文的脸登时扭曲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顺势放开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受苦了,知道你恨我,你要不打我出气,只要你开心就好。”   喜欢的人说情话,心都是甜的。不喜欢的人说这些,只会让人浑身恶心。楚岚皱眉下意识离他远了些:“你怎么来燕都了?”   孟易川:“你在这,我自然就来了。”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楚岚向颜崇王献上国书,其中《天工开物》他一直没献给赵王,赵王知晓后对他意见越来越大了。   赵惠死于他手,赵王心里不舒服。再是有传言他与颜元真明面对立,暗地里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当兄弟,还有些看不惯他的人搅风搅雨,向赵王献谗言,赵王对他猜忌起来,打算将赵佳公主再嫁给他。   要是以前,他会点头,加深赵王对他的信任,他成了赵王的女婿,赵王就不大会猜忌他了。反正他已经娶过一个,再娶也就当个牌位供着。他不进赵佳公主房间,赵佳公主难道还能绑了他入洞房不成。   只是楚岚来了,他要是真娶了赵佳公主,那他可真完了。所以就拒了赵王下嫁公主的美意,然后主动请缨来燕都,从公子元真手中夺回楚岚,带回赵国。这样一来,颜国又跌落尘埃,永远别想恢复霸主地位。   楚岚很清楚孟易川说情话一套一套的,如今看穿了他,早就免疫了。她可无所谓孟易川为何来燕都,反正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们一个有意讨好,一个不愿意就此撕破脸,稳住他,勉强说了几句闲话,都未提及颜元真。楚岚是被动说话,不主动开口的。而孟易川是不想提他怕破坏团聚的气氛。   白舜见两个主人都不理他,不甘寂寞地在院子里的树下刨雪自顾自的玩。他们不知不觉说到白舜头上。   “丁丁就是被公子元真抢走的,如今找回来,你开心了吧。”   楚岚冷淡道:“说来他有此奇遇,是拖了你的洪福,他的狗生才如此精彩多姿,别的狗拍马都不及。啧,也不知道狗如此优秀,是不是要注孤生了。”   孟易川噎住,知晓她不高兴起来就是这怼人的性子,讪讪道:“你近来可好?”   “怎么不好,我什么都没做,就说是你族妹,大王又赏这又赏那的,锦衣华服,奴仆成群,这样的日子还不好的话,怎么才叫好。不过比不上你,娶妻生子,春风得意。”   孟易川抿唇无言。楚岚自是不会主动开口,心道:孟易川自投罗网,真是喜出望外的一桩事儿,只可惜颜元真不在这。   若是他在,她还能有个人可以商量如何对付孟易川,如今倒是要她一个人想怎么撂倒孟易川和佘珺他们俩。   这时,管家常伯就带着宫里的老寺人过来,是颜崇王请孟易川入宫。   孟易川却是推拒:“本侯奔波劳顿,风尘仆仆,现在去了可就失礼了,明日本侯再进宫见大王。”   老寺人不敢强迫,低头应了回宫去了。   楚岚心惊他就这么婉拒了颜崇王,胆子还真大。孟易川从她脸上读出她的心里话,“放心,颜崇王不会怪罪我的。”   她倒是想颜崇王怪罪他。楚岚讽刺道:“你面子倒是大,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大牌。”以前在她和她家人面前那是多温文尔雅有礼啊,可真是两面人。   孟易川苦笑:“就算得罪了颜崇王,我也想留下来,多陪陪你。”   嘴巴还真甜。楚岚觉得自己是疯了,听他说这么久。   满脑子都是怎么撂倒他,她盯着自己的手看,悲催她怎么就没练过空手道跆拳道呢。她忽的想起迷药蒙汗药,他们都住进府里了,下药还不是简单的很……   她正想着呢,忽的没提防,手就被孟易川握住,他温柔道:“燕都的冬日很冷,你适应的了吗?”   楚岚回过神,抽回手:“适应不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这次就是来接你走的。”   这语焉不详的,她挑眉:“哦,走,走去哪,是去海晏侯府呢,还是回家?”   “……海晏侯府。”孟易川有心解释:“济城被公子元真封锁,济城不开,我们就走不了,还不如先回海晏侯府再论。”   楚岚心里一哂,回了海晏侯府,然后就被关在后院,替他生养么。她恶心到待不下去了,忽的觉出不对劲来,“公子元真一走,你就出现了,还挺巧的。”巧到创造条件,减少阻碍,他能带她走。   孟易川没有隐瞒:“是我让人引他走的。”   果然。   楚岚正眼看孟易川:“你怎么算计他的?”   这次颜元真为何要去边城,她很清楚。是无颜爹被大王发配过去,颜元真为了保护无颜爹,所以才请缨带兵去……难道设计颜元真离开的有颜崇王一份?   孟易川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岚一眼。真的质子从在赵国被人救走,明显颜从暴露了。再是诸葛丘洛和她见一面就被公子元真抓走……他其实有点怀疑她了,是她泄露了消息,只是到底没问出口,免得伤害已经脆弱不堪的感情。   只是警惕性已起,他自是不会多言。秘密永远只有自己才能守得住。一旦说出去,总会有泄露的风险。   孟易川温声道:“这是机密,就不透露了,总之公子元真这一走,别想再回来与你成亲,欺负你了。”   楚岚觉出不详来,“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孟易川眼中闪过冷光。 第73章 赶出府   一个人不能再回来……   字面上的意思不就是他失踪或者死在外头么,不然好好的,怎么会不回家?   “你到底要做什么?”楚岚小脸一沉,蹙着眉看孟易川。   孟易川一直盯着她的脸,瞧她脸上藏不住的担心模样,心中腾起戾气,可他惯于在她面前克制,所以只是淡笑道:“他欺辱了你,当初在济城你也恨他入骨,我替你报仇,送他下地狱,你难道不欢喜?”   “你……”楚岚想着今早颜元真策马离去的背影,心中仿佛摔了几百颗珠子,坠落的滴滴答答不停。虽然满心担忧,但在孟易川面前还算保留,不能和他掰扯情意,难道还不能和他讲法理么。   她皱眉道:“可那是一条人命,就让他这么死了,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岚岚,这里和我们那可不同,人命在这不值钱。”孟易川敛目,根根分明的睫毛投下阴影,轻缓道:“不过也是,你才来了三个月而已,还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我当年也是花了两年的时日才彻底弄懂这里的生存法则。”   他慢慢抬眼,嘴角扬起微微弧度,“你该得到教训了,这里士族与庶民天壤之别,士族勉强算人,庶民那就是趴在地上的蚂蚁,是供人吃喝玩乐的牲畜。这和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在公子元真身边你也该看的清清楚楚,死在他手里的人有多少。真按我们的法理论起来,他是不是要杀人偿命,那我要他还一条命难道不对?”   “可你也杀了不少人!”楚岚刚来这,孟易川就水淹济城,死了不少人,她一生难忘那样惨烈的场面。   孟易川淡淡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赵惠呢?”那可是他的发妻。   孟易川恨她恨的牙痒痒,冷笑道:“那是她该死,再说了她爹赵王都免了我的罪,你……”他住了口,看楚岚紧绷着脸,又一叹,缓和语气:“你要入乡随俗,我们那每个国家定罪还不同呢,各国按各国的法理来,我们那套在这不管用。这里公子元真人人恨其欲除之而后快,死不足惜。”   孟易川振振有词,仿佛他什么错都没有,错的完全是她。这又不是她的乡她的国,她为何要入乡随俗。   知道劝不住孟易川起善心,放过颜元真。她眼一转,“也罢,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蹲下来逗狗,白舜完全不知他们之间的暗涌,被挠的舒服,含糊地“咕”了一声。   孟易川以为她不管公子元真死活,脸色登时好了许多。却听她又淡淡道:“只是他伤我极深,我也想知他会如何死,会死的如何惨,你说与我听,让我听了提前欢喜。”待探悉后,她方可传消息过去,让颜元真避过不就得了。   孟易川心中对她还猜疑着呢,哪里会如她的愿。他下拉嘴角,“待他死了,你可不就知晓他如何惨死么。你只需要乖乖等他的讣闻就好。”   “乖乖”两个字说的极缓慢,楚岚不知是自己错觉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孟易川意有所指。   她心里一个“咯噔”,心头万绪。孟易川已经绕开厌恶的公子元真,说起阴丽、诸葛丘洛:“丘洛被公子元真送进宫,送到颜崇王手上,要救她要费些周折。但是阴丽却好办的很,关押的地方我已经查出来了,你如今明面上是公子元真的未来女君,你可以仗著名头,命人放阴丽出来。”   阴丽?阴姬?岚姬?那个肖似她的姑娘……   孟易川让她去救阴丽?   “不行。”楚岚道。   孟易川暗道:不过是拿阴丽试探她,若是她明明能救,却不救,那果真如他所想,岚岚与公子元真之间关系绝不简单,岚岚是不是被强迫的还未可知。   谁料想,却见岚岚红了眼眶,落在她眉角的雪籽化了,仿如泪水一般潺潺流下,如弃妇一般质问孟易川:“原来你来燕都,哪里是救我,根本是救阴丽和诸葛丘洛!”   孟易川一惊,“你误会了!”他主要还是来救岚岚的,其他女人不过是顺带。   楚岚抹了眼角疑似眼泪的雪水,难过道:“什么误会,我被公子元真折磨的时候,你倒好,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又是阴丽,又是林金九,又是丘洛,叫的可真亲热。呵,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呢,你身边的佘珺,”她将眼眶揉搓红,再猛地一指站在不远处,隐隐护着他的剑客佘珺:“果真是高冷孤傲冰雪美人,怪不得你喜欢她,喜欢的时时带在身边。”   孟易川刚刚还怀疑她喜新厌旧,暗自勾上公子元真,沉浸在满腹阴郁中,结果下一瞬,就听她满嘴酸话,俱是吃醋小妇人模样。这可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能吃醋就说明还欢喜他,孟易川双目亮出璀璨来:“我没有喜欢她们……”   剑客佘珺猛地抬头,看向侯爷的目光中带着悲苦惆怅。   楚岚瞥见后,转头朝孟易川冷笑:“你嘴向来和抹了蜜一样,我不会相信你嘴上哄我的话,我只看你一言一行。我只看见你偏爱这些女人。商女林金九为了你,错过花信之期还未嫁出去。姬妾阴丽独宠后院,就是你的妻赵惠公主都要避她锋芒。门客诸葛丘洛得你青睐,夜夜与你在书房通宵达旦,红袖添香,好一个红颜知己。再是剑客佘珺,时时随侍左右,半步不离。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们欢喜你,你欢喜她们。”   见孟易川张嘴欲辩解,楚岚喝道:“闭嘴,我还没说完呢。”   “你不用言语试探我,你了解我的性子,我向来直来直去的,不和你绕弯子。我实话告诉你,阴丽和诸葛丘洛都是被我算计,让公子元真抓走的。我怎么能忍受我被人磋磨的时候,你和她们亲亲我我。她们自己送上门找我耀武扬威,炫耀得你宠爱,我没弄死她们,都算我仁慈了!”   孟易川嘴唇阂动,“你误会了,我没和她们亲热过……”   楚岚恨道:“孟易川,你别和我演戏了,是谁让诸葛丘洛送上书信,要我从了公子元真,安分待在他身边,给你做耳目的。你可真是想的真好,利用我到这地步。自己却躲在赵国被女人服侍,过的逍遥。现在倒好,来一趟赵国,就骗我说是来救我的,明明是诸葛丘洛落难,你心疼了,所以就马不停蹄赶来。看来诸葛丘洛果真得你欢心,我都被她比下去了!”   孟易川大惊:“我何时要你从了公子元真,没有的事!”   楚岚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她抿了抿唇,抱起不安的白舜,一边安抚他,一边语气放缓放冷道:“孟易川,我看你还没健忘到老年痴呆的地步吧,连这事都能忘了。哦,我明白了,看来要我从公子元真这事,不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说到这,言辞更厉:“既然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那还来找我作甚,还不带着你的美人从我这滚出去。”   孟易川看她发火,忙要哄。楚岚却不给他机会,瞧管家常伯在不远处往这边探头探脑,抱着白舜,往那边走过去,高声朗道:“常伯,叫上府内所有护卫,将海晏侯的人统统给我赶出去,以后没我的命令,谁敢放他们进来,就仗责一百。”   管家常伯面有难色:“女郎,他可是你族兄,还是海晏侯,我们怎可怠慢……”海晏侯四海之内名头响亮,谁要是慢待,那不是要被别人唾骂耻笑么。   楚岚可不管这么多,孟易川才待了这么一会,她就浑身难受。再相处下去,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她道:“常伯,我可是这府的主子,难道我说的话还没海晏侯有用么。”   常伯只得苦着脸,让管事吩咐下去,自己上前给海晏侯一礼,恭敬地摆手:“海晏侯,我家女郎有令,请吧。”   孟易川皱眉,直接推开他,追上楚岚:“这其中必有误会……”   楚岚抱着白舜,快步往前走,看都不看他,“今日本来见你,还挺高兴的,结果你一来,对我却是阴阳怪气的,还要我放下成见,救你心上人。不好意思,我可没那么善良大度白莲花,由得你救出恶心我的人。”   孟易川抓着她手臂,强迫她停下,看岚岚吃醋的模样,他眼中闪着亮光,语气有些欣喜:“没有,我心上……”   “够了!”楚岚冷冷打断他:“今日兴致都没你搅和没了,不想再和你说话,不想见你的面,识趣的话,就给我离开,别怪我刀剑相向。”   这时,护卫都过来了,拔出刀对着孟易川对峙示威,剑客佘珺的灵蛇剑已出鞘,几步跟在孟易川身边,小声道:“侯爷,出府吧……”   楚岚又看向佘珺,想着怎么也要找机会让她离开孟易川,不能保护他。她莹目流转,到孟易川身上,哂笑:“孟易川,你要是想踏进府门,见我一面,那就得带着诚意来,比如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不要让她跟在你身边,出现在我面前扎我的眼。”   佘珺大叫:“侯爷不可。”   孟易川有些犹豫,上次就是在战场上,佘珺离开他,他才被公子元真追杀的差点一命呜呼了。   楚岚趁机甩开他的手,由着护卫围住他,目送孟易川被佘珺说动离了府后,回到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再来两章哈~~ 第74章 卖狗粮   楚氏将海晏侯赶走,海晏侯二话没说灰溜溜出府。   寺人青听了,庆幸道:“嘻嘻,夫人,原来你也不喜海晏侯啊。”原先夫人是海晏侯族妹,他还有些担心夫人向着海晏侯,让大公子难做呢。看见夫人不待见海晏侯,寺人青心中为大公子高兴。   大公子这些年就是因为海晏侯而被外人孤立,受了多少诘难和委屈,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见到海晏侯,真的是拿他当杀父仇人一般。   要不是海晏侯名声赫赫在外,光明正大出现在燕都,不好直接捏死他,推大公子到风口浪尖上被海晏侯的崇拜者咀嚼唾骂,他早就集结人手,把海晏侯往死里揍了。   楚岚身边最熟悉颜元真的就是寺人青了,她拉着寺人青问:“大公子这次北战山戎,胜算多少,可会出事?”   寺人青立刻骄傲道:“咱们大公子什么仗没打过,区区山戎,一见到大公子,立马吓得屁滚尿流,自动投降。”   那就是必胜了。楚岚想起孟易川信誓旦旦之语,说颜元真不会活着回来,总放不下心来。   寺人青以为夫人挂念大公子安危,替大公子高兴,又拼命把大公子往死里夸。   “黑白无常勾魂可不会事先打招呼,谁会知道下一刻就死了。”楚岚淡淡道:“当初在汇城,大巫身边的刺客不就得手了,他还不是往鬼门关走了一趟。”   寺人青干笑:“那是嵇剑不在他身边,上次嵇剑被施公斥责一顿以后,就再也不敢松懈了。就是大公子赶他离开,他宁死也不走。”   楚岚回想孟易川神情,上次他策反大巫身边的剑客刺杀颜元真失败,这次要颜元真的命说不得会更小心谨慎,让得手了也说不定。   她写了一封锦帛书,将个中详情写了上去,再捆好,递给寺人青:“你让人送到大公子手上去,他今儿一早走的,快马加鞭的话还是赶得上的。”   公子元真走之前就部署好了燕都的人,寺人青也是他心腹,传信也容易。   寺人青刚收下,楚岚叮嘱道:“也许海晏侯的人会盯着,半路勿让人劫了去。”   寺人青立即应是,走之前留下许多请帖:“海晏侯刚上门,外头的帖子就和雪花似的飞了过来。老奴看了,都是女眷来邀请夫人的。啧,早不请晚不请,偏偏海晏侯来了就过来邀夫人,分明就是想夫人帮着引见。”   楚岚对孟易川产生的明星效应已经司空见惯了,不以为意:“没什么好引见的,放着吧。”   寺人青见夫人不理解其中玄机,解释道:“夫人以后嫁给大公子,做君夫人,迟早是要和她们打交道的,此刻她们求上门来,夫人还是斟酌处理些,免得得罪了她们,以后她们联合起来对付夫人您,让夫人下不来台。虽然她们小胳膊小腿,被风一吹就跑,看着不厉害,但是俗话说最毒妇人心,背地里出鬼主意一个比一个伶俐着呢。大公子护着你,总有护不到的时候,还是能与人为善,就为善的好。”   楚岚听了就头大,埋头不说话。成亲这事还磨着,成不成还是一个未知数,操持后院、开门见客那啥还是省省吧。   寺人青眼珠子一转,笑:“说来这些夫人想邀夫人,其实是想夫人帮着给海晏侯拉红线呢。海晏侯新鳏,可以娶新夫人了,再不济也能纳姬妾。夫人若是不喜海晏侯,何不如挑一个祸害,嫁过去祸害他。”   楚岚诡异地看了堆积在案几上的请帖,让她给前男友牵红线……   她一寒,还是省省吧。她干笑地含糊过去,寺人青见劝不动,也就罢了,忙出去给大公子送信去。   寺人青一走,楚岚还在琢磨怎么收拾孟易川,侍立一旁的阿晴忽的跪下:“夫人,有一事禀报。”   楚岚疑惑看过去,阿晴掏出钱庄的契印,道:“海晏侯身边的孟仁私下找到奴婢,打探夫人与大公子的事,奴婢推说不知,孟仁也没如何,就是塞给奴婢千金,奴婢惶恐不敢收,孟仁却是扔在地上,随海晏侯出府了。奴婢只得捡起来,告知夫人,看如何是好。”   楚岚一怔,千金……   “孟仁没说为何给你千金吗?”   “说是奴婢护主,其他就是追着问夫人与大公子平日如何相处……行房过几次……”阿晴未经人事,人伦懵懂,真是羞于启齿了。   孟仁的主子是孟易川,孟仁问阿晴这些,不就是孟易川想知晓么。   楚岚抿唇,“海晏侯是我族兄,他不过是酬谢羊老对我的救命之恩,你应得的,收下吧。”当初在济城,她就与孟易川提过这事,让他寻找阿晴,他也承诺了要赏赐阿晴的。现在是兑现诺言。   阿晴只好收下,不过再三保证自己忠心不二。   楚岚要阿晴的忠心何用,只是她对这里的主仆规矩格格不入,也不能宣之于口,也就笑了下作罢。   楚岚让阿晴去打听孟易川出府后去哪了,待她走后,又叫了阿葵近前:“你与佘珺可分出高下?”   当时她被孟易川拉走了,没看到阿葵和佘珺打架结果,此时一问,阿葵老实道:“不敌。”   这在意料之中,但到底意难平。楚岚皱眉:“你说,有什么办法暂时扣住佘珺?”   阿葵想了想,又摇头,一板一眼道:“难。”   “难在何处?”楚岚追问。   阿葵慢慢磕磕巴巴解释起来。佘珺剑术过人,不是盖的。这是一点,不过让人难以对付的还是她养的蛇。佘珺手腕上有毒蛇,打不过人的时候,随时吹哨驭蛇攻击。若是群攻的话,佘珺吹笛驱使万蛇,那更不得了,其他人手脚忙乱,就她慢条斯理收割人命,所以她这骨头难啃的很。   楚岚头疼,她可要怎么引开这么难对付的佘珺,收拾孟易川啊。她算了下时日,从颜元真给蔡克送信到如今也就半个月不到,从燕都到晋国怎么也要几月,信都没到晋国蔡克手中,蔡克如何说服高徒佘珺。   楚岚揉着额角,对阿葵道:“你去买些驱蛇的雄黄粉,洒在府中各个角落,免得佘珺的蛇跑进来。”蛇这软体动物,可远观不可亵玩,想想佘珺身边都埋伏着蛇,要是随佘珺出现在她府里,万一佘珺对她起了歹心,她一觉醒来在床前见到蛇,被蛇咬,那可就郁闷了。   阿葵摇头:“大公子命我守着夫人,哪里都不许去。”   楚岚也觉得有她在,莫名心安,便自己去找管家常伯嘱咐了,再回来,阿晴已经候在屋里。   “奴婢打听到了,海晏侯出府后,颜崇王的寡妇妹妹华安夫人、武安君府、相国府、上将军白府都偶遇海晏侯,邀请他去府上住,海晏侯统统都拒了,去官舍住下。”   燕都官舍,孟易川一回去,就叫来诸葛丘洛的心腹。灰衣人一来,立马跪下:“某见过侯爷。”   孟易川冷淡道:“丘洛给公子元真门下的连舍人送去方子以后,递了什么信进去。”   “这……”灰衣人欲言又止,闪烁其词。   孟易川已经发现他以前对他们的仁慈,令他们心生侥幸,做事阳奉阴违,坏他人生大事,不禁心生悔恨。也不听灰衣人说下去,直接叫人进来仗责。   仗责到二十时,灰衣人吃不消了,连忙交待诸葛丘洛确实写了一封信,交到连舟手上,帮忙转交给楚氏。至于信的内容是什么,灰衣人根本就不认识那字,哪里知晓内容。   孟易川闭眼,冷漠道:“拖出去杖毙。”   “某什么都不知,求侯爷饶命。”灰衣人疼得死去活来,哭嚎道。   孟仁直接堵了灰衣人哀嚎不断的嘴,拖了出去。   听着外头的嘶吼痛哭声,佘珺冷清的脸露出不忍,蹙了蹙眉,执剑对海晏侯行礼:“侯爷,他应是什么都不知晓,何不放过他。”   孟易川冷冷道:“本侯放过他,谁来放过本侯。”   佘珺不明白侯爷的意思,见他说完又兀自思忖,犹豫了下,继续劝道:“诸葛先生胸襟广阔,心怀天下,哪里会是楚氏口中那等小人。”   孟易川:“那你的意思是楚氏欺骗本侯?”   佘珺也看清楚氏在侯爷心中地位,不敢这么说,含糊道:“非也,想必其中必有误会,不如救回诸葛先生。就算要定罪,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容她自辨一回,侯爷也能看清这里面谁鬼谁人。”   孟易川到底心有疑虑,也想起情分来,终是点点头:“明日你乔装打扮一番,随本侯进宫,你去救诸葛丘洛。”   佘珺看侯爷应允了自己的建议,喜了一回,想起楚氏厌恶她,要她离开侯爷,心里有意撺掇,斗胆又问:“孟仁打探回来,楚氏与公子元真恩爱的很,不似……不谐……”   孟易川皱眉,叫孟仁进来。孟仁忙道:“确实如此,虽说楚氏身边的阿晴不说,但是其他人都坐实了公子元真与楚氏恩爱异常。”   接着就巴拉巴拉说公子元真和楚氏成天就知道卖狗粮,公子元真陪楚氏逛街买簪子啦,路上鬼谷子给他们卜出天作之合,公子元真为了楚氏冷落美婢映月,公子元真把楚氏做的腿软……   “够了!”孟易川冷凝着脸,暗暗磨牙,越发恨公子元真。   佘珺给了孟仁一个眼神,孟仁就找理由退出去。   佘珺觑侯爷在爆发的边缘,忍不住在一旁敲鼓:“……公子元真确实宠爱楚氏……”别的话也不提,想来就这一句,够拨火儿了。   孟易川绷着脸,闭目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十二点前再来一章 第75章 毁亲   海晏侯在燕都的消息,犹如一道龙卷风席卷燕都士人圈和庶民们,人尽皆知。   世人说起海晏侯,先不论他人品如何,只提他川米之功,就足以让人拜服。谁吃一口川米,心里都得念叨海晏侯一会,幸亏他发明了川米,自己才能种出一大片粮食,可以养父母,养祖父母,养岳父母,养儿养女,养鸡养鸭,养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总之,这么牛逼的人必须喜欢啊。不喜欢,鄙视你哦。   所以颜国某些人虽然烦死海晏侯与其他国联手孤立他们国家,造成他们国力倒退几十年,心里恨不得虐死海晏侯他丫的,啖其肉喝其血,但是在民意面前,还是得伪装和善,免得被其他国借机会攻歼。   比如,你们怎么欺负海晏侯啦,赵王、楚王、晋王、卫王我们结盟联手打颜崇王吧。   颜崇王想想就心塞,听说海晏侯来了,没了公子元真作挡箭牌,只能假装欢喜地请他入宫。海晏侯说他舟车劳顿,太累了,颜崇王也不好强迫,只能憋屈地等着。   好在海晏侯没矫情,亦或是骄横多久,第二日就进宫小坐。   颜崇王见到讨厌的人,容易发疯狂躁伤人,为了不吓着海晏侯这坏宝贝,事先磕了药,麻痹了自己的情绪后,堆积满脸的笑:“海晏侯,第一次来我们燕都,可觉得好?”   孟易川被其他国的国王捧久了,对颜崇王也是一贯的高冷:“不怎么样,又穷又冷。”   作陪的白姬、华安夫人、相国子之笑脸一僵,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能不能别一上来就挑剔。再说了,穷还不是海晏侯闹的。海晏侯联合其他国携手奔富裕,就单单撇下他们。其他国富裕了,就他们国的百姓瞧其他国的民富了,民怨四起,有些庶民实在眼热,干脆冒着杀头之罪,偷跑到其他国生活,简直气死人。人口可是很重要的,不说粮食吧,就说收上来的税,那是一年比一年少,还收的越来越艰难。王室不穷就有鬼了。   白姬看颜崇王脸黑了,白姬温柔地给颜崇王倒酒,边对海晏侯柔声道:“还不是侯爷您一直没来我们颜国,向来你所到之处皆富饶,今儿可算是好了,这次来了我们燕都,想必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相国子之也一把年纪了,笑得谦和:“雅夫人说的极是,海晏侯今年来我们这过冬,实乃我国幸事。”   “是啊,侯爷相貌堂堂,伟岸英俊,今儿能得一见,实乃幸事。”华安夫人年有四旬,寡了许多年,府里不少鲜嫩的童男子,今儿一见海晏侯,媚眼如丝,骚媚入骨,时不时往他案下飘,举盏啄饮。   孟易川就是被华安夫人恶心坏了,心情越来越坏,他面色越来越冷:“大王,可召楚氏入宫,本侯得了族里的意见,要谈她与公子元真的亲事。至于其他无干人等,退下吧。”   华安夫人看完孟小美男,虽然心痒痒,但知道吃不到,现在被驱逐,也不多留,只能罢了,摇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相国子之颤颤巍巍从席位上爬起来,也告退。   颜崇王也看重楚氏的亲事,给太宦高泰一个眼神,太宦高泰立刻出了昭华台,去了楚府。   楚岚正和寺人青商量怎么收拾孟易川。   阿晴纯善,阿葵脑拙,身边的人也就寺人青脑袋灵光。楚岚便找寺人青商量给孟易川下蒙汗药。   “佘珺护得太周全,只能做小人行径,下药了。”   寺人青沉吟,摇头:“不可,听闻两年前,海晏侯被公主赵惠下药得子后,用膳时格外小心。有专门监膳的食人,从采买到烹制,再到上案入口,只要离开过食人的眼,这膳食就作废,海晏侯宁愿饿着也不入口,佘珺也随他如此严谨。想从下药入手,怕是难了。”   楚岚有些失望。这时太宦高泰传颜崇王口谕,要她入宫。待从太宦口中得知是孟易川叫她进宫的,还谈论她与公子元真的亲事……   以孟易川的心愿,应是要破坏亲事才对吧。   虽然她与孟易川不和,但是毁亲上倒是有共同之处。   她一默,换上华裳,带着寺人青与阿葵进宫。阿晴眼泪汪汪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宫里进宫也是有规制的,宫里多的是宫人伺候,她们没必要带那么多人。阿晴只好留在楚府照顾白舜。   楚岚一行进宫,踏入宫门时,她朝天合十拜了拜,心道:求老天爷别玩我,入宫平安顺利。   也是前两次入宫,第一次被狗追咬,第二次直接坐牢了,实在把她吓着了,这次进宫更是小心许多,寺人青与阿葵也严阵以待。   入了昭华台,楚岚给颜崇王行礼,颜崇王欢喜道:“来,坐寡人下首。”   “诺。”楚岚恭敬地坐在首位,对面便是孟易川。   她礼貌地颔首,也不开口。毕竟是要说她和公子元真的亲事,女方先听着就是了。   颜崇王与孟易川推杯换盏几巡后,颜崇王不耐烦客套了,白姬察言观色极其厉害,笑道:“楚氏美貌贤淑,海晏侯,你们族里风水可真是好,尽出风流人物。来年楚氏嫁入我们王宫,真是王宫之福了。”   楚岚垂眸。来了。   就见孟易川猛地阖上茶盏:“我这族妹既然这般好,你们怎么却一点都不爱惜,本侯可没看出你们有联姻之意,不如亲事就此作罢。”   颜崇王倏地变脸:“亲事一传扬五国,怎可说作罢就作罢,未免太儿戏了吧。”   白姬心知颜崇王极看重这门亲事,也忙附和:“是啊,我们何尝不珍惜楚氏,怎么就没联姻的诚意呢。”   孟易川冷笑:“真是好笑,还珍惜,你们可真能说出口。这人还没嫁进来呢,就差点被你们给害死。等嫁了进来,估摸没几日,她连皮带肉都要被你们吃了。”   白姬捂住嘴,吓道:“海晏侯,你这话说的可重了,我们这难道是虎狼之地不成,什么连皮带肉的,说的也太渗人了吧。”   楚岚却是抬眼,看了孟易川一眼。没想到他会拿她那件事发作。   孟易川朝颜崇王冷笑:“我族妹上次进宫,失踪一日一夜,险些丧命,这就是你们说的看重珍惜,这要命的亲事还是算了吧,本侯可不想族妹的父母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还扫了楚岚一眼。   楚岚忽的被他提起父母亲,想起自己已经离家三月有余,也不知父母如何担心她,双眼微湿。现在回想被关在地牢里,若是颜元真没发现她,她就死在这,父母都不知晓,没法收敛她的尸骨。想着,眼眶也红了。   外人瞧她这模样实在委屈的很,就以为海晏侯是作为娘家人,为她出头来着。   白姬是宫里老人,虽颜崇王说害楚氏之人还未抓到,但是仅凭蛛丝马迹,事后谁倒霉来着,就猜出是兰如台那位祸害做的。   白姬平日伶俐劲可不是浪费在仇人头上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被仇人弄没的,怎么可能会继续帮着说话,干脆装傻充愣,用帕子捂着眼,泣道:“楚氏确实受委屈了,要是我儿曲鸾也受了这般折磨,真是恨不得剐了那祸首。哎,只可惜,这祸首手段厉害着呢,大王至今没查出来是谁。”   孟易川冷冷道:“怕不是大王没查出来,是有心包庇这祸首吧。”   白姬忙擦了泪,恼火地瞪着孟易川:“海晏侯这话糊涂,大王如此英明,怎么会包庇祸首。”说罢,又娇柔地推着颜崇王道:“大王,是也不是。”   颜崇王一想起王后楚黛,就阴着脸,他不再给孟易川好脸了,冷凝道:“海晏侯难道查出这祸首是谁了?”   “正是。”孟易川转头,看向楚岚:“我的好妹妹,你可知要害你的人是谁,是你未来婆婆王后。”   楚岚手里青影盏摔了,满案清水混乱流着,顺着案角滴滴答答流下。有些流到了衣角上,她也呆怔地没有动弹。   竟是、竟是……王后要杀她!   她曾经私下猜度过祸首。她在这,没和谁结仇结怨,必是有其他缘由。   谁不想她嫁给颜元真,让颜元真获利?她猜是与兰如台作对的白姬,亦或是没脑子爱耍脾气、不怕闯祸的曲鸾公主。   可怎么也想不到是颜元真这边的人。   王后对她不满,直说便是,怎的就要她的性命呢!简直……   太恶毒了!   再想起颜元真那日提点她,要她少去王后面前凑,她还觉得莫名其妙,原来是这样的缘由。   他要娶她,他娘却要杀她。   孟易川见她一脸崩溃,隐晦笑了笑,很快又恢复正气凛然,质问楚岚:“王后不满意你这个儿媳妇,还没嫁进去就要你的命,等你头天嫁进去,估摸次日就要办丧事了。我问你,这样的家庭,你也要嫁进去?!”   楚岚嘴唇动了动,茫然看向上座的颜崇王和白姬。   白姬心头有自己的小算盘,楚氏是好,背后有海晏侯做靠山,娶她于国有利,但是获利的是公子元真,是兰如台的人。怎么由得她不眼热,背地里直骂颜元真运气太好了。   眼下兰如台那位王后自作作受,作茧自缚,眼看就要把好儿媳作没了,白姬心中全是看笑话的心思,压根就没有帮着说情的意思。白姬仿佛被吓着,失语了,就光抹笑出的泪了。   颜崇王则是恨死王后楚黛了,做事从来都不算后果,想如何来就如何来,真是恨不得二十几年前就掐死她这个祸害,只是再如何悔之,也晚矣。   孟易川紧紧盯着楚岚:“妹妹,到现在,你还想嫁给公子元真?”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Cecilia”,灌溉营养液+2   感谢~~今日有多更新哦,还不快快表扬老奴~~~ 第76章 黄雀   楚岚对这门亲事一直心存顾虑。原本应下这门亲事,不过是和公子元真做局,钓孟易川上门,收了他。却不想公子元真想假戏真做,令她愁肠满腹。   孟易川还在再三追问:“亲事可是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你可别犯糊涂。”   楚岚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奇怪,按理说孟易川既然想要公子元真的命,她亲事毁不毁倒是没有妨碍的。没了新郎官,亲事只能作废,女方可回娘家。孟易川毁亲,实属多此一举。   孟易川似是挺紧张她的回复……   楚岚拿着瓷盏,喝了一口温水。其他案上皆是醴酒,就因她不善酒,颜元真就与颜崇王道了清楚,但凡她入宫都无须饮酒,别人更别想劝她酒了。   “既然王后不满意我,那这亲事便作罢吧。若是我嫁进来,一家不安宁,真是结仇了。”楚岚低声道。   话音刚落,孟易川面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哪有女儿家谈论自己亲事的,楚氏慎言。”颜崇王还以为楚氏对公子元真有些感情,毁亲的话没那么容易说出口,说不定还会宽慰族兄几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楚氏这么干脆利落地毁亲了。   白姬怕事后颜崇王气她旁观,也连忙多嘴劝道:“亲事都过礼了,就这么毁了,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王后也被大王罚了,在兰如台禁足,也算表了我们的诚意。这种荒唐事,以后必不会发生。”   “对……”颜崇王也连连点头。   “大王,今日接见贵客,怎能忘了我。”宫殿大门猛地被推开,王后楚黛穿着明亮多彩的华服,花容云鬓,身姿款款进来。   王后楚黛脸上虽未涂抹脂粉,却没因着冬燥,脸失了光泽,相反忒是滋润,如剥了皮的鸡蛋般光滑透亮。   王后楚黛袅袅婷婷,徐徐走近王座,路过楚岚案前,微微侧首,美目清清冷冷,如有神光璀璨。   楚岚被王后瞥了一眼,浑身像是有一股电流从脊背底部窜了上来,酥酥麻麻的。她莫名脸红,喝了好几口温水才将刚才那股心悸压下去。今儿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比往日多了几分摄人。   白姬见王后忽然而至,忙低头,乖乖地给颜崇王倒酒。   颜崇王如临大敌,警惕道:“王后不在兰如台好好待着,怎么来了昭华台。”   王后楚黛笑着坐在颜崇王左手边,颜崇王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后笑:“华安夫人去了我那,说海晏侯来了,一直久仰海晏侯大名,却未曾见他真面目,实在惋惜,自是前来见卿一面。”又看向台阶下的海晏侯,颔首笑道:“今日一见,海晏侯果真龙章凤姿,一表人才。”   孟易川也被王后容貌所摄,呆了一下,又忙看向楚岚,见她并未吃醋,放下心来:“王后谬赞,本侯不敢当。”   颜崇王想赶王后走,沉着脸道:“人见过了,可以回兰如台反省去了。”   王后笑:“大王,真是笑话,本宫做错何事了,需要反省。”   颜崇王还未开口,孟易川就道:“自是王后欲杀楚氏之事。”   王后讶异,“本宫何时想杀楚氏了。”   颜崇王虽然不待见王后,但瞧她似有目的,便不说话,且看王后怎么说。   孟易川冷笑:“王后,难道还想狡辩?”   王后笑道:“海晏侯能知我们所不知的事,这手未免伸的过长了吧。”   这宫内还未抓到祸首,海晏侯就知晓了,这不表明海晏侯在宫内布了耳目。   颜崇王额角弹了弹,压抑住质问的冲动,静观其变。   孟易川抿唇:“乃是故人告知。”   颜崇王还恼火有人在背后泄漏消息捣鬼,“不知这故人是谁?”   “故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族妹嫁进来,实有性命之忧,这亲事就罢了吧。”孟易川淡淡道。   王后笑:“侯爷这故人挑唆海晏侯,破坏我儿与楚氏的亲事,真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我们本要成姻亲的,既然快成一家人,这丑事说开与你听,也无妨。”   颜崇王不知王后打什么鬼主意,郁闷道:“王后……”颇有些警告她不要乱来的意思。   王后楚黛笑:“大王,这事虽是我们王宫的腌渍事,本来想折了袖子掩掩就过去。既然海晏侯执意要追究,那就给楚氏一个交待好了,免得楚氏以后嫁进来,心里疑神疑鬼,弄得阖家不安了。”   然后击掌,殿外的寺人就拖进一个女宫婢,正是王后身边的秋桑,衣着单薄,面色惨白。   王后道:“楚氏,你可认识这人?”   “……自是认识。”楚岚感觉宫里的事就和深水里的漩涡一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不真切分明,索性就坐壁上观。   王后叹息,“秋桑,你自己招认吧。”   秋桑被打的浑身是伤,全身发烫,脸色却是惨白如雪,她嘴唇毫无血色,哆嗦道:“五公子拿奴婢家人威胁奴婢,要事事听从他,兰如台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一一告知。那日楚氏进宫,在兰如台住下,五公子找到奴婢,要奴婢吹迷烟,绑走楚氏,嫁祸给大巫,为的就是撺掇大公子与大巫争执起来,大巫一旦出事,大王必会震怒,申斥大公子。大王与大公子生了嫌隙,五公子就能趁机讨大王欢心,问鼎王位。”   此言一出,峰回路转,明明说的是王后嫌弃楚氏这个儿媳妇,所以出手整治她,所以海晏侯要毁亲,却不想,王后这个奴婢秋桑的意思是,害楚氏的人背后不是王后,而是五公子颜从。   五公子颜从强逼王后的奴婢秋桑,绑走楚氏,令大王与大公子生恶,五公子便能从中取利。   众人皆惊。   王后一怒,转向颜崇王:“大王,本宫倒是要问问五公子,逼迫秋桑,害我有了不慈之名,破坏楚氏与我儿的亲事,到底有何居心,是不是为了夺得大王之位。我儿好歹将他一个小小质子,从赵国接回来享福,他为何要以怨报德,这般狼心狗肺,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王后楚黛表情不似作假,颜崇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王后了,真的都是颜从那个假质子在背后捣鬼,弄得他们王宫鸡飞狗跳,全家不宁……   不过提到五公子颜从,那可是赵国送来的假质子……颜崇王忽的眼睛一亮,瞧了一眼海晏侯,这位也是从赵国来的。   颜崇王心里下了决定,忙叫人将五公子颜从和郑姬带上来。   孟易川坐在下首,暗道王后好厉害的手段。五公子颜从是假质子,是赵王与他联手□□出来的。颜从确实有用秋桑的家人,策反王后身边的奴婢秋桑,只不过是让秋桑注意王后与公子元真的一言一行。万一哪日王后与公子元真要宫变夺位,颜从也能提早得知消息,好在后面做黄雀,捞王位坐坐。   却不想,被王后楚黛暗算了一把。   颜从又不是不知道楚岚是他的女人,颜从就是想破坏公子元真与楚岚的亲事,想让颜崇王与公子元真心生嫌隙,但是也不会害楚岚,害他的人。   虽然颜从算计在先,但明明就是王后害的楚岚,利用秋桑,反过来算计颜从。   楚岚心里也在琢磨,宫里算计来算计去的,这日子真是……太难混了……   她欲哭无泪,颜元真这人难伺候也就罢了,这一家子……更难伺候。   很快,五公子颜从和郑姬就被带上殿。   颜从被两个健硕寺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进来,脚绵软无力,这些日子被迫卧冰求鲤,日日冻得身体没了直觉,冻得头昏脑涨,病了又病,人早已形销骨立。   孟易川早得了暗报,知晓颜从被颜崇王虐待,疑似暴露假质子身份,自然成了弃子,孟易川也不管他的死活,只当不认识他,在一旁观望。   颜从忍住求救的欲望,不去瞧海晏侯,声音如蚊蝇般小:“孩儿、见过,咳咳,大王……”   颜崇王自从知晓他是假的,对他就不像从前关照,也不过问他病得如何,而是给了太宦高泰一个眼神。   太宦高泰立马上前,“五公子,秋桑向大王呈禀一切,她被你威胁,谋害楚氏,撺掇王后与大公子,和大王生嫌隙,可有此事?”   颜从根本就站不稳,健硕寺人一松手,他就如烂泥似的趴跪在殿下,浑身仿佛被烧干,嘴唇干涩地要狡辩:“没、没……”   可是他还没说完,一旁的郑姬早就得了颜崇王派去的人的明示,跪下来噼里啪啦曝光了颜从的假质子身份,哭道:“大王,赵王逼迫臣妾与孩儿骨肉分离,还派假质子蒙混过关,哄骗大王,赵王欺人太甚,大王,要替臣妾和孩儿做主啊。”   一直装乖巧的白姬吓得“啊”了一声,怕引来注意,又忙低头。心里咒骂颜从与赵王。   白姬与兰如台有仇。无论如何是不想见公子元真,亦或是太子值上位。只是苦于没男嗣可争王位,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却不想,上天送回质子从。   虽然不是自己亲儿,到底不是兰如台的人。颜从又在上将军白黔,也就是白姬兄长面前谦卑有礼,白姬与上将军府就有心与五公子颜从拉好关系,扶持他上位。   本来算计的好好的,却不想,五公子颜从是冒牌货,还是赵王送来的!   白姬差点没吐血,心里狂飙脏话,咒骂颜从与赵王,让他们生生世世做牲畜。   殿下,郑姬还在哭嚎:“大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找赵王要个公道啊。”   颜崇王暗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一挥手,让健硕寺人带走郑姬与颜从,还特意叮嘱道:“既然颜从乃贼人,欲混淆王室血脉,罪不容赦。你们路过冰湖,扔他下去喂鱼。”   颜从早猜到自己到了末路,突的哭了起来,哭自己未完成赵王的大业与嘱托,哭自己死了还不能回归故土。只是被拖出去前,到死都未向海晏侯求救过。   楚岚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轻易定死罪,心有不忍,撇过头去。   孟易川仿若未闻,慢慢饮酒。   颜崇王却不放过他,冷笑:“海晏侯,你可听清楚了,害楚氏的人,不是王后,而是假质子,是赵王。寡人倒是要问问你,你有心破坏我儿与楚氏的亲事,是你族里的意思呢,还是赵王的意思。”   孟易川已经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知晓岚岚不想和公子元真成亲,他就达到目的了。反正公子元真一死,这亲事就算没毁,也不成了。   眼下也不再纠缠,孟易川笑:“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亲事照旧,本侯还等着来年喝公子元真与族妹的喜酒。” 第77章 朝歌亲事   亲事照旧,众人欢喜,刚刚的争执与冷脸仿佛不存在一般,殿内一团和气。   楚岚心道,这些人一个一个要是去演戏的话,都能拿奖了。她真是不敌。   又看向王后楚黛,王后对她笑道:“如今真相大白,可算是洗清本宫身上的冤屈,不然楚氏你还不得怨忿我这个母后吗。”   楚岚也被她们这些演技派磨炼出来了,淡笑道:“我一直相信王后,怎么会对您怨忿。”只会拿她当毒蛇一般,敬而远之。   没想到王后貌若天仙,笑如醇蜜,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底下竟然有除掉她的心思。最可怕的不是敌人凶猛狠辣,而是自己人在背后冷不丁插刀,防不胜防。   就算王后将罪扯到五公子颜从身上,但是她又何尝不知,五公子颜从怎么会对她,暗为海晏侯的人下手呢。再有颜元真让她离王后远点,楚岚心中有数,王后在地牢事件中绝对掺和了。   想罢,再三提醒自己,以后可得提防着王后些,可没几个做母亲的对未来儿媳能下这么狠的手。   “那就好,待元真回来,你可得替本宫多解释几句,他可是为了你顶撞了本宫。”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不听自己话,还为了一个外人顶撞自己,王后楚黛想想都觉得不是滋味。   楚岚听着,像是颜元真为她和王后吵过,原来自己在他那还是有点地位的……心里怦怦跳,只是很快对面孟易川迫人的视线盯过来,她心下一凛,什么心思都灭了,垂头淡淡道:“诺。”   王后楚黛也不在乎楚氏对她有芥蒂,她过来就是扳倒想争王位的五公子颜从,自己也脱了罪,陪客一会,王后便起身,准备功成身退:“头有些晕,本宫不胜酒力,身子不妥,大王,我便回兰如台去了。”   颜崇王巴不得,一语双关:“王后身子不好,就在兰如台好好养着,无事便不用来昭华台了。”   王后笑了笑,她也不耐烦见颜崇王,起身欲走。   “王后且慢。”孟易川忽的起身:“此次本侯来燕都前,赵王和赵王后就嘱托本侯转交书信。”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卷帛书,一份交由太宦高泰,让高泰呈给颜崇王,“这是赵王亲笔写的书信。”   另一份帛书亲自呈给王后:“这是王后嫡姐赵王后要本侯转交给王后的家书,王后拿好。”   绝代风华的王后嘴一撇,并不接,毫不掩盖嫌恶之情:“楚七让你带信给本宫?!”   孟易川笑:“赵王后对本侯说她二十多年未见王后,心里着实思念王后,恨不得奔来燕都,与王后相聚。只可惜赵王宫事务繁忙,脱不开身,不过托本侯带了几车楚地、赵地新鲜玩意,送与王后,略表情意。”   王后楚黛脸上露出讥讽:“你们王后……莫不是病了吧。”或许该说楚七失心疯了。   当年王后楚黛及笄芳华之年,七姐楚七算计她,害了她姻缘,险些令她丧命,这些年,要不是她的手伸不进赵国王宫,她真的要狠狠碾压教训楚七,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了,赵王爱重她,楚七儿子太子丹是下一任赵王,活得滋润无比,倒是让过的不痛快的王后心有不甘,恨意难消。这不甘怨恨折磨了她这么多年,她们两人势同水火,要说楚七想念她,给她送礼,拿她当姐妹,简直就是笑话。   孟易川笑:“王后与赵王后果然姐妹情深,心有灵犀。本侯来燕都前,赵王后确实抱恙,常道与王后姐妹情分淡了,便嘱托本侯送家书给王后,表诉衷情。赵王后说,她的心意都在帛书中,王后一看便知。”   “也罢,本宫倒要看看她写了什么,有何心意。”王后楚黛心里是不信的,不过也想看看楚七耍什么花招,接过帛书,卷开一看,一目三行,漫不经心的表情忽的一变。   她猛地卷起帛书,面色恢复如常,却已然没了笑意:“海晏侯,你们王后到底是何用意?”   孟易川给颜崇王和王后楚黛行礼,不复之前的傲气,颇为谦和:“赵王与赵王后只是嘱托本侯,转达他们的诚意,愿用赵国五座城池、千匹马驹、百车粮食、百车布匹、十车美人为聘礼,欲替太子丹求娶贵国公主朝歌,缔结两国百年和平盟约。”   颜崇王此时也看完赵王的信,上面确实如海晏侯所言,为太子丹求娶他不喜爱的公主朝歌。   要是别国开出这求娶条件,换走一个他不喜的公主,颜崇王乐见其成,立马应允。可偏偏就是赵王。两国祖上从争水源、争人口、争地盘,就代代不和,交战不断。换一个简单的说法,他们是世仇,看对方一眼就讨厌,谁要是倒霉了,另一个必会上去踩一脚。   到了颜崇王这一辈,赵王处处与颜崇王作对,用海晏侯联合其他国孤立他们,撺掇客卿投奔赵国,眼下还拿一个假质子混淆血脉,意图王位。要是赵王出现在颜崇王面前,颜崇王恨得非提把刀砍过去,和他拼命。   现在赵王让人上门提亲,要他女儿嫁过去,他们成姻亲双翁,啊呸,怎么可能。   颜崇王血气上涌,冷声道:“寡人要是没记错的话,太子丹已有元妃,难道要朝歌做妾?!这就是赵王的诚意?简直就是侮辱寡人,侮辱我国。赵王欺人太甚。”说罢,颜崇王将案上的吃食全扫落,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大王消消气。”白姬吓得忙拍颜崇王的背。   孟易川笑:“朝歌公主身份贵重,怎么可能做姬妾,太子丹的元妃已病故,朝歌公主嫁过去自是元妃。”   颜崇王依旧不允,“朝歌亲事寡人已有主意,海晏侯可回信赵王,将寡人的意思说明白。寡人此时犯了头疾,不便待客。”说罢,甩袖快步走出昭华台。   白姬正要追出去,想了下,经过海晏侯的时候停住脚步,替颜崇王赔罪:“海晏侯,你别生气,大王不是冷待你,不敬重你,只是赵王做事也太没谱了。前面你看也看到,听也听到了,我们还赵国两座城池,换回一个假质子,赵王背信,我们还没找赵王要个说法呢,亲事什么的,等赵王先把假质子的事赔了罪再谈吧。”   说起来,白姬也讨厌死赵王了。他们送来一个假质子,差点让她和上将军府白家押错宝。幸亏还没犯错,假质子就死了。   不然等他们为假质子出头,联手争王位。再曝出假质子和赵王的阴谋,到时候他们就算再喊自己无辜,也洗不白了,可真是被假质子和赵王坑死,罪连白家。   真是想想就后怕,心有余悸,怒不可遏。白姬安抚了海晏侯几句后,也着急出去,追颜崇王去了。   孟易川不把颜崇王当回事,只转身看向王后楚黛,笑道:“此次两国联姻,希望王后能说服大王,将朝歌公主嫁去赵国。”   王后楚黛捏紧帛书,给了海晏侯一个冷眼,“……本宫可感觉不到楚七的诚意,楚七就没带别的话给你?”   “赵王后也没吩咐过更多,本侯不过是跑个腿的,这亲事应不应,还是要你们父母拿主意。本侯不过是来参加族妹合婚大典的,仅此而已。”孟易川微笑。   王后楚黛冷着脸,想起帛书上的内容,心头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她生下第一个孩儿元真以后,晋景公那个冤家又缠了上来,哭诉衷肠。   她恨他的懦弱背弃,对大巫列御寇也恨之入骨,干脆顺手推舟,勉强晋景公书信联系,撺掇晋景公挑衅大巫列御寇,弄死大巫。也如她所料,晋王与大巫矛盾越来越深,可惜功败垂成,大巫列御寇咒杀了晋景公,王后也只能捶胸顿足、干瞪眼,看着大巫一族屹立不倒,气得几月夜不能寐。   本以为晋景公死了,撺掇之事就掩盖在棺材里了,没想到,她当初写给晋景公的帛书到了赵王后楚七手上。   她手上的帛书压根就不是楚七的家书,楚七将这帛书给她,明摆了就是威胁,威胁她听从她。至于要她做何事,应该是逼迫她应下朝歌与太子丹的亲事了。   王后楚黛暗骂晋景公当年怎么不把帛书烧了,真是蠢货一个。   “海晏侯可知帛书写了什么?”王后冷冷道。   孟易川滑不留手:“赵王后的家书,本侯怎么敢私自拆阅。”   王后仔细打量海晏侯几眼,冷笑数声,甩袖走人。   宴席不欢而散,孟易川办完事,就起身到楚岚这桌,扶起还在发怔的她,漾起温柔的笑:“我们出宫吧。”   “你想回去就先回去吧,我要去见大巫。”楚岚皱眉,往门口快走几步,拉开距离,舒服了些,至于孟易川高不高兴,她直接无视。   她还想着朝歌的亲事。两国不对付,就算是她这个不太晓这里世事的都能看出来,朝歌嫁给赵国太子丹,一旦两国交战,朝歌就像是人质一样,会被赵人排挤折磨,哪有如意日子过。而且颜元真还想撮合她妹子和施恩呢,更不会同意。想来亲事是不会成的,心里的担忧散了些。   一出昭华台,抬脚就带着寺人青、阿葵,往大巫宫殿走。大巫这些日子又犯老毛病了,缠绵病榻,乌宝日日伺候左右,不得空出宫去她府里坐坐。她被吓得不敢进宫,这次既然进来一趟,自是要去大巫那坐坐,探一探。   孟易川只要想着岚岚当着别人的面,拒了公子元真的亲事,就喜不自胜,要不是宫里人多眼杂,他恨不得搂抱她一番。   楚岚走了几步,见孟易川跟着自己,心里厌烦,“你怎么跟着我?”   “我与大巫相识的比你还早,有两年了,他病了,我自然也要看望看望。”孟易川笑。   楚岚看了他一眼,想到还没从他口中摸出要如何对付颜元真,看着还是要哄一哄他,便耐住性子,“你说大巫的天疾是不是心脏病?”   孟易川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紧紧盯着他们的寺人青和阿葵:“他们听了不好吧,要不让他们离远一些,我慢慢告诉你听。”   楚岚犹豫了下,注意到他身边的寺人都是生面孔,剑客佘珺不在他身边。难道孟易川真以为她吃醋,所以不让佘珺出现在她面前?   她眼神闪了闪,正好让阿葵现在抓了他去。只是这里是宫中,闹这么大动静,也不知会不会给颜崇王带来麻烦。她上次在宫中失踪,外面就闹得沸沸扬扬,怕颜崇王苛待名士。若是人人爱戴的海晏侯在宫中失踪,估摸外面会把颜崇王骂成猪狗不如……   或者先抓了他,拷问出他会怎么对付颜元真,还有怎么回家,就把他放出来,安抚外头的人……   实在是剑客佘珺不在,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楚岚笑:“确实他们不在,我们好说话,我这就打发他们去。”只是一回头,就见穿着寺人服的佘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紧紧盯着他们,漂亮的丹凤眼看着她的时候,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与忌惮,生怕她会吃了孟易川似的。   楚岚吐血,心里失望,对孟易川眉毛一挑,冷笑:“你的小情人又来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甩了冷脸,加快脚步,往大巫的宫殿过去。   孟易川见她温柔细语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想着若是寺人青和阿葵不在,他可以借机摸摸小手,结果被佘珺搞砸了。   他回头瞪了佘珺一眼:“你别跟着,回去。”本来定好了佘珺今日进宫救走诸葛丘洛,买通宫门卫尉,佘珺送人出去,这个时候不该在这的。   佘珺想起诸葛丘洛透露的消息,怎么看楚岚,都觉得她行色匆匆,略显心虚,佘珺上前执剑行礼:“侯爷,实在是有急事禀报,先生说楚氏——”   孟易川瞧楚岚走得远了,哪里耐烦听,打断道:“回去再说。”然后就追上楚岚,矮下身段赔笑,哄貌似生气了的岚岚。   直看的佘珺跺脚,可是实在怵楚氏会害侯爷,便远远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支持~~今日元旦快乐哦,此章节发文起24小时内,此章节下留评前50位会掉落红包哦~~   【悄悄话】老奴感觉没这么多人留评的……总觉得你们在给我省钱……别这样啦~ 第78章 八卦   孟易川赔笑许久,见岚岚脸色好了,就笑道:“我府里种了樱桃树,一到夏日就结硕果,头几年还酸,今年挺甜的,等来年夏日,配着冰鉴做雪樱桃吃,你必会喜欢。”   楚岚瞥了他一眼,瞧他这意思,她来年夏日都去他赵国的海晏侯府上做客了,是多有自信她与公子元真成不了亲,不会待在燕都……   她一哂,目视前方,微讽道:“算了,你府中美人多,樱桃根本就不够分,再加我一个,怕是要争抢起来了,到时候你可不是要头疼。”   孟易川被噎,“……哪有什么美人,只有你一个……”   楚岚当没听见,正好到了大巫宫殿门口,门口出来一行人,大巫身边的乌宝送颜崇王和白姬出来。   颜崇王和白姬该是从昭华台出来,就到了大巫这,不知大巫和他们说了什么,两人表情有些古怪。颜崇王满脸笑意,不复之前在昭华台生气暴走的模样,而跟在他身后的白姬却是如丧考妣,垂着头要哭不哭。   “拜见大王,见过雅夫人。”楚岚上前见礼,孟易川也简单施礼,颇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可是来见大巫的?”颜崇王心情似是好到爆,笑着问道。   “是,大巫病了这么多日,自当来看望。”楚岚道。   颜崇王对海晏侯颔首,然后对楚岚笑:“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寡人与大巫谈了会,大巫就精力不济,想必已经累了,你也别叨扰大巫太久,早些回府吧。”   楚岚忙应是。颜崇王又叫太宦高泰给她和孟易川赏赐东西,就兴高采烈地,带着心情低落的白姬离开了。   孟易川看到颜崇王和白姬的时候,就一副沉思思索的模样。等他们走了后,对乌宝笑:“我以为你们离开赵国就直接回晋国,没想到来了燕都。不过也好,又能和你们大巫促膝长谈,闲话西游。”   就知道卖弄西游,乌宝心里对他翻白眼,“大巫都病了,这促膝长谈还是算了吧。”又欢欢喜喜看向楚岚:“阿楚,平日我和大巫没事还念叨你呢,可算是来了,大巫见你准高兴。”   说罢,就扯着她袖子进了院子,大巫房门口紧闭,门口的褐衣剑客小声道:“乌宝,你小声点,大巫又睡下了,不便见客。”说完,也冲他们行礼。   乌宝叹气,看向楚岚:“真是不巧了,大巫最近就和冬眠一样,时不时会打盹,这一打盹一时半会还叫不醒。”   楚岚虽然不懂医术,但也觉得衡苏嗜睡的病有些奇怪,有心疾的人也不至于嗜睡成这样吧。   “你不是说大巫犯老毛病么,不像啊。”   乌宝笑:“哎呀,没什么的,大巫时不时会这样,有时候是每隔几个月如此,有时候一年一次,这是所有大巫在通神,与神灵交流呢。”   通灵……   楚岚汗颜,她一个无神论者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但是信仰这种东西,就算不认可,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三道四。像对着佛教徒说佛祖就是个泥塑死物,那不是纯属找抽。   孟易川了解大巫的习性,笑道:“那确实不能打扰了,乌宝,等大巫醒了,你与他说我们来过。要是大巫方便见面,也可出宫给本侯报信。”   乌宝敷衍地“哦”了一声,却是不放楚岚走:“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待久点怎么行。”然后引着楚岚和孟易川进了隔间。   颜崇王拿大巫当上宾招待,宫殿自是够豪气宽敞。隔间一应摆设俱全,火炭盆里的碳烧的旺,发出细微的呲呲响。   乌宝拉着楚岚坐下,立刻八卦起来:“五公子脑子长瓜了,为了一个孝名,日日卧冰求鲤,整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病得快见阎王了……”   “你消息落后了。”楚岚叹息:“他已经见阎王了。”然后把刚才昭华台的事一说,颜崇王让人丢颜从喂鱼去了。   乌宝捂住嘴,惊讶道:“虎毒不食子,颜崇王也太绝情了吧,怎么说颜从是他儿子啊。”   “呃,颜从不是他儿子,赵王送来的假质子……”楚岚查漏补缺乌宝的八卦课。   “赵王真缺德,干了坏事,还有脸替太子丹求娶朝歌公主。”乌宝愤愤道:“你知道刚才颜崇王过来找大巫说什么么,问大巫对朝歌公主满不满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大巫娶了朝歌公主。”   楚岚一惊:“那大巫应下没?”要是应下了,颜元真这个护妹的兄长估摸得疯了,大巫一身的病,他可嫌弃了,觉得不堪为良配。   “没有,我们大巫没同意,真是可惜了。”乌宝叹息,他是真觉得朝歌公主性子挺好的,可惜大巫没看对眼,却看上了……曲鸾。   乌宝吐血道:“颜崇王见大巫婉拒以后,又提了曲鸾公主,问大巫愿不愿意,结果大巫应下了,待次年就叫族老来提亲。我当时听了,差点没厥过去。”   楚岚也咋舌,大巫和曲鸾公主,一个病恹恹的,一个到处闯祸,甚至曲鸾公主还骂大巫短命鬼。就这样,大巫竟然敢娶曲鸾公主。   楚岚虽然觉得他俩不搭配,但是亲事这种事,只有夫妻两人才有资格说配不配的,外人终究管不着。   也许大巫衡苏就喜欢……曲鸾公主那种活泼娇蛮类型的……   她忽然觉得大巫的口味……偏虐啊,明明曲鸾公主那么骂他,夫妻如何过的和顺。等曲鸾公主知晓亲事后,估计得哭个三天三夜了。   她回想起刚才门口遇见的颜崇王和白姬,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见大王和雅夫人,大王那么高兴。”   而雅夫人哭丧个脸。颜崇王想拿公主与大巫联姻,朝歌不成,曲鸾成了,颜崇王达到目的,自然心满意足。   但是雅夫人明显疼爱女儿曲鸾,估摸觉得曲鸾嫁给大巫会受罪,会做寡妇,生儿生女都是命中带病,自是不痛快了。   乌宝为大巫惋惜痛惜,“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漂漂亮亮、香气怡人的鲜花就是大巫,牛粪就是曲鸾公主。   楚岚安慰道:“你家大巫喜欢就好嘛,再说了,曲鸾年纪还小,如今不着急成亲,说不定性子能改过来。”说着,旁边有人端过来一盏热汤,楚岚随意接过喝了一口,刚放下茶盏,嘴边又及时塞了一块山药糕。   闻到山药糕酥软香甜的味道,她下意识咬了一口,眼一抬,就发现伺候自己的是孟易川。   他温柔地朝自己笑,楚岚有些反胃,直接喷了出来,喷的他满手都是山药糕渣子,连连咳嗽起来。   孟易川面色一黯。   寺人青见海晏侯对夫人太殷勤了,挤上前,将茶盏递给夫人:“夫人可岔气了?”   楚岚咽下热汤,摆摆手。   乌宝还没见过眼高于顶的海晏侯如此低姿态伺候一个女子,他瞧了瞧温柔的海晏侯,和蹙眉的阿楚,族兄对族妹再如何关照体贴,这也太过了吧。   总觉得有什么……   敏锐察觉到奸情的乌宝双眼亮了亮,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心,对海晏侯道:“海晏侯,我和阿楚有私事要谈,你可回避一下?”   孟易川看了一眼楚岚,见她捧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热汤,不看他,叹了一口气,便出去了。   楚岚等他一走,就感觉头顶的乌云没了,心情晴朗许多。   乌宝又赶走了寺人青和阿葵,待屋内就剩下他们二人时,乌宝就厚着脸皮,八卦道:“阿楚,你和你族兄感情很好?”   楚岚放下茶盏,淡淡道:“不怎么样。”   “那他刚才对你那么好,我以前可没见过他这模样。他来晋国游玩的时候,对我们晋国公主啊,女郎君啊,冷淡的很,那眼睛就差没长天上去。”   面对乌宝的追问,楚岚憋了一会,无奈道:“……那是他做错事,讨好我……”   “他犯了何事?”乌宝八卦地追问。   楚岚头疼,含糊应付了几句,就转移话茬去了别处。   *   孟易川出了隔间,候在外头的佘珺立刻上前,张口想说什么,见到紧随其后的寺人青和阿葵,又改口道:“侯爷,先生说的事特急,你万万听我一言。”   孟易川眼下无事,心不在焉地点头,抬脚往长廊另一边过去。待四下无人能偷听,他冷淡道:“说罢,何事?”   佘珺小声道:“我见到诸葛先生,诸葛先生果真是被楚氏下手,送去公子元真手中。”   孟易川冷笑:“那是她活该。”要不是诸葛丘洛捏造他的信,将岚岚刺激的够呛,岚岚怎么会这么做。   佘珺见侯爷心都偏了,急道:“诸葛先生是有错,但是眼下不是提这个的时候。她说,楚氏亲口和她说,楚氏在济城时,就背叛了侯爷,反投了公子元真。   她舍身救侯爷,不过是取信侯爷。是她向公子元真透露了颜从假质子的身份,害颜从丧命。   我们当初拼命救她,根本就是落入她的圈套,被拔出了不少钉子不说,还白白赔进去方子和金银。   而且侯爷眼下很危险,她与公子元真成亲,是引侯爷前来,可以诛杀侯爷。楚氏几次赶我走,就是遣开我,找机会抓侯爷您呐。”   孟易川呆住,久久不语。   佘珺痛心疾首,规劝道:“侯爷,楚氏已经是公子元真的人,你万万不可再相信她,落入她的圈套。”   寒风瑟瑟,落雪的白色刺痛双眼。孟易川怔然看着铺了一地的雪,这冷冰冰看似纯洁无暇,实则肮脏的雪仿佛落在心里,白茫茫一片,犹如无尽的深渊,冰凉凉的令他发麻。 第79章 凶残   乌宝八卦起来,犹如开坛盛事,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内容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什么说什么。楚岚知晓他在宫里憋太久了,难得遇上她,就抓着她倒了干净。她耐心与他说了一会,乌宝忽的找她要牛油火锅来。   原是朝歌公主自己尝鲜后,没有藏私,熬了几次与大巫、乌宝他们吃,大巫衡苏口味偏淡,对火锅感觉一般般,倒是乌宝心里直念叨,馋的很。   楚岚笑:“这有什么,回头我让人送过来给你。”   乌宝感谢了一番,然后一拍大腿:“我得给大巫熬药去了。”   楚岚立马起身告辞,乌宝送她出门,一直送到院门口,还在念叨让她经常入宫与他说说话。   楚岚笑:“我哪里能天天入宫,不如你们出宫住我那,天天能见面不说,打叶子牌也方便的很。”   乌宝却是瞪了她身后的寺人青一眼,“我是愿意,倒是你背后的寺人青我可惹不起,说不得日日被他打。”   楚岚在宫中失踪时,寺人青指控乌宝,说乌宝拐跑了她,两人可是打了一架的,互相看不顺眼。   寺人青碍于夫人在场,不好说什么,在夫人背后抬目挑衅了下,等夫人看过来,又乖乖低头。   楚岚知道他们之间有嫌隙,干笑:“当初那件事都是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哪日我做东,你二人便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寺人青忙道:“夫人误会了,老奴可没生乌宝的气。”   乌宝哼道:“拜托,是你诬告我,打我,要生气,也轮不到你,而是我要生你的气吧。”   寺人青在贵人面前向来得脸面,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乔,心里冷笑看他怎么收拾他,面上从善如流,给乌宝赔礼道歉,乌宝这才满意,转身回去了。   待他走后,楚岚奇怪地看了一眼突然沉默许多的孟易川,还有瞪着她的剑客佘珺。   之前他还老在她身边聒噪,这下不知怎么回事却安静许多,只拿眼瞅着她,那目光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不说话,她也不想开口,便无视了。楚岚抿唇,带寺人青与阿葵往兰如台那边过去,见一见朝歌。要是朝歌知晓她进宫不来见她,说不得会生气。   没走多远,迎面就遇上三个鲜嫩妍丽的小姑娘,曲鸾公主她自是识得,不过公主身边带着两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姑娘却是生面孔,她见都没见过。   寺人青机灵地上前行礼:“奴见过公主,见过两位白女郎。”   楚岚也行礼,还边想:这两个生面孔姓白……曲鸾公主的娘白姬是上将军白府出来的,这两个白姑娘该是曲鸾公主的表姐无疑了。   果然,长得最漂亮的叫白兰,稍逊一些的叫白芷。白芷贵气,乃白黔将军嫡出,白兰貌美,乃美貌姬妾所出。她们一来,眼就盯着楚岚身后的孟易川看,仿佛他是香喷喷的肉一样,垂涎欲滴。   白芷还收敛点,白兰却被家人打了招呼,知晓会被送给他做姬妾,目光肆无忌惮多了,咯咯娇笑:“这位少君倒是面善,只是见遍燕都,也没见到如他般兰庭玉树之人。公主,不知他是何人啊。”   曲鸾公主早就打听好海晏侯的行迹,此刻假装什么都不知,带着白家表姐过来,造成偶遇认认人。   曲鸾打量面前传说中的名士,朝廷上的事她不懂,只懂得看脸。   王宫各位主子相貌都超出凡夫俗子太多,曲鸾看惯了,审美自是高,海晏侯相貌在她眼里只是一般般,立刻没了兴趣。   不过她任务在身,高傲地扬起小脸,假模假样道:“听母妃说,今儿海晏侯进宫了,许是海晏侯吧。”   “回公主,他确实是我族兄,海晏侯。”楚岚之前府上收到不少请帖,知晓孟易川在燕都贵人圈里是香饽饽,黄金单身汉,此时见白家姑娘略过她,好似没她这个人似的,眼中只有孟易川,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白兰娇俏一笑,朝孟易川眉目传情:“竟是侯爷,今儿有缘得见,兰儿实乃三生有幸。”说罢,还微微垂首,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截嫩白的香颈,紧咬樱唇,皓齿微张,丁香小舌若隐若现。   因为兰儿与岚儿同音,孟易川在白兰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白兰眼睛蹭蹭亮:“刚才还听公主说起西游记,听说这西游记乃侯爷你写,侯爷文采真是了得。”   “是啊,之前西游记本公主只听到一半,海晏侯可去西昌台坐坐,把剩下一半说给我们听,本公主有——”曲鸾想起母妃白姬让她注意点说辞,恭敬点,只好委屈地把“赏赐”吞下去。   孟易川淡扫她们几眼,连基本的礼仪都懒得给,依旧沉默寡言,转首只看着楚岚。看她脸上只有看戏的兴奋,半点无吃醋的迹象,心更是一沉。   曲鸾看他理都不理会她们,太不给她脸面,气呼呼地准备开口训斥。   白芷知道公主表妹的坏脾气,忙拉扯她的胳膊。曲鸾想起母妃的嘱托,可爱精致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眸子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闭嘴了。   白芷劝住了曲鸾,心安了,转头对孟易川温柔地笑道:“侯爷乃金口,身份尊贵,除了大巫,他何曾向谁说过西游。不如这样,”白芷看向默默站着的楚岚,端庄大体地含笑道:“楚姐姐也知西游,上次曲鸾表妹生辰宴上,便是她说了西游,人做事向来得有始有终,不如楚姐姐今儿再给曲鸾表妹讲下半部分,如何?”   楚岚本隔岸观火,乐得瞧孟易川被骚扰的头疼,没想到火烧在自己身上了。她心里不舒服了,孟易川是金口,她就是银口、铜口了?当说西游不费嗓子,不费精力啊。若是说给大巫、乌宝,或者朝歌听,她心甘情愿,曲鸾和白芷她们算什么。   说来,上次她说西游,那是颜崇王有请,大巫当场赞美有加,她又想撇开颜元真,留在宫中,这才顺势而为。这次,她们与其说想听西游,不如说是拿这个当借口,通过留下她,挽留住孟易川。   拿她作筏子,撮合孟易川和她们,她可懒得奉陪。   “不巧,我正要去兰如台,给朝歌说西游呢,曲鸾公主想听的话,不如与我一道去兰如台。”楚岚淡笑。   “本公主才不去冷宫,沾一身晦气。”曲鸾还记恨朝歌推她下冰湖的事,哪能踏入朝歌的地方。   白芷看曲鸾表妹又要坏事,忙给她使了眼色,嗔道:“什么冷宫,兰如台那边可是东宫,福气不止,哪来的晦气。”   曲鸾可不喜被别人教训,就是父王母妃都不行,他们敢说她,她都要哭闹一番,更别说白芷还只是表姐。她虎着脸,猛地推开白芷这个碍事的,昂头对楚岚哼道:“谁想听你说西游,讲的乱七八糟的,嗓子破烂的嘎嘎叫,和鸭子一样,你以为本公主稀罕你,你个猪八戒,也就配讨好朝歌那样的蠢货孽障。”   楚岚气笑:“原来我之前委屈了曲鸾公主,令你受了折磨,也罢,我这就告退,免得我说话,污了曲鸾耳朵。”说完立时转身往兰如台的方向去了。   寺人青和阿葵见多了神仙打架,沉稳地向曲鸾公主行礼后,匆匆追上去。   曲鸾正高兴把人气走了,却听身后传来海晏侯低沉的怒声:“曲鸾公主,侮辱本侯的妹妹,那就是侮辱本侯。本侯倒是要问问大王,他是如何教出你这等没教养的臭丫头。”   曲鸾闻言更怒,颜崇王和白姬私下都有抱怨过海晏侯各种恶劣行径,孤立他们啊,高傲看不起人啊什么的。耳濡目染之下,曲鸾对海晏侯也没好感,之前不过是母妃有令,她勉强和气点,装样子,此时被海晏侯训斥,简直气炸了,原形毕露,她指着海晏侯骂道:“你骂本公主是臭丫头?!放肆!来人——”   “给本公主打”五个字还未出口,白芷立马捂住曲鸾表妹的嘴,对海晏侯一脸歉意:“对不起,曲鸾还是个孩子,回去雅夫人一定会多加管教的,有冒犯之处,请海晏侯海涵。”   话音刚落,白芷忽的尖叫,猛地松开曲鸾。她捂住曲鸾嘴的手上,竟是被曲鸾恶狠狠咬出两排血齿印。   白兰被惊变吓住,哆嗦地扶着嫡姐白芷,惊愕地看着曲鸾。她知道公主表妹熊性子,狗脾气,却不知竟然敌我不分!白兰小心觑着海晏侯的脸色,看他面目冷凝结霜,心道今日安排的美好邂逅算是完了。   曲鸾嫌恶地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血丝,然后瞪向海晏侯。亏得白芷见血,吵吵嚷嚷的,令她冷静下来,曲鸾撇嘴道:“海晏侯,本公主可不是有心骂你族妹的,我纯粹就是恨铁不成钢。她嫁谁不好,偏偏嫁给朝歌的王兄。兰如台那可是腌渍的地方,她嫁进去,就算再怎么纯洁善良,过个一年半载,要不保持纯善死于非命,呐,之前楚氏不就差点死了么。要不近墨者黑,和朝歌那个蠢货一样学坏了。本公主可是好心提醒你,为你妹妹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白芷和白兰都被曲鸾口不择言吓到了,楚氏与公子元真的亲事,虽然西昌台和白家不喜,但是碍于于国有利,私底下怨忿不平,也只能勉强让兰如台得了好。眼下被曲鸾戳破,疑似要坏了亲事,万一海晏侯听进去了,找颜崇王退亲,坏了大王大事,曲鸾公主有白姬护着,白芷和白兰可就惨了。   白芷给了白兰一个眼色,当自己被曲鸾咬晕了,没听见曲鸾的话,栽在了白兰身上。白兰哭道:“姐姐你怎么了,来人,还不扶着姐姐回西昌台,叫巫医来!”然后带着白芷快速离场。   至于烂摊子,谁闯下的谁收拾。   曲鸾眨眨眼,不过是咬了一口而已,哪里这么快就晕了,瞪了一眼海晏侯这个罪魁祸首,准备有空和父王告状,眼下心里也有些担心被母妃骂,还是回西昌台看看。   孟易川看了出闹剧,暗自冷笑,却还是不放过曲鸾这个臭丫头,冷声道:“我族妹的亲事本侯自会考虑,曲鸾公主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可知,你父王刚给你定下,你与大巫的亲事。”   曲鸾懵逼:“不可能,明明是朝歌嫁给那个短命鬼病秧子,不是我!”   孟易川冷冷道:“到时候你与大巫的亲事,本侯必会到场,多喝几杯,祝贺你们百年好合,百子千孙。”   曲鸾煞白着一张脸。大巫一族嫡枝出了名的短命鬼,怎么会百年好合,百子千孙,妥妥的讥讽。   孟易川冷笑,掸了掸深衣下摆,从寺人口中打听兰如台的方向,追过去。   楚岚还未到兰如台,就被孟易川追上。他狠狠抓着楚岚的手,不顾她的意愿,往宫门方向拖去。   楚岚没想到他突然发神经,低吼道:“你干什么,快松开我。”   “海晏侯,你要做什么?!”寺人青和阿葵也忙上前掰扯,孟易川冷声道:“佘珺,拦住他们。”   佘珺虽然百般不肯、千般不愿,奈何不能不听侯爷的命令,只能依令拦住阿葵和寺人青。   楚岚手腕被他毫不怜惜地扣住,仿佛铁掌般,磨得她生疼。   疼痛激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吃痛道:“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宫人看海晏侯与楚氏争执,不知该帮哪一个,也在旁边劝。   孟易川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乖乖跟我出去,还是想我当着他们的面,抱你出去。”   楚岚陡然一惊。这里可是古代,她还和颜元真有婚约呢,当着古人的面,奔放地被族兄抱出去,这得多羞耻丢人。   不由地泄了力道,孟易川便拖着她大步往宫门走,他走得又快又猛,完全不顾及她在后面,小步子跟不跟得上。   楚岚被他拖得小跑出了王宫,强硬地被拖上孟易川的车舆。   孟易川冷着脸,对车夫道:“回官舍。”   楚岚小跑了一阵,心跳如鼓,怦怦跳个不停,仿佛一张口,心脏就要从口中蹦出。   额头热汗淋淋,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她喘气道:“我要回楚府。”   孟易川看着她,“你随我去官舍,见一个人。”   楚岚气得无语:“你这么着急,就是让我陪你见人?!你倒是告诉我,你要我见什么大人物?”   孟易川深深看着她,把她看得发虚后,才笑道:“等你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就会故弄玄虚,楚岚心里嘀咕了一会儿,不满地扬起手腕,“先放手,我手都要被你折断了。”   孟易川深呼吸气,慢慢松开了手。见她手腕上被他抓的红紫,目光一沉,却没有心疼,而是道:“你走之后,我可是帮你出了一口气,曲鸾公主那个臭丫头此时应该又哭又闹了。”   楚岚揉了揉自己手腕,还气他对自己这么粗鲁,冷冰冰道:“与我何干。”   “我告诉曲鸾她和大巫的亲事,她都懵了。”孟易川自顾自的说。   楚岚无语,他真是多此一举。因为气他,不想搭理他,转首掀开车帘,看着外头。   孟易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她说道:“我与大巫衡苏认识两年,衡苏已过二十,依旧没成亲,在这里也是稀奇事。我曾经问他,为何还不成亲,他告诉我,还没到时候。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他未来妻子还小着呢,根本就不能成亲。”   楚岚不自觉转过头,仔细听他说。   “大巫一族嫡枝能卜出未来事,衡苏明显卜出自己妻子是谁,所以等了这么多年。可惜,没想到,他等了这么多年,却等来曲鸾这样缺心眼的货色。”   楚岚皱眉:“你与衡苏也算是朋友,你这么幸灾乐祸更缺德。”   孟易川看着她,想她与大巫、乌宝走得近,摇头冷笑:“你对人总是这样不防心,大巫是没有朋友的,你难道还没看明白。他既然能卜算这么厉害,必定知道你会受苦,被公子元真抓去折磨,可他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帮你一把。不过是他自诩上天,只会袖手旁观,坚持清静无为,得道成仙。”   楚岚怔然。她寻过大巫衡苏帮忙,他都拒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人家帮忙是情,不帮是理。虽然她苦恼过,但没怨过衡苏。   但是孟易川这说法听着似有道理,若是大巫无所不知,为何就不能救苦救难,而是冷眼看着人沉沦……   只是又一想,就算大巫无所不知,也只是一人,他能救得了多少人。而且,上天赐予他这种能力,万一他干涉过多,上天把他收走,让他早死可怎么办。以前小说电视剧里那些神算,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当然,说到底还是她心偏向衡苏的,初见他时,就为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没法不生好感。   楚岚本来不想和孟易川聊闲话,但还是忍不住替衡苏说话:“想必是干涉过多,会遭天谴吧。”说完,觉得醉了,她这个无神论者,竟然会说这神神叨叨的话。   孟易川哂笑,“总之,你与衡苏面子情就可以了,无须像今日一样,太亲近他们。”   楚岚心里嘲讽,他算她什么人,她想和谁交朋友,还要通过他同意?再说了,她倒是觉得大巫衡苏和乌宝可交,当初在汇城,他们对她并没有袖手旁观啊,护着她不被那些小贵人欺负,还帮忙引荐施公。至于人家不帮忙,自有人家的道理。至少人家说的明明白白,不像孟易川人前一套背面一套伪善的人好多了。   说着间,车舆已经停在官舍门口,孟易川要扶楚岚下来,楚岚绕开他,走另一侧,跳下去。   她紧了紧鹤氅,哈着气,冷着脸道:“要我见的人呢,见完我就要回去了。”   孟易川抿唇,带着她进了官舍二楼。进了屋,给她泡了一盏热汤。   孟仁发现侯爷回来了,行礼后,就听侯爷道:“把佘珺救来的人带上来。”   楚岚不知他在搞什么,静静喝茶。只是待孟仁扶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进来后,一见是诸葛丘洛,她心里一个咯噔,拿着茶盏的手有些抖。   她不禁看向孟易川,就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神情莫测。她登时心虚,也不知被他看出来没。她对诸葛丘洛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隐约知道诸葛丘洛会说什么,她强自镇定下来,喝了几口热水,好歹滚烫的水驱走了她背后的寒意。   她放下茶盏,冷淡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又是你的小情人,呵。”心里却想着,看来佘珺将诸葛丘洛救出来了,佘珺还真厉害。   孟易川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看。   诸葛丘洛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指着楚岚咬牙切齿道:“楚氏,如今你已事败,侯爷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有脸在这惺惺作态。”   楚岚看诸葛丘洛满身的伤,心有恻隐,说没点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根本不能心软,她硬起心肠道:“真是莫名其妙,孟易川,我人也见完了,我要走了。”   她刚起身,诸葛丘洛就发疯地要扑过来,还是被孟仁死死挡住,才没得逞。   她撕心裂肺朝楚岚吼道:“楚氏,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把我送到公子元真手上,我怎么会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侯爷对你那么好,视你为珍宝,你却勾结公子元真对付侯爷,你良心被狗吃了么!你这贱人怎么不去死!”   楚岚被她疯狂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竟是撞到背后的人怀里。   孟易川一只手越过她肩膀,勾住她脖子,另一只手死死搂住她的细腰,轻声道:“岚岚……”   声音明明轻轻的,仿佛清风拂过,可楚岚却浑身汗毛竖了起来,身子一僵,他搂抱的力道,逼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咽了下口水,“我——”   “岚岚,别害怕,”孟易川哄道:“她说什么,我都不相信,她只是离间我们的,对不对。”   “侯爷!!”诸葛丘洛一脸震惊到懵逼。   楚岚刚才停顿的心脏忽的怦怦跳的越来越快,就听孟易川在她耳边慢慢道:“诸葛丘洛捏造书信,离间我们,你知道我不会这么狠心,所以识破了,就把她送到公子元真手上,惩罚她,对不对……”   楚岚一怔,书信是被诸葛丘洛捏造的?!不是孟易川让她从公子元真?   孟易川还飘忽地说道:“而诸葛丘洛对你怀恨在心,所以诬陷你与公子元真勾结……”   这时,就算楚岚没看到孟易川表情,也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孟易川从后面搂紧她,轻叹:“可惜,她错算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我的岚岚怎么会是这么狠心的人,对吗?”   楚岚骇的不自觉发颤,孟易川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顺着鬓发抚上她嫩滑的雪肤,他轻叹道:“是不是她的恶毒吓到你了,不要害怕,我在这……”柔声安抚后,他抬眼,冷漠地看着震惊失声的诸葛丘洛,对孟仁道:“她犯了口舌,拔了她舌头。”   “诺……”孟仁有些犹豫地从腰间取了匕首。   诸葛丘洛倏地回神,惊恐道:“侯爷,明明是她的错,是她背叛侯爷!”   孟易川冷漠道:“因为你捏造本侯的书信,背叛本侯!”   楚岚从没见过如此凶残场面,她确实恼恨诸葛丘洛,但是这也太狠了吧。她颤声为诸葛丘洛求情:“算了吧,她已经受到教训了……”   孟易川蒙住她的双目,在她耳边低语:“不行哦,背叛我,就要受到惩罚……”   这话仿佛是说给诸葛丘洛听的,却更像是说给她听的。楚岚惊骇地死死咬住后搓牙。   孟易川见孟仁还在磨蹭,冷声道:“还不快点。”   孟仁一咬牙,叫进来两个人,按住挣扎的厉害的诸葛丘洛,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完成侯爷的命令。   场面何其残忍,楚岚吓得泪如雨下,孟易川感觉到手心的湿润,凑过去舔了舔,咸咸的酸酸的,他一笑,轻柔地抱着颤抖个不停的她,在她耳边温柔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怕怕ヽ(*。>Д<)o゜ 第80章 卖惨   楚岚初次在大巫那见诸葛丘洛时,心里怨忿孟易川,自是迁怒于她,看她极其不顺眼。再而诸葛丘洛几次催她舍己为人,牺牲小我,完成海晏侯大业,那时可谓是被塞了一嘴的苍蝇,恶心的恨不得天降流星,烧了海晏侯府满门。   诸葛丘洛就是出头的椽子,不先收拾她收拾谁。   等诸葛丘洛落入颜元真手上时,她故意不去想诸葛丘洛会遭何罪,可偶有半夜梦中惊醒,总有讨人厌的声音诘问自己是不是太狠了,那时她安慰自己,诸葛丘洛助纣为虐,罪有应得。至于诸葛丘洛的死活,犹如掩耳盗铃般,捂住耳朵,闭目塞听,就当落雪化无尘,雁过了无痕。   可是孟易川迫着她看诸葛丘洛行拔舌刑,就算她再怎么捂住耳朵,也抵挡不住诸葛丘洛尖利的,能令灵魂颤栗的哀嚎声。   她也不知怎么的,泪就涌了上来。耳中嗡嗡响,无论孟易川在她耳边说什么,她半点没听到。心里只怨他太凶了……   在她记忆里,孟易川不是这样的。现在简直就是从温柔无害的兔子,突然变成凶巴巴的老虎。她不止被血腥场面吓住,更多是被孟易川的狠给骇住。   一直狠的人再如何冷血无情,虽胆寒,却不会太吃惊惊讶。但是一直对你和气良善的人猛地杀人见血,反差之大,不能不令人惊骇胆颤。   待蒙住眼睛的手撤去,眼前倏地一亮,孟易川斯文俊朗的脸渐渐清晰。   孟易川看她脸色煞白,心里有些后悔,他担忧道:“手还冷不冷?”双手不停地搓热她冰凉的手。   楚岚咬唇,扫了四周一眼,她现在已经不在刚才的房间,满室熏香,半丝血腥味都没有,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   可诸葛丘洛的凄厉尖叫犹在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犹如青烟:“……她人呢?”   虽然她没说明白,孟易川却如她肚里蛔虫,“诸葛丘洛又不是犯了死罪,还活着。”   楚岚紧缩的心脏忽的放松,本不想和他说话,只是他死死拉着她的手,她也被刚才的事惊得浑身无力,懒怠挣扎,她坐着慢慢缓气:“那信真是诸葛丘洛写的?”   孟易川苦笑:“我大半年的时间不在这边,教她认字不过是让她认书,替我出面打发人。没想到,她偷偷模仿我的字,害你如斯,离间我们的情分。”说完,看了楚岚一眼,又道:“公子元真是让嵇剑拷问她的,他们二人也知此情始末,只是独独瞒了你。”   听出他怨怪颜元真他们,楚岚抿唇,嘀咕颜元真欺瞒她,看她怎么收拾他,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在孟易川眼里,她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孟易川取来绿瓷瓶,倒出里面粉色膏脂,涂抹在她冷的泛青僵硬的手背,熟练画圈抹匀。   她的手指白嫩纤长,指尖若葱,骨肉匀称,滑如豆腐,他小心翼翼地细细按揉,慢慢摩挲。良久,搓热她的双手后,他缓缓道:“你的戒指呢?”   “丢了……”楚岚手一颤,心绪回笼,复杂地看着孟易川。   “我的还在。”孟易川左手覆在她手背上,中指上银戒戒面光滑润泽,“丢了没事,再找人打一模一样的。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款式,纯真之恋,无论我们经历什么,但依然能保持最单纯的恋慕到老。”   楚岚被刚才的惊惧抽空了情绪,孟易川又回忆从前,心微微触动,却没了当年羞涩期盼的甜蜜,只觉黯然。   见她睫毛微颤,孟易川捧起她的手,在她手指上亲了下。手指的馨香充斥鼻尖,他微笑道:“我们别为不相干的人吵架,和好吧,你一对我冷脸,我就慌了。以前我们都不吵架的,我没经验,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好,你要不教教我。”   他眉眼清秀,神情温和,极是她衷爱的模样。恍惚间,楚岚眼神柔柔的,只是很快,记起之前他惩罚诸葛丘洛的狠厉。   她心道,她认识的孟郎可是极会骗人。她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心绪,眼神坚毅起来:“人我已经见过了,该回府了。”   孟易川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气馁,他又笑道:“别急,我这还有件东西没给你看。”说完,就从案几上取来布帛,递给她。   楚岚今日被他吓的半死,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她草木皆兵,不知他又想如何吓她,她警惕地没接:“这是什么?”   孟易川给她打开布帛,示意她看,边解释道:“这是楚王亲笔书函,他一知道你的存在,就立马写信给我,问我你是不是他曾叔父的后人。楚王曾叔父走失无影无踪。楚王听说你乃楚氏,就想让你认祖归宗。如今不过是拿他的名头给你排族谱。”   “楚王疯了!”楚岚一怔,她自己的列祖列宗清楚的很,压根和楚王没半点关系,却没想到楚王竟然要认她……   孟易川笑:“我替你应下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楚岚震惊中又有些恼,她的事他凭什么做主,还冒认别人的祖宗。   孟易川解释道:“我们在这生存,必须依托士族。我们虽然有姓氏,但是没有家族,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没有背后的族人,就是有姓有名,世人也是不认我们有姓氏,我们就会成为庶民。庶民活的有多艰难,你也该知晓。我们必须是贵族才行,才不会被人欺辱。楚王收你入族,其实也是学邹城孟家。我在这边就入了孟子族谱,当然不是嫡枝,给我单立了一支。”   见她听得目瞪口呆,孟易川讽刺地笑:“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士族就是以利益为先,我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自是找各种名目讨好我。就像今日宫里的白家姑娘,我若只是普通小子,无姓氏无能力,她们岂会自甘下贱勾搭我,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   孟家伸来橄榄枝,我成了他们族中一员,什么好事我都要想着他们,反过来他们也会用族里的力量助我,互惠互利而已。他们胡编族谱收我,也不过是有利可图。   我身边的孟仁原先是卑微庶民,百般奉承我,看着忠诚,内里如何我也不知晓,总不过是为了讨好我,让我将他记作孟家家生子。士族有姓氏的奴才都比庶民有脸面的多。   你身边的阿晴丫头也不过是一样的心思,扒着你不放,也不过是想从你这讨的好,逢迎你,得你赐姓,一朝翻身。   公子元真亦是如此,若非你和我一样,能给他带来利益,带来好处,他怎么会对你好。”   楚岚越听越心惊,不是被他感动,而是惊叹他连自己的人都不信任,不相信别人的真心,只以利益相交……   孟易川一口气说完,最后握紧楚岚的双手,真心道:“这里的人对我们哪有什么真心,一贯唯利是图。可是我们不一样,你不图我地位,我不图你美貌,你才会对我真的好,我也是如此。若没了你,我身边再没一个真心人了。”   楚岚微微动容,孟易川正欲奋起直追,敲开她的心门。恰好,门被人敲响,孟仁在门外小声道:“侯爷,楚府护卫围住了官舍,寺人青要侯爷交人。”   楚岚猛地惊醒,看了孟易川一眼,她现在心里乱乱的。孟易川瞒着已婚事实、骗她感情在先,令她恨之入骨。可是今日他三言两语,挑起了她心底六年同窗情谊、两年牵手情意,心底竟是产生一个念头。   既然赵惠那个罪魁祸首已死,她何不如原谅他?   可到底怨气难消,恨意难平。恋人必是做不成了,他早已不是她喜欢的模样,喜欢的性子……   至于她喜欢的……   脑中瞬时闪过颜元真不可一世的臭脸,她立马摇摇头,将那厮的模样摇散,转头回避孟易川饱含深情的双眼,酝酿了下,掩饰自己的情绪,冷淡道:“我该走了。”   孟易川也知要她原谅,并非一日之功,苦笑了下,亲自送她下去。目送她跟着寺人青和阿葵以及护卫离开后,就回了二楼。   佘珺已经从孟仁那知晓始末,见到侯爷,急道:“侯爷,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佘珺虽然因为武学天分,颇为孤傲,但也有武人的率性,向来黑白分明,最是见不得别人指鹿为马。   明明是楚氏背叛侯爷,侯爷竟然色令智昏,不忍治楚氏的罪,反而栽到诸葛先生上,实在令她看不下去,还有些心寒。   孟易川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又怎么会懂。只有他原谅岚岚,岚岚才会歉疚,才会心软,原谅他。   他看向孟仁:“诸葛丘洛如何?”   “还有气。”孟仁低头道。   孟易川淡淡道:“那继续行刑,将她手指一根一根碾了,你们都去围观。谁违背本侯的命令,敢冒犯楚氏,就是这般下场。”   孟仁和佘珺噤若寒蝉,提心吊胆,知侯爷不像以前一样仁慈,佘珺觉得侯爷变了,心都碎了,孟仁姿态更为恭敬谦卑。   *   楚岚被孟易川拖着跑出王宫,本就热出一身汗,后来又目睹诸葛丘洛行刑,吓出一声冷汗,全身黏糊糊的,忒是难受。一回楚府,立马去水房沐浴。   泡在热水里,体内的寒意被驱散,她慢慢回转过来。   目睹诸葛丘洛行刑,回忆过往情义,抱怨世人对他只有利用,只她一人对他真心。   这不是典型的打她一棍,再给她吃糖,还顺带卖惨……   她心烦起来,为何别人分手起来那么容易,就她这么麻烦……   她以前喜欢的是和善温柔的孟易川,而不是现在这个,杀人麻木到冷酷的孟易川。   太凶了……   她压根就不好这一口,还是敬谢不敏为好。   只是也头疼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孟易川今日姿态之低,面对诸葛丘洛的指控,他那么深情地相信她,信任她,让她十分心虚,心里不自在,莫名愧疚……以后她要再对付他,总觉得自己没良心,心太狠,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毒妇,竟有些不忍下手……   她烦恼孟易川打感情牌,郁闷地出了水房。寺人青等在外头,笑道:“夫人,大公子派人送信回来了。”   楚岚一怔:“信呢。”语气中还有些不自觉的喜悦。   寺人青立刻呈上布帛,她登时打开一看。   她派人告诉颜元真,孟易川来燕都了,而且打算对付他,要他死在外面,没法回燕都,让他多注意点,别中招了。   结果,她好心被狗吃了。   颜元真十分嫌弃地回她:“女人就爱瞎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   楚岚:emmmmmm 第81章 髡首   说她瞎操心!!   楚岚脑中浮现颜元真昂着脑袋,高傲不屑的蠢模样。她提醒他当心中招,死于非命,他倒好,竟然说她多管闲事。   腿脚痒的厉害,要是他在眼前,真想一脚踹过去。   她嘀咕女孩子家家得注意修养,深呼吸几次,才继续看下去。   颜元真说他负责收拾海晏侯,已经让人部署去了。至于她一个弱女子,别管男人的事,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把自己打扮好看点,皮肤要记得娇养,身体也要调理,他回来要检查验收。   气得楚岚摔了信,当她爱管他的事么。她皮肤自然要娇养,打扮好看那也是为了自己,关他何事!   寺人青看夫人气得脸通红,心里暗笑。大公子传信回来,除了给夫人以外,也传给了他。大公子送了备孕方子过来,要他紧盯着夫人调理身体。等来年大公子成亲,想必来年就能有信儿了,可以养小孩玩了……   楚岚回过神看寺人青笑得春心荡漾,怪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红?”   寺人青咳了一声:“就是想海晏侯马上要倒霉,就高兴了。”   楚岚眼睛一亮,颜元真的信上没具体写他要如何收拾孟易川,瞧寺人青知道些什么,她立马问道:“海晏侯要怎么倒霉了?”   寺人青却如锯了嘴的葫芦,怎么都不肯细说。被问急了,就“诶”一声,道:“夫人,大公子不让老奴告诉夫人,夫人就等好消息就行了,总之保他性命无尤。”   颜元真要收拾孟易川,让她等好消息。孟易川要收拾颜元真,也让她等好消息。这俩死对头此时倒是有默契,将她丢开了去。   楚岚知晓他们不过是怕她知晓太多,对谁心软,给另一个泄露了,助了谁,坏了事。   她坐着出神,忽的有些能理解大巫衡苏为何不爱干预别人的事了,真是越管越烦。   寺人青察言观色,瞧出夫人脸色不对劲,对夫人心生怜惜。夫人的未来丈夫要收拾她的族兄,夫人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也是难为她了。   只是,海晏侯屡次与大公子作对,两人不和已久,以前大公子想要他的命,如今看在夫人面上,保住海晏侯的命,算海晏侯好命。   寺人青想罢,忽的道:“夫人,大公子派来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呢,走之前大公子还叮嘱他,问夫人还有没有话或者东西要带的。”   楚岚嗤笑,之前他不是嫌弃她瞎操心么,堵得她心口现在还闷着呢。都这么说她了,她哪能再传话,送东西。   “没话……”她一顿,转而一笑:“去外头摘支梅花,送过去。”   寺人青不解其意,但还是应下了。   楚岚此时想起阴丽来,诸葛丘洛既然被孟易川救出来了,应该也会救阴丽的吧。她便提醒寺人青,该给阴丽换个地儿了。   “是极。”寺人青刚走,阿晴就回来了。   阿晴出门一趟,去贸家商行拿账本,回府后,悄悄给了楚岚一封信。   信是孟易川写的。楚岚还没揭开信看,只看着阿晴。   阿晴小心翼翼道:“奴回来路上被海晏侯拦住,他把信强塞给奴就走了,奴追不上,只能带回来给夫人。”   楚岚笑着点头,心里还想着孟易川的话。他说阿晴扒着她,不过是求她赐姓,图利益而已。当时没细想,但是后来每每见到阿晴时,心里莫名有个疙瘩。   想来这种疑心病是会传染的。楚岚嘲讽了下,就拆开信一瞧。   孟易川在信里不停地为诸葛丘洛的事道歉,不该吓到她。还已经把说她坏话的佘珺赶走了,佘珺说她会害他,他一点都不相信。如果她真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为她死。   楚岚蹙眉,孟易川以前给她的情书堆起来都能出书了,肉麻的话她听多了。她将信纸放在豆灯上方,烧的一干二净。   阿晴抬头偷偷观察夫人,夫人非常平静,平静的仿佛没了人味儿。   楚岚发现阿晴的偷看,笑道:“下次他或者他的人,要是塞给你金子,你就收着,要是塞信,或者别的,就扔了。万一信没到我手上,就被人截了去,有些事就说不清了。”   幸亏颜元真不在这,不然信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颜元真怎么误会呢。就他那狗性子发作起来,真怕被他咬死了。   阿晴也知道自己的规矩出了纰漏,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点头。   颜元真说要收拾孟易川,兴许以前就瞧他不顺眼,心里琢磨演化了许多次,这次一遇到机会,快狠准,麻利地给了孟易川一刀。   翌日,冬日天寒被暖,楚岚窝在被窝里还没起,楚府门槛就快被人踏破了。   最早来的是朝歌,朝歌直接冲进她屋里,一坐下,就压到白舜的尾巴,痛得白舜呜咽一声。   朝歌忙让开,嬉笑地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嫂嫂,你快告诉我,海晏侯那头发是怎么回事?”   楚岚昨夜睡不着,到凌晨才迷糊过去。此时头还晕着呢,她眯瞪着眼,朝歌穿着男装,因为她长相英气,年纪还小,身体没发育完全,穿了男装一两眼看不出破绽来。   “你怎么穿男装了……”她睡眼惺忪道:“还有,什么头发……”   乌宝此时也到了门外,要进来。只是被阿晴拦着:“夫人还未起,你不能进去。”   外头脚步声不断,又传来太宦高泰的声音:“楚氏可醒了,大王急召她入宫呢。”   楚岚迷糊了,怎么忽然有这么多人找她……   朝歌激动地不停摇晃她:“嫂嫂,你先告诉我嘛,海晏侯为什么会受髡首刑?”   “髡首?”楚岚迷茫起来,只是看外头吵吵闹闹的,她捂住额头道:“你先让我起来洗漱后再说。”   此时阿晴进来了,服侍楚岚换衣,朝歌亲眼看到海晏侯惨兮兮的,心里跟老房子着火似的,压根就不肯出去等,坐在一边,笑哈哈道:“嫂嫂,我今日穿男装,去稷下学宫听那些死读书的学子吵架,没想到看到海晏侯丢大脸了。”   稷下学宫乃士人畅所欲言的地方,法家、儒家、阴阳家、兵家、道家等等学子齐聚一堂,争相辩论游说,互相学习。谁要是搏出名声,便可扬名天下不说,还会被五国大王君侯争相争抢来麾下。这也是孟易川在赵国弄出来的玩意,其他国争相效仿。   朝歌因为是亲眼目睹,说起那场面活灵活现的。   孟易川今日去稷下学宫讲学,颜崇王、阴阳家鬼谷子,苏秦,还有其他国闻名而来的学子拿他当偶像,听他讲孝经。正当所有人听得全神贯注的时候,有一个寺人给他换醴酒润喉时,不小心扯了他头发,结果……   他头发掉、掉下来了……   露出黑短发!   当时,所有人都呆了。因为只有大罪的人,才会受髡首刑,也就是剃掉头发。自刑身体,避世不仕也。受了髡首刑,那就是不能出门,要避世,更不能出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髡首刑算侮辱刑。庶民一般是小偷、暗娼会受髡首刑,没了头发就没脸出门,出门就被人鄙视。而贵族一般是犯了杀头大罪,却因为各种原因,为了保命,则换成受髡首刑,剃掉头发就当砍头了。   一般贵族受了髡首刑,那可真是丢脸至极,躲在家里都不敢出来见人,不敢会友的。除非等头发长出来后,风波过去以后,再出来见人。只是要长到可以束发,没有异样,也需要花费几年时间。   总之,稷下学宫里所有人都知晓孟易川受过髡首刑,心里纷纷猜测他到底不忠不孝到什么地步,要受这侮辱罪。   别看这些人明面上捧着孟易川,那都是不想得罪孟易川,被他搅得万人唾骂。公子元真不就是得罪了他,名声才臭不可闻的么。   可他们心里对他的高傲,不识抬举还是很有成见。而且,人向来捧高踩低,乐于看人倒霉的。这样有名的贤人名士竟然是罪人,还受了髡首刑,啧啧。越看海晏侯那清高自傲、自命不凡的脸,就觉得他好装。   现在他出了这样的大丑,不少人心里乐开了花。   朝歌就是其中之一。海晏侯处处与她王兄作对,朝歌作为妹妹自然也讨厌海晏侯,恨不得他越倒霉越好。   因为海晏侯在各国受到礼遇,他的过往他们知道的不少,没听说过在哪里受过髡首刑。他们就猜海晏侯是在族里受了髡首刑。毕竟大家族内部也是可以执行家法的么。而楚岚作为海晏侯的族人,自然该会清楚海晏侯受髡首刑的过程。所以颜崇王、朝歌、乌宝就过来打探了。   朝歌看楚岚换好曲裾后,扯着她的袖子摇啊摇:“嫂嫂,你快告诉我嘛,海晏侯在你族里的时候犯了何罪,受了髡首刑?”   “侯爷、侯爷犯了大罪?”阿晴也一脸懵逼地看着楚岚,差点没晕过去。   门外的乌宝最是八卦,也是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出宫,赶到楚府找楚岚八卦个明白。   要知道,他也很讨厌海晏侯啊。就是海晏侯买通大巫身边的剑客,刺杀公子元真,嫁祸给大巫的!   现在海晏侯被爆黑料,乌宝和大巫打了招呼,就马不停蹄地奔过来打听了。   乌宝扒在门口听到里面说话声,也不知道里面阿楚穿没穿衣服,该不该进去,犹豫之下,就扒在门缝,幸灾乐祸地朝里喊:“阿楚,快说海晏侯是不是在族里犯错,才被赶了出来,我要听!”   寺人青和太宦高泰也很感兴趣。他们也默默站在门外,耳朵靠在门上。   楚岚:“……”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髡(kun1声)首:剃去头发,中国上古五刑之一,为将人头发全部或部分剃掉的刑罚,是一种耻辱刑,主要流行于中国古代夏商周到东汉。   《孝经》里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孝为百德之首,百善之先。”在古人心目中,头发是父母所赐,是不可以随便剪的,给犯人剃头发就是在告诉他,你是个不孝不忠的无道之人。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流行;因为佛教徒是剃光头的,而且又不结婚,是大不孝行为,所以当时的人蔑称他们为“髡人”。 第82章 入赘   短发便是髡首,那她那岂不是满大街的罪人……   楚岚觉得他们这些人的反应好笑,却想起孟易川当场被扒现形,被嘲笑和鄙视的目光盯着,也不知多难堪,她又笑不出来。   其实报复了孟易川后,她并没得到什么趣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没得意思。   眼下孟易川被颜元真的人撸了假发,她有些猜到颜元真要做什么了。   先污了孟易川的名声,既然髡首了,罪人大多不敢出门的。那颜元真设计抓走孟易川,孟易川的失踪只会被外人道,他找深山老林躲起来了,不敢见人了。   倒是不会说颜崇王和公子元真害了孟易川,犯了天下人众怒。反正临近过年,说孟易川丢人,躲回族里过年也是可以的。   被朝歌追问孟易川受髡首缘由,楚岚脸上一片淡然,“我不知……”   朝歌不信,“你就别为海晏侯遮掩了。”   阿晴已经打开门,乌宝进来,幸灾乐祸道:“朝歌公主,这时候可不该称呼他海晏侯,而是孟髡。”   朝歌恍然:“确实。”   被髡首的人地位卑贱,哪里能有尊号,只能在姓氏后加“髡”字,人人蔑称,以此羞辱他。   楚岚心思已经转到孟易川身上,他此时该是恨死自己了吧。也好,她也不想他老缠着自己说甜言蜜语。该爱就爱,该恨就恨。她不想欠他的情。   太宦高泰还急着引楚氏入宫,楚岚看了下天色,天灰灰的,好在是无风日,空气干燥,披上鹤氅,倒是不冷。收拾妥当后,就跟着太宦高泰进宫。乌宝和朝歌刚从宫里出来,不想这么早回去,便没跟着她回宫,两人趁着机会去外头转悠。   这头,楚岚去昭华台路上,颜崇王正阖目,听着华安夫人哭诉:“二十五年前,大王不顾阿妹我的意愿,为着利益,绑着我嫁给魏国老国相,不到两年,那老相就死了。那老不死的临终前还想我给他殉葬,要不是我机敏,逃回来,我早就死在魏国,大王就再也见不到阿妹我了。阿妹如今守寡二十多年,日日孤苦,孤枕难眠,心苦的很呐。思虑大王日夜为国事操劳,阿妹不想大王你担心,每日强颜欢笑,什么委屈都往肚里咽。”   颜崇王知道他这妹妹旧事重提,必有所求,颔首等着下文。   果然,华安夫人继续抹眼泪:“那日一见孟髡,我就念着食不下咽,夜里怎么都睡不着,比以前都瘦了。”   才几日就瘦了,骗鬼哦。颜崇王睁眼,看她继续瞎说。   “大王,你不如让孟髡入赘我府上,可好?”华安夫人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扯着颜崇王的袖子撒娇。   颜崇王瞥了她一眼,“你儿子都和他一般大了,你还要他入赘,不怕委屈了他?”   “这怎么能算委屈呢。”华安夫人笑:“他都成孟髡了,哪有以前金贵。往上数九十年,齐国的淳于髡不也是赘婿么。”   颜崇王沉吟不语。   华安夫人又开始矫揉造作地哭起来。嘤嘤嘤的,像是上百只蜂环绕耳边,颜崇王被吵得烦,揉了揉额头:“孟髡地位再低,那也是赵人,寡人强逼不得,你就是哭死也没用。”   华安夫人有些失望,却听颜崇王道:“你不如等等,看赵王什么态度,是留着孟髡,还是赶他出境。若是赵王不保他,寡人就帮你抢了来。”   说到底,海晏侯现在是落难了,但是颜崇王不想第一个对他下手,免得背上落井下石的名声。他倒不如留这个做坏人的机会给赵王。海晏侯受了髡首刑,侯爵之位是保不住了。   华安夫人眼睛唰的亮了起来,“还是大王最关心妹妹我了。今年封邑少丞送来了不少美人,我调.教好再送进宫,伺候大王。”   “你自己留着吧。”颜崇王摆摆手,他近年在床笫之间无力气喘,实在没心情临幸美人。   这时,太宦高泰进来通报楚氏来了,颜崇王看了华安一眼,华安夫人就知趣道:“大王事忙,臣先告退。”   华安夫人从殿中出来,见到候在外头的楚氏,就和见到亲人似的。若是孟髡入赘成了,楚氏是他族妹,她们也确实更亲近了一层。   楚岚就见华安夫人自来熟,异常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过几日府上开赏花宴,到时候有不少府上女郎赴宴。元真那孩子不在,你一个人怪寂寞的,便来陪我坐坐,说说话。其实平日闷了,也可以过来找我,顺便解了我的孤苦啊。”   楚岚干笑,华安夫人府上诸多童男子,风流快活的很,哪需要她作陪。   还未开口,华安夫人就已经拿话堵了她的嘴,嘴快麻利道:“就这么说定了,帖子待会送去你府上,务必要来哦。”说罢,又笑着拍了拍她的襟口,“元真那孩子经常在外奔波,以后你总不能老是待在府里不出门,待去了我府上,姑姑教你些解闷的法子。”   楚岚被她拍的胸生疼,小小后退一步:“夫人盛情,我必会去的。”   华安夫人心满意足,扭着腰肢走了。   颜崇王召楚岚进宫,为的就是想知道孟易川曾经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才会被髡首。   在楚岚心里,孟易川的罪就是他娶了赵惠,弄出了一个女儿,却瞒着她,和她继续恋爱,弄得她莫名其妙成三了。别说真爱无敌,她不想这么被真爱。   这些自然说不出口,她也不想胡编罗列孟易川罪名,做那等小人,推脱一概不知。   等颜崇王放她出宫以后,楚岚上了车舆,对寺人青道:“去官舍。”   孟髡现在就住在官舍呢。寺人青不赞同道:“孟髡此时估摸正恨着夫人,老奴怕他对夫人不利,现在情况不明,夫人还是回府里安全些。”   楚岚摇头,“我就在外头看看。”至于看什么,却没说。   寺人青又不能拖着她回去,只能御车去了官舍。   只是他们扑了个空。官舍的人一知道海晏侯受过髡首,劣迹不良。这时的官员选拔都是举孝廉,才能排在后面。正所谓,有品德有能力的人升官,有品德没能力有背景的人也能做官,但是没品德之人,再有能力也会被质疑远离的。   而住官舍的人都是贵人,自是不愿和个髡人住一个屋檐下,孟髡这等罪人自是被官舍的人赶走了。至于人去哪了,官舍的人也不清楚。   好在寺人青有派人盯着孟髡,打发人去问,就知道孟易川带着他的人住进了驿馆。   驿馆招待的都是下九流,只看钱,孟易川身份有问题,驿馆的人也不在意。   驿馆对面有酒肆,她坐在二楼,远远看着驿馆。驿馆人来人往,比官舍热闹多了。贵人讲究个雅,在官舍自是少喧哗。住驿馆的人可没那么多规矩,喧哗嚷嚷的比比皆是。   “听说了吗,海晏侯受过髡首刑。”   “怎么可能,你可别胡说八道,侮辱贵人,被人听到小心你的脑袋。”   “啧,我亲眼看见海晏侯住进咱们驿馆,他被官舍赶出来啦。”   “那他岂不是犯了大罪?!”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海晏侯以前名气太盛,此时有了瑕疵污点,白璧有瑕,立时众所周知。   就是楚岚所在的酒肆,酒客也是叽里呱啦地谈这个事。   稷下学官和驿馆都有五国之人,孟易川在他们面前揭了底,商队走往各国传递消息,想必不出两个月,就会传遍大地,海晏侯这些年积攒的威望会大减。   楚岚正想着呢,就眼尖地发现孟仁走出了驿馆。她正要找他,立即转头对寺人青道:“把孟仁给我请来。”   寺人青狐疑:“夫人,你找他作甚?”   楚岚笑:“还不快去。”   寺人青想着孟仁没有武功,有阿葵在夫人身边护着,不怕孟仁害到夫人,便粗暴“请”来了。   孟仁被俩壮汉提了进来,一见到楚岚,犹如见到仇人一般,眼冒火星:“楚氏!你个毒妇!”   “放肆!”寺人青喝道,然后给壮汉使了眼色,壮汉立马狠踢孟仁腿弯,孟仁痛得噗通跪下。   楚岚被喊毒妇,依旧面不改色,她剥着甜瓜籽,啃了一口,味道淡淡的,一点都不甜。   孟仁恨恨瞪着她,侯爷此时滴水不沾,枯坐着,她倒好,云淡风轻,双眼干净澄澈的无辜,在这里悠闲自在。   “毒妇,你会遭报应的!”孟仁恨得想扑上来,咬她一口。   寺人青直接掌掴过去。   孟仁愤恨瞪着她。楚氏犹如妲己,侯爷如商纣王,楚氏祸害侯爷失了理智,又是训斥林金九、林银十,打杀了诸葛丘洛,寒了他们的心。   楚岚淡淡道:“先别骂我,就说你吧,若是海晏侯得知你背着他,贪墨了给阿晴的金子,以她现在的手段,现在的心情,会怎么处置你。”   孟仁瞪大眼,哑然。   楚岚淡笑:“我当初告诉你们侯爷,要给羊老和阿晴万两黄金,你却给了阿晴千金。我有些奇怪,你们侯爷又不缺那点金子,不该啊。我就试着让人去打探你最近有没有去钱庄。燕都开钱庄的不会得罪公子元真,一打探就知道你来找阿晴前,将九千金存了去。看你这么大胆,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贪墨吧。”   孟仁额头渗出冷汗,牙齿咔咔响。若是以前,侯爷仁慈的时候,就算事发,他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正是侯爷的仁慈,让他觉得做了不会有太大的惩罚,让他的贪欲越来越重。可是如今侯爷戾气越来越浓,手段也狠了许多,孟仁想起诸葛丘洛的下场,心里更是害怕。   楚岚看着他,“你们侯爷打算怎么对付公子元真?”   孟仁一言不发。   楚岚盯着他,目光淡淡的,孟仁却感觉到威胁,但也没屈服,冷声道:“不知。”   楚岚挑眉,“济城瓶口坡一役前两个月,在府里待了几日,出门游学几日,你几日未见他本人,这你总该知道吧。”她已经发现孟易川变了一个人,谁知道他消失的那些日子是不是全待在古代了。她想着,要是她得了金手指,可以穿个来回,怎么也要做个倒爷吧。孟易川在古代呼风唤雨,他回到现代,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落差那么大,他又怎么甘心过普通人的生活。在现代不倒买倒卖,不攀权贵,都对不起他的金手指了。   孟仁恨道:“侯爷对我有大恩,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透露一星半点侯爷的行踪给你这毒妇贱妇。”   寺人青气得又扇他一巴掌,“放肆,打不乖你!”   孟仁吐了口血沫子,“呸,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也配教小子。还是等你有了儿子再来教我做人吧。”   寺人青怒了:“你这狗奴才嘴巴真厉害,看我不拔了你的牙,替你们侯爷教教你!”   楚岚咳嗽了一声,让寺人青住手,然后看着孟仁,感叹:“倒是忠仆……你走吧。”他却不知孟易川对他还有疑心呢。   孟仁被松开,警惕看了她几眼,确定真放他走,立刻跑回驿馆了。以前孟仁身边也有人跟前跟后,不会这么容易被寺人青抓住,但是侯爷成了孟髡后,不少手下跑了。   这也是侯爷弄得劳动合同,他们想走就能走。以前侯爷得势,待遇优厚,把他们赶走他们都不走。现在侯爷失势,他们也不念旧情,能跑的都跑了,不像那些有卖身契的奴仆靠谱。   孟仁回到驿馆,来到侯爷房门前,问守着的男奴:“侯爷还没出来?”   男奴小声道:“侯爷没出来,不过叫佘女进去了。”   孟仁点点头,心里琢磨着是等楚氏那毒妇告状,侯爷严厉整治他,还是他自首,求侯爷宽恕好。   屋内,佘珺带着救回来的阴丽,道:“侯爷,人救回来了……只是,公子元真的人在她脸上划了几道疤……”   阴丽被公子元真抓走这些天,每日吓得和鼠一样,过的提心吊胆,恨不得悬梁自尽。只是到底没这个求死的胆量,心里希冀着侯爷能如天神一般救她出来,靠着这点念想,苟且偷生了三个月。   现在真被救出来了,阴丽跪倒在侯爷脚边,哭哭啼啼道:“侯爷,侯爷,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怕……”   孟易川看着她那肖似楚岚的脸,手指摸了上去。   阴丽以为侯爷在心疼她脸上的伤疤,哽咽道:“都是、都是楚氏,公子元真说我长得太像楚氏,不吉利,就划了我的脸。我本来想一死了之,保住名节,但念着侯爷,就是在死之前,也要见侯爷一面才行。好在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祷,终于让我见到侯爷了,呜呜呜……”   佘珺面露不忍,孟易川却是不耐烦,“不准哭!”   阴丽本以为侯爷会温柔地安慰她,就像以前一样,没想到竟然这么凶。她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哭。   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就发现侯爷看她的脸,看的太久了,难道侯爷嫌弃她难看了?正想哭呢,却又想起侯爷的命令,不敢哭,只得委屈抬头。   就看见侯爷冷冷地望着她,仿佛是在看她,但是眼神有些空,又不像在看她。 第83章 鹦鹉当纨绔   寺人青听管家常伯说,阴姬和佘珺在府外求见夫人,他嘀咕道:“阿猫阿狗也敢登咱们府的门。”成心让孟髡的人在外头冰天雪地里等的冻僵,于是腿脚瞬间老了四十载,和古稀老人似的,蹒跚慢着走。   中途偶尔停下,教训下犯懒的奴仆,又路过膳房,还进去尝了尝刚出炉的阿胶枣糕,得味儿,就端了一盘,加上备孕方子出的银耳薏仁双红汤,放进食盒,这才加快脚步,进了宣正厅。   一进去,就见夫人正在会客:“我问过阿晴了,她点头应下和你们儿子的亲事,郎有情妾有意,我自是不做打鸳鸯的棒子。”   贸家商行老东家贸田翁,和他内子瞿氏忙跪下:“谢过贵人,小儿小粮待晴丫头两年后及笄,就迎娶她过门,必会好好待她。”   楚岚忙让他们起来,“只是成亲日子可否推迟个两三年?”她自己觉得阿晴才十三岁,两年后嫁过去怪怪的。阿晴自己也说不想这么早嫁过去,在她身边多留几年,才提出这个要求。   贸田翁幼子小粮也不大,自然等得起,忙应诺。   亲事谈成,贸田翁微微发酵的面团脸满是福意:“贵人果然如贸富侄儿说的那般宽和。”   楚岚从荆邑到汇城,她不识路,就是跟着贸富叔的商队走的。她温和地笑:“贸富叔来信,和你提起我啦。”   贸田翁笑:“贸富侄儿不敢相信自己认识了贵人,再三问翁朽,确定后,知晓贵人好菌菇、茗菜,道来年春日,道路化了冰,就从楚地赴燕都,带些来登门拜访。”   楚岚笑,知道拒绝没用,就点点头。   贸田翁见寺人青提着食盒进来,知道该告辞了,急忙说了一桩生意。   孟髡在稷下学宫掉了假发,全城轰动。其他人还在猜测八卦孟髡所犯之罪,贸田翁心中却是生出一桩生意来。   “不知贵人族里可否贩出伪发,有人知晓翁朽的商行有贵人的股,求上门来,想买了去。”   楚岚一愣,买假发?她捂嘴笑:“怎么会有人想买这个,难道燕都还有其他的髡人不成?”   贸田翁笑:“非也非也,古有晋人头悬梁读书,后人多仿着来,只是这读书,倒是精神了,可是也把这发伤着了,有些人这……”   贸田翁摸了摸鬓角:“不怕贵人笑话,这光溜溜的,着实不好看,那些人就想用伪发了。”   楚岚笑着摇头:“可惜卖不了。”至于理由,她也无须说,贸田翁就自己规矩地住嘴了。   寺人青提着食盒放在案上,对着贸田翁和瞿氏高傲地眼一睃,贸田翁和瞿氏立刻告辞。   待他们走了,寺人青不屑道:“夫人何必亲自和商贾贱民说话,他们不事生产,只知投机倒卖,着实浪费了人力。”   楚岚知道他们这里的人重农抑商,也不多提,道:“这还不是因为阿晴的亲事么。”   寺人青是阿晴刚认的干爹,寺人青其实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他没儿没女的,养着姐姐的遗腹女,也经常为她亲事计较,自是看不起从事贱业的商贾。只是阿晴乃是半路儿女,她自个儿愿意,他也不多劝说,由着了。   寺人青端出阿胶红枣糕和银耳薏仁双红汤,亲眼看夫人吃完喝完后,才慢吞吞地说阴姬和佘珺来了。   楚岚一怔,“她们来干什么?”阴丽被孟易川救走的事她已知晓,阴丽这时候不好好躲起来,还跑到她这来现眼。若不是佘珺在,她又能把她抓走了。   “说是来送年礼的,其余没说。老奴本来让门房手下,让她们走人,但她们非要见夫人您。”寺人青还掐指一算:“估摸人站在府外头有半个时辰了吧,夫人要是不想见,就打发了吧。”   楚岚皱眉。本来不想见的,只是又想,也许是孟易川叫她们来,有话要说。犹豫了下,就让寺人青放她们进来。   佘珺和阴姬两人被冷落了半个时辰,浑身又冻又气地发抖。佘珺瞪了楚氏一眼,别过头表示不屑看她。阴姬上前行礼,心里再怎么怨念,面上甜甜笑道:“这马上就正月初一过年,侯爷就派妾过来送年礼。”边说,边扶着自己妇人髻上的满星缠月玉笄,和满头金花钿,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只是眼兴致勃勃一抬,看见楚氏只简单赤衣,乌发仅一单薄角形梳冠,却是眉眼生丘烟,墨发滑如镜,浑身透着水嫩,气色红润,容颜更是艳霓了几分。   光是托茶盏的青葱娇嫩的纤纤玉指,就令她火烧焦心。   阴姬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枯干的头发,和粗糙的肌肤。她比楚氏年轻娇俏,可就是再鲜嫩的小白菜,被关了三个月,也得干蔫了。   更别说她的脸还被毁了,虽然面上覆着紫轻纱,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挡住了伤疤,但别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她就觉得别人一定看出来了,心里还不知怎么鄙薄她呢。   一想至此,对楚氏生出怨恨。当初她们一同被抓,不都是差不多的脸么。怎么她就被公子元真那阴毒的人宠着,自己就不配拥有这张脸,被公子元真毁了去。   真是气死人了!看向楚氏的目光止不住的怨毒,恨不得也毁了她的脸!   楚岚淡淡看了阴姬一眼,“哦,只是来送年礼的?”   阴姬高昂着妇人头,“自是。”   楚岚狐疑,孟易川送自己年礼,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过来求和,缓解矛盾的,还是炫耀他厉害,能从他们手里抢走阴丽?   她看阴姬什么都不说,在那里搔首弄姿,身体扭来扭去,莫名其妙,“行,我收下了,回头我再回一份。”她现在就把孟易川当一般人,年节送礼过得去就是了。   阴姬见她一点都不嫉妒,急了:“听说夫人要和公子元真成亲,妾特地恭喜夫人,希望你们夫妻和顺,百年好合。”永远都别妄想染指侯爷。   楚岚感觉到阴姬的敌意,心里莫名,点头含笑。刚要开口,寺人青却是忽然抄起茶盏,往阴姬脚下泼水。   阴姬吓得跳起来,惊惶又愤怒道:“你干什么?!”   寺人青将影青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磕,“孟髡之妾,自甘堕落,晦丧蛇辈,哪里有脸祝贺亲事。刚才夫人收下年礼,那是因为孟髡乃夫人族人,不好推拒。但是孟髡戴罪之身,他的家人也不得上喜丧堂,说喜庆词,徒生晦气。阴姬,你在卫宫做罪奴的时候,难道规矩没学好吗?”   阴姬又惊又怒,她最是讨厌别人提她过去在卫宫的事,恨道:“什么孟髡孟髡的?!”只是刚说完,却是忽的明白过来。   寺人青冷笑:“这里乃是贵重之地,哪里是你这等卑贱之人践踏的地方,还不滚。”   阴姬还在为侯爷乃孟髡之事呆怔。佘珺见她丢够脸了,冷脸将她拖走了。   她们一走,楚岚对寺人青笑:“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那海晏侯岂不是不能参加我和大公子的昏礼了?”   寺人青点头:“髡首之人虽然没真正坐牢,可躲在家中,只是在他头发没长好之前,不能交际,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楚岚点头表示明白。有些像保外就医。   因为颜元真说事情他包圆了,不需要她管,应是还有后招。她干脆就把孟易川扔一边了。也许胜利在望,归家有期,她心里放松,准备出门寻些特产,等可以回家后,送给父母、兄长他们。   阿晴抓着狗绳遛狗,喘着气被白舜带着跑。阿葵呆呆地紧跟着她,寺人青则拎着一只红领绿鹦鹉,跟在她身边。   楚岚怪道:“哪儿来的鹦鹉?”试探着摸了上去,红领绿鹦鹉一点都不怕生,似是还喜欢她手心的温暖,小脑袋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这是大公子找来专门保护夫人的,叫绿哥儿。”寺人青嘻嘻笑。   楚岚嘴角抽搐:“他让一只鹦鹉保护我?!”   阿晴这时遛狗跑回来,也一惊:“鹦鹉还能保护夫人吗?怎么保护的?这鹦鹉的喙这么尖,难道会啄人不成?”   寺人青笑:“等会夫人好好瞧就是了。”   楚岚好奇,上了车舆后,一直盯着鹦鹉看,可没瞧出半点异常来。当然,也不是没异常的,这鹦鹉不都会学舌么,这鹦鹉可不怎么说话。   “难道你们没教他说话吗?”   寺人青嘻嘻笑:“教了的,教了的。”   恰好,此时到了卖玉器的琦玉馆,她刚一下车舆,寺人青就对手中的鹦鹉道:“绿哥儿,还不快点保护夫人。”   鹦鹉歪了歪小脑袋,黑豆眼眨了眨,终于开始嚎嗓子了。   “公子元真来了,公子元真来了,大家快跑啊~~~”   鹦鹉话音刚落,琦玉馆附近的人吓得退避三舍,就连在琦玉馆里挑玉的客人都像是见鬼了一般,窜出门一溜烟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寺人青笑:“夫人,这是大公子专门调.教好,送你的。有他在,就犹如大公子在,没人敢在他的地界上找夫人麻烦。”   鹦鹉挥了挥翅膀,仿佛觉得自己是被罩着的纨绔子弟,霸气侧漏地喊:“公子元真来了,公子元真来了,大家快跑啊~~~”   楚岚:“……”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Cecilia”,灌溉营养液 +2   感谢感谢~   ~特别感谢Cecilia,费了心思、花了时间,写的长评~~   爱你哟(︿U︿)ノ~YO~~ 第84章 第一个落井下石   琦玉馆里面摆放的都是玉器古玩,楚岚母亲爱好古董,楚岚经常陪着逛街,虽说不是很懂辨别真假,但是对东西的好坏还是差不多能看出来的。   楚岚按着母亲的喜好,挑选了可爱的玉蝉、玉鹿、玉龟。她怕不能带太多东西回去,就择了几样就走了。而父亲爱好酒……听母亲说,父亲爱品酒的原因就是喜欢灌她酒……   每次母亲这么说,看父亲的目光带着嗔怪,父亲闻言笑得意味声长。当时她不理解,只以为母亲不爱喝酒。现在倒是能理解了,母亲和她一样酒醉就没了防备,可不是任人为所欲为么……   原来母亲在她面前秀恩爱十几年,她恍若未觉,丝毫没察觉到。   瞬间念家了,她幽幽叹口气。   寺人青看了她一眼,摇了摇鹦鹉的搁架,鹦鹉怒道:“放肆,敢摇本公子,炖了你!”   寺人青额头抽搐,再摇了摇绿哥儿,鹦鹉歪歪头,试探道:“美人,哭一个给本公子看看。”   寺人青:“……错了……”又接连摇了两次,鹦鹉才嘎嘎笑:“美人,笑一个。”整一个浪荡子调戏美人的纨绔样。   楚岚扑哧一笑:“绿哥儿还会说什么话。”   寺人青摇头:“绿哥儿好像就会这么几句,饲人教一个月才会一句,学多了,又会忘记以前的。说来,还是绿哥儿太笨了。”   鹦鹉似是听懂了,挥翅膀打到寺人青脸上,凶巴巴的:“笨,笨!”   寺人青脸都绿了。   楚岚搂着白舜哈哈笑,阿晴和阿葵嘴角也勾起。   接下来,楚岚去了酒肆,酒的成色不行,酒液浑浊,嘴刁的父亲该不会喜欢。她倒是想起了颜元真的藏酒,好像叫寒香露的,冷冽又带着一股香醇味儿,一口就倒。也不知能不能入父亲的眼。   回府路上,她朝寺人青问起来,寺人青有自己的小心机,希望夫人和大公子常联系。大公子这一走两个月,有啥感情也得淡了不是。只有多念多想,这感情才会维持。不然他日日在夫人面前提大公子作甚。   寺人青笑:“老奴知道在哪藏着,不过这酒得大公子点头同意才能拿出来,夫人急着要,要不给大公子写家书,求得大公子同意。”   “不用如此麻烦,待他回来再提吧。”楚岚想也不想地道。   华安夫人请楚岚过府赏花,只是请帖一直没送过来。楚岚奇怪了,寺人青忙解释:“这都怪孟髡。”   楚岚压根没特意打听孟易川的现状,闻言一怔:“他又做什么了?”   寺人青心里鄙视了孟髡一番,才娓娓道来。   按理,髡人该躲起来不要见人,不要出门丢人现眼的。但是孟髡却反其道而行,以前可以说他张扬,如今却是比以前更过分,更高调。   怎么高调法呢。   孟髡带着阴姬在燕都城里成天逛,到处买买买。阴姬看上什么,他就买什么,简直要把她宠上天了。压根就不觉得这么高调,有何好羞人的。   本来众人观望要不要落井下石,踩他两脚,看孟髡和以前一样高傲,目中无人,惧他有依仗,有所恃,一时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暗地里下手的人把自己的手伸了回来。   只不过,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华安夫人的儿子宋子衿。颜崇王的王妹华安夫人二十五年前嫁去魏国,后来夫死守寡,因为无子要被殉葬,华安夫人逃了回来。   路上发生什么,谁都不知晓。等华安夫人到了燕都,腹中就怀了骨肉。待十月怀胎生下儿子,倒推下怀孕时日,那时候她的老丈夫魏国国相已死,这儿子自然不是丈夫的,而是她与别人野合而出,也就是私生子。   华安夫人也没说儿子的亲生父亲是谁,许是要恶心那个要她殉葬的老丈夫,让儿子随了老丈夫的姓氏姓宋,有些他死后也要给他戴绿帽的意思。   宋子衿背负父不详的名声长大,谁要是在他面前谈“父亲”“爹”的字眼,他就会立马翻脸。而这次他从华安夫人的童男子那里知晓,他母亲华安夫人想要孟髡入赘,万一成了,他比孟髡大两岁,自己都有妻儿了,孟髡还是品德卑劣之人,他却要反过来叫孟髡小爹,他怎么忍得了。   宋子衿立刻上门找茬,势必要毁了孟髡入赘的念头。宋子衿自诩高贵,自是不会出现在卑劣之人面前,欺他辱他,而是找了冰人媒婆过来,给孟髡说亲事。   这说亲的女人,却是三十多岁的寡妇,这寡妇再嫁四次了,每次过门一两年,丈夫就死了,也就是这寡妇命格太硬,克夫克的够凶。名声传开,这寡妇就是想要再嫁,也没人要了。   冰人媒婆拿了宋子衿丰厚的钱,又得了做她靠山的保证,自是战斗力凶猛,寻到孟髡驿站,在许多看客面前,对着孟髡把寡妇夸的天花乱坠。   孟髡脸黑了,直接拒亲。冰人就嘲讽他品德卑劣,只有入赘的份。此时能干入赘的都是没骨气的男人,估摸就乞丐会愿意做这行当吧。   当然也有例外,上数九十年,最厉害最有名的髡人,淳于髡。他厉害,他能干,还成了齐国客卿,受齐威王重视,但是呢,他还是做了赘婿。   孟髡以前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好女人愿意嫁给他。冰人说孟髡,难得有女人看上他,愿意成亲,给他生孩子,孩子可以跟他姓孟,而非入赘,他就该心满意足了,直把孟髡气得吐血。   冰人按照宋子衿的意思,把孟髡的脸下的够够的,踩在地面上来回践踏一番后,正准备溜。却被孟髡的剑客佘珺打了。   冰人媒婆火了,那嘴利索的,噼里啪啦地开始喷佘珺。说她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年龄这么大了,也不成亲生子,就跟着孟髡东跑西跑,被孟髡占了这么多年便宜,却一点名分都没有,真为她爹娘丢脸。若是佘珺肯回头悔改,冰人媒婆愿意给她说门亲事,让佘珺未来丈夫不会嫌弃她这等残花败柳。   佘珺那般高傲之人,被讽刺的气疯了。把冰人媒婆和她带来的护卫全打的喊爹妈,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佘珺不止是墨家剑神蔡克高徒,第一剑客,还是晋国中军将之女,姬珺。姬珺母亲姓佘,她在外就用佘珺这个名字。   至于她跟在孟髡身边,那是因为她与孟髡已经由父母做主,定下亲事。所以冰人媒婆压根不需要为他们俩说亲事,可以滚了。   冰人也没想到佘珺是晋国中将军之女,晋国中将军一职管军队,还监管内政,算是晋王下座一把手。冰人见不好惹,当然也被揍怕了,就带着人灰溜溜回去找宋子衿要养伤费。   宋子衿本来也不屑出手教训一个髡人的,要不是华安夫人想他入赘,做他便宜小爹,他也不会找孟髡麻烦。既然孟髡与姬珺有亲事,那自然不会入赘。   虽然过程曲折了,出乎意料,但是对这样的结果,宋子衿还算满意,给了冰人一大笔银钱,此事就当了了。   宋子衿满意了,华安夫人就不满意了。知道自己儿子干的好事,自己看中的赘婿飞了,骂龟儿子也没用,只能自己生闷气。   至于赏花宴一事,当初邀请楚氏,不过是想和她亲香亲香,与孟髡培养感情。如今入赘事已不成,华安夫人就有意无意忘了邀请楚氏赏花的事。   *   楚岚倒是不在意能不能去华安夫人的赏花宴,听完后,暗道:原来佘珺乃晋国中将军之女,怪不得她那么高傲,不论何时见她,佘珺的头都昂的高高的,不喜欢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不屑你就是不屑你。   只是这样清高自傲的骨气人儿,却看上了孟易川。   一时感慨,佘珺情深义重。   佘珺真正的身世连颜元真都没查出来,必是故意隐瞒的,其中内情只有佘珺自己知晓。如今孟易川落难,跌入谷底,遭人非议,佘珺却挺身而出,保护他,还说会和孟易川成亲。   先不论是否当初他们是不是真议了亲,一般人在孟易川这时候能不退亲都很难得了。   楚岚自问要是她遇上这样的情况,她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如佘珺一样,这样勇敢。   感慨一番后,又想起孟易川这些天在佘珺面前宠着阴姬,也不知佘珺心里怎么想的。也许她适应男人三妻四妾,并没把一个小小的姬妾当回事。可孟易川知道佘珺的爱意,还这么做,这心也太大了吧……   寺人青说完,还可惜佘珺起来:“好好一个贵女,为何要自轻自贱,与孟髡在一处。哎,想不通。”   楚岚虽然挺烦佘珺保护孟易川,保护的滴水不漏,让他们插不进手,但心里还是敬佩她对孟易川的不离不弃。   她没开口评价佘珺,只是想孟易川要是真和佘珺成亲,他会不会得了助力?   寺人青知道她的想法后,笑:“姬珺能出现在孟髡身边,自是受了晋王和她爹的意思,以前孟髡还是海晏侯的时候,姬珺在他身边,谋得他的情意,利用他还有价值,如今孟髡如今现状,晋王和她爹就不一定还有联姻的打算了。而且,孟髡刚否了与赵国公主赵佳的亲事,从没提过姬珺,该是孟髡压根没注意到姬珺。老奴猜,他们的亲事压根就是这次,姬珺被那冰人气得,胡诌出来的。或者是,她也想借这个机会,谋得孟髡的好感,逼迫他应了亲事。”   寺人青这头再说孟髡和姬珺,他们也在说他们这边。   佘珺与孟易川压根就没婚约,完全就是佘珺自作主张说开,为的就是保护孟易川。当然,心里也有点小算盘。在男人微末之时,她肯与他议亲,他该是会看到她的情意,会被她感动,会同意的吧……   孟易川的确多看了佘珺几眼,他没作声,而是问:“楚氏那边什么反应?”   佘珺气笑:“侯爷你在这边度日如年,她却过得潇洒自在,压根就不在意侯爷你宠爱阴姬!她是我们的敌人!侯爷你就该让我杀了她!”   孟易川冷冷看着佘珺,眼神阴鸷,佘珺被他涌过来的气势所恃,咬唇不再多嘴。   良久,孟易川才道:“华安夫人开了赏花宴,听说会请楚氏过去,你到时装扮一下混进去,替我办件事……”   他细细与佘珺说了,佘珺犹豫:“这……”   孟易川不容得拒绝,直接挥手,让她离开。 第85章 逼嫁   华安夫人忘了邀请楚氏参加赏花宴,但是别人没忘。   华安夫人早先与儿媳子氏就说过,要请楚氏来。子氏为人谨小慎微,开宴前,再查了遍名册,发现还没给楚府送帖子,请安的时候就来问华安夫人的意见。   华安夫人一想到孟髡与姬珺有婚约,赘婿念想落空,这心仿佛就被剜了去,那个痛啊,躺在榻上都有气无力的,“她乃孟髡族妹,来赏花宴岂不是晦气。不请了。”   子氏却不赞同:“母亲既然已开尊口,若是没去请,过后可不是和楚氏结了怨。孟髡虽说落魄了,但是大王还是看重楚氏的身家,并没有怠慢。再则,若是公子元真回来,知道母亲不给楚氏脸面……”子氏点到为止,看着华安夫人,像是在说,你要不就一开始就别邀请楚氏,结果邀请了还不发帖子,这不是耍人玩么。公子元真宠楚氏宠的厉害,回来见楚氏受委屈了,不闹的他们满府鸡犬不宁,绝对不会罢休的。   华安夫人眉头耷拉下来。虽说是公子元真的姑姑,比他长了一辈,但是也怕他纠缠的厉害。要知道,她儿子宋子衿少时可没少被公子值揍。每次宋子衿被揍得哇哇哭,华安夫人就跑去宫里,拉着颜崇王一通哭,哭诉他们孤儿寡母没男人靠着,被人欺凌无处申冤。   颜崇王被她闹烦了,就顺势教训公子值。公子元真见弟弟公子值被打了,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找人打断宋子衿的腿。可叹明知道是他做的,却抓不出证据,反而公子元真出面救了宋子衿,还找华安夫人要赏赐。脸皮又厚,护短的厉害,让他们见了就怕,压根就不敢招惹。   华安夫人叹道:“请楚氏来吧。”   赏花宴赶在除夕前开,除夕后家家户户就闹自己小家自己宗族,就算走亲访友,却也不会闹这么大的宴会。算是过节前最后一次聚会潇洒,赏花宴的客人自是多。   这日,楚岚起的比平时都要早,她迷迷糊糊地被寺人青和阿晴伺候着上妆,扶上车舆。   朝歌也来参加宴会,她起的可比楚氏早,一大早就来楚府了。见楚氏晕乎乎的,哈哈笑:“嫂嫂,你属蛇的么,一到冬日就冬眠。”   楚岚拍了拍自己的脸,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怎的,近日乏的厉害。”   朝歌眼睛一亮:“莫不是嫂嫂有孕了吧。”   寺人青和阿晴闻言,立刻看向楚岚腹部。   寺人青讶道:“是啊,老奴怎么没想到这。”然后心里暗叫遭,备孕方子里可是有不少活血药材,若是夫人有孕,也不知会不会伤到孩子。   楚岚忙道:“我没怀孕,你们多想了。”虽说在他们眼里,自己与大公子行了房,有孕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是她和大公子的关系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怎会有孕。   阿晴弱弱道:“……夫人小日子大前日才刚过去呢。”   朝歌和寺人青失望,这才偃旗息鼓。   华安夫人也许是前半生受苦太多,后面过日子,求的就是一个舒服,讲究一个排场,尽享奢华。   赏花宴开在湖边,庭院里清出一大块空地,做了豪奢玻璃屋。   玻璃屋下半边是青石夯土,上半边用木头柱子撑着,空余的地方补上玻璃。透明的屋顶上趴着洁白的积雪,玻璃屋内烧着碳,与外界隔着,里面倒是不冷。到处摆放各种各样的花,除了冬日开的山茶、墨兰、君子兰、仙人指,甚至还养出了春天开的梨花、杏花、迎春花。   华安夫人冬日养出春花,必是烧炭温养出的。这算下来,可是用金银捧出来的玩意,金贵的很。   楚岚心里咋舌,面上还是淡定样,总不能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识的模样吧。   朝歌带着楚岚见主家。华安夫人只有儿子,没女儿,儿媳子氏要陪着她在已婚妇人的东边屋,所以未出阁的娇客这边就让儿媳娘家,也就是相国府的姑娘,子鹂、子鹊帮衬着陪客。   这边论品级,自是朝歌公主最高。虽然朝歌不受宠,她们作为臣子之女还是得小心伺候着。   子鹂、子鹊笑着见礼,朝歌对没欺负过她的人,还是能给好脸的,她笑道:“本公主听说你姐姐有孕了,就知这次宴会你们会来帮忙。我果真没猜错,只可惜……”   子鹊年纪最小,性急道:“可惜什么?”   朝歌笑:“只可惜来年春日,子鹂要嫁出去了,小喜鹊就找不到姐姐了。”   子鹊了悟,立即捂嘴笑着看姐姐子鹂。   姐姐子鹂已经与武安君世子周胜定亲,就等来年成亲了。子鹂脸一红,被人打趣,想啐一口,可是心口又怦怦跳,跳到嗓子眼,堵着她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脸涨得通红。   武安君世子周胜的嫡长姐周菁给子鹂解围,“来年曲鸾公主及笄远嫁晋国大巫,再也寻不到朝歌公主了。”   大巫衡苏口头允诺要娶曲鸾公主,虽说还没下定,但是颜崇王早就嚷嚷开,当事已成,炫耀自己得此贵婿。燕都的人天生仿佛长了顺风耳,自是清楚。曲鸾经常与朝歌别苗头,曲鸾远嫁,再也不能欺负朝歌,想必朝歌公主会很满意。   周菁本以为朝歌闻言会开心,却不想朝歌却沉了脸,丝毫不见高兴的模样。   曲鸾若是远嫁给别人,朝歌的确会满意,但是嫁给大巫衡苏,曲鸾那德性简直就糟蹋了大巫!可也知道大巫的主意不容更改,曲鸾必须嫁过去,她再不满意,也没辙。   朝歌甩脸色甩的很干脆,厌恶道:“曲鸾能嫁给大巫,真是便宜她了。”   子鹂、子鹊不好牵涉进两位公主的恩怨中,闭嘴不说话,瞅着周菁看。   周菁看着朝歌,如长姐一般笑:“你们怎么都是姐妹,内里怎么闹都不妨事,外面还是注意些。”   朝歌讽刺道:“你这么爱说教,不如去教曲鸾听。”   周菁看着朝歌就像是看小孩子闹脾气,摇头失笑,然后转头看楚岚,眼里闪过异色:“朝歌妹妹,这位是……”   朝歌不爱搭理周菁,周菁总是这一副长辈样,看到她,爱充长辈教训她。她懒懒道:“明知故问。”然后又看向楚氏:“嫂嫂,这就是四王兄的未婚妻,周菁。”   楚岚和周菁同样都是朝歌亲兄长的未过门的妻子,朝歌已经提前叫楚氏嫂嫂了,对周菁却是冷淡的很。   楚岚心里嘀咕了下这差别待遇后,就放下了,倒是好奇看了周菁一眼。   原来她就是颜值的未婚妻啊。   太子值消失五年,她就等了五年,如今十九,在这算大龄未婚青年。   寺人青这些天给她补习这些世家的家谱,和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听得头晕,不过还是从中八卦出一桩苦恋出来。   女主就是周菁,男主就是太子值,颜值。颜值成为太子后,颜崇王想拉拢周室遗孙,就给颜值定亲,未来的太子元妃就是周室遗孙武安君之女周菁。亡国遗民前三代不得做武将,只能做文官。武安君最识周礼,颜崇王就让他任奉常,偶尔管管宗庙祭祀之事。   总之,周菁是清贵出身,诸侯列国时期的周天子之后,血统高贵。太子值失踪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及笄后,武安君要取消周菁和太子值的亲事,总不能太子值一直不回来,就拖着女方不出嫁吧。   结果呢,周菁却提出要等,等太子值回来。这一等就等了五年。虽然楚岚眼里十九岁年纪并不大,但是这里不是啊。周菁可以说是顶着剩女的压力,等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未婚夫回来。   当时楚岚听了,脑子里就是可怜女子痴情望着远方,痴痴等着丈夫回来。这一段感情真是可歌可泣,太感人了……   可是寺人青多嘴了一句,外面传周菁主动等太子值回归,其实,真相很伤感。   压根不是周菁主动要等太子值回来的,是颜元真找到周菁,扬言她要是敢嫁给太子值以外的人,她丈夫就会死,她就会做寡妇,总之,就是硬逼她等太子值回来成亲。   楚岚当时听得都快吐血了,你说颜元真混不混!混账不混账!是不是找抽!   她连问寺人青:“莫非太子值很喜欢周菁?”不然颜元真这么坚持留住周菁干嘛。反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菁不愿嫁,另嫁他人就是,换一个也可以哒。   寺人青摇头:“太子值那时还没开窍呢,见都没见过她。”   她汗颜。   换做是她,虽然和别人定亲,没有感情基础的话,未婚夫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五年不回,他兄长要是逼她继续履行亲事,她绝对要抽回去!   别说抽颜元真了,就算颜值回来了,她也绝对要揍一顿。颜值有婚约的时候,撒丫子就离家出走,这对女方来说也太不负责任了!   也亏得武安君一家能忍颜元真这般无理取闹,让周菁还等着太子值。   楚岚和周菁简单认识了后,还没说两句,就被朝歌拉走了。   朝歌附耳道:“嫂嫂,听我一言,别和她走的太近,她这人胳膊肘往外拐。”在她心里,怎么说周菁是要嫁给颜值的,那就是她的亲嫂嫂,结果呢,周菁压根就不和她一条战线,还与曲鸾说笑。   当然,这也和武安君府不与颜元真往来,反而与死对头白姬那边热络,也有些关系。要说当初颜崇王立颜值为太子,就定好武安君府,何尝不是因为武安君府与白家往来过甚,颜崇王定下未来太子妃就是为了保护白姬母女。待太子值登王位后,太子值或者颜元真这边想动白姬和曲鸾公主,还有白家,也没那么容易,太子妃肯定会帮白府的。   总之,无论周菁外面名声多好,朝歌打心眼里讨厌周菁。说来,也亏楚岚拿狗吓唬了曲鸾一下,朝歌这才勉强认下她的。   楚岚笑:“她可是你四王兄的未婚妻,如果我嫁给你大王兄,我和她就是妯娌,不想亲近也得亲近。”   朝歌急道:“……总之我不喜欢她。”就像小孩一样,既然她不喜欢,就不准亲近的人喜欢。   楚岚压根就没打算和周菁走太近,就笑着应下。   她们找了个靠着玻璃的地方坐下,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冰面上翩翩起舞的舞姬。   这些舞姬穿着单薄,领舞的甚至还露胳膊露肩,大冷天的如此暴露,她们不冷,楚岚看着都觉得冷。她看看在温暖如春玻璃屋内还穿的厚实的贵人,再对比外头冰天雪地、露着胳膊跳舞给人赏舞的歌姬,叹道,人比人,气死人。   楚岚和朝歌在赏花看舞的时候,不少娇客都在观察楚氏。   楚氏身为孟髡族人,身世神秘,又与恶毒的公子元真定亲。她们心里怜悯楚氏挺惨的,但能拿下公子元真,她们心里也挺佩服的。   公子元真到底有多难讨好,难伺候,她们早就见识过了,她们自认自己哄不住。见楚氏做到了,就不禁想见见能哄住公子元真的女人长什么样,见识公子元真看上她什么了,可惜楚氏和高调的孟髡不同,言行低调,甚少露面。就是送帖子过去,也称病不见客。   此时,有机会见到她,可算是赶着把楚氏从头打量到尾,就怕少看一眼,人就跑了。   楚岚自是发现她们的目光,不过她早当自己是熊猫了,要看就看呗,可惜没法收门票,亏了。   她抚了抚垂在耳边的发丝,抬眼往偷窥她的姑娘们一一扫过去。啧啧,这些小姑娘都是矮冬瓜,长得亭亭玉立,和花骨朵似的,可惜了身形还没长成。   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直把她们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不再打探她。   子鹂发现周菁怔怔看着楚氏,顺着看过去,然后叹道:“当初听闻大公子抢了个天仙,我还以为有多漂亮,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周姐姐。”   其实周菁并没楚氏漂亮,她从小得礼仪熏陶,浑然高高在上的气质,雍容大度。虽说周菁与太子值定了亲事,但是太子值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定了亲和没定亲差不多,周家是周室遗孙,相国子家是殷商遗民,简称他们都是外来户。   对上掌握军力的本地户上将军白家和元尉叶家,当初的相国施公,周府和子府外来户就得拧成一股绳,谁也别嫌谁,国破后默契的互相扶持,来燕都讨生活。当然,子鹂即将嫁给周菁的世子弟弟周胜,自是习惯捧着周菁了,说周菁美成洛神都行。   周菁淡淡道:“花有各色,人有各美,各花入各眼吧。”   又有娇客过来打招呼,子鹂、子鹊陪着说了几句,等她们再回头,发现周菁的目光还紧紧盯着楚氏,细长的眉毛蹙了蹙。   子鹊奇怪道:“周姐姐怎么老看楚姐姐啊?”   周菁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浅笑:“没什么,就是想起孟髡的头发而已……”   子鹂回过味,也盯着楚氏的头发看,小声道:“周姐姐,你说她和孟髡一样,是个髡人?”   周菁看了子鹂一眼,笑:“怎么会呢,若她是髡人,大公子怎么会娶她为妻。”   子鹊嘟囔道:“这不好说,大公子那混不吝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初要不是他逼周姐姐你不许嫁给别人……”   子鹂知道周菁不喜欢别人提这事,喝止子鹊别乱说话,然后对周菁抱歉几句,然后就离席找到姐姐子氏,将怀疑楚氏和孟髡一样是髡人的事说了。   子氏今日忙的够呛,无语道:“今日事这么多,你还抓着楚氏的事不放作甚!”   子鹂笑道:“姐姐,若楚氏乃髡人,公子元真要是娶她,可不就丢脸了吗!公子元真这人多可恶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多欺负周姐姐啊,不出这口恶气,实在难消。再说了,姐夫也讨厌孟髡啊。楚氏和孟髡是族人,楚氏倒霉了,孟髡不也丢脸了吗,到时候姐夫不就更高兴了。   而且,施公当年被撤了相国之位,我们爹成了相国,公子元真就来找爹的麻烦,这与我们爹有什么关系。那会儿要不是他,姐姐你那么优秀,也不会嫁给姐夫了……”   子氏看妹妹越说越不像话,看左右是自己的心腹才放下心来,喝道:“当年的事大王已经罚过他了。”再说她当年就算不愿嫁给没什么出息的私生子宋子衿,但是如今已经嫁了,连儿女都有了,她现在还能抱怨不成。   不过,子氏心里对公子元真也是不满的,看了子鹂一眼:“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麻利点快说,我要是离开太久,婆母可是会说的。”   子鹂笑:“大公子出征前,不是送了个婢女给姐夫,给姐姐你添堵吗。听说她被大公子转送给姐夫,就是因为楚氏,想必这婢女对楚氏也心有怨恨,不如让她去我们那伺候,见到楚氏后,扯她的发,看看是不是和孟髡一样的货色。万一出事了,就推在婢女身上,打罚了就是。反正这婢女与楚氏有旧怨,她们闹起来,也是前事,说不到我们头上。”   子氏想了想,点了点头,让子鹂离开后,就叫来公子元真送来的婢女映月,让映月向楚氏动手。   映月的命都抓在子氏手上,不敢不应,唯唯诺诺应下后,就被子氏安排送糕点进玻璃屋。   朝歌贵为公主,凶恶的公子元真又护短,虽然在宫里被曲鸾这个妹妹压着,但是在宫外,只要曲鸾不在,不找她的茬,朝歌还是能横着走的。   不少人也来和朝歌打招呼,顺便和楚氏见面行礼。不过最后坐到她们身边的,还是和颜元真这边亲近的两家人,施家和叶家。   施家因为有施公与颜元真亲近而被贬斥的前车之鉴在,平时不怎么走动,但是现在赏花宴上遇到了,还是能说说话的。只是施家的女孩儿差不多都长大成人了,外嫁出去。只剩下大房,也就是施公大儿子的庶女施韵。许是施家规矩多,施韵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坐在她们身边听着她们说话。   而叶家原本被颜崇王划给了太子值,做太子府少詹事。可惜太子值离家出走后,说要给颜元真,叶家碍于颜崇王在,就让憨憨笨笨的叶魁跟着颜元真,其他人摘掉了太子府的标签。这样一来,既不惹颜崇王大怒,走上施公贬斥老路,又完成了前任主子太子值的遗愿,确实有叶家的人跟着颜元真,保护他……   呃,在叶家老狐狸、小狐狸眼里,太子值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叶老的做法成功吸引了颜崇王的注意,得到他的赞赏,这些年不停的升官发财死老婆……如今叶老成了元尉,也就相当于中将军,比上将军白府白黔的官职还要高还要大。   楚岚私底下和寺人青讨论过,叶老和施公当年明显很要好,只不过颜崇王看不惯施公偏向颜元真,所以贬斥施公,施公为人硬气,不求饶,一走了之。但是叶老明显油滑了不少,段位更高,看他现在混成位高权重,如鱼得水,施家混成了缩头乌龟,就知晓了。   此话不提,就说眼前,楚岚遇到了一个危机。   叶家姑娘叶祯穿的红红火火,脾气也不知是烈,还是直率爽朗,寻过来,和朝歌问安后,就打量楚岚:“孟髡曾言,他族里的女人不输男儿,敢问楚氏,你有何本事,不输男儿。”   楚岚差点泪崩。她素描很好啊,计算机也不错,还会设计衣服,问题是这里用不上啊。苍天,倒是给她一支铅笔一张纸,她可以画整个世界给叶祯看。可叹,这里没有石墨只能用木炭,木炭没法弄细做成笔芯,用木炭来画,得糊成渣渣,效果惨不忍睹……   叶祯看楚岚不说话,挑眉嘲笑:“也对,孟髡不过一罪人,他说的话怎可相信,女人果然会输给男人。”   她一说完,就惹怒了赏花宴上所有女人。虽说事实上,女人是男人的附庸,没男人没儿子没兄弟,单靠自己一个女人活下去很艰难,但是女人还是不想听女人会输给男人的话。   当初孟髡说女人可以不输男儿,就这一句就圈粉了不少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的。   现在楚岚这位孟髡口中,可与男儿相争的女族人面对叶祯的挑衅,唯唯诺诺,不发一言,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不是说她很厉害的吗,智斗巫公救大公子,怎么会如此胆怯,连自己的本事都说不出来。”   “对啊,琴棋书画难道她样样不行,拿不出手?”   “靠脸生存的吧。”   “是靠嫁妆嫁给大公子的吧。”   众女纷纷对楚岚予以鄙视,说她一无是处,楚岚无语至极。话说,在这靠脸生存,靠家世嫁人,靠嫁妆立身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可她们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反而觉得她靠脸、靠嫁妆、靠家世非常丢人现眼,要不要这么双标……   说实话,她漂亮,她有丰厚嫁妆,有家世,哪里不好啦,有人想要还没有呢……楚岚看着叶祯,这人明显是来激她的,就不知是何目的了。   叶祯大笑:“没想到你没甚本事,实在让我失望。也罢,输给男儿天经地义,但是现在我和你来场女人间的较量,谁输了谁就要伺候赢的人一个月。”   朝歌没想到叶祯会来闹事,她和颜元真一个性格,护短的很,她怒道:“叶祯,你别过分了!”   叶祯瞥了楚氏一眼:“怎么,你要朝歌公主仗势欺人,逼我输给你吗?”   朝歌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公主什么时候要仗势欺人了。”   叶祯笑:“那公主的意思就是不会仗势欺人,逼迫楚氏不敢和我比斗咯。还有,别对我大吼大叫嘛,我很怕的。”   “你!”朝歌气得快冒烟了。楚岚拍了拍朝歌的手,朝歌还是年纪太轻,被人一激就冒火了。   楚岚知道今日不能拒绝,不然真的会脸面扫地。她淡笑,叶祯说话强势,以势压人,完全占据了主动权,要是一口答应下来,问比什么,主动权就落到她手上了,谁知道她要干什么。   楚岚心里转悠了会,口上已道:“可以比,只是比什么,如何比,何时比,什么彩头,以后再议。这是大长公主府,不是你我的比斗场。今日是赏花宴,轻轻松松来,潇潇洒洒去,才是紧要的事,不然可就浪费了今日华安夫人的一番心意了。”她心中对叶祯的发难也很郁闷的,不禁道:“我们非主人,乃是客人,大声喧哗就已是不对。”   此时子鹂、子鹊,还有周菁都过来了,周菁笑道:“祯儿,楚氏说的没错,华安夫人那边都听到这边的喧哗,还派人过来问了,我们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就别让长辈操心了。而且楚氏已经应下,你也得偿所愿,能与楚氏比斗,今日就到此为止。”   楚氏腹诽,明明是叶祯闹,她哪里闹了……   “今日我确实有些莽撞了,回头我就向华安夫人请罪。”叶祯点点头,走到楚岚身边道:“今日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说的话,可别食言而肥,躲在府里不敢出来与我比试。”   楚岚有些恼她针对自己,此时礼貌点点头,却不再说话。撇过头不理她。小娘也是有脾气的人。心里头同时想,叶家虽然没有像施家那样明确站在颜元真这边,但是与其他人相比,还算亲近的,叶祯今日莫名其妙针对自己,真是奇怪,等会儿回去问问寺人青到底怎么回事。   叶祯识趣地走了,朝歌瞪了其他叶家女,其她人也莫名其妙今日叶祯的发难,上前给朝歌和楚岚道歉。朝歌就是有气也发不出来,楚岚的目光却是移在了迎面过来的婢女身上。   这不是映月吗?她不是在大公子府吗,怎么跑到大长公主府做婢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24点发吧,早睡的小天使早些睡~ 第86章 狂一回   映月对上楚氏的双眼,面上堆满笑容,她端着托盘往这边走过来。刚走近,不知怎的,忽的身体一歪,嘴里“啊”的一声,手上的托盘直接摔了出去,托盘上的糕点和甜瓜籽全往楚氏那边撒去。   一直守在楚氏身后的阿葵一个箭步,挡在楚岚身前,挡住飞射而来的脏物。   映月忙跪在地上,“对不起夫人,刚刚是有人绊了奴一脚,奴不是故意的。”她一脸焦急,眼往地上瞄,似是想找出到底是谁绊倒她的。   站在映月身边的娇客怕怀疑到自己身上,纷纷后退三步。   子鹂要映月靠近楚氏,扯她的发,没想到还没靠近就倒了,忒是恼火,“手脚不麻利,来人,还不拖出去打。”   映月小脸煞白,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阿葵。阿葵连忙道,“慢着,奴刚才看见是谁绊住映月的脚了。”说完,就用手指着门口一个逃跑的背影,“就是那人绊了映月一脚,然后转身就跑的。你们还不快追!”   子鹂气恼坑楚氏的计划失败,恨有人暗中捣鬼,立马叫人去追了,一时倒是忘了映月。   楚岚看着映月皱眉,她想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但是现在周围这么多人,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看着映月崴着脚退了出去。   这时,阿葵在她耳边道:“夫人,映月的事回头再说。”   这不过是小插曲,楚岚和朝歌对视了一眼,不再多想,又开始开开心心赏花赏舞了。   冰面上舞姬已经退下,换上了赤着上身的壮男。他们肌肉拢起,每个人有节奏地打鼓,鼓乐振奋人心,唱着诗经北风,肃杀萧然之气取代了之前的靡靡之音。   刚开始有人拿眼勾着壮男的身材看,但是到后来听着沉重却又激荡的鼓乐中,到了荒僻的边城,到了荒凉的战场,看着我军厮杀百战百胜,心情越发激动起来。   就在振奋人心的一刻,欢呼胜利的一刻,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姬在打鼓壮男的鼓上灵活地跳跃。身姿灵动,红衣活泼,女姬在用身体的柔美展现胜利的欢愉,她在鼓上蹦蹦跳跳,双足可爱灵动,在截然有序的鼓乐中颤出了不同于沉重肃穆的曲调,有些欢欣鼓舞,如小儿般活泼乱弹的野趣。将沉重的曲调打散,听曲赏舞的人脸色顿时放松起来。   楚岚感叹这女姬又要按着曲调踩点到鼓上,还要顾及身姿轻盈柔美动人,真是难得了。   她看得正入神,忽的玻璃花房中出现不和谐的声音,“楚氏的头发又黑又凉,很滑,是伪发吗?”   此话一出,众女的目光全集中在楚氏的头上,如果楚氏戴了伪发,岂不是和孟髡一样是髡人了?   她们眼神疑惑猜忌,也有看热闹看好戏的目光。   朝歌回头怒道:“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给本公主站出来。”   楚岚知道自己没问题,当然不惧怕,但眉头一蹙,说话的人明显居心叵测,回头望去,就发现那边有三十几位姑娘,刚才说话的人明显藏在了人群中。这话得罪人,说话的人必不敢认的,现在就是要找出是谁说的,估摸也难。   一旁坐着的施韵忽的抬起头,从那些姑娘中指出一个黄衣姑娘,小声道:“刚才是她说的,她说前几个字的时候,我就盯上她了。”   有人指认,黄衣姑娘周围的女子立刻四下散开,直接空出她来,令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荆大夫的嫡女,荆芸。”   朝歌冷笑,“荆芸,你说刚才的话有何意图?”朝歌可不想楚氏是髡人,然后连累到大王兄身上去。有人找茬,她就踩过去。   荆芸胆怯无措地看了一眼子鹂,“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奇,我很喜欢楚姐姐的头发,也想要一个……”   子鹂笑着上前打趣:“说什么胡话呢,楚姐姐的头发怎么会是伪发,好了,好了,没事了。”   因为子鹂是帮主家招待客人的,娇客总得给她点面子,虽然眼神还是往楚氏头上瞟,心有疑虑,到底不好再开口质疑,免得万一冤枉了别人,她们就得罪人还丢脸了。   楚岚皱眉,虽说她不愿意解释那么多,但是看她们怀疑的眼神也很郁闷。若是找人检验头发吧,别人说她买通了人,包庇了。只有公开场合人多的地方自辨,才能洗清嫌疑。   当初孟易川就是在稷下学宫栽倒,被揭了底的。他就是想要忽悠过去,稷下学宫的人都不答应。   此时,又有人开腔了:“若是心里没鬼,让我们扯一扯、查一查不就好了吗。”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莫名其妙针对她的叶祯。   叶祯一副“你不让我检查就一定有鬼”的表情,差点没让楚岚气笑了。   姑娘的头面发髻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可是体面,被人拆检那可是很丢脸的事。就像在宴会上当场卸妆,看真容素颜一样,岂不是很没修养的表现。   楚岚今日要是被这么多人围观,低下头让别人在自己头顶上拨弄头发,以后出门都要被人笑话她失礼的表现。当然在她眼里,这也是很没骨气折傲的地方。   若是颜崇王被质疑,王后被质疑,公子元真被质疑,她们哪里敢逼问。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地位不稳,被人小看了的缘故。   朝歌指着叶祯骂:“你今日怎么老和我们过不去!”   叶祯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越不让查,就说明你心虚。”   子鹂、子鹊此时又来劝,“我们相信楚姐姐,继续赏花继续赏舞。”但她们越是劝,别人听起来就越觉得她们在帮着楚岚掩饰,看楚岚的目光越来越狐疑起来,甚至已经有人认定她就是髡人,目光嫌弃起来。   荆芸因为有叶祯打头阵,胆子也大了起来,“要不就扯一扯,真金不怕火炼……”   周菁默默看着楚岚的反应,站在一旁,拈花不语。   楚岚深深看了一眼荆芸,把她看得低下头,这才看向叶祯,缓缓道:“头发能蒙混一时却不能蒙混一辈子,因为头发会随着时间而长长。而且女子出嫁时,好命婆会梳发上头。这一桩桩,要是还能作假,蒙混过去,那也是难得了。我今日不理会你们的相逼,因为我乃公子元真未过门的妻子,当众拆发,犹如宽衣解带,你们不羞耻,我还羞耻呢。你们若是疑心我乃髡人,尽可呈奏大王,令大王来验我。”   叶祯丝毫不松口:“你就是心虚。”   楚岚冷笑:“叶祯,我说你也是髡人!”   叶祯脸涨红,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你胡说个甚,我才不是髡人!”   楚岚步步紧逼:“那你拆发检验下啊。”   “凭什么!”叶祯忽的住嘴。   楚岚哼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要逼我做,你以为你是谁。”说罢看向那些看好戏,或者心下有鬼的人,沉声道:“你们谁要是再敢侮辱我,要我当众拆发,那谁就先做一遍给我看看,让我好生学学。”   众女见她掷地有声,气焰低迷,皆不敢言,默了。   楚岚觉得扫兴,再待下去也没意思。她虽然不太明白刚才花房到底谁在捣鬼,但是凭着几次在宫里的险死还生,她算是有敏锐直觉了……她就担心再不走,捣鬼的人心还不死,再闹出什么来,她怕抵挡不住,还不如装作生气离开,一走了之。   她干脆狂了一回,怒红脸,对子鹂行礼:“今日受辱,实在不堪,已是待不下去了,麻烦子鹂替我和华安夫人打招呼,我失礼一回,先行离去了。”不待子鹂说话,就甩袖,怒气冲冲离去。   朝歌看着荆芸和叶祯,冷笑:“你们给本公主等着!”说完,就带着寺人青和阿葵、阿晴追了出去。   她走后,众女皆看向叶祯和荆芸,眼神仿佛在说,事都是你们闹出来的,看吧,把人气走了,回头找大王告状,看你们怎么办。   荆芸直接哭哭啼啼起来,子鹂心虚,不好过去安慰她。   叶祯脸黑了,却也觉得羞,掩袖提前离场。   朝歌她们回到车舆上,本以为楚氏气得恼火,或者羞得哭泣,却不想她悠悠闲闲地笑:“好了,终于离开小人,可以回府了。”   朝歌放下心来,被寺人青扶进去后,依在楚氏身边,怒道:“嫂嫂你怎么不生气啊。”   楚岚笑:“我气都生完了,我可不是把叶祯给说的没词了吗。”她着实恼叶祯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当场给了她没脸,看她憋屈的模样,她就不禁一笑。   朝歌心里琢磨着怎么揉捏叶祯和荆芸:“本公主一定要让她们倒霉。”被公子元真影响深远的朝歌一心想要找她们麻烦。   寺人青却道:“公主,叶祯为何要针对夫人,老奴不清楚,但是荆芸老奴却是知晓的。”说罢就解释起来。   原来寺人青被一个奴婢撞了,那人说映月有重要的事找她,就留下阿葵保护夫人,自行去见映月。   映月一见他,立马说子鹂和子氏要暗算楚氏是髡人的事,跪倒求救:“我若是真按她们说的去做了,必死无疑。若是夫人真是髡人,我害了夫人就是侮辱了大公子的名声,大公子焉能让我活。可若夫人不是髡人,我拉扯夫人头发,夫人也必会知晓我有何图谋,冒犯夫人是一罪,图谋不轨又是一罪,大公子也必不会放过我。但是我要是不按子氏和子鹂说的话去做,她们又会要我的命。我不想死,想请大人看在往日我安分守己的份上,求大人帮我一个忙。”   刚开始映月的法子,就是她一到夫人面前,就被寺人青或者阿葵打一巴掌,骂出去,这样一来,映月去做了,但是因为夫人这边机警,所以她没做到,在子氏和子鹂那边可交待,她命就保住了。   但是寺人青不同意,映月什么错都没用,就被打一巴掌。别人还会误会夫人对映月有多嫉恨呢,毕竟映月以前是待在大公子身边的美婢,未来主母莫名打骂美婢,不论内中个请是什么,到底也不是好名声。夫人清清白白的人,又何必为了救映月,而自污。   最后两人就谋划了下,寺人青绊倒映月,映月倒下,差点将托盘的东西砸到夫人身上,阿葵打她一巴掌,映月求饶时,阿葵指着寺人青的背影说绊倒映月的贼人逃走了,子鹂和子氏的人自然会去追。   这样一来,夫人无恙,映月就算没办成事而被打骂,但至少不会没了命。这下算是两相便宜了。 第87章 巫梦   寺人青解释完,就向楚氏请罪:“事急从权,没来得及禀报夫人,私自与映月联手,请夫人治罪。”   “你何罪之有,”楚岚却笑:“幸好你帮了映月……”映月不过是一个婢女,没了她,子鹂和子氏也会换另外一个婢女近身,当场给她没脸。虽然她不是髡人,没甚好怕的,但被人强拽头发丝也很痛的。   映月被颜从送到颜元真手上,又被颜元真送给了宋子衿,转手多次,她叹映月命途多舛,不过可怜人也不止她一个,在冰湖上薄衣跳舞的舞姬,苦苦挣扎生存的庶民……她默然,与她们相比,她运气是真的好很多了。   阿晴与映月都是婢女,更能体会到映月处境的艰难,暗自出神了会儿。   朝歌关注的重心在幕后黑手上,怒道:“没想到,竟然是子鹂那死丫头撺掇的,本公主决不轻饶她。”   朝歌心里默默打着算盘,没说出来,待送楚氏回了楚府,就先行回宫与母后盘算去了。   楚岚还在琢磨子鹂与子氏针对自己的原因,想来想去最后只能说,她虽得了颜元真的庇佑,奈何他太能惹事,不少人暗地里想着报复他,她此次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寺人青拿小本本记下此事,信誓旦旦道:“等大公子回来,老奴要原原本本禀报,必帮夫人出这口气!”   楚岚好笑,“何必等他回来,我自己就能还回去。”   除夕那日,颜崇王派人请她入宫相聚。毕竟在颜崇王眼里,她算半个家人,然后族人又不在燕都,过年都没法和家人团圆,颜崇王干脆邀她来宫里过年。   虽然好奇他们的祭祀礼和宴会歌舞,但每次进宫都会生出些是非来,她实在不耐烦应付。而且,除夕要守夜,如果是和家人一起熬夜也就算了,和颜崇王、白姬混在一起算什么事,还不如留在楚府玩的潇洒呢。她干脆就称病,至于为何病了,自是在华安夫人的赏花宴上吓着了。   颜崇王一听,立刻让太宦高泰端了一盘炙鹿脯和些许赏赐出宫,献到她面前。   太宦高泰一路捧过来后,冬日容易冷食,让膳房加热后,自己试吃表示没毒,就交给寺人青:“大王知道夫人受了委屈,气愤不已。当场就着人去荆大夫和元尉叶老那训斥了,荆芸和叶祯被勒令禁足一月。大王说,夫人品格贵重,他相信夫人非髡人,请夫人放心,勿要忧心劳神、郁气缠身致病。”   炙鹿脯乃颜崇王案上分食,楚岚虚弱地坐在床几上,拿着筷箸颤颤巍巍地挑了一块炙鹿脯,咬了一口。肉嫩香滑,但最难得的是回甘生津,明明吃的是肉,却感觉自己吃了香草一般。   她在宫里也啃过鹿腿,那滋味也不错,却比不得这次的甘甜不腻。   她不禁多吃了几口,不知怎么回事,吃下以后心口热的慌,跳的比以前快了。她皱了皱眉,停了筷。那边寺人青已经在和太宦高泰告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是子鹂撺掇子氏逼映月冒犯夫人不成,才施了第二计,撺掇荆芸在赏花宴当场质疑闹事的。   太宦高泰脸一变,“竟有此事!老奴回宫立即禀告大王,由大王处置。”起身欲走,却被楚岚叫住。   她虚弱道:“以前映月伺候过大公子,她还算安分,奈何她身份低微,身家性命都在子氏手上,不得不听从,此次她纯属被逼无奈,不过也念旧主,是情义之人,希望大王不要怪罪她。”   楚岚在这里看多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例子,等颜崇王知晓,申斥子氏和相国府时,但凡提到映月一句,子氏估计转眼就会要了映月这条贱命出气。   心有恻隐不提,让她想出口保住映月,更多还是因为映月是颜元真送给宋子衿的人。想着宋子衿前头第一个给孟易川吃排骨,颜元真将映月送给宋子衿的目的有待考究。说不定就是颜元真让映月给宋子衿吹枕边风,要宋子衿出面打击孟易川一顿。若映月是颜元真的棋子,那她暂且不动为好。   太宦高泰在颜崇王身边这么多年,也是人精,明白了她的意思,忙笑:“老奴知道夫人的意思了,不会伤及无辜的。”   楚岚笑:“那就好。”然后夸奖了颜崇王送来的炙鹿脯,客气了几句,才让太宦高泰走人。   楚岚实在是喜欢味儿不腻的炙鹿脯,也许是鹿肉补身子吧,她吃多了上火还是怎么的,脚底窜上热气来,心口就像是被煮了一样,又热又涨。她和寺人青说了异样,寺人青吓得立刻叫巫医过来诊脉。   巫医检查了炙鹿脯,并没有发现异常,自己还吃了一块,并没有和楚岚一样的反应。寺人青、阿晴、阿葵都尝一尝,纷纷都道好吃,也没楚岚的异常。   楚岚心里奇怪,心口还涨热涨热的,不过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碍。既然巫医没检查出什么,她也不想闹的大家担心不愉快,毕竟今日除夕。   她让管家给下人发红包,寺人青、阿晴、阿葵人人皆有一份,他们脸上都欢欢喜喜的,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楚岚笑:“希望新的一年,诸事顺利,年年有余。”最好能马上回家~~   寺人青欢喜地接下红封,说吉祥话后,又叹道:“可惜大公子在北城抗戎,受冷受冻,这会儿孤家寡人的,也不知吃的是什么。”   楚岚也不知如何安慰。颜元真非颜崇王亲儿,颜崇王在过年前赶他走,何尝不是故意让他不能参加过年祭祀典呢。   楚岚为他心酸了会,只不过人远了去了,她安慰不了,就顾起眼前的事。往楚府门口贴喜庆的桃梗,下人用竹子相击爆出啪啪响声,吓走年兽。   楚岚笑着和阿晴、阿葵她们打雪仗,阿葵虽嘴拙,但手脚伶俐,一打一个准。不过她不敢打楚氏,就专挑阿晴打,两个女孩的咯咯声如银铃,与爱犬白舜身上的铃铛一同响起。   玩意正浓的时候,有客上门。大巫的侍从过来,先拜年后,才道:“大巫不想住在宫里,问楚府可否腾出地方留他住下?”   楚岚早就想留客了,她自然应允,又问了大巫的身体。   侍从红着眼睛道:“大巫晕厥过去了。”   楚岚立时觉得不好,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晕过去了,现在醒了没有?”   侍从怒道:“还不是曲鸾公主惹大巫生气了!”然后解释起来。   曲鸾公主上次在宫里当着海晏侯的面,欺负楚岚,颜崇王知道后,将曲鸾公主、白芷、白兰都禁足了。还勒令白姬看着曲鸾公主。因为曲鸾定给大巫,两人就觉得曲鸾该收收性子了,免得不讨大巫欢心,就送了一教养姑姑到曲鸾身边,日日盯着她,教养她。   华安夫人开赏花宴的时候,以往曲鸾公主在赏花宴上可尽闹的欢,如今被禁足所以没去成,心里不乐意了,觉得都是大巫的错。要不是大巫那个短命鬼,看上她娇俏美丽,用势力强迫与她结亲,她也不会这么委屈,受拘束。于是就有了坏心,使诡计抓走大巫养的白鹿,送去膳房,做成炙鹿脯,献给颜崇王吃。   颜崇王夸奖曲鸾公主一番后,问是什么肉,曲鸾公主就说是大巫养的白鹿。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谁都清楚大巫对白鹿有多看重,曲鸾竟然将白鹿杀了,还做成了炙鹿脯送给大巫吃……   大巫直接气吐血,让颜崇王好好管教曲鸾,然后就派侍从过来,想搬出宫……   楚岚听了,对曲鸾这个熊孩子无语了。   上次孔雀宴,曲鸾强行要了朝歌的心头好孔雀,仗着颜崇王的宠爱,没受惩罚。这次竟然学了朝歌和颜元真的手段,直接将白鹿烹杀了,送给白鹿的主人吃……   讨打啊。上次曲鸾不过是仗着颜元真和朝歌不受颜崇王宠爱,所以事后没受罚。但是这次不一样,颜崇王有多看重大巫,那就有多气曲鸾挑衅大巫……   估摸这次曲鸾公主撞到铁板,惨了。   果然,侍从就说他出宫前,曲鸾公主已经跪在大巫房门外,哭闹不休。大巫烦了,就想出宫避到她这来。   楚岚立马点头,问清楚他们的人数和细软后,就道:“等会我就吩咐管家,明日收拾好屋舍,待大巫搬进来。”   侍从行礼后,便匆匆走了。   寺人青在他走后,才吃吃笑了起来。他也不喜大巫,也不喜曲鸾,看曲鸾和大巫两人互伤,寺人青作为外人看的非常爽。不过知晓夫人与大巫交好,不好笑话太久,在夫人看过来以后,正色道:“那大王分给夫人的炙鹿脯可不就是大巫精心养的白鹿么。怪不得肉那么鲜嫩可口,回味无穷呢。”   阿晴和阿葵面露馋意。大巫养的白鹿那可是仙鹿啊,怪不得那么好吃呢。   楚岚因为吃炙鹿脯吃的心焦气短,没吃多少,还剩了不少。看她们这么喜欢,干脆就分给她们。   “多谢夫人!”阿晴、阿葵一喜。   寺人青提出要休假,带炙鹿脯回家,和外甥女过除夕守夜。   楚岚知道,他是无根之人,却养着亡姐留下的女儿,因为外甥女自小无父无母,忒是宠爱,见到好吃的就想让她尝一尝。   楚岚笑,她这又不需要寺人青伺候,自是放他离开。   阿晴和阿葵都是没家的人,收了炙鹿脯,也没一下子吃光,小心翼翼地收起,再回到楚岚身边伺候。   楚岚心头隐隐还泛着热意,真不明白为何别人吃了大巫的白鹿没事,她却有异常,心脏隐隐作痛……   守岁守到凌晨她就睡下了,心口的热意还盘桓着,好在没什么大碍,她沉沉睡过去,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女人柔和温柔的曲调声,像是摇篮曲……   她还和一个男人低声说话。   “囡囡终于睡着了……”   男人声音低沉:“你刚生完孩子,好好歇息,孩子我来抱。”   这男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颜元真……   他不是在北城抗戎吗?   什么孩子?   有女人给他生孩子了?!   她感觉自己被粗粝的手抱起,手粗磨砺的皮肤生疼,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女人的声音响起:“你弄疼她了,还是我来抱吧。”   颜元真:“阿晴,你领孩子去睡,饿了喂她羊奶。”说罢,又哄床上叫“岚儿”的妇人休息。   女人虚弱道:“孩子还是放在我身边……我怕子之追兵赶到……”   颜元真:“不会有事的……子之王位是禅让而来的,王族的叔伯都很不满,他还得和那边都,这时候还没精力对付我们……”   “可是孟易川……”   “别操心,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楚岚迷迷糊糊地听着,越听越奇怪,她努力睁开眼睛,就发现抱着自己的女人是年长了几岁的阿晴,屋内床几上躺着头发湿润的女人,那脸赫然是自己……   背对着她的男人显然就是颜元真,他失去了右手臂,身体残缺,左手拿着布温柔地擦着女人的脸:“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脸侧了过来,他脸上满是被火烧后似的伤疤,扭曲的厉害。   楚岚被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小手动了动,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婴儿,嘴里“啊啊啊”的叫。   阿晴抱紧她,摇晃了下她的身子,退出了屋舍。   屋舍外的空气中含着血腥气,不远处还有金鸣相撞的厮杀声。   “不好了,子之的兵追上来了!”   “雷神又降世了!快跑啊!”   登时她耳边吵吵嚷嚷的,甚至还有炸.药轰如天雷的声音。   她被阿晴搂着,被人护着东躲西藏,不知过了多久,有男人凑到她面前,将一个襁褓塞给阿晴,将她夺走了。   这人也是熟人,是孟易川身边的孟仁。他喊阿晴叫“孟晴”,叫她收好塞过来的女婴,还说:“这孩子冒充公子元真和楚氏的女儿,你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待时机成熟,你就单独和楚氏说亲儿在侯爷手上……”然后就把她抱走了。   孟仁将怀里的女婴抱到一座营帐,举起安安静静的女婴,“侯爷,幸不辱命,公子元真和楚氏之女在此。”   孟易川冷淡道:“溺死。”   “诺。”   冷峻的男人迟疑了下,“等等,让本侯看一眼。”   孟仁立刻将孩子小心递给他,孟易川接过以后,端详女婴的脸,手指在她脸上一寸寸摩挲:“一点都不像她娘……反而更像……”他一顿:“既然长了一张死人脸,溺死吧。”   孟仁立刻接过,去了河边,将女婴口鼻往水里压。   冰凉的水似是要把她挤压粉碎,她心脏跳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最后仿佛炸了一般,她猛地陷入黑暗中。   *   “夫人……”   “夫人的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睡不起?”   “夫人之前说吃了白鹿的肉,这里热的慌,不舒服……”   “是不是走了魂了?”   ……   “大巫来了……”   “我们夫人现在不适,大巫请回吧。”   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我这有一剂药,让她试试。”   不知过了多久,嘴里被强行灌了苦苦的药,她心口的疼痛立刻缓解了不少。   敞亮的大屋内,床几上小脸雪白的女子双眼倏地睁开,猛地坐了起来。   “大巫的药有用!”寺人青看夫人醒了,差点哭了:“夫人,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出事,老奴可怎么和大公子交待啊!”   窝在床上的白舜屁颠屁颠地往主人身上滚,本来想被主人亲亲抱抱,结果楚岚却傻呆呆地一动不动。   她给颜元真生了女儿?   颜元真的脸怎么被烧毁了,手臂怎么没了?   还有炸.药?这个时候难道有炸.药吗?   她是不是在做梦啊……   “夫人!”   楚岚猛地看向叫她的阿晴。   阿晴眼睛红红的,哽咽道:“夫人醒了就好,夫人该是饿了,我去给夫人煮粥去。”转身出了屋。   阿晴?   梦里的阿晴叫孟晴,还背主了,将囡囡偷给了孟易川……   被溺的恐惧浮了起来,楚岚心口抽疼,她捂着心口,看向寺人青:“我到底怎么回事?”   寺人青吓道:“除夕那晚夫人睡下后,就一直睡,睡了两日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喂你喝什么药都没用,招魂也没用,还是最后大巫给你开了一碗药,你才醒了过来。”说至此,寺人青又哭又笑:“谢天谢地,夫人没事了,老奴这就去向大巫道谢。”   楚岚呆了很久,迷茫地看了下自己的双手,下床到妆台铜镜前,铜镜里的女子小脸雪白,漆黑明亮的眼闪过迷茫……   那是梦吧……虽然感觉那么真实,但是不合逻辑啊。   颜元真会变残变丑也就算了,她怎么会给他生孩子……   炸.药怎么出现在古代了……   她是生孩子的女人也就算了,怎么成了生出来的女婴了……   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一定是最近担心颜元真被孟易川害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将那些归为梦以后,她舒心不少,刚吐了口气,门口就传来寺人青的声音:“夫人,大巫来看你了。”   大巫衡苏听寺人青说楚氏醒了,心事重重地被乌宝扶了进去。衡苏见到垂足坐在床几上的女子,紧紧看着她,似是想盯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大巫预知的设定吗。   大巫可以魂归后代身上。   女主到了自己生的女婴身上了……   大巫和女主所以有血缘关系~~ 第88章 不孕   衡苏看着楚岚,眼里闪过疑惑和沉重,面上波澜不惊。   乌宝已经叽叽喳喳开口:“阿楚,你现在感觉如何,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楚岚苦笑:“我也不知。”她自己也心生奇怪,听过连睡十二个小时亦或是二十多个小时,还真没听说过没病没灾的睡两日的。   这一说,又让她恍惚地想起梦中所见所闻,眉头微微蹙着,眼神空茫着看着半空。   “听说你是被赏花宴的事给气病了,那你气性也够大的了!”乌宝嘴巴就没个停的,“赏花宴上的那些姑娘成天没事做,就爱欺负人。可是她们也够笨的,欺负人也要找个比她们笨,比她们蠢的,没点眼力就找你麻烦,活该被你教训。”说罢,又往死里夸了楚岚几句,倒是把她夸的面皮发红:“惭愧惭愧……”   乌宝嘻嘻笑:“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谦虚了,和你那目中无人的族兄完全相反。不过幸亏你不是孟髡那样表里不一的性子……”说着又歪了岔,道:“说好了啊,以后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到时候可别谦虚的推辞,必须帮我出主意。”   寺人青嫌弃乌宝聒噪,又向来与他不和,不满道:“你可是大巫的人,谁会欺负你啊。”就算被欺负了,也该大巫帮他出头,麻烦他们夫人算哪门子事。   乌宝心里还真有想教训的人,那就是烹杀了他养的白鹿的曲鸾公主。不过曲鸾算是他未来主母,这会儿不好开口,只能作罢,口上嘀咕寺人青道:“某些人又不是没欺负过我,打我的账还没算呢。”当初乌宝被冤枉拐跑阿楚,可是被寺人青打了一顿。   寺人青气得又想打他了。   衡苏安静地站着,眉目清爽干净,他看阿楚面有疲色,咳嗽了一声,“乌宝。”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乌宝就知道大巫不高兴了,闭了嘴。   衡苏又看着阿楚,淡笑:“这两日在你耳边敲锣打鼓都没用,你睡的可真沉。以前你也会如此吗?”   楚岚心不在焉的,“那倒没有……”   衡苏眼神闪了闪,“那你祖上家人可会如此,我曾经在书简中看过此类症状,谓之‘离魂’,颇有些玄妙,却是没亲眼见过。好在我还记得安魂汤的方子,就试了试,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楚岚一怔,呢喃“离魂”两个字。她心绪杂乱起来,想东想西的,倒是没接上衡苏的话。   衡苏有心想问多一些,打探她家人底细,只是话酝酿了不少,缠在嘴里却是倒不出去,最终只是对楚岚笑了笑:“看你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吃些东西下肚,再好好休息会儿。我先走了。”   楚岚精神也不太好,顺着话点点头:“你们住我这,哪里有不便的地方,直接和我说,难得有机会做主人招待你这样的贵宾。”   “自然不会和你客气的。”衡苏淡笑颔首。乌宝又说了几句嘱咐她身体快点好,他们可以一起玩一起潇洒后,就扶起身材单薄的衡苏出去。   他们走后,寺人青看着夫人感慨:“夫人无故晕了两日,着实吓死老奴了。本来考虑着要不要给大公子去信,好在夫人醒了。”   楚岚想起颜元真,还有他狂妄不羁的俊脸,心里莫名钝痛。她捂住心口,寺人青忽的看她脸色变了,吓道:“夫人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楚岚心神恍惚,慢慢摇头,“我就是觉得累,其他倒是没什么。”   寺人青抿唇,给阿葵使了眼色,阿葵立刻出去,还关紧门。待屋内没人后,寺人青忽的跪在地上,给楚岚磕头:“有人暗害夫人,求夫人责罚。”   楚岚回过神,莫名其妙道:“谁要暗害我?”   寺人青忙道:“夫人这两日莫名昏睡不醒,大王派了不少巫医过来诊治夫人,都没查出所以然来。后来还是大巫身边的巫医给夫人扶了脉,又盘查夫人最近的饮食,其他倒是没什么不寻常的,就是大公子给老奴的备孕方子特别了些。   但巫医并没发现什么问题,知道夫人近日容易疲乏,最后反复思量,怀疑夫人被人下了宫寒的药物,就不知是水银、还是藏红花、麝香。估摸分量小,只是想夫人不能怀孕,对夫人身体没什么大碍。   只是老奴这边按大公子的吩咐,伺候夫人吃了备孕方子,性热的药材温养。这一会儿补热,一会儿清寒,冷热相撞,阴阳不调,夫人虽底子好,察觉不出什么,到底长久之下,还是会损害身体。巫医虽然没查出哪儿出问题,但私底下,还是悄悄提醒老奴,多注意夫人的饮食。”   楚岚初时听到颜元真暗地里搞小动作,提早给她备孕,心中羞恼,恨不得他立即出现,踩他一脚。后面听到“水银、藏红花”就一懵,小脸泛白。   有人给她下药,要她不孕?   这世上谁最不想她生下颜元真的孩子,她瞬间想到孟易川身上。   寺人青此时抬头,瞄夫人的神色。他没想到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种事,若是大公子问起,他必会受罪的,与其等大公子来罚他,还不如让夫人先罚了一遍,等大公子回来,也好有个交待,留下命来。   寺人青哆嗦地磕头:“老奴无能,求夫人责罚。”   楚岚看着寺人青,寺人青是颜元真的人,得他看重,是他心腹,还帮颜元真给她调养身体备孕,倒是没必要害她无子。她忙让他起来,寺人青却硬要夫人罚他仗责,楚岚想了想,道:“青到我身边也有两个月了吧。”   寺人青点头:“从大公子指派起,已有六十五日了。”   楚岚正色道:“这些天你有什么能力,我看得一清二楚。说来,大公子派你这得力干将到我身边,着实屈才了。”   寺人青吓得脸色发白,“莫非夫人要赶老奴走?”   楚岚知道颜元真管束下人严格,看寺人青如此害怕,必是怕颜元真的。她安抚道:“并非如此,我还有事想拜托你帮我办呢,我身边哪里能少了你。”   寺人青闻言松了一口气。   楚岚又问:“这次你疏漏了,不如将功补过,将给我下药的人抓出来可好。”   寺人青面有难色,若是查出来了,他还能给大公子和夫人一个交待,但是没有,他自是失职,才会代为受过,被大公子追究问责。   他苦笑:“恕老奴无能,求夫人责罚。”   楚岚仔细问寺人青她膳食归谁负责。   寺人青早就查了清楚,这次再掰开来细说后,苦笑:“大公子以前在膳食上吃过亏,也是小心谨慎的很。膳房的人做出来的菜,膳房的人自己先吃一遭,再由老奴或阿晴这等夫人心腹亲自去取,才会到夫人这边。老奴查过了,所有人从出身、行踪、证词互相对比都没问题,要不是夫人吃了备孕方子的药,与宫寒物相抵触,有了细微不寻常,也不会这么早就被我们发现。”说到最后,寺人青还想着,若是贼人下的不是避孕物,而是毒……寺人青打了一个寒颤。   楚岚听到“阿晴”眼皮就跳。那两日做的梦,她自认为是梦,但是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她不想怀疑阿晴,但是此刻却忍不住想起孟易川说过的话。他说阿晴扒着她,就是为了赐姓翻身……   梦里的阿晴叫孟晴……随孟易川的姓氏了……   她沉默着坐着,想着与阿晴的过往。阿晴是她救命恩人羊老之女,她当初找阿晴和羊老,不过是还了当初羊老的救命之恩,许与万金救命之资。后来,因为济城瘟疫,她让孟易川去找羊老和阿晴,结果没找到,还是出济城,补办社籍时,才寻到已经成为奴婢的阿晴。   阿晴没了爹娘叔伯,她就让阿晴去亲戚那暂住。可阿晴不肯,死活要在她身边。因着初来此地,就见到羊老和阿晴,对他们,她颇有些雏鸟的眷念,阿晴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孤苦无依,她觉得多养一个也无妨,便一直带阿晴在身边。   阿晴在她身边,虽然寺人青几次说阿晴资质不行,阿晴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她也没多说什么。几次她出事,阿晴比寺人青、阿葵他们还紧张她。就说上次她在宫里失踪,被颜元真从地牢救回来那次。阿晴确实哭得伤心欲绝,哪像一个背主之人呐……   而且,阿晴就算要背主,也不会投到孟易川门下吧。阿晴她爹娘叔伯,她一村的人都是因为孟易川而被洪水淹死,被瘟疫致死的!论起来,他们可是仇人啊!   恰好此时,阿晴正从膳房端着燕窝粥回来,看到屋内气氛古怪,寺人青与夫人脸色凝重,她小心翼翼走到夫人身边,“夫人,你这两日都被喂了米糊糊和果浆,腹中饥的慌,油腥沾不得,吃些燕窝粥吧。”   寺人青见她来了,下药之事还得暗查,不好多言,就垂首站在一侧,殷勤起来:“老奴伺候夫人用膳。”   楚岚回过神,看了阿晴一眼,朝寺人青点头。寺人青知道夫人身体还有些虚,就在床几上支了张矮几,伺候她用膳。   楚岚看着阿晴端来香气四溢的燕窝粥,虽腹中空空,却是满心抗拒,连口都张不开了。   阿晴怪道:“夫人,可是不喜燕窝粥?夫人想吃什么,奴这就赶着让膳房去做。”   “没胃口,撤了吧。”楚岚蹙着眉,将碗推给寺人青,她是没法说自己因为做梦梦到她背主,所以心里有了疙瘩,对她膈应。   阿晴还要再劝,楚岚摸了下乖巧的白舜的脑袋,将他抱给阿晴:“你先带白舜出去玩,我和青有事要谈。”   阿晴没法,只得应了,临走前还给寺人青使眼色,让他多劝着点。   待阿晴出门后,寺人青以为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下药了,就什么都不敢吃了,忙劝道:“自发现膳食有问题后,膳房的人已经换了一遭,老奴也让阿晴小心点,许是没问题了。夫人还是吃点吧。”   就是因为阿晴啊。楚岚抿唇:“……你先盯着阿晴吧。”   寺人青讶异:“夫人怀疑阿晴?”   牖窗外的青白光下,她低着头,神色不明:“你就没怀疑过?”她身边的人,除了阿晴是她带来的以外,其余人都是颜元真的人。按理,寺人青第一个就要怀疑她吧。   寺人青却替阿晴辩解起来:“夫人想必不知道吧,阿晴到底是外头的人,大公子一直不放心阿晴,命人一直盯着阿晴,人现在也没撤回来,阿晴并没有任何异状。一个月也就去两次贸家商行查账,然后就安稳地待在府里,与人接触也没任何不寻常之处。”   楚岚登时迷茫起来,对自己的疑心也动摇了。她难道要对寺人青说,因为一个梦,所以她怀疑上阿晴了么。   她沉默良久,让寺人青替她跑腿,去膳房要了粥回来。她看了寺人青一眼,寺人青就先试吃了,她才动手喝粥。她被人下不孕药,不得不令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吃饱了后,左思右想,最后保险起见,还是打算调开阿晴。   她身边并不差人伺候,少阿晴一个无所谓。而阿晴本来就和贸家许了亲,在她身边也待不了几年,迟早也从她身边离开的。若她真无辜,开一个铺子,就当提前练手,以后进贸家做商贾妇也有经验操持产业。再一个,已经起了怀疑,她真的对阿晴有点膈应,对着她吃不下饭。她只求一个安心,没必要忍受这种猜疑带来的不安全感。   想明白后,她叫了阿晴进来:“我想在燕都开一个铺子,你帮我管账招人,进货出仓,以后你可有的忙了。”   阿晴讶异了下,“夫人要开什么铺子?”   楚岚眨眨眼,随便想了一个,“楮纸衣吧,上次不是让你做楮纸衣么,你就开个衣铺好了。”随后也不容她拒绝,开始吩咐:“你先选个铺面吧,店面要宽敞亮堂,客流也要大,风水也要好,店铺周围要是有布庄、成衣铺的上佳,最好还要查一查周围东家的人品……”她讲了一堆要求,最后还若无其事地笑道:“至少挑三四个铺面供我挑选,要辛苦你了。”   阿晴心里盘算起来,光要满足夫人杂七杂八的条件就得费一番功夫,还要找三四个铺面,还要查周围东家的人品,这一一算下来,至少也得花一个月的时日。   阿晴皱眉,“夫人,有些不妥。”   楚岚挑眉,“如何不妥了?”   “等寻到夫人满意的铺面,怎么也会出正月,二月就迎春了,楮纸衣是防寒的,那时再开,过不了一个月就过季,那时生意可不就冷淡了么。还不如等秋天来了,再谋算此事。”   楚岚却摇头,“楮纸衣就是噱头,还可以卖别的衣服嘛,嗯,还可以卖楮纸……”她眼睛一亮,这会儿人写字都只用竹简、锦帛,楮纸也可以用来写字的么~~   楚岚干脆又加了一个条件:“店铺周围除了要有布庄、成衣铺,要是能有卖笔墨的店面那更好了。去吧,我教了你算账、认字,这时候你也该历练历练了,再是以后嫁进贸家商行,当个管家小娘子,如今磨炼几年也是好的。”   阿晴被提了亲事,脸微微薄红,无言反驳,只得听令去了。在院门口还撞见了回来的寺人青,阿晴规矩道:“干爹,夫人让我去外面挑铺面,只是我在燕都人生地不熟,还请干爹帮忙讨个主意,我该从哪里找起。”   寺人青还没从夫人那听过,闻言一惊后,想起夫人还疑心阿晴呢,明白夫人这是调走她,脸色又平静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比以往还亲近几分,笑着打趣道:“与其找我,还不如找贸家小粮,他家做惯了生意,挑铺面得心应手。我看夫人存心让你多找他拿主意,早点培养感情。我这个半老头子可不敢违背夫人的美意,偷偷帮你了。”   寺人青轻轻松松婉拒了阿晴,还帮夫人突然要阿晴开铺子还找了个“撮合眷属”的理由,阿晴就是有心求寺人青帮忙,都羞的不好开口,跺了跺脚,出门还真往贸家商行去了。   寺人青看着偷偷尾随阿晴的黑影,脸色凝重起来。站了会儿,才回了夫人的屋。一进去,就见夫人坐在窗边,随手逗着鹦鹉,安静地仿佛在想什么事。   鹦鹉一见到寺人青,就嘎嘎叫:“坏坏,炖了你,炖了你。”   寺人青瞪了鹦鹉一眼,还不知以后谁炖了谁呢。   待夫人看过来,寺人青上前行礼,小声道:“我刚才遇见晴丫头,夫人要她挑铺面了。”   楚岚缓缓点点头,却没继续说阿晴的事,而是恍惚道:“我那两日做梦,梦到你们大公子了。他浑身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右手臂也没了,人残了……”   寺人青憋住笑:“夫人这是想大公子了,要不给大公子写信吧。”   楚岚恍若未闻,“你说大公子这次在北城抗戎会不会出事,我心里不安呐。”她想说那是梦,但是画面太刺激了,令她怎么都忘不了,放不下。不看到他这个人安稳,真是寝食难安了。   寺人青抿唇,想再安慰夫人几句,却是想起一事来,“夫人,你可知赏花宴那日,华安夫人那边出了事。”   楚岚看过去,寺人青轻轻道:“华安夫人掉下冰湖,险些溺死,被人救上来以后,直嚷嚷夫人的名讳,然后高热昏睡。现在也没醒,不过华安夫人在晕厥前,拉着子氏说了几句话,子氏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的,摔在地上,小产了,也晕了过去。   等子氏醒了以后,子氏母亲相国夫人来看望,子氏与她说悄悄话,相国夫人出府的时候脸色不好,她回了相国府以后,相国子之就立马进了宫,找到大王。   我们的人听到了几句,是‘公子元真会死’‘楚氏撺掇的’……”   寺人青犹豫了下,说道:“好像是说夫人不想成亲,密谋害大公子,大王不相信,训斥了相国,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当然,老奴也不相信夫人会害大公子。”毕竟嘛,这些天夫人做什么,寺人青盯的清清楚楚,哪能害大公子了。   寺人青还分析道:“华安夫人落湖遭罪,高热得不省人事。宋子衿的妻子子氏又小产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们出事,老奴怀疑是孟髡叫人干的。宋子衿让冰人媒婆找寡妇羞辱孟髡,孟髡肯定气不过收拾她们。”   楚岚听得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她自己没做过的事,她当然不认。她不明白华安夫人为何会差点溺死,昏迷前还喊她的名字。但是“她不想成亲,密谋害大公子”的谣言,一定是孟易川的手笔。   孟易川三番四次和她说过,大公子会死的。这次不过是捎带上了她……   楚岚脸色陡的一变,很快想明白孟易川是何用意了!   这谣言现在看似没什么,但是万一大公子真死了,别人再听这谣言的时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怎么也会怀疑她三分吧。   她都能想象那些人私底下议论的话。不外乎是,她被大公子抢走虐待,勉强从了大公子,内心恨不得他去死,所以害死大公子。   想大公子死的人,不会对她如何,说不定还很高兴。比如颜崇王。   但是不想大公子死的人,比如王后楚黛,比如朝歌公主,万一听信谣言,岂不是恨死她!   想想王后的手段,当初只是不得王后喜欢,她差点就死在地牢了。这要是有杀子之仇,她还不得被王后剁了!   最可恶的是,她想站出来,破解谣言都不行。哪个害人的黑手会承认自己做了坏事,都不是百般推诿,死不承认么。而她反驳不得,承认是她要杀大公子,那就更不行了。   若是大公子死了,谣言盛行,她就是想留在燕都,王后必会看不顺眼。她在这安身立命,有两张王牌。一是托颜元真的庇佑,一是孟易川的族人身份,可以给颜崇王他们带来强大希望的人。   颜元真死了,她就少了一张王牌。而就算她勉强能帮颜崇王治国,但也比不上孟易川穿梭古代和现代,利用近乎无限的知识打击她。   到时候,又成了以前的局面,孟易川联合几国对抗颜崇王,只不过以前孤立的是颜元真,以后孤立的就是她。孟易川只要向颜崇王开口,将她送给他,就不开战,和平共处,相信极识时务的颜崇王,必会把她洗得干干净净,拱手让人的!   “好你个孟易川!又在坑我!”楚岚咬唇,她不想理他这个疯子,他倒好,还反过来咬她了!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乱,不把他打翻在地,真是没一天好日子了!   她仿佛回到梦中,孟易川要溺死她和颜元真女儿时,恨意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Cecilia”,灌溉营养液+6~~~ 第89章 同命鸳鸯   楚岚恨不得立刻把孟易川抓来,卸去他所有臂膀,让他什么都做不了,才能安心。她就不明白了,孟易川就不能安分点嘛。他们之间是有不开心的过往,但是哪对恋人分手后不都这样。   合则过,不合则散,各自过各自的就好。她只要能回家,真的不太关心孟易川到底以后会富贵,还是会落魄,说到底,他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但可恨的是,孟易川又胡乱搅她的乱子,真是以为她没脾气么。她后悔自己当初咋就招惹上他了。   寺人青看夫人恨上孟髡,怕她气大伤身,忙安抚道:“夫人莫恼。冤有头债有主,孟髡对华安夫人和子氏下手,华安夫人和子氏自会对付他。而且大公子来信交待过老奴,必要孟髡过得难受。到时候孟髡落入我手,夫人想怎么教训他出气就怎么教训他。眼下安心养好身子,其他事就别搭理了。”   楚岚深呼吸口气,“你们大公子下一步要怎么对付孟髡?”   “这……”寺人青苦恼地眼角皱纹越挤越多,面露为难。   她无奈道:“又是你们大公子不让说的?”   “嗯,”寺人青讪讪:“大公子言明过,不让老奴告诉夫人,夫人就别为难老奴了。要是老奴漏给夫人听,一旦出了纰漏,就缝了老奴的嘴。”   楚岚恼了,颜元真怕自己酒醉后,泄露给孟易川听,就连自己也瞒住了。她微微心塞,抱怨道:“大公子说的解酒醉的方子呢?早点拿给我不就好了。”   寺人青讪笑,见夫人板着脸,生大公子的气,他捂着嘴,小声道:“大公子也只是想夫人不要操心罢了。”   楚岚嗤笑,“他不过是觉得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我是女人,不该管这些事吧。”她第一次听孟易川说颜元真会死的时候,就写信给他,让他好生注意点,提防孟易川使坏招。结果颜元真却不屑,说她这个女人就是爱操心,不让她管。   现在想起来,还是恼的很,她冷哼数声。寺人青瞧夫人记恨大公子,脑袋一缩,什么也不敢说了。   “罢了,我不打听了。”楚岚无奈地叹了叹气,心想,管颜元真如何报复孟易川,他做他的,她报复她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她琢磨着要怎么打击孟易川,打击的他毫无还手之力时,宫里诸人也得到她从昏迷中清醒的消息。   宫中还在主持祭祀,初一祭祖庙先王,初二祭拜颛顼大帝与后土女娲娘娘,今日初三祭祀水神共工、火神祝融、风伯飞廉、雨神毕星,还有管寿命的大司命,和管子嗣运的少司命。   各殿之人忙得人仰马翻,颜崇王就是有心想礼贤下士,出宫看楚氏也不行,干脆大手一挥给赏。太宦高泰便领了珍贵稀罕的人参和熊掌、樟子肉,送进了楚府。   太宦高泰恭恭敬敬,一字不漏地转述颜崇王长篇大论的口谕后,做了总结,也就是要楚岚好好休息,只字不提有关“她正密谋暗杀大公子”的谣言。   楚岚暗暗松了口气时,王后楚黛派了一个宫女秋雨过来。王后意思意思地赏了犀角、虎骨后,还赐了一套珠翠头面。   漆色托盘上整副头面玲珑簇罗,有掐发髻梁子的玳瑁梳篦冠子,生色销金花样的花钿,粉珍珠织成的两股簪花缠枝钗,几根光滑的骨笄,还有绦线绕出的额饰眉心玉坠,小巧莹润的错金丝玉耳铛……还真是贵重,又金贵,又重……   秋雨举着款步上前,一张圆脸福气顺眼,她规矩地打量楚氏几眼,在楚氏看过来时,笑吟吟道:“虽巫医说夫人已无大碍,但王后还是颇为挂念担忧,觉得夫人是因为不能回家过年,想念双亲,才心有郁结,累得身体赢弱。夫人昏迷这些日子,王后日日都想着,她也是夫人未来母后,算是夫人半个母亲,夫人以后若是想念家人,合该多进宫与王后说说话,就是诉诉苦也是好的,夫人千万别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出来,憋坏了自己。而这头面,是王后以前还在楚国时,楚王后所赐的福嫁之物,许了平安之意。王后想夫人平平安安,您又是王后未来儿媳,所以这副头面也合该送到夫人手上。”   秋雨说罢,却见楚氏仿如见鬼一般盯着她,秋雨觉得莫名奇妙,仿佛被蛇盯上了般,浑身不自在,疑惑看着楚氏。   寺人青也发现夫人的异常,连忙端了一盏温水到夫人手上,替她遮掩过去:“王后果然体恤夫人,夫人真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岚回过神,压下心中的震惊,细声细气道:“多谢王后美意,等我身子大好以后,就进宫给王后谢恩。”边说,边恍惚地盯着秋雨的脸。   这人她见过,就在梦里,就在颜元真和她身边。她从不知道秋雨这个人,更别提见过她了。却没想到,她做梦竟然梦见过她,长相一分不差。这是怎么回事?   秋雨送完赏赐也没走,而是将漆色托盘安放在妆台上,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眯眼笑:“出宫前,王后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给夫人上这副头面,瞧瞧衬不衬夫人的颜色。奴婢和王后说,夫人病的起不了身,何必如此着急呢。但王后说她年幼在楚国时,一生病,就让人给她梳发揉头,上上妆,看着自己美了,没了娇弱恹色,这心气就顺,有什么郁气都散了。王后恐夫人心有郁结还不散,对身体不好,就让奴婢给夫人好好打扮,揉揉头,去去病气。”说着,就到了床几边,要扶她下来。   不过是被人当娃娃一般,梳头打扮,头面比以往隆重些。楚岚没有推辞,顺着秋雨和寺人青的搀扶,到了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看着铜镜里,自己身后的秋雨,默不作声。   她由着秋雨拾掇,以前是寺人青替她梳头装扮的,什么过程她还是清楚的,而秋雨比寺人青还磨叽,或者说,她动作非常慢,梳头按揉的时候又仔细,似乎恨不得将她头发一根一根摸过去。   她忽的明白过来,王后突然送头面过来的缘故了,不过是找理由,让她的人检查自己是不是髡人罢了。   这又是自己闺房,不是外头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拆发失礼,她若是抗拒秋雨的服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了。   看来,赏花宴被人质疑她是髡人的事,还是传到了王后的耳里。王后是颜元真母亲,不管他们关系如何僵硬,到底还是关心他的。这不,一怀疑她可能是髡人,会影响颜元真的声誉,就过来检查了。   而这检查的手段,温润细无声,送贵重头面替你上妆,又不是明目张胆地张口怀疑,既达到检验的目的,又不惹的撕破脸,闹红脸,让她有机会犯拧。   楚岚好笑,闭上眼,由着秋雨磨蹭。说来秋雨按揉头皮的手法不错,减缓了她心里的些许紧张。   秋雨不着痕迹地检查,边说:“朝歌公主听说夫人醒转,也是高兴,本要出宫来见夫人,可是临阵被大王叫去跳祭祀舞领舞了,倒是来不了。奴婢出宫前,朝歌公主还让奴婢转达,等她忙完,再出宫探望夫人。”   楚岚有些讶异:“之前不是说好了是曲鸾公主领舞的吗?”说完,自己就领悟过来了。曲鸾这个熊孩子烹杀了大巫的白鹿,颜崇王就是再疼爱曲鸾,也得给大巫一个交待,曲鸾惹怒了颜崇王的贵宾,自是受到处罚,就连祭祀舞也跳不成了。   果然,就听得秋雨抿唇笑:“曲鸾公主眼下被禁足呢,这领舞自然也不成。正好朝歌公主也会,自是替了上去。朝歌公主的舞艺往常没多少人观赏,不出名,好在朝歌公主爱舞,就是别人不赏识她,她也乐在其中,没有懈怠过。此时临时起意点她,竟是比曲鸾公主还跳的好呢,宗庙的老人都夸了她。”   楚岚为朝歌公主高兴,笑:“那我真是没眼福了,错过了。”   “这有什么,来年夫人嫁进门,下一年祭祀的时候就可以坐在一旁观,朝歌公主的飞龙舞。”   此时,外头又有女婢来报,“夫人,荆大夫府、元尉府叶府知晓夫人大安,带着赔礼上门求见。”   楚岚想起赏花宴上的事,虽说平安过去了,颜崇王还为她做主,一连申斥了荆芸的爹荆大夫、叶祯的爷爷元尉叶老,但公子元真以身作则,睚眦必报,她耳濡目染之下,虽不大会报复回去,但也不想虚与委蛇,大度容她们,自是她们亲自来赔罪,也是没法把恨消减的。干脆装作没听见,看了一眼寺人青。   寺人青也讨厌荆芸和叶祯这两个小姑娘惹是生非,连带给他们两府没脸,哼道:“夫人可没精神见她们,还不让她们滚。”   女婢低声应了,忙出了院子。   秋雨轻柔地给楚氏梳发,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边说:“赏花宴上的事,王后也听说了,荆芸那丫头向来与子鹂交好,而子鹂作为相国子之的女儿,留着殷商遗民之血,自视甚高,向来看不起燕都的人,按她们往常的话来说,她们得听圣训,受圣人教诲时,我们燕都的人还是蛮人,茹毛饮血之辈,还未开化呢。说来,她们这些旧族遗孙,有甚了不起的,都是些假清高的人。如今在大王手里,还不是条乖乖听话的狗。”   楚岚恍若没听见。谁和谁不对付,她不在乎,只要不针对她就成。   秋雨批判完,又说起元尉府叶家来,“至于叶祯姑娘,脾气是大了点,但是她是叶家女儿,元尉府对大公子得用,王后的意思是心胸宽大点,不要和她计较。”   楚岚瞥了她一眼,“王后的意思是以后叶祯再找我麻烦,我也得忍了?”   秋雨干巴巴道:“王后倒没这么说,只不过叶祯这次被叶老教训了,该是懂事了。”   其实叶祯除了明面上呛她以外,倒是不像子鹂、子氏和荆芸那般背地里阴人。再是楚岚当场也给了叶祯没脸,也算教训了她一次。   至于王后让她委曲求全,她左耳进右耳出,轻笑道:“她若是懂事了,我自然不和她计较。”   秋雨将王后的话都带到了,心里一松,而且给楚氏按揉的差不多了,没发现一点作伪的痕迹,心中大定,便收手,开始上头面。   插粉珍珠簪花缠枝钗时,还特意在楚氏面前晃了一下钗。   秋雨轻声道:“这簪花缠枝钗也有些来历,此乃双股簪,曾经楚国先祖楚先王经常在外出征,先王后担心他的安危,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抑郁的落了胎,身体就坏了,缠绵病榻多日,人人道她快薨的时候,楚先王赶到,亲手送了这一支钗,两股分给先王后一股,道他们夫妻乃是同命鸳鸯,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先王后薨了,他也不活了。先王后感念楚先王的情意,硬是撑了过来,后来两人活的长命百岁,恩爱非常。   王后送这支钗过来,也是希望夫人如先王后,不要太过担忧大公子,别大公子还没事,夫人先倒了。王后可是希望夫人与大公子一道长寿,多福多子呢。”   楚岚直觉王后做事有几层用意,是得仔细琢磨斟酌的。秋雨说了这么多,什么“夫妻同命”、“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和大公子一道长寿”,左右不过是说她和大公子的命绑在了一起。   再联系华安夫人府上传进宫里的谣言,说她会密谋害死大公子的话,王后楚黛明显半信半疑,送了双股钗过来,敲打她,威胁她。若是大公子没命了,她也不用活了……   楚岚哭笑不得,王后暗地里威胁她了,她心领神会了,还得谢王后的赏赐。   是该说王后爱子呢,还是该说王后这次对她的手段轻风细雨,没对她又关又冻的,该感恩戴德呢。   秋雨给楚氏插上钗以后,端着铜镜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不错,王后的人果然伶俐手巧。”楚岚略略讽刺道。   也不知秋雨听没听出来,她含笑道:“奴婢手巧,那也是王后调.教的好。”因着替王后办完事后,又说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宫复命去了。   寺人青又不蠢,自是明白王后的试探,他干笑道:“王后不过是关心大公子罢了,夫人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我没挂心,你放心。”   楚岚没把王后的威胁放在心上,她凭白得了一副头面,铜镜里的自己娇容云鬓,丰姿绰约。虽没上妆,但还是艳光四射,顾盼生辉,不过有头面重重压着,比平日多了三分雍容三分端庄。   这一打扮的美滋滋的,她臭美了一会,才让寺人青取下来。   寺人青收捡好头面,放进妆奁盒里。楚岚身体还有些虚,坐着空想了会儿,晕沉沉地睡了午觉。再醒来时,外头阴沉沉的,她恍惚坐起身,这次再没做梦了。   若是没见到秋雨这个梦里出现的陌生人,她可能还不大会看重那场噩梦。但是秋雨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她没法忘记,反而爱回想细节,不停拆开梦来琢磨。越琢磨,心里越是打鼓。   阿晴被夫人打发走,寺人青又挑了两个手脚伶俐的上来,给楚岚看一眼。   楚岚无所谓,叫住寺人青,命其他人下去后,对寺人青幽幽问道:“你有没有在梦里梦见过不认识的人,然后在现实中遇见,明明没见过,但是梦里的人和眼前的人却长得一模一样的情况。”   寺人青觉得她的话诡异,打了一个寒颤:“没有没有,都没见过的人,梦里哪能看得一模一样的啊。除非……”说着,寺人青犹疑地看着楚岚。   “除非什么?”楚岚忙问。   “若是在梦中见到从未见过的人,许是奇梦。”   《诗经·小雅·正月》里提过“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征召一个年长老臣,请他占梦来问讯,必定灵验。这说明,占梦在周天子时期最盛,也最为正式,甚至还有专门圆梦的官职。周王室每年都要举行聘王梦大典,所有做过奇梦的人在这里大谈特谈,在十分庄严肃穆的气氛里献吉梦和赠噩梦,以祈吉禳凶。其中就有奇梦成真,因梦避祸的例子,如出身韩国却在晋国做卿大夫的韩厥,梦见父亲叫他作战时不要站在战车的左右,因此躲过了齐军的射杀。   “这些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奇梦向来只有自己知晓,没了周天子和聘王梦大典,没人再主动说出去,自是不为人所知。近百年有没有人因梦避祸,老奴不知。”寺人青郑重其事道:“不过若是老奴从没见过那个人,却在梦里见过他,必是神明想提点老奴什么。”   寺人青忽的想起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着夫人,“夫人说这两日做了梦,难道就梦见了没见过的人吗?”   楚岚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想多个人拿拿主意。她点头道:“我梦见了早上来的秋雨了,可是我以前根本就没见过她,她和梦里的人长得一摸一样,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寺人青脸色一变:“夫人不是还梦见大公子出事了吗?!”   “是啊,”楚岚语气飘忽道:“原本觉得是梦,可看见秋雨了,我又怕梦里的事成真了。”   寺人青立马详详细细问起梦来,楚岚掩去自己给颜元真生了女婴,其余七七八八说了个全。   寺人青之前听到夫人梦见大公子残缺了,还以为夫人是想念大公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大放在心上,还打趣过夫人。现下再听,却是不得不往奇梦上去想。   万一这是神明的预兆梦,大公子真会出事了呢?   待夫人提到轰轰响的炸雷,他脑中仿佛被炸过了般,声音颤颤抖抖的,“这不就是火.药吗,大公子临走前还吩咐老奴,派人去寻方士来,按照《天工开物》佳兵篇的法子做出黑.火.药来。我们这北方硝石是够的,硫磺却是不足,还要向南楚蜀地去寻,只是道路结冰,道路难走,一时找不齐全,再是有能力的方士一时难寻访,就暂时搁置了。原本想着真造出来,在战场上必是所向披靡的。哪怕赵国联合晋、卫、楚,也奈何不了我们。但若是火.药被孟髡得去……”   寺人青越说越心慌,声音忽的陡然拔高:“老奴想起来了,两年前,孟髡发迹,被赵国太子丹看重,得了海晏侯之位,献上川米后,又招过东莱郡,方仙道的人上门,我们本以为孟髡找方仙道的人是求仙问长生药,但是方仙道的人就有不少方士懂炼丹炼金。那时候大公子还没抢孟髡的书呢,孟髡当时肯定看过《天工开物》,必是知道如何做火.药。这都两年了,怎么也该做出来了。怪不得孟髡都成髡人了,还那么高调,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落魄,原来他早就留了后招!”   楚岚心越来越沉。孟易川既然要打仗,一般都会想到火.药的。在青铜器冷兵器面前,火.药简直就是牛逼的存在。孟易川不可能会忘记火.药的威力。只是他一直没拿出来,不过是因为没必要拿出来罢了。单单一个川米之功,就得了海晏侯之位,用宝书相赠,就得五国大王尊崇,已经身居高位了,没必要拿火.药出来锦上添花,还不如做底牌留在以后用。   她想着梦中颜元真的残缺毁容,颜元真不是被火烧的,就是被炸伤的……   孟易川不停咄咄相逼,认定颜元真这次出征抗戎,必死无疑。颜元真和他的人自认为保护的很好,不会被下毒,不会轻易被刺杀而亡,觉得她多虑了。但是有火.药.炸.弹就不同了!   这可不是玩阴的,明火执仗,直接硬碰硬。在实力悬殊面前,颜元真武力再强也无济于事!   寺人青也想到了这茬,他也几次听夫人提起孟髡要干掉大公子,他相信大公子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相信嵇剑会守着大公子,当初浑然不当回事,只把眼睛瞄准孟易川,要引君入瓮,给他挖坑。如今却是冷汗连连,身体抖的更厉害了,“孟髡会不会把火.药给了山戎,让山戎对付大公子吧?!”   寺人青越想越有可能。山戎年年来犯,却始终被他们打了出去。山戎恨的他们要死,若是有火.药,能弄死大公子,破城强驱直入,抢粮抢女人,山戎怎么会不心动。   楚岚的心剧烈跳动,颤抖蜷缩的手指勉强的指着案几,嘴唇哆嗦道:“拿锦帛来,还不去信提醒大公子一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歹让他警醒点,好做点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来姨妈,熬夜不了,又在调作息,更新时间有点乱,明日就好了,因为——有存稿了~~   定时五点吧,么么哒。 第90章 帮手   楚岚和寺人青都知晓颜元真那高傲不服输的性子,生怕他收到信,拗脾气上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要和黑.火.药硬碰硬,试试自己的本事。他不怕死,她们怕。楚岚和寺人青商议后,再斟酌了会儿,才动笔。   楚岚和寺人青两个人各写各的,楚岚写自己做了一个梦,掩去给他生子的事外,写了个大概,因为秋雨在梦里和现实都出现了,她怕梦会成真,让他备战时,考虑到山戎有火.药的可能,不要因为以前打了胜仗就轻敌,送了命。   寺人青则写,夫人说的都是真的,还加上孟髡这些天不寻常的高调,又散播谣言害夫人,若是大公子死了,夫人就会孤立无援,投奔孟髡的怀抱。夫人不想让孟髡得逞,最近暗地里偷偷打听燕都未成亲的俊俏少年郎,准备等大公子翘辫子了,夫人就找一个最粗的大腿抱。想必大王也是乐见其成的。   写到末尾,寺人青才言辞恳切,希望大公子不要意气用事,小心谨慎为上。他会盯着夫人,不让夫人有机会爬墙。但是大公子要是死了,那对不起了,他拦不住。   寺人青谨慎起见,又给大公子身边的嵇剑去信,要他保护好大公子之外,也要提防大公子对他们的话不上心,必要说服大公子警惕些才是。   燕都冬日飘雪纷飞,飞鸽放出去都会冻死,更逼不得它们违背习性,往更北的地方飞。楚岚和寺人青就算再心急,恨不得下一刻大公子就收到信,也不能飞鸽传书,只能多写几份,安排人快马加鞭往北城赶。   白皑皑的雪凝结在杈桠树枝上,澄碧的天泛着冷寂的雾,送信的快马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中。   寺人青心急如焚:“平时路途要花半个月,大公子已经走了大半,也不知这些人能不能在大公子到北城前赶过去。”   “能赶上的,你们大公子向来都能逢凶化吉,上次瓶口坡一役他被孟易川的兵围困,还不是照样逃出来了。”楚岚心头倒是卸下担子,她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和梦中一样,颜元真残了,但好歹留下一条命来。至于她给颜元真生孩子的预兆,她直接忽略了,想都别想。   正月初四家家户户迎灶神,贴门神,楚岚也随大流祭拜,还吃了新年新灶烧出来的第一锅茭黍、川米、豆饭等混合的杂粮饭,沾沾五谷丰登的喜气,表示今年一年能吃饱饭,不会饿肚子。   楚岚还记着府上有贵客,和寺人青、阿葵一起端了杂粮饭去了大巫的院子。   屋内银碳烧的满屋暖融融,大巫衡苏在一个小鼎前正襟危坐,手拿着刻刀在龟壳上雕盾片。   楚岚进去时,跟着她跑的白舜兴奋地扑到乌宝面前摇尾巴。   乌宝自打跟着大巫住进楚府后,没事就给白舜加伙食,明明他和寺人青拿的都是一样的骨头,偏偏乌宝就喜欢叼乌宝手里的。   乌宝笑嘻嘻地又塞了一根骨头给白舜咬,“你们怎么来了?”待看到楚岚身后的寺人青和阿葵手里的杂粮饭,他嘿嘿笑:“来得好,我正饿的慌。”   寺人青瞧乌宝不顺眼,他说的话又不吉利,不满道:“什么饿不饿的,你成心触霉头。”   “心里有鬼的才怕有鬼,我乌宝福星高照,到哪里都运气好,就是不会触霉头。”乌宝就和他扛上了,知道寺人青不高兴,死活要吃寺人青拿来的。   因为夫人在面前,寺人青不好拒绝,耸了耸鼻子,嫌弃地塞到乌宝手上。   楚岚亲自给衡苏端了一碗杂粮饭,放在离衡苏最近的案几上,好奇地看着衡苏将手中的龟壳扔进小鼎,黄红的烈火咔咔咔的烧着龟壳。   楚岚虽然是外行,但也有点见识了,“大巫是在占卜吗?”   衡苏看了案几上的杂粮饭一眼,一旁的侍从开始试吃,他朝楚岚淡笑:“是啊。”   “阿楚,你不知道吧,大巫这几天都在占卜你呢。”乌宝边说,边拿着筷箸,毫不客气地扒杂粮饭吃,吃一口,得意地看寺人青一眼,吃一口,看一眼。   寺人青看乌宝粗鲁的模样,暗地里朝他翻了翻白眼。乌宝被他打过一顿,成心气他,见他不爽,高兴的好似吃光了寺人青家里的饭,把寺人青吃穷了似的。   楚岚对他们暗地里刀光剑影,见怪不怪,心思全被衡苏烧的龟甲吸引了,稀奇道:“大巫在占卜我?”   楚岚以前读书的时候,占卜过星座,占卜过血型,玩过水晶球,占卜过塔罗牌,还被母亲拉去湾湾算过命,虽然不大信这些,但是占卜的过程和结果还是很有意思的。   她兴致勃勃问:“占卜出什么了?快说给我听听。我运气会如何,财运呢,健康,有没有贵人相助?”   全屋的人都知大巫所出之言会成真,乌宝和寺人青也不忙着互斗了,看向大巫,屋内除了烧炭发出的细微呲呲声,还有就是白舜呜咽声。   侍从试吃杂粮饭后,确定没问题,就跪在大巫面前侍奉他。衡苏抬手一挥,示意他退下,亲自接过杂粮饭,口上反问楚岚:“你想我给你占卜什么?”   楚岚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优雅且慢。还没见过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呢。她心里嘀咕了下,又去想让大巫替她占卜什么。她以前想衡苏帮忙坑孟易川时,提过她和孟易川的事,也提了她没孟易川,她回不去族里。   大过年的,又念起父母兄长,低落道:“你要不占卜,我今年能不能回族里吧。”   衡苏一怔,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算了,不占卜了。”楚岚对衡苏的能力也是半信半疑,见他不言不语,也不想为难他,转而笑着问:“杂粮饭好不好吃,我吃的时候觉得味道有些奇怪。”   “味道尚可。”衡苏不过是尝尝,沾点福气的意思,他放下碗,侍从立马接过去。   乌宝立马取了帕子给大巫,衡苏擦拭了下唇角,对楚岚缓缓道:“我在给你占卜姻缘。”   楚岚眨眨眼,还未说话,寺人青和乌宝都激动了。   乌宝八卦道:“阿楚的姻缘如何,难道真栽在公子元真身上了?”   寺人青是气愤的,怒视乌宝:“什么叫栽在我们大公子身上,我们大公子哪里不好啦,夫人与咱们大公子那是天作之合,鬼谷先生卜的!”   两人忿忿看着对方,对哼了一声,不约而同看向大巫。   楚岚也有些紧张,到底大巫名头太响,他说她的姻缘,就算有些不信,也免不了在意几分。   衡苏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和阿楚私下说,你们可听不得。不过今日倒是提亲的好时候。”   众人茫然,“什么提亲?”   衡苏温和地看着乌宝,“乌宝年纪也大了,该向姑娘提亲了。”   乌宝忽的脸红,挠挠头发羞涩道:“大巫,我还没说,你都知道了。”   楚岚听得茫然,不过看乌宝羞的不自然的模样,又恍然大悟,捂嘴笑:“原来是乌宝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乌宝捂脸笑:“有喜欢的姑娘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笑的!”转眼看寺人青露出看热闹的笑容,忍不住白了一眼:“某人就是有喜欢的姑娘也没用!”   寺人青脸黑了,作为大公子身边的走狗一枚,怎么也不能这么任人欺负,回头不套乌宝麻袋,都大公子丢脸了。寺人青心里暗暗盘算怎么教训乌宝一顿。   楚岚已经津津有味听乌宝说他喜欢的姑娘的事。他上次和朝歌公主在外头玩,碰上一个标致小姑娘与人斗嘴,觉得那小姑娘有意思,但是两人还是初相识,乌宝虽然对人家小姑娘有好感,但是还没到立即要求亲的地步。   衡苏笑而不语,看着寺人青。   寺人青听得脸色铁青:“你说那小姑娘叫什么?!”   “青葙啊,小名叫香香,确实挺香的~~”乌宝小声窃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沉默的阿葵迟疑道:“青葙,青的外甥女好像也叫这个名,不会这么巧吧……”   众人皆惊,独衡苏早就知道似的,朝黑着脸的寺人青,含笑道:“乌宝与青葙很般配,要不择个吉日,我替乌宝上门提亲?”   乌宝呆了。和他一直不对付的寺人青竟然是他心爱姑娘的舅舅!!   “大巫不用费事了。”寺人青额头突突跳,咬牙切齿道:“这亲事,门都没有,想也别想!”   乌宝最没节操了,立刻对寺人青改了态度,对着寺人青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低声下气道:“舅舅,之前是我不懂事,还望舅舅别放在心上,舅舅若是还气我,我任打任罚,绝不二话。”   寺人青大吼,恨不得现在就套麻袋过去,打他一顿。寺人青指头差点没戳到乌宝头上:“谁是你舅舅,我才不是你舅舅!”   乌宝舔着脸:“大巫都说亲事能成的,喊您舅舅这不是早晚的事么。以前是我错了,舅舅以前打我是疼我,舅舅要是还想疼我,就再打我吧!”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藤条,双手捧在寺人青面前,眼睛亮亮的,就差没和狗一样摇尾巴了。   白舜好似看到兄弟了,替乌宝摇了摇尾巴。   寺人青气得真拿藤条抽乌宝,楚岚看得发笑。   衡苏看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乌宝,你们出去,阿楚留下。”   楚岚想起衡苏要私下和她提姻缘,心里一动,给了寺人青一个眼神,寺人青就拉着阿葵出去,乌宝已经成了寺人青的小跟班,也带着侍从出去。   “大巫,你真的占卜出我的姻缘啦?”楚岚看衡苏用铜钳从小鼎夹出龟壳,笑着问道。   衡苏垂眼看着龟壳显示的卦象,慢慢道:“你觉得你的姻缘如何?”   楚岚想起颜元真那个大猪蹄子,心里有喜欢,也有不满,女儿家心事不好提,含糊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嘛。”   衡苏眉眼疏淡,“你在此姻缘艰难,容易心生怨忿,不该继续待在这。”   楚岚没想到衡苏这么直白地说她姻缘不好,脸色有些难看。   衡苏仔细看着她,没了以往的云淡风轻,异常认真道:“你以前不是要我帮你说服佘珺,抓住孟易川,让他送你回族里吗?我帮你。”   楚岚着实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大惊!   她实在没想到衡苏会突然帮她!   同时,心里疑惑不解,想问他为什么以前不帮,现在又愿意插手了。   “你不是不插手别人的事吗?”楚岚心里欢喜,但也奇怪。以前颜元真可是信誓旦旦说衡苏不会帮忙的,她也努力向衡苏求助了,衡苏都拒绝了。可现在衡苏突然改了主意,不得不让她奇怪。   衡苏长叹一口气,这次他在宫里做了巫梦,发现自己差点被王后楚黛毒死,立刻就躲出宫了。再是发现阿楚继续留在这,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留下更多的烂摊子。   她还是离开的好……   千万个理由,衡苏也只能回楚岚一句:“我自有我的原因。” 第91章 比试   楚岚得了衡苏的承诺,有了他帮忙,如虎添翼,不禁大喜过望,心花怒放。   不论衡苏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帮她,但是衡苏如斯君子,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要劝服佘珺,帮她抓住孟易川,必会去做的。   她忙迭不停地道谢,还给衡苏发了一张好人卡。   衡苏脸色不自然。他并非真的好心助她,不过是暗中有他自己的算盘,送她离开罢了。只是不能倒出来,平白被阿楚谢过,不由的心虚。   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违背祖训插手别人的事。忐忑紧张之余,却多出一股跃跃而试。   虽他身心自由,天下之大,任他来去,可看着别人一言一行,总是坐壁上观,犹如走马观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终究是过客。   也就是楚岚这个变数,活生生的。她身上那种未来不确定的感觉,犹如无知小儿在黑白水墨上涂抹朱色的胭脂,明明毁了一张画,却依旧耀眼又突兀。   就算画废了,但也令人舍不得撕去,愿意保存着,以后空闲时搜出来赏玩一下。为着祖训,他不敢贪图太多,仅仅怀念就可。   衡苏待楚岚走后,仔细琢磨龟壳上的爻数,再用竹签记下此次占卜的结果,大吉。他让侍从将匣盒取来。   这匣盒就是当初阿楚收椟还珠的那匣盒,里面原先空空如也,没有罕见珍贵的珍珠,此时里面装了大半的占卜出来的竹签。虽然有近乎一半的卦占错了,但这种错误,却令他得了趣味。   可惜,外界传他占卜之强悍,从未错过,弄得此种趣味不能为人所知,只能藏在匣盒里,不见天日。   衡苏让侍从收好匣盒,派剑客暗中联系佘珺后,看着窗外数棵梅树,阖目沉吟。   梅树的枝条凝成一串串白雪,散发着沁人肺腑的清香。阿晴从府外回来,顺手折了几支盛开的雪梅,快步正要进屋,却被守在门外新来的侍婢拦住。   “夫人正歇着,阿晴妹妹要是有急事,不如到隔间暖房候着。”新来的侍婢知道阿晴在夫人面前得脸,捧着笑脸说道。   阿晴知晓自己被夫人派去找铺子,身边没人伺候,寺人青又拨了人近身,一下子仿佛没了自己的位子。   虽说夫人是看重她,让她去外院办事,但总归离了夫人身边,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没露出来,对侍婢笑道:“那我去隔间候着了,夫人一醒,还麻烦姐姐支应我一声。”   “这是自然。”侍婢含笑应了。阿晴这才捧着梅花进了隔间暖房。   暖房也有小童伺候着烧炭,阿晴进去以后,将小童招来,塞给他一沓麦芽糖。小童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阿晴姐姐,祝你以后和贸粮哥哥早生贵子,万事如意,福禄永昌,阖家欢喜。”   小童也是新年听多了吉祥话,通通学了来,嘴角伶俐地说了一车轱辘讨采头的话,不挑不拣的,颇有些不伦不类。   阿晴抿唇笑,“同喜同喜,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府内可有什么新鲜事。”   小童手里还攥着阿晴给的麦芽糖,吃人家的嘴软,想也不想地就将最近府内发生的新鲜事说了个干净。   “大巫身边的乌宝瞧上了青大人的外甥女,大巫还打算替他帮着上门提亲呢,可惜青大人不允。”   “府外头在舞飞龙时,乌宝偷溜出去看,结果遇上歹人,被套了麻袋,打的鼻青脸肿,和猪头似的,现在都下不了床了,很是可怜。”   小童又说了些府内鸡毛蒜皮的小事,阿晴心里不耐,面上温柔地笑着,引导着问:“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吧。”   “看夫人气色,想必是好多了。夫人今日还遛狗,遛去大巫那。”   阿晴笑:“夫人真得大巫青眼,以前倒是没见大巫和哪个女子这么亲近过。我们夫人果然是有福之人。”   小童嘻嘻笑:“确实,夫人也是投桃报李的人呢,亲自下厨做了不少美食,端给大巫品尝,听膳房的人说,那菜品见都没见过,看着就好吃。”小童自己说着说着,就吞咽起..口水来,“还有,收到什么稀奇贵重的年礼,都要转送给大巫。听说还有冰雪做的冰雕呢,我跟在后面偷偷看了一眼,雕的凤凰真是活灵活现……”   阿晴慢慢听着,不久,就有侍婢过来道,夫人醒了。   阿晴一喜,刚要起身,侍婢却给她上了一盏热汤,“阿晴妹妹不要急,夫人起是起了,此时却去了宣正厅,见施府的贵客,您再等等。”   阿晴只得坐下,又打探施府来的是何人。   施府大房女君叶氏,带着庶女施韵和表侄女叶桢进了宣正厅。叶氏一见楚岚,便笑道:“听说楚姑娘在汇城见过我公公了,不知他如今身体还康不康健?”   楚岚笑,“我第一次见施公的时候,他正在开弓射人,老当益壮的很呐。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比不上他健壮。”   叶氏笑:“那就好,外子五年未见父亲,虽然常常来信,但就怕公公报喜不报忧,出什么事都瞒着他。听楚姑娘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本来,以我们施府和大公子的关系,合该楚姑娘一到燕都,我们就上门拜访的,只是家中事忙,丢了个庶孙,府里乱糟糟的,我脱不开身,便暂时耽搁了。”   楚岚一愣:“丢了个孩子?现在找回来没有。”   “找到了,是坠湖而亡的五王子颜从找回来的。”叶氏犹豫了下,小声道:“说来也和大公子有些关系。当时贼子抓走我的庶孙,卖给了大公子府里的连舍人……”   楚岚是知道连舟因为买卖了贵人之子,而获罪,连夜带家带口的逃离燕都,跑得没影没踪。倒是不知,连舟买卖的孩子就那么巧,是施府的子孙。   虽说知道连舟是被算计的,到底她也听得尴尬,连忙代颜元真道歉:“幸亏最后没什么事,不然,大公子可得悔死。”然后又看向乖乖坐着的施韵,想起一事来。   “说来,上次赏花宴上,要不是施韵眼尖,帮着指出荆芸来,我还不知道是她在背地里捣鬼。我本来想好好谢谢她一回,只是赏花宴后我病了,倒是一直抽不出空来,如今正好。”然后叫来婢女,从她妆奁里挑出一个青玉镯来,递到施韵面前,“我看这镯子小巧精致,戴在她手上应是好看的。”   施韵微微抬眼看向叶氏,待叶氏点头,才欢欢喜喜地收了,当场戴在手上,对楚岚羞涩的笑:“多谢楚姐姐,我很喜欢。赏花宴的事,纯粹是凑巧,就算不是我看见的,就算别人看见了,也必会说的。”   楚岚笑,那可不一定。当时站在荆芸身边的人,必是知道是荆芸开的口,但是并没人指认她。那时她们也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的。亏的施韵出身施府,是站自己这边的,这才张了口。   叶桢被无视了许久,看楚岚对施韵这个便宜表妹好,心里不屑,嘟囔道:“一个玉手镯就将人打发了,也真够小气的。”   叶氏看叶桢又针对楚氏,心里恼火,今日带她来,其实也有缓和两人关系的意思,看叶桢不上道,暗中拧了下表侄女的手臂,然后对楚氏赔笑:“我这侄女今天来,其实是来给楚姑娘赔罪的。”   然后就说起叶桢针对她的原因。   原来还是孟易川的缘故。   叶桢的兄长叶余,正和白府的白芷姑娘议亲,结果白芷姑娘在宫里对孟易川献殷勤,被叶家知道了。叶余着实没脸,叶桢作为胞妹,也是极为生气的,自是看孟易川不顺眼。   而楚岚和孟易川是族人,叶桢讨厌孟易川,就恨屋及乌,顺带讨厌上她,在赏花宴上找她麻烦了。   叶氏推着叶桢,让她道歉,叶桢心里依旧不服气,但在家里已经被耳提面命,要对楚氏恭敬,心里不耐,但也没违背叶氏的意思,顺着道:“是啊,我是来赔罪的。希望楚姐姐不要怪我当时太冲动。”   楚岚心里腹诽自己真是人在家中坐,恨从天上来,刚想说说场面话,说她不怪了,结果叶桢又挑衅地看着楚岚:“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也真心想和你比试的,看看楚姐姐有什么本事。楚姐姐当时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我的,不会食言的吧。”   楚岚:“……”   叶氏恨恨瞪了叶桢一眼,恨嫂子把她养的如此不分轻重,只是这只能回去再腹诽嫂子,眼下她转过脸,对楚氏抱歉道:“这孩子被家人从小夸到大,前些时日常常听家里人夸楚姑娘聪慧过人,不服气呢,所以才心心念念和楚姑娘比试一场。这比试嚒,就和平时在宅院里嬉耍,楚姑娘要是不介意,闲暇时与叶桢玩乐也好。”   叶氏几句话,直接将女人间的比试,化大为小,成了嬉耍玩乐了。   楚岚看着叶桢满脸不愿,倒是笑了。叶氏给她搭梯子,楚岚却没踩,道:“我既然答应叶桢要比试,那就比吧。”   叶桢眼睛猛的亮了起来,却听楚岚道:“只是比什么,我说了算。”   叶桢挑眉,好胜心一起,忙问,“你要比什么?”   楚岚笑:“你讨厌孟髡,我也讨厌,这样吧,我们就拿他做比,我们谁让他倒霉了,谁就赢了,如何。” 第92章 第二个落井下石的人   众人皆惊,惊疑不定地看着楚岚。   贵人间,拿人做比试的,不是没有。以往也有没德的公子哥合起伙来,耍庶民玩,只要不闹出人命,不要闹的太出格,也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乐子,没甚非议的。   但是楚氏拿孟髡做比试,就有些不寻常了。他们可是一族之人啊!   叶桢怕是自己听差了,再次追问:“楚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孟髡倒霉?”   楚岚莞尔一笑,“我和他关系又不好,他倒霉,我自然就开心了。说起来,叶桢你若是因为孟髡,而讨厌我,那才是真没必要。”   叶桢狐疑地看着她,不知该相不相信她说的话。   叶氏秉持着施府现在的作风,不出头,不惹事,低调当缩头乌龟就好。实在是不想掺和进楚氏和孟髡之间的恩怨,叶氏勉强笑道:“楚姑娘高洁,和孟髡不是一类人,我们早就知晓的。”然后拉起叶桢,和施韵,起身告辞。   叶桢对着楚岚欲言又止,临出门前,终于咬咬唇,撂下话来,“楚姐姐你先让孟髡倒霉了,我就和你比下去。”   “好啊。”楚岚笑,知道叶桢还是不信她和孟易川不和,所以才要她先向孟易川下手。   叶氏脸微微抽动,强硬地将叶桢拽走了,施韵再次施礼,再紧跟着出去。   她们一走,寺人青上前给楚岚端来花果茶,问:“叶桢那个丫头向来好斗,夫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压根就不需要理会她。夫人又何必费神劳力,与她相约斗孟髡呢。”   楚岚呷了一口花茶,慢慢道:“在外人眼中,我和孟髡是同族,有人恨孟髡,就连带着寻我的茬。今日是叶桢,明日可能就是张桢、王桢、李桢。我今日若是不和她们说明白,不说破我和孟髡不和,以后岂不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叶桢手段就那样,没出什么大乱子,我混过去了。可,以后万一,来一个比她手段高的,暗地里为了报复孟髡,而阴我可怎么办。真是防不胜防,不胜其扰,还不如一劳永逸,我彻底和他撕破脸,让世人都知我和孟髡关系不好,他们要找孟髡麻烦就去寻他本人,别学着叶桢这般,来带累我。”   寺人青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言。   楚岚看了看他,试探道:“听说大公子的门馆有门客三千?”   寺人青不知怎么提到门客身上,摇头道:“三千没有,也就几百。”说完,神情灰暗:“也是大公子名声不佳,没什么好门客投奔他,敢投奔大公子的都是些专走旁门左道的小人。”   楚岚却想,君子有君子的好,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她没有鄙薄,而是抿唇笑:“这时就是用小人的时候。”   寺人青不解,疑惑道:“夫人想做什么?”   “对付孟髡啊。”楚岚笑,“你们大公子养着这些门客,可是花了真金白银的,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我想对付孟髡,但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叫他们给我出主意,怎么让孟髡倒霉怎么好。我也不让他们白干,我要是看上谁的点子,就赏金百两。而最后,谁的点子成功了,还让我满意,就再赏千金。只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和孟髡作对,就怕误了大公子的事,所以我想先和你商量商量,成不成。”   寺人青就喜欢夫人作弄孟髡的劲头,这得鼓励鼓励,忙打包票:“大公子和孟髡已是势不两立,势同水火,夫人和孟髡撕破脸,不会误了大公子的事的。”   楚岚放心了。寺人青也立刻叫侍从过来:“去门馆,就说夫人下了悬赏令,谁的点子能让孟髡倒霉,赏百金。谁能让夫人满意,再赏千金。”   侍从连忙应下,心里对百金很是向往,小声道:“那要是奴也有了点子,派上用场,是不是也能得百金啊。”   寺人青笑骂:“不羁任何人,你也行,去吧。”   侍从的双眼立刻亮如黄金,高高兴兴地往门馆跑去传信了。   门馆的门客一看到上头有任务了,还是对付孟髡,一个一个面面相觑。   “楚氏这么讨厌孟髡啊!他们不是一族的人吗。”   “早就讨厌了好吧,没看见孟髡来燕都第一日,去楚府后,立刻就被楚氏赶出门。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楚氏根本就不喜孟髡,孟髡还没皮没脸的寻上门,也是够厚脸皮的了。”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孟髡,那可是百金啊。”   “找人刺杀吧。”   “去找美人,施展美人计!□□!”   “我有了!”   “你想出什么了?!”   “我妻子有喜了……”   众人晕:……   总之,门馆发出悬赏令以后,先是门馆的门客埋头苦思如何对付孟髡,可以赢得百金。后来,此事传了出去,燕都的人也都知晓,楚氏与她的族兄孟髡不和,厌恶他的很,现在孟髡暴露了髡人身份,楚氏也来落井下石,甚至还让门客想办法,对付孟髡。   有好事者也上门投竹简,试着看能不能赢百金。门馆馆主集结成册,名为“虐孟髡一千种模式”,送到楚岚面前,让她挑花了眼。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楚岚打开叶氏送过来的礼,翻了一番。   寺人青瞥了一眼,笑道:“都是南方产的绢罗和蚕丝,花色纹路比北地的新鲜亮眼多了,老奴让人送去绣房,让缝人给夫人裁剪春衣。等春衣做出来的时候,夫人也正好能穿上。”   楚岚摸着光滑的料子,叹:“可惜花色太多,不适合给男人做衣裳。”   寺人青以为夫人终于体贴一回,要给大公子做衣裳,心里替他俩高兴,笑:“虽然这箱笼的布料不合适给男人穿,但是库房里有合适的,老奴让人翻出来,送夫人屋里去。”   楚岚欣喜,立刻叫寺人青开了库房,挑选了几匹布料,道:“送去绣房做明年的成衣,我的衣裳不急,让缝人先急着做大巫的。”   寺人青闻言,心觉不对:“夫人不是给大公子做衣裳么,怎么是给大巫?”   楚岚现在一心一头都是感激大巫的鼎力相助,而大巫帮忙,不求回报,她哪里好意思,总得回报些,心里才舒坦。知道寺人青误会了,她笑道:“不妨事,布料这么多,也让缝人做大公子那份,做完就派人送去大公子那。”又忽的想起大巫的三围还没个定数呢,立刻一拍脑袋:“你叫缝人去大巫那,给大巫量一量身形。”   寺人青心里暗道:夫人的心都偏到九天外去了,关顾着给大巫献殷勤,倒是大公子这边只是顺带。他们大公子好可怜……   寺人青看不过去了,滑头起来,坚决不应:“这衣裳向来都是亲近之人送的,夫人与大巫男女有别,夫人送大巫春衣,老奴知道夫人没什么不轨的心思,但是大巫说不定就误会了。就算大巫风光霁月,不误会夫人,但夫人也要顾及一下旁人的目光。”   楚岚这才想起来,在这里,送衣裳好像确实有些亲密了。她有些无奈,想说自己只不过是送外裳罢了,哪有那么严重,但又想,大巫可是土著,万一让他会错意,也不好,只得作罢。后来,本想说干脆连颜元真的那份也别做了,她和他的关系纯洁的犹如白纸一张,她也不是颜元真亲近的人。但是又想,布料是颜元真库房的,绣房也是他的,做他的衣裳也无可厚非,便没再提及,任由寺人青去准备了。   她记起今日吩咐膳房给大巫炖笋片老鸭汤,想去看看文火炖的火候如何,刚出宣正厅,就往膳房那边去。   迎面遇见阿晴,几日不见她,她脸色依旧红润,巴掌大的脸上挂起甜甜的笑容:“见过夫人。”   楚岚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铺子寻到了?”   阿晴摇头,“过年过节的,虽然商贾还在做生意,但是他们的铺子日进斗金,生意红火着,都是不卖的。想卖的又都关了大门,不好寻。贸家的帮着寻到两家合适的铺子,只是主人家又躲去乡下过节了,一时也没法谈拢。贸家的已经帮着去信,待主人家回来,谈的差不多了,估计也就成了。”   楚岚点点头,合着暖呼呼的手炉,边走边道:“辛苦你了,铺子既然差不多有信,那就开始寻访缝人织女。这节也过完了,此时不是春播的季节,农户的妇人必是清闲,我们一发榜招人,人该会上门。手艺好的,聘为长工,不行的,若是诚心讨生活的,可以看看能不能做浆洗、染色、剪裁,再不济,就当学徒。褚纸的材料也得进货,你直接和贸家的谈好就行……”   阿晴默默听着夫人的话,待夫人说的差不多了,才笑道:“奴记下了,明日立马就去办。只是今日正月十五,是火把节。待黄昏后,城外开始撂火,城内也有灯笼会,很是热闹。灯笼会上的灯笼有龙、有雀、有鱼,什么样的都有,奴怕夫人在府里待着闷,不如出门逛一逛。”   楚岚一怔,正月十五……不就是元宵节么,不过这里是火把节,倒是没人闹元宵。   楚岚还没见识过古代的灯笼会,立即起了兴致。去膳房看了看笋片老鸭汤,尝了一口,觉得火候还不够,汤不够厚,就让膳房的婆子继续熬着。   离黄昏后的灯笼会还有几个时辰,她闲不住,叫人取来江米,捣成江米粉,又指使厨子调芝麻杏仁馅,亲自示范着做了几个元宵,就让膳房的人试着做。   第一锅元宵出锅后,寺人青和阿晴都好奇地看着元宵,他们都没见过这个东西,试吃以后,甚是软糯香甜,又狼吞虎咽吃了几个,纷纷道:“从没吃过这样的,圆圆小小,还这么甜。夫人真是好巧的心思。”   “这不是我心思巧,是我老祖宗心思灵巧。”楚岚暗笑,大中华传承五千年的美食自是经得起考验的,不好吃才怪了。   “你们喜欢就多吃一点,这叫元宵,也可以叫汤圆,团团圆圆的吉祥福意。这馅料可以是芝麻馅的,也可以核桃馅,红糖也行,要是喜欢蔬菜、水果、肉,也可以加进去。你们以后可以多试试各种口味。”   楚岚说完,又发现膳房的厨子还做了香甜的江米酒,味道甜丝丝的。看着众人吃元宵吃的兴高采烈,她也心血来潮,鼓足了劲,又弄出了酒酿元宵。   寺人青和阿晴吃了一碗又一碗,还没到晚食的点,就已经抱了。看着还有一锅的元宵,想吃又不能吃,差点落泪了。   楚岚看的发笑,她好歹吃过,所以略尝了两小碗就罢手了。不过看到她们如此捧场,楚岚心情不禁好了很多,叫人端好元宵和笋片老鸭汤去大巫那。   大巫衡苏喜欢老鸭汤,对元宵,只尝了几口芝麻馅元宵就放下了,对酒酿元宵敬谢不敏,怕阿楚伤心,淡笑道:“我不能沾酒,谢谢你美意了。不过这元宵确实很有新意,味道不错,只是我不嗜甜,所以不怎么多吃。倒是乌宝喜欢。”说完,就叫侍从又将元宵,端去还在养伤的乌宝的屋。   楚岚没有介意,然后说起了夜里去逛灯笼会的事,“大巫你要是有空,不如和我去外头逛一逛。你成天待在这,也是闷的慌。”   衡苏这些日子身体大好了,看着楚岚眼里期盼的光彩,犹豫了下,点点头。   灯笼会上,人头攒动,比肩继踵,川逝泉涌。衡苏给人的印象太过柔弱,如同珍贵的瓷器易碎,轻易碰不得。他一出行,两个少年侍从绷着脸小心护在左右,一溜长如舞龙的剑客腰上悬挂着宝剑,郑重地紧随其后。   这排场隆重的……   反正她是比不上了。   楚岚就带了白舜、寺人青、阿葵和阿晴。寺人青本来也想带十几二十几个护卫,但楚岚向来不喜许多人跟着。而且衡苏带出来的人就够多了,她这边再多二十几个,他们肯定能把整条街都给霸占了。这出来玩,哪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万一出了事,大巫衡苏难道不会帮她么。   寺人青明面上应了,背地里却是让护卫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庶民,跟在左右守护。 第93章 第三个落井下石的人   华灯初上,叫卖声,喝彩声,声声震天。月满西楼,龙鱼灯、仙女灯,灯灯奔月。   街道各处高挂着形形色色的灯,晃眼过去,犹如天上繁星坠入凡间,星星点点,闪闪烁烁,好不亮眼。夜晚的道路被照的亮如白昼,灯笼会上每个人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看得通通透透的。   有家底的家族专门请了游灯车马,在游灯车马上挂上面粉蒸出来的金灯银灯,挂的观赏性质的主灯则是越精致越稀奇越好,表示家底厚,放心糟蹋。   正好燕都这时流行玻璃,不少游灯车马上的主灯都是用玻璃做灯罩,灯罩周围用绢纱、烧珠织成几何花样,有那等技艺强的,直接将鱼龙或鸟雀绣了出来,环系在玻璃灯罩上。灯角系上吉祥图样的络子,美观大方又透亮。   不少家族的游灯车马,你跟着我,我跟着你,串成了看不见首尾的火舞银蛇,在赏灯人面前炫耀了一圈,就捧着金灯银灯去祖坟给先人照回天上的路。   也有小门小户人家趁着今儿热闹,支起摊子卖点自家留的农作物腌肉或者腌菜,或者手织的荷包香囊。   他们手边也挂着灯,只是不敢糟蹋面粉,做了几盏荞麦面蒸出的铁灯就罢手,其余的仅仅用陶泥、麦秸、通草烧制成镂空的灯罩,裹住或红或黄绿的蜡烛。若是有寒风吹进灯罩,灯火摇摇欲坠,他们就慌张地护持着灯,不让灯熄灭。   “正月十五这日,家灯要是熄了,那就代表今年日子不好过。就是咱们府上,今夜也不能落灯,灯要亮的通宵达旦才行。”寺人青小心地跟在楚岚,一边笑着说燕都的习俗。   楚岚边听边点头,她顾忌着衡苏体弱,小步小步地逛着,左右看了看,笑着问衡苏:“你们晋国今日又是怎么过上元节的?”   衡苏淡笑:“听说是差不多的。”   楚岚一愣:“听说……”   “我不曾去看过,今日还是我第一次逛灯会。”衡苏淡淡道。   楚岚惊了,“这是为何?”   衡苏忽的站停,他面前有一盏姮娥奔月灯。姮娥就是一个剪影,月亮是圆圆的满月。两者靠的近了,倒是不像姮娥奔月,而是像姮娥在踢蹴鞠。   衡苏十多年没玩过蹴鞠,忍不住拨弄姮娥奔月灯,转了转,淡淡道:“我要是在晋国,这时候还在祭祀先祖呢,哪有空出来。”   楚岚还来不及可惜衡苏错过了二十多年的乐趣,忽的怪道:“你今年怎的没回晋国过年?”大过年的,不都是要回家的么。至于她,纯粹就是个意外,有家不能回。   衡苏看着她,笑而不语。   寺人青知道夫人很多常识不懂,小声解释道:“晋国过年是十一月一日,我们是正月初一。”   楚岚恍然大悟,这里各国货币不同、度量衡也不同,连过年都是各过各的。衡苏是晋人,这年早就过完了,无须与她们同庆。   她看衡苏眼里的笑意,脸有些发烧。她又不是这里的人,自然不懂这些常识了。有甚好笑的!   楚岚愤恨瞪了他一眼,然后叫来灯铺的伙计,买下衡苏看中的姮娥奔月灯,也不递给衡苏,而是给寺人青收着。只是看自己抢了他看中的东西,衡苏一点都不介怀,她又觉得自己生气生的莫名其妙,欺负一个身体不好的人,她也是有出息了。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大度讲理之人,又让寺人青将姮娥奔月灯给了衡苏:“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了。”   衡苏的侍从怕大巫没力气扶东西,忙要接过。衡苏却拦住了他,他摸着精美小巧的姮娥奔月灯,亲手收下,淡笑地道了谢。   楚岚挥挥手,刚要开口说没什么,怀里的白舜突然从她怀里跳下去,汪汪汪的围着对面男人打转。   男人身后晃过一队游灯车马,上面的花灯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主灯分上下两层,顶部倒着琉璃盖,轴心是旋转的走马灯,四个角挂着荷花灯、牡丹吐蕊灯,其余空隙挂满金灯银灯。   游灯车马极亮,倒是将男人的身形压向了暗处。楚岚望过去,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抱起白舜摸了摸,白舜被撸的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里,朝楚岚呜咽了几声。   楚岚追过去,一瞧,没想到就这么巧,遇见了孟易川!她看白舜哈喇子向孟易川献好,以前有多可爱,如今就有多可恨。   太蠢了!不知道你主人和他一刀两断么。   楚岚气得快步过去,微怒:“白舜,你给我下来!”   白舜完全不知主人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狐狸脸懵懂,还吐了吐舌头。   孟易川刚才见她和衡苏有说有笑的,心里也有火,他冷着脸,冷凝地盯着楚岚,讽刺道:“你的狗都比你长情忠诚。”   楚岚气笑,一个背叛者也敢讽刺她不忠诚,她反唇相讥:“是啊,我和你不遑多让。”   孟易川脸色立刻布满寒霜。   寺人青此时也小跑过来,怕夫人吃亏,挡在她前面,朝孟髡伸出手来,“白舜可是瑞兽,你们要是伤了他一根汗毛,小心大王怪罪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易川冷笑,却是不肯还,“白舜明明是我的狗,当初就是公子元真从我手上抢走的。这天下人都知晓的事,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寺人青欲要抢夺,在孟易川身后的佘珺立刻持剑上前,挡住了他:“让开。”   楚岚看孟易川要抢走白舜,立马怒了:“孟易川!你别欺人太甚,快将狗还给我!”   孟易川慢慢顺着乖巧的白舜的毛,抬头冷眼看了楚岚一眼,“行,回头将狗肉分你一份。”言毕,转身就走。   楚岚骇道:“你混蛋!”看他要走,立马追上前。只是孟易川步子迈的大,一时没追上。   寺人青乍看不好,立即吹了声口哨,还装作赏灯的护卫立刻冲了过来,包围孟易川,与孟易川的护卫互相对峙。   突然两拨人拔刀相向,周围观赏的庶民立刻溜之大吉,跑的远远的。   阿葵和阿晴忙护在她左右,楚岚穿过人流,往孟易川那边冲过去时,忽的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红衣女子死死抱住。   楚岚一惊,猛地挣脱,红衣女子也松了手,头一抬,赫然是叶桢。   叶桢死死抱着楚岚的胳膊,分外亲密自来熟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楚姐姐……”   楚岚这时候哪有闲情和别人叙旧,再说她和叶桢也不是很熟,她怒的甩开叶桢的手,“我还有急事……”   叶桢忙打断她的话,小声道:“姐姐别过去,免得被殃及到。”说罢,又指了指孟易川的背影。   楚岚狐疑,往孟易川那边一看。孟易川已经转身过来,他死死抱着白舜,朝她冷笑,傲然道:“你以为这些人拦得住我吗?!”   这时,忽然一泼水从天而降,倒在了孟易川,和他周围的人头上,滴滴答答的顺着他们的头脸往下滴水。   上面还有人骂:“滚犊子,谁让你往下面泼洗脚水的!泼到人怎么办!”   洗脚水……   孟易川脸扭曲了。   然后上面叮当哐啷的响个不停,争执的人好像打斗了起来。一束火把又被扔出来,顷刻间砸在孟易川头上,瞬间着起了火。   孟易川怀里的白舜受了惊,立刻挣扎地从他怀里跳下来,眼泪汪汪地往楚岚这边奔过来。   惊变一出,楚岚呆滞了。   叶桢终于松开了楚岚,捂着嘴窃笑:“楚姐姐,我赢了你。”   旁人听的没头没脑,楚岚却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了悟。她和叶桢还有一场让孟易川倒霉的比试呢。   她张了张嘴,“那不是洗脚水吧……”   “是油~~”叶桢嘻嘻笑:“下午就听说姐姐你下了悬赏令,要对付孟髡,我可不得赶在你前头下手嘛。现在我赢了吧~~”   寺人青是清楚两人之间比试的,差点没笑哭。   楚岚看向孟易川那边。他的护卫已经脱下外裳,往他身上抽打灭火,瞧他那狼狈样,楚岚扑哧一笑,蹲下身,抱起受惊的白舜,嗔看着叶桢:“你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彩头。”   叶桢哈哈笑:“随便,只要不是和韵表妹一样,用一副玉镯子就打发了我就好。”   楚岚笑:“那就两副玉镯子打发你好了。”   “姐姐你真是有意思。”叶桢素来受宠爱,哪里会在意这些玩物,她兴奋道:“不说这些了,我虽然赢过了你,但是你也不能就此罢手啊。我还等着看大公子的门客出什么馊主意,给孟髡难看呢。”   “自然。”楚岚看了一眼浑身狼狈,正阴着脸看她的孟易川。她扬了扬嘴角,遥遥朝他露出完美的嘲讽脸,要多幸灾乐祸就有多幸灾乐祸。   见孟易川气得浑身发抖,她更加满意,笑意越深。   此时,衡苏不紧不慢地过来,看了一眼孟易川之后,又看向佘珺。佘珺一见到他,想起大巫寻她说的话,心立刻慌张起来,猛地低下头,对孟易川道:“侯爷,我们走吧。”   孟易川闻到身上被烧焦的一股怪味,邪火旺盛,恨不得将楚岚扯过来咬死她。他看着楚岚抱着白舜远去,手心攥的越来越紧,从牙缝里狠狠吐出一个字:“走!” 第94章 我咬   孟易川一回驿站,好好沐浴一番,将身上的怪味给冲干净,这才回到房间。   孟仁察觉侯爷心情不好,越发谨慎,小心地跪下,道:“属下无能,阴姬至今未寻到。”   阴丽在知晓孟易川是髡人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时时不敢看孟易川,甚至还躲着他,但到底还算安分,可前日却是趁他们不注意,逃跑了。   明明身上没有社籍,没法逃出燕都去,但人就是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孟仁私下猜测,阴丽该是被燕都某个贵人给藏了起来。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上找人本就有困难。再说了,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对外支扬人丢了,叫人帮忙寻找。   毕竟侯爷被曝出是髡人以后,要是传出他的宠姬弃他而去,跑了,燕都的人可不得笑话侯爷一个男人竟然被自己的女人看不起。   那时,必丢尽侯爷的脸面。如此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的,他们寻人就难上加难。好在,侯爷体谅他们,没有怪罪。   “接着找。”孟易川淡淡道。待用膳时,想今日他出糗,楚岚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脸,不禁心情阴郁,不停往嘴里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佘珺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受。作为传闻中孟易川的未婚妻,佘珺比以往胆子大了许多,她夺过侯爷的酒樽,心疼道:“侯爷,酒醉伤身,这不是你说的么,你自己怎么也喝起来了。”   孟易川狠狠皱眉,劈手抢过酒樽,“难道我现在连酒都喝不得了!”   一个心情恶劣又醉酒的男人是非常不可理喻的,佘珺被凶了几句,愈发恨楚氏薄情,要不是她害侯爷至如今地步,侯爷也不会如此失态。   只是又欣喜楚氏薄情狠心,才令侯爷看清她的真面目。却叹侯爷爱楚氏太甚,楚氏都和死对头公子元真搅和在一起了,侯爷还对楚氏念念不忘。   佘珺痴痴地想,若侯爷肯待她如此,她必是粉身碎骨浑不怕,千百倍回报之。   她自忖美貌清丽、门第高贵、嫁妆雄厚、人品贤良、能力出众,皆比得过楚氏,楚氏看上恶毒的公子元真,那是她眼瘸,不惜福。既然楚氏不珍惜侯爷,她珍惜。   只是佘珺也不敢当着侯爷的面说楚氏的坏话,柔声道:“侯爷可知大巫寻过我了?”   孟易川倒酒的动作一顿,斜睨佘珺,“大巫寻你做什么?”   佘珺眼眶一红:“大巫说我娘病重,命不久矣。我想回晋国,见我娘最后一面。”   孟易川露出古怪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佘珺忙道:“我确实想回去,但是我一离开,却怕侯爷你身边没人保护。如今楚氏诏令门馆门客对付侯爷,我知侯爷本事,不是那等轻易落入陷阱的人,但是世上总有个疏忽大意,侯爷艺高人胆大,但我依旧担心,放不下侯爷,就这么离开。”   佘珺的话中听,又是替他着想,孟易川脸色一缓:“我知道你忠心,不过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你娘病重,你自当回去尽孝。至于楚氏让人对付我,我自有对策避过。你不用忧心,去吧。”   佘珺急了:“可万一呢,万一出了事,我可得悔死一辈子。”见侯爷望过来,佘珺女儿家的心思暴露,面露绯红,垂头哑声道:“燕都如今魑魅魍魉,对侯爷不怀好意的人越来越多。侯爷不宜久留,不如随我回晋国……”最好能把两人的亲事就着传言,就此定下,更是美了。佘珺等着侯爷的回应,等的心跳骤停,呼吸屏住。   孟易川将酒一饮而尽,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趴在案几上放肆地笑:“她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吗!不可能!我来了五年,她才四个月!她要对付我,那是蚍蜉撼大树,痴心妄想!”痛快淋漓地笑了一场,仿佛已经看到楚岚孤立无援,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画面。   佘珺痛心道:“侯爷,你还是随我离开吧……”   孟易川用手撑着头,看着佘珺嘴角露出讽刺。佘珺心里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清楚。只是女儿家面皮薄,他也不点破。说来,别的女人对他越是情深厚谊,他越怨楚岚为何不能如此。   感情付出的越多,没得回报,怎能甘心。没等着楚岚哭泣挽回他,他是不会走的。   佘珺劝阻不成,也确实着急回晋国,赶在娘临终前见一面,只得带着忧心,连夜离了燕都。   大巫衡苏得知佘珺已离开,就派人去寻阿楚。待侍从空手而回,没把人带来,不禁疑惑。   侍从忙解释道:“寺人青说,楚姑娘昨夜玩累了,今日还未醒呢。”   这都日上三竿了,竟然还没有醒。而且阿楚作息一直正常,今日倒是比往常多睡了两个时辰。   衡苏沉吟,让侍从去打探昨日阿楚的饮食。得知阿楚昨日沾了江米酒,心中就有数了。   *   楚岚在灯会上又买了白舜喜欢的骨头灯,放在床尾。白舜咬着骨头灯上的骨头时,她捏着他白耳朵,道:“以后再和孟易川亲近,看我不饿你几顿,小没良心的!”骂完后,想着以后该怎么教他远离孟易川,便窝进了暖和的被窝里。   因为灯刺眼,她将脸埋进被子里,沉沉睡了去。   耳边寂静,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慢慢的,传来了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她睁开眼,又发现自己变矮变小了,她被人当做婴儿抱在怀里。抱着她的人似是极其害怕,身体哆嗦的厉害,仿佛下一瞬就要松手,把她扔掉。   她莫名觉得危险,盯着抱她的人下巴看。唔,是个男人,还是熟人,就是孟仁。   孟仁蓄了胡子,抱着她,害怕地对上首的人道:“侯爷,我当时婆娘也生了孩子,我就是一时心软,下不了手……”   有男人粗嘎地打断:“侯爷让你溺死她,你没溺死,还心软留下了她,回头却报给侯爷完成任务,拿了赏赐。你如此欺骗侯爷,罪无可赦。”说完,又向侯爷行礼:“若是姑息孟仁这一次,下一次侯爷再吩咐人办事,那人也来一个心软,来一个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欺上瞒下,成何体统。到时,侯爷哪还有威信可言。”   “大夫言之有理,孟仁,你还有何话说。”孟易川冷冰冰道。   孟仁抱着女婴,哽咽道:“我错了,求侯爷只罚我一人,不要累及我家人。她们全都不知情,还以为是我在外头生的丫头。”   大夫却道:“背主之人,不株连家人,这背主的代价也太小了,以后谁都可以为了利益,挺而走险。侯爷,这万万不可。”   孟易川似是不满大夫咄咄逼人,道:“大夫的进言也是有理,只是孟仁跟随我多年,到底有些情分。他必死无疑,但是他家人……罢了,这样,这女婴也满月了,也该抓周……那就摆‘九死一生’局。孟仁,你家人的命运就交给这女婴了。若是她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感恩你妻子的抚育之情,肯为你家人选活路,你家人便活。”   很快,女婴面前就摆了九死一生的竹签——十支竹签里,九支写“死”,一支写“生”。   一个刚满月不久的女婴,压根就不识字,胡乱摸竹签,也只有微小的概率抓住“生”那支竹签。孟仁脸立刻煞白,心里没了期盼,委顿在地。   大夫也觉得不能逼的太绝,给人一线生机也好,便不再多说。   孟易川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睨着女婴,看女婴傻呆呆地望着他,仿佛会说话一般,他冷笑道:“若是她什么都没抓,那就算‘死’。”又对孟仁道:“你放心,她既然一点都不感恩,你和你家人一死,她也会陪你们上路。”   话音刚落,刚才还傻愣愣的女婴立刻扭着身子在地上爬动,从这头哼哧哼哧地爬到另一头。这距离足有她五个身体那么长,楚岚爬的费劲,手足软的和棉花似的,时不时的停下来喘口气,再接着爬。   好歹是把“生”那支竹签给抓进手里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孟仁喜极而泣,知道自己家人的命保住了。也不知是该恨这孩子害死自己,还是该谢这孩子保住自己家人的命。   楚岚心情也是和他一样复杂,不知该谢他还有良知,不忍对婴孩下手,保住了女儿的命,还是该欢喜他活该跟了孟易川,自食其果。   楚岚看着孟仁被人像死狗一样拖出去,心情沉闷。转眼被人抱到孟易川怀里时,就见孟易川怔忪地看着她,目光颇惊讶。   她忽的感觉到急意,两只小手紧紧拧成了粉粉的拳头,一提气,鼓了鼓腮帮,瞪着孟易川,想忍住却忍不住,最后泄了气。   滴滴答答的水渍从他衣角滑落在地……   孟易川厌恶地立即将她送到别人手上,那人又走了挺远的路,给一个圆脸,颇有福相的女人行礼:“公主,侯爷让公主照顾这女婴。”   公主好奇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招来奶娘将她带走了。   楚岚左看看右看看,听着周围人说的话,知道这里就是海晏侯府,那个圆脸有福相的女人是赵佳公主,赵惠公主的妹妹,比善妒的赵惠公主贤良很多。海晏侯不爱进女人的屋,赵佳公主自认为是女人的问题,没事就做主给海晏侯纳个妾什么的。至于外人送来的莺莺燕燕,也是照收不误。可谓是大度贤良的典范。   奶娘还猜测女婴的身份,猜她是侯爷在外头找哪个女人生的。这些人都以为她是孟易川女儿呢……   楚岚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滚,不能生活自理的婴儿生活对她来说,真是惩罚。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她希望快点醒啊!   也许是梦随心意,很快有熟人上门看望她。   这人就是映月。映月竟然也成了孟易川后院中女人之一。映月和奶娘说话,送奶娘吃糕点,待奶娘晕了,就抱起她出了院子,塞进黑衣人怀里。   楚岚作为一个只能爬啊爬的小婴儿,任由他们转手,最后就转到了颜元真手上。   颜元真和属下谈论如何离开赵地。因为众人皆是男人,她不能生活自理,就被颜元真这个爹全接手了。   就是他要扒光她,她也柔弱地反抗不了。他还为自己洗澡,上下其手……   她接受不能啊!许是孩子泪腺发达,她直接哭的嗷嗷叫,白嫩胖手狠狠拍打水面,各种不依。   有水花溅到颜元真脸上,他脸有些扭曲,也是第一次当爹,反正孩子她娘不在,他拎起不听话的她,狠狠打了她白嫩的小臀一下,恶狠狠道:“再闹腾,就打你咯!”   楚岚感觉到小臀上火辣辣的痛意,先是不敢置信他竟然欺负小孩,再是羞恼她竟然被他打了那处!!!!   啊啊啊啊!岂有此理!   “颜元真!你不是人!”楚岚死死地咬着被角,仿佛把那当颜元真的肉了,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第95章 门客尽出人才   寺人青和阿葵一直守在夫人身旁,夫人多睡了会儿,他们身为下人,也不好叫醒,只能候着。待发现床几上闹出了些许动静,就见夫人满头汗地咬被角,斥骂大公子。   寺人青和阿葵憋住笑,凑上前,就见夫人已经醒了,睁开双眼,莹莹双目含着水汽,握紧粉拳,双颊绯红,一脸羞愤难当。   “夫人!”   楚岚沉浸在自己被颜元真那厮非礼的羞恨中,恨不得挠过去。忽的眼前出现外人,还以为自己全身光溜溜的,立马裹紧被子。摸到身上白棉亵衣,这才恍然,如梦初醒。   阿葵出门叫侍婢进来伺候夫人洗漱,楚岚抹了脸,看着外头冬日当空,“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已是未时。”寺人青怕夫人饿着,又叫侍婢端来午膳。   楚岚闷头吃着,心里还在想梦里的事情。这次的梦倒是和上次的奇梦连在了一起,就和连续剧一样。只要删减掉颜元真轻薄她的戏份,倒还算意犹未尽。   哎,可恨,梦见什么不好,偏偏梦见他对她那般!也忒羞人了!   所以说嘛,她给这人生什么孩子,看他这爹当的,也太讨厌了。   她不禁牙痒痒,连骨头都不剩给白舜,自己留着磨牙了。   饭毕后去院子里遛狗消食,就有大巫的侍从过来寻她。楚岚干脆就遛到大巫的院子里去。   衡苏正在看竹简,他周身气韵温和,总是容易令人亲近。楚岚不和他客气,进来就坐下,笑道:“难得大巫会主动找我,必是有喜事了。”   “确实有好事。”衡苏很爱惜竹简,轻轻放下。往门口瞥了一眼,侍从就示意阿葵和寺人青出去。   楚岚挑眉,“什么好事,你先让我猜猜。”她眼珠一转,如今能让她高兴,还与大巫有关的,也就是——   “莫不是你劝服了佘珺?”   衡苏知道阿楚聪慧,含笑道:“不错。”   楚岚一喜,孟易川没了佘珺保护,她岂不是想让人暗地里抓他,就抓他吗!她不用和他废话,不用绕弯子出阴招,直接锁拿了他,逼问出如何回家就是。   眼看归期在即,楚岚欢喜的不能自已,脸微微泛红,眸子亮晶晶的,起身郑重给了衡苏一礼,“多谢大巫出手相助,若是此番行动顺利,不对,是一定会顺利。我回家时,必会请你去我家里坐坐。我爹和我哥算你们这的巫医吧,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治好大巫你的!”   衡苏并不在意这些,不过也没拒绝,他淡笑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罢了。我也没对佘珺如何,只是告诉佘珺她母亲病重,只要她心里还有她母亲,她自会离去尽孝。只是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你要对孟髡下手,如何抓他,我不好出面,再插手。”   楚岚明白衡苏顾忌祖训,忙笑道:“这是自然,这本就是我和孟易川之间的事,自是我出面解决了他。如今他身边无高人保护,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衡苏却打断她,道:“你今日又睡过头了?”   “我也不知怎的,就睡过了。”楚岚有些不好意思,古人向来起的早,她在这里却是起的晚的。好在楚府她当家做主,头上无人管束,这才没人指责自己。但在一堆早起的人中,就你一个睡到中午才起的,这一对比,总觉得自己懒过头,莫名羞耻起来。   衡苏手指轻点案牍几下,才将手边的竹简递给楚岚,“你自己看吧。”   楚岚狐疑,接过一看,竹简上的字体圆圆的,犹如画画一般,偶尔有如蝌蚪的文字在上面,这不是篆体,她自是看不懂。   她茫然地捧着竹简,看着衡苏:“这是什么?”   “上古传下来的书简。”衡苏缓缓道:“上面写的是离魂症的症状,安魂汤的方子,还有离魂症的禁忌。”   楚岚眨眨眼,离魂症……好像有些耳熟。   衡苏淡淡道:“离魂症忌酒,酒醉后天魂入天,地魄入地,身体只余空壳,魂飞三界外。你正月初一便有离魂症状,用了安魂汤才回来。你昨日又沾了酒,想必又离魂了。虽然你运气好,回来了,但是在你离魂后,身体无防备,容易被游魂趁虚而入,到底对你身体不好,以后最好忌酒了。”   楚岚听完,只觉得——   好玄。   “玄”这个字造出来,真是太体贴笨人了,因为笨人听不懂、不明白的时候,可以指责太玄了,不是她笨的错。   楚岚原本不信鬼神,但是大巫一族的传说太神了,倒是让她颇有些忌惮。衡苏长篇大论这一番,不就是要她不要喝酒吗。这有什么难的,她醉酒后会失态,没了意识,她早就注意了,不用衡苏提,她也会。   楚岚忙说:“大巫说的是,我一定忌酒。”   瞧衡苏脸上有了疲态,楚岚立马告辞。一回屋,就留下寺人青,让寺人青找些高手去抓孟易川。   寺人青奇怪道:“佘珺怎么离开了?还有夫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楚岚答应过大巫,不提他半点功劳,所以笑道:“我昨夜又做奇梦了,梦见佘珺离开。”   寺人青有过上一次奇梦的经历,惊讶了一瞬,便不再多话,“那老奴先派人探一探,确定孟髡身边再无高手,就找机会暗中抓走。回头还要麻烦夫人对外说孟髡回了家族。这样,赵王要是寻上门找大王要人,我们也能脱开身。”   寺人青安排的妥妥当当,简直就是万能助理了,楚岚不禁羡慕起颜元真,竟有这等好手,嘴上应允下来:“就按你说的去做。”   寺人青立刻着手去挑高手,临走前,留下门馆馆主递上来的竹简:“夫人下了悬赏令,出手阔气,门馆的食客纷纷谏言,不过一日,就上交了一百个点子,馆主踢掉重复类似的,整理了二十几个,请夫人过目。若是夫人不满意,馆主明日还会继续递上来。”然后留下竹简,任楚岚挑选。   楚岚当时诏令门客出主意打击孟易川,主要还是摆个姿态,向世人表明她的态度和立场,彻底和他撕破脸,让世人别老把她和孟易川绑在一起。   现在颜元真的门客还真有主意了,她一时新奇,翻阅起来。   “孟髡有一匹千里枣红马,下药毒死,让他肉疼。”   楚岚:唔,好马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可惜。还不如把好马抢过来,自己骑呢。   “买通孟髡下榻的驿馆主人,驱逐孟髡,让孟髡没地可住,只能住妓馆。”   “抬高妓馆的赋税,让鸨母搜刮孟髡的钱财,待孟髡没了银钱,再赶他出门。此时,再开一家男优馆,给走投无路的孟髡递橄榄枝,请他上门住下,开门接客。”   楚岚:……   “养肥养丑孟髡的未婚妻,让孟髡日日洞房。”   “孟髡成亲后,找人勾引他妻子,弄出野种,给他养。”   楚岚:……幸好她已经不是他未婚妻了……   “找个貌若好女的美男,男扮女装靠近失势的孟髡,打动他,待孟髡爱上后,行房时曝光,给他致命一击!”   楚岚吐血。   “借孟髡的名义,去赵国打劫富商和士族。”   “阉了他!”   “让他不举,我有药!”   “取河面之无根浮萍,磨成粉,做屁王贴,让他臭名远扬。”   楚岚:不举药可以买来用在大公子身上……   “抖露孟髡之所以成为髡人的罪行,让他受世人耻笑。”   “联合其他商行,用玻璃、香皂搞价格战,打压林家。”   “告诉庶民,谁要是朝孟髡住的地方吐唾沫,骂一句,赏一块肉或一盆碳。让孟髡受尽万人唾骂。”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孟髡如何孤立公子元真的,如今就如何孤立孟髡。”   楚岚:不容易啊,终于看到几个还算君子的法子了……   楚岚忍笑不禁,那些门客也是人才了。她笑歪在榻上,忽的侍婢报朝歌公主来了。   “还不快请。”楚岚笑着将竹简扔在案牍上,待朝歌进来。   朝歌近日代替曲鸾公主跳祭祀舞,出了风头,春风得意的很,脸色红润,面露桃花,美目含春,三分容颜也笑得颇为耀眼。   楚岚心里赞叹一番,起身迎她进来,笑:“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你大王兄那些门客出的鬼主意,你来给我挑挑。”   朝歌也听说楚氏往大王兄的门馆下了悬赏令,一一看过后,噗嗤一笑:“哪个都好,不用挑了,直接下命令下去,谁干成了,再赏千金,不就得了。若是全上,把那孟髡气死,那就更好了。”   楚岚笑:“全上的话,光那些赏金,我嫁妆都得搭进去了。我可比不过你财大气粗。”   “那巧了,久旱逢甘露,我这不就送金子来了。”朝歌让人搬进两箱黄金,吐了吐舌头:“母后听说嫂嫂你给门馆下了悬赏令,着实高兴,就命我今日出宫,给你带这两箱金子来。”   楚岚讶异,没想到王后的赏赐这么粗暴耿直。可转眼一想,王后是颜元真他娘,颜元真以前被孟易川欺负,这次她带头欺负回去,王后自是开心了。至于金银之物,王后贵为楚国公主,又是一国王后,自是不缺的。   有人赶着送金子上门,楚岚自是不会拒了,高兴地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喜欢哪个鬼主意呀~ 第96章 乞丐调   朝歌又让人捧了两盏宫灯进来,笑道:“这次出宫前,母后托我带两盏孩儿灯给嫂嫂。”   孩儿灯?   楚岚怪道:“可是这灯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叫孩儿灯?”   朝歌捂住嘴笑,“嫂嫂真不知?咱们燕都有送孩儿灯的习俗,正月十四到十六,母亲送外嫁的女儿,或是婆婆送儿媳孩儿灯,是祝福子嗣的福意。”   楚岚咬唇,瞬间想起梦里自己给颜元真那厮生了一个女儿,浑身不自在。可看朝歌笑话取笑她,她又不肯将不自在露于人前,便一本正经地让阿葵收下,言不由衷道:“多谢王后……”咬字时颇为恨恨。   朝歌见她没羞怯,她也未出阁,不好多开孩子之类的玩笑,就此罢手,转而说道:“有件事,我想和嫂嫂说一声。”说罢,就看向阿葵:“你出去吧。”   阿葵看向夫人,见夫人点头,这才退了出去。朝歌这才面露惭色,“我先给嫂嫂陪个不是。”   楚岚疑惑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向我道歉?”   朝歌低垂着眼睑:“嫂嫂还记得曾经给我做过天灯吧。”   那时还是颜元真要撮合朝歌和施恩,让楚岚想个主意。两人就商量出一招“天灯觅良人”。楚岚自是记得。   朝歌解释道:“昨夜十五,外头天兵放火的时候,我就在宫中放天灯祈福,天灯被父王的人捡了去,父王派人来问天灯是何人所做,知晓是我做的以后,就夸了我。也不知怎的,这话传来传去的,宫里的人都以为天灯是我发明的。我本想说不是我,可是……这些天,我跳过祭祀舞,被王族族老夸奖后,父王待我好了许多,没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心曲鸾那个臭丫头,我一时贪心,父王问我的时候,我想父王夸奖我,就——”   “就承认了下来。”朝歌愧疚道:“等父王走后,我想着自己占了嫂嫂的便宜,越发觉得对不起嫂嫂你,整夜寝食难安。虽然母后说不过是些许小事,是谁发明的不重要,嫂嫂是个大方人,更不会计较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但我依旧愧疚,这一日一夜过去,父王也在外臣面前夸奖我,坐实了天灯是我发明的,我就是想反口说不是我发明的,也难说出口了。到底是我贪功,抢了嫂嫂的功劳,造成如今局面,虽非我所愿,却也是我对不起嫂嫂。嫂嫂就是怪我骂我,也是应当的。”   楚岚一怔。朝歌不受颜崇王宠爱,她很清楚。而一个女儿再如何怨恨父母,也会想得到父母的赞赏和肯定的。   楚岚感怀朝歌的处境的同时,又心道:既然颜崇王都坐实了朝歌发明了天灯,她就是发明人,他们做都做完了,都事后了,她还能把颜崇王和朝歌怎样吗。而且,天灯的发明人是诸葛孔明,又不是她。她更没理由去追责朝歌。再说了,朝歌刚刚带着王后的金子送给她,她拿人手短,就是想追究也不能了。   楚岚便笑道:“王后说的对,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然我在王后眼里,可不就不大方了嘛。”   朝歌似是没听出讽刺,松了一口气道:“嫂嫂果然胸襟宽广。”然后朝歌眉开眼笑地歪缠在楚岚身上,说笑几句后,就辞行去大巫的院子,探望大巫去了。   她一走,楚岚立即让人将王后送来的孩儿灯送走,她可不想给颜元真生娃啊。她还有两年才毕业,要读书呢。   寺人青早就回来了,一直候在门外,目送朝歌公主走后,这才小碎步进来,“夫人,人都挑好了,只要夫人一声令下,就可以朝孟髡动手。”   楚岚颔首,指了指案牍上的竹简:“门馆送来的竹简你看过了没有?”   寺人青摇头,“这是递给夫人的,老奴不能逾矩偷看。”   “那你现在看看,说说你的意见。”楚岚自己心里也有了主意,但也想听听寺人青的看法。   寺人青在案牍前跪下,轻轻卷开竹简,迅速看过后,和朝歌公主一样,说:“皆是好的,夫人属意谁的主意,老奴这就安排人去做。”   楚岚也不知寺人青是真没自己的想法,还是作为下仆,不好多嘴,所以不敢多言。她也不会去猜寺人青的心思,干脆明了道:“上面不少主意都是长期才能看到效果的,我们没这个时间等。这样,找人往孟髡的地方吐唾沫,轮流骂一个时辰,就收手。之后夜里我们的人就去抓了他。等他消失不见,世人也只会以为他受了屈辱而悄悄离开。”   寺人青忙说好,便马不停蹄地布局安排人手。   楚岚想着马上就能逮着孟易川,心情悠然畅快,又想起阿晴来。说来,正月十五那日,是阿晴提醒她出门逛灯会的。紧接着,她就在灯会偶遇了孟易川。如此之巧,不得不让她怀疑,阿晴是受了孟易川的指使,撺掇她出门。   梦里阿晴是背叛者,但是这时却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没露出狐狸尾巴,倒让她不好处理阿晴。不敢相信她,用她,却也不能因为一个梦,就将她打杀了。   楚岚沉吟了会,待阿晴傍晚回来复命时,将她喊近前,简单问了几句成衣铺招人的事后,就笑道:“这些事你先放一放,门馆那边门客出了一个主意,建议联合其他商行,用玻璃、香皂搞价格战,打压林家商行,毁了孟髡的财路,我瞧着行。之前就是你代我,与贸家、柳陈谢万五家商行接触,我身边没人比你更适合去寻他们,利用他们对付林家商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阿晴有些犹豫,楚岚道:“怎么,你不愿意?”   阿晴忙摇头:“夫人吩咐奴去做,自是看重奴的,只是奴年纪小,恐难当此重任,怕坏了夫人的大事。”   要是以前,楚岚还会安慰阿晴,让她放心,就算坏了事,她也不会太责怪她。此时,楚岚却优雅地喝着花茶,淡淡道:“如今优势都在我们这边,五家商行联手都搞不过一个败落的林家,他们也不用活了。放心,这事不难,只要你用点心,就不会坏了事。”   阿晴哑然。   “去吧。”楚岚心里也有些恶趣味。阿晴若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若是孟易川的人,她用孟易川的人去搞垮孟易川,可真是一出狗咬狗的戏。   “诺。”阿晴还是感觉到夫人对自己的疏离,她眼神暗了暗,退了出去。   寺人青办事利落,也是想快点抓住孟髡立功,一天的工夫就暗地里找了不少庶民和乞丐轮流去孟髡住的驿馆门前唾骂。   朝歌知晓后,就拉着楚岚去驿馆外看热闹。而看热闹的还不止她们,在驿馆附近的酒肆几乎被燕都贵人包圆了。要不是寺人青有预见,早早空出一间包间,朝歌和楚岚估摸都得躲在车舆里偷看了。包间选的也特好,窗户一开,就正对着驿馆门口。   有几个乞丐用黑乎乎的筷子击打陶碗,手舞足蹈地唱着小调:“头发短,没饭吃,来做乞儿讨饭吃;髡人妾,羞羞羞,溜了去做乞丐婆。清早要饭到黄昏,宁死不回髡人窝……”唱了一溜后又循环往复。   驿馆的人被乞丐吵的生意都做不成,想要赶人,但上面的人找到驿馆东家,东家自是让驿馆的人别管,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在驿馆住宿的客商和游侠听了乞丐调,琢磨乞丐调的意思,纷纷议论:“孟髡的小妾跑了?!”   “就是那个阴姬吧,我听小二说起过,好像好几天没见到她人了。”   “还有他的未婚妻,就是姬珺,人也不见了。好像是半夜跑的。”   “孟髡的女人都嫌弃他跑了啊,嘿嘿。”   有时候名声太盛也不是好事,敬爱的人有,但是嫉恨的人也不少。   于男人而言,自己的女人丢下自己跑了,还广为人知,实乃奇耻大辱。   不少人偷偷看好戏,笑话孟髡时,忽然一队宫卫匆匆赶到驿馆,将外头闹事的乞丐统统押在地上,重重仗责几十大板,领头人还大声喝道:“谁再敢对海晏侯不敬,就是这等下场。”   登时四下噤若寒蝉,刚才还在看笑话的人,不敢放肆,怕惹事上身,迅速散去。   在酒肆看热闹的朝歌,看到领头人,震惊道:“高泰怎么来了?”   楚岚正逗着白舜,闻言抬头,就见太宦高泰一只脚已经迈进驿馆。很快,太宦高泰迎着孟易川出驿馆,躬着身子,颇为谄媚。   朝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是知晓颜崇王对孟髡的态度的。颜崇王一国大王,不好公开厌恶孟髡,但是在别人出手对付孟髡时,颜崇王不闻不问,就已经很说明他不喜孟髡。而太宦高泰作为颜崇王近臣,更是代表了颜崇王的态度。   太宦高泰现在竟然逢迎起孟髡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楚岚蹙着眉,抱着白舜往下看,就对上孟易川冷冽的目光。他似是早就知晓她在此,嘴角扬了扬弧度。随后低头和太宦高泰说了几句,太宦高泰也朝这边看了看她,给孟易川行了礼,就朝她这边过来。   太宦高泰跑上跑下,气喘的厉害,进了包间对朝歌公主和楚氏行礼后,就道:“海晏侯请夫人一道进宫,夫人请吧。”   楚岚心觉有异,神色陡然一紧,“太宦怎的对孟髡如此恭敬?”   朝歌也难以相信太宦高泰的行为:“你怎么跑出宫帮孟髡了?!”   太宦高泰叹了一口气:“公主和夫人都是聪明人,不用老奴说也该懂的。”   朝歌惊呼:“难道是父王的意思?”   太宦高泰点点头。   “为什么?!”朝歌惊道。   楚岚在太宦高泰脸上转了一圈后,又往下看了眼孟易川,孟易川已经指使宫卫,砍了刚才侮辱他的乞丐脑袋,白雪流红霜,甚是刺眼。   孟易川一定做了什么事,逼的颜崇王出面帮他,替他撑腰。颜崇王可是一国大王,他若是站在孟易川那边,可不是好事。   楚岚抿唇,心里惴惴不安,神情沉重,转头看太宦高泰:“太宦该知晓我最近的动作,我朝孟髡下手几次,孟髡对我心生怨恨。我若是一无所知,就容易着孟髡的道,说不定就命陨他手。还望太宦看在以往的情面上,透露一二。”   “这……”太宦高泰似是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不敢说。   朝歌紧紧盯着太宦高泰,恨恨道:“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说!”   太宦高泰为难地看了一眼朝歌,又看了看楚岚。   楚岚心有所动,对朝歌道:“你和寺人青、阿葵都出去。”   朝歌嘟囔道:“为什么本公主不能听?!”但到底事关重大,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被楚岚哄了几句,还是跟着寺人青、阿葵出去了。   楚岚看向太宦高泰:“这下能说了么?”   太宦高泰忽的老泪纵横,“大王也是被逼的呀,如今大王的命在孟髡手上。”   楚岚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宦高泰立马解释起来。   原来颜崇王素有头疾,时不时会头痛膝盖疼,总之身上就是不舒坦。好在宫里的巫医一个月前开了对症的药,缓解了颜崇王的疼痛,颜崇王松快了许多,精神百倍。   只是近日虽服以前的药,却是没大用了,颜崇王以前的老毛病不但犯了,还疼得更加厉害。按颜崇王的话说,好似加剧了百倍,疼痛难忍,甚至恨不得撞墙自尽。   颜崇王寻到巫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巫医这才说了实话,原来巫医的老母也和颜崇王一样,得了头疾。后来得人赠药,就缓解了许多。巫医看有效对症,就也给颜崇王用了药。可这药材却是稀奇罕见,是他朋友给他的。他朋友近日不提供药了,巫医也没办法。可是颜崇王这边亟需药材,连番追问下,他朋友才说这药材乃是海晏侯所赠,名为阿芙蓉。   楚岚听到“阿芙蓉”三个字,脸一沉。不用太宦高泰说下去,她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阿芙蓉,就是福.寿.膏,就是鸦片。虽然入药可缓解疼痛,但是长期服用,就产生依赖性。要戒掉,那可是非常艰难的事。   孟易川就是在用阿芙蓉,控制颜崇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偷偷注册的小号”的地雷~~   正月十五天兵放火,是民间传说天帝心爱的神鸟被凡间猎人捕杀,天帝震怒,立即传旨,下令让天兵于正月十五日到人间放火,把人间的人畜财产通通烧死。   所以正月十五这天凡间家家户户灯火,田地撂火扔火把,天帝从天上看,就以为天兵放火了,人畜都死了。凡人就蒙混过去,逃过一劫。 第97章 奸情   楚岚虽然没用过阿芙蓉,也耳闻过上瘾的人的丑态,每次发作犹如死了一遭,理智全失。有人为了买阿芙蓉,卖儿卖女的都有。颜崇王要是没戒掉,怕是要废了。   朝歌听完一切,觉得孟髡胆大妄为,罪恶不赦,恨不得叫人抓了他,她怒道:“父王怎能如此——”   “愚蠢”两个字到底不是她这个女儿该说出口的,朝歌咽下话,忿忿道:“孟髡对父王下毒手,父王合该将他抓起来,怎么反而善待他了!”说完,又怨起太宦高泰来:“太宦你也不劝劝父王。”   太宦高泰哀怨,“老奴怎么没劝过,可是大王不听啊。”他亲眼目睹颜崇王发作后的惨状,心有戚戚焉,愁眉不展地道:“若是再不服阿芙蓉,大王该是撑不下去了……”   寺人青心里还挂念着大公子的谋算,现在见孟髡又有起的预兆,脸色难看地看着楚岚:“夫人,这阿芙蓉到底是什么东西?夫人和孟髡同族,夫人是不是也有?”   朝歌和太宦高泰闻言,心想也是,就看过来。楚岚摇摇头,“阿芙蓉是禁药,我没有。”   朝歌大失所望,原地跺了跺脚:“难道我们就任由孟髡害我父王,我们还拿他没办法吗?”   也不是没办法。   楚岚叹口气,只要颜崇王能熬得住,戒掉阿芙蓉,自是不会再受制于孟易川。但就怕颜崇王不听。   楚岚想先看看颜崇王的情况再说,她抱起白舜,先行下楼。   驿馆前,刚才还唱着乞丐调的乞丐人头落地。她侧着头,微微避过,正好瞧见斯文俊秀的男人脚踏血霜,立于层层绽放的罪恶血花之上。   孟易川脸上的冷漠令他五官线条冷硬了许多。她望着他的侧脸,恍惚了下,心道:他连阿芙蓉都弄出手,真是不简单。她是越发不认识这个人了。或许……他只是海晏侯。   楚岚抱紧白舜,走近后,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停住脚步。对上海晏侯的目光,她不自觉挺直脊梁,抬高下巴,冷淡道:“你还真有本事,连阿芙蓉都能弄到手。”   海晏侯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没有本事,哪能站在你身边。”   语言暧昧,令周围的人微微侧目。跟随过来的朝歌公主似有所觉,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朝歌忽然想起阴姬与楚氏长相极为相似,海晏侯又宠爱酷似楚氏的阴姬……她忽的明白了什么。   楚岚眉头一蹙,神情越发冷淡:“可惜,你也只能站这么远。”说完就转身上了车舆,生怕海晏侯言语放肆,乱说一通,让外人胡乱猜测他们俩的关系。如今她名义上还是颜元真的未婚妻,外头胡言乱语,终究不好。   朝歌和寺人青、阿葵上来后,皆是满腹的心思。一路上皆是沉默,待进了宫,朝歌就道:“阿芙蓉之事,我去和母后说,看母后有没有法子。”   “嗯,你先回去。等我见过大王,就去兰如台给王后请安。”楚岚和王后过去是有一段龃龉,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王后确实是个手段了得之人。   如今海晏侯意图对她们不利,甚至要加害颜元真,此时她们不拧成一股绳,更待何时。   朝歌胡乱地点头,然后就一溜烟往兰如台而去。   海晏侯一直骑着马跟着车舆,进宫后他也没走近,不远不近地跟在楚岚身后。   楚岚走了一段路,还算镇定。寺人青和阿葵则防备地盯着他,怕他突然发难。而海晏侯还与太宦高泰有说有笑,仿佛颜崇王对阿芙蓉上瘾,和他丝毫没有关系似的。   如此作态,着实高深莫测,令人忌惮。   楚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手上有人、有权、有钱,就算一时不能把海晏侯拉下马,也该有自保能力。她自我安慰一番,心里宽松了些。   刚到昭华台殿外,就听见紧闭的门缝里传出颜崇王痛苦的哀嚎哭噎声:“海晏侯人呢,怎么还没来!!都快去找人,找不到都拖出去砍了!!”话尾紧随几件陶瓷被砸稀巴烂的咔啦声,和案几啪嗒的翻倒声。   “大王,太宦已经去找了,海晏侯很快就来了,您再忍忍。”   楚岚垂头。这是白姬的声音。   “你让寡人怎么忍!你给我试试!”颜崇王声音癫狂起来。   忽的白姬高昂地尖利叫了起来,倏地,面前的门被撞开,白姬捂着肿的老高的面颊哭得跑出来。   海晏侯颇觉有趣,含笑道:“见过雅夫人。”   白姬看见有人,似是觉得没脸,捂着脸哭着跑了。   太宦高泰忙进去和颜崇王说话,不一会儿,颜崇王披散着杂乱的头发,亲自出门迎接海晏侯。见到海晏侯,姿态不再高了,要不是太宦高泰扶着他,估摸他都得跪下来。   只不过,颜崇王该是还记得自己是一国大王,要保持自己的尊严,他掐着手心,瞪大着眼睛,他的眼睛泛红,显得略凶,却因为含着泪,看起来反而有些可怜。   楚岚看他这副模样,虽然她与颜崇王只是面子情,但看他落到如今地步,心中不免酸楚。   颜崇王眼里仿佛只有一个海晏侯,他颤颤巍巍道:“阿芙蓉呢,阿芙蓉,给寡人——”   海晏侯老神在在,他不紧不慢地看向楚岚:“妹妹,你说阿芙蓉要不要给大王?”   颜崇王和太宦高泰猛地看向她,楚岚有了不好的预感,海晏侯这不是拖自己下水么!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就变成他的同伙了。   而颜崇王神志不清,或者是没了理智,眼含哀求地看着她,“给我阿芙蓉,你要什么,要金银珠宝,要美人,寡人都给你!”咬字含混不清,带着急迫的哀求。   楚岚恨海晏侯给自己挖坑,她沉着脸道:“阿芙蓉又不在我手上,海晏侯问我作甚。”   颜崇王又急急看向海晏侯。   海晏侯笑着让人备酒,端到楚岚面前,不疾不徐道:“最近你顽皮,和我闹个不休,只是你太不懂事了,闹脾气也闹的太过,着实让外人看笑话。你要是觉得自己错了,自罚三杯,阿芙蓉我就给了你如何。”   楚岚脸上阴晴不定。若是不喝酒,他不给阿芙蓉,颜崇王就得怪她了。若是喝酒,醉酒失态后,她没了自保能力,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只是她还来不及权衡,颜崇王就已经急着下令:“给她喝!灌她喝!”边说,还边打着哆嗦,喉咙闷哼,掺杂着难受的痛苦呻.吟。   楚岚是不喝不行了,待寺人验过酒无毒后,她叫寺人青找王后或者朝歌公主过来助她。才执着酒樽,向颜崇王抬了抬:“以前大公子言明过,我酒醉会失态,待我酒醉后,还请大王准青和阿葵扶我回楚府。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大王勿怪。”   颜崇王急着要阿芙蓉,飞速点头,“不怪你,快喝。”   楚岚又看了看阿葵,见她郑重点头后,稍微放心了那么点,然后看了海晏侯一眼,他神情莫测地盯着她,她皱着眉连喝三杯后,趁着还没醉,忙道:“回府——”刚说到这,眼前一黑。   大巫说过她喝酒后会离魂,这次她果然又成了个手软脚软的小女婴。   她躺在小摇床里,眨了眨眼,听见不远处有衣服簌簌解开的声音。   “囡囡在呢,你就不能等等。”   “一个娃娃有什么关系……”   她爬起来,趴在小摇床的边沿,就见不远处的床几放下重重紫纱帐,一个男人将脸埋进女人曲峦间,女人似有不适,闷哼了一声,娇弱无力地让她听着浑身酥麻。   这——   太羞耻了!!   看春宫也就算了,为甚是颜元真和她的!   “呀呀呀——”她不满地用小手拼命拍着小摇床,甚至还使出吃奶的力气,抄起床头的小鼓往那边砸过去。   可惜力气太小,没砸多远,“砰”的掉在地上。倒是她太用力,反把自己往后摔,竟是摔的眼冒金星,一时没能爬起来再摔闹。   不过床几那边还是听见这边的动静,女人推了男人一把,浅浅系了衣带,赤着脚下床,奔到她这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朝颜元真抱怨:“说了让你注意点,看,把囡囡吵醒了。”   颜元真走过来,黑着脸,“让奶娘把她抱走。”刚说完,就见小摇床的囡囡黑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岚发现颜元真的脸神奇地恢复了相貌,没有毁容,手臂也健在……   正发现和以前不同的地方时,就听颜元真想叫奶娘将自己抱走。   她心里一哼,他不就是想着,抱走她,然后让他就能继续没羞没臊么,有她在,绝不可能!   她嘴巴撅了撅,待奶娘抱起她后,立刻放声大哭,小手朝着女人的方向挥了挥。   女人看囡囡哭得撕心裂肺,立刻心疼地抱过她,哄了又哄。最后抱着囡囡上了床几,颜元真被无情地赶下床了……   颜元真看着紧紧黏着女人的女婴,恨不得拎起来再打她小臀几下,教训教训她。只是碍于孩儿娘在,有什么念头也只能先按下。   此后几日,颜元真觉得邪门了。每次他要和妻子亲热时,这坏孩子就会哭着要娘抱。妻子也是的,有了孩子忘了爹。   他好委屈! 第98章 屠门馆·上   这日,颜元真进屋后,对抱着女婴的女人道:“目姬刺杀海晏侯失败,身亡了。”   女人疑惑:“目姬是你的人?”   颜元真摸了摸女婴娇嫩脆落的面皮,很想重重拧一把,可又心疼,对这小坏蛋真是又气又爱,他说话声音轻轻的,免得吵醒孩子。   “目姬全名青目,与寺人青是姐弟,他俩从小相依为命,目姬为了生存,抚育弟弟长大,入了贱籍,艳名远播,成了青大家。后来寺人青得罪了人,被送进宫里做了宦人,目姬就投于我,愿意做眼线,在各国达官贵人间转圜,换我看顾弟弟青。”   女人叹了一声,又问:“我记得青的侄女青葙是他亡姐所生,那目姬就是青葙她娘了?”   颜元真试着从女人怀里扒拉出熟睡的女婴,边道:“唔,不过青葙不知情,寺人青活着的时候,没告诉过她娘还在世,毕竟娘艳名远播,放浪形骸,做儿女的脸上总会难看。”   女人失落了会儿,“那目姬死了,你现在是要告诉青葙她亲娘的事?”   颜元真道:“女儿家的事,我不好说,所以就问问你,是说给她听,让她知道,还是干脆就瞒着?”   “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女人怨怪道:“青葙对歌姬、舞姬没什么看不起的,原本告诉她目姬是她娘,让她们母女相认,成人之美,算是好事,但现在,目姬都故了,这时告诉青葙,她不得又哭一场,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要是伤心过度,出事了可怎么办。”   颜元真刚把女婴搂过来,心里乐开了花,正要让奶娘抱走,女婴唰的睁开双眼,眼珠圆咕噜咕噜的,漆黑明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奶娃娃嫌弃他?颜元真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再看,女婴又“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女人也嫌弃起颜元真了,“你不会抱孩子,就别乱来。”说完,就又着急地将孩子搂了回来,哄了哄。   被母女俩嫌弃的颜元真心里腾腾升起狠辣,暗地里瞪了女婴一眼。等她长大了,就将她嫁的远远的!   楚岚懒懒地在女人怀里翻了个身,窝在女人怀里,对上了女人探究的目光。   不知怎的,她打了个嗝。女人忽然笑了起来:“寺人青活着的时候,教青葙不要轻视歌姬、舞姬,想来是为她们母女相认做准备的。我终究有愧寺人青,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在海晏侯手上。既然让她们母女相认,是寺人青的心愿,那等青葙生产后,我们就告诉她全部,好歹目姬还能有后人供奉,不至于成孤魂野鬼。”   颜元真看女人惭愧,忙道:“海晏侯那时成心要报复寺人青,与你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他不过是下人,我报复海晏侯,他只是替我办事而已。他被海晏侯恨上,被他害死,到底还是受我连累。”   女人捏了捏女婴的小嘴,眼中闪过复杂:“当初门馆馆主被杀,我若是陪着寺人青一起去处理,有我在,大司寇就不会胡乱抓走寺人青,以查案为由,对门客刑讯逼供,门客就不会攀咬出寺人青,将罪名赖在寺人青身上,大司寇就不会故意虐打寺人青致死,让寺人青死后还背上洗不清的罪名。”   楚岚越听越心慌,寺人青死了?   忽的头一疼,耳边他们的对话越来越模糊,仿佛有水进了脑子一般,只是转眼,这水又从眼睛里流出去,再睁开眼时,头疼欲裂。   寺人青扶起楚岚,喂她喝了醒酒汤。楚岚看了他一眼,想起梦中他的死,心中有些难受。她心口闷闷的,喘了几口气才按压下这股伤心的情绪。   她环顾四周,看出她该是还在宫中,应是在兰如台。   自己酒醉前是在昭华台,颜崇王和海晏侯面前自罚三杯。她不觉得海晏侯会无的放矢,只罚了她三杯酒就完事。她忙问寺人青,之后的事。   寺人青让人端来铜盆,拧了热帕子给夫人,道:“夫人喝完三杯后,说要回府,然后海晏侯就和夫人说话——”   楚岚拿热帕子抹脸,听后,猛地一个激灵,“我和他说什么了?”她可千万别说不该说的东西啊。   “不知。”寺人青瞄了夫人一眼,心道夫人脸色怎的如此苍白,像是病了一般。不过也有酒醉后醒的人,会如此。寺人青见夫人没有不适,以为夫人也是如此体质,就先放一边了。   楚岚茫然,“你怎会不知?”   寺人青解释道:“海晏侯和夫人说的话,我们从未听过,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来没多久,夫人就晕倒了,朝歌公主这时来了,就带夫人回了兰如台醒酒。”   叽里咕噜语……   楚岚抽了抽嘴角,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她万分肯定海晏侯知晓她酒醉吐真言,就不知他当时问她什么了,她又回了什么。不过也幸好没人听得懂,否则万一曝出些什么不该说的,她估计就被土著当成不祥之人,一把火烧了吧。估摸海晏侯也是如此,担心她说些不该说的,才说外语,不让他们听懂。   兰如台另一头,王后和朝歌都在说阿芙蓉。   王后道:“楚氏背后的家族可真不可小觑,连这样控制人的东西都有。最怪的是,有川米,有宝书,有天灯,有阿芙蓉,这么多不凡之物,他们一族为何却隐居山林,不显怀于世,难不成一个二个都修仙成圣,不食人间烟火了不成?”   在王后楚黛眼里,她就不相信,人会如此安分守己。实在不明白楚氏和海晏侯家族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有这些不凡之物,怎么也得谋国谋权。   朝歌道:“嫂嫂和孟髡与我们皆是差不多的,哪里不食人间烟火了。该如孟髡所说的桃花源一样,只是躲避战火罢了。”   王后嗤笑:“也就哄哄你这等涉世未深的丫头。若他们家族真是为了躲避战火,如今天下还算太平,为何还不出仕。如此小心谨慎,不,该说胆小怕事,又怎么偏偏养出孟髡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呢。”   朝歌道:“这一种米还养百种人呢,而且,说不定就是因为孟髡如此癫狂,才成了髡人。”   王后心道,她也观望楚氏几个月了,已是看出楚氏与孟髡的特别来,生活习惯、谈吐礼仪与她们很是不同。居移气养移体,可以看出楚氏与孟髡成长环境,必是与她们不同的。若说她们是蛮人吧,却又不是。总之她们就和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一样,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般,非常奇怪。   得了楚氏,要不是她儿子拦着,王后是恨不得抓了楚氏,拷问她背后的家族去处,去探个究竟。若是能征服楚氏的家族,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王后哀叹儿大不由娘,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便想想也就撂开手。抬眼却见朝歌垂着头,似是在思考难题。   王后问:“你苦着脸是做甚?难道是怕孟髡报复我们?这倒不必,大王若是敢听孟髡的话,对付我们,我必要大王好看。”   朝歌咬唇,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王后见她这般就没好气:“要说什么就说,堂堂公主如此作态,怪不得被曲鸾轻看了。”   朝歌被激了,攥着手心里的帕子,纠结着。她思忖楚氏和孟髡之间的关系。   她本以为楚氏和孟髡两人只是族妹和族兄,但是瞧孟髡看楚氏的眼神,还有他的一言一行,还有阴姬的存在,都指向另一方面,孟髡对楚氏必有心思。   她向来对母后不藏心思的,可母后本就不喜楚氏,等知道孟髡爱慕楚氏,对楚氏纠缠不休,给大王兄和他们惹来这么多麻烦,她真怕母后干脆由着孟髡抢走楚氏这个她不喜的儿媳妇,令大王兄伤心了。   朝歌犹豫了下,顶着王后洞若观火的目光,扯了慌:“就是担心父王,父王因阿芙蓉受了太多的苦。而且,我担心父王被阿芙蓉牵制一辈子。”   王后一哂。朝歌也知道王后恨父王,恨不得父王就此死去,看到王后脸上的讽笑,也不大在意。对朝歌来说,爹娘就没和睦过,她也早就不期盼两人和好了。   此时,秋雨打起帘子,报楚氏来了。朝歌在母后面前扯谎,心里不安,见此,连忙起身:“还不快请嫂嫂进来。”   楚岚一进来,就向王后请安。王后看她脸色微微泛白,笑道:“果真是个不能饮酒的。”   朝歌也关切道:“嫂嫂头疼不疼,以前我喝醉了,第二天起来,头都疼的厉害,虽是醒了,却是两天都没精神。”   楚岚顺着朝歌的话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不爱喝酒。”   朝歌想起孟髡后来的张狂劲,冷笑:“那孟髡明知道你不能喝,却硬逼着你喝,真是无礼。嫂嫂,你不知道,你醉了后,他还叫了姑姑和宋子衿进宫,逼父王打宋子衿的板子,忒是张狂。真是小人得志,让人看不下去。”   楚岚抿唇。海晏侯眼下是有机会,就开始清算了。华安夫人和她儿子宋子衿是第一个对海晏侯落井下石的人,如今可算是被他报复。   这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这不,海晏侯已经开始报复下一个了。   楚岚正是为此事而来,忙道:“我刚听说大公子门馆那边出事了,馆主被杀,到底是大公子府的事,我去看看。”   门馆馆主又不是士族,朝歌嗔道:“就这么点小事,叫寺人青去不就行了,你何必亲自去,你看你脸色,合该再歇息才是。”   王后也懒懒道:“你直接回楚府歇息,你要是有个不是,元真回头就得怪我们对你不上心。”   寺人青也觉得就是个小人物死了,没必要夫人出面。   楚岚则是坚定了心思,一定要去的。她是想起了梦里寺人青在门馆馆主被杀后,被大司寇的人捉了去,严刑拷打致死的。此时门馆馆主如梦中预见的一样,她想起女人说的后悔,后悔没跟着寺人青,害寺人青死于非命。   楚岚简单向她们解释道:“这个节骨眼上馆主的死,说不定和海晏侯有关。若是他想报复,我合该多提防点。”   楚岚为这点小事奔走,她们根本没法理解。朝歌看嫂嫂脸色发白,不像身子好的,还要再劝。王后淡淡道:“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自己要去,随你。”   之后王后又随便地赏赐了些补品,楚岚谢过,这才带着寺人青和阿葵出宫,往门馆过去。   待楚氏走后,朝歌也累了,回屋歇着了。养伤完了的秋桑来到王后面前,王后呷了一口药茶,对秋桑道:“身上的伤都好了?”   秋桑因为关押过楚氏进地牢,被公子元真毒打了一顿,过了一个月伤势才好转。秋桑低头道:“多亏娘娘的药,奴婢才好的快。”   王后笑:“你的家人已经安然无恙了。”   此前,赵王后楚七用秋桑的家人威胁秋桑,听从颜从。秋桑听说家人安全了,哭着给王后磕头。   王后让她起来后,说了些话,稳固秋桑的忠心后,就问道:“你是用药的高手,阿芙蓉到底是何物,查出来没?”   秋桑摇头,“奴婢无能,翻检了阿芙蓉的药渣,味道杂乱,闻不出原药材是什么。”   王后有些失望,拨弄了下指尖,叹道:“若是我有阿芙蓉在手,有些事就好办了,可惜了。”之后却又大笑:“也罢,孟髡竟然误打误撞,成就我的好事。”   秋桑沉默地给王后剥果子。王后早就想颜崇王死去,好让大公子能登位。可惜大公子之前年幼,羽翼未丰,如今大公子年富力强,颜崇王却又严防死守,小心谨慎,令王后无处下手。此时孟髡破开了一个口子,令颜崇王方寸大乱,倒是令王后有机可乘。   王后已经在想如何让颜崇王暴毙,到时死因便可推到孟髡这个现成的人身上。既然孟髡能给大王下阿芙蓉,自然能用阿芙蓉害死大王呗。孟髡如今如何张狂,王后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反正他就是一只胖乎乎待宰的替罪羔羊。   至于以后儿子颜元真发现是自己害死颜崇王,怨她怪她,她也不在乎。她只要她的儿子成为大王,她就是一国太后,她就彻底熬出头了。 第99章 屠门馆·下   心头仿佛蒙上阴郁,她让寺人青赶拉着车舆的马快点,迅速赶往门馆。似是不早点过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一路上,寺人青和阿葵还劝她回去休息。实在是夫人脸色透着青白。楚岚除了疲累点,倒没多大感觉,反而觉得寺人青和阿葵叽叽喳喳的,甚是吵。   只是他们也是关心她,她揉了揉额头,无奈道:“不过是醉后乏了,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人,哪须那般小心。左右不过是来看看门馆的情况,看完就回去,下车舆走的路说不定都走不到百步,哪能累着。”   寺人青和阿葵说又说不过,大公子不在,他们又是下人,不好强迫,也只能任由她了。   “那夫人要是觉得不妥,得说一声,千万别勉强。”寺人青道。   楚岚笑:“知道了,就你最细心。”   门馆就是一个大宅子,里面隔了不少屋舍,像集体大宿舍。门客良莠不齐,自然也分三六九等,颜元真看好的门客住朝向好、方位好的屋舍,普通门客那就是随便点个旮旯角窝着,就当养个猫狗逗趣,给口饭吃就是。   楚岚被阿葵扶下车舆,她头上戴着幕篱,这也是寺人青要求的。门馆门客都是男人,她一介女流出现在这,掩了真容免得被人冒犯冲撞。   门馆的梁璞梁舍人听说夫人来了,忙奔到门口迎接:“梁某见过夫人。”   梁璞四十上下,下巴蓄了髯须。他久闻楚氏艳名,至于这艳名,则是楚氏摘下公子元真这难伺候的高岭之花得来的。他行礼时不着痕迹地观察楚氏,唔,戴着幕篱什么看不到,算啦。反正美人最重要的不是相貌,而是品德。   楚氏来燕都两个月了,又是整出汤婆子、手炉,又是褚纸衣,又有宝书,还没公子元真那般难伺候,这样的女主人,梁璞非常满意。   他可不想应付两个活祖宗,不然他估摸会早死。要知道以往每次应付公子元真前,都得吃些补气血的药膳,免得哪日被公子元真气的气血两亏,还未功成名就,便一命呜呼见了祖宗。   好在梁璞挺了过来,成功熬走连舟连舍人,他便升官,顶替了舍人的位子。只是他和连舟那等溜须拍马的小人不同,他乃贵族出身,当然是落魄贵族,不落魄也不会做门客了。   因为有祖宗十八代在头顶盯着他,他不肯折了傲骨尊严,向公子元真进言都是规规矩矩,如君子超脱,换句话说,他在小人横行的门馆门客中颇为——佛系。   总之,无论公子元真做出如何惊天骇地的事,无论出了何事,梁璞都被历练的非常淡定,犹如看破红尘一般。   待楚氏问起门馆馆主之死,梁璞淡定道:“大司寇派人过来检查了尸体,说馆主是被人用利器击中头部而死。前几日,夫人下了悬赏令,挑中两条计策,给了馆主两百金发给门客做赏赐,只是这两百金,还有馆主整理的虐孟髡一千计,都不翼而飞,大司寇初步认定是府内门客见财起意,便杀馆主夺金。大司寇的人已经将嫌疑人带走了。”   楚岚皱了皱眉,大司寇来的也忒快了。她也是刚收到消息,立刻赶过来了。而大司寇比她还快,干净利落地把人绑走。这事先没个筹谋,都没人相信了。   寺人青常和梁璞打交道,先急着开口问:“带走谁了?”   梁璞早就知道他会来,名册就在袖中,他直接掏出来,本来想给寺人青的,寺人青却是不接,觉得梁璞太没眼色了。   梁璞眨了眨眼,又递给楚氏:“有二十三人,巧的是,皆是向夫人进言计策对付海晏侯的人。”   楚岚暗道,果真是海晏侯来报复了,正是找机会抓走这些建议如何害他的门客,抓到牢里关几天受罪。   寺人青自然也想到幕后该是有海晏侯的手笔,就不知门馆馆主是他所杀,故意害人,还是真有人杀人夺金,海晏侯只是趁机报复。来不及多想,却忽的发现人数不对,“我记得有二十五人。”   “一人是我,还一人不是门客,是武安君府的家生子。我到底是贵族出身,大司寇还没定罪不好抓我。而武安君府的家生子他们有没有抓,我就不知晓了。”梁璞眼神略哀怨地看了楚氏一眼,为何夫人没挑中他的计策……哎,他的伯乐在哪呢,出生了吧。   寺人青讶异:“武安君府的家生子怎么投了过来?”   “那家生子是武安君大姑娘婢女的兄长。”梁璞实话实说,他不是小人,所以一点都不添油加醋。   寺人青了悟,家生子能识字的都少,说不得就是武安君大姑娘周菁借了那家生子的手。这次夫人帮大公子对付孟髡,周菁也动了动脑出力了。用乞丐侮辱孟髡,也就是夫人选中的计策,就是周菁那边所出。寺人青啧啧赞叹,若是周菁出的主意,这得多阴险小人啊。   楚岚也没想到武安君府的人也帮她出主意了,不过想到周菁是太子值未婚妻,站在颜元真这边也对。   她在门馆里走了一会,皱了皱眉。这座大宅子平静的诡异,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没见其他人?”门客不是有几百么。   寺人青也觉出怪异:“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以前他一来,不少门客跑过来跟前跟后讨好他。今日怪寂寞的。   梁璞淡淡道:“大司寇抓走那二十三个人后,其他门客说要倒霉了,差不多都跑了。”   楚岚一懵,“跑了?!”就这么跑了?!还真是有权有势时,誓死追随,无权无势后,立刻树倒迷糊散。不对,现在还只是小风小浪,这些门客就跑了!   太、太——   “无耻!”寺人青大怒,差点没跳起来:“刚发了粮钱就跑,都是忘恩负义之辈!”觉得太吃亏了,然后气的哆嗦指向梁璞:“你就不拦着,要跑也行,先打断腿啊!”   梁璞淡淡道:“走了好啊,空气都好闻许多。”作为门馆中唯一一个正人君子,恨不得那群毒瘤小人统统消失。嗯,这样一来,大公子和夫人大概能发现他是匹千里马吧。   寺人青还犹在气,梁璞又淡淡道:“你倒是舍不得那些子溜须拍马的小人,放心,等风雨过后,他们又会跑回来的。”门客这一行,浑水摸鱼的多,恬不廉耻的也多。今日在这家做门客,明日就去对头家了,后日又回来,这种事太多了。倒是梁璞和连舟这样舍人级别的,想改弦易辙,却是难了。   寺人青总是会被梁璞凉凉的语气,气的火冒三丈,怒道:“谁要他们这些胆小鬼回来。”   任他俩斗嘴,楚岚看着空了的门馆,有些不是滋味。她若是当初没想过与海晏侯正面冲突,她没下悬赏令,现在颜元真门馆该是太平的吧。   对了,还有馆主的命。   她心头沉甸甸的,之前给门馆下悬赏令也有些嬉笑玩乐的心态,就像是讨厌一个人,耍点恶作剧恶心恶心人,她不想有这样沉重的后果。可这里的权势随随便便就能碾碎人命。真是轻易玩不得。   因为门客跑的跑,被抓走的被抓走了,楚岚一时也没法将这些门客拉回来。当然,她也挺嫌弃见风使舵,见势不好就跑路的小人门客,他们跑了就跑了,她也不替颜元真心疼。就是那些被抓走的……   若只是被关几天,由着海晏侯出气,那还好。就怕海晏侯盯上寺人青,这些天她身边最得力的就是寺人青,对付海晏侯的事也是寺人青帮着跑。海晏侯要是记仇,恨上寺人青也不是不可能。   楚岚吩咐梁璞给门馆馆主一家发抚恤金后,沉默地上了车舆。   寺人青在夫人身边待过一段时日,知道夫人在某些事上颇为天真,猜到她为门客被抓,还有馆主丧命的事而自责。这事太普通了,每年都会发生,在公子元真手下做事就得置生死度外,没有这种觉悟,每天可不得过的战战兢兢。只是夫人看不透罢了。   寺人青不知道该怎么劝,便不劝了。路过大公子府时,寺人青掀起竹帘瞧了瞧,不满道:“大公子不在府里,府里没个正经主子,下人就懒怠了,连个喜庆灯笼也不挂,回头我找管家说道说道。”   楚岚跟着看了一眼。主人不在,府门紧闭,看着仿佛空了般没人气。有些人在的时候,恨不得他立刻在眼前消失。可是消失太久,又觉得混没了趣味。   颜元真就是如此。   她心道,她可不是想他,只是想着若是他在,他们倒是可以商量商量怎么应对海晏侯。虽然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说,他满肚鬼主意,有时候还挺靠谱的。有他在,多一个人拿主意,心头能宽松些。   楚岚幽幽叹了下,放下车帘。回了楚府,她犹自疲惫,吃了点东西,嘱咐寺人青不得离开,随时伺候。她是怕寺人青出事,还是得扒拉着他不放,才稍微安心点。   寺人青笑着应下,伺候夫人洗脸,楚岚舒服了点,躺下打了个盹。过了一个时辰,临近傍晚,乌宝匆匆忙忙跑进院子,大吼:“舅舅、舅舅。”   寺人青正训斥下人粗心掉了根针,“万一伤到夫人,看你怎么死。”骂着呢,看到乌宝就没个好脸:“谁是你舅舅!”这小子看上他侄女,就涎皮赖脸凑上来攀亲戚,也够厚脸皮的。   乌宝满头大汗,慌慌张张道:“舅舅,不好了,青葙被抓了。”   “什么!”寺人青震惊。   楚岚心里有事,一直睡的浅,听到外头的动静,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掀开紫锦帐,急急着了鞋履,叫道:“出什么事了?”   她只穿了亵衣,婢女看夫人要出门,立马急的上前给她披了袍子:“夫人勿急,衣服还没穿呢。”   楚岚只得停下,披上薄外衫,匆匆开门,就见寺人青和乌宝慌张出院子的背影。   她猛地看向阿葵:“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葵刚才听见乌宝说的话了,愁道:“大司寇上了寺人青的家宅,在里面搜出两百金,金子上有记号,是门馆馆主被夺走的金子。大司寇说青葙是嫌疑犯,就带走了。青大人急了,说要去寻大司寇疏通。”   疏通个甚!这根本就是给寺人青做的套。侄女青葙一出事,寺人青着急的和什么似的,明知前面有坑,也要跳。   “你快去拦他。”楚岚急急吩咐阿葵,此时就她腿脚快,也能押回寺人青的人。   阿葵犹豫,“我要保护夫人。”   颜元真还真给她找了个拙的,不懂变通的,楚岚急道:“青没走多远,你一去一回也就这么点工夫,我还能飞了不成。你快把寺人青带回来,这就是抓他的套。”   阿葵被夫人瞪了,纠结之下,最后还是听夫人的话,很快将寺人青押回来。   寺人青眼眶充血,拼命挣扎,“夫人!”   乌宝也跟着回来了,他急得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阿楚,你拦我们作甚!青葙待在牢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楚岚理解他们的着急,青葙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万一被刑讯,甚至被男人占便宜,那可真遭罪。她柔声对寺人青道:“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我也要去。”   乌宝放心下来。寺人青神色一松,劝道:“夫人身体有恙,老奴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乌宝急了:“舅舅,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是人啊。”   寺人青不理他。   楚岚不言,进屋迅速换上华裳,她特意穿的华贵些,有气势些。她打开妆奁,翻出王后送她的珠翠头面。待她打扮妥当,踏出屋,众人都看呆了。   以往楚氏穿扮素净,头上钗也是插支骨钗或银钗,虽然身带风华,却气质蕴和,很亲和。今日却盛重起来,高贵的织金玄衣紧紧裹着她玲珑身段儿,巴掌大粹白俏脸下披着滚毛夹棉雪缎,玄与白矛盾又融合的冷肃。清凌凌双眸间点着绛红色眉心玉坠,眸色清冷,气韵高华,颇为盛气凌人。   她拢了拢袖子,抱起白舜,道:“我倒是要问问大司寇,那两百金明明是我赏赐的,他为何要诬告青葙。” 第100章 为妾   风从窗棂吹来,吹落一地梅花,几点雪籽随着风声淅淅沥沥落下。监司官从监牢匆匆过来报信,顾不得扇去肩上的雪沫,着急道:“因着祥瑞白舜溜进监牢,楚氏为了寻狗,不顾阻拦,硬闯监牢,大司寇,这可如何是好?”   大司寇鹿老知晓楚氏寻狗是假,找茬是真。他猛地剧烈咳嗽,用白帕子捂住嘴,磕磕绊绊道:“叫巫医,老朽不行了。”   侍从立刻跪下哭嚎:“大司寇,您老撑着点。司寇府不能没了您啊。”   监司官也抹泪:“大司寇,闭气前,您老先告诉下官,现在该怎么办啊,楚氏贵人之身,这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大司寇老眼一闭,手一歪,刚才捂嘴的白帕子掉在了地上,白帕子上满是鲜血,如小朵小朵开的红艳腊梅。   侍从膝行爬过去,趴在大司寇身上,哭天抢地:“大司寇啊,您老不能死啊,您老死了,老奴可怎么办啊。”   监司官看大司寇晕过去了,没人拿主意,慌得给上将军白黔将军行礼:“眼下就白将军最大,还请白将军拿主意。”   白黔心里冷笑,这老头子又装死了。以前公子元真做小司寇时,整幺蛾子的时候,大司寇鹿老就装老眼昏花,耳聋装糊涂,任公子元真搅风搅雨,等公子元真都闹完了,才出来以上司身份斥责公子元真几句,扣俸禄完事。   燕都谁不知晓大司寇的招数,可叹鹿老年近古稀,亡妻又是颜崇王的姑祖母,颜崇王带头敬着,底下谁又能说鹿老什么。   监司官还在追问:“楚氏硬闯监牢,我们官职低微,实在不敢用强……”   白黔瞥了一眼还在装死的大司寇,气愤又无奈。楚氏被颜崇王看重,又是海晏侯族妹,虽然楚氏和海晏侯闹别扭,但是海晏侯让楚氏自罚三杯,看着像是和好了。楚氏身份特殊,是个硬茬。与她逆着,怕是在颜崇王和海晏侯两处讨不得好。可不逆着,颜崇王和海晏侯那边又没法交待,着实麻烦。   白黔身负王命和海晏侯的吩咐,想甩锅都不成,只能恨恨甩袖,去监牢堵楚氏。   他和监司官一走,大司寇鹿老悠悠转醒,被侍从扶坐起来,他慢悠悠喝着药茶,心里感慨:夹生官不好做啊,真想念大公子。有兢兢业业的大公子在,这会儿就没他这个老头子什么事咯。他只用逗逗鸟,看戏就好。   说起看戏,大司寇鹿老忙叫人去监牢看看,回头说与他听。   颜元真曾任七八年的小司寇,牢里自是有他的人。有人偷偷传给寺人青消息,一知道青葙被关押在哪,楚岚就带着寺人青他们直奔那。   途中经过一排散发腐烂气息的行刑牢,寺人青小声道:“这是被抓走的门客。”   楚岚飞快扫了一眼。被绑在木架上的犯人赤着上身,“哎哟哎哟”的痛呼“冤枉”。声音凄惨,她恨不得堵上耳朵,当听不见看不见。   她往滚毛夹棉雪缎里缩着脑袋,沉默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青葙关押的监牢。   寺人青和乌宝都扑过去,喊她的名字。青葙扫了乌宝一眼,最后只盯着寺人青瞧。面前的人穿着女装,但声音却是熟悉的。   寺人青掀起幕篱的黑纱,露出一张关切的脸。他出门前,被夫人要求着女装,戴幕篱,少说话,就当自己是一个普通婢女。他不明所以,却也不争辩,照做。   此时见了受委屈的侄女,寺人青握紧她的小手,眼眶含泪:“我可怜的葙葙,那些杂碎没对你如何吧。”   青葙向来乐观,甜甜笑道:“没事,我知道舅舅会来救我。”   乌宝厚着脸皮,插话道:“我也来救你了啊,葙葙,我也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寺人青和青葙舅甥两个无视了乌宝,执手相看说了几句后,寺人青问:“家里怎的搜出两百金?”   青葙道:“我也不知,从家里柴房搜出来的。搜出来的时候,我都懵了。”   寺人青恨道:“肯定是他们硬塞进去,赖我们的。”看青葙担忧的脸,他又笑着安抚道:“夫人说那两百金是赏赐给我的,既然不是偷的抢的,司寇府没理由关你,等会我们就带你出去。”   “多谢夫人,夫人果然心善。”青葙一喜,一张苹果脸,眉眼天生带笑,抿唇笑起来,俩颊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极是讨喜又喜庆。   楚岚心道:她可当不起这个谢,若非她的缘故,他们又哪里会被牵累,被海晏侯算计。   监牢里空气沉闷,阴暗晦涩,心里也有些彷徨不定。楚岚面色黯了黯,与他们随意说了几句,然后就住了嘴,在旁听着寺人青和青葙说些家常话。她就静静等着大司寇的人来。   待远远听到混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寺人青立马放下幕篱的黑纱,规矩地站在夫人身侧。旁人只会以为楚氏身边站着侍女,倒不会怀疑是宦人。   与来人打一照面,楚岚认出是上将军白黔,当初就是他护送质子从上燕都。她和颜元真那时与质子从一路,她和白黔打过照面。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白黔将军和颜元真不对付,时时互呛,白黔将军打不过颜元真,又说不过颜元真,气得半死不活的。   此次来的是与颜元真不和的白黔,楚岚心一紧:“白将军。”   白黔因为厌公子元真,对楚氏没别人那般敬着。白黔松散地行礼后,手挂在腰间铁剑上,粗着声音道:“此乃官衙重地,楚姑娘不该在这,请随本将军出去吧。”   楚岚道:“白舜溜了进来,还没寻到,我担心的很。正好遇上白将军,白将军不如派人替我找找。”   楚氏找了理由,白黔也不说破,叫人去找了。楚岚又问起大司寇来,白黔想起那个装死的老头子,讥讽道:“老的起不来床。”   楚岚皱眉,司寇府的人互相推诿扯皮,管司寇府的大司寇又故意不见她,任她想救青葙,一时也只能滞在这。   只能山不就来,我就山去。   楚岚眼尖地瞧出躲在后头的监司官,之前就是他拦着她不让进来,之后又去寻大司寇。她道:“监司官,大司寇病了?以前大公子做小司寇时,得他照应,我合该登门探望。”   监司官苦着脸上前,“大司寇此时都昏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了,楚姑娘寻到祥瑞后,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楚岚眉头紧蹙,“大司寇生病了,底下的人都病了不成,以前大司寇也身体不好,司寇府也运转正常。怎么今日要寻一个主事的,这般艰难,难道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监司官自然不敢应下。楚岚干脆地问:“那你告诉我,现在谁主事,又是谁命人抓了青葙?从她家里搜出的两百金,是有记号,但那是我所赐,这有问题吗。青葙是无辜的,我不管你们谁主事,今日就放了青葙。”   监司官为难,求救地看向白黔:“将军——”   白黔见楚氏咄咄逼人要插手,心里烦躁,很不耐烦。真没见过一个女人这般没规矩,不安分!她就不能乖乖待在家里绣花么,为什么要来插手男人的事。就是公主也没她这般啰嗦和难缠。   白黔看不起孟髡,却为了王命听命于他,也是憋气。楚氏又是孟髡族妹,又是他讨厌的公子元真未婚妻,两项占全,又爱管男人的事,真没规矩。要不是因为她被颜崇王看重,又是现在气盛的海晏侯族人,白黔真的想发火,直接将人锁出去,哪会和她这般客气。   白黔没好气道:“楚姑娘,你也是聪明人,我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弯子。我就直言了,青葙是数罪并罚,就算她并非杀门馆馆主的帮凶,却也牵涉进一桩伪造社籍案中。她是走不出监牢的,楚姑娘还是死了心,回家好好学女工,别瞎掺和。”   众人一惊,寺人青脚步往前一迈,就被夫人挡住了。楚岚沉声问道:“什么伪造社籍,麻烦白将军说清楚点。”   白黔毫不含糊,“楚姑娘不如问问青葙,她娘木氏在哪?”   楚岚愣怔,要是没记错,青葙的娘不是目姬青大家么。这又哪儿来的木氏?   她转头看青葙,就见她没了笑脸,勉强镇定:“外祖父病了,我娘去汇城看他,此时不在燕都。”   白黔一个带兵打仗的爷们,很烦海晏侯那弯弯绕绕的整人的事,他迫于王命奔走,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他不耐烦和青葙、楚氏兜圈子,冷笑道:“青葙,你不用为你舅舅寺人青掩护。寺人青伪造社籍木氏身份,扮成女身,做你继母,抚养你十五年,还帮你一个无父无母,孤丧之女,哄骗人定亲。男方家已是知情,上门来告你们家骗亲。”   乌宝惊呼:“什么?!”他猛地看向寺人青,没想到他就是他未来岳母兼舅舅,求妻之路更难了……   寺人青还扮作侍女,戴着幕篱看不出表情,不过全身僵硬和石头一样。   在监牢里的青葙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青葙本能反驳:“没有的事!”   白黔冷笑:“反正等你娘木氏从汇城回来,便可知晓一切了。”   木氏即寺人青,木氏出现,那寺人青就自投罗网。若是不出现,就说不清,青葙就得继续蹲大牢候审。看谁磨的过谁。总之,青葙就是勾寺人青的饵料。白黔就不相信疼爱侄女的寺人青会不来救青葙。   楚岚一直盯着青葙,看她面上神情变幻,闪过慌色,她猜白黔说的差不离了。也对,青葙孤丧之女,属于五不娶,嫁不出,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要。若是有外祖母、祖母,还好点,可惜没有。   寺人青考虑到青葙出嫁问题,捏造出继母木氏,替青葙周圆了,不是不可能的事。她还记得初次见寺人青时,他正穿着俏丽女装,捏着兰花指朝她扭过来。   白黔笑了:“公子元真在的时候,对伪造社籍的罪,最是严苛。这不,前段时日鬼谷先生也伪造社籍,就被收监了。本将军要是没记错的话,楚姑娘当时也在场。连鬼谷先生都入狱了,寺人青不过是一卑贱宦人,更不能逃了去,楚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楚岚心乱如麻,颜元真曾做了初一,她不得不点头应和。   白黔压了楚氏的气焰,叫来监司官:“正好楚姑娘在这,你还不问问楚姑娘,寺人青在何处,你好捉拿归案。只要寺人青伏法,认罪态度尚可,青葙姑娘不知情倒是可以放了。”   监司官顺势问了,还道:“这是国事,非家事,就是大公子在,也必会按律处置。请楚姑娘不要为难我等。”   楚岚抿唇,心乱如麻,知道今日要带走青葙,就得寺人青来换。而且还不一定成,说不得两个都栽进去。   青葙不安地掐着牢门,隐晦地看了寺人青一眼后,不想舅舅担心,她懂事地笑了笑:“我娘在汇城,等春日到了才会上路回来呢,怎么也要一两个月,那时我会出来,还能参加夫人和大公子合婚大典呢,夫人不要担心我。”   乌宝上前按着青葙的手,柔声道:“放心,大巫说我们能成亲的,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人现在还有心情提亲事,也是醉了。青葙和寺人青额头都跳了跳。   这时,白舜已经被白黔将军的人找回来了。楚岚抱起白舜,捏了捏他耳朵,向白黔将军道谢。   白黔冷声道:“楚姑娘若是真心想谢,那就麻烦以后少掺和外面男人的事,女儿家就该做有女儿家的本分。”   楚岚嘴角抽了抽。   白黔看她无话可说,笑:“现在瑞兽已经寻回,本将军送楚姑娘出去。”   楚岚知道今日也只能如此,该走了,便对监司官道:“既然青葙只是收监,可以探监,每日三顿,我都会派人来送饭,若是发现你们对她用刑,不规矩,我绝不饶你们,等大公子回来……”   监司官知道姑奶奶可以走了,马上应了。   出了司寇府,一上车舆,忍了许久的寺人青按着乌宝,往死里揍:“都怪你!要不是你对青葙死缠烂打,被你逼急了,我还不会给青葙定亲事!没定亲事,哪有男方家上门告我!”   乌宝心里冤枉,海晏侯明显要整寺人青,青葙有亲事还是没亲事,都会出事。寺人青此时不过是拿他出气罢了。只因为寺人青是青葙舅舅,他不能反抗,只能挨揍。   楚岚眼看他又要被打的鼻青脸肿,忙劝了几句。寺人青这才松了手,坐了下来,喃喃道:“他们抓住青葙,就是为了抓我。”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能惹了谁。   楚岚终于忍不住了,黯然道:“对不起……”要不是因为她惹恼了海晏侯,海晏侯又怎么会想要报复寺人青。   乌宝捂着青紫的下巴,委屈道:“和阿楚没关系,都是孟髡的错!”   寺人青忙道:“夫人不用自责,今日若不是夫人令老奴着了女装,伪装了过去。不然老奴直晃晃过去,找大司寇疏通,是自投罗网了。”   楚岚却愁:“青葙怎么办?难道木氏不出现,她就一直关在那。”   “木氏要是死了,那就不用回来。”寺人青抿唇,“老奴修书一封去汇城,造木氏死了,此事便了了。”说完,寺人青恨道:“算我给葙葙看错了人家,我和张家也有十几年老邻情分了,就这么被海晏侯的人当了刀!待此事了了,我要张家好看!”   乌宝揉了揉熊猫眼,小声道:“若是舅舅当初认了我做婿,就好了。”   “滚!”寺人青最嫌弃乌宝无所事事,嘴皮油滑,看着就是个软蛋、靠不住的,不是贤婿人选。   司寇府已来过楚府搜了一遍,寺人青躲过后,不好再待,却为着牢里的青葙安危,也不想出燕都,就躲回王宫。按寺人青的话说,王宫是他老巢,要浑水摸鱼要容易点。   虽说寺人青应对自如,楚岚却一想海晏侯报复心切,怕他有后招,依旧愁眉不展。   青葙被扣在司寇府,好在楚岚走了一趟,司寇府也没为难青葙,三餐都是乌宝主动请缨去送的。过了两日,乌宝回来时,就带回不好的消息。   那些门客本就是小人,不崇尚“打死不说”的傲骨,刑讯不过,反正寺人青已经是在逃嫌犯。再背一个罪名,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已是没良心的,按着海晏侯和白黔将军的意思,指认寺人青,说他与门馆馆主有旧怨,所以买.凶.杀.人。至于买的凶是谁,啧,门客中有熬不住刑,死的那个就是。真是有权有势就能颠倒黑白。   总而言之,寺人青实打实的犯人。下发海捕文书后,因为青葙和犯人沾亲带故,又占了五不娶的犯人后,与青葙定亲的张家便去了一趟牢里。   张母当着乌宝的面,一边嫌弃青葙,一边怜悯道:“亲事既然定下,那就照旧,此时你家出事,我们要是退了亲,看着没情义。可青葙乃孤丧,又是犯人后,要做正妻是不成了,但为妾可以。我们看在十几年街坊交情上,就收容你入门。你如今父母不在,舅舅逃了,孤家寡人的,张家好歹给你一口饭吃,回头能入张家祖坟,你该满足了。” 第101章 求情   妾与小三小四有共通之处,楚岚秒理解,光是听乌宝说张母那挑剔劲,她也有些怒了:“既然不喜青葙,亲事不结也罢,哪有这般逼人做妾,太埋汰人。”   “要不是她是妇人,我一定要打的满地找牙。”乌宝为了求娶青葙,涎着脸被寺人青揍都甘之如饴,更是看不得张母作践青葙,恨得抢了喂白舜的骨头啃。   啃的差不多了,再将骨头丢给垂涎已久的白舜咬。看狗狗浑没事、傻喜乐的模样,乌宝叹人不如狗潇洒自在,然后给楚岚长揖到底。   楚岚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乌宝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想娶青葙久矣,奈何舅舅看不上我。我本想时日长了,舅舅和青葙看到我的诚意,水到渠成结了亲事。可不曾想,生了这么多波折。如今张家不愿善待青葙,舅舅必是不会再让青葙进张家的,此时就是我的机会。”   说罢,捧了玛瑙镯子向前,挤眉弄眼道:“阿楚和舅舅熟,你说的话,舅舅向来是听的,你就帮我说说好话,我优点很多的,不需要夸大,如实说就好。”   楚岚本来心情郁郁,看乌宝如此谄媚,忍不住笑:“你身上有什么优点,我怎么没看出来。”   乌宝挠头,“头一个,我和青葙有夫妻相啊,嗯,我有大巫撑腰,给我做媒,还有会疼人,任舅舅打骂不还手,家财万贯……”磕磕绊绊说了许多后,双眼发亮地看着楚岚:“记下没,这么长该是记不住,我写出来给你,好阿楚,一定要一字不漏说给舅舅听,让他发现我的好。我真喜欢青葙,看她笑就喜欢。”   楚岚觉得好笑,虽有成人之美,却谨慎地推了乌宝给的玛瑙镯子,“你有千好万好,可也要看青葙的意思。我会替你问问青,至于成不成,我是不包的。”   乌宝面皮染上薄红:“青葙是愿意的,只要舅舅点头就成了。而且我又不是贿赂阿楚你,事成不成,我哪能怪你头上。这玛瑙镯子是别人送给大巫,大巫和我都没个姐妹,留着没用,宝剑配英雄,这玛瑙镯配美人。我一瞧玛瑙镯子,可不就想起你了么。”   乌宝求人办事时嘴巴和抹了蜜一样,楚岚笑了笑。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她也乐见其成,顺势收下。   乌宝知晓寺人青在宫中,急吼吼地去备马车。楚岚也想着和寺人青商量青葙的事,没了寺人青,她仿佛被剪了耳朵、遮了双目、砍去双手。她手上没人,想打听什么,想安排什么,都束手束脚。海晏侯着意除去寺人青,该是奔着卸了她臂膀的目的。   她换了华裳,让阿葵抱上一摞褚纸,出的门去。却见门外雪地上跪了几排素衣妇人,还有七八个蜡黄着脸的老妪带着几岁孩子,捂着帕子呜呜哭着,哭声和呜哇呼啸的冷白风雪混在一起,忒的悲凉。不少庶民围在一旁,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看热闹。   乌宝殷勤地送阿楚到门口,见状,拉过门房:“外头怎么回事,你就让她们跪着,也不赶走,由人瞧热闹,这像话吗?”   门房急道:“赶了,赶了几回,她们又跑回来。”   管家常伯此时也赶了过来,给楚氏行礼后,喘气道:“正要和夫人说这事呢,不成想和夫人错开,没碰上。”   常伯还未解释下去,门外二十多个妇人已是发现楚岚,疯了似的往门口涌来:“贵人,求贵人救我们家郎君,求您了。”   “放肆!”四个门卫晃着戈,直指她们,喝道:“再不退开,就别怪刀剑无眼,了了尔等贱命。”   妇孺孩童满眼惊惧,被冻的通红的脸上占据了惶恐,不敢再高声惊扰贵人。却也不肯就此退去,眼巴巴地盯着楚岚。   “她们这是怎么回事?”楚岚问着,边往她们一个一个扫过去,瞧她们布衣荆钗,心念急转,心里隐约有数。   常伯凑过来,小声道:“都是被抓进司寇府那些门客的拙妇老小,不知从哪听来,只要夫人与海晏侯开口求情,便能放人出来。这些拙妇便聚起来,跪在外头了。”   楚岚静静看着门外头每一张脸,“她们跪多久了?”   门房掰了掰手指算:“赶了好几次,加起来没到两刻。”   乌宝常待在大巫身边,养的有些没心没肺,“都快申时了,这些事回来再说,你还是快些进宫。”   楚岚攥紧手炉,站了一会儿,才侧头对常伯低声道:“天寒地冻的,让她们回去,记得散些粮肉碳给她们。”   “诺。”常伯忙叫人抬粮食过来。   进宫的车舆早已备妥,阿葵和乌宝护着楚岚上车舆。被二十几个妇人孩童盯着,她背僵硬挺直,差点路都不会走了。   忽的一老妪裹着一襁褓趁护卫不注意,刺冲了过来,一个“噗通”跪在楚岚面前,干裂黝黑、满是皱纹的手高高举起手中的襁褓,老妪脸上的褶子犹如开辟的泥河道,泛黄的老泪顺着纵横交错的泥河道蜿蜒直下。   老妪哽咽道:“贵人,这是贱民的孙女,昨日刚出生,皮薄肉嫩,还有她的紫河车,该是合贵人的口味。若是贵人吃的合心意,贱民不要金银,可否从司寇府换回贱儿一条贱命。”边说,还眷恋不舍又决绝地看着襁褓中的女婴。   楚岚被吓到,重重地喘气,朱唇直打哆嗦。   护卫见惊到了贵人,持着铜戈过来,抓起老妪往外拖,喝道:“真是不要命了!”   阿葵忙从后头扶住楚岚,“夫人,没事吧。”   楚岚紧了紧汗湿的手心,摇了摇头,喝止那护卫:“放了她吧。”   护卫立刻松手,老妪抱着襁褓女婴,委顿在地,哭得极小声,怕惊着贵人。   楚岚远远看着,招来管家常伯,“安抚下她,让她带着孩子回去吧。记得给孩子多点口粮。”   常伯迭不停地点头。乌宝再是没心没肺,此时也有些唏嘘,刚才的欢喜劲也没了。他试探地问阿楚:“你会去找海晏侯求情吗?”要乌宝说,海晏侯是笑里藏刀的伪君子。阿楚前段时日那般与他敌对,海晏侯将其他人都报复了,阿楚这边不痛不痒罚了三杯酒,他那时就私以为海晏侯必有后招。果然,这就等着了。叫这些妇人来求情,阿楚若是心软,去寻海晏侯,谁知海晏侯又要对阿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楚岚扯了扯嘴角,回以淡淡的微笑,一字未语,被阿葵扶着上了车舆。   车轱辘滚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踩出两辙浅印。竹帘外玉鳞雪花,柔软轻盈,密密匝匝,纷纷扬扬如鹅绒蝶翅漫天飞舞。   兰如台,楚岚本要去一殿之主,王后那请安。王后跟前的宫女秋雨盈盈一拜:“王后这些天被野猫惊着了,夜里睡不着,白日正补眠呢。夫人的心意奴婢已知晓,待王后醒了,奴婢便回禀。”   王后不喜见她,楚岚心知肚明,当然她也不爱见王后。她不过是按礼来了一趟,没见着,就不挂心地转身去朝歌处。   老远就听见朝歌与宫奴嘻嘻哈哈的笑声。楚岚刚踏进院子,就见满院雪人,有双头雪人,四足雪兽,各个不同,聚在一团甚是俏皮。最无语的是,还有用活人做的雪人。楚岚经过时,瞥见一个雪人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差点吓到。   朝歌见楚氏来了,迎上来笑道:“嫂嫂怎么进宫了?”   楚岚瞥了活雪人一眼,走近道:“我那儿做出一摞褚纸,用的还行,就送过来给你开开笔。”   “褚纸?是嫂嫂要开铺子卖的玩意儿么。”朝歌好奇,跟着抱着褚纸的阿葵进殿,开笔写了几行字,喜道:“这玩意可真新鲜,就是比竹简和锦帛容易破。轻易戳一个洞就废了,不易保存。”   “怎么不好保存了,小心些就是。而且比竹简和锦帛容易携带,成本也低。”楚岚心想,等普及了以后,只会发现更多的妙处,哪会如今日般嫌弃。她笑道:“当然褚纸除了写字,还有其他用处,比如嵌在门扇上,漆座屏上,做成灯罩都行。还能做褚纸衣,防寒保暖。”   朝歌喜好新奇,忙让人将褚纸送去缝人那,“限她们十日之内赶出来。”   楚岚和朝歌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就到海晏侯身上。近日燕都的热门话题就是他,各门各户谁不盯着海晏侯,看他下一个要报复的是谁。   朝歌鄙夷道:“白姬她娘家也是怕事的,海晏侯一嘚瑟起来,他们就怕的和什么似的。宋子衿将自己的爱妾映月送给海晏侯,白家也来拱火,立马转手送了庶女过去。这庶女你也见过,就是白兰,妖妖娆娆的。真不知白家怎么想的,嫌自家女儿多是不是,也不怕赔进去。”   她这边愁云惨淡,他那边倒是春风得意。楚岚呷了一口花茶,“你怎么知道是赔,不是赚?”   “哼,别看他现在猖狂。等大王兄回来,必会收拾海晏侯的!”朝歌对公子元真的能力,迷之自信地肯定道。   楚岚轻飘飘一笑,岔了话题,说了几句,算的时辰差不多,寺人青该知晓她入宫了,就起身告辞。   出了兰如台,往右拐进一个小殿。没多久,寺人青听说夫人进宫,就寻了过来,行了一礼。   楚岚知道不能耽误时间,怕引起外人注意,迅速道:“乌宝今儿去看青葙回来,说张家的要改纳青葙为妾,事关青葙终身,就进宫说与你听。”   寺人青脸上闪过狠色:“老奴这刚得到消息,张家的从巷子搬走,住进一处大宅。张家什么家底老奴还不知么,铁定是得了海晏侯的好处,才搬了新家。真是眼皮浅的东西!”   楚岚等着他发了火后,才柔声道:“青葙自是不能再进张家,乌宝寻上我,要给青葙提亲。青葙如今身份尴尬,”她不好当着寺人青的面,说他侄女五不娶,嫁不好了,含糊过去,接着道:“乌宝依旧诚心求娶她为妻,看着是有诚意的。又有大巫做媒,就不知青你意下如何?”   她还是第一次做红娘,颇期待寺人青的回应,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寺人青皱了皱眉,恨乌宝使小心思。仗着夫人不懂常理,又与夫人交好,就利用夫人。   楚氏乃寺人青主子,主子发话做媒,寺人青要是拒绝,可不是不给夫人面子。可是要应,却是死活不行。   寺人青把青葙看得比命还重,他咬了咬牙,豁出命去,跪了下来:“夫人,恕老奴拒绝。此门亲事不能做。”   楚岚见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也是惊了,扶他起来,“我来之前,就和乌宝说过,我只是提一句,成不成都在你。你既然不愿,便不成吧。”   寺人青仔细看夫人的神色,知道夫人没挂心,就放了心。然后暗骂乌宝,回头必再蒙头套再打他一顿,不然不解气。   两人商量了下青葙的事,青葙与张家已交换庚帖,青葙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舅舅在逃,庚帖握在张家手上,青葙没长辈从张家手中收回庚帖,若是一直收不回来,就耽搁了青葙一辈子。若张家执意要逼青葙为妾……   楚岚忙道:“不是还有我和大公子在么,怎么也不能让青葙落到那地步。”   寺人青还是愁:“海晏侯如今势头不小,行事高调,做事随心,恕老奴直言,他好似不怕惹怒整个燕都的人,真不知他还有什么底牌?阿芙蓉之前就是我们没想到的。如今他控制了大王,就算大公子回来,大公子能拗得过大王么。”   楚岚一想起海晏侯,整个人就如蒙上一层阴影般。她低垂着眉眼,又密又长的睫毛挡住眸子,幽幽道:“大王如今如何?”   寺人青在宫里,自是也关切大王,他道:“大王看着和平时没事,一点都不像中毒。”   楚岚暗道:阿芙蓉那是慢慢蚕食人的精气神,刚开始只会让人容光焕发,自然看着不像中毒了。   因为寺人青还躲在宫中,楚岚不宜久留,免得令人起疑,说的差不多,便出了宫。   踏上车舆时,她对车夫道:“去大长公主府。”   车夫应诺,阿葵扶她进去后,惊疑不定:“夫人,怎么去那,现在海晏侯就在大长公主府上。”   海晏侯已经不住驿馆,也不住当初驱赶他的官舍,在颜崇王邀他入宫住时,他直接要求住进大长公主府,也就是华安夫人和宋子衿家。传闻海晏侯特别吹毛求疵,水要山上的泉水,饭菜口味极其刁钻,狠狠折腾了他们一家。   楚岚看着竹帘外的风雪,沉默不语。   阿葵想起楚府外跪了一地的二十多位妇孺,震惊不已,结结巴巴道:“夫人,您莫不是要为那些贱民向海晏侯求情吧!”   楚岚淡淡道:“看看吧。”   “可到酉时了,该归家了,明日再去吧。”阿葵劝道。   楚岚淡笑:“若只是开口求情,他便能放人,那也就是几句话的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阿葵心疼地看着夫人。她在夫人身边也待了一段日子了,何曾见过夫人低头,就是大公子在的时候,夫人与大公子怄气,对大公子也是爱答不理。   “那些不过是贱民……”阿葵乃贵族出身,虽家族落魄,却也比贱民高贵。若是她,就是贱民跪死在面前,她也不会眨下眼睛。   楚岚望着车帘外鱼肚白的天色,摇头不语。   须臾,就到了大长公主府。递了名刺后,门房迅速传到海晏侯的人手上。孟仁早得了侯爷的吩咐,不敢怠慢,低头迅速进了喜堂。   今日是华安夫人儿子宋子衿纳妾之日。而纳的妾,正是当初宋子衿安排冰人媒婆,说与侯爷的那位克夫寡妇。当初宋子衿落井下石,给侯爷说亲,用克夫寡妇羞辱侯爷。   如今倒过来了,收了克夫寡妇的成了宋子衿。孟仁心里爽快,恨不得宋子衿今日纳了这克夫寡妇,次日就一命呜呼。   喜堂内,宋子衿病歪歪地牵着马脸寡妇入洞房。华安夫人早就被气得起不来床,也不可能会来参加纳妾礼,所以没出席。宋子衿的夫人子氏喝了一杯喜酒,当过了礼,也走了。   海晏侯含着微笑,对坐在一旁的目姬道:“青姨,你刚才说什么,本侯没听清。”   目姬三十上下,因是以色侍人,注重保养,看着像是二十五岁的少妇。因为有蛮人的血统,眼珠泛着蓝青色,她抿着唇微笑。两颊酒窝若隐若现,她笑道:“我出身卑贱,有些话我当不得说。只是侯爷您如今有些狂,抓了公子元真的门客,海捕他得力干将寺人青,让我想起三年前的事。有时候低调宽容是福。”   三年前,海晏侯还不是海晏侯,只是与林家商行林金九合作卖玻璃和香皂的孟小郎君。青大家目姬带着车队途经,因着车队的舞姬、乐师喜欢林家商行的香皂,就去林家商行逛。目姬作为女人,对香喷喷的香皂也好奇,就凑过去逛了逛,遇上孟小郎君,调侃了几句他长得俊俏,结果孟小郎君义正言辞地喊她“阿姨”。   那时目姬也不过大孟小郎君十岁,目姬怎爱听别人叫她“姨”,就轻佻逗弄了下他,让他喊“姐姐”。孟小郎君憋红了脸,跑了。   目姬也不当一回事,没想到却是给孟小郎君招了祸。   正好,赵地有一落魄贵族家的郎君慕她颜色,追着她跑。目姬周游各国,在权贵间如鱼得水,她是贱籍,对落魄贵族也没什么看不看得起的,只是那男人言语放荡轻浮,目姬看不上,对他冷淡的很。   目姬逗弄孟小郎君时,恰好就被他瞧上了。他一时嫉恨,就朝林家商行和孟小郎君下手。虽为落魄贵族,但身份却比商贾和庶民强了不少。   孟小郎君刚开始用了些巧劲,反压了回去,以一介庶民身份,给了落魄贵族没脸。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风头无俩。落魄贵族家觉得丢脸,明的弄不死你,就玩阴的。直接半夜将孟小郎君抓走,丢到矿山挖矿去了。   目姬得知此事时,已是三个月后。还是林家商行林金九寻到她,求她相助。目姬从林金九那知晓孟小郎君不简单,思忖之下,就托了关系,将孟小郎君从矿山捞了出来。   孟小郎君也不负众望,一出来,就用川米得了赵太子丹的青眼,得赵王赏识,成了海晏侯。   因着目姬的救命之恩,海晏侯这些年来,没看低目姬的身份,亲近地喊她“青姨”。救海晏侯算投资的话,目姬除了对这个显老的称呼有意见外,其他勉强尚可。   海晏侯听青姨提起三年前的事,皱了皱眉,不愿多谈。转眼见孟仁候在门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似是有事,颔首问:“什么事?”   “楚氏来了。”孟仁走过去,恭恭敬敬道。   海晏侯脸上浮现得逞的快意,很快又隐了下去。   这一头,楚岚很快就被请进府。青衣婢女引着她来到一间暖房,用铜壶倒了热汤,道:“府里少君正在纳妾,海晏侯在观礼,已经着人去给海晏侯递信,请楚姑娘在此侯一会儿。”   楚岚点头,却没喝婢女的东西,她现在也警醒许多,不乱喝别人的东西,万一中招,那可不是玩的。   青衣婢女行礼后,就退了出去。楚岚干坐着等了半个时辰,海晏侯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她这是□□晾着了。   阿葵气不过,“夫人,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去吧。”夫人什么时候被怠慢过!大王都没有呢。海晏侯还是夫人的族兄,又是他让人引夫人过来,夫人来了,他却扔一边,真是作践人。   楚岚吁了一口气,起身道:“走。”只是刚要踏出门,就在门口撞见海晏侯。   他堵着门,脸上噙着笑脸,却仿佛一张面具一般,客套道:“怎么就要走了,本侯为了见妹妹,可是连宋子衿的洞房都没闹呢。”   楚岚飞快睃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朱漆门框上,故意不看他,咬唇道:“被抓进司寇府的门客家人跪在我府外,托我向你求情——”   海晏侯脸色一冷,脚步迈了进来:“本侯以为妹妹是思念为兄,所以来寻本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外人!”   他一靠近,楚岚本能后退几步,阿葵也挡在她身前。海晏侯见了,冷笑:“孟仁,送客!”   孟仁立刻低头进来,站着不动。   楚岚想转身走人,却又想,来都来了,不把话问清楚,次日还要来看他冷脸,那又是何苦。她忍了,跟着海晏侯坐下,坐到他对面,她开门见山道:“今日有一个老妪抱着一个襁褓女婴,跪在我面前,送我女婴,换我来求情。我当时心里就在想,若是你也在场,你听到她们的哀求,会不会动容,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们丈夫、儿子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昨天做梦,梦到五人留评……梦醒后一翻,米有米有,果真在做梦…… 第102章 不信   士族以庶民为刍狗,想宰就宰,想杀就杀。楚岚不敢苟同,却也知晓她一个人不可能,自不量力和士族公卿为敌,与他们宣扬人权。估摸他们都会以为她疯了,说不得倒过来以为她是妖魔鬼怪,生来妖言惑众的,一把火把她烧了。   她没必要舍己为人,为别人谋利,而憋屈自己,干脆就糊涂着过。遇见不人道的事,圈子决定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憋出笑旁观。可如今,门客的妇孺孩童求到面前,她于心不忍,最重要的是,她要求情的对象是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说到底,她上门,心底还是对孟易川抱有一丝希望的。世人可以不理解她为何怜悯那些子庶民,可孟易川该理解。   海晏侯叫孟仁端来酒壶,他自斟自饮,看着楚岚似笑非笑:“你找错人了,是大司寇关的他们,又不是本侯。既然你想帮他们,就去司寇府。如今天色不早,明日再去找大司寇。说来我们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今日不如留下来与本侯吃一顿。”   楚岚眼里的光明明灭灭,闻言垂下长翘的睫毛:“都这个时候了,你何必和我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救,亦是不救,一句话的事。若是你执意不救,那我告退。”言毕,佯装起身欲走。   “站住!”海晏侯不再粉饰太平,脸黑了下来。   她吐了口气,回头看着他,唇角紧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无。   看着就像是来要债的,海晏侯心气不顺,晃了晃酒樽,“你真要救他们?”   楚岚定定看着他,“你起先报复华安夫人和宋子衿他们,可以说是还击。当街斩杀唱乞丐调的乞丐,是震慑那些欺负你的人,让他们掂量掂量,以后不敢再对你落井下石。你抓门客,你害寺人青,关青葙,还不停手,除了替你自己出口气,也是为了报复我。你恨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你若是想用报复他们,让我后悔,让我内疚,警告我,恭喜你,你做到了。你现在出够气了,该停手了。你要是还恨我,想报复我,那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别把旁人牵扯进来。”   海晏侯面颊突的抽动,他铁青着脸,狠狠摔了酒樽,铜器砸在地上发出“咚”的声音,孟仁和伺候的婢女吓得跪在地上。阿葵也提剑戒备地看着海晏侯。   海晏侯胸腹间火气上涌,双眼只瞧得见楚岚这个狠心的女人,日日夜夜积攒的怒气此时爆了:“你还知道我恨你!你联合公子元真抓了诸葛丘洛,背叛我,我都大度原谅你了,你竟然忒的狠心,用髡人计,毁了我!你为了公子元真,就让别人侮辱我!我们相识相知八年,八年!你被颜元真那个畜生睡了三个月,才三个月!你就为了他,忘了我们八年的情分,如此害我!谁艹你,你就喜欢谁吗!”   楚岚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撕了他的嘴,扬起手就要扇他。海晏侯如暴戾猛兽赤着眼,死死抓住她的手,发狠地瞪着她:“你缺艹,不会找我吗,我不能满足你吗!”   楚岚从没听过这般粗鲁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恨道:“孟易川,你下流!”   海晏侯怒极反笑:“我就后悔我没颜元真下流无耻!”   守着暖房的婢女看他俩闹翻,统统咋舌。世人皆以为海晏侯和楚氏乃族兄妹,纯洁的很,没想到两人好像有一腿……   孟仁早知晓侯爷的心思,无比镇定地跪着。阿葵震惊后,看海晏侯冒犯夫人,立马拔剑上前,指着海晏侯,警告道:“大胆!放开夫人!不然别怪某不客气!”   海晏侯冷笑,看着阿葵的目光极为藐视:“你要是敢动本侯一根汗毛,相不相信你们大王收拾你!”   如今颜崇王有多捧着海晏侯,阿葵也清楚,一时犯难,看向夫人。   楚岚从怒气中回过神,也发现旁人闪烁暧昧的目光,她倒也不怕自己和孟易川的纠葛被人知晓,都是过去的事了。就是觉得自己被孟易川当众用话羞辱了,抹不开面子,恨不得遁地离开。   “孟易川,你够了!我要走了,你松开我!”楚岚觉得他是疯了!   海晏侯喉咙咕噜滚出冷笑,不仅不放手,还侧首,朝孟仁和婢女大吼:“滚!”   孟仁立刻给婢女使了眼色,带着人出去,体贴地关上门。阿葵依旧用剑指着海晏侯,想放狠话,却被海晏侯刚才的威胁弄得下不去手。但又不能护主不力,只得硬着头皮道:“海晏侯,再对夫人无礼,某就是拼了命也要斩了你。”   海晏侯和楚岚都喘着粗气,互瞪对方,恨不得咬下对方的肉来,喝其血啖其肉。楚岚还稍微有理智些,觉得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事。而且海晏侯双眼泛着血丝,犹如濒临崩溃的野兽。他要是崩溃,对她施暴,她岂不是要哭。   她暗道自己要沉住气,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稳住他,深呼吸几口气,对阿葵道:“你先出去,有事再叫你进来。”   阿葵不赞同地微微摇摇头,她也看出海晏侯现在情绪极不稳定,怕他冒犯夫人。   “我和海晏侯私下有话要说,不会有事的,你在门口等着。”楚岚强硬道。   阿葵犹豫了下,“大公子吩咐过,我要寸寸不离地跟在夫人身边……”   海晏侯一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他朝阿葵怒吼:“滚!再不滚——”   “出去!”楚岚高声打断他,然后给了阿葵一个安抚的眼神。   阿葵衡量了下,出去就出去,爬屋顶上看,若是海晏侯敢冒犯夫人,她也不客气了。想通,这才听话出去。   暖房就剩下他们二人。   楚岚与孟易川置气一会,心中气馁,还有些自暴自弃。再和他这么纠缠下去,这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真过不下去了。心头阴阴郁郁,有时恨不得外头的雪将他们埋了,全死了落个干净。   海晏侯抓了楚岚一会,见她安安静静坐着,没有要跑的意图,也安稳了下来。他坐着不动,随着楚岚的目光,看着窗外飘扬的鹅绒雪。   暖房烧着十几盆银碳,发出小小的啪叽啪叽的炸响。门阖上后,暖房光线昏暗,压抑仄逼,熏着暗香,闻起来徒然干燥发闷,与他们空茫不着边际的心情一致。   楚岚这几日都在想,他们两个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她不明白,他们两个闹别扭、吵架,为什么会连累别人。想了几日,她都不明白。她每每想开口质问他,可是看他一副“他没错,她有错”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只是瞧着,这不搭理也是错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干冷的手握住,她叹道:“我和颜元真清清白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要和我提——”   她蹙眉打断:“你先听我说完。”她怕看孟易川的脸,会说些难听的话。他那张脸着实令人生气。她脸依旧朝着窗棂外,看着簌簌落下鹅毛雪,一鼓作气说完。   “我和他只不过是互相利用,若我真被强迫,以我的脾气,哪能不整治死他。至于髡人计,在我眼里,这很正常,我还想不到用髡人计对付你,只是我酒醉后失言透露给颜元真,颜元真才知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记得酒醉后发生的事,所以我半点不知情。还是你中了髡人计后,我才知情的。   我承认,我利用颜元真,算计过你,你中了髡人计,我让门客出主意算计你,这些我都认。因为你不让我回家,你让我和父母骨肉分离,由不得我不怨。你不肯主动送我回去,我难道就等着你哪天心情好,怜悯我,再送我回去吗。   我刚被你的女人绑架到这的时候,你和我说,就当来旅游的。可是我还在读书,我还要两年毕业。我不回去读书,难道在这里过家家,荒废两年,陪你玩侯爷夫人生孩子吗。从头到尾你都在想你自己,没为我考虑过……”   她越说越伤心,心中怨气不散,抬高光洁的下巴,不肯在他这个始作俑者面前落泪。   忽的她的手被孟易川握的生疼,骨头仿佛都要被他捏碎了般,她吃痛,下意识看向他,就见他阴着脸,目光凶恶冷厉,恨不得扑过来吃了她:“你还骗我!!”   “什么?!”楚岚发誓刚才她说的话句句肺腑之言,她不想和他斗下去,斗的两败俱伤,身心俱疲。她想和他好好沟通,想安生过日子,不想每日算计来算计去,没个尽头。   奈何这混蛋听不进去。楚岚恼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怎么骗你了?!”   “你和颜元真厮混,都有人看见了!你还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孟易川低吼道。   “我什么时候和他厮混了!谁看见了!给我说清楚!”楚岚怒道,要和他掰个清楚。   孟易川歇斯底里地吼道:“书房那次,你弄得全身印子,花了几天才消下去,你和我说,你们没关系?!”   书房厮混——   楚岚脑中电光一闪,那次因为差点被颜元真得逞,所以她印象深刻。那时她从大巫衡苏那知晓颜元真命不久矣,好心告诉颜元真,结果反而被颜元真轻薄,要不是爱犬咬他,她说不得就被颜元真得手了。   她那时身上有颜元真那厮弄出来的痕迹,几天才下去,只有贴身伺候的寺人青、阿晴、阿葵知晓。   寺人青和阿葵是颜元真的人,倒是阿晴……   楚岚无语了会儿,又冷笑:“你是从阿晴那听来的?”虽是疑问,她语气却是肯定。   孟易川仰起头,面有痛苦道:“你要是不想我发火,就不要再提颜元真那畜生!”   楚岚顿了下,只觉得万分好笑,却也笑不出来。孟易川送阿晴到自己身边做眼线,结果阿晴被误导了,让孟易川误会越来越深。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该说孟易川自作孽不可活么。   她已经耐心地将自己的心里话铺开来,想和他和解,两相停手,不再牵连别人。可是说与他听,他不相信,她觉得自己的真心被狗吃了,脸登时冷了起来。她也不解释了,冷然地问:“你是信我,还是信阿晴?”   孟易川面露阴沉,盯着她不说话。   明显就是不信她了。   楚岚被气得头晕,她用百倍的毅力克制住跳起来臭骂他的冲动。她还记得楚府外跪了一地的门客妇孺,牢中的青葙,藏在宫里的寺人青,服阿芙蓉的颜崇王……她不停告诉自己,现在和海晏侯硬抗,绝对没好处。   她忍!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木着脸:“拿酒来。”   孟易川心里一动。   她木然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就问酒醉后的我吧。”说完,便心灰意冷,不再看他一眼。   孟易川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看她如此作态,有些动摇。他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便起身开门出去,叫人备了温酒和膳食过来。   两人吃了一顿相顾无言的晚膳后,楚岚一杯又一杯地饮酒,恨不得醉死过去,再也不要见到面前的男人了。   这次醉后,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两岁的女童,住在海晏侯府女主人赵佳公主的院子里。奶娘和婢女没事就爱八卦,她啃着脚丫子,听奶娘嗑着甜瓜籽说道:“侯爷成天往洺雨巷跑,咱们公主也不着急,脾性真好。”   “就是着急,也争不过洺雨巷那位夫人啊。”婢女怕别人听见,悄悄道:“听说楚氏又寻死觅活了,差点死了,侯爷就火急火燎赶过去了。哎,嬷嬷你说,楚氏到底怎么想的,宁可做个外室,也不肯进府。还成天要死要活的,也亏得侯爷忍的了她。哪有咱们公主识大体。”   奶娘斥道:“你说话不过脑子哇,还敢说楚氏的坏话,被人听去,告到侯爷那,你小命就没了。没看见兰姬的下场吗。”   婢女讪讪道:“这不就是和嬷嬷您说吗。”   奶娘脸色缓了缓:“楚氏虽不在侯府,但公主都开口,说那也是个主子,小心伺候着。你非议楚氏,那就是非议主子,坏了规矩。公主虽和善,却不是泥人,你犯错,铁定罚你罚的哭。”   婢女忙道:“谢谢嬷嬷提点,我再也不敢了。”   奶娘满意了,摆架子训完后,还是忍不住道:“公子元真死在侯爷手上,楚氏和公子元真又恩爱,此时被侯爷夺了来,就算侯爷再宠着,楚氏哪能不怨,不肯进府、死活闹腾都是小事,就怕——”   奶娘住嘴了。   她光明正大偷听着,奶娘没说完的话,她可以补上。   若是颜元真死在孟易川手上,她又被孟易川夺去做了外室,她不弄死他这玩意,哪能甘休。   她啃完脚丫子,就被奶娘抱出海晏侯府,进了一处宅子。奶娘抱着她在一屋舍前候着,这宅子有一棵大槐树,牙白色槐花纷纷落下,就有几朵落在她身上。   她闻着槐花香,本来挺好闻的,却不知怎的,猛地打了几个喷嚏,呼吸不顺畅起来,浑身发痒。   奶娘“啊”了一声,翻了下她的衣裳,查了她脖颈和胳膊,惊呼:“不好了,二姑娘长红疹了!”   很快,就有巫医来瞧她,她呼吸喘不过来,差点闭气过去。巫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着背让她调息,才道:“你们二姑娘对槐花过敏,以后尽量不要靠近槐花树。”   “那还不把槐花树砍了,移府里的樱桃树过来。”海晏侯走近吩咐后,就抱起她。   巫医凑近小声道:“侯爷,苗巫女到了。情蛊已经备好,侯爷您看什么时候给夫人下蛊?”   “宜早不宜迟,就现在。”海晏侯叹了一口气。   她在他怀里瞪着他,竟然给女人下情蛊。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过了不知多久,海晏侯才抱着她进了屋舍。   屋舍摆件齐全,富丽堂皇,床几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女人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海晏侯将她抱到女人枕边,小声道:“纹纹来了,你不是想她吗,你要是不醒,她就没娘了。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你知道的吧。”   说完,又捏了她的脸,“快哭,不哭就丢你喂狗。”   她被捏的疼,不想再痛,只能哇哇哭起来。   床上的女人被吵醒了,一睁开眼,就见到了海晏侯。她眼中露出迷茫,慢慢的双眼亮了亮,温温一笑:“易川,纹纹也在呢。这脖子怎么红红的,被虫子咬了?”   “纹纹对槐花过敏呢。”海晏侯温柔地搂着女人,笑道。   她被女人抱在怀里,女人与海晏侯夫妻和顺,她看着极为刺眼,恨不得把他们拆开。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女人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揪心,逗着她,“都两岁了,怎么也不会叫人。”   海晏侯捏了捏她鼻子,勾唇深意一笑:“叫爹——”   叫你个头!!她爹是颜元真!不对,她爹不是颜元真!   她嗷嗷哭了。他娘的,颜元真被孟易川害死,楚氏被他夺去,还被下情蛊,她还要叫孟易川爹,这绝对是噩梦!   快醒啊,必须醒!   楚岚头疼欲裂地按着额头,猛地坐起,呼吸急促喘着。屋舍昏暗,看不大清。过了良久,等眼睛适应光线后,她才发现这不是楚府自己的闺房,而是一间陌生的屋舍。   她这是在哪里?   屋舍的妆奁台是空的,挂件也颇为男性化,这是男人的房间。   她呆坐了一会,试探道:“阿葵——”   很快,床边黑糊糊一团动了。这是人,只是刚才她没瞧出来。动的时候,她都有些懵。这人点上油灯,她定眼一看,可不就是海晏侯吗。   顿时想起梦里,他催她喊爹……   她咽了咽口水,头晕散开后,怔忪了会,才疑惑道:“我这是在哪里,怎么不在楚府?”   孟易川没说话,他掌灯过来,一走近,她就闻到他身上浑身酒气,熏的她鼻子痒。她皱了皱眉,现在想起来做梦前的事了。   她喝酒,故意醉酒,是让孟易川求证她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她与颜元真关系清白,她要和他停战,免得再牵累无辜的人。   因为酒醉后自己没意识,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被孟易川占便宜。她摸了摸自己的衣襟,还是她醉前穿的那件,身上也无异样,便安心了。   孟易川一直盯着她不说话,楚岚耸了耸鼻子,闻不惯他身上的酒气,她微微往后靠,颇有些嫌弃,道:“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孟易川褐色的眼珠愈深,他扯了扯嘴角,道:“你要我相信什么?!”   楚岚看他神色不正常,不像她期待的信任她,心里立时一个咯噔,不会是酒醉后的她坏事了吧。可是她没说谎啊,她不安地拉扯了下被子,“你别告诉我,我醉了以后,你什么都没问。”   “我问了,”孟易川露出古怪又自嘲的笑容:“可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醉了后直接昏过去了,你让我问什么。”   楚岚讶然,敢情她是白喝酒了。她腹诽完,对着孟易川,痛心疾首道:“我说的是真话,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孟易川坐在床几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幽幽道:“你说你和颜元真没什么……”   她被他碰了,有些不适,装作起身,自然地避开他的触碰,然后点头道:“我和颜元真关系纯的不能再纯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和别人无关。我们也别吵架斗气了,暂时都冷静下——”   孟易川锲而不舍地摸上她的鬓角,平静道:“你要我相信也可以,我们做一次,你是处.子,我就相信你……”   楚岚闻言愕然,她没想过他竟然会这般说!   他们现在关系还紧张着呢,他们现在又不是男女朋友,就为了让他相信,她就要献身?!   天啊。   孟易川刚倾下身,楚岚闻到他恶心人的酒气,直接赏了他一巴掌,“处你妹!爱信不信!”待他愣住,她发狠地推开他,匆匆穿上履,站定后,朝还在发怔的孟易川道:“我想通了,我真是做错了!”   无论她对他如何心软、手软,再给他多少次机会,他都罔顾她的意愿,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受够他了!   之前她叫门馆门客出主意对付他,她做错了。   错在,没有一击即中,将他狠狠打落在地。她就不该给他机会翻身! 第103章 得善名   骄傲如她,能说错了,真是难得。孟易川酗酒失眠了一夜,双目泛着血丝,思绪混沌。他默了片刻,在楚岚踏出门那一刻,他低声道:“今日我看在以前情分上,放一门客。以后每日你午时来我这,待一时辰,我便放一人。”   楚岚正在气头上,听了后,脚步都没停,一口气冲出大长公主府。阿葵神出鬼没出现,跟了上去,一上车舆,就狂打喷嚏。   楚岚本来还在沉思,发现阿葵深衣湿哒哒的能滴出水,吃惊道:“你这是——”   “某在屋顶待了一夜。”阿葵也觉得冷,瑟缩了下。   待一夜,没冻死也是厉害了。楚岚对她忠于职守的态度叹服:“你傻啊,就不会去隔间坐着。”   “某也是担心夫人出事。”阿葵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楚岚笑了笑,她以前没怎么过问阿葵的事,主要身边有阿晴、寺人青,有许多人围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而阿葵寡言少语,又拙的很,不怎么凑上来,她倒是和阿葵很少闲嗑。   “大公子安排你到我身边,难道没弄个替班吗,两个人可以轮流换班。”楚岚道。   阿葵眨眼:“有替班,但是都打不过某,大公子还是叫某多跟着夫人,更安全些。”   也就是说,阿葵这样的贴身剑客凤毛麟角,她有一个就不错了。可因为只有一个,没人顶班,倒是累阿葵一旬都没几日歇的。   楚岚问了阿葵她的月例,阿葵如实道:“一个月千金。”   楚岚:“……”也就是一年万两了。高啊!不过也配得起。   只这月例是颜元真出的,楚岚觉得阿葵辛苦,心里想着回头整下她的账,给些阿葵辛苦费,面上道:“若是我让你活捉海晏侯,能做到吗?”   “昨夜我发现海晏侯身边也有能人,呼吸调息的不错,因为没交手,所以不知底细深浅,不好说。只有打过才知道。”阿葵急速眨眼,夫人,求打架。   楚岚沉吟,她这次算是吃了亏,也长了教训。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没有万全之策前,她着实不应和海晏侯硬碰硬。她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果然,他一次次报复行动,成功震慑了众人,包括她。   阿葵没架可打,郁闷地打了几个喷嚏,偷偷看了夫人好几眼,小声道:“夫人,您明日还要过来寻海晏侯吗?”   “唔,”楚岚心不在焉地点头:“我不来寻他放人,那还能怎么办,你说呢。”   阿葵纠结极了,想说那些不过是庶民,哪需要夫人向海晏侯低头,受这等折辱。可她虽笨,却也知夫人执拗,便低头不再说话。而且她还在消化楚氏与海晏侯之间的恩怨纠葛,听着像是大公子抢人所爱。哎,不知夫人和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不过她只要待在夫人身边,一定能看到大结局的。   楚岚在孟易川那过了一宿,天还未亮就走了。她全身没换衣裳,细细闻了下,还有讨厌的酒臭味。一回楚府,她打发阿葵喝姜汤,就狠狠沐浴搓洗一番。   待浑身清爽出来,就听说司寇府已经放了一门客,门客的妇孺家小跪在府外给她磕头,留下一个女婴归家了。   看着管常伯怀里的女婴,楚岚无奈。她就不明白了,她长了一张爱吃婴儿的脸么。又恼,还不是颜元真带的坏头。腹诽他了一会,就对常伯道:“还回去,再支些钱粮药材过去,务必要老人家儿子养好伤势。”   常伯“诶”了一声,抱着女婴出去,忙去办了。   因为楚氏求了海晏侯,海晏侯如约放了人。丈夫、儿子还未放出来的妇孺看到了希望,日日跪在外头。人在海晏侯手上,万一海晏侯临时反悔,于是楚岚不好承诺她们,让管家赶了她们几次都不走,便也不管了,就让常伯支起帐篷和竹帘,给她们挡挡风,热水和火炭都备上。   她不过是贴了些热水和火炭给那些怎么都不走的妇孺,却意外地得了“善待门客”的好名声。   门馆现在由梁璞负责,梁璞专程为这事找来,“夫人肯屈就,救出门客,就被外面的门客和庶民赞扬。之前跑了的门客已是回了一半,说他们万一出了事,有夫人在,也不用担心被海晏侯迫害。”   楚岚轻笑。没想到,海晏侯的好名声不保了。   以前庶民有多崇拜和夸赞海晏侯啊,现在外头都在说海晏侯得理不饶人,忒的过分。   海晏侯确实受委屈了,这有目共睹。只是报复一两下,出出气也就完了。可是得寸进尺,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血腥处理后,若是其他贵人,庶民还不觉得如何。在庶民眼里,贵人都挺那啥,不太看重人命的。庶民也习惯了。   可海晏侯不一样,他在贵人圈里,养的是矜持高傲的骄名,在庶人圈里,养的就是为民操心、关心百姓的善名。   正所谓,坏人做一件好事,会让人感激涕零。但是好人只要做了坏事,只会让人忘记他以前做的好事,骂他以前根本就是装模作样。特别是海晏侯是髡人,罪名都是现成的。   现在海晏侯反击了,还害了这么多人,庶民心里只会想,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再也不装良善了。更加确信,以前他丫的好,都是装的。以前越崇拜海晏侯,现在反噬的就更厉害。   而楚氏公开与海晏侯作对过,坏人的对立面不就是好人么。且楚氏为了门客,为了庶民,愿意去求海晏侯,这不是好人,是什么。   梁璞惊喜道:“庶民里的好名声无所谓,谁要他们的喜欢。不过夫人对门客真心实意的好,传开了去,以后就会有更多的有志之士,慕名而来,投奔门馆做门客。到时,门客三千的日子不远了。”   楚岚呵呵,给他泼凉水:“我这好名声能盖过大公子的恶名么。”   当然不能。梁璞萎了。   他带领门客三千作威作福、狐假虎威的美梦破灭了。   外头如何风起云涌,楚岚没心思知晓。她这几日午时去海晏侯那一坐,就坐一时辰,与他一道用午膳。两人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初时她还有些紧张,怕他又要刁难她,比如拿别人的命威胁她,罚她跪啊,关她小黑屋,或者在饮食里下阿芙蓉,让她上瘾,然后控制她……   她阴暗地设想了许多他可能会对付她的手段,结果真的就是单纯吃顿饭,让她提前应对的策略一一落空。   虽然两人不说话,冷冷淡淡的,顿顿饭吃下来着实让人消化不良。但是已是比她预想各种恶劣手段好多了。   末了,心里甚至还生出丝丝庆幸,庆幸他报复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放过了她,莫名对他有了好感。其实,好像他对自己也不太坏——   这么想的时候,她正抱着白舜从孟易川那出来。是孟易川要求这次带上白舜。白舜见到孟易川就摇尾乞怜,打破了竖在两人中间的坚冰。   两人总算找到共同话题,那就是白舜的指甲长长了。比以往好歹多说了几句,她坐在车舆里,想起刚才孟易川给白舜剪指甲的画面,顿时想起两人从前的温馨时光,心神有些恍惚。   可回到楚府,一见府外帐篷里翘首希冀看着她的妇孺孩童,她怔了一下,待进了府,反手就扇了自己一耳光。   阿葵惊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哪有人无故打自己耳光的。   楚岚:“我疯了!”她是疯了,还觉得孟易川对自己不坏。是谁滞留她在这,让她不能回家,骨肉分离。是谁用别人的命、青葙的一生幸福要挟她的。   阿葵惊愕,看着夫人疯了一般回到屋内,拿着剪子狂剪爱犬白舜的毛,把白舜剪秃了。   白舜:“!”   阿葵:“!”   白舜冷的打了一个哆嗦,楚岚一点都不心疼,她郁闷地撕白舜的耳朵:“你敢咬颜元真,怎么就不咬死孟易川呢。”   狗狗无辜地仰起小小的狐狸脸,窝进她怀里取暖。小小的雪团露出秃了那一块,极为别扭。楚岚叹了一口气,和狗置什么气,越活越回去了。   她吩咐缝人给白舜缝制犬衣时,乌宝来到她院中,笑道:“颜崇王送大巫一头小鹿,很是可爱。大巫叫我来,喊你过去看看。”   曲鸾公主弄死了衡苏的仙鹿,颜崇王就找了小鹿,送给衡苏做赔礼。这事她知晓。   楚岚此时心情差,本来不想动,但是衡苏难得邀请,她也不好拒。换了身衣,拂去一身灰尘,这才去大巫的院子。   路上,乌宝还悄咪咪道:“我那得了些好物,回头你帮我送进宫里。”   乌宝与青葙情投意合,寺人青却是死也不肯应亲事。楚岚那次从宫中回来就告知他了,乌宝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依旧没放弃。   按他的话说,那就是大巫说准了他和青葙的亲事,他俩事成那是早晚的事,半点不着急。反而和过冬的鼹鼠似的,拼命藏宝贝,满脑子想着如何奉承舅舅寺人青。   奈何,乌宝越奉承,却是适得其反,得了寺人青的厌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戳下一章~~ 第104章 有情人终成兄妹   寺人青每次收到乌宝的东西,脸黑如锅底,道:“老奴了解我侄女,葙葙应下他,不过是怕老奴出事,乌宝是大巫跟前得意人儿,若是她应了亲事,她以为大巫就能出手护着老奴了,估摸也有想借助和乌宝的亲事,拒了张家的相逼,可她是想岔了。”   估摸是怕青葙对热情追求的乌宝芳心暗许,寺人青迟疑许久,才对她坦白:“葙葙她生父乃是大巫的表叔父蔡克,乌宝是蔡克兄弟的私生子,虽没认祖归宗,但和葙葙到底是堂兄妹,他们、他们——这亲事老奴怎么能应下!”   寺人青能知道乌宝这身份,还多亏他在大巫身边伺候着。跟在大巫身边,就是一头鹿,旁人也会细心研究来处,更何况是乌宝这个得大巫喜爱的大活人。   楚岚听了,差点吐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竟是应在乌宝和青葙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大巫怎么不知道?!”这还是大巫衡苏,提的亲呢。   寺人青恨道:“大巫是知晓乌宝身世的,只是青葙她娘是偷偷生下青葙,许是大巫不知晓吧。”   言毕,寺人青心里还不断腹诽:还说大巫事事说的准呢,大巫来提这荒唐亲事时,要不是他身份低微,他恨不得连大巫都打一顿。当然,打不了他,自是去揍乌宝这浑头了,弄得乌宝大过年的鼻青脸肿的不能下床。   寺人青敢说给夫人听,也是知晓夫人心善,看夫人肯为庶民求情就分明了。最重要的是,夫人虽未逼他应下亲事,可他看着,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他生怕夫人纵着乌宝和青葙见面,没他看着,万一生米煮成熟饭……   寺人青阴狠地想,怎么他就没揍死乌宝呢,揍死他,什么事都没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寺人青嘴上说道:“当然,大公子也从没过问过这些小事,也不知青葙生父之事。老奴姐姐与蔡克都是老黄历了,没甚可提的。只老奴亡姐只有这一女儿,她临终前言明不能被蔡家知晓,怕被蔡家夺了去。还望夫人替我们瞒下。”   楚岚表示理解,因为私生子作为男儿郎,是可以分家产的。但私生女却是资产,许了一点嫁妆,就可以拉出去交.配,不对,是联姻,私生女比私生子有用,而且也不怕私生女夺家产。是以,如今世道私生女比私生子容易认宗。   寺人青知道说出实情,夫人肯定不会再纵着乌宝,忙恳切道:“也请夫人帮忙,不要再让乌宝与青葙见面,好断了乌宝的念头。”说完,寺人青阴暗心道:若是乌宝心思还不断,他也不打断乌宝的腿了,要断了他的命根!   楚岚自然应下。那次后,每日去司寇府给青葙送饭的人就不是乌宝,换了人。她心知青葙身世,自是不可能再帮乌宝,瞎掺和了。   此时,乌宝还要往宫里送东西,热脸贴冷屁股,她又不能说你和青葙是堂兄妹,不能成亲的,快点斩断孽缘,另寻她美,只能婉拒道:“寺人青心中已有贤婿人选,你还是放弃吧。”   乌宝委屈看着阿楚,奈何她当真心硬如铁,只得闷闷不乐道:“大巫都说我和青葙能成的,你叫我怎么放弃。”   楚岚眼皮跳了跳。青葙和乌宝是血亲,亲事怎么能成。她还琢磨着该怎么说,让乌宝放弃。乌宝已是快步迈进大巫的院子,“大巫,阿楚来了!”   衡苏正坐在廊下晒冬日的暖阳,着着干净白衣,眉目温和,浑身透着一股灵气。他端着上古竹简看着。执着的双手肤色白的透明,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脚边躺着一头怯生生的白色幼鹿,虽说是幼鹿,身子却比白舜还壮硕。看有人来了,脑袋缩回了兽皮搭的窝。楚岚干脆把乌宝和青葙的亲事放一边,好奇盯着幼鹿。   除了天使恶魔附身一体的婴儿外,任何兽类的幼年形态都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呆萌。那蹄子小小的,羸弱脆落,却仿佛在她心里挠了一把。   什么烦心事都抛到脑后了,她蹲在窝边,揩幼鹿的油,边笑道:“这鹿真可爱,几个月了,是喂鹿奶,还是吃草。”   乌宝喷笑:“都四个月大了,哪里还吃奶,混着树叶、青草、霍豆粉吃呗。”   楚岚叹道:“那幼鹿冬日伙食不佳啊。”这个时候哪有新鲜嫩枝叶,都是存的干粮磨出来的。估摸也是衡苏他们以前养过鹿,才备了鹿粮。   衡苏淡笑:“你喜欢就给你。”   “别,我怕白舜和幼鹿打架。”之前白舜就啃咬过,衡苏以前白鹿的蹄子,白舜这宠物也不知怎的,嫉妒心特强。她身边除了人以外,只要有别的宠物,白舜就会吃醋,调皮捣蛋。   衡苏笑了下,又细细看了她一眼,“刚从海晏侯那回来?”   “嗯。”楚岚把幼鹿逗的鹿眼汪汪,总算收回蹂.躏幼鹿的魔爪,靠着廊拦道:“你是担心我被他欺负吗,那倒没有,就是用膳而已。”   衡苏叹了口气,“你可知外头都在说你和海晏侯什么吗?说你与海晏侯有旧,有些不妥——”他本不该知晓这些,可乌宝就爱这些八卦俗事,回来说与他听,他自是知晓了,只是那些词,他谦谦君子,也不好说下去,免得臊了阿楚。   不料,楚岚压根不在意,“说我和他旧情难忘,死灰复燃了是吧。”   倒是衡苏耳根子悄悄红了,他挺起腰背,正色道:“你知道,竟然还往他跟前凑。等传闻传进宫里,被大王和王后知晓了,你处境就尴尬了。”   大王和王后的儿媳背着公子元真,爬墙了。虽说还没嫁进去,但是已是许亲,就和别人暧昧。阿楚这几日都是午时去海晏侯那,可第一日可是在他那过了夜的。   大长公主府的下人也传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言里言外,都是说楚氏与海晏侯有奸情。正合了当初楚氏要弄死大公子,毁掉亲事的谣言——   因为与海晏侯有情,所以要毁亲。   好在这些只是在民间传,没人去大王和王后跟前去讨嫌,触霉头。宫里暂时还不知晓,只是瞧白家送了一女给海晏侯,与海晏侯打的火热,宫内又有白姬雅夫人,想必迟早是要爆发的。   这种传闻,虽说世道对贞洁不看重,但到底对楚氏名声有碍。回头公子元真回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万一相信了,头顶一片绿,谁知道他那般狠辣之人,会对楚氏做多少惨无人道的事。   楚岚也很无奈,她这当事人想辟谣,也要别人相信啊。向来桃色八卦,世人只想凑热闹,真假谁在乎。不过她看来,颜崇王估摸是不在乎谣言的,他本就看重的是她手里的嫁妆宝书,她的身世背景,而不是因为她是颜元真的未婚妻。至于王后,她本就不讨王后喜欢,她也无须向王后解释什么。至于颜元真……   她淡然地想,这门亲事的起因是做假亲事,勾孟易川上门。已经达到目的,亲事本就可以取消。颜元真带兵北征时,她就和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别把时日浪费在她身上,免得耽误他延绵后嗣大计。   以她看来,颜元真是有尊严有傲气的古人,她都这么拒绝了,他这样的大猪蹄子该是能死心,就算不死心,也不会再缠着她才是。反正等颜元真回来,估计亲事也是不成的。   她何尝没想过借这谣言,将亲事解了。待她能回家,这里谣言满天飞,又与她何干。   衡苏见她不在意,也失笑。他本就是不爱管闲事的人,既然她不在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也是希望她快点回族里,问:“海晏侯如今气盛,你接下来想怎么对付他?”   楚岚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到底危险,还踟蹰着不敢做。   海晏侯如今又嚣张起来,是因为背后有颜崇王做靠山。就算颜元真回归,他到底不是大王,还是要受制于大王。可要是颜崇王死了呢……   颜崇王对阿芙蓉上瘾后,政务就不怎么管了,当然以前也管的不多,他就负责接待有名的名士,搞搞宴会,正事常常丢给相国子之,现在更是下放许多权利给了相国子之,由他治国,颜崇王自己过起吃阿芙蓉的逍遥日子,甚至吃嗨了,还命人去寻方仙道人,想求仙问道。   作为看过上下五千年历史封面的楚岚,很清楚一件事,求仙问道的皇帝、大王没什么好结果的。这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追逐长生不老,还不如去做梦。   要搞定海晏侯,不如搞定他的靠山,让他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颜崇王要不吃多阿芙蓉,死了了事,然后把罪名压在海晏侯身上,合伙抓了他。要不劝颜崇王戒了阿芙蓉,不再被海晏侯控制。   前一种,直接弄死颜崇王,太过狠毒。颜崇王到底是无辜的,他坐在王位上,招谁惹谁了,被迫沾上阿芙蓉就够苦逼了。若是弄死他,楚岚估摸以后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而后一种,劝颜崇王戒了阿芙蓉。朝歌公主倒是去劝了,结果被颜崇王扔鞋子,赶出来了。颜崇王直接放话:“谁再劝,谁就替寡人喝了阿芙蓉,戒给寡人看看。”   颜崇王染上阿芙蓉,不得不和海晏侯重新交好。一国大王受人驱使,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也就小部分人知晓,而恰恰这小部分的贵人都享受惯了,明知阿芙蓉有害,谁舍得用自己高贵的命,戒阿芙蓉给颜崇王看。   楚岚也不知是被这里同化了,还是怎么的。对这些贵人,她老是会往阴谋处想,觉得颜崇王小命危矣。   她见过颜崇王几面,私下里给他贴了不少标签。   首先,他是绿帽王。他妻子与无颜爹有染,生下公子元真,还帮人家养孩子。她都替他委屈。   再次,他是个偏心的糊涂爹。忽视朝歌公主这个仰慕父亲的老实孩子,一味娇宠曲鸾这个熊孩子。真够偏心。楚岚曾听她母亲说过,她母亲怀她的时候,被个熊孩子推了一把,早产了。让楚岚先天体弱,还是他父亲精心调养,才把她养好的。所以,对于熊孩子这样随地发脾气的物种,她是讨厌的。   最后,他是个平庸的大王。没看出有什么政绩能力,整个燕都的政局简直一团糟。   这就要说燕都如今的政局局势。颜崇王子嗣单薄,公主先不提,就说公子。   大公子颜元真不讨颜崇王喜欢,又不是颜崇王亲儿子,颜崇王不可能将王位传给他。   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双胞胎,去年联手造反,被大公子打杀了。四公子也就是太子值,人还被困在现代,不得回来呢。   而五公子质子从是个假的,已经亡故。至于真正的质子从,人还被大公子掐在手里,至今没出现。而这个真正的质子从,资质如何还尚且不知。   总之,颜崇王这王位眼看无人能继承,楚岚这个旁观者都替他着急。更别提燕都士族公卿,大小官员了。   这些官员要面对一个脾气时好时坏、性情反复的平庸大王,储君不明、没法站位的黑暗漩涡,其他四国联手孤立他们的处境,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他们就像是上了一艘破旧的大船,船舱底部已经在渗水,慢慢地下沉。   这种情况下,官员压根就没法用心好好工作,非常散漫。为官的风气要不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学颜崇王这样。要不就学大司寇鹿老那样,啥都不管,遇事就装死。   要不贪财敛财,横征暴敛,声色犬马。要不浑水摸鱼,做一天是一天,糊涂着过。极少数如相国子之、施公这般勤勤恳恳如牛马一般,任劳任怨的官员了。   可想而知,这个国家的底子腐烂到什么程度了。现在要是传出颜崇王因为阿芙蓉,被海晏侯驱使,想必,第一个死的不是海晏侯,而是颜崇王。   驱使大王,就是驱使这个国家所有官民。这些人怎么肯让这样的傀儡大王待在王位上,肯定要换一个。   可是要换谁,大公子颜元真不得人心,太子值又回不来,估摸到时牛鬼蛇神全部现身,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内乱,简直乱七八糟的可以。   楚岚知道这局势,更是不想嫁给颜元真,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想想就心塞,她可不想淌这样的浑水。   说远了,就提楚岚看清局势以后,更是明白海晏侯的用心险恶了。   这不,颜崇王活着,供他驱使,她倒霉。颜崇王死了,开始内乱,海晏侯若是又害死颜元真,在这个地界儿,背后无显赫家族的她,就更无人可依靠。   面对国内纷乱汹涌,大巫衡苏不爱管闲事,她一个无所依的人,不投靠海晏侯还要如何。   想想就憋屈。   为今之计,要不弄死颜崇王,抓住海晏侯严刑拷打问出如何回家,之后这里如何乱,她拍拍屁股走人即可。可她没有这样的狠心。而且颜崇王到底是颜元真血亲,她弄死颜崇王,谁知道颜元真会如何。   要不帮颜崇王戒掉阿芙蓉,颜崇王不受海晏侯控制,活的好好的,她借颜崇王和颜元真的力量抓海晏侯。可是要帮颜崇王戒,就要以身试毒。   这又何其艰难。阿芙蓉恶名令人胆寒,她是不敢沾,去挑战自己的毅力极限。万一她撑不过去,也戒不掉,她就彻底悲剧了。   只是这些,她不好告诉衡苏,就算说给他听,他估摸也是不赞同自己,不外乎被他说“弄死人太毒”、“疯了”的话。   衡苏是真心为阿楚考虑,见她沉思不说话,说了自己的看法:“局势越来越乱,你不如偷偷随我回晋国,至于如何回家,容后再议。”   楚岚心里一暖,却婉拒了:“容我再想想。”她已经发现走哪,就给人带来麻烦。   只要海晏侯一日不放弃她,他要是知晓她跟着衡苏跑了,还不知会想什么招对付衡苏。她算是见识了他的手段,谨慎了许多。   衡苏没劝成功,也只能罢了,在楚岚临走前,想了下,又郑重道:“阿楚,我看你就像是看妹妹一样,你若是有难处,记得寻我。我虽然碍于祖训,不能帮的你太多,但是我会竭尽所能帮你的。”   楚岚受宠若惊,就是乌宝和阿葵听了都震惊不已。   乌宝在大巫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几乎和大巫一起长大,除了叔父蔡克,何曾见他对外人这般上心。大巫对朝歌公主也有些在意,却也没如此看重啊。   乌宝心里纳闷,楚岚又何尝不纳闷。她可不觉得衡苏是喜欢自己,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反正看喜欢的人,和一般的人,目光确实有丁点的不一样。   她只觉得衡苏是把她当朋友的。现在衡苏这般亲近和善,这个时候,他的友善和雪中送炭没什么差别。她心里高兴,却也疑惑。   当初她求助衡苏,就是拿他的命,送他就医做条件,衡苏都拒了。现在她没提任何条件,他就毫无所求来帮她。这也太奇怪了吧,难道就真没什么原因吗。   她回屋琢磨了一夜后,次日还没想明白。还是午时前,出府要见海晏侯,见到府外帐篷里的妇孺孩童,她忽的释然一笑。   她为何帮这些妇孺孩童,还不是因为她明明有能力帮,又不费什么工夫,所以帮的么。   衡苏帮她,应是和她帮这些妇孺孩童救回她们的丈夫和父亲,一样的吧。只是抬抬手就能帮的事,哪有复杂的理由。   上了车舆,坐稳后,她看着帘子外稀稀拉拉的路人,心里暗自叹气。她什么时候连别人帮她,对她好,她都怀疑对方的动机,会不会有什么谋算。这样,岂不是变得和颜元真那疑神疑鬼的家伙一样了。   当初颜元真气她经常和衡苏见面,骂她,不要以为别人给张笑脸,就信任他人。她还反击训斥颜元真,别人对他好一点,还怀疑来怀疑去,非要别人臭着脸,骂他才觉得是真心的,合情合理,够贱。   想到那时,颜元真被她气得脸歪,不禁噗嗤一笑。   阿葵在旁诧异,随着夫人的目光看向车外,“夫人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可她瞧了,什么都没有啊。   楚岚面上一红,咳嗽一声:“没什么。”说完,心里烦懑,最近她想颜元真那讨厌鬼的次数怎么多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还有一更哦~~继续戳下一章 第105章 炸·药·喜   她如往常进了大长公主府,来的日子多了,熟门熟路的进了海晏侯的院子。一进去,她瞄了孟易川一眼,不同于以前面无表情,这次他面露喜色,似是好事将近。   对他来说是好事,对她可就不那么有利了。她想着,然后乖乖坐在案牍前,等着开饭。   膳房的菜一盘一盘地端进来,甚至还有一锅佛跳墙。待婢女都退出去后,孟易川替她盛了一小碗佛跳墙,想笑却又拼命憋着,可又克制不住,脸部有些扭曲。   他语气轻快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你看味道和以前一样吗。”   楚岚心里一跳,这些日子她日日过来用膳,吃的都是膳房自己做的,他可没再为她下厨过。这还是近日头一遭,她捧了瓷碗,夹了鱼翅,若无其事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你看出来了。”孟易川索性不憋了,眉毛飞扬,却是一字不提为何高兴,而是问起白舜来:“你怎么没抱他来?”   楚岚道:“白舜不知道被什么脏东西碰着了,脱毛了,秃了一块。他伤心着呢,躲着不肯出来。”   孟易川笑容微收,看着她,不说话,眼中风雨欲来。   楚岚淡定自若地用膳,轻咬佛跳墙里的元贝和响螺,吃的不亦乐乎。   “你说本侯是脏东西?”孟易川冷冷道。   这是他自己说的,她可没说。楚岚面不改色道:“你怎么会是脏东西呢。”他就不是个东西。   “你是想说,我就不是个东西,是吧。”孟易川认识她八年,哪能不知她话里的潜意思。   之前还算温馨的气氛算是飞出窗外,寒风又补空,吹了进来,周围的温度倏地下降了许多。   她懒怠说话,慢慢研究该怎么吃的慢一点,要吃足一个时辰,也是力气活啊。   良久,孟易川忽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因为北城报信的人进城门了。”   楚岚坐着不动,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自顾自的吃着。   昨日她看着他给白舜剪指甲的温柔眼神,消失不见了。孟易川手指在膝上挠了挠,胸闷得慌,有些喘不过来。   “你别再挣扎了,你以为公子元真会回来救你吗,他已经死了!北城来的消息是他的讣闻!”   经历这么多后,他不知该怎么处理她,爱恨交织。就这么放过她,他恨不过。想捧在手心里,她不愿,那就压着,驯服她,她就安分了。   楚岚呆住,手中的筷箸掉了下去,砸到案牍,发出哐响。   孟易川看她在意,更是恨得厉害。反正她迟早也猜出是他动的手脚,此时也不瞒着了,“他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样,就算他带的兵骁勇善战又如何。他们加起来再强,也比不过炸.药!他死了!”   楚岚总算有了反应。她眨了眨眼,忽略心底慌乱无措的感觉,她痴痴的想着,炸.药!   孟易川果然在北城用炸.药,炸颜元真。   可她已经去信给颜元真,让他注意了,难道他还是轻敌,死了吗。   她瞬间想起第一个奇梦。梦里颜元真没死,只是被炸的面目全非,还残了。此时听到孟易川说颜元真死了,她虽心里有些慌,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没死。   那些梦虽然古怪,但很多细节让人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就像是她穿到了女儿纹纹身上,看着未来发生的事。   如果梦里一切都是真实的话,不论残缺,颜元真至少现在还活着。   孟易川就发现她呼吸急促了几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仿如没事人一般,拾起筷箸,继续吃起来。   她竟然不担心颜元真的死活吗?!   她还没喜欢上颜元真!   孟易川瞬间如获大喜,犹如开了奖箱,觉得自己中奖概率极低,却不想,就是运气好,中了!   孟易川一时激动,再也不克制自己,喜形于色地握紧楚岚的手:“岚岚,颜元真已经死了,我们中间再没任何人,你和他发生什么,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楚岚心里极为抗拒,死死拽回自己的手,看着孟易川,非常无语。她早和他说过,他们不能在一起,明显是他们两人中间出了问题。他怎么老推到颜元真身上。难道颜元真死了,她就能和他好了?   孟易川再次被楚岚拒绝,却没以前那么生气了。没了公子元真,她忘了那混蛋,他们就能和好如初,恩爱如初。想通了,就没再强硬,倒是恢复了以前的作风,温柔地看着岚岚。   被孟易川当红烧肉盯着,楚岚这一顿饭吃的极度心累。待一个时辰到了,她迅速起身出去,恨不得会瞬移,瞬间回府。   孟易川不像以往,端着架子,目送楚岚出门,这次他放下了心里的重担,轻松地笑着送楚岚出门,还道:“你日日来,一路上可不辛苦。这样,我回头把司寇府那些门客全放了。明日我去你府上用膳如何,顺带拜见大巫,我也许久没见大巫了。”   他现在手上握着生杀大权,楚岚却不好和他撕破脸,只能敷衍道:“行。”真真字字千金,不肯多说一个字。   孟易川心有不满,只是此时最重要的是哄她回心转意,倒不是计较的时候。   阿葵要扶夫人上车舆时,孟易川抢了去,亲自扶楚岚上去,甚至还得寸进尺,跟着一起进了车厢,温柔道:“我怕你路上不安全,我亲自送你回府吧。”   阿葵撇了撇嘴。楚岚抽了下脸,他什么时候脸皮也这么厚了,正想如何拒绝时,忽的车外响起太宦高泰的声音:“楚氏可在?!”   海晏侯猛地掀开竹帘,“何事?”   太宦高泰一见是他,立马矮了下身,快速觑了楚氏一眼,忙道:“北城来喜讯了,大王欢喜,命楚氏就进宫同喜。”   “喜讯?!”海晏侯吃惊道。北城来的消息可是说颜元真死的讣闻,估摸还有北城失守,被山戎霸占的消息,这哪来的喜。   只是很快,他又想到,颜崇王出了名的,不喜颜元真,暗地里还让人对颜元真下毒手。莫非是觉得他死了,颜崇王大喜?   午时用膳时,楚岚就想回头打探下北城的消息,如今太宦高泰上门主动说起,她心里一动,身子略过海晏侯,从车舆另一头跳下去,问太宦高泰:“北城来喜讯了,这喜从何来啊?”   太宦高泰笑眯了眼,给楚岚做了一个长揖:“大公子用夫人的炸.药,炸死了山戎部落首领大良,他们损伤惨重,士气大减。我们有雷神守护,想来山戎人几年内不敢再来犯境,抢我们的粮食和牲畜。”   楚岚一喜。这就是颜元真打胜仗咯!   和孟易川说的打败仗,颜元真还命陨的消息,相去甚远。   她往孟易川看去,就见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就和开染房了似得,煞是好看。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这不可能。”他不相信,颜元真能敌得过炸.药,还活着!   楚岚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她咬唇,面颊两腮却是笑的鼓了鼓,“太宦,你说大公子是用我的炸.药,打过山戎人的?”   “是啊,大公子信上,可是夸耀了夫人一番,多亏夫人暗地里做了炸.药,让他偷偷带了去,用在了战场上。这才大胜的!我们有炸.药这个雷神在,以后我们何惧赵国、楚国、卫国、晋国,反而是他们要怕我们才是。”太宦高泰喜的见牙不见眼。   那些平日老孤立他们的几国大王,就爱动不动用打仗来威胁他们,要他们大王这样那样的,甚是气人。可现在呢。   啊呸,来打啊。现在我们有炸.药了,怕你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三更结束,明日众位爱卿看看咱们大公子咋打赢的,给咱们楚姐姐挣了名声哒~~~ 第106章 猪食!   北城。   北风一个劲地嘶叫,好像有万匹野马要冲进城似的。一带着兽皮帽的雪人骑马至城门,急急停了下来:“吁!有急报,开城门。”城门口的守卫匆匆下来,检查来人的路引和社籍,无误后,立马开了城门,放人进来。   嵇剑收到燕都的信后,先问来人:“燕都如今一切安好?”   “某出城前,海晏侯已是髡人,不敢造次。宋子衿派冰人给他做媒,配一克夫寡妇。夫人一切安好。宫中还算太平……”   那就是一切安好。嵇剑心里有数,然后安排妥来人,就带着信简,小跑去了北城县长府。   烧着薄碳的屋内虽然暖不了外头的冻土,却也不至于冻伤人。嵇剑进来后,口中呼出一抹白雾,“大公子,燕都来信了。”   颜元真瞧嵇剑面上带着笑意,就知燕都太平。他不欲做出着急的模样,慢吞吞地擦拭大衍剑,“放着吧。”   “诺。”嵇剑轻轻将信简放在案牍上,心道:大公子一定会拖到他走才看信简。   他也不留着碍眼,嵇剑立刻告退:“县长派人做了褚纸衣,某去瞧一眼。”   “且慢。”颜元真叫住他,沉声问道:“无颜校尉还未回来?”   嵇剑忙摇头,颜元真眉头深锁,心情登时阴了。收到寺人青的信后,他就命人去山戎部落里打探,是不是有□□出现。耳目传来,赵国确实有送来的五车蒙着油布的辎车。因为与粮草混在一起运过来,耳目也不知道赵国送来的是何物,许只是粮草。   耳目得不到确切消息,不能验证楚氏和寺人青所言。但却传回,山戎部落首领大良与少良精神异常兴奋,出言甚是桀骜,觉得这次必会南攻下几座城池,话里话外似是有人相助。   两相印证后,颜元真和无颜爹商量了下,觉得还是按照最坏的打算来谋战。   就当山戎有火药好了。   既然火药与粮草堆放在一起,干脆全烧了,烧了粮草,火药自然也会炸。山戎部落用火药来炸他们,他们干脆直接在山戎人老巢□□,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炸了他们自己。   只是此行万分凶险,一个不慎,潜伏的人非但完成不了任务,还会死于山戎人马下。   无颜爹就自告奋勇,“论身手,营里无人胜的过我。再是,火药之事是真是假还尚未可知,行动胜利,烧毁山戎人的粮草也就罢了,万一失败,山戎人必会在阵前羞辱你一番。想来想去,还是我去的好。就算失败了,我也能逃回来,不会被山戎人抓到。”   无颜爹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哪里敢让他去冒险,万一在这丢了性命,颜元真都得悔死。颜元真怎么都不允:“要派身手好的人去,那只有我能胜任了。那我去好了。”   这小子脸皮厚是遗传谁的。无颜爹语塞,温言相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主帅,怎可亲身犯险。”   颜元真笑:“十五年前,咱们大王还亲自挂帅出征灭狄戎,次次上阵杀敌,浴血奋战,实乃我等表率。我作为他儿子,仰慕的很,合该学学他那拼搏劲。”   这例子不就是无颜爹么。有黑历史前科的无颜爹继续努力劝说:“此事不是儿戏,你天资虽好,武艺超出常人许多,同辈少有对手,但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不可骄傲,要知道骄兵必败。”   “能力强,骄怎么了。要是能力不够的话,不骄兵,也败。”   “……老子打了十四年仗,吃过的盐比你这小子走的路还多……”   颜元真哼道:“然后退隐沙场,不问世事十五年,当年吃过的盐还没臭?”   无颜爹性情也算温和了,却硬是被他生出火气:“我老当益壮!”   颜元真笑:“知道校尉您老,合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无颜爹认清现实,他打嘴仗是打不过儿子了。可他是来打仗,不是来逍遥的。明明颜崇王要他从小兵做起,元真却硬是提他到校尉。虽然官职不高,但他初来乍到,到底没有功绩,底下早有人非议。   元真爱护他这个无能的爹,可也不能这般着急,可他劝了几回,皆是无果。此时正好是立功的机会,无颜爹势在必行!   两人为到底派谁潜进敌营,正僵持不下时,嵇剑弱弱道:“营里身手最厉害的,难道不是某吗?要不某去?”   “不行!”无颜爹着急起来,当初可不就是嵇剑不在的时候,颜元真被刺杀,差点死了。   “校尉不是自诩厉害么,您来保护我不就好了。”颜元真一脸“我是主将我做主”的表情,强势地让嵇剑去了。   可临行前一日,潜伏的小队已离开北城,嵇剑却被扔进干枯的水井里,求救两个时辰,把喉咙叫破了,才被救上来,提溜到大公子面前。嵇剑嗓子痛得厉害,哑声地痛哭流涕:“对不起,大公子,某打不过无颜校尉,他让某好好保护公子,若是他能活着回来,任大公子处罚。”   颜元真又气又恼,无颜爹是他爹,他都不敢让无颜爹跪,待无颜爹活着回来,他还能处罚他不成!   担心多日,今日依旧没得消息,他按下心中的焦躁,挥挥手,让嵇剑出去。他才翻了燕都送来的信简。   他迅速寻“楚氏”、“夫人”字眼,一目三行。   楚氏不停讨好大巫,又是送冰灯,又是亲自下厨做元宵给大巫吃!怎么就没见她这般殷勤待自个儿!   岂有此理!果然恃宠而骄,要翻天了! 颜元真面有愠色,满心不悦,恨不得长双翅膀,即可飞回燕都。他在这辛辛苦苦打拼,她倒好,花蝴蝶似的,已经开始寻下一任丈夫,当他死了么!   他还活着,没死呢!颜元真气得立刻写了卷布帛:“好好学庖厨,等本公子回来,日日要吃!”却又觉得话不稳重,好似显得他爱吃她做的菜,有失身份。   他又把写好的布帛烧了,重新写:“就你做的菜,连猪都不吃。还是别在大巫那丢人现眼,没看大巫说不喜吃你做的元宵么。丢死人了,你现在还是本公子的未婚妻,你自己丢人也就算了,却也害本公子丢了颜面。回去本公子找你算账!”   待这布帛送到楚岚手上,她嘴角一抽,本来因为颜元真反败为胜,用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将火药问世,颜崇王寻她进宫庆贺,如今她算是成了颜崇王眼中的香饽饽,大喜之下,夸她有妇好之风。   妇好是殷商武丁的王后,她多次代商王征兵打仗,商王武丁没因为她是女人,而轻视她,反而敬爱有加,赐了妇好封地和家产。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有封地的王后。在历史上也是第一位女军事统帅,也是一位杰出厉害的女政治家。   楚岚对这段历史不了解,问了旁人,知晓妇好在一千年前的彪悍牛逼后,膝盖一软,真的快跪了。简直就是女人中该崇拜的前辈偶像啊!可惜,妇好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言归正传,颜崇王夸她有妇好之风,就仿照商王武丁,赐给她一块封地。封地灵寿大概只有一个县那么大,还在颜赵两国中间,是以前中山国的领地。只是中山国已经被灭了,如今那人丁稀少,良田一般般。她私下猜,估摸颜崇王这是拿胡萝卜钓她呢,叫她以后好好为国效力,未来的封地会越来越大。   只是她也有些心虚,毕竟这封地是颜元真给她挣下来的,倒不是她努力得来。可到底,对颜元真毁了孟易川的计划,反败为胜,暗地里不是没刮目相看,小小敬仰。   可是收到布帛一看,他说她做的菜连猪都不吃!   顿时那点好感化为乌有,心里忿忿想道:等他回来,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猪食!!喂吐他这大猪蹄子!   她将布帛丢到炭盆里烧了,心里想着怎么做黑暗料理,恶心死他。炭盆上方登时起了灰黑的烟雾,闻起来发臭。婢女赶忙端炭盆出去。   帮颜元真送信的大叔还未走,手上有给寺人青的布帛。只是到了燕都,也听说寺人青成了在逃犯人,没了踪迹。只得又拿出一张布帛:“本是大公子写给寺人青的,只是寺人青如今下落不明,在下就交托给夫人保管了。”   楚岚接过立刻打开一看,这上面颜元真的口吻就正经多了,说了北城和山戎交战的情况。   海晏侯送来的炸.药确实在山戎部落的粮草营里,无颜爹潜伏进去,略施小计,就利用这些炸.药,炸平了山戎部落,惊跑了作战用的战马,还斩杀了山戎部落头领大良的头颅。   这山戎人头领没了,战马没了,粮草没了,炸.药也没了,这仗如何还打的下去,就灰溜溜地跑了。   颜元真心眼还弯弯绕绕的,觉得炸.药的存在肯定是瞒不过去的,与其被人知晓炸.药的主人是海晏侯,平白给他挣名声,还不如给了楚氏。干脆就让人去传出去,知道是楚氏的炸.药炸的山戎人丢盔卸甲,无胆再战。   反正楚氏给的天工开物就有如何制作□□,说到根底上,也不算欺世盗名,欺骗世人。他们本来就准备制造□□。如今正式问世,也算震慑他国,他国再想进犯,也要仔细掂量掂量火药的威力。   最后颜元真添了一笔,楚氏若再奉承大巫,给他做菜,就往楚氏做的菜里加大把盐。本公子别的没有,盐多的是,随便加。   楚岚:“……” 第107章 冥婚   给大巫饭菜里加盐?也亏他好意思想出来!   幸好寺人青不在,没法收颜元真的信简,不然她还发现不了颜元真在她背后搞小动作。   楚岚都替他羞臊,脸涨红。前后两卷布帛连在一起,这时她哪还看不出,他必是知晓自己和大巫走的近了,阻挠呢。这种醋也吃,也太幼稚了吧。   凛冽的寒风忽的撞开了门,丝丝冷风灌了进来,将她面上的热度压了压。   阿葵见夫人抓着布帛的手发抖,面色古怪,轻咬朱唇,眼尾含着薄薄红色,明媚昳丽的小脸越发的艳了。   楚岚发现阿葵瞄自己好几眼,心里莫名一跳,她猛地折上布帛,将布帛扔进炭盆里。亲眼看布帛成了灰烬,她面色才正常起来,还和阿葵道:“大公子只说他们是如何胜了山戎人的。”   阿葵呆呆“哦”了一声。   楚岚心虚避开阿葵的目光,简单解释北城胜利的来龙去脉,说的差不多了。就快到午时,楚岚又去了大长公主府。   路上想着昨日孟易川得知颜元真还活着,还扭转乾坤,打了胜仗,那时孟易川大受打击,也不知今日,他见到自己,又会是何模样,是何脸色,怕是食不下咽吧。   不同以往的烦躁和郁闷,今日她对这次的午膳分外期待,一进府门,就迫不及待往孟易川的院子走。只是中途却是碰上映月。   映月盈盈一拜:“侯爷今儿身子不适,已是病了,不方便见夫人,请夫人回去。”边说,边弯腰。细腰堪堪一握,神色楚楚动人。   海晏侯还活蹦乱跳的,今日就病的见不得人了。说不得他压根就没病,只是被颜元真打胜仗的好消息,弄得没了脸面,羞于见人。   楚岚心里窃笑,连他生了什么病,问都不过问,她一点都不关心。反正不论如何,今日不用应付他,极好。   她淡笑道:“好。只是昨日你们侯爷应了我,放了所有门客。我此时有空,便接他们出司寇府如何?”   映月忙笑:“夫人等会儿,妾身去问问侯爷。”过了一会儿,再回来,就道:“侯爷病的脱力,已是服药汤歇下。不过歇下前,却是命了孟仁去司寇府放人。夫人晚些儿就该听到动静了。”   楚岚满意了,还在映月妩媚的面容上多逗留了一会儿,心道:梦里映月成了海晏侯的妾室,还真成了。   几次酒醉后做的梦成真了。她心中欢喜,这种能梦见未来的能力可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拿来当作弊器,都浪费这样的能力了。   她回府后,总结以前的规律,记得正月十五那日,她不过是吃了点江米酒,并没喝醉,夜里就做了奇梦。接连几日都试了下,皆成功梦到自己又变成小纹纹,旁观海晏侯和女人相亲相爱。看的她哭闹了好几场,破坏他们的亲密。   待梦醒了,她一想,梦要是成真,岂不是说她最后会因为情蛊和孟易川又好了……   这是多糟糕的以后啊!   楚岚堵心了一会儿,却想起奇梦里的颜元真,前几次他脸毁了,可待她提醒颜元真注意山戎人有火药后,后几次奇梦,颜元真又恢复了相貌。   这不就是说,以后的事是可以改变的嘛!   “老天爷,你总算待我不薄了。”她来这破古代,吃了不少苦,好在老天爷给了她这种近妖的能力,她只要用心去改变,必定不会再被孟易川把控住。   她高兴地在院子里摆上供案和供品,祭拜各路神仙。拜了三十六路神仙后,拜的晕头转向,待回转就发现站在院门口的大巫和乌宝。   乌宝抱着肚皮,从她祭拜的姿势、穿着,到礼仪、供品摆放,统统笑话了一通。   楚岚面皮发红,她只不过是随着这里的规矩应个景拜个神仙,哪里知道那么多讲究。   “乌宝。”大巫衡苏咳嗽了一声,乌宝立马正经起来,扶着衡苏慢慢进来。   “你不是身体又不好了吗,怎么不好好歇着,来我这了?”楚岚忙问。   衡苏看着她,目光沉沉。   楚岚诧异,她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忧伤,和难过。   她不禁纳闷,近日不断有喜讯传来,又是打胜仗,她又得了封地,被抓走的门客活下来的尽数被放了出来,局势越来越好了,她不明白衡苏为何这副不开心的模样。   难得在他身上看出这样的情绪。莫不是他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楚岚小心翼翼问道:“你今日看着憔悴,身体真没问题吗,要不去找巫公,让他给你看看。”   衡苏勉强笑道:“我没什么,倒是你……”说完欲言又止。   楚岚心里被猫挠过似的,分外好奇:“我怎么了?”   衡苏嘴唇阖动,眼中露出挣扎,最后苦笑道:“倒是你的昏礼我参加不了,我有事,准备回晋国。现在来和你辞行。”   楚岚讶异,衡苏真的是唯一一个心思纯净的人,在这魑魅魍魉、各怀鬼胎的古人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虽然心生不舍,不过她自个儿就是要离开的人,哪里会拦衡苏留下,再说人家也说有事了,语气坚决,只不过是来告知她的。   楚岚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缘,总会相见的。要是有机会,我改日做东,请你去我族里做客。”   衡苏眨了眨眼睛,憋住心酸和纠结,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又说了几句,衡苏似是心情不好,脸色越加白了,楚岚一旁看着都怕他弱不禁风,被风吹倒了,忙叫他回去。   衡苏在楚岚脸上多停留了一会,最后垂下眼,敛住情绪,被乌宝扶着回了。   等他们走后不久,管家常伯跌跌撞撞地跑来:“夫人!大公子薨逝了!”   “什么,大公子怎么会出事?!”阿葵惊道。   楚岚也有些站不稳,阿葵从后面赶忙扶住她:“夫人!”   楚岚急急喘气:“这到底怎么回事,前几日送信的人,不都说大公子好好的吗?!”   常伯也是一知半解,“就是整个燕都都传遍了,出门采买的仆人听说了,就立刻回来告知,就是大王也正式发了讣闻。”   就连颜崇王都坐实颜元真薨逝,还发了讣闻!楚岚胸口仿佛是被重锤猛击,眼前模糊一片,呆了好一会。   颜元真那混蛋死了?   顿时百感交集,不信、伤心、苦闷、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不信他那么厉害就这么死了,万一是真的,又不由的伤心、苦闷,之后就是愤怒,怀疑是不是孟易川又使出什么招,害死颜元真的。   她猛地起身,往外走。她要去问问孟易川,是不是他!   只是还未出府,宫里就来人了。秋雨给楚氏行了一礼:“大公子薨逝,王后担心夫人哀伤欲绝,便叫奴婢请夫人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楚岚有些不耐,她想冲到孟易川那质问,可是王后乃一国之母,她不能不听。而且颜元真一死,王后这个母亲自是比她更伤心,她也不愿意这个节骨眼,违逆王后。只能按捺住久久不能平复的心绪,抿着唇,跟着秋雨进宫,直奔兰如台。   整个王宫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久久不散。宫人没了往日的清闲,拘谨寡言许多。秋雨和楚岚、阿葵也是一路沉默。   等进了兰如台,王后楚黛听说楚氏终于来了,她压抑心中的悲痛,抹了眼泪,“让她进来。”   朝歌也哭的哑了声音,浑身无力地窝在王后怀里。见楚氏进来,声嘶道:“嫂嫂,王兄他出征前,还要我转告你,说他不会让你做寡妇,哪成想,他食言了!”   楚岚一怔,很快回转过来,颜元真当时说这话的意思。她在他走之前那夜,告诉她,她不想做寡妇。他当时听了就走了,没想到一直记着,次日还让朝歌转达他的话。他不让她做寡妇,那就是他不想死,努力不死……   楚岚双目湿润,吸了吸鼻子,“他是怎么去的?”   朝歌却说不出口,对她毫不藏私疼爱的人没了,又悲痛起来,扑进王后怀里声嘶力竭:“我不信,王兄那么厉害,怎么就死了,我不信!”   王后自打楚氏进来,就死死盯着她,此时招手让她过来后,紧紧捏着楚岚的手腕,哽咽又克制地说道:“他生前过的不如意,也就罢了,人都故了,我就是拼上我的命,也要他开心。”说完,又拍了拍楚岚的手背,含着泪道:“生前他心悦你,为了你还忤逆我,我虽不大喜你,可此时他去了,我也不会再计较。我成全他!给你们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昏礼!”   楚岚刚开始也和王后一样伤心,可听到最后,先是一呆,很快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脸色青白。   给她和颜元真办昏礼?让她和死人办——那不就是冥婚么。   朝歌也愣住,出了王后怀里,呆呆道:“母后——”   “秋桑!”王后沉浸在悲伤中,高声喊。话音刚落,秋桑就从漆座屏后走出,手中还捧着一杯鸩酒。   王后死死拽着楚岚的手不放,双眼红通通的,眼神锐利地看着楚岚,泣道:“我儿在下面怎能孤孤单单,他那么喜欢你,那你就殉葬,下去陪他。” 第108章 俏寡妇   王后要她给颜元真殉葬!   楚岚差点脱口而出,王后是不是疯了。还未开口,立即有俩寺人辖制住她,紧紧捂住她的嘴。   秋桑已端着鸩酒近前,甚至还安抚她,温声道:“喝了之后,一闭眼就过去了,不疼的。大公子生前宠爱夫人,夫人去了下面,可要好好回报大公子。”   青铜三足酒爵里晃着浑浊的鸩酒,楚岚牙齿颤抖的咯咯作响。她突着眼珠,往门口看去,口中着急呜呜喊,希望门外的阿葵能听见。   可惜王后早有防备,已经让秋雨抓着阿葵说话,怎么也不会注意殿内情形。等阿葵反应过来,楚氏也死了。   王后看楚氏不甘不愿就此赴死,不由地,为儿子一番情意非常不值。让她以女君身份,下去陪他儿子,和儿子合棺,一起享受后人供奉。那都是看在儿子心悦她的份上。不然,哪还轮的上她。现在她还不愿,王后对她更是不喜。   王后忍住心中的悲痛,高高在上地,冷冷看着楚氏徒徒劳无功的挣扎。   朝歌忽的蹦起,往秋桑那边撞去,撞的鸩酒浇到地上。   “朝歌!”王后雪白憔悴的脸上浮起怒意。   “母后!”朝歌跪到地上,美目含泪,悲道:“大王兄生前那般喜欢嫂嫂,如果他泉下有知,也必不愿嫂嫂韶华之年下去陪她……”朝歌看着母后横眉怒目,心里也怕的不行。   她身子一抽一抽的,想着也不能完全逆了母后的意愿,而且她也心疼大王兄未成亲便去了,便取了折中,努力鼓起勇气道:“冥婚必是要的,只是不如待嫂嫂百年之后,再与王兄合葬如何?”   楚岚在旁听着,忙连连点头。虽说与颜元真冥婚,有些怪异。可如今能从王后手中逃出一命来,就已是万幸。她对朝歌目露感激。   王后为儿子的死,心里犹如被火焚烧:“朝歌,百年之后!也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是想你王兄苦等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楚氏,却见她白发苍苍、唇齿动摇,成了老妪么!你王兄平日多疼你,可真是白疼了!”   元真是她第一个孩儿,也是她心愿得来的,亲手教养了这么多年,突然没了,犹如被剜了肉一般。最不甘的是,她为何会如此命苦。明明只要元真好好回来,颜崇王一死,她就是王太后了。   眼看再走最后一步就可登天,须臾转眼瞬间落地,摔了个支离破碎,碾碎了王后所有的支撑。王后没发疯,已是她定力非凡。可心胸的愤懑阴郁之气却是怎么都散不去,此时哪里容的朝歌忤逆她。   “来人,带朝歌下去。”王后冷漠道。   立即有寺人从后面打晕朝歌,叫婢女拖抱着去了内室。   秋桑又去备鸩酒去了,王后看着脸色灰白的楚氏,虽气她对元真没情分,可更多的是怅惘和悲戚。王后脸上没了狠意,闪着母亲的柔善,对楚岚道:“你下去见到元真,告诉他,是我这个母亲对不起他,要不是我不争气,他又如何会如此辛苦……”   说着说着,王后又落下泪来。再坚强的女人,遇上丧子之痛,都软弱不堪。昨日艳冠五国的王后楚黛光彩依旧,今日却是美人迟暮,神色疲惫间,青鸦秀发光泽黯淡,眼角起了细纹,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就在这时,楚岚提脚猛踩辖制她的一个寺人的脚面,寺人尖利的嘎叫一声,松开了她。   还有一个寺人。   楚岚直接抬起胳膊肘,重击他的腹部。   又一嘎嘎鸭叫响起。   趁他们松了手,楚岚一口气往门口冲。   可惜门口处也站了几个寺人,又挡住拉住她,重新捂住她的嘴。   秋桑已是端着鸩酒回转回来,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门却忽的被踹开。阿葵和另一名女剑客冲了进来。   阿葵见夫人被寺人架着,一看就知夫人有难,到了她这个女英雄救美的时候了,几下撂翻冒犯夫人的宫人后,奔到夫人身边扶住。   楚岚脚还软着,小腿肚打颤,被阿葵扶住的时候,她差点流出泪来。   回去就给阿葵加月例!   王后看见阿葵,恨不得削儿子一顿。有这等好手,也不知献给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护着楚氏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他要是泉下有知,他百般护着的女人,待他死了,都不肯下去陪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呕死。   “放肆,谁准你们闯进来的,还不快给本宫滚出去。”王后阴沉着脸,脸色不善。   随阿葵一起进来的女剑客面无表情地给王后行礼,“大王正在招待大巫,命楚氏前去赴宴。”   王后一听就大怒,狠狠一拍案牍,“我儿亡了,大王还有闲心开宴!”心间倏地阴风阵阵。   太宦高泰此时也喘着气进来,他本来和大巫的剑客一起过来的,结果这剑客走如狂风闪电,他死活追不上,远远被甩在身后。正好听见王后愤怒的话,赶忙上前解释,面上是打死都不敢在刚丧子的王后跟前笑的。   太宦高泰叹气:“王后误会大王了,大巫要离开燕都,回晋国去,今儿就来和大王道别。大王就留他吃一顿送别宴,就是随便吃着,也没叫舞姬来助兴。”   王后心里暗恨又是大巫来坏她的事。她面上不愉,可弄死楚氏的时机已经逝去,只能等以后再谋算了。   楚岚从兰如台出来时,总算恢复过来。她险险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此时身子发虚,背上和额上冒着冷汗。心里还挂念着颜元真,她看着太宦高泰,太宦高泰是颜崇王身边得意人,他应是知晓的。干脆问道:“大公子到底怎么去的?”   这又不是秘密。太宦高泰也没瞒着,他小碎步边走,边低声道:“信使传的消息是说大公子被应龙吃了。”   楚岚一怔:“应龙?”相传大禹治水时,有应龙以尾画地,成江河,使水入海。这不是传说么。   太宦高泰察言观色,继续道:“大公子打败山戎人后,山戎部落的首领大良的儿子少良约战大公子,场地约在了结了冰的冰面上,开打的时候,少良忽然将点着的火.药扔向大公子,大公子躲过了,那火.药炸开了冰湖,少良跳下冰湖逃跑,大公子追上去要抓,只是一落水,湖底就出现一条应龙,生生咬住大公子,拖向湖底。嵇剑和一个校尉去救大公子,亲眼看见应龙吞了大公子……”   也就是说,大公子是被野兽吃了,这就是颜元真落个尸骨无存的原因……   楚岚有些不太信龙的存在,但是古代有龙的传说,说不定这时候应是有类似的海底怪兽,就被古人当做龙来崇拜了。   她原本还有些希冀没有找到尸体,就还有希望。可是这都被野兽吞进腹,他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还没到昭华台赴宴,她心口忽的钝疼,似是血气没上来,她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从宫中出来,回了楚府,正值入夜。她刚睁开眼,就发觉脑袋眩晕,恨不得再昏过去。   阿葵一直在旁守着,发现夫人醒了,忙叫厨房送上温好的膳食,还道:“夫人,要不要叫巫医再来看看?”   楚岚坐起身,浑身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她嘴唇发干,心口隐隐作痛,她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阿葵忙道:“夫人在宫里晕过去后,宫里的巫医给夫人诊脉后,说夫人本就气血两虚,后又受了惊吓,气血逆行,心神动荡,身子受不住,便昏过去了。巫医开了汤剂,已喂了夫人喝下。大王已经着巫医住进楚府,夫人病未好,就不让巫医回宫。”   楚岚精神不济,她满脑子都是颜元真该是死了。她呆呆的想着,奇梦里,他这时候不是还没死吗。就算以后会死,现在也没死啊。   难道奇梦错了?或者是不知怎的,未来又改变了?本来这时不该死的颜元真,这时就死了?   她蹙了蹙眉,厨房送来膳食后,她勉强吃了一点,又叫阿葵送了一点江米酒过来。她要再做一次奇梦试试。   再次变成小纹纹,她已是非常淡定。如今大概五岁,她跪在灵堂里的蒲团上,给亡人烧纸钱。   而这个亡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岚她自个儿,再确切点说,是未来的她。   她正在她本人的灵堂上,给亡故的自己烧纸钱……   见到供桌上孟楚氏的灵位,她烧纸钱的手差点没塞进火盆烤一烤。   身边的奶娘差点吓到:“二小姐,你是不是跪累了,嬷嬷扶你回房歇着。”   她此时能出声了,声音软糯:“侯爷呢。”   奶娘讶异二小姐怎的叫父亲,叫的如此生疏。看二小姐还小,性子又柔顺,干脆就自作主张,将虚弱的二姑娘抱起,退出灵堂,往外走,边走边说:“夫人没了,侯爷大恸,病的厉害,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她果然乖乖的被奶娘抱回去。只是半途却是遇上赵王的太子,太子荣。如今的赵王正是她那时的太子丹,而太子丹没了元妃以后,续娶了朝歌公主,生下太子荣。这样一来,从朝歌和颜元真这边算血缘,纹纹和太子荣算表兄妹。再从海晏侯续弦赵佳公主和太子丹那边算血缘,纹纹虽然不是赵佳公主所出,但她和太子荣勉强也算表兄妹。   太子荣一见纹纹,立刻就脆生生喊:“纹表妹,楚氏去了,你还有孤这个表哥。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孤。”   她在吃惊朝歌嫁给太子丹时,听六岁左右的男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慰自己,着实好笑。只是就在灵堂办白事的时候,她不好笑,就矜持地点点头。   太子荣有些失落:“你今儿怎么了,怎么没叫孤太子表哥?”   她呵呵。她连爹都不想叫,更不会叫这个小屁孩表哥了。她弱弱道:“我有些不舒服……”   太子荣立马大度谅解了,亲自送她回房。还将奶娘和婢女赶了出去,小声告诉她:“母后要孤安慰你,叫你别太伤心。你娘去了,跟你爹公子元真在阴曹地府团聚,逃脱了海晏侯,你娘去之前,该是解脱了……”   她乖乖坐着当乖宝宝,全因为她怕说错话,连累本尊纹纹。而且这时候,她娘死了,她哀痛不愿意开口说话,旁人肯定能谅解的。   她静静听着太子荣时候,明白了这时候的楚氏是因何而亡的。楚氏被种了情蛊以后,对海晏侯爱恨各一半,只是她更理智点,为了报海晏侯害死公子元真的仇,就假装与海晏侯和好如初,然后在唇上抹了毒,给自己,给海晏侯下慢性毒。日积月累,这会儿楚氏终于毒.发身亡,海晏侯也好不到哪里去,病入膏肓,就是等死的命。   她默默想着,楚氏都死了,若是罪魁祸首海晏侯还不死,她都想补一刀,送他上西天了。   这时,太子荣往她手里塞了一本用纸压成的书,书名叫,我在灵寿夫人身边当护卫那些年。   作者是——   阿葵。   太子荣小脸皱成一团,歉疚道:“葵姑当年是娘身边的护卫,就爱记录你爹和你娘的事,是他们的秘史。三年前葵姑亡故后,她手上的书稿被人抢走了,这一卷还是母后保存的。母后今儿让孤带来,赠予你,让你留着做念想。”   她:“……”一想到,她身边那个嘴拙又武力高的阿葵,背地里偷偷写她的秘史……   内心好崩溃。   待翻开秘传第一卷 ,迅速看完。   楚氏冥婚,接收丈夫公子元真全部财产、门客和家臣、家奴,成了有权有势的俏寡妇。   作者有话要说:   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还有,在此章节下,24小时内评论的小天使,会有新年红包哦~~   最后,谢谢读者“”+20营养液,真是嚎天使降临,么么哒~~ 第109章 嬖宠   寡妇门前是非多。楚岚成了有权有势的寡妇后,想登寡妇门的男人数不胜数。每日应付那些男人应付的头昏脑涨,在秘史里,她不堪其扰,就找了一银面具人嬖宠。   此嬖宠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每次出现,必有楚氏的追求者倒霉。久而久之,打跑了楚氏身边的狂蜂浪蝶,夺得楚氏独宠,甚至让楚氏扬言不改嫁。   可是有一日,太子值归来,与楚氏颇为亲近不说,甚至为了楚氏,还耍混,退了和武安君嫡女周菁的亲事。当然,阿葵作为楚氏身边的第一护卫,自是知晓太子值只是拿楚氏当借口,甩掉未婚妻周菁罢了。   颜崇王知晓后,不仅没怪太子值,还有意说和楚氏与太子值作收继婚,兄死弟娶楚氏。   就在当夜,嬖宠就在颜崇王面前摘下面具,正是已薨逝的公子元真。公子元真对颜崇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还没死呢!”   至于没死的缘故,先前传说被应龙吃的公子元真,声称应龙见了他,说他天资聪颖,应龙自愧不如,英年早逝太可惜,就又吐了他出来,说他有伟大的使命等着他去完成,命不该绝,就放他回来了。   秘史记录员阿葵私下备注:以她浅见,这是大公子自吹自擂的伎俩,真相应该是,公子元真人憎狗厌,就是应龙也不例外。吃到嘴里后,嫌弃他,就反胃吐了。   楚岚:“……”   不提秘史里她的艳闻,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三件事,一,她冥婚成了寡妇,二、太子值从现代回来了,三,颜元真没死。   没死就好。   楚岚放下心来,心口倏地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似的,突然来那么一下,全身震的生疼。她躺在床几上,呜咽呻.吟。   耳边传来许多人杂乱无章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犹如一万只鸭子在耳边嘎嘎叫,恍惚的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   她很想睁开眼睛,告诉他们能不能别吵了,叫魂呢!   可眼皮却像是被黏住,怎么都撕不开。心口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到了最后,她耳边再也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只听到自己猛烈的近乎要爆炸的心跳声。   “魂兮,回兮!”突然一声炸喝,惊得她猛地睁开眼,就发现床前聚集了不少人。十几个男人穿着打扮古怪,头发编成几十个小辫子,脸上涂满青色颜料,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山头蹦出来的妖精,来收她的命的。   她唬了一下,太宦高泰瞧楚氏吓着了,立马喝停唱着祝词的巫祝,让他们出去后,才一脸担忧地上前,“楚姑娘可好,大王听闻您得知大公子的死讯后,晕了几日,已是担心得不得了,特命巫祝前来跳祈福舞,求大司命给您赐福呢。”   楚岚这才知道这一梦就做了几日,宫里的人还以为她晕倒,是为了颜元真的死而伤心欲绝。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之后,王后被她的真情感动,特地寻了颜崇王,说冥亲的事,既然她对公子元真如此上心,何不成全她的心思。颜崇王也答应了下来,这些天已经命奉常操办冥婚大事。   办好事的日子奉常也不用算,眼下已出正月,原本楚氏与公子元真就定过亲,定在二月十四日成亲。如今不过是一切照旧,只是新郎官从活人变成死人罢了。   太宦高泰语气和缓地边说,边察言观色,看楚氏的反应。   这次是大王先斩后奏,让楚氏和死人完婚。原本就担心公子元真一死,能造出火.药的楚氏就没法和公子元真完婚,也就和王室再无干系。   颜崇王是希望楚氏花落王室,为王室所用,眼看王室无适龄公孙能娶楚氏,总不能让他纳楚氏为妃,干脆就遂了王后的意思,筹办昏礼。   可到底也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又怕楚氏不乐意,毕竟是嫁给一个死人,嫁来就守活寡,一般人都会不忿不如意的。颜崇王此时的想法是,楚氏必须嫁,好歹挂个王室家儿媳妇的名头。未来就算要改嫁,也要王室首肯才行。归根结底,楚氏就成了王室的人。   可又不想惹楚氏不高兴,免得将来和王室作对。干脆让太宦高泰看楚氏的反应,若是楚氏愿意,那就是恰成好事,若是楚氏不愿,那就利诱。   太宦高泰看楚氏面有异色,脸色苍白的没了血色,甚是怜人。一时倒看不出楚氏心情好坏来,太宦高泰犹豫了下,接着道:“待姑娘结成亲事后,便是大公子的女君,虽大公子未留下子嗣,却也可从旁系过继,大公子府和他的门馆自然而然就交给姑娘您打理。”   楚岚刚才还心想,梦里的又成现实了。没看见她要被冥婚,成寡妇,接收大公子留下的遗产么。   她恍惚地朝太宦高泰点头,表示知晓了。   颜崇王都让奉常准备昏礼了,她再拒绝岂不是要生出些风波来。而且,梦中颜元真重新出现人前,还是半年以后的事。   她若是不和他的牌位成亲,接收他庞大的遗产,等颜元真回归,他以前辛辛苦苦赚来的一切可不都打水漂,收归王室所有了么。   颜元真到底帮她对付过孟易川,还算同伴。她愿意和他的牌位成亲,不过是帮颜元真守住财产和家臣门客。   太宦高泰又劝楚氏好生歇着养病,然后道:“大王着实关心姑娘的身体,老奴出宫前,大王还焦灼难耐,眼下姑娘醒了,安然无恙,老奴便回宫向大王禀报,让大王也早些安心。”   待太宦高泰带着十几位巫祝走后,屋内立刻安静下来,刚才一直沉默不言的阿葵这才上前,小声安慰道:“请夫人节哀,再伤心难过,死去的人再也活不回来,而且,大公子肯定也不想夫人您为他伤心成这样。”   而且在阿葵看来,大公子做主子还算有一手,可是做丈夫,那可是头等的难伺候,这么好的夫人嫁给他,成天伺候性情反复无常的大公子,岂不是短命。   楚岚原先没见到阿葵,还没想起来,现在一见她,面上又羞又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没想到,阿葵竟然会在以后,写她的秘史……   秘史里阿葵的腹诽之语甚是多,真是与她平日寡言少语,大相径庭。她这是闷骚吧……   楚岚犹豫,是打发阿葵走,免得以后阿葵写她的秘史传扬出去,还是给她涨月例,为之前在兰如台,她差点被王后一杯鸩酒毒死时,感激阿葵的救命之恩。   阿葵见夫人神情憔悴,幽幽地瞧她,以为她为大公子的死还伤心,心中叹了一口气,要忘掉大公子的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点事干。   阿葵道:“夫人此时不如叫大公子府的管家和门馆的梁舍人清点下大公子的产业和家臣、家奴,做账过来给夫人过目,这样以后接管也心中有数。”   楚岚蓦地莞尔一笑,“就照你说的去做吧。还有,你以后的月例涨一半,在兰如台,毕竟是你最后关头救了我。”   阿葵忙婉拒:“我月例已经够不错的了,而且,兰如台的事,本就是我职责所在,要不是我疏忽,也不会让夫人身犯险境。而且要不是大巫的人恰好过来,我哪能发现屋内的异常,及时救下夫人。真要算恩情的话,夫人合该感谢大巫才是。”   楚岚笑:“大巫的恩情我自会去谢,至于你,还是别推拒了,我不过是觉得你做的好,所以才涨你月例。当然也不独你一人,寺人青回来后也会升的,毕竟你们都是得力人,不涨你们的月例,怎么让下面的人知晓,办好差事、尽职尽责、竭尽所能,必有好果呢。”   阿葵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再说银钱多也不咬手,常年面瘫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容,颇有些羞涩,连感谢的场面话也说不出。   果真是口拙。   楚岚算是想通了,阿葵是好手中的凤毛麟角,她没犯错,赶她走,岂不是得罪她。再是,阿葵写的秘史在梦中出现,她以后再做奇梦,可直接看阿葵的秘史,可以知晓发生在她身上更多的事,从这点看,也算好。   想通后,就对阿葵越发的好了。希望阿葵看在她对她好的份上,在秘史里笔下留情,别腹诽她太多就好……   知道颜元真以后能活着回来,她心情倒是好。只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她算是发现了,每次做奇梦总有这点那点不舒服,这次梦久了,就有些难受。看来这该是奇梦的副作用。   她还想活着见到父母兄长,自是惜命,暂时不玩奇梦了,而是去找大巫,感谢他恰好叫了剑客来兰如台,不然她此时还真的成了鬼新娘了。   可到了大巫的院子,才发现院子已空。大巫已是在她昏迷期间,迅速动身离开燕都,赶回晋国。   也不知晋国发生何事,令他这么着急赶过去,就连送别也省去了。楚岚叹气,阿葵劝道:“大巫这个时候走也是好事。”   楚岚疑惑道:“此话何解?”   阿葵道:“大巫走的那日以后,燕都就传开一件事,大巫说大公子是一年后亡故的,可大公子此时就没了,那大巫就说的不准。外面尽在传大巫的能力差,所以不足以胜任晋国国师,才做了这么多年大巫,还没被晋王许国师之位。”   楚岚讶然,大巫衡苏预言颜元真一年后亡故的事,她就告诉过颜元真,除了大巫和她、颜元真,难道还有别人知晓么。不然怎么会传出这样不利大巫的话呢。   西昌台,曲鸾公主正对着白姬哭诉:“大巫短命,我要是嫁给他,这一辈子都毁了,是寡妇也就罢了,可生的孩儿也是病秧子短命鬼,我不能嫁给他。母妃,你替我求求父王,待大巫的人来求亲,让他别应下嘛。要是应下了,我、我就上吊!”   白姬也是头疼,曲鸾每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是亲生母亲,也有些受不了她的闹腾。白姬安抚她了一会儿,道:“你都大了,别这么咋咋呼呼的,要是朝歌遇上这事,她要是不想嫁,一定早有对策,哪像你,就是个窝里横的,这点儿你得学学朝歌。”   曲鸾心里不平自己在母妃心里,比朝歌差了,恨道:“那就让她嫁过去啊。”说完,眼前一亮,激动地拉着白姬的袖子,笑嘻嘻道:“我知道母妃的意思了,是想让朝歌代我出嫁。”   白姬这才亲昵地点了下曲鸾的额头:“还算不笨,你是我儿,你不想嫁给大巫,难道我想吗,能不替你筹算。”   曲鸾着急地摇摇白姬的袖子,好奇道:“母妃想如何做?”   “你这人毛毛躁躁的,万一露了出去,大王和王后可不得要了我的命,你再撒娇也没用,你知道我会帮你就是,不要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丢了公主的尊严颜面,让别人看笑话。”白姬正色道。   曲鸾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坏事,怕自己真嫁给大巫,所以也就不再歪缠母妃。这时提起大巫,曲鸾也想起外头大巫的传言,哼笑:“一千年前,颛顼大帝禁巫果真是有理的,什么大巫,都是浪得虚名之辈,也敢娶我!活该遭报应了吧。”   白姬还是第一次听说外头风传的事,心里一个咯噔,立刻质问曲鸾:“是不是你放话出去的?!”   当初颜崇王一从颜元真口中得知大巫预言他早死,喜悦之下,就和宠爱的女人白姬分享,还被曲鸾听了去。   白姬了解颜崇王,颜崇王对大巫忌惮,不可能为了颜元真的死,而害大巫的名声。想大巫难堪的,眼下燕都里,就曲鸾了。   曲鸾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他自己开口说大王兄会死于一年后,结果提早死了,他自己弄了个大笑话,难道还不允许别人笑他吗。”   白姬气道:“你做事怎的这么冲动,甚至还越过了我!”若是曲鸾是个手段厉害的,能自己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不行,脾气又冲动,做事不管不顾的,养她这个孩子也是气死了。   曲鸾见母妃生气,又使出撒手锏,撒娇了一番。得亏曲鸾长相可爱,做出一连串后,白姬还真气消了,没办法,给曲鸾收尾,让人不要查出是她往外漏出去的,免得有心人追查过来,给曲鸾招惹来麻烦。   楚岚刚得了大巫衡苏的恩,就让人去查到底是谁漏了消息。待人去查后,她心里暗道:其实大巫并未说错。奇梦里,大公子眼下未死,但一年后还是死在了海晏侯手上。   想起大公子死后,楚氏与孟易川玉石俱焚,也是心里微微难受。更是不想见到孟易川的脸。   而孟易川待在大长公主府,再没召过她,她自也不会主动过去受气。   这日,管家常伯带着大公子府的管家过来。大公子府的管家已是清好大公子的遗产,带着十几位账房先生捧着一摞一摞高过头顶的账簿,由楚岚过目交接。   楚氏冥婚嫁给大公子,以后就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毕恭毕敬,没人敢造次。楚岚坐在上首,支着脑袋,阖目听着账簿口述大公子的遗产,等他们一项一项说完,已是七日后。   待清点完大公子的遗产,楚岚咽了咽口水。这也太有钱有势了吧……   怪不得秘史里的她成了炙手可热的俏寡妇。不说别的,单凭这些财帛,就算她是丑女、性格恶劣,也足以动人心。别说她还长得不差哩。   她心底一个大胆的念头疯狂滋生:也许——   颜元真永不出现也好,这些遗产就是她的了,做个寡妇好像也不错…… 第110章 昏礼   二月十四,宜嫁娶,祭祀,祈福,定盟,交易。   因是冥婚,新郎鬼怎么也不会在白日出来浪,所以就定在日落飞霞后。酉时一到,楚岚就被一群热情却不逾越、懂分寸的妇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绞脸、梳妆。   这些妇人在上妆的时候,都偷偷打量楚氏的容貌,心里各种八卦的念头,最后都归于叹息。   夭寿啊,初嫁却是嫁给死去的公子元真,楚氏对令人闻风散胆的大公子竟这般情深!   可惜咯,如今有情人阴阳相隔。这些妇人对楚氏至死不渝的情义所感动,纷纷由衷说了吉祥话。   因为新郎官是死人,妇人们也不好说太多吉祥话,惹新娘的厌,后来中规中矩地念完祝词,就在吉时送新娘上了红辇。   楚府是出嫁的地儿,楚岚嫁给颜元真,颜元真父母都在宫中,昏礼中还要拜见高堂,所以红辇还是进了东华台。   一路上,楚岚透过头上的珠玉帘,看见外头的阿葵骑在马上,满脸严肃,不停张望四周,像是即将有大事发生。她不禁纳闷,召她过来问。   阿葵老实道:“担心海晏侯来抢亲。”海晏侯既然对夫人有意,哪能看到夫人嫁给公子元真,而且还是他的牌位呢。要是真有心,肯定会来抢亲的。阿葵已经做好了,海晏侯带着大队人马来抢亲,她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然后被夫人星星眼崇拜的结果。   结果都进宫了,海晏侯的人还没来……阿葵对海晏侯失望透顶,活该他娶不到夫人!   楚岚等知晓阿葵的意思后,却没笑她,她也纳闷孟易川那边没有动静,太过奇怪,不像他的作风啊。   不过也许,他和楚岚一样,觉得冥婚都是扯淡的东西,嫁给牌位和没嫁没什么区别,也就这里的人当真。兴许孟易川只是不想再高调闹事了吧,如今说不定真坐在东华台,等着喝她的喜酒呢。   东华台地处东面,离昭华台近,是以前的太子行宫。在颜元真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住在这。此时办昏礼,便定在了这。   东华台,颜崇王来之前已是喝了一碗阿芙蓉,精神异常的兴奋,两腮颧骨红的吓人。从昭华台到东华台的路上,一直拉着刚从北城回归的无颜校尉说话。   以前备受宠爱的白姬反而被颜崇王远远落在了身后,白姬在颜崇王面前,素来是温婉大方,温柔贤惠的,被冷落了,面上不敢有一丝不满,只是频频看向温柔安抚颜崇王的无颜校尉。   那人的脸虽是毁了,被刀剑划了几道,可又不是被火烫的皮肉翻滚,约莫还是能看出他长相的,与颜崇王竟是有几分相似。   白姬心中正琢磨着无颜校尉的底细间,已是到了东华台。华安夫人也早就到了,见王兄拉着一个丑人,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几眼,华安夫人不禁惊呼:“三王兄!”   华安夫人年轻时还未出嫁时,便与三王兄最好,三王兄人温柔体贴,她闷了,还时常带她出宫玩,当初三王兄死了,华安夫人哭的嗓子都哑了。就是至今,还记得三王兄的音容笑貌,见了无颜校尉,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可是喊完,就想起三王兄已去了二十多年。若三王兄活着,怎的会不回宫呢。   华安夫人留恋地多看了丑人几眼,便笑道:“大王,这是谁啊,竟然这么像三王兄,王妹我看了,还差点认错了呢。”   无颜作为校尉,官职低微,正要向华安夫人行礼时,颜崇王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对华安夫人笑道:“可不就是你三王兄,活着回来了吗!”   此言一出,东华台众人皆惊。前来观礼的相国子之、元尉叶老、大司寇鹿老、武安君诸人都老眼瞪圆,盯着无颜校尉看。死了二十几年的人活着回来,能不稀奇么。   被当稀罕看的无颜抿唇,他早已抛弃了这个身份,此时也不会再捡起来,徒生波折。扶着热情过度的颜崇王回到上座,对下面面色各异的人苦笑道:“当初某投到公子元真门下,公子元真一见卑职,就说某与人相似,平日待某也是百般好,现在某才知晓,原来是像去世的公子无为。大王必是疼爱故去的公子无为,醉后见某就说他王弟回来了……”   所以颜崇王也和华安夫人一样,认错人了,说他活着回来了……   话外之音,众臣皆明了,颜崇王酒后疯疯癫癫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他们心中一哂,这事就平平淡淡地揭过去了。   无颜放下心来,想扯了袖子去下面,毕竟他现在官职低微,是不能坐在三公上首的。奈何颜崇王不松手。   对现在的颜崇王来说,他最大,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了。如今颜元真这心腹大患没了,颜崇王乐的找不到北了,再见无颜,反而喝了阿芙蓉以后,想起以往很多开心的事。那些开心的过往都有无颜的影子,心里已是没了恨意,此时不愿他给人随便跪拜,受屈辱,于是怎么都不松手。   无颜几欲挣扎下去,怕引起旁人注意,只能罢了。白姬此时走过来,她向来是颜崇王喜她如何,就如何的。连猜带蒙的揣测颜崇王的心思后,笑:“校尉勇闯山戎部落,缴获大良首领,乃是功臣。”然后主动让出席座,果真见颜崇王面色愉悦,便高兴地出去了。   一出去,白姬就对宫人笑道:“今儿是大公子合婚,吉时都到了,还不快请王后来。”   宫人立马应诺而去。王后本就要参礼的,这到底是她儿的昏礼,掐着点进了殿中。一来,就看见坐在颜崇王身边的那个人——   到底同床共枕八年,怎么会认不出来。王后心神大震,脑中倏地空白。   待楚岚进了东华台,一妇人将一只挂着红绸的公鸡塞到她怀中,楚岚抱着公鸡,面上发窘。这是她第一次昏礼,然而是和一只公鸡拜堂……   她啼笑皆非,手不禁捏了下公鸡的爪子。那只公鸡被驯服的很乖顺,在楚岚的怀里窝的安安稳稳的。进了殿中,低头瞧着珍珠鞋履脚面,顺着司仪的话拜了三拜。   拜完以后,透过珠玉帘,抬头想瞧瞧孟易川是不是在一旁看热闹,结果扫了一眼没看见他人,倒是瞧见颜崇王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僵硬的王后和无颜爹。   王后和无颜爹?!   她眼里闪过异色,她清楚颜元真是王后和无颜爹所出,王后身为颜崇王的妻子,却和无颜爹那啥,现在还一起坐在颜崇王面前,这可真是尴尬。   果然,两人面上都没了笑意,倒是颜崇王喜形于色,看到她,忙喊她近前,道:“从今日起,就是王室儿媳,你以后也可以喊寡人父王。”   楚岚收回旁的心思,乖巧又顺从,就当认了干爹好了,叫一声也不会少一块肉。她清清脆脆地喊了,颜崇王哈哈大笑,“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找寡人!寡人一定会为你出头!”   楚岚干笑,海晏侯欺负她,也没见颜崇王为她出头啊。她就当听听,不过面上羞涩,做小媳妇状的笑。   颜崇王摆了长辈的威风后,又转身问无颜爹:“寡人给元真找的儿媳如何?”语气颇有些向无颜炫耀的意思。在他眼里,颜元真能娶到楚氏,算他好命!要是他还有别的儿子,也轮不到颜元真头上。   王后也看了过来,无颜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挤出笑:“大王看中的自是好的。”   底下众臣也顺带说了些好话,华安夫人却是不太喜欢楚氏。海晏侯报复回来,折腾华安夫人和宋子衿,华安夫人心眼小,连带不喜楚氏,觉得她就是个祸星。要不是她,海晏侯怎么会来燕都,又怎么会来报复他们。   华安夫人不阴不阳道:“王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大侄儿看上的儿媳,把她远远带了回来。可惜啊,大侄儿没福,早早去了,我一想到他就难受。”然后又朝楚氏假模假样地哭道:“你以后下去了,一定要好好待他,他太可怜了。”   对着活人说你死了怎么怎么样,那可真是找茬。楚岚眉头一蹙,你难过,我也难过好了。她哽咽起来:“是啊,我们生前就没待大公子好过,死后待他再好,人也回不来了。”   刚开始楚岚是假心酸,现在看看在座的人,除了无颜爹和王后楚黛,估计没谁是真心想颜元真在下面好的。她心里不免唏嘘。   华安夫人感觉楚氏意有所指,指桑骂槐,说她生前不关心大侄儿,现在来,做作了。华安夫人心里更是对楚氏不喜,还欲要挑事,王后楚黛猛地起身,冷冷道:“吉时已到,还不快送楚氏入洞房。礼成了,本宫告退。”说罢,冷睃了无颜爹一眼,然后甩袖离去。   王后突然打了冷场,和她儿子公子元真都是冷场王,昏礼场面闹的有些尴尬。此时,白姬举杯笑道:“喝完这一杯酒,诸位也别去闹洞房了,便都回去吧。”   白姬打了圆场,诸人便一一离去。楚岚已是被扶进了东华台里,公子元真小时候住的宫殿里。   物件都是老物件,也不过是这半个月的时日略微清扫了些,不过看这些陈设,却也能看出公子元真还是太子时,有多受宠爱。   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非昔比。楚岚坐在颜元真小时候睡的床几上,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后,就叫来宫人,伺候她沐浴。   拆了凤披霞冠,她整个人轻松多了,回到屋内后,就见今日三拜的丈夫公鸡已是被拴在床头。有宫里的老嬷嬷笑道:“大公子今日要留在床上与女君洞房,待次日一早鸡鸣,才会和女君一道回府。”   要大公鸡与她洞房……楚岚呵呵,“我什么时候能吃了这大公鸡?”   老嬷嬷语塞,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待夫人三日回门,便可……”   楚岚点头,让宫人都出去后,阿葵还死死守在她身边,按她的话说,就怕海晏侯来闹洞房。   楚岚经历了上次差点被王后用鸩酒毒死的事后,也不想阿葵离开,便让她留下。因为时辰尚早,屋舍内火盆烧的旺,她就是只着亵衣,也不觉得冷。   她在偌大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和阿葵闲谈:“你说海晏侯今日怎么没出现?”   阿葵也想知道,她都望眼欲穿了好不好。阿葵无架可打,闷闷道:“接连半个月没见到他人,还以为他死了呢。”   楚岚抱着枕头沉思,觉得孟易川这般实在不对劲。他人是真面上过不去,不想见到她,还是偷偷跑了?   正想着出神呢,门忽的“砰”的打开,一阵阴风吹了进来,殿内点了几十根红烛倏地一起熄灭。屋内一暗,阿葵感觉有问题,立刻警戒起来,拔出剑站到夫人身边,大喝:“谁!给姑奶奶出来受死!”   门外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横七竖八躺倒的宫人。这明显不对劲。   楚岚惊吓住,脑子里想着是王后的人来要她的命,还是孟易川搞的鬼。还没想明白,身体已是猛地往阿葵那边贴过去,可刚贴过去,却发现触手硬邦邦的,一点都没有女人软绵绵。   难道阿葵成了练家子后,身体也变的如此硬邦邦的么。她捏了捏,顺着往上一瞧,就着月光,看见了一张俊美却冷硬的脸庞。   不是颜元真,能是谁。   楚岚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这,到底被吓着了。一时没有动作,眼都不眨地看着他。   颜元真看她那副傻呆呆的模样,心里起了坏心,朝着楚岚的耳根吹气,戏谑道:“为夫在阴间等不及了,着急上来见夫人,没想到你一见为夫,就扑过来,就这么着急入洞房啊。”   阿葵此时也看了过来,一顿后,猛然用尽力气尖叫:“鬼啊!!”然后眼一闭,浑身僵硬成了木头,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第111章 勾魂术   “阿葵!”楚岚看到阿葵脑袋实实地砸在地上,那惊响唬的她为阿葵担心起来。这么砸下去,也不知会不会受伤。   她刚往阿葵那边迈了一步,却是被颜元真从后面搂了回去,他声音幽幽,仿如鬼魅般的说道:“本公子做鬼以后,学了勾魂术,正好拿你练练。”   边说,还边扯着她往大红床铺上倒过去,身体重重地压在她背上。   楚岚努力了几次,爬不起来,无措又有些咬牙切齿:“颜元真,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给我下来。”   拴在床头的大公鸡受了惊,咯咯打鸣叫了起来。也许颇为灵性,竟是扇了两下鸡翅膀,就腾空飞起,拿爪子踩颜元真,想把他赶下床。   吵得让人心烦,颜元真暗道:你这畜生还真当自己是新郎官了,竟然赶他下喜床。他直接施了巧劲,拗断大公鸡的脖子,扯开绑缚在床头的红绸,将没了声息的大公鸡一扔,才俯就身,轻咬她的耳垂。   被他触碰的地方蓦地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窜上来,所到之处酥麻酥痒,她忍住那种陌生的战栗,他的手已经伸进她的亵衣,触手冰凉,仿似冰块,冻得楚岚打了一个哆嗦。   她着急地支起上身往前爬,腰间却是被他锁住,眨眼天旋地转,她坐到了他的身上。   感觉到他劲瘦的腰身,楚岚又气又羞:“你别闹了!”   身下的他嚣张得意地闷笑,他把声线压的低低的,清幽中带着一股骨子里的冷,凉飕飕的,越发鬼气地道:“本公子就是鬼,哪需要装神弄鬼。”手上动作不停,已是拆了她的亵衣。   她感觉胸前一凉,惊呼一声,然后立马用手挡在胸前,防止春光外泄。   鸦色青丝柔顺披散在白皙如牛奶的雪肤上,玲珑身段半遮半掩,欲露未露,配上欲语还休的薄怒带嗔的俏脸,活色生香,妍丽如画,更是动人几分。   颜元真看着愈加有了胃口,眼神微微一深。佳肴还是得慢慢品尝,才能得趣味。虽是依旧扣着她的腰不放,却也没先前那般放肆轻浮,他慵懒道:“你不怕我?”   楚岚感觉这个姿势太危险,亵衣已是被他拆了扔下床,她只好拿喜被遮掩自己,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后,对颜元真怒目而视:“生前不怕你,死后更不怕你了。再说,你根本就是个活人,有甚好怕的。”   颜元真以为是她和自己贴的近,察觉到了自己的脉搏心跳,也没在意,而是对门口的方向道:“进来。”   寺人青轻手轻脚走进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拖走吓晕的阿葵,关好大门,在外面把风“守尸”。   肯定是颜元真活着回来后,就联系上躲在宫里的寺人青,部署好弄到东华台的宫人,躲进了喜房里。   颜元真在北城到底发生什么事,既然活着回来了为何不在人前现身,他现在想做什么……她满脑子的疑问,感觉到身下有异状戳着她,身体一僵,动都不敢动。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她约莫猜出颜元真想做什么,心里登时紧张又警惕。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晓,语气温柔:“你回来了就好,王后和朝歌,还有无颜校尉都为你的死而伤心,明日他们要是知晓你还活着,必会狂喜的。”   颜元真见她故作镇定,心情甚是愉悦,顺着她道:“他们今日不知我还活着,明日也不会知晓。反正知晓我还活着的人,除了你就是寺人青了。你可不能心软,告诉无颜校尉。”   “恩,知道了。”他身体传来的热度越来越多,烫的她坐立不安,楚岚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体:“我肚子难受,我要出恭!”   颜元真皱了皱眉,有什么旖旎绮思都被打击了。他黑着脸,不想放手也只能放手。楚岚一得自由,匆忙下床穿衣裳。   颜元真靠在枕头上,懒懒看着她,道:“我去过你们族里了。”   楚岚动作一顿,猛地转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你回了我族里?你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   她心心念念就是怎么回去。如今有信了,楚岚看向颜元真的目光瞬间亮如星辰,与之前闪烁黯淡的眼神截然不同。   颜元真哼道:“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颜元真这吊胃口吊的时机正好,楚岚就是有趁着出虚恭的时候跑路的打算,此时也不敢了。她去去就回,一回来就眼巴巴地看着颜元真。   颜元真捏住了她的七寸,顿时嘚瑟起来。直喊腰酸背痛腿抽筋,要楚岚给他按按。   楚岚捏紧拳头,忍!鼓着脸伺候完他,颜元真脸色稍霁,也没再矫情,痛快地说了:“山戎少良害我坠湖,”说到这,他松了松绣了金丝的衣襟领口,露出一枚玉珏,这玉珏当年是弟弟太子值之物,后来从赵惠公主身上搜出来。   这玉珏倒是宝贝,能往返两地。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说运气差。明明触手可及的事情,竟是兜兜转转了几个月。   “这玉珏在水里发光,没多久,应龙出现,我被应龙吸了进去,带我去了你族里。我是从湖里出来的,还有不长眼的毛头孩子打劫我,我把他们打了,结果你们那的亭长,”他顿了顿,“好像你们是称呼亭长是警察局局长,把我带去喝茶,说我打小孩犯法,又是拘留我,又要我交金子,你们是叫罚金。后来他们查不到我身份,又用携带管制刀具,妨害公共安全,抢走大衍剑,又拘留了我几日。好在我打晕了亭长,逃了回来。”   楚岚听着就为颜元真捏一把汗。又是揍未成年问题少年,又携带管制刀具,是黑户,最后还袭警……   咋这么能呢。楚岚心里腹诽,面上为颜元真庆幸道:“还好你没事,我放心了。你不是还要寻你弟弟颜值回来吗。”既然颜元真来去自如,便是知晓怎么回去的。她喜上眉梢,欢快道:“我们现在就回去,等等,我还给准备了给父母亲礼物和特产……不了,你先带我回去看看,回头我再带走特产。”   “先不急,天色已晚,”颜元真斜卧在床几上,扯出挂在脖颈上的玉珏,指了指玉珏,笑:“你要不要过来摸摸看……” 第112章 洞房   “这可是先王传下来的玉珏,乃太子所得。”颜元真摩挲着半枚玉珏,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戴过,只是太子之位被废以后,此物就被颜崇王收回去,后来才落到阿值手上。今日再次获得当年之物,他心中已无波澜,从脖子上取下玉珏,故意在楚岚面前晃了晃。   她立刻紧张地看过来,玉珏往左一点,她乌溜溜的小脑袋就往左一偏,玉珏往右一点,她脑袋就往右一移,甚是逗人,颜元真忽的想起毛茸茸的小犬,心里暗笑,朝她勾了勾手指:“不过嘛,如今这玉珏落到本公子手上,那就是本公子所有,你想要,就过来拿。”   对玉珏早就垂涎欲滴的楚岚倏地眼睛一亮,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戒备心,她试探地一小步一小步走过去,快近了,却又谨慎地站住。若是颜元真有异动,她可以保证自己立马逃开。   颜元真看她双目里露出的狡黠,心里也莫名欢喜,他抛了抛手中的玉珏,随意地扔向楚岚。吓得楚岚手忙脚乱接住,“你怎么能乱扔,万一碎了怎么办!”   “碎了就再抢海晏侯手上那半枚,再说你这不是接住了么。”颜元真无所谓道。   楚岚没空搭理他,手中攥紧玉珏,一想回家的路紧握于手,顿时心花怒放:“这可是你说的,它归我了。”她成日为了归家,提心吊胆,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立马将玉珏挂在自己身上。   颜元真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起身,慢吞吞道:“本公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准备拿什么酬谢我。”   楚岚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一时觉得眼前的颜元真比平日还俊俏七分,多瞧几眼,心里想着明日拿玉珏归家,更是欢喜道:“我带你回我那,请你吃饭,还有,你要是有空,我带你旅游也成,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那的风光。”   “哦,可是本公子更喜欢你以身相许。”颜元真笑道。   楚岚发觉他似认真似玩笑的目光,睫毛忽闪忽闪,别过头,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不同往日拼命回绝颜元真,不知是不是奇梦里看多了他们之间的亲热,心中莫名对他亲近许多,看他的时候总想着自己给他生过一个孩子……   她隔着亵衣,摸着衣襟内的玉珏,这还是他主动给的,不像孟易川藏着掖着,想办法拿捏他。就为这一点,就不禁生出好感来。她微微侧过头,其实她又不讨厌他……   楚岚感觉面上发烫,她嘴唇张阖好几次,最后小声道:“在我们那,必须先恋爱,才能以身相许的。”她胡诌规矩出来,反正颜元真不懂,她怎么说都对。   颜元真看出她态度软了许多,不像以前冷若冰霜,那么坚决不应。先是一惊,后也有些欣喜,不过更多的是理所当然。他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会不欢喜她。可叹她别扭的很。既然互相欢喜,他哪里还会迟疑。   颜元真直接下了床几,快步往她走过来,一把搂住她,试探着在她脸上亲了亲。   刚开始她的背有些僵硬,只是很快就松懈了下来,甚至还浅浅的回应了下。   屋内喜烛烛火明明灭灭,红绡帐暖,两截白玉捣暖汁。鸳鸯戏水,声声呜咽到天明。   清晨第一抹亮光透过牖窗照射进来,颜元真从浴桶里抱出昏睡的楚岚,回到屋,寺人青已经清扫完战场,退了出去。   颜元真轻柔地把她放在床几上,手在她腹部摸了几下。也不知他刚才那么卖力,此时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   一想到孩子,他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待的各宫宫人已经开始上值,各宫开了宫门后,颜元真这才嘱咐寺人青几句,之后悄然离去,来到了冷宫里一处暗室。   这暗室是以前宫内某夫人教训奴隶的地方,脏污不堪倒在其次,主要还是白骨积满成堆,看着极为骇人。   颜元真看着这些凄惨而死的白骨,倒像是在看风景似的,仿佛在游园子一样闲庭信步,兴致高昂。他唇边衔着微笑,来到一处角落前。   角落里龟缩着一个人影,衣着单薄,二月的寒气依旧重的令人颤抖。孟易川听到脚步声后,因为几日未进食,他虚弱地说不出话来,但看向颜元真的双目迸发出浓浓的恨意,恨不得生撕了对方。   颜元真非常享受敌人这种目光,他神色放松,扔给孟易川几块饼。孟易川本不想吃,但饥饿难耐,而且只有活下去才能报复回来,所以就算饼丢在地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也捡起来吃了进去。   颜元真看着他吃完后,才吃吃的笑了起来:“这是本公子和楚氏的喜饼。说来,本公子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把她送来,我也不会娶到她。你也算半个媒人了,本公子心肠好,就实话告诉你,楚氏以前告诉你的话都是真的,她以前确实从未和我欢好过。当然,这以前是昨日之前,你不知道吧,昨日本公子和楚氏完婚。” 第113章 回门上   岚岚以前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和颜元真没什么!   孟易川呆住,只是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他们的喜讯。   岚岚和颜元真已经完婚?!   他刚才吃的还是他们的喜饼——   他顿时受了刺激,不停干呕,还一边赤着脸,目龇欲裂地瞪着颜元真。心里有不少咒骂欲死的话,可是如今落于下风,他就是想骂出口也怕颜元真的手段,惹怒他而致他于死地。   颜元真看他没有破口大骂,甚是无趣,“听见本公子与楚氏完婚,你就这反应?怪不得楚氏恨你了。当初她一发现你与赵惠公主成了亲,可是抱着本公子哭诉了好一会。”   他初次发现楚氏酒醉吐真言时,楚氏抱着他大腿哭着说要回家找一个高富帅火速成亲,气死海晏侯。当时他就想着,楚氏说的高富帅标准不就是他么。她根本就是照着他的模样寻丈夫的嘛。哼,还说不欢喜他,这人就是别扭。   颜元真一想起楚氏,面上笑靥如花。那副得意的模样,刺痛了孟易川的眼睛。   他此时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岚岚的心情。猛然间知晓爱侣已成亲,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他从未把赵惠公主当一回事,那就是个摆设。他以为岚岚相信他是爱她的,这就够了。只要等他把一切处理好,她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等着做他娇妻就好。可是,现在岚岚和颜元真成亲了,他才分外心痛地明白过来。就算岚岚被迫与颜元真成亲,可她的夫君不是他。就算岚岚以前没爱上颜元真,就算他们之间没感情,但是她丈夫的位子被别人占了,就算往后他把岚岚夺回来,可眼下孟易川心里的震惊悲痛半分未少。   只是这点悲痛很快就被仇恨占据,说来说去,都是公子元真的错!要不是公子元真,他和岚岚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境地。   他低着头,不让颜元真看见他充满恨意的双眼。两年前,他被恶人转送到矿场上,若不是他忍受下去,他也不可能有后来的风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败吴国,韩信忍□□之辱成了淮阴侯。   忍!他还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反败为胜,才能洗刷今日之辱,夺妻之恨!   只是很快,腹中绞痛犹如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痛的在地上翻滚,恍惚听到颜元真在说。   “楚氏梦见你以后还对我们纠缠不休,本公子可不会蠢的留下你这祸患,你去阴曹地府寻你的妻子赵惠吧。”   弥留之际,他眼前如走马观花,所有的爱恨都消失了,只剩下不甘。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大巫说过的,他会活至古稀,会百子千孙,会封侯拜相,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可是结果呢,他在现代毫无防备地被突然出现的公子元真掳走,死于他手,孟易川临终前只有一个念头。   “衡苏骗我!”他拼劲全力吼出,这才不甘地咽了气。   颜元真要亲眼看海晏侯死去,才安心。他冷眼看着海晏侯挣扎,海晏侯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听见了。   大巫骗他?   颜元真从他身上翻找出另半枚玉珏后,塞进香囊中,这才用火烧了他的尸体,烧的面目全非,谁都认不出来,这才出了暗室。一路上还想着海晏侯临终之言。大巫骗人?骗海晏侯什么了?   颜元真也算了解大巫衡苏的性子,他能对海晏侯说什么,不外乎海晏侯以后会如何会如何,说不定连活多久都道了出来。就和他一样,大巫不是断言他会死于一年后么。   若是衡苏如此预言,可海晏侯已经亡了,对他再多的预言可不就破了么。   大巫的预言也许可以改变的。   一直悬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散了,颜元真自来不是认命的人,如今无颜爹活着,弟弟阿值即将回归,他自个儿娶了娇妻,马上就能得骄儿。日子顺遂起来,哪能就这么戛然而止。   *   王宫各殿人心惶惶,全因为闹鬼了!   东华台昨夜冥婚大典,谁不知晓。结果半夜死去的新郎官出现了,吓晕了一殿的人,次日一早也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颜崇王听后,心里也发毛,生前的颜元真就够难对付的,闹腾的人不安生,死后回来,难不成是来要他的命!颜崇王惜命,立马喊巫祝来,要他们与成了鬼的颜元真沟通,让他快点走人。   巫祝也是头一回亲身经历鬼的出现,立马精神抖索,犹如插上翅膀一样,飞奔进宫,对颜崇王道:“大公子回魂,只不过是来与妻子结亲,并无伤人之心,昨夜无人伤亡便可知了。倒是无需驱走,阎王爷也不会允许他多停留在阳间的。”   颜崇王一直觉得颜元真会要他的命,只要他在,颜崇王就浑身不舒坦。任巫祝劝说,颜崇王依旧执意道:“叫你驱走他就驱走他,费什么话,不干就回乡种田。”   巫祝无奈,颜崇王现在可是出了名的随性而为,不想撤官只得老实摆上香案,吆喝着跳祭舞。   昭华台香雾缭绕时,兰如台里,秋桑跪趴在地上,脸色白的就像鬼一样,惨无人色:“奴婢昨夜真见到了大公子的魂,他打晕了奴婢,这才没完成王后您的交待。”   王后楚黛毒死楚氏不成,让她下去陪她儿,就又生一计。冥婚大典完后,洞房时让楚氏身亡,对外宣称她被死去的公子元真带走了。可没成想,秋桑扮成寺人进东华台,却是功败垂成,还是被鬼打晕了。   王后听了,不禁流泪,“他就算回魂了,却也不肯见我这个母亲,他就这么恨我。”   秋桑实在是怕极了大公子,大公子活的时候把她打的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亡故后更加恐怖。昨夜大公子的魂儿一见她,就阴森森道:“回去与王后道,要是再对楚氏不利,本公子拖你们下阴曹地府。”   阴鸷的目光至今令她哆嗦,秋桑从大公子手里再次死里逃生,是不敢再对楚氏下手了。只是还要说动王后,秋桑摸得清王后的心思,立刻劝道:“大公子既然为了楚氏,留在阳间,王后不如留着楚氏,以后说不定能和大公子见见面。”   王后心里一动。哪位母亲会真正害怕自己的爱儿的魂魄,她是恨不得能多看看他几眼。心里还道:说不得就是元真怕她伤害楚氏,这才回魂的。不然怎么就不见他去见妹妹朝歌呢。   “也罢,就先留楚氏的命。”王后说完,又觉心酸。他就是死了也要回来见楚氏,楚氏就比她这个娘还重要。   朝歌听闻大王兄回魂之事,欣喜地立马去见王后,知道母后又没胃口吃东西,心疼地看了母后消瘦的脸,自颜元真亡故了,母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消瘦了许多。   “大王兄不在,母后还有我,母后就当是为了我,多吃几口吧。”朝歌捧着燕窝粥,端着勺子道。   王后心里一哂,朝歌就是一个外嫁的公主,哪能和公子比。王后勉强吃了几口后,冷淡道:“你去东华台,你大王兄生前疼你,他该是会见你的。”却不一定会见她。说着面色又有点灰暗。   朝歌安慰了几句,见母后吃了些,稍微安心些,且也想见见大王兄,便依了。又劝了母后用膳一会儿,这才出兰如台,往东华台而去。   一进去,却是扑了个空。楚氏不见了,东华台的人都慌乱成了一团。颜崇王和王后翻遍王宫,也没找到楚氏,最后只能怀疑是颜元真这个死鬼带走了人。   楚岚浑身酸痛,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颜元真抱着,下巴处靠着柔软的狐皮。忽的感觉脖子上的玉珏被人动了,立刻警觉地醒了。   她按住颜元真拿玉珏的手,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夺走。   颜元真看她这副护食的模样,心里好笑。松了手,然后站在原地抛了抛她。   楚岚怕摔了,吓得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快放我下来!”   瞧她睫毛颤巍巍的,像一只孱弱蝴蝶,颜元真看的心情大好,嘴角微翘,“你以为我想抱着你,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要不是你没穿鞋履,一下地可不就脏了脚,我能纡尊降贵抱着你么。”   那嘚瑟劲,直气的人牙痒痒。那他就不要抱啊。楚岚磨牙暗道:她睡得好好的,被他抱走了,没穿鞋履怪谁。不过她知晓颜元真嘴里不饶人,和他斗嘴没得惹自己生气,她干脆无视他,转而看四周,发现自己到了湖边。   这是王宫里的湖泊,当初她和朝歌经过这,还见过假质子从卧冰求鲤。等假质子从的身份被识破,颜崇王命人将假质子从扔这湖,因为这湖死了人,宫人忌讳,没事就会绕着走,此时周围也没人在。   颜元真走进湖里,湖水浸过了小腿,湖水冰凉就是他也有点受不住,哆嗦了下。   楚岚身体一晃,惊呼一声,颜元真哈哈笑,“你太重了我都抱不稳。”说着时,边小心地抱稳楚氏,不让她沾到冷水,边道:“你不是想回家吗,还不解下你的宝贝,我带你回门。”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老奴要发狂嗷嗷嗷码字惹,狂化时效48小时倒计时。 第114章 回门中   带她回门?   他真把冥婚当一回事,把她当妻子了。   楚岚也发现他的执拗,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便是她百般辩解或推拒,他依旧可以无视,或者曲解,依旧我行我素,按他的想法来。   他认她为妻,也不顾她的真实想法——   她也就只把他当做刚刚交往的男朋友罢了……   只不过此时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浪费时间,便也不多说什么。按颜元真说的,将玉珏浸入湖水中。初时玉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玉珏的周围散开一圈一圈的波纹。若不是她好奇玉珏的神奇,张大眼仔细看,也发现不了那微不可见的动静。   很快,玉珏闪了闪亮色,玉珏的成色变得发白,透着湖水的淡蓝色。蓦地,颜元真身下的湖水起了漩涡,生出一股吸力把他们往下拉。   如此异状,她有些不安,不安的是即将面对未知的路途,还有些激动,激动估摸下一瞬就能归家。   忽的双眼被颜元真的手蒙住,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勿怕。”   她心里一暖,怕倒是没有怕,毕竟颜元真和孟易川都经历过不少回了,该是不会有多大危险。不过被人关心的滋味还是不错的。楚岚刚这么想着,忽的感觉身体下沉,周围都是水哗啦哗啦流动的声音。   虽然被蒙住眼,看不清,却也发觉自己似是沉入湖底。眼前的手忽然撤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有翅膀的金龙。刚刚乍眼一看还以为是真龙,她都感觉自己的三观颠覆了,以为这世界真的有龙。   只是近了以后,就发现金龙是死物,全身散发金属光泽,倒是像蛇形的潜水艇。没有传说中锋利的爪子,一对翅膀像飞机的机翼,几块镜子拼起来,透亮轻薄,许是来保持金龙的平衡。   金龙还没有眼珠,楚岚胸前的玉珏射出的光刺入金龙的右眼,金龙右眼眼眶就旋转打开一道入口,将他们吸了进去。   进去后,如楚岚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像水母潜水艇,内部有操作台。只是操作台被一道玻璃,与他们隔开。   操作台的显示屏上显示周围的水况,金龙艇收了他们之后,就开始调头,自动下沉行驶。无人驾驶车还没完全上市呢,眼前就有了无人驾驶潜水艇。   若是能破解这项技术,传回国内,必定掀起热潮。楚岚不停地张望,可惜她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   颜元真把她抱到椅子上放下来,一边道:“之前在北城,我被山戎少良偷袭,炸入水中,就被吸进了这舟,这舟就带我去了你族里。”   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言简意赅,但楚岚还是为当时的他捏一把冷汗,“幸亏你把玉珏带在身上,不然——”   “不然你就成了寡妇。”颜元真笑:“鬼谷子说的没错,你还真旺夫。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从赵惠那拿到玉珏。你救了为夫一命,想为夫怎么报答你?”   每次他要报答,就是以身相许。楚岚一听他的报恩论,压下羞臊,眼珠一转:“你既然这么想报答,那就给你一个机会。等去了我那,事事先问下我。”至少得拦着他,不能让他一见她爹娘,就喊岳父岳母。   颜元真不乐意:“只听过夫管妻的,还没见过妻管夫的。”   楚岚吃吃笑了起来:“那是你这边的规矩,在我们那,多的是妻管夫的。我让你事事先问我,那也是为你好。我们那的规矩,可与你那不一样。要是坏了规矩,还记得亭长么,他会继续请你喝茶的。”   颜元真上次来过,揍了打劫他的未成年问题少年,被请去喝茶,吃过一次亏,对小小的亭长还真忌惮了。   他看楚岚取笑他,小脸红艳艳的,毫不客气地捏过去,“想管本公子,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说完,摸了一把艇仓两边精致的石雕。   几乎同时,艇仓内的蟾蜍灯全部亮了起来,照的艇仓在近黑的湖底犹如白昼。   这更方便楚岚观察艇仓,她很快就发现艇仓两边还刻着精致的石雕。   石雕上刻着远古时代两个部落打仗,一个部落的图腾是蛇,另一个是蟾蜍。石雕上,一群蛇与一群蟾蜍打架,失败的蟾蜍老大的脸极其狰狞和丑陋,最后蟾蜍老大要救族人撤退逃亡,拼命撞断一根撑天柱,撑天柱断裂后,周围方圆几千里,容纳了所有蟾蜍的地面下沉,将地面下的水挤压了出来,然后地面上就爆发了大洪水,大洪水被这失败的蟾蜍老大操控,几乎快要淹死地面上所有的人,最后一个人身蛇尾、袒胸露乳的女人力挽狂澜,将操控大洪水的蟾蜍老大打落身亡,这场浩劫才得以告终。   石雕上还间隙的有看不懂的字,该是远古时代的字。楚岚钻研了一遍,其实她对古代知识了解的不多,还是以前孟易川研究晋江文明时,她耳濡目染之下,略微知晓些。   这石雕上讲的历史,和晋江文明的由来差不多。远古时期共工氏管理晋江流域不周山部落,当时势力超过了少昊帝的继承人颛顼,当时流传共工要与颛顼争帝,女娲听信了,以为共工要造反,就派祝融和其他部落的人帮颛顼捉拿共工氏。共工氏不敌,怒触不周山,借用洪水挡住颛顼和祝融的人,让族人撤退进不周山附近晋江一带。之后因为洪水肆虐,已经不受共工控制,有传言说共工的族人也死在了洪水里,也有说共工的族人擅水,早造了船只,逃之夭夭。总之不论如何,共工氏的文明消失于人前。   楚岚在古代待了不少日子,已经发现孟易川当初发现的晋江文化其实就是这边带过去的。也许孟易川认为,此时的五国也许就是当年共工的后人吧。   只是她不是学考古的,没那种追根究底的精神,扫完石雕就罢了,之后被艇仓窗户外的海底风景迷住了。她看了一会,还发现了大型的沉船沟堑在深深的海沟里。沉船上还有腐烂的箱子,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有珠宝……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金龙艇操作台显示到了目的地。   颜元真立马就牵着她,从金龙艇的眼珠里游了出去。颜元真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海边,沙滩,还有木头小床几……   上次他从金龙艇出来的地方不是这,看来这金龙艇还挺妖,竟然会专门找没人的地方将他们带出来。   “哈哈哈,我回来了!!”楚岚一上岸,虽然冬日的水冰凉的让身体麻木,已是冻僵。只是看到海边的别墅与沙滩椅,她心头火热!   度假村如今处于淡季,冬日天冷,这里又没有开发天然温泉,客人自是少的。但是也有零星些搞艺术创作的人,跑到这边,享受静谧与海边美景。   度假村工作人员看到一男一女穿古装携手而来,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搞艺术的脑袋都与常人不一样,穿古装的都还算正常。他还看过坚持裸奔行为艺术的怪人,可惜了,都是男的。   工作人员发现女客穿着古装漂亮雍容,不禁眼前一亮,忙递过去一杯热茶,再递给眼神锐利的男客人时,男客人拧着好看的眉毛,嫌弃道:“不知道先试毒么。”   颜元真穿着湿淋淋的古装,五官硬挺,浑身散发高人一等的气质,完全没有落汤狗的落魄之感。被他这么颐指气使,工作人员竟然没有丝毫抗拒,待反应过来,已是按照他的吩咐,喝了一口。   喝完,工作人员心中有数了。看来今日度假村的客人不光有艺术家,还有精神病患者。对这样的客人他们也是受过培训的,工作人员顺势接话:“没毒,您放心喝。”   楚岚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尴尬,替颜元真接过,然后塞进他怀里,也不管他喝了没,朝工作人员明媚一笑,先向工作人员借了手机,给父母与兄长去了电话,她大半年没了音讯,得报平安才能让他们放心。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楚岚一个一个打过去,爸妈的手机关机了,不过拨通了哥哥楚淮的。   “哥!”楚岚喊了一声,就呜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淮一听到失踪大半年的妹妹的声音,先是不敢置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发现不是做梦,立马拍案而起,急吼吼问:“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逃出来了?周围什么情况,有没有坏人……”   楚岚哽咽地向工作人员打听地址,工作人员心里崩溃了。   男客人是精神病患者,没想到漂亮的女客是间歇性失忆患者么。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这度假村能不能有正常人。   果然前辈说的,不能在这找女朋友是真理。工作人员心里哀叹自己何时脱单,面上保持微笑,说出地址。   楚淮立即道:“你在那等着,我立即赶过来。”然后给工作人员转了一笔钱,让他帮忙照看岚岚。   工作人员看到账户上四个零,一脸懵逼。   这么多钱,他心里一喜,老子终于不用为了那么点工资,在这委曲求全,陪这些病人疯了。工作人员看向楚岚的目光,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继续发。 谢谢读者“”+10营养液~~ 第115章 回门下   既然收了别人的钱,工作人员极其认真负责,直接联系熟人开了间海景套房,让他们赶紧泡个澡驱寒,然后极有眼色地退出房间,留下他俩过二人世界。   颜元真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腰杆笔直。他见过亭长是这样坐在沙发上的,也就学了来。至于泡澡驱寒,这里没有下人烧水抬水递皂角,实在是不便的很。他自己从军时,一切从简。可楚氏呢。难道让刚才的男人伺候?不行。亦或是要他给楚氏烧水,伺候她沐浴?   楚岚还沉浸在马上就能和哥哥见面的喜悦中,压根就没发现颜元真诡异的目光,找出浴袍扔给颜元真,然后就哼着曲,拖着他进了浴室,教他用浴缸沐浴,怎么使用沐浴露,甚至还怕他不懂,把沐浴露拍在他手上,替他揉搓开,亲手用温水洗干净,这样示范一遍,最后关切地问他:“懂了吗?”   颜元真很少见到她如此温柔耐心的一面,直截了当道:“不懂。”   楚岚无奈,如此简单竟然还不会,不过看在他是古人的份上,勉强又耐心重教一遍。他怎么这么笨啊。以前教他认字时,可没见他学的这般慢。   颜元真享受美人素手柔荑的安抚,惬意地嘴角上翘。楚岚哼哧哼哧地给他洗了手,洗了手臂,颜元真依旧苦恼:“还是不会。”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楚岚:“你身上难道不冷,还不脱了洗洗。”   楚岚这会儿要是再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就是蠢了,她素来不喜沐浴时有别人在,此时更不会在他这个流氓色胚面前宽衣解带,自是轻哼:“我现在就去另一间浴室洗,你要是还不会,就先泡着吧。”甩了甩小手里的水珠,撒手要走。   颜元真一贯得寸进尺,眼疾手快抓着她进了浴缸,咬着她耳垂,暧昧道:“你现在湿透了,我帮你洗洗吧。”说着就以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直接剥了她的衣服,从里到外用沐浴露揉搓了个遍。   楚岚从没遇过这仗势。她以往遇过的男人向来待她礼遇,文质彬彬,就他这般无耻难对付。她也不是不喜与他亲密,只是在亲密前,是不是还要多接触接触,看看电影,逛逛街。楚岚更喜欢恋爱过程的甜蜜,而不是没有止境的缠绵。   说破了,昨夜洞房,她只记得疼,就算有点感觉,但还是痛楚大于欢愉,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只要他又想那春事,她下意识就想避开。   感觉到他蠢蠢欲动,那庞然大物又不安分,她微微惧怕又有些烦躁:“我哥马上就要来了,你、你就不能消停点。”   颜元真也不是不晓事的,只是一见到她就想与她亲近,这种冲动没法克制,而且他又不是禁欲的人,自是不会委屈自己。他也知分寸,在她撅起的唇边亲了一口,笑道:“不过是帮你洗洗罢了,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一句话就从流氓变成正人君子,倒显得她猥琐,尽想些不正经的。楚岚憋气,颜元真见好就收,之后也安安分分。   可就算如此,两人在浴室也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楚岚心里此时没有太多情人间嬉闹的亲昵和羞涩,更多的是愤懑。她觉得自己没得到他的尊重。他想亲密,想要就要了,难道就不在乎她的心情,她的感受?   说起这种事,就想起在古代,与颜元真交手时的憋屈。那时他位高权重,她无依无靠,只能暂时忍着。可这会儿不同了。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古代,不是他的地盘,反而她重回家园,有大把人撑腰后,底气十足。   从浴室里出来,楚岚就一直冷着脸,她也不教颜元真用吹风机了,故意冷着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吹头发,懒怠理他。   颜元真也发现她的不高兴,也没在意。在他眼里,楚氏一直变扭,爱甩脸色。他都习惯了,至于那轰轰响,吹头发的玩意,他也不感兴趣,自己拿了毛巾擦拭干净后,就自然晾干。   这时候,工作人员将他们湿透的古装烘干,送了进来。两人重新穿上后,楚淮从市区驱车赶来,一见到妹妹,仔细检查她,虽然讶异她古风装,可第一时间只记得检查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外头有报道过年轻女孩子被拐卖到山区里,当牛做马给人做媳妇,逼着生儿子的新闻。楚家发现岚岚失踪,生怕这种事落在她头上,成天提心吊胆的。如今发现没有断手断腿,脸色红润,楚淮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鼻子一酸:“这大半年的你到底在哪,爸妈都担心死你了。”   楚岚直接泣不成声,搂着哥哥不放:“都怪孟易川,是他妻子绑架我的。”她是铁了心要给家人说清楚,不说清楚,她是怕他们被孟易川骗了。   楚淮震惊:“这,不可能吧。他这半年还把所有事扔一边,学不上了,公司不管了,天南地北的到处找你呢。”   在楚淮眼里,孟易川作为未来妹夫,还真是无可挑剔。   楚岚听得冷笑,心里厌恶孟易川在家人面前作戏,将她和赵惠见面,被她打晕带到古代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遭后,又特意说孟易川在古代与多少女人暧昧,最后想起孟易川对自己的步步逼迫,更是恨恨道:“以后再也不要让他进家门,我不想看见他。你们也不要再相信他。”   楚淮面色僵硬,什么穿越,什么古代,岚岚这是受了多大的罪,竟是疯了,这般异想天开。   想归想,楚淮还是装作信任妹妹,一边安慰她,一边狐疑的看向颜元真,“岚岚,他是?”   楚岚放开了哥哥,用纸巾擦干净眼泪,拿在金龙艇和颜元真商量好的说法,说道:“他是我救命恩人,在古代是王孙公子……是他帮我从孟易川手里逃出来的。”   楚淮听得心里一个咯噔,妹妹还真是疯了,她疯了与这人是不是有关系?   目光在颜元真长至腰间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仔细端详他的脸——   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楚淮在观察颜元真的时候,颜元真也在观察他。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髡人发式,相貌轮廓与楚氏肖似几分,只是更为英气些。只不过最古怪的是他鼻子上架着的两个圆玻璃,看着斯斯文文的。他心里纳闷,这里的人竟然把玻璃架眼睛前面,难道是挡风用么,也不嫌累赘。   颜元真腹诽完,朝楚淮善意地笑。光看外表,谁都得称俊逸不凡,仪容不俗,卓卓君子亦如此了。   楚淮心里却蹦出一个词——   疯子。   天啊,肯定是这疯子带的岚岚疯了。说不定岚岚失踪,还是这疯子造成的。然后这疯子囚禁了岚岚,弄疯了岚岚。   楚淮瞬间脑补了许多,数万种念头在脑子一闪而过,面上表示相信,然后找理由去了一趟卫生间,给认识的做心理医生的朋友打电话,说了情况。   朋友唏嘘道:“你妹妹也许这大半年受了重创,思维上自主或者被迫歪曲了事实,属于应激创伤性妄想。”楚淮更是心疼妹妹,“你说要怎么治好岚岚。”   “要进入精神异常者的世界,就要与他们的思维同步。如果他妄想自己是蹲在墙角的蘑菇,那你就要相信,还要承认自己和他一样是蘑菇,才能让他对你敞开心扉,说出他的感受……”   “你不要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楚淮急道。   “你先假装相信她,稳住她的情绪,有空带她到我这边做检查,看完结果再看下一步……”   楚淮得到嘱托,自然是妹妹说什么信什么了。   楚岚见哥哥完全相信他,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她还怕哥哥不相信她呢。   楚淮要送妹妹回家,颜元真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岚身后,看着这四四方方密闭还能快速行驶的车舆有些迟疑。不过瞧楚氏坐进去,马路上还有别的这类车舆,想着许是平常之物,犹豫之下,还是弯腰钻了进去。   刚一坐稳,就听前排楚淮冷淡地问:“颜先生要去哪,我送您过去。”压根就没有带颜元真回楚家的意思。在他看来,这就是个疯子,是不能带回家的。   楚岚还在生颜元真的气呢,直接替颜元真定了去处:“哥,去颜值的工作室,他是颜值大哥,正好可以和颜值聚一聚。”   楚淮一惊,颜值是当红辣子鸡,听说是孤儿,被星探发掘后才走上了明星之路。没想到,他还有个大哥,还是个疯子。又想怪不得觉得颜元真眼熟,原来是和颜值像。   车子已经开动,往颜值工作室的地方开去。   颜元真原本不虞楚岚自作主张,不过后面听到是去阿值那,立刻没了意见。他来此地,一个是带楚氏回门,另一个就是带走阿值,扶他登王位。   车子开到颜值工作室的大厦楼下,颜元真就被楚淮冷淡地赶下车,楚淮不给他和妹妹说话的机会,一踩油门,将车子开走。   被楚淮冷待,颜元真不得其解,低着头想哪里出了问题。要是朝歌出事有人救了他,他绝对会奉他为上宾,不让人怠慢……   楚岚透过后车窗,看到颜元真孤独的身影,想起自己刚到古代时候的无所适从,有些不忍。他对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一下子担心起来,之前的气恼消失不见,她立刻让哥哥停下车,还向他要了几卷红毛票,匆匆下了车,奔到颜元真那,将红毛票塞到他手里,“这是我们这边的货币,虽然不多,但临时急用个几天还行的。你要是没找到颜值,就来寻我。还有这是我家地址,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手机就是联系工具……”   她絮絮叨叨解释起来,最后想她人已经在颜值工作室楼下了,何不直接带颜元真上去,把他交给颜值,她不就放心了。   “算了,还是我带你找到你弟弟吧,这样我才放心……”楚岚决定送佛送到西。   阳光下她担忧絮叨的模样漂亮的耀眼,颜元真一直看着她笑。   越过楚岚肩膀,看见楚淮的车倒了回来,旁边不远处还有一男人大白天的亲吻怀中的女人,路人见怪不怪。   他干脆也学着,低头亲在了楚岚的额头上,低笑几声,又得意地心想:没想到她离开这么会儿就舍不得他了,唉,真黏人,拿她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要多更的结果码了一半,打了个盹,定了闹钟却没用直接睡过去了……实在抱歉……老奴继续努力~ 第116章 优伶   吻轻缓舒服,低笑的嗓音愉悦动听。她怔了一下,入眼是他双目琥珀色光泽的温柔,仿佛要溺毙其中,如泉醴般醉人。   情侣在街头亲热本是寻常事,路人平日见到扫一眼,就会无视,该干嘛干嘛。只是这对情侣穿着古装,颇为新异,谁瞧见都会多看几眼,再是双方俊男美女,凑在一起亲昵,立刻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回头率立马高了。   楚淮没觉得靓丽,避开撞到电线杆的路人,心中恼恨。只觉得妹子被占便宜了,分外扎眼。猛踩刹车,下了车,沉着脸大步过来。想扯岚岚直接走人,但因为岚岚是大姑娘,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斥责她,弄得她没了脸面,只能说道:“岚岚,爸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家。”   楚岚这才想起哥哥还在呢,刚才亲热的场面当场被哥哥抓包,她脸皮薄,面颊飞起淡红,有些尴尬地推开颜元真,嗔怪看了颜元真一眼,又对楚淮说:“哥,你在这等等,我送他上楼见了颜值就走。”   “不行。”楚淮打定主意,严防死守。他心里还怀疑颜元真是疯子,哪里能让好不容易回来的妹妹与疯子待一块,生怕她再出事。   楚岚摇了摇哥哥的手臂,此时回到家人身边,她小女儿家的娇态尽露无遗,“就是带他上楼见见颜值,而且我也粉颜值的呀,我还可以向他要签名。哥哥,你就让我去嘛。”   楚淮一被妹子撒娇就心软了,皱着眉,退了一步:“我和你们一起上去。”然后就找地方停好车,回来就站在楚岚左手边,隔开两人。   楚岚感觉到哥哥护爱之心,心里窝心至极。又想,哥哥以往也不会如此紧张她,还不是怕她又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么。要不是她被孟易川害的失踪,家人也不会这般害怕和小心。心里更是恨起孟易川,琢磨起以后怎么折磨他才解恨。   楚岚和楚淮两人一时都冷落了颜元真,颜元真却是没发觉。他此时满心满眼的震惊和愤怒。   进了大厦,一路过来摆放着他那弟弟的画像。画上的阿值脸上该是涂了粉,白皙细腻,唇上抹了胭脂,阴柔的和个女人似的。他震惊自己的弟弟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还愤怒阿值自甘堕落,自毁王孙公子的气节和傲骨。   等会儿见到了阿值,他非得拎回去教育一顿!   楚岚早就看见了一路的海报,时隔半年重温了下颜值的颜值,又拿颜元真。比较了一番,颜元真遗传他母亲王后楚黛的多,艳丽的多,只是凶恶起来,艳丽就含着凶煞,令人发抖。但是颜值就和玩篮球的邻家小哥哥一样,漂亮阳光热情,丝毫没有攻击性。说心里话,她要是选恋人,必须选颜值这一款啊。   只是理想和现实有天和地的距离那么大。奈何她成了颜值大嫂,以后就是想调戏他都不行。   她正可惜时,忽然颜元真停下脚步,指着一楼大厅的巨大显示屏,惊愕地问楚岚:“阿值怎么在上面?”   楚淮不想让妹妹和他说话,面无表情挡在中间,道:“这是电视机……”说话的同时,心里还道:装古代人还装的真像,连电视机都不认识……   电视上正播着综艺节目,主持人拿着话筒:“看来今天真心话大冒险,颜值是不肯说真心话,选了大冒险,他抽中的大冒险是——”   “是,”主持人看完手中的牌子,憋住笑,将牌子转了过来,“要和台下最丑的女人热吻一分钟。”   “在我眼里,她们都是最美的怎么办,”颜值勾着淡紫色眼影,魅惑地做出飞吻的动作,场下一片少女红着脸“啊”的喝彩。   颜元真看着屏幕上弟弟犹如优伶,给人取乐,甚是恼火。   楚岚看他气成这样,想笑不敢笑。她是颜值的粉丝,平时在粉丝群听过颜值工作室在几楼。她带着颜元真和哥哥上了十五楼后,因为没有工作证就被保安拦下了。   楚岚对他们说明来意,保安立即打电话给颜值的经纪人李姐。李姐嗤笑:“阿值是孤儿,他哪里来的大哥。赶走。”   挂完电话,就对在打LOL的颜值,劝说:“你都一个月没通告了,公司明显在打压你,你干脆就服个软,接了这部戏。这部戏是烂了点,你就勉强应付下。和公司硬碰硬,没好果子吃。你势单力薄,斗不过他们的。”   颜值坐在白色电竞椅上,戴着嗡嗡响的耳机,压根没听见。李姐气的拔了颜值的耳机,怒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玩游戏!你知不知道你签的合约是十年,你要是被冷藏五年,等你五年后,就算想要跳槽,黄花菜都凉了。”她担心颜值的职业生涯担心的晚上睡不着觉,颜值倒好,还无所谓地熬通宵玩游戏。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姐恨不得把电脑砸了。   颜值熬了一通宵,打了个哈欠,道:“没工作正好,我可以尽情玩游戏。”   李姐削了他一脑袋,“没工作你就没钱,没钱你就不能充钱玩游戏,凭你那烂技术,早被人打的装备全没了。”   颜值视游戏如命,想了想,赚钱非常简单,非常乐观地笑,“万一干不了这行,我就去搬砖,总能养活自己哒。”   李姐无奈:“你以为搬砖不辛苦啊。”李姐从颜值刚入行,也就是他十五岁起就开始带他了。相处了五年,李姐就发现他就是个对钱财没概念的人。颜值的钱大多还是李姐多操心,帮着打理。   李姐看颜值一点都不紧迫,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结果颜值压根左耳进右耳出,眼睛盯着电脑,双手在机械键盘上飞舞。   李姐气个倒仰,“等你吃到苦头就知道了。”知道他听不进,只能败退,提着包走人。刚一打开门,就发现不远处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脚边躺了七八个保安,往她这边走过来,最后站在门口,看了看门牌号,“颜值在这?”   李姐发现他和颜值长得很像,愣了下后,觉得来者不善,就像是来找茬的。李姐唬了一跳,下意识关紧背后的门,“不在,颜值出去拍广告了。”   颜元真刚才瞄到门背后有一个男人的背影,看那标志性的耳朵尖,不是弟弟阿值是谁。他无视碍事的李姐,直接推门进去,然后“砰”的关上门。   “对不起,”楚岚捂着脸从背后追过来,刚才保安要赶人,说颜元真是冒充的,架势凶了些,颜元真就动手撂倒了他们,看把这里的人吓的,她给李姐道歉,“他是颜值大哥,怕颜值出事,所以就着急,没了分寸。被打伤的人的医药费他肯定会出的,非常抱歉。”   李姐刚才听保安说颜值的大哥来了,还觉得是哪个狂热粉丝胡诌的,故意找理由来见偶像,现在见到本人,发现面前的男人和颜值像了六七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能做颜值的替身替补啊。   李姐刚才的冷脸收了,不过依旧担心刚才的男人对颜值不利,忙开门进去,就见只记得玩游戏的颜值如树袋熊似的抱在刚才俊美的男人身上,干嚎:“王兄,你总算找到我了,我可以死的瞑目了。”   李姐一愣,还真是兄弟俩啊。   楚岚知道兄弟团聚,肯定有许多的话说。她拉了李姐出来,轻手轻脚合上门。   房间里,颜元真嫌恶地扯开颜值,就是想叙旧,也被颜值做优伶之事弄得心情糟透,他指着地上,恶声恶气道:“跪下!”   颜值自小爹不疼娘不爱,虽然比大王兄小三岁,大王兄却从小少年老成,可以算是大王兄一手带大的他。长兄如父,颜元真脸一沉,颜值就立刻习惯性腿软,跪了下来,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王兄,弟弟错了。”   颜元真并不喜欢他们这里的座椅,就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错在哪了?”   “弟弟不该一声不吭偷偷离家出走,害王兄担心。”颜值和谁耍心眼,都不敢对上大王兄。因为斗不过。   “还有呢,”颜元真依旧黑着脸。   颜值茫然,颜元真怒从心头起,没想到弟弟做了优伶,竟然不以为耻,一点都没察觉自己错了。他恨恨道:“你就给我跪,跪到想明白,哪里错了为止。”   颜值小时候调皮捣蛋,做了不少坏事。经常被大王兄保护,当然私下里也会罚跪。他习惯性顺从,然后双眼瞄向电脑,心依旧痒痒,膝行向前,然后跪着打LOL。   只要能打LOL,就是跪到天长地久都没问题。   颜元真对薄薄的电视机,和上面似人非人的妖物半分不懂,但他也知道颜值没专心,他喝道:“给我去那边跪直了。”   颜值委屈极了,只能忍痛暂时拜别电脑,跪在了窗边。心里着急想打LOL,就拼命转脑子,想自己哪里错了。   他试探地看着颜元真,“我不该离家出走,让母后担心,让朝歌担心?”   颜元真冷哼,“还有呢。”   颜值想不出,可怜巴巴地看着颜元真,“弟弟实在想不出来,求王兄提点。”   “你看看你,”颜元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怒道:“脸上抹了什么,还往嘴上抹胭脂,你当你是什么,是别人的玩物么。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你是太子,将来还是大王的人!”   颜值腹诽,他确实是要做大王的人,却是在LOL称霸啊。 第117章 键盘引发的血案   奈何做LOL老大的理想是不可能被王兄理解的,颜值向来脑子灵活,仗着王兄初来乍到不懂江湖规矩,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不都是入乡随俗么,这里的男人都是这样涂脂抹粉的。”所以不是他的错,是社会的错。   “而且我早已不是太子了,当年我走之前不就放弃了吗?”说到这,见王兄眉尾往下一分,颜值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王兄不会是来抓他回去继承王位的吧。   不要啊,这里还有大把的妹纸、阿姨等着他去征服呢。而且在他心里,王位是王兄的,他不能要。   他不敢直接问,试探道:“王兄,你国事不繁忙吗,怎么亲自来寻我了。”又怕试探太暴露,引起兄长怀疑,到时候他不好跑路又遮遮掩掩道:“我当初玉珏丢了,想着再也不能回家,不能看见王兄你,就伤心地哭了三天三夜,哭的河水大涨,城池都差点淹了。”颜值记起以前背过的台词,正好应景,就顺嘴说出口。   颜元真看昔日的弟弟还是这般没心没肺,老样子,猜出他在这应是没受多大委屈,不然不会还这么乐观向上。心里还算欣慰,不过依旧气恼他当初离家出走,五年杳无音讯,板着脸道:“哦,是么,我还以为你在这边玩的乐不思蜀呢。”   “怎么会,”颜值立刻泪眼汪汪,脑中浮现去年演的电视剧台词,眼泪说来就来,唱念俱佳:“我就是做梦也想回家,承欢您老膝下,日日侍奉您。”   颜元真沉默了一瞬,“我老?”   颜值心道糟糕,台词照搬过来没改好,随机应变地抽泣道:“王弟我不是说王兄你老,而是王兄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如高山仰止,犹如父亲一般。”   颜元真看他如此能说会道,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他叹息一声,“那你当年你还一声不吭,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五年我差点以为你死在外头,曝尸荒野。”   长兄语气中的感慨叹嘘令颜值不由得眼眶一热,真真切切地流出泪来,跪在地上给王兄磕了头,“我当年孩儿心性,只想着一走了之,未能顾虑到王兄的心情,是王弟的不是。”   “起来吧。”颜元真到底不舍得多罚他,就跪了这么一会,他就于心不忍。而且,颜值五年未归,也不全是他的错,还不是孟易川捡走了颜值的玉珏,就是他害的阿值有家归不得。   颜值红着眼睛起身,开始殷勤地伺候王兄,又是倒咖啡又是拿出自己私藏的巧克力招待。   颜元真闻了闻咖啡的味,一点都没喝的欲望,倒是黑黑的巧克力虽口感有些怪异,但入口即化,苦甜适中,回味悠长,他新奇的多吃了一块,就克制地放下,然后扫视房间一圈。房间许多陈设都曾未见过,薄薄的电视机像玻璃一样,后面如有人一般看得见,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看不懂的符号。还有这个叫椅子的东西还能转圈。   “这是电脑,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还能看电视剧,里面就有我拍的,”颜值与王兄乃是家人重逢,恨不得把自己这五年来得到的风光和荣耀全部分享给长兄,从电脑里调出自己最成功的电视剧,然后播放出来,脸红扑扑的等着兄长夸耀。   结果,眼一抬,就发现王兄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表情嗜血般可怕,眸子锐利如尖钉一样刺向他,“你给一个女人下跪?!!”   “啊,”颜值先头有些不理解,茫然地张大双目,顺着王兄手指指向的方向,看着电视剧里的自己,正跪在键盘上罚跪,背男人版三从四德,几息后算是反应过来。   在王兄眼里,男人是不可能给妻子、女友下跪的。但是现代随处可见。总之,他王兄Out了。   “王兄这就是演戏,都是演给别人看的……”甚至颜值还给王兄洗脑,希望王兄不要用奇怪的目光嫌弃他,于是说道:“这里的女人和男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女人是宝,男人是草,妻子生气,让男人罚跪,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哪对夫妻哪对情侣不是这样,每家每户可不都有这多功能键盘,能打字,还能下跪的时候按摩膝盖,跪在上面不痛还很舒服……”反正颜值是不相信王兄会亲自试验,跪在键盘上享受按摩功能的,所以胡吹跪在键盘上有何等享受,几乎吹的和吃了仙药没区别了。   颜元真觉得不可思议,完全不理解他。只是颜元真他不相信堂堂太子之尊的阿值会出卖尊严,主动做这种耻辱的事,肯定是被逼的!阿值现在只是在安慰他。   他痛心疾首自己没保护好阿值,同时还满心杀欲,恨不得将侮辱阿值的人统统处死。只有这样才能平息王者的愤怒。颜元真脸色酷寒如冰,“都有哪些人见过你给她下跪,一一报来。”   “这人就多了,观众都是为了看我而看电视剧,”颜值刚说这,就听王兄杀气腾腾地继续说:“观众是谁,我把他们灭门,就没人知道你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颜值:“……”   *   楚岚帮颜元真找到他弟弟颜值后,就被哥哥楚淮忙不迭地拉走了。颜元真在现代寻到亲人,有亲人照顾他,楚岚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可惜刚才没拿到颜值的签名。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颜值是颜元真弟弟,以后她想拿到颜值的签名或纪念物还不是简单的事。   楚岚想念死了爸妈,她从小都没离开他们这么久过,而且她还几经生死,到了楚家,她飞奔进门,想扑进爸妈怀里诉苦,只有却是没见父母的踪影,只见菲佣玲姐正端糕点给一个甜美的少女。那少女一听见开门的动静,就望了过来,见是楚岚,大喜过望:“岚岚姐。”   少女穿的粉嫩系,粉色外套下是淡绿色的长裙,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很可爱。楚岚发现她在家里就忍不住皱眉,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孟易川还在读高三的妹子孟依依。   孟依依对楚岚无比亲热,欢快地走过来,亲昵地搂着楚岚的胳膊,边说边对楚淮俏皮地眨眼:”我一来就听玲姨说楚淮哥接到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出门,我还以为是谁让他这么着急,原来是岚岚姐。岚岚姐你不仗义,今天回国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可以去机场第一个接你啊。”   楚岚心中奇怪,她什么时候出国了。楚淮停车回来,正好听见,怕楚岚不小心说漏了嘴,忙笑:“还不是被你哥哥欺负了,气的回国了。”   他们一个二个都说楚岚从国外回来,楚岚拧眉一想,不过很快就想通,她失踪了大半年,家人该是对外宣称她出国了吧。出国了人不见了,总比失踪好听多了。这样以后她回来,外人也只当她从国外潇洒回来,而不是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揣测她失踪这段时间遭遇了多少丑陋可怕的事,怜悯或者轻慢她。   家人永远都为自己顾虑的多,楚岚鼻尖一酸。   孟依依讶异,也忙道:“我哥怎么欺负岚“岚姐了,岚岚姐你说给我听,我给你评评理,等我哥回来我说说他。”   一提起孟易川,楚岚便更没好脸色。以前和孟易川谈恋爱时,家人对孟易川这个妹妹颇为照顾,她和孟依依脾性都不差,自是亲近。只是这会儿,楚岚不耐烦见孟易川的亲人,谁知道他们对孟易川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明明清楚他娶了妻,却故意纵着他欺骗她感情。   楚岚此时不得不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孟易川的家人。孟易川穿越两界五年,他的家人享受孟易川带来的红利,难道就没一丝怀疑过,就没发现过孟易川任何异常吗。若是发现了还在她面前装作没事人,那可真恶心。就算没发现,他们是孟易川的家人,就为这,她也不愿意他们进她家的门,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她作为主人,不好没礼貌逐客,让别人指责她的家教,她借着拿水杯的动作扯开了孟依依的手,冷淡地说道:“你哥怎么欺负我的,你回去自己问他,反正我和他分手了。”要不是看在孟依依无辜面嫩的份上,她都想让孟依依滚出去。   孟依依乍然听见楚岚和她哥分手,面上惊慌,“这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呢,岚岚姐你先别生气,我先回去找我哥问清楚。要是他欺负了岚岚姐,我第一个不饶他。”   楚淮已经叫人安排车子送孟依依回孟家,楚淮比楚岚口气还要硬一些:“既然都分手了,孟易川还有你们孟家就和我们楚家没关系了。以后也别来串门,现在就走。”虽说孟易川作为男友,待妹妹无可挑剔。但是妹妹只要不喜欢不高兴孟易川,他们作为家人也不喜欢。就算妹妹可能精神异常,误会了孟易川,孟易川也得受着忍着。反正孟易川忍受不了,也没关系,外头有大把的人追妹妹。   孟依依就这么当着面被驱逐还是个姑娘家,面皮薄,委屈地红了眼圈,伤心的看着楚淮和楚岚,见他们都不像以前哄自己,心里怪孟易川没哄住楚岚,最后还是懂事地告辞,匆匆回家了。   玲姨不懂国语,用英语问:“依依怎么就走了,我还给她做了沙拉。”   楚岚说:“玲姨,以后她来了都不要开门,还有孟易川和他的家人。”   玲姨惊讶,猜出楚岚和孟易川出了问题,正闹脾气,虽然挺喜欢孟依依这个姑娘,但因着吃楚家的饭,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所以就应下。   楚岚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哥哥,打发走玲姨,就问爸妈的去向。她刚来的时候打爸妈的电话没打通,现在人也没看见,要不是瞧哥哥楚淮不着急,她真担心爸妈是不是出事了。   “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还在飞机上,是有人在国外看见了你,爸妈过去找你了。”楚淮还和楚岚说她失踪这大半年以来的事,“你不见了以后,我们没有急着报案,怕是有人绑架你要赎金。只是我们等了好几日都没有人上门,我们就找人帮忙,暗地里帮着找找你。对外我们和你学校申请你休学一年,出国游学。”   楚家当时也是为楚岚着想,怕她失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等她回来,万一她如同盲山的女人一样,经历了非人遭遇,到时候楚岚的同学、老师、朋友都会知晓,就算她没错,是受害者,外人还是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有这一层顾虑,楚家就万分小心。   楚岚见果然如此,万分感动,双目闪动晶莹。此时再拨打爸妈的电话,果真接通了。和二老报了平安以后,也说了在古代遇见的人和事。   二老面上什么都没说,等挂了电话,就又打给了楚淮。楚淮躲进了自己房间,叹气,“我朋友说岚岚可能受了刺激,至于是不是疯了,还是要检测下,进一步观察。”   楚母看爱女这般,伤心又痛心:“要是被我查出来,谁害的岚岚这样,我一定饶不了他。”   楚父在旁边安慰:“不管怎么样,人回来了就好。你要是哭哭啼啼的,眼睛肿起来,岚岚看见了还不得伤心。”   楚母立刻抹了眼泪,国外精神病院的院长还在问:“你们到底要不要看7号房的病人啊,再晚点探病时间就截止了。”   楚父楚母就是听人说在这见到了岚岚,他们才赶过来的。只是岚岚已经回家,这里的自然不是她。楚母没兴趣见,火速离开,抢票带着楚父赶回国。   楚岚还不知道自己被家人怀疑发疯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爽。   能刷剧上网打游戏,吹空调吃冰淇淋,这些在以前分外普通的事,时隔半年捡起来,就变成了享受。   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人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就问一个智者,怎样可以获得幸福。智者就让他抱着巨石站着,等他坚持不下去,他松手那一刻就感觉到了幸福。   楚岚此时的心情和故事中的人差不多,整个人幸福的冒泡。这才是她应该过得日子,应该有的美满生活。她才不回古代过勾心斗角的日子呢。   恩,死都不回去。   楚岚找到自己手机,充好电开机联系闺蜜和朋友,一个一个找过去,然后发了一张美美的自拍,上传围脖,备注自己已经脱单,成为单身贵族。   围脖不少朋友和同学老师都惊讶万分,要知道楚岚和孟易川的感情非常好,令旁人艳羡,要不是因为上头有不少学长学姐情侣压着,她们估摸已经成了学校模范情侣。可就这么好的一对,竟然也分了。   和楚岚玩的好的,叹息完纷纷送上祝福。楚岚都表示分手快乐,她们也必须站在同一立场不是。   而和孟易川关系更亲近的,比如说他同学,就有不少在她围脖下劝和。这也就算了,最惊奇的是,孟易川也在她围脖下留言了。   “我依旧在灯火阑珊处,等待你的回心转意。”   见他回复了,楚岚就想起了孟易川以前做的所有过分的事,现在他还有脸留言求复合,瞬间恶心的快吐了。她也不想回复孟易川,免得好事人在围脖下围观凑热闹起哄。她直接删掉了孟易川的留言后,还取关了他和他妹妹一家人。   刚取关,系统就传来消息:明星颜值想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楚岚一愣,看来是颜元真和颜值说起了自己,颜值才会加自己为好友。她下意识点了通过,很快,明星颜值就在她围脖下留言:“嫂嫂好~~”   他这一喊,楚岚眼皮一跳,觉得是不好的预兆。果然,明星颜值在围脖上带海量粉丝,粉丝天天在爱豆围脖下等他更新。颜值一有动静,她们立刻就闻风而来。   “阿值什么时候有嫂嫂了?”   “问错了,该问颜值什么时候有哥哥了,有哥哥才会有嫂嫂。”   “阿值不是孤儿吗,哪来的哥哥,围脖是不是被盗号了。”   “阿值是孤儿怎么了,又不是石头蹦出来的,和我们一样有爹有妈,再有一个哥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值:祝福阿值找到自己哥哥嫂嫂啊。”   颜值没空和粉丝互动,此时正和嫂嫂要求视频呢。待好不容易接通后,屏幕内跳出一张艳丽逼人的脸。颜值赞叹道:“嫂嫂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啊,求推荐。”   楚岚本来和自己的偶像第一次这般亲近接触,还有些激动,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问护肤品。楚岚哭笑不得,摸了下自己的脸,“有种护肤品叫天生丽质。”   颜值喷笑,觉得嫂嫂合自己胃口,叫嫂子叫的一口比一口甜。两人从护肤品聊到电视剧,再从电视剧聊到怎么瘦身,保持体重的菜单。另一边,颜元真好奇又有些烦躁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小楚岚身后电脑的键盘。   楚岚也有可以给膝盖按摩的键盘?   难道她想罚他下跪么?   大胆!她怎么敢有这个大胆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觉像写流水账了,有点卡现代篇人物关系的逻辑(在捋),有点复杂挑战老奴智商,老奴没吃鸡蛋最近,这智商有点捉急……更新就慢了……貌似一两万字内不以搞事为主,而是男主在现代的欢脱之旅吧……(汇报完毕,老奴默默爬走……) 第118章 罚酒   颜元真盯着手机端里楚岚身后带下跪功能的键盘,心中思虑该怎么教妻的念头。   不管楚氏曾经受过怎样的教育,就算现代有女人可以让丈夫跪键盘的陋习,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既然楚氏已经嫁给了他,那就得照他们的规矩,做好妻子的本分。   他虽然不至于压迫她,非要折了她的傲骨,事事顺从他,但他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凌驾于自己之上,想让他跪键盘就跪键盘。   这么放肆冒犯的事,楚氏别说做了,就是想都不能想。   他面上一派深沉,楚岚早就发现了。他那目光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在抑制愤怒,眸中却又闪着莫名的审视挑剔。   她本能地警惕起来,还没想明白颜元真为何要这么看着自己时,颜值就哈哈笑道:“嫂嫂,我好久没回家了,这就要和王兄回家一趟,估摸明后天就回来了。王兄特地让我打电话给嫂嫂你,报备一下,免得你担心着急。”   原来是颜元真要带颜值回古代。   她目光不禁落在笑的阳光的颜值身上,在俏寡妇秘史里,颜值这一回去,被颜元真坑了。   一回古代就被逼着继承太子之位,然后苦逼地被关在王宫里学习怎么治国怎么驭下。一般人都受不了这般高强度的学习,更别提颜值还有网瘾。   颜值出了名游戏上瘾,曾经打LOL熬通宵,开了娱乐节目的天窗,把娱乐节目组气炸了。像他这般离不开游戏的人,被关到了古代,自是受不了,成天弄幺蛾子,想尽办法离开。   后来还真被他逃了去,颜崇王那时候也看出他不靠谱,不适合做大王,对颜值失望后,又不肯将王位给一直厌恶的颜元真,无人继承王位的情况下,就仿效尧舜禅位,要将王位禅让给德高望重的相国子之。   这就侵害了王族的利益。王族中人对颜崇王的禅让之举非议,特别是在过年王族祭祖的时候。   如果相国子之成了王,祭祖的时候,是让相国子之祭祀颜氏,还是祭祀他自己的祖宗子氏。   可相国子之要是拿颜氏祖先当祖宗祭祀,那他就是数典忘祖,要被世人唾骂,相国子之哪能干。   若相国子之依旧祭祀自己祖宗子氏,那这王族到底是姓颜,还是姓子。如果姓子,相国子之的门第上去了,这些颜氏王族岂不是从一介王公贵族,莫名其妙就降了阶层,成了士族。这般损了他们集体利益的事,王族自是不肯。   那时候已经曝出颜元真还在世,活着的消息,要是以前,王族见到讨人嫌的颜元真,必是退避三舍,但在那等情况下,不得不妥协,公开支持颜元真夺王位。   颜元真和相国子之夺位之争开始拉开帷幕,只是这仗还没打多久,颜元真就死于孟易川之手,写秘史的阿葵也亡了,俏寡妇秘史就写到了这。   奇梦中的事会成真,这时候想起这茬,楚岚立马要求和颜元真单独说话。   颜值以为嫂子舍不得王兄,要依依惜别,贱贱地嘿嘿笑,笑得楚岚莫名其妙,他这才干脆利落地将手机给了王兄,自己去找李姐托付自己珍贵的游戏账号。   楚岚没有对颜元真全盘托出。奇梦的事,她曾经有对寺人青提过。做一两次奇梦,算侥幸得福。次次做奇梦,已不是常人所能有的。楚岚下意识地隐瞒,问:“你是不是要扶阿值回去做太子?”   颜元真讶异:“你怎么知道?”最开始他和楚氏联手,就只提过找回阿值,却从没说过要扶阿值上位。扶阿值上位只是他和颜崇王之间的约定,其他人都以为阿值早就死了。   不过转瞬想了想,许是心有灵犀吧。楚氏也是个伶俐的,说不得是平日里,爱琢磨怎么讨好他,观察他,才瞧出他的心思。   他少有这种心绪相通的奥妙奇特之感,更别说心里已经认定楚氏平时爱琢磨自个儿,嘴上说不喜他,心里却对他忒上心,心情蓦地好转,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看出我心思的?”   “就是胡猜的。”楚岚含含糊糊地说。   颜元真却抓着不放,非要她说个四五六来。   楚岚不想提奇梦之说,最后被逼急了,脱口说出:“我就是想他坐上王位,你在现代陪我。”说罢,她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这话她之前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时候怎么就说了出来呢!颜元真听了,还不得以为她有多喜欢他呢。   这自恋狂还不知得有多嘚瑟。于是抬眼瞄人,见他打趣笑得明媚的脸,瞬间觉得羞耻莫名。   自打回了现代,她是打定主意不回落后的古代了。换了一个舒适的环境后,有了对比之后,她愈发不喜古代的生活环境,恨不得将所有的贬义词套在古代,比如——   拿庶民当牛羊,没人性!   女人地位低,没尊严,封建!   差点被王后楚黛害死,要命!   林林总总,里里外外将古代的恶数落个遍。在她心里那里已经和地狱没区别了。反正她回了现代,是不打算回去了。可她正和颜元真谈恋爱呢。   颜元真是那的人,她心里曾纠结以后该如何和颜元真继续下去。若是她不回古代,自然是希望颜值登位成功,颜元真就能跟着她在现代过。   如今将这心思脱口而出,楚岚胸闷气短了,薄薄的面皮抹上迷人的绯色。   谁先表露爱意,谁就莫名矮一截。楚岚别过脸,避开颜元真戏谑的目光,咬唇恨恨道:“先说正事,我认识阿值这些年,也算了解他。他喜欢自由自在,对王位无感。你要是逼着他上位,逼着他学如何做王,他肯定不会合作的。说不定想逃,所以你盯紧了他。”   本来还有许多要嘱咐,但是瞧颜元真眼神越来越热,楚岚脸皮都被他炙热的目光烫熟了,已是说不下去,只得忙说有事,将电话挂了。   颜元真看暗下来的手机屏幕,仿佛已经瞧见楚氏娇羞地跺脚羞臊模样,不禁愉悦闷笑。笑了一会,想起阿值,又严肃起来。   虽然只是和阿值团聚了片刻,他却已摸清阿值的心思。阿值和当年出走时一样,依旧不肯做太子。   颜元真一边想要怎么说服阿值安心待在太子之位上,一边等阿值回来,只是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阿值踪影。阿值失踪过,他就对阿值分外紧张,立马觉得不对劲,起身出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过道尽头一个房间的门被里面的人敲得砰砰响。颜元真皱了下眉,走过去直接从外头打开门。   阿值不在这,只有阿值的经纪人李姐在。李姐拍门拍的的手都红肿了,见到颜元真,直接哭了:“你怎么现在才开门。”李姐也清楚阿值那房间隔音效果好,也不抱怨了,立马拉着颜元真的胳膊,急地面红耳赤:“阿值出事了!他被人带走去陪客了。”   颜值作为当红辣子鸡,自然是公司的摇钱树,这些年顺风顺水的,公司还帮着他开了工作室,本来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走。   可是半年前,公司老总股东换人,有人看上颜值,想与他亲近,颜值向来我行我素,自然不干,就被公司高层穿小鞋,流放他去三流剧组和十八线女星拍垃圾剧。颜值这些年脾气被惯出来了,情愿被公司雪藏,也不愿服从公司的安排。李姐今天给上面传达了他的意思,没想到公司直接派人过来,当着她的面,将颜值打晕拖走,强迫他去陪客。   新来的老总秦总以前也是混圈内,他的手段向来不光明,李姐有所耳闻。现在颜值落在他手上,李姐实在是担心颜值被害,忙叫颜元真去救人:“你们一家没管阿值五年,难道不愧疚么,还不快点去救阿值。”言语中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逼颜元真这个刚和颜值认亲的哥哥去救人。   说起来李姐也有些惭愧,她在外头也算有名气,但在这些强权人物面前,到底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别人动动手指,就能将她半辈子的努力化为乌有。就算她和阿值相处关系不错,但也不敢拿自家身家去救颜值,只能希冀颜元真去救人。   这男人之前不是把外头的保安打倒了么,说明他身手不错,说不定能救出人来,“你是他哥哥,不会不管他吧,不管你就是——”还想用话激颜元真的,却发现他面色发青,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李姐咽了下口水,将“孬种”两个字含在舌头里。我的乖乖,感觉这个也不好惹啊。   颜元真怒火中烧,眼尾赤了。要他弟弟阿值去陪客,这不就是把阿值当伶人践踏么!真是找死!   “阿值在哪?!”他咬牙切齿问。   李姐立刻找回自己的手机,托了朋友的忙,问到阿值在夜色,立刻就开车载颜元真过去。到了地方,李姐不敢露面,怕事后公司报复,只好将具体几楼告诉颜元真,就扔下他,开车走人。   颜元真站在夜色门前,瞧见有客人给门房出示小小的名刺才能进去,他立刻盯上正从夜色出来的客人,直接在转角敲晕他,拿了对方的名刺混过门房混了进去。   三楼包厢里,颜值被人压制着灌酒。因为灌酒灌的太快,直接呛得他剧烈咳嗽,白皙的面皮上起了一层薄红,朱唇烈烈,如同上了妆一般。   这般阴柔的美,坐在沙发正中的秦总欣赏不来。他抽了根烟,心道:要是看上颜值的大姐看到颜值这样,肯定会心疼。   可惜大姐不在场,没人会怜香惜玉。秦总吐了口烟圈,以长辈的口吻教导:“人可以有傲气,有傲骨,那是人家有资本,你能和那些人比吗,你一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孤儿,能有今天还不是全靠公司栽培你,要不是公司给你机会,你能有今天。现在公司叫你出出力,你就摆架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小子太不感恩了。”   作者有话要说:   (*/ω\*)近日搬家,混乱的很,断更拖累你们啦,没脸见人了(*/ω\*)。唔,从这章算起,不更到10万字不发言,默默爬走~   顺带解释下,春秋战国多奇葩,燕国曾有燕王哙不传位给儿子,禅让王位给相国,最后导致内乱,差点亡国。文中有借鉴这。历史嘛,永远比小说还像小说。 第119章 奇葩   “不感恩的人会有报应的。”秦总长篇大论地教育完颜值,最后说了这句。   这句话就是暗号,控制住颜值的人立刻踢了颜值腹部一脚。他们纯粹就是为了出气,没有留手,直接打的颜值将刚才喝的酒吐了出来。   被酒麻痹了脑子的颜值想反抗,可抬眼眼前出现重影,躲避反击的时候估错了方向。对方人多势众,气势汹汹,他反应不及,本能弓着身子,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着脑袋自保。   人挨打的时候,不是求饶叫救命,就是脑袋一片空白。要颜值给秦总求饶,那是不可能的。颜值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闪过什么,只记得踢打在身上的疼。就在他觉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外头走廊过道的灯光犹如阳光照了进来。   一个女人穿着全黑的西服,指着他,温柔地说:“我要带他走。”   在这一刻,颜值想到一部剧的经典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盖世英雄,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颜值瞬间星星眼地看着沐浴在七彩阳光中的女人。   高蒙感觉到他的目光,扫了鼻血横流的颜值一眼,又冷冰冰地收回目光,定在了秦总身上。   刚刚不可一世的秦总瞬间从舒服的沙发上蹦起来,换了张和蔼可亲的胖脸。   高蒙是高老将军的女儿,虽然是母不详的私生女,却是被高老太太,也就是姜氏接回家认祖归宗。不过为了符合成人世界的大和谐规则,对外还是宣称是高老太太自己看上孤儿高蒙,硬是抱来收养。高蒙上了族谱,那就是实打实的红二代。可不是秦总惹的起的人物。   按理,以秦总的人脉是认识不了高蒙的,可就在年前,高蒙来魔都玩,开车不小心追尾秦总的车,两人这才认识了。   秦总好声好气地打招呼,丝毫不在意高蒙的冷淡疏离,“高小姐怎么来魔都了?”   “我是来带他走的。”高蒙没有和秦总闲聊的意思,开门见山,再次说道。   秦总见高蒙对颜值这么执着,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颜值这个孤儿和高蒙关系好?他这时候教训了颜值这臭小子一顿,高蒙不会为他出头吧。   秦总试探地问:“您和我们公司阿值以前认识?”   高蒙再次看向颜值,颜值已经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正对着她流鼻血傻笑,心想:谁和这傻子认识。   她干脆利落道:“不认识。”   “那——”她怎么一开口就要带颜值走呢。秦总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外孙女是他的粉丝,想要他的签名。”   高蒙年纪也就是二十,连亲事还没结呢。外孙女肯定不是她的亲外孙女。秦总迅速在脑子里过一遍高家人,高蒙因为被高老太太养在膝下,记作女儿,辈分就比高家其他儿孙高了,所以年纪轻轻就有外甥孙女、侄孙女。而高家子孙怎么也有百来个了,子嗣甚是兴旺,高蒙的外孙女具体是谁,高蒙不说,他也没法知道。   不过高蒙性子冷清,与高家子孙走得亲近的很少,能请她出面要颜值签名的……   秦总倒是听说高蒙和楚家那位外孙女走得近,两人还以平辈论交。说不得就是楚家那位。   说起楚家姑娘,就不得不提他们家和高老太太姜氏的渊源。   楚家在魔都就是正常开私人诊所的良民,算是有钱人家,但却不是富贵豪门。只是楚家太太陈薇的出身却不同寻常。   楚家太太陈薇的母亲高建红就是高老太太姜氏所出。只不过高建红虽然姓高,却不是高老将军亲生女儿,而是姜氏给前夫生的遗腹女。   高老太太姜氏年轻时候长相清丽,在当年烽烟四起的战争年代,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嫁给了其貌不扬的穷当兵的。后来这穷当兵的运势强,靠着战功成了将军,姜氏这个寡妇成了将军夫人,小拖油瓶跟着沾光,成了将军的养女。本该一切好起来,可惜高老太太姜氏命苦。   早年丧父丧母,丈夫身故,后来改嫁,眼看要好命了,却因为生小高建红的时候,正躲在防空洞里,生产条件差,导致伤了身体,不能生育。因为姜氏不能生,高将军的家人好一顿闹,怎么说也不能让高将军绝后啊。高家人虽然收养了高建红小拖油瓶,但是打心眼里还是不当自家人的,特别是高建红还是个女儿家,是要嫁出去的。那个年代,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要没生男孩,那就是没后。   高家人就逼高将军休妻,姜氏为了稳住自己地位,竟然送高将军女人,借那女人肚皮生了儿子,认在膝下,这才堵了高家人的嘴。   只是借腹生子还不够,这事教会高将军如何风流快活。高将军用过姜氏送的女人后,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私生子女一个一个的蹦出来,不少女人找上门想动摇姜氏的位子。   好在姜氏手段了得,将那些女人治的服服帖帖的,没一个人成功进了门。只是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姜氏主动收养了这些私生子女,待他们如亲子。   这般大度能容私生子的正妻真是世间少有。先不说姜氏是不是真心实意爱这些孩子,但到底讨的了高老将军和高家人的喜欢,姜氏正妻的位子坐的是越来越稳。就是高老将军去世,也影响不了未曾育子的高老太太姜氏在高家的威望。   只是高老太太似乎真的是命里克亲人,她唯一生下的亲生女儿高建红嫁去陈家,生下外孙女陈薇后,就得了产后抑郁症,跳楼自尽了。   高老太太姜氏伤心后,也怕自己克亲,就疏远了外孙女陈薇。陈薇结婚的时候,高老太太也只是让人随了一份礼,高家的人没一个到场。   外人看着像是高老太太姜氏不管外孙女陈薇了,但是到底是血脉至亲。所以楚家虽然不是权贵,但是魔都这边的人,只要认高家的,都会给楚家一份薄面。   其实不管是不是楚家姑娘迷上了颜值,现在高蒙开口,找他要人,秦总也不能不放。   高蒙让人扶着颜值一出包厢,颜值用纸巾捂着鼻子,往高蒙身边凑过去:“恩人恩人,你姓高是吗,全名是什么?”   “高蒙。”   颜值双眼亮晶晶,“萌萌这名字真可爱,和你的人一样。你多大啊,我二十,至今单身……”   高冷到和空调有的一拼的高蒙嘴角一抽,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可爱……   高蒙叫人拿纸笔过来,“签名。”她说的言简意赅,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   颜值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嫌弃,被冷落,反而觉得萌萌很羞涩,他是男人会包容的。他笑嘻嘻地接过纸笔,一边签名一边问:“是给你外孙女吗,你才十几岁吧,就有外孙女了?”   高蒙觉得他聒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签完名了没有。”   颜值立马交作业,高蒙检查完签名,又说:“再加一句‘赠给楚岚’。”   颜值刚拿起笔要写,忽的一顿:“咦?”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你外孙女和我嫂嫂同名了诶,我们俩真是有缘分。”颜值感慨着,一边“唰唰唰”的写完。   高蒙瞥了他一眼,看得出来颜值亲近之意,现在的颜值一身狼狈,魅力大减,高蒙只觉他脸皮厚,而且似她这般认真的人,实是不喜油腔滑调的人。她也不虚伪寒暄,扯走颜值的签名,连句“再见”都不说,就拔腿走人。   颜值看萌萌女神要走,忙追出去:“我们这么有缘分,萌萌你给我留个电话啊,以后我天天给你外孙女签名,随叫随到。”   这人叨叨的好烦。   高蒙的脚步走得愈发快了。她坐进车里,亲眼看见颜元真带着颜值离开后,这才启动车子走了。第二天一早,高蒙就开车去了楚家。   楚岚正抱着爸妈撒娇,抱怨古代的所见所闻,听说高蒙来了,立马笑道:“蒙蒙姐肯定是知道我回来,就来看我了。”   楚母陈氏笑容顿减,她妈高建红生下她就得抑郁症死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高家,甚至可以说是高老太太姜氏一手造成的。   高建红并不喜欢陈氏的父亲,却因为家族联姻,被高老太太逼迫的嫁了。之后就是陈氏父亲找了小三,高老太太还要高氏学高老太太一样大度容忍私生子,逼的陈氏的母亲高氏终日郁郁,受不了跳楼自尽。   陈氏看不惯高老太太的憋屈模样。要是她,老公要是有外遇,立马分家产,走个干净才是。还恨高老太太自己窝囊憋屈就算了,逼着母亲高建红学她窝囊,把陈氏母亲憋屈死了。为这,就算高老太太是陈氏的亲外祖母,陈氏也与高老太太亲密不起来。这次女儿岚岚失踪,陈氏没办法,知道高家门路广,才低头求上门,求高老太太姜氏派人暗地里找人。   已经服软求过高家人帮忙,陈氏这次也不好冷待高蒙,收拾好心情,叫菲佣玲姐请高蒙进来。 第120章 高家   高蒙虽然和楚岚同龄,读书时却跳级好几次。楚岚还在大学读书,高蒙已经毕业,听从家族安排进了部队。在部队中历练过的人,精气神总是和常人不一样。高蒙长相精致中又带着冷肃,那冷肃中含着的高深莫测在楚母陈氏眼里,就是心机深沉的证明。   只要是高老太太姜氏亲手教养出来的人,绝对和姜氏一样不是好货。当然,除了陈氏那受不了高老太太才活不下去,只能自绝的亲娘高氏。   高蒙进来后礼貌地放下登门礼物,客气道:“昨天看见岚岚围脖,才知道她回来了。母亲那也得到消息,就命我过来看看。”   高蒙的母亲就是高老太太姜氏,楚岚的太姥姥,陈氏的外祖母。   陈氏和高老太太闹了半辈子别扭,她不待见高老太太,自然连带着也不待见高蒙,面上冷淡地“嗯”了一声。   楚父楚天放没陈氏那些心结,请高蒙坐下后,问了高老太太的身体:“上次我见老太太的时候,她身体有恙,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高老太太虽然经常健身,但去年过了八十整寿,年龄大了,就算保养的再好,总有这儿那儿的小毛病。楚岚失踪那段时间,楚父找过高老太太,求她帮忙找人。那次高老太太卧病在床,接见楚父的是高老太太的养子。   “尚可,已经能正常走动,平时不能吃甜了。”高蒙如实说道。楚父又寒暄了几句,高蒙不咸不淡回了。她辈分比楚父楚母高,却又和楚岚平辈论交,称呼楚父楚母也不好称伯父伯母,平时与楚父楚母说话的时候,能含糊掉称谓就含糊掉。   楚岚知道爸妈和蒙蒙姐互相都不自在,连忙道:“我都半年没见蒙蒙姐,可想她了,我和蒙蒙姐进房间聊。”边说,边拉过蒙蒙姐往房里带。   高蒙不用应付楚父楚母,心情也是一松,嘴角抿着淡淡的笑,只是这笑一闪而过,恢复成面瘫脸:“你这半年不见,没想到一回来还发福了。说吧,你失踪是怎么回事,这半年去了哪里。”   楚家对外宣称楚岚去外国深造,但是楚父都求到高家帮忙寻人了,高家自然知道内情并不像楚家说的那样。   楚岚犹豫了下,爸妈一回来就说,她被掳到古代的经历太神奇了,一般人不会相信,所以要她以后不要再对别人提起。   只是蒙蒙姐不是别人。   楚岚简单说起古代遭遇,高蒙表情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你忽悠我呢,怎么可能有穿越这种事。”   这事放在以前,楚岚也不会相信,想了想,拿出脖子上那块玉珏,“这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带你走一趟,让你眼见为实。”   高蒙慢慢笑了起来:“好啊。”   楚岚虽然烦古代那些腌渍事,但也不怕再穿越一回。反正就是带蒙蒙姐走一趟,证实她说的话而已,并不在那边久留。   她向来风风火火:“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带你去。”   高蒙没意见。楚岚还想带上爸妈去古代游,楚父楚母面面相觑,觉得岚岚又犯精神病了。古代游不成功,毁了岚岚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伪三观,岚岚发现一切都是假想的,然后狂躁了怎么办。   楚母陈氏给了楚父一个眼神,楚父呵呵笑道:“不急不急,我和你妈都累了,改天再去,不急在一时。”   说罢,不给楚岚说话的机会,看向高蒙:“说来,你们老太太帮我们找岚岚,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如今岚岚回来了,干脆就让她上门拜见老太太,专程谢一回。”   陈氏打心底不愿意女儿和高老太太离的太近,只是楚父也没说错。这次女儿失踪,高老太太确实有出力,虽然人不是她找回来的,但是也得认高老太太的情,现在人回来了,怎么也得上门一趟走走人情。陈氏嘴唇阂动了下,很快又没了动静,算是默认了。   高蒙也不急着去古代,于是就起身告辞。走之前,还留了颜值的签名给楚岚:“昨天我去办事,正好碰见他,想着你一直想要他签名,就顺手找他要了来。”   楚岚喜出望外,不是因为得到颜值的签名而开心,现在她是颜值的嫂嫂,想要颜值的签名并不难。她高兴的是蒙蒙姐还记得她的喜好,这是她的心意。   她一直送蒙蒙姐上了车,目送她远去,这才转身,回到房间。她将颜值的签名保存好后,看着签名托腮出神。   颜元真昨夜带颜值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此时,颜元真已经将颜值交给了寺人青,对寺人青道:“你伪造社籍,以木氏的身份混迹于女人之中,目击的人不少,罪名已是落实,不认罪是没用的,你干脆就走大赦的路子。你带着阿值去见大王,大王必会龙颜大悦。”说到这,又看向不甘不愿的颜值,“你和大王说,是青救了你,大王就会赏赐青,赦免他以前的罪。”   颜值闷闷不乐地“唔”了一声。   寺人青没想到大公子竟然给自己想好了出路。他被该死的海晏侯孟易川打击的成了过街老鼠,原本以为自己以后只能做不见光的暗卫之流,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见侄女青葙。   可没想到,大公子已然用了心,替他安排妥当,不禁感动,泪眼朦胧,湿了衣襟,郑重地给大公子和四公子磕头:“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   颜元真心安理得地受了寺人青大礼,颜值却是赶忙扶寺人青起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哪里算得上恩德。以前青叔你假扮木氏,做青葙的娘,就是想青葙不会被外人视为无父无母的丧女,婚嫁时被人低看。青叔你的爱女之心,才是伟大,才感人。青叔你别哭,你再哭,我都要哭了。”边说,颜值的眼泪就下来了。   被四公子尊称为“叔”,寺人青吓得身子抖了抖,心里疑惑,面前这人真的是太子值么。是不是被掉包了。他认识的太子值可不是哭包……   颜元真额角抽搐,他强忍住揍弟弟的冲动,示意寺人青出去。   寺人青赶忙出了屋,小心地阖上门。   下人走了,颜元真不用再顾及阿值的颜面,低吼道:“你这模样成何体统,把眼泪给我收了!”   颜值吸了吸鼻子,听话地抹了眼泪。   “你是太子,以后不准再动不动在人前哭,知道吗?”颜元真实在是为阿值这想哭就能哭的本事闹心。   颜值幽幽道:“那我和父王重逢的时候,能哭吗?也许我哭了,父王就更心软,更容易赦免青叔了。”   颜元真已经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他生硬地转话茬:“回去以后,记得不能暴露我还活着。”   “知道啦。”颜值来的路上,大哥就坦白了,说他名声不佳,颜崇王压根就不同意传位于他。大哥说了,干脆颜值先登位,等颜值登位后,再将王位禅让给他,到时候,大哥上位名正言顺,颜值可以回现代自由自在……   说的挺好听的,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颜值眼神闪烁。   颜元真又嘱咐了颜值几句,然后让他出去,又单独叫寺人青进来,吩咐道:“派几个好手在阿值身边,盯着他,一定不能让他再跑了。”   寺人青还记得四公子颜值五年前离家出走的事,以为大公子是怕旧事重演,所以要在四公子身边安人,忙应下。   颜元真接着又问了无颜爹的情况,寺人青道:“无颜校尉颇得大王青眼,原本要升迁,可王后却出言,说无颜校尉不能护好公子您,导致公子您身陨,是为一过,别说升官,就该下令处死。为无颜校尉的事,大王和王后吵了起来,最后无颜校尉递了辞呈,大王留中不发,按下了。”   颜元真听得眉头皱的死紧。王后发现同床共枕许多年的无颜爹还活着,竟然不高兴,甚至还刁难,恨不得他死,王后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就算是为了他的死,那王后也该恨始作俑者山戎人,恨海晏侯才对。   颜元真从来就没法理解王后,他也不愿意去深思,只是想着亲娘想害爹死,心头郁郁。   寺人青小心看了大公子的神色,没等大公子问,主动说起朝歌公主,“公子和夫人成亲后次日,公主听说公子亡魂出现,就匆匆去了东华台,没见着公子和夫人,王宫的人都在传公子的亡魂带走了夫人,公主相信了,找巫祝给夫人做法事,准备再等一个月,夫人再不出现,就准备办白事,与公子合棺。”   颜元真一顿,明面上楚氏会替他奔走,扶持颜值,还不能“死”,看来得让楚氏回来一趟。   “还有一桩和公主有关,是公主的亲事。赵国和楚国来了使臣,都为各自太子,来求娶朝歌公主。大王没有理会赵国使臣,频繁见楚国使臣。楚国使臣也见了王后,王后看了楚王的信,似是有意应了这亲事……”   颜元真脸如锅底。之前赵王就派了海晏侯孟易川,为赵国太子丹求娶朝歌,因为颜崇王厌恶赵王,王后厌恶赵王后,所以没应下。但是楚国不一样,王后乃楚国人,将女儿嫁回楚国,本就是亲上加亲,楚国太子也不是无能之辈,王后应下的可能性很大。   至于颜崇王,向来利益大于亲情。五国中,赵国势大,楚国富饶,卫国国弱,晋国内乱,能将公主嫁去楚国富饶大国,换取资源,颜崇王肯定干的出来。   适龄的公主除了朝歌就是曲鸾,曲鸾已经和晋国大巫定了亲,只有朝歌。朝歌要是不肯嫁,就没合适的人选。可要朝歌嫁过去……   “朝歌那边听说了亲事没有?”   “听说了,”寺人青低头道:“公主不想嫁,求王后不要答应,王后却斥责公主不懂事。”   若颜元真是一国大王,可能会考虑利益,想朝歌嫁给一国太子的好处,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大哥,妹妹不愿嫁,他自然会依着妹妹。而且他一直以来就撮合妹妹和施恩那小子。   施恩那小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偶尔不着调,但是品行端方,以后会对妹妹好的。当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谅他也不敢对妹妹不好。   “告诉赵国使臣,大王和王后有意和楚国联姻,找人让赵国使臣和楚国使臣斗一斗,拖延时日。然后再去信汇城,催一催施恩,让他说动仲父来给朝歌提亲。”颜元真原本想等朝歌对施恩心动,两厢情悦后,再说亲事。可现在来不及了,只能先定亲事再说。   至于怎么让颜崇王和王后应下施恩和朝歌的亲事,颜元真也是头大,只能徐徐图之。   颜元真安顿好颜值,看着颜值被寺人青恭送进昭华台,哭哭啼啼地面见颜崇王后,心里彻底轻快了。以后朝上乱七八糟的事,终于有人顶了。他满心愉悦地回了现代。   天色还早,他按照楚岚给的地址来到她家,进门前却又想起两手空空。上门不带登门礼物,那是极失礼的。他还没蠢到一见面就得罪岳丈岳母,立即转身上街逛了逛。   “送礼就送脑壳金。科学家出了最新的研究,我们的产品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是配合药吃,绝对能增强疗效。没病的吃了也能增强体质,益寿延年,活到九十九嘞。大伯大妈,快来买啊,买三送二,仅限今天哦~~”   叫卖的小伙子话音刚落,一群大爷大妈就围住了摊子,纷纷抢购。   颜元真好奇地走了过去,“你这——很适合送礼?”小伙子看他虽然长发很奇怪,但全身一股羊羔味儿,叫嚣着“快点来宰我”,立即兴奋高涨,“先生,您是买给父母的吗,真的是太孝顺了。我这产品都上新闻联播了,产品质量杠杠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顾客来买呢。反正谁买谁满意,谁吃谁开心。”   颜元真确实看许多人买了,想着楚氏父母应该会满意,就掏出金子,大手一挥,全要了。   很快,三车脑壳金堆在了楚家门口……   玲姨买菜回来,就发现一辆警车拖着三辆三轮车刚走。她奇怪地向周围看热闹的熟人打听,熟人叹气:“刚才有人来你家门口推销保健品,就是脑壳金,出了名的仿货。有人举报了,警察就把那人抓走了。哎,那小子长得挺帅的,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去卖假货了呢。”言语中还颇为可惜,给玲姨看了看那被抓走的小子的照片。   玲姨也惊艳到了,和熟人唏嘘了几句。熟人又问:“听说你东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   “回来了,现在人在高家陪她太姥姥呢。”   “呀,她太姥姥不就是京都高家的姜嬛,我爷爷现在都拿她当榜样呢,多子多孙,女人就该这样……”   京都高家。   “我侄女名字里带了个‘嬛’字,因为和姜氏撞了,就被逼着改名,她也太霸道了。她怎么不让新华字典去掉这个字,专门给她一个人使啊。”   “什么姜氏,叫祖母,祖母年纪大了,你就忍忍。”   “忍什么啊,她算你哪门子的祖母啊,根本就不是血亲!唔唔唔……你捂我嘴干嘛。”   “小心隔墙有耳——”   房间内录音放完后,烫着大卷的女人义愤填膺道:“太姥姥,你听见了吧,新进门的五舅妈根本就不尊敬您,也不知道五舅是怎么看上她的,当初就不该让她进门,简直、简直不敬长辈——”   女人还在思索用什么词表达自己的鄙视时,高老太太姜氏咳嗽了一声,姜氏的长媳大太太乔氏忙拍了拍高老太太的后背,“妈,是不是不舒服了,我去叫医生。”   高老太太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朝刚才打小报告的女人挥了挥手。   大太太乔氏立刻对高欣说:“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你单独报给我就是了,怎么还说给老太太听,可不把老太太气着了。”   高欣觉得好冤,“怎么是我气老太太了,明明是五舅和五舅妈气的。”   “好了,这事老太太和我都知道了,回头我会说你五舅,你出去吧。这个点,蒙蒙应该带岚岚过来了。”大太太乔氏道。   高欣听见高蒙来了,立即没声了。高蒙性子又臭又硬,冷冰冰的就和茅坑石头一样。以前看她不顺眼,直接上手,高欣就是告状也没用。谁让高蒙算她长辈,明明年龄相近,却是她姨婆。高蒙找她麻烦,随便找个理由说是教育小辈,就没谁顶得住。谁让高蒙得老太太看重。高欣是老太太收养的四子一脉,和老太太隔了不知多少层,可比不上老太太亲自抚养长大的高蒙。   高欣这次成功给五舅那边告了黑状,还算心满意足地离开。一出门,想着高蒙会带楚岚过来,心里好奇老太太这单薄的血亲,就找了个隐蔽的墙角窝着没走。   等传说中老太太血亲来了后,高欣看了几眼。高蒙带了三个人来,两年长的一男一女,应该是楚天放和陈氏,和她年龄相仿的该是楚岚吧。她刚想仔细打量楚岚,忽的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自己被警觉的高蒙发觉了,吓得缩了脑袋。   等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她才敢探出头,见高蒙不在,长吁了一口气。随后想楚家人过来的用意。   陈氏因为亲娘高氏的死,怨恨太姥姥,从来不和太姥姥靠的太近。后来嫁了楚家,生了女儿也是如此。以前清高的没找过太姥姥,最近半年却是频繁来往……   高欣想不明白陈氏突然改变的理由,最后只能猜:“肯定又是一个来抢家产的。”   自打去年老太太过了八十整寿后,就有传言说老太太正在寻律师倒腾遗嘱。老太太手上财产多的令人眼红,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老太太有钱,她收养的这些私生子谁会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忍受她越来越古怪的脾气,说到底和老太太亲近,还不是图她的钱。   高欣想着今日告了五舅和五舅妈一状,太姥姥肯定会对他们不满,少分他们财产,那相应的,分给他们的财产肯定会多。   高欣越想越美滋滋的,只是很快,脸色一变。楚家的人这时候献殷勤,老太太还接着,老太太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也对,家产是给自己亲生的子孙好,还是给非血亲的好呢。一般人都会选亲生的。   似乎已经看见老太太丰厚的遗产全被楚家骗走了,高欣没有刚才的高兴劲,火速回家和爸妈商量去了。   此时大太太乔氏也和高欣一样的想法,觉得陈氏母女突然亲近老太太,就是为了抢遗产,心里警惕,面上对陈氏笑道:“薇薇你以后要经常过来,每次你来过以后,老太太精神就会好很多。”   陈氏心里冷笑,高家都是面甜心苦的主,相信他们嘴里的甜言蜜语,那她就傻子。不过大太太乔氏是陈氏长辈,陈氏还是客气道:“如果有空,我一定会过来。”   但是常常没空过来。   楚岚了解母亲陈氏的套路,面上腼腆地笑着打招呼。   “这就是岚岚了吧,许多年没见了,”大太太乔氏看向楚岚,忽的一顿,仔细打量后,捂嘴吃惊道:“岚岚和建红姐姐长得还真像。”   提起自绝的母亲高建红,陈氏立刻想起前仇旧恨来,脸紧绷起来,抿着唇,目光微微不善。   楚天放打圆场:“是吗,我怎么觉得岚岚更像我呢。”   楚岚也咯咯笑:“这说明我是亲生的。”   房间的气氛登时融洽了。高老太太睃了大太太乔氏一眼,高蒙察言观色,知道母亲不悦了,立即找了理由,带大太太乔氏走人。   房间就剩下他们几个。楚天放先为之前高老太太帮着私下找人的事,表达真诚的致谢,高老太太淡淡道:“人回来了就好。”又打量了楚岚几眼,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深深的法令纹:“听说你和穷小子分手了,比你娘干的好。” 第121章 结婚   楚岚和孟易川分手,老太太说她干得好,她还能附和笑笑,可老太太拿她贬斥母亲陈氏,她不禁反感,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每个孩子都会打探父母相识相知相恋,最后步入婚姻殿堂的过往。楚岚亦是如此。   陈氏母亲自绝早逝,继母爱挑拨她和父亲的关系,陈氏年轻时候愤世嫉俗,活脱脱一个叛逆不良少女,有事没事把自己整进医院。就在医院,她遇到了性情温和的见习医生楚父,被他治愈。   两人谈婚论嫁的时候,高老太太根本不同意。用老太太的话说,出身高知家庭的楚父依旧是穷小子,配不上陈氏,陈氏应该嫁给老太太看好的人选。   陈氏无视高老太太的意思,嘴上答应和楚父分手,待高老太太和陈家放松警惕后,就偷偷和楚父领了证。摆喜酒的时候,高老太太气得来都没来,高家也只随了礼,没人到场庆贺。   眼下高老太太借着楚岚和穷小子孟易川分手的事,冷不丁讽刺陈氏和楚父,圆滑如楚父尴尬的很,陈氏被点炮地满脸怒容:“既然您这么不满意我们,那我们也不碍您的眼了,这就走。”   高老太太轻讽:“怎么,有事求我的时候就能忍,现在无事,就踢开我,本性暴露了?”   楚父看惯陈氏和高老太太之间的唇枪舌战,作为吵架的中心,他尴尬地转头,不好插话。   陈氏气得跳脚,要是年轻时候,她非得和高老太太怼个天昏地暗。现在,在孩子面前,她勉强压抑住暴躁,先低头:“我有什么本性好暴露的,我的性子您老人家还不了解么。岚岚平安回来是好事,我不想惹您不快,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你还知道我看见你就不高兴,那还不快走。”高老太太冷笑。   已经服软的陈氏被气了个倒仰,拉着楚父就走。楚岚低头赶紧跟在父母后面。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高老太太就喊住她:“他们走他们的,你留下。”   楚岚一怔,不自觉看向母亲陈氏。陈氏皱了皱眉,脾气上来了本来想堵高老太太,刚张口,却被楚父眼疾手快拉住,朝楚岚打眼色:“老太太也许久没见你了,你留下好好陪老太太,我和你妈在外头等你。”   楚岚自是点头:“我也想多陪老太太。”   楚父楚母出去后,高老太太却是没主动说话,而是慢慢端起一盏梅花纹的青釉茶盏,缓缓呷了一口。   高老太太喜古代风雅,高老将军去世以后,就花巨资将老宅重新翻修,处处要求精致古典,婉约素净。   老太太一直不说话,场面静的忐忑。摆件金蟾戏水的水声簌簌流动,楚岚想老太太为何单独留自己,难道是要问自己失踪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么。   她低着头想着说辞,和老太太又不亲,不可能交待实话,可也不能说自己半年什么事都没有,不然父母和老太太的折腾寻找就是笑话了。她思忖了下,笑道:“这半年我是被孟易川藏起来——”   “我不感兴趣,不用说了。”高老太太冷冷打断,弄的楚岚语塞,无话可说。   高老太太道:“人总有跌倒的时候,跌倒了就爬起来,想好为何会是你跌倒,而不是别人,想清楚原因后,牢牢记住,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再犯的话就有可能永远爬不起来。”   楚岚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不过猜大抵是想说让她吸取教训。上了年纪的人,果然爱教育人。她心里嘀咕着,面上笑:“太姥姥说的是,我一定听太姥姥的教诲,以后不会再犯错了,不会让爸妈还有您老人家担心。”   高老太太白皙的面皮松了松,颧骨下的褶子折成了肖似酒窝的小坑,“你能听进我的话好,比你娘好多了。”   楚岚讪笑:“我妈她心里知道太姥姥您是为她好,只是她脾气急……”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高老太太粗暴地下逐客令。   楚岚松了口气,和固执专.制的老太太说话,果真鸭梨山大。她起身给高老太太鞠了一躬,然后打开门,就发现门外站着老太太收养的大儿子高建国。   高建国也快六十了,却如五十岁的人,满头黑发。方方正正的脸,严肃起来的神情和高老太太神似。   楚岚和他打招呼后,他客套疏离地回应。门关上后,等在门外的陈氏就着急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她和你说什么了,没怎么你吧。”说的好像高老太太会对她上刑似的。   “妈,太姥姥只不过是和我随意聊了聊,你别担心了。”楚岚笑道。   楚父也笑,小声嘀咕:“你妈当这是龙潭虎穴呢,生怕你被吞了,差点扯没我袖子。”   陈氏哼道:“你们那是不知道她的厉害。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回家去。”   “对,你们回家去,以后我活着一天,你们都休想进高家的门!”突然身后响起高老太太的高声呵斥。   随着呵斥,一个花瓶从后面砸过来,直接“砰”的砸在楚岚的脚边。   碎片无规律地四射,还好还只是开春,衣服穿得厚,不曾被瓷片划出伤痕来。可就算如此,楚岚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砸懵了。   高老太太性子古怪又□□专.制,陈氏恨她砸女儿,令女儿差点受伤,火气上来,对着高老太太直眉瞪眼:“你又发什么疯。”   高老太太被大儿子高建国扶着出来,看楚岚的目光失望又愤怒:“你问你的宝贝女儿,她做什么了。她竟然和孟易川那个穷小子结婚了!”   楚家人统统石化。   楚岚更是一呆。她和孟易川结婚,她本人怎么不知道?   高老太太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楚岚明面上和孟易川分手,背地里却偷偷和孟易川领证了。和她娘陈氏的手段一模一样,真是气煞她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这个做娘的不好,把孩子带歪了。”高老太太气喘的更厉害,高建国怕老太太气狠了,忙给她顺背,“妈,儿孙自有儿孙福,薇薇现在不是也过的很好吗。”   高老太太满脸不屑,“她自己选的路,就算过的不好,她会说自己过得不好么。呵。”   陈氏还震惊中,没回过神,顾不上反驳高老太太的话,她惊讶地看向楚岚:“你和孟易川领证了?”心中还升起不解和气愤,女儿要和孟易川好,她从来没阻拦过,她根本就不明白岚岚为什么要背着家人,偷偷和孟易川领证。   楚父回过神,笑的僵硬不自然,搂着陈氏轻声道:“你别气,我们要尊重孩子的决定……”   楚岚看旁人已经坐实她和孟易川结婚的事,吓得忙道:“可我没和孟易川结婚啊。”她看向眉尾竖的高高的高老太太:“太姥姥,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孟易川结婚了?”   高老太太冷着脸不理她,而是看向她身后,“阿蒙,跟我进来。”   高蒙和乔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正站在她们身后。高蒙已经听说楚岚和孟易川结婚,她不可思议地定眼瞧楚岚,一副“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然后垂头快速到高老太太身边,扶着高老太太进屋。   楚岚还在和爸妈解释自己根本没和孟易川领证,高建国走了过来,肃着脸说:“不管你和他有没有领证,但是法律上你们已经是夫妻。之前你爸妈拜托我寻你,这派出所的人就告诉我,岚岚的信息有了动静,查了后,知道你前几天出现,和孟易川领了证。”   楚岚吐血。高建国说的那天,她还被颜崇王的人拘着,和颜元真阴婚呢。怎么可能□□,出现在民政局,和孟易川领证。   乔氏听到楚岚已婚,眼神起了变化。她跟着丈夫高建国送走楚家人后,拉着丈夫回房道:“没想到楚岚结婚了,老四还想他孙子阿芎娶她。”   高建国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眉头紧锁,宽阔的额头被割出三道法令纹,“没听说阿芎和楚岚走得近,老四怎么想撮合他们?”   “这还不是讨妈的欢心么。楚岚是妈的曾外孙,实在的血亲。阿芎娶了她,妈不就开心了么。”乔氏道。   “陈薇烦我们高家,她活着,就不会答应楚岚嫁过来,让老四死心,你回头和老四媳妇说。”高建国道。   乔氏却不肯:“我可不敢和老四和老四媳妇说,说了,他们说不定还恨我拦他们好前程呢。”   高建国听出不对劲了,“这话怎么说。”   乔氏不和丈夫拐弯抹角,直言道:“你想想啊,阿芎和楚岚又不认识,他们要阿芎娶她,讨妈的欢心。为什么早不讨好,晚不讨好,偏偏这个时候。还不是因为妈手上的东西么。”   因为高老太太的遗产,高家平静的气氛下暗涌频生。老四讨好妈,不就是为了妈的钱么。不说别人,就是乔氏自己,对着高老太太,都比平时热络几分。就是希望高老太太看在她孝顺的份上,多分她点好处。虽说乔氏也不缺钱,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乔氏道:“我拦着老四拿楚岚的婚事讨好妈,他背地里还不得骂我多管闲事,你要讨这个嫌,你去。我去看妈现在消气没。”说着就出去了。   高建国没法,只好亲自给远在海外的老四打长途,“楚岚已经结婚了,有什么想法都给我消停了。”   老四高建军却不气馁,“现在离婚率这么高,今日结婚,明日离婚的那么多。楚岚结婚又怎么样,妈不满意孟易川那小子,我们就搞的他们离婚,然后阿芎娶她。阿芎又不是纨绔子弟,不会委屈楚岚的。”   高建国噎住,他被高老太太亲手抚养,思想上守旧,没老四这般拿婚姻当儿戏。他还要再劝,高建军早就摸清他的套路,忙打哈哈:“如果楚岚和孟易川没法分开,那就说明他们是真爱,阿芎再怎么插足也插不了,那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考验,对不对。”   “你让你儿子当插足,你还真好意思嚷嚷出来!”高建国怒道。   高建军嘟囔道:“我们两个妈也是插足啊。”   高建国又被噎。   高建国和高建军并不是一个妈生的,老大高建国的亲妈郭氏曾经是高老太太资助的学生,高老太太不能生育,高家要休她的时候,高老太太找上高建国亲妈,要借腹生子。郭氏碍于恩情从了,之后成功生下高建国,记在高老太太名下。郭氏还完恩情,就离开高家在京都大学读书。   那时,郭氏还有一个妹妹小郭氏,小郭氏来京都探望姐姐郭氏,两姐妹又去高家和高老太太叙旧的时候,小郭氏耐不住繁华富贵,勾搭上高老将军,生下高老将军第四个儿子,也就是高建军。   郭氏知道小郭氏竟然自甘堕落,气死了。郭氏临终的时候,骂了小郭氏一顿。郭氏当年就是为了抚养小郭氏,这才把自己卖给高老太太和高老将军,借腹孕子。没想到小郭氏却这样回报她。小郭氏后悔羞愧后,将孩子扔给高老太太,自己出国了。   因此高建国和老四高建军的母亲是姐妹,都在高老太太膝下长大,所以两人还是和亲兄弟一样。不过,高建国生母亡故,又是老大,是高老太太用心教养的,所以高建国是拿高老太太当亲妈对待。但是老四高建军不一样,他妈小郭氏虽然在国外,但是还活着,高老太太还允许他们母子见面,所以老四没法拿高老太太当亲妈,只是当敬重的长辈。   甚至还因为流言,老四高建军没法真心接受高老太太做亲人。   高建军实在忍不住,和老大说:“我听人说,当年老太太故意勾的我妈动心攀上爸,生下我,坐稳自己正妻的位子。”   那时候,高老将军虽然没了郭氏,却又找了年轻貌美的梁氏。梁氏给高老将军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高老将军第二个和第三个儿子,颇得高老将军宠爱,梁氏想要什么,高老将军就给什么。梁氏有一天说想要高老太太看中的珠宝,高老将军也抢了,当年梁氏的地位直逼高老太太正宫地位。   现在回头看,若不是小郭氏的出现,抢了梁氏的风头,高老太太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下堂妇了。   高建国拿高老太太当亲妈,怎么能听老四怀疑高老太太。他怒道:“你听人说,是听谁说的,是梁氏吧。梁氏恨死妈了,她捏造的话,你也敢信。”   高老将军宠爱新宠小郭氏以后,梁氏受到冷落,本来要和小郭氏斗上一斗的,可就在那时,另一权贵高富帅追求梁氏,想求娶她为正妻。对方地位比高老将军高,家族势力强,高老将军拿梁氏当粉头,对方却娶梁氏为妻。   梁氏就动心了,火速踹了高老将军,嫁了过去。可是一年不到,对方家族摊上事,家族衰落,梁氏牵连进贪污案,被判刑十几年。等出狱后,年已四十,牢里没法保养,再美丽的颜色也枯萎了。   而这时候,高老将军已位高权重。梁氏年老色衰,没有资本再勾搭高老将军,给高老将军生的俩儿子,因为高老将军恨梁氏的背叛,分外没脸,俩儿子不敢接济梁氏,梁氏就活的落魄。   梁氏每次过的不顺心,就会到处说高老太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她完全就是中了高老太太的圈套。说追求她为妻的权贵就是高老太太的诱饵。说郭氏和小郭氏也是被高老太太算计的。   可惜没人相信。毕竟高老太太怎么可能使唤的动,地位比丈夫高,又没交集的权贵呢。   至于郭氏和小郭氏,郭氏还能说是高老太太找来的,可也是郭氏愿意的。没有郭氏也会是别人。但小郭氏纯粹就是被富贵迷了眼,自甘堕落,扯不到高老太太身上。   老四怀疑高老太太设计小郭氏,高建国气道:“郭姨现在还活着,你难道没问她么。她有说是高老太太使得坏,设计她攀上爸的吗?”   老四郭建军不吱声了。   “本人都说没有的事,你竟然还怀疑上了。”高建国道:“这根本就是梁氏离间我们和妈的关系,要我们和妈生分。你要是中计,那就上了梁氏的当了。”   高建国想了想,忽然道:“不对,现在梁氏没事,旧事重提,说不定还是老二老三撺掇的。爸生前因为梁氏,没给老二老三脸色看,时不时拿棒棍抽。要不是妈宽宏大量,没因为老二老三是梁氏的儿子就冷待,老二老三也活不到今天。这两个白眼狼又是怎么对付妈的。爸一死,就来抢财产。现在妈高寿了,身体不好了,又来散播谣言,让妈闹心。”   高建国越说越气,扬言要老二老三和梁氏好看,又嘱咐老四不要让孙子阿芎插足楚岚家庭,这才挂了电话。   老四高建军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挂电话,立马催宝贝孙子高芎追求楚岚。   高芎听说楚岚已婚,就打了退堂鼓。楚岚没结婚的时候,他还能争一争,有主了,那就不好动了。   高芎直言婉拒后,高建军气得俩撇胡子翘起,骂了不听话的孙子一顿,叫人去查楚岚和孟易川,看到报告后,发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明星颜值在围脖上称呼楚岚为嫂嫂,也就是楚岚的男朋友是颜值的兄长,而他兄长不是孟易川,而是一个叫颜元真的男人,正被派出所拘留。   貌似——   已经有人赶在前面插足了。   *   楚岚回家路上,不断给爸妈解释自己的清白。   她绝对没有和孟易川领证。   楚父楚母心里早已认为女儿患了精神病,说不定把和孟易川领证的事忘了。他们相视一眼,先妥协了,顺着女儿的思路问下去:“那和那臭小子领证的是谁?”   楚岚脑子里浮现一张肖似自己的脸——阴丽——在古代最像自己的女孩。   最后一次见阴丽还是在燕都,她被孟易川救出后,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之后孟易川带着她在城里买买买,在燕都人前秀恩爱。后面……   她有听说孟易川的女人丢弃声名狼藉的孟易川逃了。不过好像不是阴丽,而是剑客佘珺。佘珺还是被她和大巫衡苏忽悠走的。   至于阴丽,她那时满脑子的事,没心思关注她,之后并没多少她的消息。   莫不是她被孟易川带到现代,去民政局,冒充她领了证吧……   楚岚越想越有可能,心头堵的慌。   任凭谁莫名其妙被结婚,都会呕血的。   她暗恨地咬牙。要是孟易川敢出现,她一定要刮花他的脸!   太贱了!   楚岚立马给孟易川拨电话,那边却是忙音,无人接听。蹙了蹙眉,上次围脖上她公布分手,孟易川迅速回了,他应该是回现代了。怎么就不接电话啊。   是因为害她成了已婚人士,敢做却不敢认,又怂了吧。楚岚气得迅速在围脖私信他,骂了一顿后,还是越想越气,又给孟易川妹妹孟依依去了电话。   孟依依温柔甜美道:“岚岚姐,你是不是想我了。”   楚岚冷淡道:“你哥呢,我找他有事。”   “啊,我不知道我哥在哪,好几天都没见他了。”孟依依道。   “那你见到他,让他滚过来见我!”楚岚不客气道。   孟依依:“岚岚姐,你是不是还生他的气啊,你们携手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有什么问题,坐下来慢慢都可以解决的嘛,别生气了。”   楚岚一想到在和孟易川妹妹说话,就觉得恶心,她不耐烦极了,“总之你见到他,让他联系我。”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回到楚家,支开楚岚的楚父楚母联系还在出差的楚淮,楚淮听爸妈说妹妹和孟易川结婚了,但妹妹仿佛失忆了般,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楚淮沉默了。   楚父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妹妹说的哪句话是完全真实的,哪些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得尽快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陈氏也认同,还心疼道:“她这半年到底是受了多大的罪哦,病得这么严重。”   楚淮艰难道:“我问过医生了,我们不能骗岚岚进心理诊所,得告诉她自己有异常才行,不然医生不会接单。”   几人同时一默。最后艰难决定要告诉岚岚,楚岚却着急地出门:“我朋友进派出所了,我过去看看。”   刚才楚岚气了一会,就去翻围脖,看孟易川回了信没有。翻着翻着,就发现颜值的围脖状态更新为“回家继承王位了,一切事务由亲哥颜元真代为处理”。   而围脖下有人留言,派出所正好拘留了个叫颜元真的人。 第122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   楚岚离开家直奔派出所,路上头疼该怎么给颜元真摆平罪名。颜元真曾被不良少年打劫,正当防卫过度,被派出所抓走。他被查出是黑户,还袭警。派出所的人这次抓住他,哪里会对他客气。   再是,颜元真嘴贱又傲慢,活下来就专是气死世人的主,以前她恨他恨的牙痒痒的时候,可不就在心里把他往死里揍,眼下他说不得对派出所的人出言不逊,被人狠狠教育呢。   这么想着,生怕颜元真有个三长两短,楚岚心中更是火急火燎,催促司机快点。以最快的速度飙至派出所,刚下车,就在门口发现颜元真的身影。   他一头乌发长垂,眉扬鬓青,在一堆短发的男人中鹤立鸡群,耀眼夺目。   不同于想象中鼻青脸肿的濒死样,他面色红润,平和微笑,犹如谦谦君子,如沐春风。   那笑容,那眼神——   每次颜元真打坏主意的时候,都如此模样。楚岚莫名打了个哆嗦,这时候哪有闲心想他的心思,她按下突如闪过的念头,快步走了过去。   颜元真身边跟了一两个警察,他们没理会颜元真,和另一个高挑的斯文男人熟稔地相谈。   楚岚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担心地拉住颜元真,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次多亏你表哥。”颜元真笑。   “我表哥,什么表哥?”楚岚疑惑。她哪来的表哥。她妈陈薇可没有姐妹。   颜元真看向和警察说话的高挑斯文男人。这男人和警察说完话,这才看向楚岚,他皮肤过白,五官深刻立体,看着像混血儿。   他发现楚岚来了,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再向楚岚伸出右手,“你是楚岚吧,我是高芎,你四姥爷的孙子,从你外婆算起,你是我表妹,我自称你表兄不为过吧。”   楚岚蹙了眉,想半晌才想明白他们之间弯弯绕绕的关系,主要还是高家人太多,母亲陈氏又不爱提高家,她对高家的子孙了解的不多。四姥爷高建军一家又常年在国外,不像大姥爷高建国逢年过节还会给她包红包,他们几乎从没联系过。   现在高芎突然出现,自称表哥,楚岚总不能说我们不熟,只好客气地和他握手,疏离道:“……表哥。”   高芎收回手,取下手套拍了拍灰,边道,“我爷爷听说你男朋友出了点事,就派我过来弄他出来。”   四姥爷发现颜元真进了派出所,就派高芎过来救他出去,卖楚岚一个人情,顺带给高芎和楚岚两人见面的机会。四姥爷依旧没放弃高芎追求楚岚的念头,高芎不愿意来,四姥爷就命人绑过来了,还再三交代,一定要给楚岚好的第一印象。   高芎腹诽不满四姥爷,可发作不得,只能把不爽的情绪扔向楚岚,面上更加疏离,“所以,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爷爷。”高芎鄙视有老公还另找男友的女人,她不喜欢他,他就可以给四姥爷交差了。看,不是他不努力讨楚岚喜欢,明明是她不喜欢自己。   楚岚刚要说感谢,闻言只能尴尬地住口。是的,谢你爷爷。   她敏感感觉高芎不喜欢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并没有脸上表现的友好,要是没感觉错,他似乎挺看不起自己。   楚岚和高芎从来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讨厌自己。她又不是人民币,他不喜自己,又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到底人家帮了大忙,楚岚想了想,说:“我要谢四姥爷,可也要谢你,劳烦你跑这一趟。”   凭高家的权势,实在没必要高芎亲自过来,捞颜元真出来,不过是打一个电话的事。   高芎冷淡地颔首,留下四姥爷的电话,由着她去联系道谢,他也不愿意和她多谈,又看向颜元真:“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颜元真嘴角笑容越发深,朝楚岚笑的欢快:“知道了,我会安分守己,不破坏岚岚家庭的。”   高芎点点头,人已经捞出来了,也给了楚岚第一印象,完成四姥爷交待的任务,立刻迫不及待上车走人。   楚岚还在原地一脸懵逼,什么叫颜元真不要破坏她的家庭。   “刚刚表哥什么意思,叫你不要破坏我的家庭?”   颜元真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笑得开怀:“他说你和孟易川成亲了,让我不要插足你和孟易川之间,和你分手。”   “……”楚岚囧。被结婚这么丢人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颜元真知道了。不过好在,颜元真一直跟在她身边,哪能不知道她本人何曾和孟易川成亲过。高芎过来警告颜元真,可真是……   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她算是明白高芎刚才为何鄙视她,瞬时心情复杂,“你就不和他解释清楚?”   “解释了,你表哥以为我被你骗了感情,呵呵。”颜元真促狭地乐道。   “我骗你感情?他怎么会这么想?”楚岚莫名。   颜元真抬起下颚,眼中笑意愈加深:“他以为你向我隐瞒你已经成亲的事实,骗我你是……用你们的说法,就是你骗我你是单身,骗我感情,脚踏两只船。”   楚岚风中凌乱。她莫名其妙变渣女,心塞。   颜元真看她呆滞模样,不厚道地轻笑。   楚岚见了,指着他鼻子,气骂:“这时候你竟然还笑的出来!”她被结婚,简直要气死了好吧。   颜元真咳了一声,“孟易川太无耻了,等抓到他要扒了他的皮抽他的筋。”   “对!”要问楚岚现在最讨厌最厌恶的是谁,非孟易川莫属了。真的想把他人道毁灭,免得活着次次恶心她!   她厌憎孟易川的神态表情愉悦了颜元真,他舔了舔唇,“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楚岚有许多的话问他,这时候都按下不提。本来想带颜元真去附近的餐馆吃饭,可是想起颜元真吃饭前要试毒,不会随意入口,去了餐馆还不知会挑剔出什么乱子,只得开车去了自己的公寓。   楚岚读书,并不住寝室,楚父早就给她在学校附近置办了公寓,方便她上学。颜元真在这没有住的地方,她也不可能带颜元真回家,就先让颜元真住这。   楚岚去厨房做饭的时候,颜元真很认真地站在门边上看她使用古里古怪的灶台,和其他要用到闪电的机器。   楚岚知道他对一切新鲜好奇,一边介绍使用窍门,手里忙着做饭,一边问:“你怎么又进派出所了?你又做什么了?”   一提起这个,颜元真也有些郁闷。他好好带着礼品上门拜见岳丈岳母,哪曾想竟然犯法了,说他推销次品……真是不可理喻的世界。   颜元真觉得丢脸,更不会说出来让人笑话。哪里会提这茬。他面色如常道:“不知道,走在路上,就被抓了。”   楚岚想起颜元真上次就是袭击了亭长,才从派出所逃出来的,“是不是你撞见当初抓你的警察?”   颜元真抿唇,“谁知道,反正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顿了下,又强调一遍:“一定不会再发生——”   类似的蠢事。他心里补全了话。   又见楚岚洗手作羹汤的勤劳样,不禁想起她曾经不经过他同意,私自给大巫衡苏做菜,心里不舒服,“本公子要喝老鸭汤。”   楚岚今天去高家见高老太太,挨了一顿骂,又马不停蹄地来找颜元真,忙了一天,早就疲乏了,现在给颜元真做饭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瞧他现在大爷似的点菜,楚岚气笑:“你要喝老鸭汤,就自己做,我不会。”   颜元真被拒绝,盯着楚岚看了一会,也没说什么,转头出了厨房。   他竟然不发火。楚岚觉得不正常,烧着灶上的菜,她寻思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做老鸭汤?   她近期就给大巫衡苏做过。衡苏喜欢喝老鸭汤,她还煲过好几次……   “唰”的,她想起颜元真在北城抗山戎的时候,给自己写的信,嘲讽自己手艺差不说,还给寺人青下命令,要在她给衡苏做的饭菜汤里偷偷加盐……   楚岚嘴角一抽,看了眼自己烧好的菜。迟疑了下,想起那封信里,他的措辞无比欠揍,顿时不犹豫了,留了两盘自己喜欢吃的豆腐和青笋,其余菜回炉重做,抖了两勺盐才端去餐厅。   正研究电视机的颜元真走过来,他从紧致修型的袖子里扯出一本书,楚岚看得直愣眼。她还从没见过谁在西装袖子藏东西的……   “你最近脾气见长,好好学学女诫。”颜元真早就不满楚岚给大巫衡苏炖鸭汤献殷勤,现在楚岚还拒绝给他做,真是要反了。颜元真干脆就拿女诫教育她。   弟弟阿值说男人要三从四德,他才不信,出去逛一圈就知道阿值在忽悠他,明明是女人要三从四德。路上顺手买了女诫,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楚岚:“……”   “把女诫虔心抄一百遍。”颜元真嫌弃睨着楚岚,然后坐下开始用食。只是吃了一口,脸色登的扭曲,吐了出来:“怎么这么咸!”   楚岚呵呵,“是吗?看来我手艺是挺差的。”   颜元真半点不相信,瞧大巫衡苏喜欢的劲儿,就知道楚岚手艺勉强还行。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颜元真虎着脸瞪着她。   楚岚无辜脸:“怎么会是故意的,我买不起盐,向来都是省着用的,能放一勺盐就不放两勺,不像你有盐场,不差盐,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颜元真玲珑心肠,觉得这话耳熟,抬眸转瞬就想起自己给寺人青的密信,可不就有这几句么。心里估算下,密信到燕都的时候,寺人青还在外头躲着,密信肯定是到了楚岚手上,被她拆看了。   颜元真眼睛眯了起来,当初的小谋算被发现,他依旧毫无羞耻心,哼了一声,咸的连连喝了一杯水,喝的急了些,唇角的水珠顺着光洁的下巴留到滚动的喉结。他舔了舔唇,“我饿了。”   楚岚也没想他能把咸死的菜吃完,已经出了口恶气,她见好就收,指着嫩嫩的豆腐和青笋,示意他吃。   颜元真冲着她龇着白牙笑,看着挺不怀好意的。楚岚打起精神看他要作何妖,等了半天,结果他只是安分地慢吞吞吃着晚饭。看来是真饿了。待楚岚收拾餐盘后,才从后面抱住她,低垂着眼睑:“我还是很饿。”   声音低低的,沉沉的,那失落的语气惹得楚岚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颜元真今天够惨的了,她何必这时候作弄他呢。   “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点。”楚岚叹气,平时要不在家里吃,要不在学校食堂,偶尔出去搓一顿,自己做饭的机会还是不多。就是以前和孟易川在一起,也是孟易川做的多。如今是碰上他这个大爷,她也只能辛苦点了。   颜元真低低笑出声,“我要吃——了——你。”   “可我不想。”楚岚变了脸色,这人怎么满脑子就想着床上那点事,烦不烦。刚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死紧,他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你就这么怕?难道你不舒服?”   这话要让她怎么回。楚岚脸色涨红,恶狠狠道,“不舒服。”   颜元真咬耳朵的动作一顿,楚岚趁机推开他,“我要回家了。”   成功走出厨房,却被后头追上来的颜元真凌空一抱,拖到沙发上。颜元真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带着清香的丝缕墨发垂落到她头顶。阳台的凉风吹进来,窗帘透透的白纱扬起,眼前忽明忽暗,炙热的拥抱,缠绵的窒吻,急促的呼吸,无一不惹得楚岚心跳加速。   好不容易从他那抢回自己的呼吸,楚岚喘着气,嗔道:“我失踪了大半年,今天要是不回家,爸妈会担心的,我真的要走了。”   颜元真把头埋在她羸弱细白的肩窝,半晌才哼道:“要走可以,把女诫背一遍。”   楚岚无语。一时半会怎么可能背的出来。不对,她凭什么要背女诫。   “你别闹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背完就别想走。”颜元真的手开始不安分了。   楚岚怕了他了,掰开他的脸,端起女诫边念边背。体会到女诫“女人如草”的精神后,楚岚分外嫌弃,她眼珠滴溜溜转,嘴唇抿着狡黠的笑,“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   她几次都断在这,要重新背过。颜元真发现每次她背不下去,秋水剪瞳就会望过来,似是向他求助。他看不下去了,连书都没看,直接接下去:“后面是‘弄之瓦砖,而斋告焉。’”   楚岚被他提醒好几次,断断续续背着,每次背不下去,颜元真都会接上。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勉强到了最后一句,这时,楚岚哈哈大笑,“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背女诫,背的好,赏你的。”然后重重的吻在他的脸颊上,又狠狠捏了他的脸,“你继续背呀,我继续赏。”   颜元真恍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冷笑,狠狠压着楚岚亲了又亲。两个人胡闹了一会,楚岚手机疯狂响起。   “妈,”楚岚平息自己的喘气,努力不让陈氏听出不对来。   “都七点了,还不回来。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楚岚丢过一次,陈氏见她出门久了,心里就不踏实。原本她出门的时候,陈氏就想跟着,楚岚却心疼她和楚父去过高家,累了一天,非不让他们跟着,留在家里休息。   “我马上回来,都快到家了。”楚岚安抚了陈氏几句,挂断电话后,嗔怪看着颜元真:“我都说了我要走了,看吧,我妈来催我了。”   颜元真虽然不乐意,要是在他那,谁敢这个时候打断他,除了楚岚养的那条狗白舜。可惜到了这边,虎落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颜元真闷闷应了一声,没再迟疑,干脆利落起身。   胡闹过后,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楚岚对着镜子整理妥当,确定爸妈不会发现异常,这才出门。颜元真一直送她到楼下,“要不我送你回去。”   楚岚笑:“你送我回去,那你怎么回来,你又不会开车。”   “我能——”颜元真顿了下,说了几次才说准:“我能打车。”   “可我担心你迷路。”万一颜元真丢了那更麻烦。   颜元真皱了皱眉,没再作声。两人黏糊了一会,被楚母来电话催了好几次,楚岚才开车走了。   颜元真并没有上楼,他打车跟着楚岚,看着她回家才稍微放心。这一块绿化做得好,昏黄的路灯下,层层的树木完美地隐藏他的身影。   周围有游走的守卫保镖,脚步虚浮,都是没功底的人。靠这些人能保护他的妻子么。他严重怀疑,还是他自己更靠谱些。   到了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颜元真避开守卫,顺着水管往上爬到楚岚房间窗前。   *   楚岚回到家,被陈氏喂了一肚子的补汤,才被陈氏赶回房间休息。进了房间,楚岚也没闲着,拿电脑给民政局写报告,说明情况,要求他们重审她和孟易川的结婚证。弄完后,又查了律师的资料,准备叫律师起诉孟易川。孟易川往死里坑她,那她也不客气了,也要整回去。就凭他做的这些恶心事,楚岚不好好收拾他,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备好一切后,已接近凌晨。算了下时差,楚岚就给在国外的四姥爷高建军去了电话。   楚岚先寒暄几句,问候四姥爷的身体状况,然后为高芎帮着捞颜元真的事,再三感谢。   四姥爷高建军爽朗一笑:“你见外了,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有什么好谢的。你建红外婆以前可照顾我这个弟弟了,她不在了,我可不得替你建红外婆好好照看你嘛。”   楚岚一叹,她见过外婆的照片,是个笑得非常温柔,如银月温婉的女人。可叹命不好,抑郁死了。四姥爷高建军健谈又爱唠家常,嗑了好些建红外婆的过往,说到最后竟然哽咽了。沉默了一会才叹息道:“哎,怎么又唠叨上了,你这样的年轻人听得不耐烦吧。”   “没有没有,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外婆的事。”楚岚虽然有些困,还是打起精神道。   “你外婆活着就好了,她那样好的人,我小时候长水痘,她一点都不怕,亲手照顾我,我赶她走也不走……”四姥爷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又问起颜元真来,“我听阿芎说,他是你男朋友,虽然只是谈恋爱,但是他身份不明,你还是小心点,别被他骗了。”   “他不是身份不明,就是有点特殊……”楚岚拿颜值当年的身世做借口。   五年前颜值也是黑户,那时他十五岁,直接说自己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拐卖,现在才逃出来。   好在那时候他未成年,长得粉白漂亮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小时候没看住,被拐子拐跑也不是没可能的。警察叔叔就送颜值去了孤儿院,上了户籍。   颜元真是颜值的哥哥,同理可推,颜元真也是被拐卖的孩子,只是没颜值运气好,现在才从拐子手里逃出来。   四姥爷哈哈笑,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那小伙子俊,你玩玩可以,但是别太张扬,孟易川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找人撕了俊小伙也是有可能的,你悠着点,别最后闹得都不好看,不好收场。”   楚岚一听就明白四姥爷和他孙子高芎一样,齐齐相信她和孟易川领了证,还化身渣女,欺骗颜元真的感情……   真是比窦娥还冤。楚岚无奈解释,“我没和孟易川领证,我都和他分手了,谁知道他偷偷找了替身去民政局蒙混过关,领到证。我已经准备起诉他和民政局。”只有这样才能让结婚证失效,她也就恢复自由了。   四姥爷那边久久没传来声音,仿佛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竟然是这样啊……”   尾音轻颤,怎么听都像是四姥爷为她高兴来着。也许是四姥爷也觉得孟易川不是良配吧,自己没和他成亲,就替她庆幸吧。   楚岚正想着,就听见窗户咚咚响,窗户后面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天啊,这是三楼!颜元真竟然爬上来,他疯了!   楚岚立马结束和四姥爷的通话,从床上蹦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去开窗。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敢爬这么高,不要命了你!”楚岚气到想把他推下去,让他尝尝摔下去的后果,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颜元真扬唇笑,黑夜中露出白牙:“我来保护你啊。”   楚岚放他进来,无语道:“这里比你家安全百倍千倍,没人会伤害我。”   “可还有孟易川啊,我们在明,他在暗,他找人冒充你成亲,自然也可以半夜偷偷摸摸潜进你闺房,将你掳走。”   “……”楚岚干笑:“可现在半夜偷偷摸摸潜进来的人是你啊……”   颜元真本来欣赏楚岚的闺房,闻言回头,暧昧地问:“那你愿意被我掳走么。”   窗外的半月似是掉进了他的双眼,他的双眸熠熠生辉,闪闪发光。楚岚心弦被拨动了下,也许是月亮惹的祸,颜元真俯下身亲她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犹如引颈待戮的小鹿仰着脑袋,由着他磨刀霍霍。   霎时一室旖旎,就在两人快要倒在床上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楚父拿着菜刀冲进来:“快放开我女儿!”   随同他跑进来的还有小区的保安。保安拿着电击棒,紧紧盯着颜元真,一张张脸满是紧张:“这位仁兄,不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才做了小偷。如今被我们发现,还是束手就擒吧。”   颜元真:“……”   楚岚:“……” 第123章 还击   和男友黏糊被抓包,还是被父母抓包,楚岚尴尬的想找地缝钻进去。可惜地缝自古以来就没江湖义气,躲到地底下不让她钻,这也只能想想,她半捂着脸,“误会误会,他不是小偷,是我男朋友。”   楚父楚母脸色齐齐难看起来。楚岚法律上还是孟易川妻子,这时候突然跳出一个男朋友,他们震惊的同时,楚父恨不得把菜刀砸过去。任哪个男人未经他们允许,私自爬女儿窗户,怎么会不生气,真是想把颜元真打一顿,再扔出窗去。敢爬这么高,摔不死他!   楚母陈氏是最后一个进房间的,她年轻时候也不是没干出类似的事。同样的事情,发生自己女儿身上,陈氏能理解却依旧不悦,“你给我过来。”   楚岚听话地过去,站在陈氏旁边,低头期期艾艾:“妈……”   有外人在,楚父和陈氏都没训自家孩子。陈氏瞪了一眼颜元真,就拉走女儿。楚岚只来得及给颜元真“自求多福”的眼神。   陈氏和楚岚一走,保安也不好多留。毕竟这是小儿女的家事,他们是外人,不好久待。楚父送走保安后,就请颜元真去楼下客厅。   说是请去客厅招待,却也不让玲姨上茶,楚父沉着脸,冷冷说道:“三更半夜闯别人的家,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楚父对他的排斥,颜元真不放在心上。以前从楚岚的兄长楚淮那就领教过了,只是他没必要去考虑他们是否接受他。这要放在燕都,别说潜进楚岚闺房,就是当着楚父楚母的面,对楚岚如何,也不是楚父楚母能管的。   不过颜元真初来乍到,就进出派出所好几次,早知他在燕都的手段如今施展不开,不是他张扬的时候,他也乖觉,淡淡道:“我听说孟易川找人冒充岚岚成亲,岚岚肯定着急心慌,我就过来安慰她。”   楚父本来要计较颜元真越过他们,夜闯女儿闺房,听了他的话,话题就跑偏了。楚父不停追问颜元真怎么知道孟易川找人冒充的。楚岚之前不断解释,楚父半信半疑,现在颜元真又来解释,楚父倒是找到机会打探了。   颜元真道:“孟易川在这边成亲的时候,我和岚岚还在燕都。岚岚怎么也不可能和他成亲的。”   楚父闻言,眼皮一跳,“是你!”   儿子楚淮曾说过,接回楚岚的时候,楚岚身边有一个男人,按楚岚的说法,这男人在古代颇为照顾她,也是这男人帮助她逃出孟易川魔爪。   他们当楚岚疯了,那面前自称古代人的男人也是疯子?   检验别人的话是不是真的,最方便快捷的法子就是亲眼为证。   楚父提出要颜元真带他走一趟。楚父不敢和女儿提,就是怕万一都是女儿臆想的,他们求证的过程中戳破了女儿的妄想,生怕女儿更加痛苦。但是颜元真和他们非亲非故,楚父就没顾忌了。   颜元真对待楚父自是客气,便没拒绝。两人约好日子准备走古代。   楚岚被楚母陈氏抓包后,自那天起陈氏就当她是柔弱婴孩一样,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生怕她一个不见就出事。   她再想单独见颜元真是不可能的,就连电话都要经过陈氏的批准。如此没有自由,因是知晓爸妈的担心,楚岚安慰自己几句,忍了一时。   陈氏一边盯紧女儿,一边帮女儿联系国外的学校。女儿前段失踪,他们对外宣称女儿出国,此时春天已开学,女儿误了,今年就没法正常上学,干脆就真的去外国交流学习。等九月开学后再回来读书。   那头陈氏帮忙打点她的学习,这头楚岚忙着怎么逼孟易川出现。孟易川找人冒充她领证,民政局那边已经在调查,要孟易川申诉。结果正主孟易川一直不出现,这事就只能拖着。楚岚看着民政局拿过来的结婚证复印件上的结婚照,冒充她的人就是阴丽。阴丽虽然化了妆,与她肖似□□分。可再如何装扮,眉宇间的青涩稚嫩还是藏不住。   楚岚恨孟易川恨不得生吃了他,高蒙姐来寻她的时候,楚岚拉着她,诉说她的烦恼,后恨道:“蒙蒙姐你来的正好,我要孟家倒霉。”   孟易川有爹有妈有妹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不信孟家出事了,孟易川还躲着不出来。   高蒙道:“你真的没和孟易川结婚?”等楚岚再三发誓,高蒙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他不适合你。”   以前楚岚和孟易川谈恋爱的时候,高蒙也这么说过。只是恋爱中的人头脑容易发热,总是听不进劝。那时楚岚一笑置之,此时却唏嘘:“要是我当初听了你的话就好了。”那时候甩了孟易川,也许她就不会经历这些波折了。   高蒙笑,回归之前的话题:“那你要孟家怎么倒霉?”   这倒是为难楚岚了。除这次被掳到古代以外,她一直顺风顺水,从没人为难过她,她也无须报复谁。让她一个没经验的人去报复别人,一时没有头绪,她迟疑道:“先查一下孟家和孟易川手上的生意吧。”孟易川曾经用阿芙蓉控制颜崇王,阿芙蓉是违禁物,他的阿芙蓉从哪里来的,肯定不是正规渠道,也许可以从这下手。   高蒙道:“你看清楚孟易川就好,处理孟家和他倒是小事,只是你现在的男朋友颜元真,你真的看准了他么。”   楚岚看蒙蒙姐表情那么认真,忍不住笑:“这有什么看准不看准的,又不是谈婚论嫁,合则聚不合则散。”心里同时怅惘。她和颜元真在一起,还真没想那么远。和孟易川初恋的时候,孟易川对她千依百顺,他们感情好,她觉得以后肯定会结婚,日子会长长久久。可惜现实打了她一巴掌,这次和颜元真她还真没想那么多。反正,她现在对颜元真动心,相处的还行,先就这样。万一以后处不来,再分手就是。她现在回到现代,难道还怕颜元真不成?   楚岚让蒙蒙姐去查孟易川的底细,她好抓孟家的把柄,收拾孟家,没想到才两天,孟母就求上门。玲姨看着门外不停按门铃的孟家人,因为楚岚以前叮嘱过,不准放孟家人进来,所以也不敢开门。   孟母站在门外,虽不是蓬头垢面,头发却也蓬乱,显得很憔悴。她红着眼眶,站在门口对着周围的路人,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嚎:“你们说都是什么事,楚岚和我儿子结婚,却背着我儿子在外头搞外遇。我们孟家怎么找了这样的媳妇,这都造的什么孽哦。”一边说还一边拿孟易川和楚岚的结婚证复印件给别人看。   陈氏听着孟母败坏楚岚的名声,气得开门,怒骂:“你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呢,岚岚什么时候和你儿子结婚了。”   陈氏是知道女儿去找民政局申诉,她可不管以前岚岚是不是真的和孟易川领证,就凭孟母现在红口白牙抹黑女儿,陈氏就反感至极。这一刻,陈氏心里站在女儿这边,抢过孟母手里的结婚证复印件,冷笑:“结婚照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家女儿,上面是谁,你就认谁做媳妇去,反正你们孟家和我们楚家没半毛钱关系。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毁我女儿清誉,我就要报警抓你了。”   孟母看楚家的门终于开了,被陈氏堵了几句,她哭道:“你们说楚岚没嫁到我们孟家,那就是。”孟母刚才不过是刺激陈氏开门,现在得偿所愿,也不和陈氏争,直接跪在陈氏面前,抱着陈氏的大腿大哭:“我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家吧。要是不答应,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口。”   陈氏几次想甩脱孟母都甩脱不了,听了孟母的话,更是气血上涌。以前也见过孟母,看着像老实人,没想到这么无赖。   陈氏气的脸都白了,因为教养好,倒是说不出骂人的话,只得喘气呵斥:“要死就死远一点!”   楚岚看陈氏气的不行,沉着脸走了出来。周围邻居对着她指指点点,想必他们对刚才孟母的话,半信半疑。楚岚看向孟母,她和孟易川谈婚论嫁的时候,孟易川因为考古发现已经名利双收,在孟母眼里,孟易川是她的骄傲,觉得儿子好,对媳妇就挑剔些。楚岚娇生惯养,孟易川事事迁就,孟母其实看不过眼的,楚岚以前就知道。不过孟易川自己摆平了孟母,孟母也没对她如何,两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敬着让着。她倒是没想到,孟母哭闹的本事这么强。   在谣言没出来前,先辟谣总是好的。楚岚当着邻居的面,对孟母冷淡道:“孟阿姨,世上有一种罪名叫诽谤,你不想因为诽谤我,吃官司吧。”   孟母一点都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她说的都是真的。结婚证是真的,楚岚背着她儿子和别人亲热,也是真的。一个对婚姻不忠的女人竟然脸皮厚比城墙,还有脸反驳她的话,还要告她诽谤,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想吼出去,不是说她诽谤么,楚岚就去告她啊。可一想到孟家遭遇的祸事,也不敢回嘴。   却见楚岚对周围的人说:“说来也是一件糟心事,我刚回来就莫名其妙被结婚,我前男友找人冒充我去民政局领证,我已经找民政局和律师处理了,反正我和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种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今天有人谣传,那我也只能解释一下,麻烦各位不要乱传。”   邻居看楚岚的目光顿时变得怜悯起来。她要是说的是真的,那她还真是倒了血霉,遇上这样的恶心事。   楚岚已经辟谣了,他们相不相信就是他们的事了,嘴长别人身上,她也顾不上帮他们管。   现在首先还是解决孟母这边。   听着像是孟家出了什么事,孟母过来求她。孟母还扒着陈氏的腿不放,楚岚用了巧劲捏孟母的手腕,孟母手没力气就抓不住陈氏,楚岚趁机扶起孟母,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儿子一天不出现,你家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她一点都没掩饰自己对孟易川,对孟家的恶意。   不少人会遇上一种人,恶心他,讨厌他,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抛弃理智约束,不顾道德法律,就是要不择手段报复回去,折腾他哭爹喊娘,也许方能解气。   对楚岚来说,孟易川就是这种人。她就是要他难过,不然无法消解心头之恨。   孟母竟然吓得脸色白了。   待邻居散去后,又让保安驱赶孟母,然后安抚好陈氏,就回房间拨了高蒙的电话,说了孟母后,问:“孟家发生什么事了?”   高蒙一愣,她这边还没出手呢。她道:“我这几天都在查孟易川阿芙蓉的事,查到他近两年去过金三角,那边鱼龙混杂,要查全消息还是有难度,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楚岚听了一点都不意外。   高蒙又找人问了孟家的事,才知道孟母为何会上门找楚岚了。   孟易川有一家古董公司,专门贩卖古物。资金是找银行贷的款,银行昨儿开始断贷,还催贷。孟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是楚岚要整孟易川,就找上门要楚岚放过孟家。   楚岚有些吃惊,“不是你和我做的,那边怎么会放出这样的消息?”   高蒙顿了下,说了查到的结果:“是高芎让人做的。”   “怎么是他?”楚岚一惊。   高蒙得到消息也惊奇,“回头我问问他。”   楚岚想起高芎对自己无感,她也不想去问他,蒙蒙姐帮忙问,她就“嗯”了一声,又说起孟母来,“她今天是来求我,还是来得罪我的……”孟母今天看似像是求楚岚求陈氏,但是一言一行无不在抹黑楚岚……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高蒙想了下,道:“只不过是催贷,如果孟易川在古代赚的多,应该还得起的。”   楚岚皱眉思忖。孟易川在古代那么富裕,手上不可能没钱,他明面上有这家古董公司,不管是找她哥哥楚淮借第一笔资金,还是找银行贷款,不过是台面账,糊弄别人,表示自己资金来的正常,毕竟一般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暴富的。   能还清银行的钱,孟母实在没必要来找楚岚。楚岚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   孟母回到家,孟依依正在核算各个银行的账目。这些年孟易川都会往他们全家的账户上打钱,日积月累也有不少的数目。银行来催贷,孟家人其实没把那点钱放在眼里。   孟母道:“明天就把钱还了,真不明白易川干嘛要去贷款。”   孟依依还在读高中,对这些也不太懂,她算完账,说:“哥哥做事肯定有他的理由。”孟依依知晓孟母今天去了楚家,问孟母什么情况。   孟母一想就气,“楚岚竟然威胁我,说你哥再不出现,她还要折腾我们家。这样的儿媳妇我真是无福消受。”   孟依依抠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有些纠结。楚岚以前对她是真好,可她也没想到,楚岚会抛弃哥哥,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楚岚有新恋情,不是别人告诉孟依依的,是私人侦探告诉孟依依的。以前孟易川经常出差,不能久待楚岚身边,就找人盯着楚岚的动向。孟易川越来越忙以后,和私人侦探联系的就是孟依依。   楚岚和颜元真走的近,还让颜元真住自己的公寓,私人侦探自然将他们的照片发过来了。   楚岚和孟易川的结婚证还放在孟依依这保存,楚岚婚内出.轨,孟依依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哥哥,干脆就告诉孟母。孟母自然就气着了。   孟易川越来越有出息,孟母却是管不住他了,总觉得儿子大了以后,与自己不是很亲,就特别想要一个和自己亲的媳妇。他要娶楚岚,楚岚性子高傲,不会伏低做小侍奉她,孟母就不喜。只是家里的财产都是孟易川挣下的,孟母在儿子面前也没有话语权,楚岚也没什么致命的缺陷,孟母也拒绝不得。   但是这次不一样,楚岚婚内出.轨,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孟母恨不得甩脱这个儿媳妇。孟母今日在楚家门前爆了楚岚的丑事,就是儿子回来,也不能说她错了。她可以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为儿子不值啊!反正她就是要楚岚难堪,最好和她儿子离婚才好。反正她儿子不愁娶不到好老婆。   孟依依知道哥哥对楚岚的喜爱,生怕哥哥生气,她对孟母犹豫道:“万一,楚岚说的是真的呢,是哥哥找人冒充办的结婚证……这要是真的,楚岚不依不饶的话,哥哥吃官司也就罢了,坐牢可怎么办呀。”他们一家都是靠着哥哥的,哥哥倒了,对他们来说可不就是天崩地裂么。   孟母却笑:“楚家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我家难道没有。你哥认识那么多人,又厉害,肯定能解决的。再说了,又不是杀人放火,哪能坐牢啊,最多罚个钱,我们又不缺钱,怕什么。”   孟母今天看见贵妇模样的陈氏气成那样,谁让她生出那样不争气的女儿,哼,不像她儿女皆好,哼着歌儿,心情欢快地找姐妹打麻将去了。   孟依依等母亲走了,就给楚岚的哥哥楚淮打电话,只是怎么都打不通,很明显对方把自己列入黑名单了。孟依依把指甲咬断了,才打电话给私人侦探,“楚淮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见心理医生。”   孟依依不问楚淮为何去见心理医生,只是追问是男是女。得知是女人以后,就详细问年龄体重三围长相家世。   私人侦探就知道她会问这个,全部说了后,果然听孟依依阴郁的声音传来:“给我查她有没有黑料,有的话给我扒了。”   私人侦探真觉得孟依依很无聊,不过他不好拒绝。当初他只负责盯楚岚,可楚岚半年前突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为这事,他差点被孟易川的人打死,还是孟依依出言救他。之后孟依依时常要他派人盯着楚淮,为着救命之情,他也只能去做了,当然钱也没少收。   孟依依挂断电话后,去了小密室里看楚淮各个角度的相片,看得心满意足才去睡觉。过几天,准备把孟易川古董公司的贷款还上,只是刚点转账,系统却提醒账户冻结。   去问银行,银行却说他们一家巨额资金来源不明,存在洗钱、涉恐的嫌疑,资产冻结待检查。如果想检查的快点,他们可以主动给银行交待资金进账去向表。   孟依依和孟母都懵了,孟母更是急的跳脚:“这是我的账户我的钱,你们凭什么冻结我的钱。”   银行工作人员微笑服务安抚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我要投诉她,这什么工作态度。”孟母急的浑身不爽利,可是再投诉也没什么用。   没钱的日子简直难以想象,古董公司的贷款还不上,被迫破产清算。孟母直接气病,住进医院。可是因为没钱,不能住VIP单人病房,和别的病人挤在同一间房间。要不是之前她买过保险,就凭她现在账户上的金额,连住院都住不起了。   只是这还是开始,五年前,孟母和别人住一起,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是浑身不舒坦,总觉得别人身上一股怪味,臭臭的,每日生活在这种下等病房,心情郁闷烦躁,脾气大了起来,时不时和同病房的病人吵架。恰好有一个病人看她不顺眼,吵架的时候推搡了孟母一下,竟是把孟母给推骨折了。   这病人倒是负责任,主动承担孟母的医疗费,孟母最后可算是把折腾进VIP单人病房。   孟依依过来探望孟母的时候,孟母泪流满面:“你哥哥这个不孝子,赚什么钱不好,非赚那些脏钱,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气死我了,我都要被折腾死了,他怎么还不出现,是不是要我死了才回来!”   这一个月,先是资金冻结,公司倒闭,再是查出孟易川与毒枭有来往,孟易川转给他们的钱来源不明,就被当成赃款,都充公了。一个月前,孟母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仅仅一个月后,她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落差太大,孟母恨这个恨那个,最后竟恨起自己的儿子了。要是他早点回来,也许她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孟母在这里怨恨来怨恨去时,楚岚兀自感叹:没想到孟易川绝情起来,六亲不认啊。这一个月她一直关注孟家的动向。孟易川和他妹妹是被单亲妈妈孟母一手带大,孟易川以前对他妈妈还是挺关心。自己的母亲这一个月过的这么惨,孟易川都没出现,这也刷新了她对孟易川的认知。   楚岚单独见高蒙的时候,失落道:“他和我认识的完全就不是一个人,我这几年竟然没发现,我是不是蠢。”初恋失败的人很多,但是失败到她连恋人是什么样都被蒙蔽,也是少见了。   “恋爱掉智商,人之常情。”高蒙道。   楚岚受到会心一击。   高蒙看她哀怨的眼神,不禁一笑。   楚岚一哼:“别笑我,等你恋爱了,我看你智商还剩多少。”   “应该比你高点,谁让我姓高。”高蒙笑。   楚岚啐了她一口,然后皱眉:“你说孟易川现在在哪里?”孟易川的搜捕令都下来了,可惜都海捕不到,莫非是跑回古代逍遥去了?   这般想着,楚岚就坐不住了,巴不得立刻回古代给孟易川安一个罪名,让他在古代和过街老鼠一样,过不下去。她脑子里已经想象该怎么给孟易川用刑,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来。 第124章 柳暗花明   楚家和高家撒下密不透风的网,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抓到孟易川,楚岚更加觉得孟易川躲回古代避风头。她打算去古代一趟,探一探。   去古代要用到的玉珏被颜元真拿走了,楚父楚母又对他严防死守,不让他靠近自己,已是半个多月没见着他。   楚岚正想着要怎么避开父母,见他一面,却不想今日他竟然被楚父楚母和出差回来的哥哥楚淮,殷勤地请进门,好茶好水地招待。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楚母陈氏拉着楚岚坐下,连连拍她的手,“你在古代过的太不容易,我听了那些事都心疼。”说罢又咬牙道:“孟易川这个畜生,脚踏两只船,还要囚禁你不回来,我要活剐了他!”   楚父也连连应和,配合陈氏道:“我去厨房给你磨刀去。”   楚淮一改先前的疏离,温和地问颜元真:“要不是你,我家岚岚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今日你就是我家的贵客,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我来做。”   楚岚看着家人家人异于平日的表现,瞠目咋舌,忍不住怀疑地看向颜元真。他肯定做了什么,不然爸妈不可能如此一反常态。   颜元真回以人畜无害的微笑,遗自他母亲的容颜立时明媚如花。   楚淮和楚父进厨房忙活去了,陈氏又拉着楚岚的手骂了孟易川一会,楚岚这会儿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颜元真带着她家人去了古代一趟,曝光孟易川做的所有恶事,顺带凸出他从孟易川手中英雄救美的事迹。这其中不乏美化他自己,楚家上下越是恨孟易川,就越是喜欢大恩人颜元真。   家人接受自己男友,楚岚也算松了一口气。陈氏知道她俩许久没见面,干脆起身说去厨房帮忙,给他们留下空间。   楚岚趁这个空隙嘲笑颜元真:“你还真好意思,看把你自己夸成什么样了,大善人。”父母兄长能打听出孟易川风流,这不足为奇。颜元真名声臭大街,随便打听都能打听出他凶残事迹来。但是打听出颜元真做好人好事,那可真是见鬼了。颜元真肯定做了安排,忽悠住了楚家人。   颜元真轻笑不语。他只是隐瞒自己凶残的名声,至于他做好人好事是大善人,都是被孟易川对比,被楚家人自己脑补出来的。不过做“好人”还是有好处,颜元真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楚家人的误会带来的待遇。   楚家好好招待颜元真后,也不再防着他。楚岚偶尔和颜元真约会,楚家也不拦着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抓住孟易川这个畜生。   楚岚比他们还想剁了孟易川,她找颜元真要玉珏,“孟易川不在这边,说不定逃回你们那边去了。我要把他赶过来,告的他把牢底坐穿!”一想到孟易川逍遥在外,左拥右抱,她完全咽不下这口气。   颜元真正在书店挑选《春秋战国》《史记》《吕氏春秋》《少年秦始皇》,一边漫不经心道:“好啊,我们今天回去看看。孟易川说不定还在燕都,他的人还守在大长公主府没走。”   楚岚提出要带高蒙一起去,上次她就答应带高蒙去看一看,证实古代的存在。而且,她也不觉得穿去古代这个金手指很重要,没必要藏着掖着,反而觉得能和朋友分享这个秘密,可以一起去玩。   颜元真送楚家人过去过,再带一个高蒙,倒是不觉得什么。两人定好时间,就约上高蒙上了金龙艇。   高蒙全程面瘫脸,楚岚没在她脸上发现震惊的表情,着实无趣:“蒙蒙姐你太淡定了吧,我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呢。”   高蒙淡笑:“你全都告诉我,我有心理准备了嘛。”   颜元真抱臂说道:“当初我全都告诉岚岚爹娘和她大哥,但是亲眼见到,上了船以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觉得岚岚疯了,楚淮还为岚岚找心理医生呢,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有这回事。不像我年纪轻,接受能力强。”高蒙道。   楚岚错愕:“我哥还给我找心理医生?”   高蒙笑:“你爸妈和他都觉得你疯了,又不好说破,就暗地里给你找医生,想给你看病。”   颜元真向来多疑又敏感,忽的皱眉:“既然是暗地里找的,你怎么会知道?”   楚岚闻言看高蒙,一个女人老盯着一个男人做事,这不就意味着——   “蒙蒙姐,难道你对我哥……”因为喜欢她哥楚淮,所以关注他,她哥做什么她都知道。   高蒙一默,高老太太在她小时候就和她提过,想她嫁给楚淮。不过楚家有陈氏在,怎么也不可能从了老太太的意思。   她对楚岚道:“你想什么呢,我和你哥差了辈分,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我能知道你哥的事,还是你哥找的心理医生是我朋友,知道我认识你们,就和我提了一句。”   楚岚“哦”了一声,其实她挺看好蒙蒙姐和哥哥楚淮的。蒙蒙姐能干漂亮脾气好,要是嫁过来做她嫂嫂,好友做姑嫂,更亲密了。不过她妈陈氏厌恶高老太太,蒙蒙姐养于高老太太姜氏的手,陈氏烦死高老太太,估摸是不太能接受蒙蒙姐这样的媳妇。想罢,也就撂开手。   回到燕都,楚岚和颜元真就兵分两路。颜元真在世人面前已是“死人”,自是不能跟着她光明正大出现,干脆就带走高蒙。楚家人当初在这经历过怎样的洗脑,高蒙再经历一次便是。   叩响楚府的门,门房发现楚岚后,惊诧地抹了抹眼睛,又狠狠扯了扯脸皮,知道不是在做梦,楚府主人回来了,立刻欢喜道:“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管家常伯和剑客阿葵很快出现,常伯行了大礼后,含泪道:“夫人平安回来就好,宫中大王和朝歌公主都担心夫人呢,小的这就派人进宫回禀大王和公主。”   楚岚道:“不用了,我亲自进宫面见大王。”她倒是想直接去大长公主府拿人,可孟易川成为髡人,被世人唾骂后,还能在燕都横行霸道,不就是靠颜崇王么。颜崇王在他身边放了人,专门保护他,就是阿葵都不敢断言能突围抓住孟易川。因而要先收拾孟易川,就得先得到颜崇王的支持。   她换好进宫的玄裳,就带着阿葵进宫。她想着应该怎么说服颜崇王时,眼睛瞥到身旁阿葵面上的欲言又止,她道:“怎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你想说什么就说。”   阿葵紧张地看了四周,胆怯道:“夫人,大公子现在在吗?”   楚岚眨了眨眼,想起她和颜元真阴婚那夜,阿葵亲眼见过颜元真,还被吓晕过去。她到现在还认为那是鬼呢。现在竟然问她,颜元真的鬼魂在不在……   楚岚一本正经地点头:“在的。”   阿葵立马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向楚岚问准颜元真鬼魂的方向,战战兢兢地行礼,“见过大公子,那天晚上我不是有意冒犯,请大公子恕罪。”说完又看向楚岚:“大公子原谅我了吗?”   楚岚抿唇笑:“他说你冒犯的不止这一个。”   阿葵茫然看着她。   她继续笑:“你偷偷写我的秘史,实属不敬,大公子都看在眼里了。”   “啊!”阿葵要疯了。她偷偷干的事竟然被大公子的鬼魂发现了……一想到自己在奋笔疾书的时候,大公子的鬼魂就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大公子什么表情……啊啊啊,想想那个画面她就要死了!   “我、我……”阿葵想要辩解,想要求情,想说自己以后不做了,可理屈词穷,又怕又急,舌头囫囵转了半天都没说清楚。   看把人逗的,楚岚憋住笑:“你们大公子说,现在暂且原谅你,不过以后不准再做了。”   阿葵闻言急着对天发誓,表示以后再也不敢偷偷记录夫人的事,不然就遭天打雷劈。   楚岚连忙打断:“不用发这么重的誓,万一你再做了,就让大公子半夜来找你。”   阿葵心道:嘤嘤嘤,被大公子的鬼魂找上门,还不如遭天打雷劈呢。   两人进了昭华台,太宦高泰看到楚岚,吃惊的都忘记行礼了。楚氏和大公子阴婚当夜不少人看见大公子的亡魂,次日楚氏失踪,宫中就流传楚氏被大公子带走的说法。   颜崇王和宫中各主子都深信不疑,都觉得楚氏回不来了。朝歌公主定了一个月为期限,楚氏不回来,大公子和楚氏的财产就归了太子值所有。今日正是最后一日,楚氏出现的可真够及时的。   楚岚道:“我有要事求见大王,烦太宦大人通禀。”   太宦高泰回过神,忙道:“大王此时不方便……”见楚氏皱眉,似乎挺着急的,便摆了手,请楚氏行到廊下,四下无人时,叹道:“大王正在服阿芙蓉呢。”   楚岚心里一动,“海晏侯叫人送了阿芙蓉过来?”   太宦高泰点点头。   楚岚又问了几句,每七日海晏侯就会派他的心腹孟仁送阿芙蓉过来,一次都没断过。她暗想,孟易川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好了,现代那边满城风雨地追捕他,他在这边倒是不动如山。要是她,怎么也要逃出燕都,回赵国才是。   也不知他是在这还有暗手底牌,还是已经逃走了?   楚岚思忖着,一时半会见不着大王,倒是可以见另外一人。向人打听无颜校尉的去处,便找了过去。   无颜校尉因为在北城山戎之战里立下功劳,虽然被王后楚氏刁难,到底还是争不过颜崇王,无颜校尉最后连升三级,成了游击将军。   又因颜崇王爱重无颜将军,每日召见个三四回,为了无颜将军出入方便,干脆就让无颜将军住在宫里。   无颜将军的宫殿离昭华台也近,行了一刻便到了。宫人进去禀报后,出来迎的竟是朝歌公主。   朝歌苹果脸上满是惊喜,她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楚岚身上,“嫂子,你回来了!王兄呢?他有没有和你说起我,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他不想我这个妹妹吗。”语气到最后有些哽咽。   女孩柔软的身体扒着自己,楚岚觉出她对颜元真的关心,叹气。颜元真“死”后,谁真的关心他,一览无遗。向关心自己的亲人隐瞒自己的死讯,颜元真也忍心。   楚岚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有提起你,只是不敢见你,怕你夜里见了他害怕。”   朝歌赶忙摇头:“我不怕的,我怕谁也不会怕王兄,王兄是这个世上最不会伤害我的人。嫂嫂,你见到王兄,一定要他来看我,我很想他。”   楚岚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无颜爹站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见她们说的差不多了,就上前给楚岚行礼。无颜爹虽然成了游击将军,但与楚岚的灵寿夫人相比,还是官职低微,自然得行礼。   楚岚知道他是颜元真亲爹,不敢受礼,侧过身,扶住朝歌避开,道:“今日回来有一事,急与无颜将军相议。”   无颜爹愣住,赶忙请楚氏进殿。殿内摆着各式精致的木雕玩意,木鹅,木猪……雕的栩栩如生,还只有巴掌大小,十分讨喜。   无颜爹对朝歌道:“公主喜欢的檀凤凰下官赶着日子做出来,其余这些公主有看得上的,也可以拿走。”   无颜将军拿这些讨好她,她也喜欢,朝歌没拒绝,矜持地点头,招手让宫婢全部搬走,却是不肯离开,凑过来问:“嫂嫂和无颜将军要说什么,本公主不能听吗?”待楚岚看向她,朝歌又道:“反正我不离开嫂嫂啦,生怕嫂嫂一眨眼又不见了。”   无颜爹脾气软,朝歌公主一撒娇就更没原则。而且他也不觉得楚氏有什么秘密不能与外人道的。   楚岚迟疑了下,她说的事朝歌也不是不能听,也就随了朝歌,转头对无颜爹道:“将军可知道大王重疾在身?”   无颜爹一脸惭愧。颜崇王为何会重疾在身,还不是被他关在地牢八年闹的么。   见他误会,楚岚急忙解释:“大王服用的阿芙蓉并不是好东西。”   向无颜爹解释清楚阿芙蓉的特性后,又道:“海晏侯拿阿芙蓉控制大王,大王要是不戒掉的话,于他自己,于国都不利。”   话都说到这份上,无颜爹哪能不懂。一国大王因为阿芙蓉受制于一个赵国髡人,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柄。就是颜崇王的身体,也受不了阿芙蓉这般折腾。   此事必是王宫秘辛。能知道的,都因为各种理由不对外宣之于口。无颜爹在他们眼里到底是外人,他自是一无所知。   现在从楚氏得到消息,无颜爹拧眉道:“你有什么办法?”楚氏既然找到他开口,必有下文。   “将军受大王看重,将军劝解的话,也许大王会听进几分。”楚岚说到此,朝歌唉声叹气道:“哪有那么容易,父王当初可是说了,谁要劝他,就将阿芙蓉吃了,戒给他看。”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吓得谁都不敢劝了,生怕染上阿芙蓉。   无颜爹却面露毅然:“下官知道夫人的意思,下官会去劝大王的。”   “你!”朝歌惊讶地看着无颜爹,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何对颜崇王这般忠诚,这是甘愿把命都豁出去了呀。就是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敢这么做。   之前无颜爹老拿玩意讨好她,她觉得他和那些子溜须拍马之辈没甚区别,还有些看不起他,没想到他对父王如此忠心,朝歌顿时肃然起敬。   楚岚见无颜爹大义炳然、舍生忘死的模样,感叹地给他行礼,取出几包药给他,边道:“我并没有让将军以身试毒,尝那阿芙蓉的意思。这次我不见踪影,其实是回了族里,取了一味药来。此药乃是戒阿芙蓉所需,用法是小毒代替大毒,待大王忍住不服用阿芙蓉,再戒小毒,慢慢戒掉毒瘾。不过还是需要人鼓励大王,支持大王,监督大王才是。”   无颜爹收下后,又问清楚用量和用法后,“连这小毒也不服才是最好的,是不是。”待楚岚点头后,无颜爹心中自有计较,朝楚氏感谢后,颇为伤感道:“一直没机会和夫人说对不起,要是下官再警觉点,大公子就不会故了。”楚氏也就不会成为望门寡。   楚岚再是一叹。颜元真这一假死,令多少人伤心啊。她叹息道:“大公子从未怪过您,您无须自责。”   无颜爹摇头,脸上表情愈加认真:“下官一定会说服大王戒掉阿芙蓉,捉拿海晏侯。”说起来大公子的死也和海晏侯有关,要不是海晏侯撺掇山戎人害大公子,山戎人又怎么会得手。   无颜爹匆匆往昭华台而去,朝歌公主犹豫了下,本来想去看看,可又想连最受父王宠爱的白姬都无功而返,凭一个无颜将军应该也劝不动,便把这事抛到脑后,拉着楚氏追问大王兄亡魂的细节。   楚岚绞尽脑汁编著,被追问的细了,额头上都生出冷汗。好不容易活到王宫闭门落钥前,朝歌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行:“嫂嫂要是再见王兄,一定要他来见我,他不来见我,你念死他。”   楚岚也不知是笑,还是叹:“好。”   带着阿葵赶回楚府,因着来之前答应过母亲陈氏,不在外过夜,今日必是要回去的。她一回府,就从管家那知道蒙蒙姐已经等了她一个下午。   她让阿葵将白狗白舜抱来,再去找蒙蒙姐,踏进门,就发现蒙蒙姐不是一个人……   “嫂嫂!!救命!!”颜值哭丧着一张脸,扑到楚岚脚下,抱着她的腿哭:“我得了盲肠炎,肚子好痛,我要回去做手术,再不做手术,我就要死了,你就带我回去吧。”说着,又“哎哟哎哟”地捂着下腹部叫唤。   呃,这句话好耳熟。好像是阿葵写的寡妇秘史里,颜值不想做大王时,落跑一百招里的一招。楚岚哭笑不得:“等你哥来了,你求他去。”   颜值起身,虚弱地靠在高蒙身上,可怜巴巴道:“我走不动路,萌萌,你扶我去吧。”   高蒙额角一跳,烦死这个话唠了,她直接把颜值推到一边,拉着楚岚就走:“我们现在回去。”   颜值一听到“回去”两个字,就和吃了兴奋剂一样,忽的精神抖擞起来,小跑跟上来:“还是萌萌关心我,一听到我病了就带我回去。”   楚岚汗颜,颜值和颜元真这俩兄弟怎么都这么自恋啊。她了解高蒙,蒙蒙姐脸上是大写的“嫌弃”,怎么会是关心他……   高蒙等颜值贴过来,冷笑一声,直接一个过肩摔,摔的他撞到树上。   颜值“啊”的尖叫一声,脑袋撞上大树,鼻血直流。   楚岚一惊,她能理解高蒙被颜值弄得烦躁而上手,可是就不能轻点啊。这么好看的人要是破相了可怎生是好。   “蒙蒙姐,你就算要动手,也轻点啊。”   高蒙指着一脸懵逼的颜值,冷声道:“我这才是轻的,就凭他哥对你做出来的事,我没把他弟弟弄死算好的了。”   楚岚一怔,怎么好好的扯到要揍颜元真啊。   “蒙蒙姐,颜元真对我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楚岚扶住颜值道。   高蒙冷冷道:“路上再说,我们先回去。”说罢就拉起楚岚要走,临走前,又踹了颜值一脚:“下次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让你这一辈子都住ICU。”   楚岚被她扯出门,直奔湖的方向。楚岚要等颜元真,高蒙道:“他这样的渣男,你还等什么等,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   颜元真什么时候渣了她,她好奇地问出口,高蒙气道:“我都知道了,什么英雄救美,他根本就是强抢,还在床上虐待你!这样的人渣,你还要和他在一起,你疯了!”   依稀记得楚岚和颜元真初次合作,颜元真假装虐待楚岚,放出风声,引诱孟易川上门。想必蒙蒙姐是听到这个传言了……   楚岚干笑地解释,高蒙却一点都不相信:“你尽替他说好话吧,反正我不信。”高蒙强硬地拉着楚岚回了现代,直接把颜元真扔在古代不管不顾了。   颜元真得到消息时,寺人青正在向他请罪:“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大骂公子您,就坏了大公子您的事。”   楚父楚母楚淮误以为他是好人,颜元真本欲在高蒙身上施展一遍,却不曾想,有人冲出来坏事,抖露了他的皮。   颜元真并不放在心上,“人抓到,你自己处理了吧。”   寺人青连忙应是。等楚岚和高蒙消失的无影无踪,扔下他,他也不着急。反正另一枚玉珏在他手中,他要回去还不是简单的事。而且,楚岚那么喜欢他,肯定会回来找他的。   颜元真又交待寺人青几件事,这时,有人报木氏来了。   木氏就是目姬,这是目姬在颜元真这的身份。   寺人青讶异,姐姐目姬虽是颜元真的细作,但往日极少过来,就是怕身份败落,落下麻烦。可要是一来,就必是非常重要,甚至急不可待的要事。   颜元真脸色一沉,等目姬进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目姬脸色凝重,她在大公子这得脸面,行礼后不用跪拜,她坐下后,着急道:“今日发现一事,想来想去总觉得有异,便来寻公子说道。”   “哦,何事让你这么慌张?”颜元真沉声道。   “今日给贵客献舞时,见了那贵客一眼,颇觉眼熟,回头思量半日,惊觉在三年前见过……”目姬说的贵客自是高蒙。既然是让楚氏的好友玩的尽兴,颜元真干脆就请了目姬和她的班子过来献舞。   “哦,你在哪见过?”颜元真道。   “公子记不记得三年前,海晏侯被人抓到矿场?”   待大公子颔首,目姬继续回忆:“当年,海晏侯还只是一介商人,和林家商行合作,因为犯了小人,就被害的进了矿场挖铜矿。林家林金九求到我这来,我想着海晏侯只因与我多说几句话,就被小人记恨,实属受我所累,便应了林金九,与她一起出面调解。可是却办不成,总是受阻挠,后来有人提点我,偷偷指着一个戴幕篱的女人,说是这位贵人看海晏侯不顺眼,要治治他,劝我和林金九放弃。林金九不肯,找人撞了那女人,幕篱掉了,我们就看清她的长相,后面再打听了下,是晋国姜氏的偏支。”   晋国姜氏……那可是千年大族,历史悠久的也就晋国大巫一族和相国子氏可以比了。   颜元真记得这茬。若是以目姬明面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商人,和晋国姜氏一族斗。   还是最后林金九说出海晏侯的能耐,说动目姬,目姬就求到他这,他便点头让人救了海晏侯出来。   结果海晏侯出来后,是能耐了,却死活和他对着干,简直就是白眼狼。还不如当初不救他,让他在铜矿挖到死。   “那晋国姜氏的偏支长相和今日所见的高小姐有九成肖似,那余下一分不同,也只是年龄变化……”目姬道。   颜元真知道目姬认人的本事,她说长得一样那就是一样,他蹙眉:“你的意思她们是同一个人?”又喃喃道:“不可能。”高蒙根本就不是这边的人,目姬怎么可能在三年前见过她:“阴姬还与我夫人肖似,世上长得像的也不是没有,是巧合吧。”   目姬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可怎么回忆都觉得很像。她道:“原本我也觉得可能就是肖似之人,只是想想,若不是同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万一她们是同一个人,高小姐是夫人朋友,是夫人族人,为何在当年要致海晏侯于死地。还有,我当年曾听海晏侯提起过……夫人。”   忽的感觉到头顶摄人的目光,很快就听到颜元真不悦的声音:“他都说什么了?”   目姬深吸一口气,道:“我当年在林家商行遇见海晏侯,调笑了他几句,他就说他有未婚妻了,让我自重。之后,海晏侯在卫国王宫遇见阴姬,带她回了海晏侯府,我就听林金九提起过,是因为阴姬与他未婚妻肖似,他不忍和她长相相似的人受苦才带进府。再后来夫人出现,她与阴姬那么像,海晏侯又紧张她,虽然海晏侯没说,夫人在当年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   颜元真明白过来,如果高蒙就是当年致海晏侯于死地的人,那她为什么要害楚氏的未婚夫?   目姬瞧着大公子脸色阴沉变幻,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继续说下去:“海晏侯那时并未作恶,若高小姐就是当年害海晏侯的人,她就必非善类。可她又与夫人交好,我担心夫人受此人蒙蔽,被其所伤,因而才与大公子说道此事,许是提防一二最好。” 第125章 天子之母   目姬提醒颜元真警惕高蒙以后,因为快到进宫教朝歌公主跳舞的时辰,就急匆匆离去。   颜元真在她走后,就吩咐人去查肖似高蒙的晋国姜氏偏支。最好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不然,高蒙又是晋国姜氏偏支,又在现代有显赫的家世,是楚氏的好友,却暗地里对楚氏的未婚夫下手。先不提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就凭这复杂的身份,叵测的心机,留她在楚氏身边,也得仔细提防几分。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云层堆积得厚厚的,如一团沾透水的棉花蒙住鼻子,天空压抑许久也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楚岚被高蒙拉走后,已是十日没回来寻他。她还真敢把他扔在这不理了?她怎么敢!   颜元真一日比一日阴沉,今日脸色阴云密布,比外头的天色还要阴霾。   寺人青小心翼翼伺候大公子穿戴妥当,小声道:“太子病的下不来床,见到奴就务必要奴给公子带话,说要公子您带他去治病。”   颜元真皱了下眉,“他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寺人青暗道,太子值就是装病,那又哪是他能说道的。   他低着头:“夫人那日带着高姑娘,太子似是与高姑娘认识,与高姑娘多说了几句,不知怎的,高姑娘就对太子动手,当时太子看着是轻伤,并无大碍。只是太子回了宫后,次日就说这疼那也疼,相国来探望的时候,太子直接昏过去了,昏的时候还念叨公子。大王闻讯赶来,招来巫医,巫医说太子许是被公子您——”   颜元真眉毛一挑,“他被我怎么了?”   寺人青缩了下脑袋,声音越来越轻:“巫医说被公子您的魂撞了,沾上了邪气,大王就招来巫祝,要驱走您……”   颜元真无语,阿值为了见他,手段还真是花样百出。虽怀疑阿值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要勾他过去,撒娇痴缠回现代,可到底担心他的身体,于是道:“你和他说,寻个机会出宫见我。”   寺人青忙应诺,待伺候完大公子用膳后,又递上一卷竹简:“连舍人托人从楚国带了信给公子。”   颜元真接过,他和假质子颜从互斗的时候,把门人连舟牵连了。连舟买卖贵人之子,犯了大罪,除非颜崇王大赦,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好在连舟机警,有他相助,逃去了楚国,在楚国左徒的门馆混着。   连舟的信里先是给大公子请安,再是提楚国使者为楚国太子求娶公主朝歌的来由。楚国太子原本有士族大家的未婚妻,眼看就要娶进门,结果突然要求娶公主朝歌,退婚了。连舟觉得不寻常,几番打探之下,竟是得到惊悚的消息。   晋国前段时日内乱,晋王与大巫一族内讧,打了起来。两方都有死伤,只不过晋王这边更惨。直接被大巫的表叔蔡克一剑杀了,蔡克被晋王的军队围攻,掉落悬崖不知所踪。晋王头首分离,王族没了首领,就自乱阵脚,大巫一族暂时得了上风。大巫衡苏从燕都匆忙回了晋国,扶持晋王最小的儿子上位,暂时稳住了局面。   这次宫变王族和大巫一族都大伤元气暂且不提,就谈这次宫变,王族之人混进大巫一族的领地,偷出一卷预言。   这卷预言是前任大巫列御寇的手笔,上面零零散散预言了些事情,当下全部应验了。只有一条还未发生,这就涉及到了公主朝歌。   预言上说,楚王后楚黛生下一女,名朝歌,乃天子之母,朝歌之子会统一天下。   大巫的预言就没不准过,他说朝歌乃天子之母,会统一五国那就一定会。也许是这次晋国内乱,楚国有和连舟一样潜伏在晋国王宫的眼线,这预言就传到楚国来,至今楚王宫有不下五人已经知道这预言。   至此,楚国太子为何要退了本有的亲事,火急火燎派人来燕都求娶公主朝歌,颜元真已是明白,根本就是为了预言。谁娶了朝歌,生下的儿子自是会统一天下。   朝歌前些年因为长相精致,美名远播,虽然不受颜崇王宠爱,但也不乏王宫贵族打她的主意。可近些年朝歌越大却长得平凡了,又因为朝歌有一个活阎王似的王兄颜元真,谁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招惹他妹妹,敢求娶朝歌的人近乎绝迹。毕竟普通人还是不敢有颜元真这样活祖宗小舅子,万一没伺候好他妹妹,被他看不顺眼被他干掉,那可真是活的太糟心了。   可偏偏近日,朝歌却是频繁被人提亲,先是赵国太子妃突然暴毙,赵王替太子请了海晏侯说亲事,后又是楚国太子专门退亲,又千里迢迢来燕都求娶朝歌。   楚国不就是打着娶了朝歌,以后太子的儿子就能统一天下了么。至于赵国忽然对朝歌如此热情……   赵王和赵王后一直和颜崇王、王后不对付,他们替儿子求娶朝歌,真是出人意料,谁也想不到。莫非赵国也知晓了朝歌天子之母的预言,所以急吼吼地过来求娶?这倒是能说通了。   颜元真思索片刻,不论他们求娶朝歌都什么心思,总之他们没一个是朝歌的良配。赵国与他们不和,两国要是交战,朝歌要是嫁去赵国,怕是小命不保。至于楚国,为了预言才求娶朝歌,哪是真心爱慕她。谁都没施恩那小子痴心和用心。   颜元真早就有撮合施恩和妹妹的心思,可偏偏预言里说妹妹是天子之母。施恩和妹妹的儿子怎么也不可能做天子,统一五国吧。能统一五国,那就得妹妹嫁给王族中人,才能实现。   那……妹妹最后没嫁给施恩么……   颜元真挺看好施恩这小子,要是两人没成,他会遗憾,但也不会像现在心浮气躁,心烦意乱。现在妹妹有天子之母的预言在身,可不就卷进了几国是非中。他只想朝歌平安度过一生,不想她被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   敢算计他妹妹的不会有好下场。他吩咐寺人青道:“让楚国使者和赵国使者见上一面,鼓动他们打起来,我要他们非死即伤。”只有这样,他们就没法提亲,妹妹的亲事可以拖一阵子了。他趁这个间隙得把妹妹的亲事安排好了。   寺人青不解大公子为何突然这般吩咐,不过依然点头应诺出去了。   因为朝歌身上天子之母的预言,颜元真一个下午就没展颜过。颜值从宫中偷溜出来寻到他的时候,颜元真冷笑:“不是病的下不来床么,我还以为你会被人抬过来见我。”   颜值扶着脑袋:“可是我不能暴露王兄你还活着呀,只能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王兄,我脑袋好疼~~”双眼瞬间积攒泪水,泪眼汪汪地看着颜元真,“我撞到树了,说不定是脑震荡,头晕恶心还想吐。王兄你知不知道脑震荡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好我就会一命呜呼的。你就带我去医院检查下吧。”   颜值被高蒙砸到树上,脑后还真有一块包。颜元真虽疑心颜值忽悠他,但也怕他真出事。总不能防着他逃跑,就放任他的伤势不管。他可不能拿阿值的伤作赌,他抿着唇,就算阿值打着主意想跑,不做这个太子,也得看他能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颜元真带颜值去了医院,陪着他做检查。等检查报告的时候,颜元真给楚岚拨了电话。   楚岚听说他回来了,一怔:“你没有玉珏怎么回来的?”   颜元真颇有些怨念,语气微微不平:“难道你不想我回来?”   “啊,没有没有。”楚岚立刻摇头。   “那我等了这么多天,你竟然没来寻我!”颜元真磨牙说道。   楚岚喊冤:“我不是不想寻你,是我爸妈不让。”那日高蒙戳破了颜元真的底细,为她不值,一气之下拉着她回来后,就向楚父楚母告状,说了颜元真曾经虐待过她,就算楚岚解释那不过是骗人,忽悠孟易川的,他们也不信。   女儿被人虐待了,这还了得。楚母当时就叫楚父磨刀,拎在手里,准备冲过来,把颜元真剁了,大卸八块。好在被她和高蒙劝下,怎么说那也是颜元真的地盘,楚母怎么斗的过他。楚母是不喊打喊杀了,却也不准楚岚去见颜元真,直接收缴了她的玉珏。没了玉珏,她就是想去找颜元真,也没法子。   “你就算回来了,暂时也别出现在我爸妈面前。”楚岚也很无奈,到底不想男友和父母发生冲突,她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颜元真道:“那你父母要是不拦着你,你会来寻我?”   “那当然,”楚岚顺嘴道。   颜元真微微一笑:“看来是想我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既然你想我,我就过来见你,了了你的相思之情。”   “呃……”楚岚无语,真是的,谁想他了!   她哼道:“我不都说了你先暂时别和我爸妈见面,我妈已经配了好几个保镖,也就是护卫在我身边。我妈已经发话了,只要一见到你,他们就要揍你。”   颜元真笑:“你乖乖等我就好。”挂了电话后,就见颜值对着他挤眉弄眼,“哎哟,我听你和嫂子打电话,听得牙都酸了。”   颜元真不解,对旁边的护士道:“牙科在哪,我弟弟牙酸。”   颜值:“……” 第126章 黑马   颜值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上面全是奇怪的文字,颜元真曾听楚岚说过这是英文,因着当时他只急着学简体字,倒是没空学,自然看不懂。   他直接问穿着大白褂的医生:“我弟弟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医生就说颜值撞到脑袋了,是脑震荡,最好住院观察。颜值也配合地“哎哟哎哟”地喊头晕,“哥,我就住院观察一两天,这边有人伺候,你也不用管我,你先去哄嫂嫂吧。”   颜元真似笑非笑道:“你还真体贴。”   颜值嘻嘻笑:“你是我哥,我不体贴你还能体贴谁。”   颜元真思忖了会,留下住院费,就走了。等他一离开,刚才的医生立马脱下大白褂,成了路人甲,颜值用钱打发他走之后,就拿着哥留给他的钱跑路了。   在古代真是活的太累了,好几年没读书的他被颜崇王和相国逼着读书,学文绉绉的东西,简直是要他老命了。还是溜之大吉,躲开的好。   至于他哥知道他落跑的反应……嘻,反正他是弟弟,哥再生气也拿他没法子~~   颜元真寻到楚家,他没有先敲门,而是在周围观察了一会。果真如楚岚所说,她被护卫防守严实,他要突围必会引起楚家人注意。他在这边毫无根基,没法以势压人,再说,楚家人是楚岚亲人,他就算想以势压人,也得顾着楚氏的心情点儿。一时倒是没法离楚氏更近一步,心情不由地阴郁。   此时楚岚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任谁谈个男朋友,家人极力反对,拼命阻拦,都会焦躁无奈。好在楚岚能理解父母兄长的心情,他们是不了解颜元真,听信了传闻,以为他是坏人,所以才极力反对。   楚岚对陈氏不断解释:“那些都是传言,以讹传讹罢了。我又不是受虐狂,他虐待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阵前孟易川要杀我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后来孟易川让阴姬背你们的名字,估摸想拿她蒙骗你们,我怕孟易川对你们不利,机缘巧合之下就和他合作,联手对付孟易川。闹出他虐待我的传闻,也不过是激孟易川送上门,我们好瓮中捉鳖。”   陈氏听到这里,拿手指狠狠戳了下楚岚的脑袋:“你这孩子,也不怕与虎谋皮,万一颜元真也是靠不住的呢。你还没弄死孟易川,就先被他弄死了可怎么办。”   楚岚其实也很庆幸自己找对了盟友,当时不觉得什么,事后回想却还是后怕,她鼓鼓脸嘟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那时认识的人里就他能帮我。”   陈氏只要一想女儿当时孤立无援的处境,她是不喜欢颜元真,但也更恨孟易川。要不是这小子娶了赵国公主赵惠,赵惠又怎么会掳走女儿,差点害死女儿。   她忿忿咒骂了孟易川几句后,也不听女儿说颜元真的好话,陈氏道:“就算他是好人,你们也不适合,我听高蒙说了,他家里太复杂,乱的很,你嫁给他,以后有苦头吃。”   楚岚绞着手指,低声道:“我又没说要嫁给他,只是谈恋爱嘛……”她自己打心底也赞同陈氏的话,所以对古代的事,特别是颜元真的家事退避三舍。时不时想干掉自己的楚王后要是成了自己婆婆,真是压力大的让她睡不安稳。   陈氏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女儿也不过是对颜元真有些好感,也是,女儿天天对着颜元真那张漂亮脸,又有孟易川这样的渣男做对比,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颜元真动心也无可厚非。   只是动心,但这好感没有到非卿不嫁的地步。那就更好拆散了。   陈氏道:“连恋爱也不许谈,他是你能甩就随便甩的人么。”   楚岚干笑,颜元真看着还真不是容易甩脱的。他甩人还差不多。   陈氏又告诫了楚岚几句,无非颜元真不是好的择婚人选,谈恋爱也不适合,不好分手,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支持他们在一起,半点不提颜元真有没有虐待过女儿。   陈氏不想和女儿多谈颜元真,约了高芎就带着女儿奔了过去。   楚家人恨孟易川恨不得灭了他,孟易川家里遭了一连串的打击,孟母至今还躺在医院不得动弹,孟易川名声和前途尽毁,家财一空,楚家人很是出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也了解自家的本事,不可能这么快毁了孟家。找人一打听就知道高芎帮了忙。   高芎是高建军的孙子,陈氏不喜欢高老太太,对四叔公高建军还是敬重的。陈氏年轻的时候惹过不少乱子,高老太太都是冷漠以对,四叔公却偷偷会帮衬她。虽然次数不多,但陈氏也念恩,都记在心里。   这次高芎帮忙,陈氏知道了就专门请他吃饭谢一回。   高芎笑道:“上次我就和表妹说过了,要谢就谢我爷爷。我爷爷听说孟易川找人假扮表妹结婚,气得都想回国,亲手揍孟易川一顿。”   四叔公不羁直爽,生起气来暴烈的和炮仗一样,陈氏向来直来直往,自然觉得四叔公对自己胃口,她怀念道:“叔公这么多年来,性子还是老样子。现在身体还好吧。”   高芎彬彬有礼道:“老当益壮的很,最近胖了,被奶奶嫌弃,开始努力健身保持体形。”   楚岚噗嗤笑出声,实在是那场景太可乐了。   高芎在陈氏面前一直不好盯着楚岚看,现在她笑出声倒是自然而然看过来,打量一番后,笑道:“表妹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陈氏疑惑:“你们之前见过面?”   楚岚眼皮一跳,上次和高芎见面可不就是在派出所,高芎帮着捞颜元真出来么。一提颜元真这事,母亲说不定觉得颜元真太惹事。楚岚忙赶在高芎前面开口:“是呢,我不是要出国待半年吗。表哥对那边熟,我就找他问了问。”如此这般忽悠。   等陈氏去方便的时候,高芎扶着金丝边眼镜,“你怎么瞒着你妈,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表哥你喝洋墨水的还会说难言之隐这个成语啊,”楚岚随口说完,就拜托他不要戳破。   高芎问为什么的时候,楚岚不好意思笑笑:“就是我的私心,我不想我妈对我男朋友有坏印象。”   高芎了解,笑着说绝对不会透露出去。楚岚谢了一次,又再谢他帮着对付孟家。   高芎笑:“你们这样谢来谢去的,真是生分了,怎么说都是亲戚,太见外了。”   楚岚立刻换了口气道:“那多亏表哥帮忙,要不是四姥爷和表哥你们,孟家还没这么快倒呢。”   “这也是他们孟家本来就有错处,现成的证据在哪,没查也就算了,一查就露底了。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抓到孟易川。”   高芎皱眉,“我说一句难听的话,你不要生气,你看男朋友的目光真不行,孟易川也就算了,那颜元真也很可疑。他来历不明,说是和他弟弟颜值一样从小被拐卖,但是具体的细节,什么时候被拐,地点在哪,经手人是谁,以前在哪读书生活,含糊不清,我们去调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他弟弟当年年纪小,还能说被吓着了不记得,但是他年纪有这么大,总不能都不记得吧。我看他举手投足也不像普通人,形迹可疑,你和他相处还是小心点。”   说完又看楚岚脸色,解释道:“不是我想调查你,我爷爷为着孟易川的事也是怕你又上当吃亏,就叫我查了颜元真,让我提醒你。”   楚岚没法解释颜元真的身世,只能含糊应着会小心。   陈氏回来以后,吃了一顿后就告辞。高芎刚送他们出来,准备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忽的面前闪过一抹玄色。   随着马匹的长嘶和路人的惊叫,陈氏和高芎只看清马匹上长发男人的残影,就眼睁睁看着他携裹着楚岚越奔越远。   陈氏还懵着,高芎已经拉陈氏上车追赶。   楚岚被颜元真搂住上马,还来不及惊喜,就被他抱着在大马路上驾马而行,大马路车来车往,黑马在车流中穿梭奔驰,吓得她忍不住抱的颜元真紧紧的,尖叫着让他停下。   马比高芎的车来去自由的多,高芎的车堵在了后头,颜元真甩开他以后,瞧楚岚怕怕的模样,迎风爽朗大笑。刚想嘲笑几句,却发现警车在追他。颜元真来不及想警察为何又要抓他,就骑马狂奔。   不知跑了多远,反正楚岚的胃被颠的难受,快要吐的时候,总算停下了。她下马吐了一会,稍微舒服了点,才转头怒看他:“你疯了,大马路上的骑马!”   “马路马路,不就是给马走的路么。”颜元真道。   楚岚扶额,已无力吐槽他的没常识。今天真的是大受刺激,她平复情绪了会儿,才耐心地和他解释。   颜元真拍了拍马头,心里感慨两地的生活方式差别真大。   楚岚则在想一路上她有没有遮住脸,要是没遮住的话,被路人拍下发到网上去……   她立马翻手机上围脖,搜了下关键词,还真有。   瞬间欲哭无泪,“我不是说过了嘛,你做什么前都问问我呀。”她捂着脸,仰天长叹:“真的丢死人了!”自己的脸还没打马赛克,她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不,她想分手的心都有了。被熟人看见,她要怎么解释啊!啊啊啊啊!   颜元真没觉出严重性,他淡定道:“那你回燕都躲一阵子。”   楚岚犹豫了下,要不干脆回燕都,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那时候出国手续应该办的差不多。等她半年后回来上学,估计她的事也没人提了。   又想,爸妈兄长正拦着自己和颜元真见面呢,她要是回燕都,爸妈可不得气着。于是她摇摇头,坚定道:“算了,爸妈本来就对你有意见,我要是跟你跑了,他们就越烦你了。”   颜元真想说楚父楚母烦他又如何,楚岚照样是他的妻子。不过也知晓他这么说,楚氏会不高兴,便没说出口。他也不问楚父楚母他们到底对他有什么意见,不喜欢一个人,没有毛病都会被挑剔出毛病,更何况,他在外人眼里名声确实不好,楚父楚母出于父母心不喜他,也合乎情理。   只是想得通是一回事,心情还是郁闷的。想他也是出身王族,别人只有敬着他的份,被妻子的娘家这样嫌弃,他还不能动粗讲理,真是难受得慌。   可是再难受,他也不会把气撒在楚氏身上。他有十几日没见着她,想找个地亲近下。但楚岚想着爸妈这会儿该是着急找她,哪有心情陪他。楚岚给妈打了电话报平安以后,等妈赶过来前,才放心地和颜元真散步看橙橘晚霞。   傍晚的河边有不少人在散步,他们二人带着马分外瞩目,楚岚被路人看多了,脸皮也厚了,她无视别人的目光,问道:“你怎么过来的,玉珏在我妈手上呀。”总不能是楚母送给颜元真的吧。   颜元真扯了下嘴角:“这玉珏有两块,一半不是还在孟易川手上吗,我从他那得来的。”   楚岚听得一喜:“你抓到他了!”   “大王被无颜将军说服,命人捉拿他。还是你支的招。”楚岚去找无颜爹,给了压制阿芙蓉的药物,颜元真是知道的。他看她是发自真心的欢喜,笑了:“抓到他就这么高兴啊。”   “肯定啊,我都被他坑死了。”真是越想越恨呐,楚岚不由地抓颜元真的手:“先别送过来,你先给我灌辣椒水,嗯,还有小皮鞭,狠狠抽他。等教训够了再送他过来坐牢。”   瞧楚氏幼稚的报复手段,颜元真被逗笑了,“可惜啊,他不见了。也许是逃的匆忙,落下了玉珏就落我手上了。”   “他是不是兔子转世,又被他逃了。”楚岚气道。   “他是不是兔子转世我不知道,但你是狐狸转世,本公子却是知道的。”   楚岚瞪眼,这不是说她是狐狸精嘛,她刚要怒的跳起脚说他,却被他偷袭地亲了一口,在她要咬他的时候,他又灵敏地退出,勾着唇角笑:“你就是专门来勾本公子的狐狸。”   “你才是臭狐狸,阴险狡诈无耻下流。”楚岚摸着被咬过的唇,感觉上面满满是他的气味,羞臊又欢喜,捂着唇跺脚。   “那正好啊,你是狐狸,我也是狐狸,我们天生一对。”   “谁和你天生一对。”   “你自己说的。”   “我说你是狐狸,我又不是狐狸……”   陈氏和高芎、高蒙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说说笑笑,这可是扎了陈氏的心。她拉着女儿的耳朵念叨都白念了。陈氏直接拎着包砸罪魁祸首,“你这混蛋太不要脸了,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你还真能耐了,高芎,快叫警察把他抓走。”   颜元真任陈氏打,抿着唇看着楚岚。这要是放在燕都……陈氏的命真的早就没了。   楚岚虽觉得他做事荒唐,但是他本来就是古人,不太懂事她能理解。看他被陈氏照着面打,觉得他委屈,顿时心疼,拉着陈氏往回走。   颜元真被高芎和高蒙拦着,自然不能追过去。高芎和陈氏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听她一路骂颜元真,算是明白陈氏压根就不喜楚岚的新男友。他心里就起了心思。   当初爷爷要他追楚岚,以为楚岚是已婚人士,碍于道德就拒绝了。后来又以为楚岚和孟易川领了证,同时和颜元真在一起,觉得她人品有问题,就更加不考虑爷爷的撮合。但是楚岚和孟易川结婚的事只是孟易川单方面的强迫,纯粹就是乌龙闹剧。而颜元真身份可疑,不得楚家人喜欢,高芎在来的路上就重新考虑过爷爷的打算。   楚岚是高老太太的亲曾外孙女,是血亲。高老太太看着没多少年可活了,她的财产未来肯定会分给楚岚,身家必定丰厚。人漂亮,不太傻,也还合得来,楚家人也不极品,倒是做妻子的好人选。   高芎掂量后,自然看竞争者颜元真的目光不一样了。之前在派出所是怜悯他被楚岚脚踏两只船,现在则是无视。楚家人已经嫌弃死他了,高芎实在是没必要抛下风度,踩他一脚。高芎和高蒙打了招呼后,就离开,去追楚岚和陈氏。   高蒙跟过来纯粹就是凑巧。她的人本来就盯着楚家人,特别是楚岚,楚岚一出事就有人通知她,她也正好在附近,干脆就开车过来,和高芎和陈氏撞上。现在见到颜元真,高蒙一板一眼地说:“希望不会有下一次,不然后果自负。”   颜元真收回盯着远处的目光,多瞧了高蒙几眼,“哦,后果自负,本公子若是执意,你能耐我何?”   “你要是想尝尝后果,那你可以试试。”高蒙淡淡道。她不欲多谈,转身欲走,却听颜元真忽然道:“高姑娘三年前去过赵国吗?”   高蒙下颚猛的紧绷,她刻意放松自己的肌肉,缓缓道:“没有。”   “是吗,不过三年前我曾经见过你呢。”颜元真道。   “哦,世上长得相似之人何其多,孟易川不就是找到和岚岚长得差不多的人冒领的结婚证吗。”高蒙道。   “那可真是太巧了,”颜元真意味深长道:“你和晋国的姜氏偏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呢。”   “呵,”高蒙突然冷笑,“要说长相一模一样的,我最近也见到和你长相一样的人。”   颜元真不解其意。   高蒙继续说道:“最近大家都在找孟易川,我嘛,虽然没找到孟易川,却寻到了一个监控录像。在孟易川去民政局领证次日,就被一个男人,”高蒙看着颜元真笑了起来,她笑得时候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掳走了,从头到脚,连头发丝的长度都差不多。”   颜元真脸色凝重起来。上次他偷溜进楚岚屋内,被小区保安和楚父楚母抓包。事后他还问过楚岚,才知道是因为监控的原因,是监控暴露了他的行踪。   而他第一次到这边的时候,趁孟易川不备抓走他,原是背着人的,想没人会发现,却不想还是被监控拍到了。   颜元真眸中幽深,冷冷看着高蒙,等着她出招。   高蒙道:“听闻公子元真对敌人向来毫不手软,孟易川屡次冒犯你,他要是落在你手上,应该没命了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颜元真不和她拐弯抹角。   高蒙道:“像你这样的杀人犯,楚家谁都不会接受的,就是楚岚也不会接受一个杀了自己前男友的现男友。”   颜元真在楚岚初次当着他的面耍酒疯的时候,就知道孟易川在她心里的地位。到底是初恋,不然孟易川背叛她,她也不会那般伤心欲绝。乱蹦跶的孟易川该灭掉,但是他亲手灭的话,楚岚能不能接受是一个问题。   颜元真又不是自大自傲之人,到了现代,冷眼旁观这么久,知道法律不允许杀人。他灭了孟易川,在这边终归不好。   高蒙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警告,颜元真冷笑:“你是在威胁我吗?”   高蒙考虑了一番才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威胁你,反而我是要帮你。”   她不按理出牌,颜元真迟疑了下,狐疑地看着高蒙。   高蒙还在理自己的思路,她继续道:“你贵为王公贵族,为何会突然喜欢上一位身份不明的孤女。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后来经人点拨,才明白过来。你被孟易川打压,岚岚是孟易川的族人,孟易川有的优势,她都有,她成了你的女人,你就可以借机占据,化为己用。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你有了岚岚以后,孙子兵法、齐民要术你也有了,火药也用在了战场上,大败山戎人,你利用她抓住了孟易川,除了心腹大患。岚岚的价值你用的彻底,还一边说爱她。其实,那时候换一个女人,只要是孟易川的族人,你都会利用和爱上吧。”   颜元真随着她的分析,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冷。若是别人在场估计都会被他鬼魅般的眼神吓得住嘴,高蒙却笑:“我说这么多,并不是威胁你,我说过了,我是要帮你,岚岚能帮你的,我高蒙更能帮你。孟易川能在那边吃的开,也是因为这边的资源。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不过只有一个条件,你离开岚岚。”   颜元真眯眼,“你似乎觉得本公子能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高蒙淡淡道:“你若是不同意,又如何。楚家人的态度摆在那,岚岚怎么可能越过他们,坚持和你在一起。再说了,你们不适合。你现在喜欢岚岚,能确保以后只娶了她,不纳任何女人吗?”   颜元真一怔,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这个在燕都,这个一点都不是问题,男人娶妻纳妾不是很正常的么。他现在不想,不代表楚氏怀孕了,或是老了,不想。然后又回想,好像在现代确实很少见了。   “你自己都保证不了,我们怎么可能会让岚岚和你在一起。与其以后你们感情越深闹的越凶,还不如你现在答应我的条件,大家好聚好散。”   颜元真抿唇,“你今天这般鼓动我,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岚岚?”   “你确定你要说?”高蒙笑了。那笑容自信中带着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笑容向来是他用在别人身上,倒是第一次反过来了。   她到底有什么底牌。颜元真自打来现代后,吃过教训,比以往谨慎许多。他默默听着高蒙的劝说:“你若是答应离开岚岚,资源照给不误,甚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也会帮忙寻,不会亏待你的。”   高蒙高高在上的给予,真是让颜元真气笑:“本公子若是不答应呢,你要怎么对付我,是不是像对付孟易川那样。”   “我什么时候对付孟易川了,我又不是晋国姜氏。”高蒙道。   颜元真忽然哂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晋国姜氏对付过孟易川。”   高蒙哑然,惊觉自己失言。老话说的好,言多必失,果然是对的。她蹙了下眉,道:“我只是劝告你而已,听说大巫言你还剩半年可活,你若是真爱岚岚,又怎么忍心她守寡。既然不爱她,那你更该考虑我的话。今天就说到这,希望你好生考虑清楚。”   高蒙放下话,就匆匆回了高家。高老太太不喜人多,平时就不让高家人多来她跟前,也就高蒙见她见的多。高蒙到的时候,高老太太正在调香,屋内清香怡人,高蒙闻的心神放松了许多。她一进门,就跪在高老太太面前,承认错误:“今日失言,坏了您的事。”然后详细说了今天的一切。   高老太太越老性子就越古怪,古怪的地方就是该高兴的时候可能忽然发脾气,该生气的时候却可能高兴,总之脾气越来越难捉摸。   高老太太在高蒙眼里就是爱掌控一切的人,这种掌控欲深入骨髓,由不得任何人、任何事有半点不合她的计划和预料的结果。   今日出了岔子,高老太太听了,并不像高蒙想的那样生气,她闻着调制的香味,咯咯笑:“这算坏什么事。”   “他怀疑我是晋国姜氏的偏支,我又漏了底,三年前,我压着人不让他们放孟易川出矿,他要是告诉岚岚……”   高老太太摆手:“他知道了又如何,告诉楚岚又如何,并不影响我的计划。我只要楚岚和孟易川分手,已经达到目的了。这就够了。”   “可岚岚要是知道我们故意害孟易川变了性子,拆散他们,会恨我们吧。”高蒙眼神黯然。   高老太太笑,“再恨我们,她和孟易川也不成,我老了,快进棺材了,她能恨我多少年。”笑完又想起颜元真那小王八蛋,“那也不是个好的,他要是同意我们的条件也就罢了,不然孟易川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   高蒙默默听着高老太太接下来的安排,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两人不由地停住话头。来人敲了敲门,似乎很着急,敲的快而乱。高蒙起身开门,入眼就是穿着一身红衣的女人。她双眼含泪,红通通的,明显刚哭过。   是陈氏。   高蒙奇怪地想,陈氏几乎不会主动来找高老太太。就是楚岚失踪那会儿,也是陈氏的丈夫楚天放跑过来求老太太帮忙。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高老太太眯了下眼,难得的没对陈氏发脾气,她让高蒙出去守着,还强调一定不能让人靠近。   待屋内就剩下高老太太和陈氏,高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对她说:“皎皎,都多大了,还哭呢。”   高老太太声音温柔慈爱,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陈氏咬着唇,泪珠儿从她眼角掉下,她轻声泣道:“我今日才明白,为何娘每次要问我到底是什么年月来的。”   高老太太脸色僵硬,她目光中露出深沉压抑的痛楚,“你知道什么了?”   陈氏,不对,是高建红,高老太太在她出生后就给她取了小名叫皎皎。高建红的性子也如皎月般温婉柔弱。只是此时,高建红痛苦地拔高声调:“你说我能知道什么,娘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高老太太伤感地看着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说啊,你一直都不和我说啊。”   高建红当年产女后,抑郁跳楼,完全就是毫无征兆。高老太太知晓后,完全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榔头,差点晕厥而死。   高老太太这些年一直猜高建红抑郁的死因。许是她受不了丈夫拈花惹草,高老太太就发疯地打击陈家,让陈家死的死疯的疯。   许是她受了小三的嘲讽,那小三嘲讽高建红生了女儿没生儿子,高老太太就扔那小三去男人堆里。她不是想给男人生儿子么,那就一辈子生生生,不停地生吧。生到今年生了十几个孩子了,她依旧不满意,让人好好照顾那小三的身体,继续让她生。   高建红哭了一会,伤心道:“我今日才知道,我和尚桑分开是娘你的手笔。”   高老太太看中陈家人做女婿,高建红却没看上,她违背母亲的意思,和尚桑在一起。可某日,尚桑和女人睡在一起,犯了流氓罪,被关了起来。   她对尚桑也失望透顶,死了心,就遂了娘的旨意,嫁去了陈家。却没想到,是她误会了尚桑,尚桑的人生也被娘毁了,善良如高建红怎么能不痛心。   高老太太一怔,“是谁告诉你,是我设计了尚桑,拆散的你们?”要是让她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她非得拆了她的骨头不可。   高建红却是半点口风都不露,“娘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我知道娘你不容易,从来都是为你着想,你知不知道,我每次为你去未来查消息,我心脏会痛的,有时候甚至痛得想死。可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在高家不好过,我也不想娘你担心我。我为娘着想,娘为何一点都不为我着想呢!”高建红泣不成声地哭诉。   高老太太一怔,她生皎皎的那年还在打仗,她躲在防空洞生了她,没有医疗措施,她生养的时候条件就不好,月子也坐不了,身子就坏了,再也不能生育。一个带着婴儿的漂亮孤身女人在那时候特招人,又危险。   她艰难度过前几年,后来皎皎稍微大了点,她就让皎皎用了大巫一族的能力去看看未来。她嫁给高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那死老头子进棺材了,还以为自己年轻时候魅力大,她这般漂亮的女人倒贴他这个穷当兵的。其实要不是知道他以后位高权重,她哪能看上他那样的五大三粗。   知晓未来的能力就像毒药,一开始尝到甜头,就再也止不住。而且看着也没任何坏处和代价,她时不时地让皎皎去未来,她这一生的风光都是皎皎的能力带来的。一想到皎皎体贴她这个做娘的,背地里忍着痛,不禁老泪纵横。   高老太太压抑了很久才能说出平静的话,“你就为了这事,所以扔下我这个做娘的,和你生的女儿,跳楼自尽?”   高建红这会儿人还没死,哪里能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为了这事而死。反正她现在很心痛,对连累尚桑很愧疚,真是恨不得就此死过去,再也不用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高建红一直哭,高老太太动了动嘴唇,别人要是在她面前哭,高老太太非得骂几句废物不可,但对皎皎,她如铁的心肠如融化了般,总是硬不起来。   高老太太叹气,她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也许她能劝好女儿,让她不要想不开自尽。不对,是一定要劝好她。   她一死,高老太太的人生就崩塌了。这些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吃着饭,勉强活着罢了。   若是能改变皎皎的命……高老太太压下感伤,恢复了理智,她面上依旧凄然,“你知不知道你死后娘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是我的心头肉,你一死,要不是你还生了女儿,我得照应着,我真是恨不得跟了你去。”   高建红抬头看着银发满头的苍老的娘亲,面有动容。   高老太太道:“你就是再恨我,你就像现在这样来骂我,都行,就是不要轻易去死。你让你女儿从小没了娘,你知不知道她因为这样,变得叛逆,从小没有母亲疼她,别人背地里嘲笑她是个没娘的孩子……”   高建红面上立刻露出自责,想想自己一死,女儿没了娘照顾,的确可怜,不由地为自己女儿痛心。   高老太太比她女儿还要了解她自己,一看就知道被她说动了,她微微松口气,好声好气劝了皎皎几句,又发誓会好好照顾尚桑和他的家人,这才劝住了女儿。   待女儿说要回去了,高老太太脸皮微微紧绷,专程送她走,瞧她进了楚家后,回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干脆也不睡了。   高老太太坐在花园前看着太阳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显示今日是个好天气。   乔氏听说老太太起了个大早,连忙来请安。老太太就是古板人,和千年古董似的,连早晚请安的礼数也学了来。老太太是有排场了,可是苦了乔氏了。老四媳妇倒是好,跟着老四躲到外国去了,不用这般折腾。乔氏心疼自己儿女,不愿他们跟着自己吃苦,就打发他们出去住。原本她也想找理由走的,可惜丈夫高建国是真拿高老太太当亲娘,死活不肯走,乔氏抱怨了老太太几句,还被丈夫骂她不孝。乔氏犟不过他,也只能留着继续受苦了。   乔氏跟着高建国给高老太太请安后,高建国拿了披风盖在高老太太身上,“娘今日起的也太早了,是不是昨晚睡的不好,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高老太太一夜没睡,老了代谢不好,眼就青肿了,看着憔悴。她无所谓地笑笑,拉着高建国的手问道:“我想建红了。”   高建国眼也湿润了,“我也想姐姐,只是姐姐在天之灵,必不想娘伤心,娘还是保重身体的好。”   乔氏也忙着说些关心的话,结果差点被高老太太手里的茶盏砸到。高老太太手颤抖着,“建红怎么死的?”   是她依旧没改变过去,改变历史,还是建红又因为其他的原因死的?   乔氏避开老太太摔的茶盏,狼狈地说:“建红姐姐还不是因为……”   “闭嘴!”高建国朝乔氏吼道。他知道建红姐姐的死差点弄垮娘,又怎么会让乔氏再次提娘的伤心事。   乔氏不敢多言,战战兢兢站一旁,心里琢磨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突然不记得女儿高建红怎么死的?不会是老年痴呆,离死不远了吧。   乔氏还惦记着老太太的遗产,高老太太这时候烦死他们了,让他们走了后,叫来高蒙,问高建红的死因。   高蒙嘴巴紧,又只忠心老太太一个人,老太太再有什么异常,高蒙不多问,不多心,不多嘴,乖乖回了。   高建红依旧是产后抑郁跳楼,扔下了母亲和女儿。   高老太太看着窗外,是建红面上假装应付她,回去依旧死了,还是没到建红死前的关键时候,所以才没改变历史? 第127章 约定   高老太太是个有手段有能耐的女人,可叹这辈子就没顺利过,风风雨雨犹如家常便饭,好在坎坎坷坷地走到今天,在外人眼里还算风光。好似什么都有了,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心中的不甘。   为了女儿活下来,她放弃了许多,大着肚子逃到这边。为了女儿得到最好的生活和教养,她忍着恶心嫁给高老头子。为了女儿以后有强大的名门夫家,她宁愿做个恶人毁了女儿的初恋,拆散他们。   高老太太视女儿如命,皎皎在的时候,她给女儿遮风挡雨,比男人还坚强。等皎皎去世,她以前为皎皎做的牺牲都失去了意义,放弃的高贵出身、崇高地位、傲骨尊严都变成梦魇,夜晚入梦化成笑脸笑话她。   看啊,你放弃了这么多,换回来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所以——   她要改变女儿已死的历史,皎皎要活的好好的,高老太太才觉得她这辈子值了。   高老太太仔细回忆昨晚和皎皎的对话,依皎皎的性子,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以她的柔软心地,怎么也不可能放着女儿不管,由着女儿被人嘲笑是个没妈的孩子。可今日一过,为何过去没变化呢。   高老太太想了会儿,让人拿外孙女陈氏的行踪报告。昨日陈氏和楚岚与老四的孙子高芎吃了顿饭后,公子元真骑黑马过来截胡。之后陈氏领楚岚回家后,就来了高家寻高老太太,半夜才哭着离开高家,没立刻回楚家,而是在公园一棵树底下挖出一包金子,然后坐飞机去了尚桑家所在的四线城市。   尚桑当年犯了流氓罪,出狱后离乡背井,在外地娶了破落户家的老婆。那时候,坐过牢的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尚桑也没能挑。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尚桑身体不好已经病逝。陈氏到尚家的时候,说是当年尚桑借给她的钱,她还钱来了,挖出的一包金子就给了尚桑的儿孙,不待他们细问就跑回了魔都,回了楚家。   此时,陈氏正在客厅打毛衣,楚父早起上班前见到了,吃惊道:“你会打毛衣?什么时候学会的?”陈氏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都是楚父料理。就是打毛线的一干工具材料,还是陈氏某天心血来潮买了来,动针没几下就说难,就放下了。   陈氏动作一顿,转过身子,不让楚父看到她的脸,她柔声道:“就是打着玩玩,你快去上班吧。”   确实快到上班的点了,楚父整理衣裳妥当后,就掏出半块玉珏到陈氏手上:“我听你的去古代查了颜元真的底,名声确实不好,只是他也确实救了岚岚,一码归一码,我们不赞同他们交往,但是还是得还颜元真的恩。回头我们专门请他吃饭,再问问他有什么需要的没有。这玉珏先放你这。”然后出门了。   陈氏看了玉珏一会儿,就收了起来,拿着尺子往身上量尺寸,打了样板,就专心继续打毛衣。她赶出一件灰色蝙蝠编织毛线衫。她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面,仔细尺量,做的极为合身。镜子里的她眉眼含笑,心底满是柔情慈爱。   陈氏向楚父提出分房睡,楚父莫名其妙地问她原因,陈氏道:“我想和岚岚睡,怕公子元真半夜掳人。”   颜元真有骑黑马杀出重围,在马路上掳走女儿的先例,再发生什么掳人奇葩事也不奇怪。陈氏盯着也好。   楚父觉得陈氏考虑的极是,便帮着陈氏卷了被褥铺到楚岚房间。   半夜,楚岚依偎在陈氏身边,笑道:“妈你打的毛线衫真好看,穿在身上显身材,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出门,别人肯定以为我们两个是姐妹呢。”   要是以前,楚母必会捏着楚岚的脸说她嘴甜,此时陈氏眉眼弯弯,温柔地理楚岚的鬓发,轻声道:“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织一件,只要你不觉得老土就好。”   “怎么会觉得老土,小时候我特别羡慕别人的妈妈会织毛衣,织的可好看啦。我老早就想要妈妈亲手织的毛衣。”   “那我明天给你织。”陈氏笑。   “妈你也别着急织,你刚做完身上这件,还是先歇着些,现在都四月了,就算赶着做完也穿不了多久,还不如慢慢做,等冬天再穿。”   孩子如此乖巧懂事,陈氏眼里浮起薄雾。她轻轻“嗯”了一声,主动提起颜元真:“你爸去了那边调查他,听说大巫言他的寿命只剩下一年半。这事你知不知道?”   楚岚点头,这还是她从大巫衡苏口中得知,然后转告给颜元真的,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大巫衡苏离开燕都前后那段时日,整个燕都都知道颜元真会早死的预言了。   “这大巫一族向来没料错过,要是颜元真一死,你要是用情过深,那时你可怎么办啊?”陈氏叹道。   楚岚黯然垂头,她原本是不信大巫一族预言之事,只是世人都说他们预言不会出错,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她还能坚持自己的主意,但是所有人都这么说,她就担心上了。只是到底,她不想颜元真早死,心中侥幸地想,应该没那么准吧。就算大巫一族算命厉害,颜元真真有死劫,可她不是能看到未来吗,只要颜元真不是自己生病死的,她应该都能救他回来吧。   只是她不好将自己能看到未来的能力告诉母亲。之前她穿越去古代的事,倒是不妨心地告诉父母和哥哥,结果呢。他们以为她得了神经病,还都找上心理医生了。要是她说穿自己的能力,还不知道父母如何想呢。   索性瞒着就是,她低声对陈氏道:“大巫一族哪有那么神,他们说谁死谁就死啊。现在谁还信这个,也就古代人愚昧罢了。”   陈氏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知道他被人算出死劫来,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和他继续交往。”见楚岚似是有话想说,无非是替颜元真说话,陈氏加快语速:“你先别替他说话,我也不和你争那么多,孩子,我和你做一个约定好不好,如果一年半后,他没死,我就同意你们交往,你爸那边我来劝说,如果他死了,你就收心。”   难得母亲松口,楚岚想都没想就点头。   陈氏道:“那这一年半里,你安心学习,能少和他见面就少见面,就算见面,也要发乎情止乎礼,别弄出孩子。万一他真如预言亡故,孩子就没爸爸了。”   楚岚没想到母亲说的这么直接,怪臊的慌,胡乱“嗯”了几声,立马躲进被窝里装睡。   陈氏一直看着她入睡,才轻轻起身,出了房间,寻了个安静的地儿,亮了盏灯,继续织毛衣。她不敢睡,怕睡过去以后,下次再穿过来,就错过这个点,误了给岚岚的毛衣。   偷偷熬了一宿,也只完成了一点。她放下毛衣,回房假装刚醒,等楚父和楚淮去医院上班,楚岚去和大学室友会面,陈氏又把自己锁在屋里织毛衣,织到一半就接到高家的电话,点名找陈氏。   电话那头传来高老太太迟疑的声音:“陈薇?”   若是真正的陈氏,一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反应肯定很大,声音必须僵硬。可现在的陈氏轻轻道:“是我。”   高老太太咽了下口水,“你没回去。”   “我在给岚岚织毛衣,暂时不想回去。”   高老太太命令道:“我就在楚家门口,你出来陪我。”然后挂断电话。   陈氏听着忙音,对老太太□□的性子十分无奈,她叹了口气,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出得门去。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亮了亮车灯,陈氏走了过去。高老太太坐在后座,示意她上来。   陈氏乖乖地上去,车立马启动,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寻了个僻静的茶室,她们进了包间后,高老太太看着陈氏微微泛青的眼圈,皱眉:“你连续两天没睡,织毛衣什么时候不能织,你回去以后活下来,天天给女儿孙女织都行。”   陈氏垂头听训:“我答应了给岚岚织毛衣,下一次来也不知道是几个月后还是几年后,错过了时间就不好了。反正熬都熬了,也织的差不多了,不碍事的。”   高老太太沉默了一瞬,就打电话派人去买毛线团,转头对皎皎道:“给娘织围巾吧,我围着的时候就会觉得你还活着。”   陈氏心中顿时升起内疚,母亲什么时候露过如此脆弱的姿态。被流氓轻薄,母亲狠狠教训回去。算计着低嫁给高老将军,因为无子被高家刁难,也是迎难而上,从来没哭过。也就是为着她的死,母亲才伤心至今吧。   立马觉得自己一死了之,扔下孩子和亲娘不管,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陈氏垂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要好好活着孝敬你,抚养薇薇长大,不会让她做没妈的孩子。”就像娘说的,就算娘做错了事,她也该好好和娘争辩,在当年尽力从牢里捞出尚桑,而不是一死了之。   高老太太听到话的一瞬间,一直悬着的心安全落地了。她想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陈氏立马给高老太太擦眼泪,高老太太紧握着她拿着纸巾的手,粗着声音道:“尚家的事我做的不对,我已经找人去尚家,赔偿他们去了。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想办法拉他们家一把。”   陈氏叹了一口气:“娘不用了,我这次找到尚家,原来娘一直有暗地里帮他们度过难关,知道我是高家的人,他们死活都不肯收金子,不肯要。”   高老太太呆了下,她什么时候帮过尚家?不过很快调整表情,将错就错道:“说来都是我当年想岔了,我本来就该补偿的。”高老太太拿出从未有过的低姿态,承认错误。   陈氏心情复杂,看来自己的死对娘打击真大。她不喜欢娘对尚桑下手,但是她更不想用自己的死来报复娘。又想,希望回去后,当年的高老太太也能如此就好办了。   外头的人送来毛线团后,高老太太让人换了灯的颜色,包间内微微发暗,又熏了薰衣草,陈氏给老太太织围巾,织着织着就打起瞌睡,头一点一点地动着,最后直接歪在椅子上,酣睡了过去。   高老太太刚才还温情的面孔收了起来,她让人把陈氏丢到楚家门口去。等她女儿回到过去,不再想不开自尽,也就是死而复生,改变了历史,只要过去改变了,根据蝴蝶效应,陈薇和楚岚又怎么会是今日的模样,说不定都大改成她满意的性子了。她就算再对她们不好,她们也不会记得。   高老太太恨不得夜晚尽快到来,明日太阳快快升起,说不定就能早点见到活着的女儿皎皎了。   只是催老天爷时间过快点,也得老天爷有耳朵,可惜没有。高老太太没心思睡觉,干脆就让人去查到底是谁背着她,帮尚家。等查到后,高老太太有些吃惊,让人叫来高建国:“是你背着我帮尚家?”   高建国以为老太太是责怪他,六旬老人了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道:“姐姐临终前一天,托我照顾尚桑一家,我念着是姐姐的遗愿……尚家又遇上些麻烦,我就顺手帮了……”   高老太太一听“遗愿”两个字,嫌弃晦气,可到底没露出来,她和气地笑道:“你做得好。”要不是这个继子帮衬过尚家,女儿皎皎说不定还没那么快原谅她。于是心情很好地没计较继子的多事。   高建国心中大惊老太太的反应,面上也露出了点。高老太太没说他,让他出去后就舒舒服服跑了个澡,脖子上围着女儿没织完的围巾,舒心地睡了过去。   只要明天一醒,世界就该大变样了。   此时的楚岚心情就烦躁了,颜元真骑黑马闯红灯,被围脖上的人戏称是黑马王子,颜元真又红了,不过因为闯了红灯,名气是黑红黑红的。而她在马路上被劫走,连带着引人注意。   她所有认识的人都里问她,骑黑马的是谁。   能是谁,神经病呗。   楚岚很想发飙说这句话,反正她不想这档口承认颜元真是她男友,实在太丢人了有没有。   她被八卦的大学室友约出去问了一回后,回来就恨不得戳颜元真小人。因为陈氏和她约定了观察颜元真一年半,他没死陈氏就同意他们交往。于是她和颜元真再联系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她对着颜元真念了一通交通法之后,就接进孟依依的电话。她本来不想接,只是孟依依不停地打,最后估摸是看她不接了,就发了条短信——   我哥要见你。 第128章 穿越者的后宫   孟易川要见她?!   他还真敢主动送上门找虐来了。楚岚立马拨回孟依依电话,“你哥要见我?”   “嗯,领证的事我哥有苦衷,他说要和你单独谈谈,解释清楚。岚岚姐你不管有多生气,还是见一见他吧,我哥他很伤心,打算见你一面就去自首,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孟依依哭着哽咽恳求,声音瑟瑟发抖如窗外被风吹打的树叶。   楚岚爽快应下,问出具体时间地点就挂了电话。颜元真拿着骨头玩具逗狗狗白舜,大致听清楚怎么回事,他深意一笑:“孟易川竟然会出现约你见面,有趣。”   楚岚哼道:“是啊,他还有脸约我见面。”不说以前的事,就说眼前找人冒充她去领结婚证,放谁身上都得被他气死。楚岚也不例外。   “你难道要去赴约?孟易川诡计多端,谁知道他约你过去想算计什么,我担心你着了他的道,这样吧,我替你去见见这一位孟易川。”颜元真笑。   楚岚被孟易川算计过好几次,自然心生戒备,“我不过去,你也别去。”   “怎么,担心我啊?”颜元真打趣道。   废话。楚岚翻了白眼,也不和他多说,直接拨了派出所电话,说在逃嫌疑犯孟易川主动约她见面,时间地点已定,麻烦他们出警抓人。   颜元真恍然,原来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从孟依依那要来地址,不过是把情报给警察,让他们去抓人。   颜元真用手弹了下楚岚的脑门,“真是小狐狸。”   楚岚吃痛,反手拍他的胳膊,“你就不会轻点。”   “痛了,那我揉揉。”颜元真笑眯眯地凑过来给她揉额头,揉着揉着就咬上她耳垂。   现在还在她家呢,爸妈和哥哥随时都能上来,门还大开着,楚岚怕家人看到,连忙推开他,“不是说好了,这会儿别对我动手动脚,我爸妈看到对你有意见,铁定不会再给你机会。”   颜元真也从楚岚那知晓她和陈氏的一年半约定,只要他能活过一年半,没如大巫的预言中亡故,楚父楚母就不会拦着他们交往,到时候还能订婚。   楚父楚母被颜元真的人忽悠的相信他是好人,至今还耿耿于怀,这是一个大骗子,还是想拐走女儿的大骗子,没把人剁了扔垃圾桶已是难得的大度宽容。楚岚知道爸妈给颜元真机会,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要不是她喜欢颜元真,他们也不会容忍他。   楚岚感动父母的用心,更加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思。答应了发乎情止乎礼,她便要做到。   她这般一本正经,颜元真越发想逗她逗的面红耳赤。不过楼下楚父喊他们吃饭,便也收了心,跟着楚岚下去。   楚家人叫颜元真过来吃饭,就是为了感谢他曾救了楚岚。楚父端着酒杯感谢的时候,颜元真从容接过,一饮而尽,笑:“我一眼看见她,就想娶她,既然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会不救她,岳父专程谢我,实在是太客气了。”   楚家人面部微微抽搐。这还没过约定的一年半呢,颜元真就着急喊上岳父了,让楚父是应好,还是不应好。   楚岚干笑,推了颜元真一把:“我爸这么年轻,被人叫岳父挺不习惯,你该叫年轻点。”   颜元真从善如流喊了:“叔。”   如是这般冷场好几次,实在是颜元真不会放下架子讨楚父楚母欢心,楚父楚母还对他有芥蒂,有哪能凑趣话。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楚家人吃的都不开怀,也就颜元真吃的最多。   楚岚脸色难看,怎么不撑死他这个没眼力见的。前男友孟易川虽是小人,却分外会看楚父楚母的脸色,忒能哄人。   楚淮到底心疼妹妹,楚父楚母都不怎么开口,他打起圆场,说起趴在一旁无精打采的狗狗白舜,谢颜元真照顾他家的狗五年后,又道:“丁丁最近发情了,那两年他发情都是怎么过的?”   颜元真道:“自然是有母狗了,它在那边有伴,干脆岚岚带它回去一趟,等发情后再带回来。”说着还给楚岚打眼色。   楚岚心知颜元真想她回燕都,只是孟易川已经不在燕都,她也带家人和蒙蒙姐去过,实在没必要放着好日子不过,去那边糟心。她低头吃东西,装作不懂。   楚父哪会让女儿跟着他走,拍板决定,让颜元真带狗的伴回来,最后将女儿喊上楼,亲自盯着颜元真离开,这才放心回了家门。他对着陈氏数落颜元真的缺点,后道:“他这是想当我女婿,还是想当我祖宗,全天下有他这样对待岳丈的吗?”   楚父也不是挑剔人,只是同样都是女儿的男朋友,前头那个孟易川那可真是把楚父当亲爹哄,对比下颜元真,颜元真身份复杂,心性不够纯良,女儿就是有楚家做娘家,在颜元真面前却硬不起来。若是以后女儿和颜元真吵架,楚父担心没法护着女儿,心里更嫌弃颜元真。   楚父对陈氏抱怨一通,陈氏柔声道:“不是说好等一年半么,他现在喊你岳丈,你就认啊。”   楚父叹气,“就算一年半以后他没死,我也不认他做女婿。”又奇怪地看陈氏:“你今天脾气真好……”要是往常,妻子不讽刺颜元真几句都会不舒服。   陈氏垂头,进房间收拾自己的衣物,边道:“外祖母最近身体不好,叫我过去陪着说话,岚岚今年上半年错过开学,读不了书,眼下也没什么事,我带她过去陪外祖母,尽些孝心。”   楚父大惊,实在是陈氏太怪异了,以陈氏对高老太太的厌恶,她连踏进高家的门不愿意,现在竟然主动开口说要给高老太太尽孝,真是匪夷所思。   以前楚父不是没劝过陈氏,怎么说高老太太也是长辈,陈氏年轻时候确实荒唐叛逆,做家长的吼她气她,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陈氏半句都听不进去。   现在陈氏一改以前的态度,要去尽孝,楚父又怎么会去拦,还道:“这样也好,高家保镖那么多,我就不信颜元真能飞进去骚扰岚岚。”说完就帮着打点行礼。   楚岚得知自己也要去高家,下意识想避开,不过话都嘴里又吞了下去。   虽然不喜高老太太,但她是晚辈,母亲要带她过去尽孝,她真没理由拒绝,也就乖乖跟着陈氏到了京都高家。   和上次来高家不同,这次高老太太亲自带着老大高建国和大太太乔氏来接,高老太太面上带笑,和以往严肃刻薄的老婆子判若两人,她紧握刚下车的陈氏的手:“我就是小感冒,你还巴巴的跑来,真是的。”   陈氏温柔地笑:“我确实担心老太太,二个也是想老太太,怕老太太平日里闷,眼下我和岚岚都闲,干脆就过来侍奉老太太,给您凑个趣。”说罢,又转头对大太太乔氏道:“我和岚岚要叨扰太太几日,以后要麻烦太太照顾了。”   乔氏笑:“这有什么麻烦的,薇薇你能来看你外祖母,别说叨扰几日,就是叨扰几年都没问题。”   寒暄了会儿,高老太太就拉走陈氏单独说话。乔氏笑眯眯地看着楚岚,拉过身边烫着大卷的高欣:“岚岚来了正好,你四姥爷家的欣姐儿待在家里闷得慌,听说你要来,高兴的不得了。你们年纪又差不多,铁定能玩在一起。欣姐儿,你带岚岚去玩。”   高欣百无聊赖地扯着自己的卷发,没精神地应了声,就领楚岚去她的房间。乔氏回到房间,拉高建国说道:“你说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薇薇竟然对妈笑了,说话还这么温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怎么,你还不想薇薇回头和妈好啊。”   “哪有,”就是有,也不能当着高建国的面应下,乔氏讪讪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她就是小孩子性子,以前和妈闹那是不懂事,现在懂事了而已,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觉得这样挺好,你看妈今天多高兴。以后你这话也别说了,我听见也就算了,被妈听见,说不定还会发火。”高建国道。   乔氏道:“那当然,我也就和你说说,难道还不行啊。”   高建国干脆不说话了,任由女人唠叨。中午开饭的时候,高家人围坐在一起,楚岚发现蒙蒙姐一直没出现,就问起她。   乔氏道:“部队给她出秘密任务,走之前说一个月不会回来,你要见到她,估计要一个月以后了。”   既然是秘密任务,不能打电话,不能问具体去做什么,楚岚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高欣这时候开口说起她哥哥高芎,眉飞色舞道:“我哥说了件有趣的事,事关岚表妹的男朋友,是叫颜元真好像。”   虽然饭桌上不兴说太多话,但是今日来了新人,说说话也好活跃气氛。乔氏顺着问怎么回事。   高欣哈哈笑:“表妹的男朋友见义勇为,勇斗歹徒,派出所的见义勇为行为小组还给他颁奖,奖金有一万块。”   高家人开始纷纷表扬颜元真品性不错,可真正的颜元真和见义勇为的友好青年实在搭不上边,楚岚红着脸问具体情况。   高欣直接打开电视,调了电视回看,新闻上,长发的颜元真身上挂着红色锦缎,手里端着四四方方的奖状,配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楚岚不厚道地笑了。   颜元真见义勇为的过程,电视上没有说的很清楚,吃完饭后,陈氏又被高老太太拉走,楚岚一个人回到房间,给颜元真打电话:“你到底做什么了?”   颜元真憋气道:“那天你不是被孟易川约出去见面吗,我后来去了,结果孟易川根本就不在,是他妹妹孟依依被人绑架,逼他妹妹拿孟易川的名义约你出去,想抓你,然后用你逼孟易川出现。还好你没去,不然你受伤就不好了。”   楚岚忙问颜元真有没有事,颜元真哼笑:“我能有什么事,那些人碰上我算他倒霉。原本我看孟易川不在,就想回来的,可他妹妹孟依依发现我,还认出我是你男人,就让那些人抓我,引你出来。要不是他们主动对我动手,我才不会教训他们。”之后自然就是楚岚报过警,警察来到现场将人全抓了,问清事情后就表彰颜元真见义勇为,救了无辜的人质孟依依,给了他一万元赏金。   这是颜元真在现代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的第一笔钱,只是这钱来的太憋屈了。他哼道:“孟易川阴险,他妹妹也不遑多让,以后你要提防孟依依点。”   楚岚印象中,孟依依还是个甜美可爱的高三小姑娘,她叹道:“这也怪不了她,绑匪逼她,她能怎么做。”不从绑匪,然后被撕票或者发生更难堪的事。   颜元真道:“那她就可以为了自己,牺牲你了?”   楚岚也庆幸自己没一时糊涂,跑过去落进圈套。她虽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再和孟依依打交道,但也顺着颜元真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提防她的。”   颜元真略略满意,他问起楚岚现在在哪,楚岚就说自己在高家。颜元真就说他马上就到,让她等着他。   没多久,颜元真的人她没见到,倒是收到他送来的二十条母狗。高家得了陈氏的命令,不放颜元真进来,他就留了二十条母狗在院子门外犬吠,高家门卫想赶走,但来人说是给楚家表姑娘的,又不好处理,就只能请示大太太乔氏。   乔氏只好先问楚岚怎么回事,楚岚还想知道呢,打电话问颜元真,他无辜道:“不是你爹让我送白舜的伴过来的吗?”   楚岚扶额:“那也不用送这么多母狗过来吧。”   “可我又不知道白舜最喜欢谁,本来还有更多的,我全带过来麻烦,最后就挑了这二十条,她们以前给白舜生过狗崽的,也许白舜更喜欢她们。”   楚岚:“……”突然发现,狗狗白舜才是穿越大赢家啊,这后宫太雄伟了…… 第129章 狼来了   楚岚给大太太乔氏解释来龙去脉,楚家那条公狗有二十条母狗作伴,这……   乔氏也是一囧,道:“现在你说怎么办,放在这算什么事,这么多狗叫啊叫的,吵到我们也就算了,吵到老太太清静就不好了。”   楚岚赧然,立马说给她几分钟时间处理这事,然后走到走廊,对电话那头的颜元真道:“你把狗领回去吧,你也别带回楚家了,二十条狗实在是养不起。”   颜元真顿了下,道:“你们养不起,我养得起,这样,你带白舜回燕都,你们也省事。”   “不用了,”楚岚道:“白舜以后不需要伴了,过一阵子就带他去绝育,这样更省事。”   颜元真沉默,什么话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楚岚一怔,他这什么意思,是马上会带走那二十条狗吗?   乔氏还等着她的回复,楚岚只能回道:“麻烦大姥姥先叫人看着狗,别让狗乱跑,过会儿就有人带走。”   等乔氏满意地走了,楚岚又拨颜元真电话,催他赶紧来,结果颜元真一直不接电话。到后面,她若有所思,却疑惑,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等了俩小时,门卫那边来催,楚岚又联系不上颜元真,就只能找乔氏借了高家一间屋,把狗临时关进去。这二十条母狗还正好在发情,她无奈,只能联系哥哥楚淮,连忙开车送白舜过来。   楚淮也是无言以对,“他要是早点说有这么多母狗,也不会弄的今天这样麻烦。”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楚岚已经抱怨过了,她叹息了一声,道:“还是要麻烦哥哥带丁丁过来吧,先过了今天再说,要是颜元真不管这些狗,明天我们还要想办法送走她们,总不能叨扰高家吧。”   楚淮道:“我推了晚上的饭局就来。”如今也没办法,却也不能把这些狗扔在高家不管,颜元真不丢人,他们嫌丢人。   楚岚挂完电话后,就发现门外有一抹粉色裙摆闪过,她走到门口就发现是四房的高欣。高欣比她还大一个月,楚岚就问:“表姐来了怎么不进来?”   “就是听到你讲电话,不想打搅你。现在没事了吧,老太太那边开饭了,叫我来喊你过去。”高欣卷着大烫卷笑。   楚岚放下心里的事,跟高欣一起走。高欣路上嘴不停,捂着嘴笑:“你男朋友挺有意思的,第一天上咱们家的门,就送来二十条母狗,这什么意思啊,是请我们吃狗肉吗。”   楚岚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说来也是误会,我两年前养的狗丢失,被他捡了去。现在春天了,狗发情了,我让他带狗的伴来,没想到有这么多。”   高欣毫不遮掩地狂笑,边走边笑弯腰,“看着长得挺帅的,怎么做事这么搞笑,表妹你从哪里找到这活宝的。”   楚岚讪笑,说出明面上的说法,楚家说她失踪那大半年在国外,她自然是在国外认识的颜元真。   高欣啧啧道:“挺浪漫的,你们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你的狗走丢了,被他捡到养了,之后你的狗找到主人,你们俩在街头邂逅,啧,真是太感人。话说,你男朋友和他兄弟颜值的成长遭遇都能写成自传,出书了。”   颜值和他哥哥颜元真从小被拐卖,长大后相认,已经在网上曝光了。高欣道:“我说表妹,你男朋友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成天没工作也不好,我有一个朋友开了出版社,求他帮忙,帮你男朋友出本书,赚点钱,总不能没个收入,让你以后养他吧。”   颜元真在外人眼里确实是无业游民,楚岚先谢过,才道:“我知道表姐是好心,只是出书就算了,他和颜值的过去他不想提,更不可能出书被人知道。而且,他也不是成天没工作,有进项的,不用我养他。”   “是吗,”高欣不相信,“表妹,他有什么进项,男人追女孩子的时候,把自己包装成有钱人的多的是,这种骗子太多了,你小心点,别被骗了。”   楚岚被问烦了,索性也不解释,“表姐说的是,我会小心点。”之后高欣再问什么,她就随意敷衍过去。实在是颜元真的许多事,都经不起盘问,能含糊的就含糊过去的好。   高欣感觉出她的不耐烦,也就闭嘴了,当她爱问啊,还不是因着老太太和乔氏要她多陪她,不然她才不愿意和高蒙玩得好的楚岚说话呢。   进到老太太的院子,高欣先楚岚一步,快步走到高老太太身边,道:“太姥姥你听说了没有,岚表妹的男朋友送了二十条母狗上门,太姥姥你说好不好笑。”   高老太太看向乔氏,她倒是不知道这回事。老太太可最忌讳别人瞒着她,乔氏挤出笑容:“这不过是桩小事,本来想这时候告诉妈的,倒是欣姐儿先说了出来。”   陈氏瞧了女儿一眼,楚岚羞愧低头,若是颜元真送到楚家也就算了,送到高家真的是来送笑柄了。   陈氏轻柔着嗓音说道:“是我叫他送来的,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倒是丁丁挺有福气。明天把狗送回楚家吧,免得狗不懂事,乱吠起来搅了外祖母。”   楚岚看妈没发脾气,松了一口气,忙道:“我叫哥赶过来了,到时候叫哥拉走。”   陈氏眼睛一亮,“你哥平日公务在身,也难得来一趟,既然要来,干脆住一晚,跟着我陪外祖母。”   乔氏立马吩咐人去准备楚淮住的房间,对陈氏笑道:“还是薇薇乖巧,知道你外祖母喜欢淮儿,不怪她疼你,专程点你喜欢的菜。说来也巧,你的口味和你妈的几乎一模一样。”   楚岚讶然,她妈妈喜欢吃什么她能不知晓,桌上一个都没有。乔氏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老太太糊涂了,硬是认为建红外婆喜欢的菜,陈氏也喜欢。这放在平时,妈还不得炸了。   楚岚偷偷扯了陈氏的袖子,想让妈沉住气。陈氏咬唇,局促地笑了笑。高老太太突然发脾气:“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少说话,今儿一个二个都成话唠了,还有你,”老太太点了高欣的鼻子:“平日里笑话书看少了是不是,你岚表妹男友送狗来,你也能笑。”   老太太语气温和,没有指责的意思,但高欣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敢情就她一个人觉得这事很糗很好笑嘛。她扫视一圈,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板着一张脸,或是严肃,或是窘迫。   整个老宅的人都这般无趣,高欣郁闷扒饭。楚淮来了以后,看高老太太和楚家人相处容光焕发,犹如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高欣越发烦闷心酸,回到房间就打电话给妈:“等我毕业后我就去你们那工作,再也不来老宅了。”   高母道:“老太太知不知道,她应了没?”   高欣恼火地踢椅腿:“我都这么大了,难道想去哪都不行嘛,妈,我想你,我要回家。”   高母听得也心疼,“你再忍忍,等老太太去了……”   高欣哭了:“我都忍了二十年了,为什么还要忍,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高欣刚出生不久,老太太就收养了高蒙。高蒙和其他兄弟姐妹年龄相差了几十甚至十几岁,老太太怕高蒙没有玩伴,就发话,抱四房的高欣到高家老宅,和高蒙养在一起。作为高欣的母亲,她当然不想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可老太太在高家地位高,她发话了,只有从的份。   高欣从小锦衣玉食,过的比在父母身边还好,但一直是高蒙的陪衬。换句话说,她就是陪太子读书的。   高蒙跳级读书,高欣也被逼着跳级,高蒙辈分比她高,高欣想耍性子脾气还得被高蒙教育。就连读大学,高欣也只能跟着高蒙读。好在高欣高考的时候,故意考差了,等高蒙大学毕业进了部队,她才考进去,终于不用经常见高蒙那个冷面神了。   高母拿话安慰高欣,高父知道女儿来电话了,忙过来问老太太的身体,还道:“陈氏真的回头和老太太和好了?”   高欣可以算是四房安在老宅的眼线,她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高父又问:“老太太对她有多好?”   高欣敷衍地回了几句,母亲还会关心她几句,父亲则是彻头彻尾地利用她讨好高老太太的欢心,她心里不得劲,没说几句就说有人找她,要挂电话。   高父忙道:“楚家人来了,你也多亲近些,特别是你岚表妹,你爷爷让你哥哥娶你表妹,成了就是一家人。”   高欣莫名火起:“我哥娶谁不好,为什么要娶楚岚。嘁,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你们都喜欢她,爷爷是,你们是,哥哥是,高蒙也是,凭什么。”   不等高父回答,高欣就鼓着脸挂了电话,将手机往地上摔。高欣和高蒙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岁前,她分外崇拜年龄和自己相近的姨婆高蒙,高蒙做什么都厉害,她被人取笑是她的小跟班,高欣也不以为意,可有一天发现高蒙除了她之外,和楚岚亲近起来。她觉得自己朋友被抢,就对楚岚不满,想找人教训教训她,结果被高蒙发现,反而被高蒙教育了一顿。高蒙既然那么喜欢和楚岚玩,那就别找她啊。此后高欣就再也不和高蒙玩了,看到她就烦。   现在人人要她和楚岚交好,高欣新仇旧恨上来,朝天上的星星许愿:让楚岚快点滚出她的世界,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许愿次日,老天长眼,楚岚还真不见了。   高欣压抑住心中的欢喜,挂着担忧的表情问陈氏:“表妹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陈氏蹙眉忧愁着张了张口,女儿不见了,房间只有颜元真留的一张纸条,说带女儿回夫家了。这让她怎么说出口。   高老太太皱眉道:“你表妹没有不见,她一大早就跟着她哥哥送二十条狗走了。都是下人慌里慌张的,发现你表妹房里没人就慌了。”还反过来教训乔氏:“你选的都是什么人,遇上一点小事就慌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乔氏唯唯诺诺认错。高老太太给这事定了性,旁人就不能再有异议。高老太太如往常用餐,倒是陈氏几次看向高老太太欲言又止,满脸忧心。   高老太太心里一叹,在别人怀疑前,赶紧拉陈氏进屋,道:“岚岚是被颜元真带走,又不是被狼叼走,你担心什么。”   可颜元真堪比狼啊。女儿入了狼窝,陈氏能不担心:“我手上有玉珏,我去一趟,把岚岚带回来。”   高老太太否决了:“燕都是颜元真的地盘,你贸然过去哪会是他的对手,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穿过去。”   像高建红这样临时穿到女儿陈氏身上,是不能过到另一界的。遇上双界屏障,高建红的魂魄就会被打回原处,也就是回到过去了。   陈氏犹豫了会儿,还是坚持己见:“那正好,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回去,要是我回去了,也好。”   她原本被高老太太说动了,不再放弃生命抛弃女儿,本以为睡一觉就能和往常一样回去,可是并没有。她停滞在这许久,正好寻这个跨双界的机会回去。   高老太太心动了,没再阻拦。   陈氏和高老太太计划着来救楚岚,楚岚也想着自救。   颜元真强搂着楚岚抱上金龙艇,等金龙艇下潜以后,他才冷着脸松开手,对着楚岚冷笑几声,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到一边抱着手臂看着艇外的海景。   颜元真在现代举步维艰,格格不入,辛苦倒不是辛苦,就是觉得憋屈得慌。外人也就算了,他的妻子楚氏倒好。一回娘家,就忘了夫家,甚至脾气见长。   娘家人对他刁难,嫌弃他,也没见楚氏为他谋算,颜元真哪吃过这样的委屈,原先为着楚氏还忍着,可今日辛苦运了狗来,还被这样那样嫌弃,索性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将楚氏掳走。   楚家高家不是拦着他,不让他见楚氏么,哼,那他就拦着楚家高家,见不到楚氏。 第130章 郑风   从入水到进金龙艇,半夜的湖水触之冰凉刺骨,颜元真没有提前做准备,或者他就是故意没有准备和防护,楚岚浑身潮冷仿佛还置身水中,而他却坐在一边,自顾自换好干净的衣物,便对她不理不睬。   楚岚心中火冒三丈,好气啊,这人又发什么神经了。想脱光湿了的衣衫,擦干身子,可裸露在他面前,又面薄:“我不是说我不去燕都吗?”   窗外黑漆漆的,偶尔有水流的气泡冲到玻璃上,看一眼都觉乏味,颜元真却像是观赏美景入迷了似的,无论楚岚说什么,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人明显是生气了,要她哄他呢。他为何生气,怎么哄他气消,这些念头在脑中如湍急的洪水淌过,便蒸发的无影无踪。   他的心如海底一样幽深莫测,时而平静时而诡谲,心思难以揣测,最关键的是她凭什么要揣测他的心思。莫名其妙从睡梦中被带走,生气的该是她,该被哄的也是她好不好。   楚岚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也不再犹豫,走到他身边,直接扒他的外衫。   颜元真刚才还冷冰冰的脸裂出几道细纹,他推开突然对自己上下其手的楚氏,怒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勾.引我!”   “……”楚岚嘴角抽搐:“……我只是要你身上的衣服。”接着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边说:“我总不能一直穿着这件,反正你穿的多,就借我一件。”   颜元真睨了她一眼,对视片刻,终究找出干净的深衣取来给她换上。楚岚换完衣裙回来后,他看着她给自己梳髻,突然道:“你不想去燕都,那就不去燕都。”   楚岚无语,细细给自己敷了粉后,才道:“我不止不想去燕都,五国领地都不想去,我只想好好待在现代。”   颜元真道:“现代是你娘家,这边是你夫家,你嫁给我,自然得住这边。”   楚岚眉毛立刻起来:“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你跟着我一起在娘家这边。而且你每次回来我有拦着你吗,没有吧,你爱回来随你,但是你不能强迫我来。”   “什么叫我跟着你,我是夫,你是妻,丈夫在哪,妻子就该跟到哪,我回来,你就要回来。”颜元真冷声道。   楚岚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听了这话,都不想忍了,想直接拍桌子吼她算他哪门子妻子,他只是她男朋友,根本就没结婚呢,阴婚根本就不算。可到底不想和他吵架,她深呼吸几次,道:“我们不去燕都,要去哪?”   颜元真揉了揉眉头,“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便不再多言,扔给她一毯子就躺下闭目入睡。   “到底要去哪啊。”楚岚轻轻踢了他一脚,颜元真双目紧闭,捏住她细瘦的脚腕,“你要是睡不着,那我们就干点别的。”粗粝的手指在她娇嫩的脚心摩挲。   这意思……楚岚立即消停了。次日清晨第一抹阳光升起,在金龙艇吃过早饭后,他们才上岸。   眺望四周,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河湖,一边岸上小朵小朵的汀兰迎风招展,不远处的树林传来奇怪的人声,走得越近就听得越清楚。   女人吟哦,男人直喘,声音一叠越过一叠。楚岚扯出大步往前走的颜元真,轻声道:“别过去了。”   “为什么不过去?”颜元真侧首,一本正经地问她。话语中戏谑的语气着实令楚岚着恼。   “明知故问。”她低声嘟囔,直接松开他的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上去:“你不带我去燕都,难道是带我出来踏青游玩?”   颜元真跟着她掀起衣摆,坐了下来:“你可知今日是什么节?”   “什么节?”楚岚望着他。   颜元真扬起嘴角,突然念起诗:“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楚岚迷茫,她问今天过什么节,他念诗干嘛,风马牛不相及,“你在夸这里风景好看?”一般古人念诗不都是见景抒怀么,她猜想道。   颜元真一噎,诗没念完就停下,他看了楚岚良久,楚岚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我刚才念的是诗经郑风里的一篇,”颜元真边说边给楚岚理鬓发,边道:“郑国有一年久旱不雨,郑国国君向大臣询问良策,有一位大臣名子产,他说是因为全国旷男怨女太多,阴阳不调,所以风雨不顺。国君试着推行百姓谐调婚嫁,男欢女悦,于是天降甘霖,旱象解除了。此后,每年上巳节,男人们和女人们就在河边——”他手指指向不远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如你所见,如你所闻。”   楚岚瞠目,这、这是集体野合啊,还是官方乐见其成……她良久才挤出话:“伤风败俗,在我们那可是要被抓的。”   颜元真笑了下,细长的手指亲昵地点在她红艳艳的小.嘴上,“所以我才带你到这边伤风败俗啊。”   楚岚闹了大红脸,闹了半天,原来是他想……她嫌弃又满是羞意地瞪着颜元真:“在哪里不能来,偏偏跑外头,反正我不行。”又瞧两人距离近,她胸口扑通扑通,如踹了个小兔子蹦蹦跳跳。   她开心却又有些烦躁,求欢爱也不是这么求的,半夜抢人这也过了吧。她一生气,用力推开他,起身掉头走,“你不知羞耻,我羞。”   结果快走到河边,也没见颜元真追上来,回头一瞧,好个家伙,斜躺在原地,看着她直乐。   她气急败坏地回去,伸出手:“把玉珏交出来。”   颜元真懒散地支着下巴,“交出玉珏,回去我们再过节?”   楚岚刚点头,又立马摇头。   “那就在这边过节吧,我们还没试过在外头,今日试一试。”颜元真笑。   楚岚刚开始是羞,现在就是气了,她怒道:“你不知羞,在外头被人看见,还要不要做人了。”   颜元真挑眉:“阴阳调和,男女欢爱,犹如饮水,有何羞的。你怕被人看见,那就选一桑林,我让人围起来就是。”   楚岚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得一呆,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吐槽,最后只余一句:“不行。”   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要,颜元真听腻了,面色一沉,起身没再看楚岚一眼,转身就往不远处人多的地方走。   此地陌生,玉珏又在颜元真手上,楚岚迟疑片刻,就追上前。颜元真走得又快又急,楚岚小跑跟过去。一路上遇上不少野-合男女,她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去勾他的衣摆。捂着眼睛看路看不全,河边石子又多,楚岚又着急追赶颜元真,一时不小心就踩空摔了一跤。   她坐在地上捂着受伤的脚腕,轻轻动了动,口中就“嘶”了一声。应该是崴了脚。雾蒙蒙地抬眼往前边儿一瞧,哪里还有颜元真的身影。倏地眼泪从眼眶冒出,她委屈地想,颜元真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她睡的好好的,被他掳走,还要在外野-合。她不愿意,他就要扔下自己走。真是坏透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骂他。   “又不是小儿,摔一跤还哭。”颜元真嫌弃的声音从背后突的响起。   楚岚猛地回头,心里稍安,但更多的是不满,她用袖子抹去眼泪,“你刚才不是在前面,怎么跑我后面来了。”   “你自己摔了圈方向,笨。”颜元真嫌弃地伸出手抱起她,往前走。   楚岚的气没消,推搡他硬邦邦的胸膛,“谁要你抱啦,放我下去。”   她脚都肿了,走路疼得慌。原本不过是她的气话,想他哄哄她,结果这愣子还真把她放了下来。   楚岚懵了,“你!”她眼睛更红了,这什么人啊。她都崴了脚,他还让她走路!分手!分手!   却见颜元真在她面前半蹲下来,露出宽阔结实的后背,“不抱你,背你总可以吧。”   楚岚还想说不让背,却怕他真不管她,只能嘟着嘴搂了上去。两人刚吵了嘴,他不低头,她更不低头了。各自心里都有气,一路无言。   路过一对又一对恩爱的情侣,楚岚趴在他的背上眯着眼偷偷瞧。一半的男女还挺规矩,就是送芍药或者兰花,牵着手在河边漫步。还有一半的人就开放许多,露天让人瞧了不仅不羞臊,反而更龙精虎猛。   刚瞧了一对,耳间都是他们的尖叫喘息声,她羞人地直接把脸埋进颜元真的背上。等没声了,才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四周。   他们离了河边,转入卵石小道,走了一刻才到主干道。颜元真在市坊里买了俩幕篱,他们带上后,遮掩容貌,租了辆车舆。颜元真扶着她上去后,就对车夫道:“去县令府。”   楚岚自打来这边,去过济城的县长府,汇城的县令府,管两城的荆邑郡守府,再就是北上燕都。颜元真要去县令府,难道就是去汇城的县令府,找他仲父施公吗?   车夫面有异样,扬鞭策马,车舆行了起来,驶在官道右边,问:“两位贵人是去县令府办事吗?”   颜元真进了车厢,故意离楚岚隔远了些,听到车夫的疑问,他淡淡道:“投亲。”   车夫“唰”的回头,目光惊异,手上缰绳没平衡好,车舆行歪了些,车夫又立马回头控制好。   颜元真察觉车夫有些不对劲,投亲去县令府又不是奇事,他顿了下,起身掀开竹帘问道:“县令府怎么了?”   路上人多了起来,车夫不敢再回头,小心驾驶,一边道:“贵人,是县令的亲戚,难道还不知道县令府出事了吗?”   楚岚原本看着帘子外挑担的贩子,闻言惊道:“县令府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颜元真沉着脸,立即催车夫停车,追问起来。   “去年隔壁济城不是闹洪水,被淹了,之后就闹瘟疫,海晏侯解了瘟疫以后,济城和汇城就解封了。本以为这该死的瘟疫没了,哪晓得咱们县令染上,荆邑郡守得知消息就立马派人围住县令府,后来县令府瘟疫闹的严重了,全死了,最后只能一把火烧干净……” 第131章 温情   重新站在县令府外,眼前残垣断壁,一片遮身的完整瓦砾也寻不着。半年前这里还熙熙攘攘,如今已是了无痕迹,萧索荒凉。   楚岚给车夫赏钱,车夫拿麻绳织成的网袋搂住刀币,架着车舆走了。她回头就见颜元真面无表情,定定望着这片废墟。引得她心中唏嘘,当初济城瘟疫蔓延时,施公当机立断封锁与济城守望相对的汇城,论官德人品和才干,实乃当今人杰。可叹原为一人之下的相国,却因在颜崇王面前,力挺颜元真,就被贬斥到汇城做小小县令。如今沦落身染瘟疫,全府被烧,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她想安慰面前失去亲人的男人,可又觉浅显的话语无法安抚他的伤心,最后拉了拉他的手。他的手心凉凉的,她握紧后,温柔道:“我们去丁家,给施公上香吧。”县令府全府无一幸免,施家在当地又无亲人,被官府烧了的尸首还是被丁县尉收殓。眼下他必是想见一见施公的灵位。   颜元真动了动莫名僵硬的手指,他反握住楚氏的手,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往丁府方向走。县尉不像县令有单独的府邸,丁县尉为了方便来县令府上值,在附近租住两进的院子。他们行了会儿,便到了丁府门前。   丁府府外挂上白幡,门口紧闭。上前敲了许久,才有粗哑婆子拉开小小的门缝,瞧见他们挂在腰间的玉石和佩剑,犹犹豫豫拉开半扇门,“贵人来丁府所为何事?”   颜元真没有吭声,松开楚氏的手,以护卫的站姿站在她身后。楚岚心里明白,他在人前已是冥府幽魂,不能在熟人面前说话,免得露馅,便主动道了来意。   丁夫人听说楚氏来祭拜施公英灵,忙亲去门口迎进门:“夫人不远万里来汇城,当真是有心了。”   楚岚低声道:“来汇城只是凑巧,想投宿县令府,却惊闻噩耗。听说贵府安排施公的丧仪,就赶过来祭拜。”   丁夫人想着县令府的惨状也不禁叹息:“施公染上瘟疫到全府俱亡,再被火化为灰烬,前后也不到七日,还是去年十一月发生的事。因着阿恩跟着你们北上燕都,北方又下雪堵了路,外子没法送施公灵体上燕都,只能在府里小办丧仪祭神,求土伯先好生护着施公去幽都,到后土娘娘那侍奉,不至于让施公在外头受委屈。”   幽都是死人魂魄最后去的地方,土伯则是护送死人去幽都的小神。人死后要先祭祀土伯,让土伯护紧亡人,不被吃亡魂的鬼怪害了。丁夫人继续道:“我们也只能帮着祭神,这丧礼入葬还是得阿恩和他兄长亲自来办。夫人来了,阿恩怎么没跟着来?”说着又往楚氏身后的男人瞧,看那身形高大,不似施恩,便又收回目光。   “施恩去年就回汇城了,难道现在还没回来吗?”楚岚蹙了蹙眉,去年她和施恩跟着颜元真到了燕都后,没多久施恩就出燕都回汇城,听丁夫人的意思,施恩压根就没回来。   丁夫人连连摇头说没见过施恩,一点人影都没见着。   这大活人还能在路上不见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楚岚不免心惊肉跳,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颜元真。果真见他双手紧握成拳,虽幕篱隔着,她还是知道他在担心。   楚岚带着颜元真随着丁夫人给施公上柱香后,丁夫人道:“夫人身边只带一个护卫着实危险,不如宿在丁府,等外子巡城回来后,让他给夫人调些护卫,护送夫人回燕都。”   楚岚要回燕都,走金龙艇就是,不需要在路上折腾一个月,婉拒了丁夫人的好意,便住了下来。   丁夫人还有府中俗务要忙,陪坐一会走后,楚岚关上门,问颜元真:“你不是派叶魁将军送施恩回汇城吗,怎么一个二个都不见了两三个月,还没人回禀给你?”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下面的人竟然几个月都没报上来。颜元真比谁还着急窝火,他扶正幕篱,沉声道:“我出门打探,你在这安心待着,等我回来。”他一出丁府,就寻到暗庄,没有露出真面目,在暗庄管事面前晃了下玉牌。   见玉牌,如见公子元真。暗庄管事面上立刻热情起来,“大人从燕都赶来累了没有,小的在逢香楼摆酒给大人接风洗尘——”还未讨好完,迎面就被踹了窝心脚。   颜元真气得手都在抖,要不是这人还有用,他真想一刀砍了这没用的废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在地上叫疼的暗庄管事,冷声质问:“县令府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过了四个月,燕都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暗庄管事察觉到他的杀意,浑身一冷,忙捂着胸口解释:“冤枉啊大人,县令府被荆邑郡守围起来的时候,小人就催人快马加鞭去燕都回禀,后来施公亡故,荆邑郡守要火烧县令府,小人都另外派人赶去燕都回消息,燕都也该早得到消息。小的真冤啊。”   颜元真垂着头看他。暗庄管事莫名感觉害怕,又赌咒发誓说要是骗了大人就被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颜元真沉着脸,若是暗庄管事传消息上燕都,怎的他一点都没收到。他眼神暗了暗,暂时放过暗庄管事,道:“此事我会去查证,暂时留着你的命,此前你去查县府少君施恩和叶魁将军的下落。”   暗庄管事忙道:“巧了,小人现在就能回禀大人他们的下落。施恩少君小的不知晓,但是年前,叶魁将军来过燕都,他去了逢香楼,留下口讯,要小人寻医备好药材跟着他去济城,备好了,等叶魁将军过来带人走,却是等空了,没等着。小人怕出事,就去济城打探。可济城被大公子下令封城,守卫森严,小人不敢硬闯,就只能候在济城外看情况。等了一个月也没等来叶魁将军,小人以为叶魁将军离开汇城,也就收回人没再盯着。小人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济城当初被封城,还是颜元真和楚岚商量来着。那时以为孟易川来回两界的地点是济城,便把济城封了,挡孟易川回去的路。   “济城很快就会解封,到时你派人去济城打探,找叶魁将军和施恩少君。”颜元真想到叶魁曾找暗庄寻医,他那时候是给谁寻医?叶魁和施恩在一起,他说不定就是给施恩找的巫医。   颜元真嘱咐暗庄管事找人的时候,巫医也备好,以防要用到,然后就迅速回丁府。刚踏进楚氏屋舍的门,就听见内间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夫人,少君会不会出事了,他这人脾气看着好,其实最会得罪人,汇城明里暗里恨他的人不少,以前施公在的时候,没人敢动他,可施公一去,那些人说不定就会对他下手……”   颜元真脚步一顿,没停,依旧走了进去。楚岚看他回来,来不及打招呼,拿出帕子给丁家小姑娘丁雁抹眼泪。   丁雁过了年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子没抽条,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哭的打嗝,还含糊不清地道:“上次闹瘟疫的时候,施公叫我爹围住官舍,官舍的人杀了我爹的兵,要跑,后来被施公和我爹抓回去,少君说他们不识好歹,要教训他们,我当时就劝过他,不要惹事闯祸,可他就是不听。他还骗我,说只是给他们下泻药,结果最后他拿鞭子抽那些贵人,他是爽快了,可怎么就不想冒犯贵人的后果呢。夫人,你说他现在在哪,要是活着,为什么还不回来,不会真的死了吧,他还说给我带燕都好吃的糕点,呜——”   楚岚也担心,但面前的人哭的更厉害,她只能劝道:“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明天就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丁夫人听女奴说雁丫头来闹夫人,忙赶过来带她走。她们走后,楚岚将湿透的泪帕子丢到几上,问走近的颜元真:“你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颜元真摘下幕篱,不笑的时候他五官冷煞,瞧着就像是不妥。楚岚担心地问:“施恩真出事了?”   “应该是。”颜元真把暗庄管事的话一说,接着道:“叶魁护送阿恩后,最晚也该开春道路化冰的时候回来,他一直没回燕都,我就该察觉古怪。”   楚岚听着也更加忧虑,叶魁送施恩回汇城的路上,一定是发生变故,不然亲爹染上瘟疫,全府上下被火烧尽,施恩怎么也得出面打点亲爹的丧事,此时没出现,也不知人到了何处,安全否。   瞧他自责的很,她忍不住安慰:“那时候燕都忙乱成一团,就是叶家、施家,也没人察觉出古怪,更何况是你,年前年后你哪得闲,过年的时候别人一家团聚,你连休息都不能休息,就被大王派去北城抗戎,后面还差点被炸死。这些也不提了,你不是说要解封济城,这命令是你生前下的,如今世人都知公子元真仙逝,你不好出面,要除了你的命令,可不得找大王。施恩和叶魁现在还不知道生死,此事慢不得,我们不如现在回燕都,寻大王解封济城。”   颜元真摇头,面上闪过冷色:“要大王突然解封济城,还不知要被大王拖到什么时候,再一个,解封济城的命令从燕都下到汇城,最快也要半个月一个月,真拖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光景。我等不了,我们直接去荆邑,让郡守下令解封济城。”   他向来自有主意,楚岚没再多言,将准备好的素衣递给他。颜元真愣住,冷峻的神情缓和了些。她也没解释,自顾自进内间换一身素白的衣衫。   颜元真仲父施公亡故,虽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视施公为亲人,施公一死,然不能明面上披麻戴孝,他也不该穿着红紫鲜艳。她换好白衫,来的匆忙,也没什么行礼,简单整理下,就带着颜元真“护卫”和丁县尉、丁夫人辞行。   丁县尉知道她要去荆邑,道:“我这就让人准备车舆,调护卫过来护送夫人。”   车舆车轴转的再快,也不能在荆邑关城门前赶到。楚岚就要了两匹好马,一个护卫都没要,就和颜元真骑马上路。颜元真着急赶路,骑马骑得快飞了,楚岚跟在后面颇为吃力,她学骑马的日子尚短,马术不精,大腿内侧还隐隐作痛,脚腕扭伤的部位又疼了起来。   颜元真回头瞧她落下些,便放慢了速度。两人并行时,楚岚瞧他眉梢急色半点没退,也有些着急,咬着牙忍着腿侧的痛,慢慢加快速度。   两人恰好在荆邑关城门前一刻赶到。到郡守府门口下马后,楚岚额上的汗水直淌淌地流,颜元真默不作声看着,在郡守府门房面前,一点都不顾忌别人的目光,拿出帕子给她擦汗。 第132章 刖刑   护卫给主子擦汗,如此亲密,可不就扎眼惹人注目。楚岚发现立在一旁的郡守府门房奇怪地偷瞄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对着颜元真不客气指使起来:“我腿脚不便,你还不快点扶我进去。”   这么一说,算是向旁人解释颜元真作为护卫为何如此照顾她。果然郡守府门房不再面露异样。   此刻已是下衙的点,郡守不在官衙也不在府邸,郡守夫人管氏迎楚岚进门,边走边笑道:“郡尉家添丁,郡守被请去喝满月酒,这会儿不在府里,知道夫人要找郡守,我已经叫壮汉寻他了。他就是喝醉了,也得把他抬回来。”说罢,又姐妹好似的拉着楚岚的手,感叹:“当初还以为夫人是海晏侯的姬妾,没想到,夫人竟是海晏侯的族妹,怪不得如此钟灵毓秀,聪慧大方,万人都不及。只可惜,公子元真去的太早,哎,夫人别怪我多言,实在是苦了夫人了。”   楚岚讪笑,她可对郡守夫人管氏没什么好感。这人当初背地里撺掇厨娘息娘哄她刺杀公子元真,她还记得呢。这个时候仿佛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面皮忒厚。   虽瞧不上管氏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可此时为借住郡守府的力量找回施恩,也得敷衍一二。她淡笑:“郡守夫人说差了,若是公子元真没仙去,说不定我更苦。”   管氏心领神会,公子元真出了名的难伺候,他活着,做他妻子肯定得被折腾死,他死了,倒是件好事。管氏看楚氏不为公子元真的死伤心,还不拿她当外人,觉得楚氏有意和自己亲近,不是亲近人谁敢这么直嚷嚷,编排公子元真。   也是,当初是谁帮楚氏逃出郡守府,帮着她在公子元真手上逃走的,可不就是她么。至于她是被楚氏威胁才出手帮忙,这被她忽略了,以为楚氏还记自己出力的恩呢。   管氏面上更加热诚:“夫人说的是,以前看夫人被公子元真虐待,才有心相帮,帮夫人逃走,您走后,大公子可是对着我们发了好一阵子火,可吓坏我了。那天以后,我日日夜夜依旧为夫人的安危担忧,自打知晓大公子去了后,我可算是放心,能睡安稳觉了。”   说罢,惊觉背后一寒,下意识回头就见楚氏的护卫正隔着幕篱盯着她。可也是一眨眼的工夫,护卫就低下头。刚才背后的凉意仿佛是她的错觉,管氏还有心和楚氏套近乎,这一茬被她略了去,依旧拉着楚岚说些贴己话,楚岚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全程似笑非笑。偶尔间隙看侧身的颜元真,可惜他戴着幕篱,看不清,真不知他脸上是何表情。   等郡守回来,夜幕已降临。郡守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一摇一晃,是被人扶着回来的。到楚氏面前时,还赤着脸,眼神飘忽,脚步虚浮,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犹似抽了骨头软塌塌地行礼:“听说灵寿夫人寻下官,所为何事?”   郡守浑身酒臭,几米外就闻见了,此刻近前,更是熏臭如厕虫。管氏嫌弃地拿着丝帕捂鼻子,楚岚也皱了皱眉,忍着恶心说要解封济城的事。郡守撸了撸酒槽鼻子,“夫人这是为难下官了,当初封济城的命令可是大公子下的,就算他人如今不在,这要解封也得大王说了算,下官实在不敢违背大公子的命令。当然灵寿夫人您的命令下官也不想违背,要不夫人您先上报大王,只要大王点头应允,下官立刻解封济城。”   楚岚道:“总有事急从权,施恩和叶魁将军入济城不见了,我担心他们的安危,所以才着急解封济城,好寻找施恩他们。相信大王知道后,也会点头应允。既然是早晚的事,郡守不如通融一二。”   郡守还是摇头:“这可是大公子的命令,下官可不敢通融,要是被大公子知道,下官岂不是没命。”   管氏捂着鼻子上前推搡郡守:“你喝醉了,大公子都已作古,哪能知道。”然后掐郡守的腰,小声道:“就卖她一个人情,解封得了。”   郡守鼻子一哼,他一喝酒就胆大如熊,全不见平时的胆小模样,他朝着管氏喝道:“妇道人家多什么嘴,回房间绣花去。女儿家家不好好相夫教子,管男人的事算怎么回事,给我回屋去。”   管氏被他吼的面皮青一阵紫一阵,私下里郡守吼她她反手打一巴掌过去可以,现在在人前不好这么做,只得气得眼睛发红,气冲冲回房了。   郡守摆了威风以后,摇摇晃晃站着,对着楚岚恍惚地笑了笑,“让夫人见笑了,女人嘛,就得听男人的话。”又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然后砰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楚岚总感觉郡守话里有话,似是指摘她一个女人不该多管闲事。可眼前郡守已醉晕,她有心试探说什么也无用,只能叫人进来送郡守回房。   她带着颜元真回管氏安排的屋舍,这还是之前她宿过的地,连伺候的女奴也是用熟的,管氏倒是用心。之后他们精心安排楚岚吃喝,没有半点怠慢,就是她怎么也见不着郡守。   管氏为郡守给楚岚道歉:“早上外子酒醒后就想来找夫人告罪,不说旁的,就是让夫人见着他醉后无状也是该说骂的,只是一大早就被郡尉叫走了。辖下的济城和汇城都无人管束,燕都又没指派新官上任,他身上背的事便多了些,这不,汇城的官就拉着他问这问那,眼下又是春日播种的关键时候,去年又闹过灾,今年不好好盯紧下面抓紧农事,说不得今年收成不好,还不知道惹出多少祸事,今天都在田间跑呢,忙得脚不沾地,听外子身边伺候的人说,外子忙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夫人要寻他,那就等几日,等他忙完了便来找夫人。”   施公突然亡故,颜元真还为之痛楚。眼下施公的幺子和叶魁叶将军失踪,他都快急疯了,哪能等下去。立于楚岚身旁的颜元真突的冷哼一声,郡守这胆小鬼不敢破例,怕担责就逃的毛病这一辈子都改不了。他一语未言,便径自出得门去,将郡守拎了回来,寒凛凛一刀搁在郡守脖子上。   管氏本来和楚氏言笑晏晏,突然见此,既惊且怒,站起身道:“灵寿夫人此举何意?外子哪里得罪夫人了,竟被夫人如此对待。”   楚岚瞧颜元真一言不发出门,就猜到此举,她倒是不惊讶。在来荆邑的路上,他们就商量过郡守不肯解封济城该怎么办,颜元真说郡守是胆小鬼,拿刀威胁一番就是。   楚岚慢腾腾吃着果子,边道:“夫人不是心疼郡守忙得吃不上饭,所以我不过是请郡守大人回来歇一歇,吃口热饭罢了,夫人稍安勿躁,叫人摆案罢。”然后挥挥手,让颜元真放下刀。   颜元真眉一皱,她还真拿他当护卫使唤呢。心有不满此时又不好拆台,只能听从。   这边一亮刀,郡守和管氏便怯了,老老实实摆案。楚岚也不和他们绕弯子,“我想了一夜,郡守大人说的也不错,没有大王的旨意私自解禁济城确实让郡守大人为难……”   以为楚氏放弃,郡守和管氏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听楚氏不紧不慢道:“可施恩违背公子元真的禁令,跑进济城,合该捉拿。我会派人进济城,郡守大人不会再拦我等罢。”   “这……”郡守无言反驳,又看了一眼楚氏护卫锃亮的刀尖,脖子软了,点了点头:“施恩该抓……”   郡守无比安分地写了批准竹简,还选了几十位好手,帮着去济城抓捕施恩。   颜元真为施恩的安危眼皮直跳,楚岚看他如此焦心不安,柔声道:“你要是放心不下,就去济城吧。与其坐在这焦虑,还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颜元真也有此意,只是……他看了一眼楚氏的脚腕,她在河边扭伤脚,至今走路还疼着,要从荆邑赶到济城,一路颠簸是少不了的,他怕楚氏吃不消。   楚岚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就在这等你带着施恩平安回来。”   颜元真眼神一暖,轻柔着嗓音“嗯”了一声,临别前,出了门又转回楚氏的屋舍,将脖子上的玉珏取下,塞给她:“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回家吧。”   楚岚欣喜至极,紧握住玉珏,“这是最后一块玉珏,你给了我,就不怕我不回来找你了。”   颜元真揉揉她发顶,淡笑:“你会回来找我的。”   那口气笃定的让楚岚忍不住嘟囔:“那可不一定。”   颜元真笑笑,实在心急去寻施恩,就没专程送楚岚,而是专门指派些人跟在她左右。荆邑多山脉,城池内没有河流,楚岚要回去,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汇城淌河回家。   颜元真带着人手奔驰赶赴济城,楚岚因着脚腕受伤,不便骑马,于是就找了辆车舆,慢颠颠往汇城行走。   颜元真选的随从都沉默寡言,楚岚无熟人可聊天,无聊地抱着锦枕靠在车舆上假寐,心思还跟着颜元真,不知道他赶到济城,寻到施恩没。不知行了多久,突然车舆停了下来,外头有人喝道:“什么人?!”紧接着就一连串止不住地咻咻破空声,几百箭齐发,噗噗响的刺进车舆。   一切发生的太快,楚岚惊魂未定地捂住嘴。上一瞬车外中箭的人惨叫连连,这一会却是鸦雀无声,寂静地让人害怕。   好像过去十息,又像是过去一个时辰,车舆外依旧没有人声,没有鸟叫声,仿佛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   *   颜元真眼皮一直跳,刚开始左眼,后又是右眼,现在是两只眼的眼皮狂跳,忽的心猛地悸动,他捂着心口直喘气。   “大人,要不要喝点水?”暗庄管事殷勤地递上水囊,“有没有累着,累着就在车上做着,找人这粗活交给小人就好。”   颜元真嫌弃地推开水囊,问去东边寻找的人:“东边找的如何?”   被问的人还未开口,暗庄管事就挤开他,嘴快道:“东边有十几个人的脚印,也有用火的痕迹,前几日济城下过雨,这柴禾还干燥,应是这几日有人来过。”   颜元真沉着脸,济城都被封了,除了施恩和叶魁,竟然还有人来,还十几个人。他抿了抿唇,让人继续找,在日落前,寻到一处被巨石压井的枯井。周围有巨石挪动的刻痕,有经验的人一眼看出来后,就挪开巨石,枯井里一衣衫褴褛的男子双手被铁链锁住,整个人被吊在井中央。前些天下过雨,枯井里积了雨水和泥水,掀开巨石就闻出里面的酸臭味。   暗庄管事认出是施恩少君,立马喊人下去砍断铁链,将人捞出来。等人捞出去,才发现施恩少君的双足被砍断了……   这也太狠了。暗庄管事抹着冷汗向颜元真禀报:“施恩少君被人动了刖刑……”   颜元真紧绷着一张脸,抬脚往枯井那边走,看见虚弱昏迷的施恩,红了眼眶。他咽了咽喉咙,“还活着吗?”   “虽然气息很浅,但一息尚存。”暗庄管事心里暗暗感慨施恩生命力太强了,被动了刖刑不说,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伤口,看得出来被长时间虐打。施恩怎么也至少失踪三个月,若是被行刑这么久还不上药……这都能活下来着实惊人。反正他自己是办不到,恨不得咬牙自尽才是。   颜元真在施恩身上来回逡巡,每见一处伤口,心里的怒火就越烧越烈。他拧紧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良久才冷冷吩咐人小心扶施恩上车舆。   回程路上,颜元真满心火烧,一下想着到底是谁害的恩儿,若是被他知道是谁,他必定百倍还回去。一下又想,叶魁怎么不在恩儿身边,以叶魁憨愚的忠诚,他怎么也不可能扔下恩儿不管,独自离开,他到底去了哪里……   一行人行到济城城门口时,却是被卫兵拦下,举戈相向:“你们硬闯济城禁地,罪该受死。”   暗庄管事急急停下马:“进城的时候不是给你们看了荆邑郡守的批文吗,我们可是被郡守批准进入的,哪里硬闯了。”   “是吗,有这回事吗?批文呢。”卫兵统领完全不承认。待暗庄管事将批文扔过去,卫兵统领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批文竹简往火把上一递,烧的干干净净。 第133章 大巫之血   卫兵统领烧掉批文后,就从腰间拔出半面光的铜剑,举过头顶,喝道:“全都杀了。”   济城卫兵听了号令,立即将颜元真和他的人团团围住,一手执起矛戈刺向他们,一手立着盾牌护着自己,一步一步缩小包围圈。   他们的袭击有备而来,颜元真的人都是散手,从未经过训练,一时之间难以抵挡。眼见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血淋淋地倒下,暗庄管事心疼地眼珠子都红了,他朝颜元真吼道:“大人,怎么办,再不突围,我们就全交待在这了。”   有卫兵攀上车舆,要对昏迷的施恩不利,颜元真随手砍掉他的首级,听见暗庄管事的话,他咬紧腮帮,眯眼看了远处的卫兵统领一眼,猛地将手里的剑一掷。剑如疾风吹拂过几层卫兵,呼啸般直插进卫兵统领的咽喉。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卫兵统领突然倒下,着实打乱他们的阵脚。颜元真的人趁机占据上风,暗庄管事解决掉几个卫兵后,凑到颜元真身边,“没想到大人手上功夫了得,我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大人有没有意愿收徒,收干儿子,小人一定好好侍奉大人您。”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这会儿不好好应敌,还在套近乎。颜元真黑着脸想张口训斥,忽的瞧见暗庄管事背后的异样,眼疾手快地一刀劈了过去。   暗庄管事被吓得矮下身,嘴里不停地抱怨:“大人大人小人错了,可您再生气也别砍小人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八个妻妾,几十张口要养活,小人不能死在这啊。”   颜元真脸扭曲起来,恨不得一剑削了他,他冷硬道:“再废话就真剁了你,还不快驾马,往回走。”   暗庄管事这才发现局势突然不妙起来。原本大人干掉了卫兵统领,他们占据上风,可突然他们之间有人反水,反而攻击起自己人来。而反水的那批人都是郡守送来的,暗庄管事跳上车,甩起马鞭狠狠抽打马,恨不得抽的就是郡守那个畜生。   再是显而易见不过了,郡守那王八蛋耍了他们。   颜元真恨不得扒了郡守的皮,这胆小鬼竟然生出熊胆敢算计人了。先是拖延着不让他进济城,现又执意杀人灭口,说郡守背后没有猫腻也没人信了。   大批的卫兵在车舆后面追,已经开始在背后放箭了。车舆走的比马匹慢,又是显眼靶子,继续待在上面,境地只会更糟,不可多留。等车舆转入小巷,颜元真命令暗庄管事背起施恩下车舆,寻个宅子躲起来,他自己驾车舆引人离开。   没了累赘,颜元真孤身被卫兵追上也无所顾忌,大开杀戒一番,才弃了车舆,寻到施恩他们。   天黑的较早,外头还有卫兵寻他们,以至于不敢生火,夜凉如水,饥肠辘辘,暗庄管事感觉从脚边窜过去的老鼠都比自己自由幸福,遂小声咒骂郡守。   颜元真看着院子里斑驳的树影,眉头一直紧皱。郡守出人意料反水,他这边暂且死里逃生,可楚氏那边呢,她是否安全,是否回家了。层层不安犹如天上被乌云笼罩的弦月,一丝一丝冒出来。   外头寂静得可怕,楚岚侯了许久也没见任何细微动静,终是鼓起胆子,轻轻掀起车舆的竹帘。车外一片猩红,天边的晚霞也染上不详的红晕,轻风将血腥味飘至她的鼻底,腹中立即翻江倒海,趴在车窗吐了出来。   旁边忽的伸过来一张锦帕,楚岚下意识收好,刚要擦嘴角,手里动作一顿。人都死光了,这又是谁送来的帕子……   她脸色倏地一白,紧张抬起头。递给她帕子的是一玄袍男人,玄袍上绣着银丝线鹿,面相平板几乎毫无特征。   她警惕地往后躲,周围都是死尸,突然冒出这样的人,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要害她。正这么想着,面前的玄袍男人在她面前跪下,他的人紧随其后,乌压压一片玄色铺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发展……她迷茫地看着玄袍男人,就见他平静无波地道:“巫成见过列姬,国师算出列姬遇险,派我等护送列姬回绛城。”   楚岚脸上更加茫然,“……我不是列姬,你们找错人了……”   巫成眼皮都不抬,“国师算出列姬会如此说,吩咐说列姬就是列姬,您回绛城见了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真是越说越让人糊涂,楚岚道:“我有名有姓,我真不是列姬,还有国师是谁?”   巫成闻言惊讶抬头,“国师就是国师啊。”   “……”楚岚觉得她和这里的人沟通有严重障碍。   她瞧出对方没有敌意,好歹安心些。人不紧张了思路也会更清晰,往死人堆里扫一眼,除了颜元真派来保护她的人以外,还有另一拨人,这些人身穿黑衣,也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的匪徒,突然袭击她,最后被巫成他们干掉。   绛城是晋国都城,列姓,她认识的人中,只有大巫衡苏姓列,而五国之内,有国师这职业的只有晋国。可她和衡苏拜别那会儿,衡苏还不是国师,现在过了一个多月,他就升职了?   巫成叫人安排一辆干净宽敞的车舆,对她道:“请列姬上座,我们启程回绛城。”   楚岚没有上去,她搂紧自己,反问:“你们是大巫的人?”   巫成眼神露出崇敬,“我等乃大巫最忠诚的仆人。”   楚岚知道大巫是算命的,很有威望,见这些人视他为神,自称奴仆,干笑了下。可到底微微放下心防,“谢谢你们来救我,回头我专门拜访大巫谢谢他,只是现在我还有重要的事,必须回汇城。”   她为何突然遭袭击,袭击她的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明白,可免不了担忧颜元真。他是不是和自己遇到危险,若是,他身手是厉害,可这也阻止不了她的忧心。不如回到汇城,找丁县尉,让他帮忙打探。   “大巫说,此地危险,还是请列姬回绛城,更为安全。”巫成掀起车帘,平静地说道。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列姬,我不去绛城,你们难道还想强迫我去?”楚岚有些不耐烦了。她本想告诫自己,要示弱不能发脾气,可对方步步紧逼,实在是让她着脑。   见她生气,巫成没有惶恐,没有不安,他依旧一板一眼地摆出“请”的手势,语气丝毫没有起伏,接着道:“大巫说您必须回绛城,若是您反抗,允许我等可用非常手段。”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楚岚看了看巫成和他身后乌压压的一片鸦色人,她一个人可没法和这么多人对抗,再发火也无用,只能暂时妥协,上了车舆后,又提出要求:“能绕道去汇城一趟吗?我离开前想和丁县尉的夫人和丁姑娘道别。”再让他们给颜元真捎个信,这次她被袭击实在是诡异的很,也不知道颜元真那边会不会被人盯上。   巫成骑着马跟在车舆旁亦步亦趋,闻言侧首道:“大巫说过,要以最快的速度回绛城,汇城在东南方向,我们要往西南方向走,并不顺路,所以恕难从命。”   自己的意愿接连被驳回,巫成明面上挺尊重自己,但实际上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楚岚咬了咬唇,“我们怎么去绛城,要不走水路,也许能更快一点。”等走了水路,她有玉珏在手,直接从水路逃走就是。   打算的倒是挺美,却又被这该死的只会说“大巫说大巫说”的巫成拒了:“大巫说了,此行忌水,但凡涉水的地方便绕了,免得遇凶险。”   “那我给丁家捎个信总可以吧。”   “大巫说了,您依旧处于危险之中,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大巫怎么就和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楚岚气馁,泄愤地甩下竹帘,坐在一旁生闷气。憋了一会,又忍不住掀帘子问巫成:“之前袭击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巫成摇头:“从他们的口音来看是本地人,至于是谁派来的,我并不知晓,大巫只是吩咐我等今日那时出现,只救您一个。”   楚岚又问了几个问题,巫成来来回回的意思就是大巫算出她会遭祸,就派他来救她,其他一问三不知。多说无益,她干脆不费口舌,住了嘴。一路上,巫成他们护着她紧紧的,看着像是保护,却更像是怕她跑了一般。犹是她想方设法,想甩开他们逃走也无济于事。   她到绛城,已过了一个月。进城门的时候,巫成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表明自己是大巫的人,反而换下了黑白鹿袍,以普通庶民的身份带着她进城。   进城后,巫成对她解释道:“委屈您了,只是都城内有人对大巫不满,大巫吩咐过,尽量不外露您的行踪,免得有人将您劫了去,威胁大巫。”   楚岚这一个月就和个听话娃娃似的随他们,早憋了一肚子火了,她不想听巫成说理由,只想问问大巫这么请她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她也算是大巫的朋友吧,算出她会被人劫杀,大巫的人来救她,她感激。但无视她的意愿,逼迫她来绛城算怎么回事。楚岚现在只想好好问问他。   她的车舆一进城,立马就有人来接。这人还是熟人,乌宝笑嘻嘻地上前行礼:“大巫说你来了绛城,这可太好了,上次在燕都你陪我们好吃好玩,这次我也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   楚岚心里有气,可对着自来熟又爱笑的乌宝发不出火来,只能叹气,无奈地笑了笑:“大巫在哪,我要见他。”   “大巫算出你来了,就喊我来接你,走,我带你去。”乌宝说罢,又朝巫成点点头,就拉着楚岚往晋王宫而去。   巫成默默跟在后头,乌宝偷瞄了他一眼,拉着楚岚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怎么跟这呆子在一起?这呆子说话能把人憋疯,我都很少和他说话的。”   让乌宝这个话痨和巫成这个无趣呆板的人处在一起,确实要人难受了。楚岚深有体会,想起巫成守着她严严的,让她没法跑路,不由的烦躁道:“还不是你们大巫叫他送我来的。”   乌宝吃惊道:“大巫叫他送你来的?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楚岚将自己在去汇城的路上被劫杀,最后被巫成的人救了后被强迫西进绛城的事一说,乌宝皱了皱眉,大巫那般脾气好的人怎么会强迫别人呢,他想不通,也懒得想,“大巫做事有时候确实难以理解,但是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听从就可以了。反正嘛这也好,你没来过绛城,就当来游玩一番,我一定要你吃好玩好,最后都舍不得离开。”   楚岚被他的欢快逗的一笑,也没那么气了。他们一会儿小声吐槽身后的巫成,一会儿商量怎么在绛城玩,走着走着,就到了大巫的宫殿。   年后晋王宫宫变,前任晋王死于大巫衡苏的表叔父蔡克剑下,王宫里还有刀剑和火烧的痕迹,可想而知那会儿王宫大乱,闹得有多厉害。楚岚想着,大巫衡苏不是能预知未来嘛,怎么又会算不到前任晋王会宫变呢。也许就是算到了,所以衡苏那段时日才到外头避风头,等事发后才回来摘桃子,扶持小晋王,位列国师吧。   哎,看来外表那般纯洁无垢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坐上国师之位,也狠得下手。不过王宫的事,她在燕都看了一遭,不狠点怎么在王宫里生存下去。她也知衡苏的处境。衡苏要是不反抗,可不得被晋王害死。   等到了殿外,楚岚收起心思,跟着乌宝进去。大巫背对着她,正拿着大豆秸逗弄五六只刚出生的幼白鹿,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淡淡道:“其他人都出去。”   殿内伺候的宫人立刻躬身退出,乌宝笑嘻嘻上前:“大巫你怎么喊巫成把阿岚千里迢迢带来,就算要人接阿岚来,也该派我去,巫成那无趣的性子可不得把阿岚无聊死。”   大巫微微侧首,声音微冷:“你也出去。”   乌宝委屈了,可看出大巫真生气了,不敢多说,退出去合上宫门。   楚岚走到大巫身后,行了礼后,道:“在汇城那次多亏你派巫成来救我,要不是他,我也许曝尸荒野,客死异乡了。”   大巫丢了手里的大豆秸,站起转过身。不同于上次在燕都的一身白衣,他一身玄衣,鬓发边垂下十小股麻花辫,辫尾挂着银铃。身子一动,发上的银铃就铃铃铃地响动。他神色沉静,眼神沧桑,目光中完全没了以前见过的纯粹灵气。   他望着楚岚,细细打量她,似是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来。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仿佛就像是在心口压了坨石头,让人很不舒服。   楚岚不自觉后退一步,好像离他远点,呼吸更顺畅了。大巫良久才开口道:“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你是吾妹,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楚岚:“……”她脑子当机了。突然有人跳出来说你是她妹妹,是人都要晕了。   “你别开玩笑了,我有父有母,还有亲哥哥,但是不是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觉得都不像你了。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楚岚说的乱七八糟,也不记得自己冲口而出说了什么。   大巫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包容:“你母亲生下你以后,你就被人偷抱走了,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正常。不过养你的父母哥哥可不一定是好人,他们养着你,许是利用你。”   说着,转头看向在地上趴着呦呦叫的可爱幼鹿,眼神悠远声音飘忽道:“晋国多出白鹿,其中一头仙鹿的鹿血能充药材,让人延年益寿,便有许多人捕捉这头鹿,他们费尽力气,终于捉住,可在分食的时候他们起了内讧,一头鹿的鹿血能喂饱几个人,为了吃掉这头鹿,他们争执起来,斗了又斗,最后余下三人。三人已是精疲力尽,不想再斗下去,干脆就把这头鹿养下去,由着这鹿生了又生,生四头,三人吃掉其三,再余一头继续生,这样一来,三人的子孙也能喝到仙鹿的鹿血。仙鹿因为鹿血珍贵,被人精心饲养,平日里吃的用的皆是上品,寻常鹿望尘莫及。”   “你说的鹿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吗?”楚岚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大巫轻飘飘一笑:“因为我们就是这头鹿啊。”   楚岚头疼,就不能说人话嘛,她重回正题:“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有父母,和亲哥哥,我不可能是你妹妹。”   大巫叹气:“你喝鹿血后不是做了预知梦吗,这就是吾血脉的天赋。”   楚岚怔住,她确实能做预知梦,这他怎么知道。   “你,”楚岚反应过来,大巫血脉的天赋是做预知梦,和她一样。这么说来,大巫无所不知的原因就是会做预知梦啰。   世人皆不知的真相忽的被她知晓,一时震住,哑然了会儿。大巫走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虽然和父母长得不像,但是血脉继承是不可能造假的。吾血脉只丢过你,你是我血脉无疑。” 第134章 族谱   大巫慈爱的抚摸实在令她不自在,她移脚利落避开,试着和他商量:“肯定是你误会了,亲人血脉不能轻易认,这样,我家那边可以做亲子鉴定,你放我走,不,我以前就说过要带你去我那上医院检查下身体,这样我们一起走,去做鉴定,等拿到报告就知道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了。”   大巫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看闹别扭的小孩子,他笑道:“不用如此繁琐,大巫一族承天厚爱,自有血脉甄别之法,我已经命人准备明日上祭坛请神,有亲族过来看,你是否巫族血脉,明日便分明了。”   楚岚想起古代老套的认亲法子,嘀咕起来:“不会是滴血认亲吧。”待大巫点头,她都想哀嚎了,“滴血认亲不准的,随便什么血型都可以融合,你不信我拉两个人过来实验给你看。”   大巫微微摇头,又摸上她发顶揉了揉,“我们不一样。”然后又长叹一声,“你虽然长得与父母不像,但你这性子却和你母亲一样倔,认死理。你刚出生不久就被偷抱走,你母亲哭得下不来床,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高兴的。走,我带你去见你母亲。”   大巫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殿外走,楚岚感觉怪怪的,她就是和亲哥楚淮也不会这样手拉手牵着走啊。她用力挣脱甩开,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牵着我走作甚。”   大巫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先行一步出了宫殿。楚岚着实不想去见大巫的母亲,可她说什么大巫都“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真让人头疼又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走。   乌宝和巫成候在殿外,见他们出来,巫成沉默地跟随其后,乌宝则笑嘻嘻地凑上来:“大巫这是要带阿岚去哪玩,我现在就去准备车舆,和阿岚喜欢吃的小点心。”   大巫放慢脚步,回头皱眉道:“乌宝,以后你就跟在列姬身边伺候,她是你的主子,以后万不可直呼她名讳。再让我听见一次,就打你一顿板子。”   “啊,大巫为何突然不要我了,”乌宝惊吓地扯住大巫的袖子,“还有列姬是哪位贵人?”   大巫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轻斥了一顿乌宝:“以前看你年纪小没说你,现在都这么大了,谁教你扯人袖子的,没规矩。”直把乌宝训得讪讪收回手,才道:“阿岚是大巫血脉,也就是列姬,她喜欢你,那你就在她身边伺候着,以后万不可调皮逾越怠慢。”   乌宝惊愕地张大嘴巴,看了楚岚一眼,又看大巫,来来回回好几遍:“那我走了,大巫您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   “巫成伺候我就是,退下。”大巫不悦地看着嘴巴不停的乌宝。   乌宝委屈后退三步,对上木呆呆的巫成心里不是滋味。他跟着大巫一起长大,虽不是兄弟却依旧和亲人一样。他不守规矩,举止放肆也多是大巫宠出来的,可如今,却反而被大巫批评没规矩,被赶走,还被个傻子挤了位子,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楚岚瞥见乌宝的神情,免不了为他说话:“我不会在绛城久呆,不需要人专门伺候我,乌宝你又用惯了,没必要专门给我……”   却被大巫打断:“你是大巫一族的人,你不留在绛城要去哪?”   楚岚眼珠子转了转,“不管我是不是大巫一族的子嗣,可我如今已经嫁出去了,总不能留在娘家吧。”   此时已到了宫门口,乌压压一片剑客护在左右,几乎要把宫门前的路给堵的水泄不通。大巫亲手扶着她上车舆,让乌宝和巫成在外头跟着,他才道:“你因为公子元真差点死两回,你还要回燕都?”   “死两回?这从何说起?”楚岚疑惑,算上一个月前去汇城路上遭劫,这算一次,哪还有第二次。   “你差点被楚黛毒死,不记得了?那次要不是我派剑客去兰如台救你,你现在已经被土伯带进幽都了。”大巫冷声道。   楚岚想了起来,那还是颜元真在北城抗戎的时候,死讯传来,楚王后就疯了,要毒杀她,让她去下面陪死去的颜元真。要不是大巫的人及时赶到,她真的要死了。事后她要道谢,但大巫已经和颜崇王道别,离开了燕都。   “说起那次,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楚岚捧起水递给他,道。   大巫接过,轻叹:“我不是说过了,你无需谢我,你是我妹妹,我做梦梦见你为此而死,我能不救你吗?要不是你三翻四次遇险,我也不会这么快把你带回来。与其放着你在外头,我提心吊胆,不如放在身边。”   她感觉到大巫拳拳爱意,楚岚心理负担更重了,她真不觉得自己是大巫的妹妹,她的长相和父母哥哥都有几分相似,她还见过外婆高建红的老黑白相片,她轮廓与外婆有五六分相似,这不是血亲是什么。反而她与大巫是两样长相,没有丝毫雷同的地方,他们是兄妹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看大巫已经认定她是他妹妹,楚岚全身无力,依旧尝试改变他的固执:“你开坛认亲可以延迟些天么,至少事前我们私下验一验,万一我们不是,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大巫看出她的想法,想着纵容也罢,她开心就好,便随了楚岚的意思,掀开帘子吩咐乌宝一顿,刚刚还伤心自己被大巫赶走的乌宝立刻喜上眉梢,屁颠屁颠地领命而去。   楚岚这才放下心,私下里按照大巫的法子验一验,不是的话,就折了袖子当没认错亲这事发生,各自安好,免得上祭台请神在人前丢丑。   大巫一族的宅邸临近宫门,几千年来根扎在绛城发展,子孙生了又生,屋舍不停扩建,建到别家边缘上,就硬是买下来,继续扩建,如此一来,大巫一族的宅邸比王宫还要大。乘车舆慢慢悠悠进了宅门后,行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才到祠堂。   守祠堂的土黄衣老人见到大巫,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这些天大巫经常会来给其母上香,土黄衣老人笑:“大巫今日来的迟了些,可是国事繁忙?”   大巫话并不多,“尚可。”然后就要带楚岚进去,土黄衣老人“诶”了一声,想拦住又不敢拦,追在大巫身后,急声道:“大巫怎可带外人进祠堂,这可不合规矩。”   “她不是外人。”大巫一句话打发了土黄衣老人,便领着楚岚进去,合上门,将土黄衣老人堵在了门外。   光线微暗的祠堂内,许是怕火旺扰了祖宗亡灵,或是纯粹怕火烧了祠堂,仅仅在门口处点了两盏金雀烛台,其余地方就是再暗也没有微星火光。   大巫用火石敲打出火星点儿,燃了一盏四方玻璃灯,手提着灯,领着楚岚往前走。   祠堂大的吓人,比楚岚家至少大两倍以上。只是祠堂里摆满了灵位,反而显得祠堂拥挤,从最高处到最低处没一处落空。   楚岚咋舌地左看看右瞧瞧,大巫一族延续上万年的传说看来是真的,这大大小小的祖宗可真多。   “左边和右边的灵位都是旁系,你无需多看,连记他们的名字都无必要。”终于走到尽头了,大巫将玻璃灯轻轻放置在俎案上,仰着头望着正前方,从最高处的灵位慢慢地看到最下层,目光中流出骄傲,他声音微颤,很是兴奋自豪道:“这些才是我们嫡枝一脉,你好好记着他们的名字。”开始教楚岚认祖宗。   楚岚想说还没认亲呢,能不能别这么着急,但看他如此认真,又不好开口打断他的兴致,默默听着。只是听着听着,却觉得奇怪起来。   怎么嫡枝一脉尽是男子,几千代单传,这也太少见了。她疑惑地问道:“你们大巫一族没有女儿吗?”   “是我们大巫一族,”大巫严肃地纠正她的错误,然后感慨道:“我们的血脉溶于男子易活,溶于女子易卒,许多女婴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说到这,又无比欣慰地看着楚岚:“当年你被人偷抱走,我都以为你就算落在别人手里也长不大,却不想活的这般大了。”   楚岚听着唏嘘,这么说来,几千年来可不得死好多个女婴,这真惨。希望她不是大巫一族的血脉。千万不要啊。不过又想,她母亲生她,外婆生母亲,太姥姥生外婆,可没一个女婴夭折,身体都健健康康的,想来她们压根和大巫一族没关系吧。   嗯嗯,她肯定不是大巫一族的人,楚岚心情更是放松。接下来大巫继续教她认祖宗认族谱,她权当听导游介绍了。   只是大巫导游介绍到“姜嬛”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咦”了一声。姜嬛姜嬛,和她太姥姥一个名字诶。   大巫端起三足爵饮水,润了润喉问:“怎么了?”   楚岚想说他祖宗和她太姥姥一个名字,但张了张口又没说出来:“……没什么,只是奇怪你们怎么都娶姜氏女。”   姜嬛乃列子权的原配,生了一女夭折后,姜嬛伤心早逝,列子权续娶了姜嬛的嫡妹,生下嫡子列桓,列桓又娶姜氏女,生下嫡子列御寇,列御寇再娶姜氏女,生下嫡子列衡苏。   “姜氏世代跟随我们,极是忠心,他们想与我们联姻,我们自是优先考虑。再说他们教导出来的女儿也无可挑剔,特别是你母亲,”大巫摩挲列御寇之妻姜氏的牌位:“你母亲并不像其他姜氏那么聪明,可极是温柔贤惠。”   楚岚从牌位上看出姜氏命短,又瞧大巫脸上闪过神伤,心里为大巫难过。这人从小爹娘早逝,真是苦命哇。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丢失的妹妹还活着,大喜地扒着她不放,也是情有可原。   她心软了软,轻声道:“那你怎么不娶姜氏女,反而求娶曲鸾公主,你别怪我多话,虽然她年纪小,性子还能改过来,可是她也太——调皮,不稳重了吧。”   为了给大巫脸面,她可没说曲鸾“刁蛮”。好好的无可挑剔姜氏女不娶,娶个刁蛮公主自虐啊。她可不相信大巫喜欢曲鸾,曲鸾才多大,十四岁都不到,身板平平,除了一张脸漂亮以外,看不出什么好来。再是曲鸾可是烹食了大巫的爱鹿,这样的人娶来做妻子,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大巫迟疑许久,才道:“我娶谁也不能娶姜氏女,这是你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第135章 南儿   大巫迟疑许久,才道:“我娶谁也不能娶姜氏女,这是你母亲临终前的遗言。至于为何要娶曲鸾,”大巫拖长尾音。楚岚仰着小脑袋等着他说完,结果他却迟迟不说下去,她急急问:“为什么要娶曲鸾公主呀?”   大巫一笑,再揉了揉她额发:“不为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大巫就是爱吊人胃口,可这是人家私事,他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只能暂且扔之脑后,楚岚抚平发丝,小声抱怨:“就算你真是我哥哥,也不能乱摸我头发。”   “好。”大巫顺着她说道。   “不过你不娶姜氏女也好,你们算表亲,近亲成亲并不好,生下的孩子容易夭折,得病的概率也高。”楚岚感慨,又想,大巫一族子嗣凋零,容易夭折,大巫身子也不康健,说不得就是近亲联姻的恶果。可叹古人老是喜欢亲上加亲,殊不知害了子嗣。   她和大巫解释近亲联姻不妥之处,大巫望着祖宗灵位怔然了一会后,才苦笑道,“正如你所言,这代不娶姜氏女,许是好事。”   大巫点上三炷香,递给她,“你娘临终前还念叨你,你回来了,就拜一拜她。”   看着塞进手里的香火,还没完全验明白身份就让她喊别人娘,她心头尴尬,看着大巫鼓励的眼神,她硬着头皮道:“我事先申明啊,我只是以一普通后辈来祭拜你娘,万一我不是,你娘可不多我这一便宜女儿了。”   大巫长叹一声,也罢,随她去,自个儿也捏了香,给姜氏上了香,这才领着楚岚出祠堂。   祠堂外已不止土黄衣守门老人一个,还有三个或胖或瘦或高的老头子候在门外,见他们出来,纷纷上前行礼后,道:“听说大巫带一外人女子进祠堂,这可坏了祖宗规矩,不知大巫此举为何?若是不说个明白,祖宗家法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违例者当以杖刑。大巫身份尊贵,刑可免去,可这女子我们得带走杖毙。”   楚岚汗颜,这里还真是步步危机,进人家祠堂一步就要被杖毙。要不是大巫拖着她来,她才不来呢。现在麻烦找上门,她默默看着大巫,大巫敢带她进来该是能保住她的命。   大巫没了先前对楚岚的温和态度,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三个老头一眼,淡淡道:“几位叔公难道没得到消息么,吾带妹妹来祭拜先祖有何过错。”   三个老头子互相对视,交换眼神,“我们已得到大巫您的简信,说您找回了妹妹,只是——”又仔细打量楚岚,楚岚低着头暗道,夭寿啊,大巫怎么就这么认定她是他妹妹,万一不是呢,可怎么收场才是。   她心里正哀嚎,就听见站在为首的赭石色深衣老头慢吞吞说道:“只是巧的是,老朽也寻着一位女子,貌肖似大巫您母亲,还有年幼襁褓和金锁为证,年岁也正相当,怎么看她才该是嫡枝。”   咦,他找到大巫真正妹妹?楚岚眨眨眼抬起头看那老头,老头正指着她,面带冷意:“若老朽寻来的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您面前这人就必然不是,她是外人,坏了规矩如何杖毙不得。”   大巫想都没想便道:“二叔公是在质疑吾?”   “大巫的话严重了,老朽只是实话实说,那人必是大巫亲妹无疑,大巫见过便知晓了。”老头抬手连击三掌,就有一精致女子从廊道转角走出来。她着绣着清雅青莲的月白裙,鬓发上插着紫珍珠钗,脚步轻盈地走到大巫面前俯身一拜,“民女见过大巫。”   声音羸弱,却无寻常女子娇滴滴的媚态,是弱不禁风的纤柔。大巫看全她的容貌,立时怔了怔,眼里满是惊愕。   老头脸上闪过得意:“老朽初见南儿,还以为见到姜氏,细看下还是有几分区别,但着实太像了,便让人去查,没想到却意外找回嫡枝血脉,便着急带她回来。”又叫人呈上身世信物,供大巫翻检。   他们做什么,楚岚已是无心去看。她满心满眼都是面前叫南儿的精致女子,若是脱去她古代服饰,换去她柔弱的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高蒙啊。   蒙蒙姐——   她差点冲口而出喊出来,好在警醒地咬住舌头拦了话。应该不是蒙蒙姐吧。   南儿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仰起头,红着脸羞涩地对她笑了笑。这笑容如颤颤巍巍的芙蕖,美丽脱俗。虽然和蒙蒙姐长得一模一样,和双胞胎似的,但是这气质浑是两人,不可能错分。是巧合吧。世人容貌肖似的不少,她和岚姬不就有四五分像。   虽如此想,却还是眼都不眨的盯着南儿看,直把人看的脸羞红还不自知,还在拿她的神情和蒙蒙姐做对比,蒙蒙姐害羞的模样她还真没见过呢,怪好看哒……   她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听到别人在提她,回过神就发现赭石衣老头子指着她道:“大巫应该相信此女乃嫡枝血脉吧,至于她,虽不知她用什么手段蒙骗大巫,但她必非您亲妹,既然如此,她擅闯祠堂,理应杖毙。”   楚岚到底是大巫带进祠堂的人,老头三翻四次要杖毙她,半点不给情面,大巫面上浮上怒意,“二叔公认为吾错了?”   二叔公抬头望天,“不敢不敢,只是大巫忙于国事,分身乏术,总有疏漏的时候,上次晋王要灭我族,您不也没算到嘛。”   因为前任晋王突然对大巫一族下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大巫一族特别是二叔公一脉损失惨重,二叔公自然心有不满。   大巫闻言,面露慈悲:“没算到那就是天意。”   二叔公一想到自己这一支有出息的子孙没剩几个,就恨得咬牙。可杀他子孙的是王族,又不是大巫,他就算气大巫没本事保护自家,出言讥讽几句撒撒气就够了,再过了触怒大巫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到底人老精滑,二叔公面皮抽动几下后,就又说起楚岚:“此事关乎嫡枝血脉,不敢含糊,让外人浑水摸鱼,混淆了。鹿骨老朽已备妥,今日就来验验这两女谁才是真正嫡枝。”   甄别大巫血脉需要用到生仙鹿骨,当场活杀仙鹿骨,取其骨,再将血滴入鹿骨,首先血要能渗入,不能渗入就一定非族类。再用鹿骨泡酒三日,其人喝晕后,对其扎针,如果是活死人状态,便说明其人在和天地沟通,乃大巫血脉,否则便不是。   二叔公有备而来,什么都准备好了,只需要大巫首肯,便可立即甄别。   大巫心有不喜,可也没理由再拒,也不怕检验,自是允了。   取楚岚血的时候,她十分配合。若验出她非大巫之妹,那更好,她可不想养了自己二十年的父母不是亲生的,至于二叔公为了擅闯祠堂要杖毙她,她相信大巫能保她,至少能偷偷放她走,她拿着玉珏溜之大吉,转眼就可以去燕都去汇城,二叔公就是骑一百匹马也追不上她。   大巫却怕她担心,还安慰她:“放心,你是吾血脉,不会错的。”   “我没有很担心……”楚岚听说甄别之法后,明白大巫为何如此笃定。喝醉酒后人事不省,怎么扎针也没用。这她已经亲身经历几回了。   她看了一眼成竹在胸的二叔公,和低着头娇娇怯怯的南儿,“二叔公拿出那么多证据,这姑娘又像你娘,你没怀疑她才是你妹妹吗?”   大巫抚抚她额发:“信物可以伪造,人可以相像,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我觉得你二叔公应该检验过了,不然他不会这么笃定。”拿鹿骨检验又不是很难的事,二叔公敢当众检验,应该是自认没弄错人。   “时间能检验一切,看着吧。”大巫朝二叔公看过去,一言不发。   两人的血取出来后,二叔公还很礼让:“大巫为尊,先验大巫的人。”   侍从听话地将楚岚的血滴到鹿骨上,二叔公捋着胡须,暗道:等着血不能渗透鹿骨时,他该说什么讥讽话,让大巫难堪,可以撒撒气,又不会真惹怒他。   “透了,透了。”验血的侍从欣喜的声音传来。二叔公一滞,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血渗透过鹿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只是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得相信其他人眼睛没瞎。既然楚岚的血过了关,那另外一位假的可能性就大了。   怀疑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逼近二叔公和南儿,南儿面皮薄地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无措地看着二叔公:“二叔公……”   二叔公小声安慰她:“我们之前不是验过嘛,你也能的,别怕。”   南儿点点头,如蚊蝇般“唔”了一声。   轮到南儿验血,二叔公紧紧盯着鹿骨,血滴在鹿骨上的时候,二叔公心肝肉都在抖,万一突然没渗进去,他可不就丢大脸了。   等血从鹿尾椎骨滴出来后,二叔公彻底松了一口气,他这会儿第一个念头不再是给大巫没脸,而是庆幸自己好歹没丢脸了。   “两人都过了……”三叔公和四叔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都巴望着二叔公。二叔公不着痕迹地抹了汗,难道大巫找出的女子真是他妹妹?可不对啊,南儿才是。   因着楚岚过了第一关,二叔公心里生出不确定,没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他干着嗓子道:“今日暂且到此,待鹿骨酒泡出,再验一次。”   大巫颔首,楚岚能过在他意料之中,倒是南儿……   二叔公要走时,大巫道:“南儿既然有可能是嫡枝血脉,自然该留宿大房。南儿留下。”   大巫并不住老宅,而是一直住宫里,因为嫡枝就他一人,他身份特殊,晋王时时找大巫清谈算命,就邀他进宫常住,老宅不常来,换而言之,他住哪,哪里就是大房。楚岚和南儿要跟着,就只能暂时跟着他进宫。   南儿对二叔公最熟,大巫开口要她留下,她惊慌如兔子,躲在二叔公身后,似乎觉得不妥,白着脸又收回脚,眼巴巴地看着二叔公。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从她漂亮无垢的眸子里可以看出祈求。   真是怪可怜的。可大巫没说错,这是嫡枝大房的事,大巫都开口了,二叔公不能强自留人,他安抚了南儿几句就将她留给大巫。   南儿泪眼朦胧地看着二叔公离去的背影,瞧不见了就低着头看着绣鞋,不敢说话不敢动。   南儿和蒙蒙姐长得一模一样,蒙蒙姐算女中豪杰,南儿却是脆弱的瓷娃娃。同一张脸却是两种神态风情,楚岚啧啧生奇,绕着她打转,抓住南儿偷瞄她的眼神后,楚岚先露出友好的微笑:“你叫南儿,是你养父母给你取的名吗?”   南儿怯怯看着她,很小声地说道:“嗯,因为有个姐姐叫北,娘在河里捡到我后,就给我取名南儿。”   南儿的声音清脆细细的,和蒙蒙姐磁性的声音不同。看来真不是一个人吧。楚岚新奇极了,主动拉着南儿上了车舆,摸着南儿的手时,感觉到她的手心粗糙,不免多看几眼。   南儿嫌手丑,迅速收手回来,低着头搅着手指,很是局促不安。   这张脸局促的模样实在是让她心里不是滋味,楚岚不想她不自在,轻声问起南儿家里的情况。   大巫在外人面前并不多话,看着挺严肃的。南儿不敢说太大声,扰着他,凑近楚岚,轻声细语道:“爹在晋阳县丞手下做抄抄写写的小吏,娘是绛城姜氏的旁支。”   大巫睁开眼睛,“你娘是姜氏女?”   大巫突然发声,南儿吓得缩了缩脑袋,半晌才回道:“只是偏远的旁支,并不是绛城姜氏的嫡枝,出了五服了。”   姜氏嫡枝也不可能嫁给晋阳小吏,大巫端详南儿的脸,又看了看楚岚,两人的血都透了鹿骨,两人都有可能是大巫血脉,可这怎么可能呢。   大巫一族子嗣单薄,出生一个就看的和眼珠子似的,丢失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怎么也不该出现两个……他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可到底第二关鹿骨酒还未开始,此时忧虑为时尚早,又阖目养精蓄锐。   楚岚看南儿那肖似蒙蒙姐的长相,就颇有些亲近之意,南儿被她感染,也放开了些,两人旁若无人交谈,慢慢的,楚岚就知道南儿这二十年来是怎么过的了。   南儿还是女婴的时候被养父母发现,充当幺女长大。虽然不是显贵之家,但也是小贵人,过得不富贵奢华,却也比庶民好上很多。   南儿十五岁时就定了亲,因为身子骨不好,就和男方家定在十八岁出嫁。可到了十八岁那年,南儿被一狂徒浪子轻薄劫走,失踪一段日子,再回来后,名节已失。虽说女子贞洁不算很重要,但无故人不见踪影,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事,哪是说得清楚的。男方退了亲事,南儿的姻缘自此无人问津。 第136章 巫后   南儿不着急自己的亲事,已经做了孤独终老的打算,可她养母十分着急,想着将南儿远嫁,说不定就可以抹平这些旧事。她养母姜氏不求南儿富贵,高嫁到别人家去,只求她这辈子平安。能靠着姜氏士族的名气,给南儿找个稳妥人家就满意了。于是趁着嫁去绛城的长女北儿产子,姜氏就带着南儿来绛城,拜访姜家。   姜家老夫人一见南儿就直呼和大巫的母亲十分相像,对她极是喜爱。列家和姜家多少年亲家,两家如同一家,芝麻绿豆点小事都和在自家发生一样,很快就传开。南儿又是与大巫母亲相似,列家二叔公立刻就知晓了。   当年大巫之母诞下一女,此女不足满月便丢了。查来查去没个头绪,列家嫡枝女婴向来活不长,全部夭折,寻不到女婴便当女婴夭折处理。   是以经了这么多年,外人都当大巫之妹夭折,当年就是二叔公经手,一个肖似大巫母亲的姑娘出现,二叔公自然疑心,寻到襁褓和金锁,一查就查出南儿就是当年的女婴,就给带到身边了。   那时大巫外出寻巫公诊脉,还未归来,不好认亲,就暂时搁浅。等晋国王宫宫变,晋王屠杀大巫一族,二叔公一脉损失惨重,二叔公就将南儿扔在一旁院子没管,处理子孙的后事。等大巫回来,他也来不及说起这事。可待大巫说他找到妹妹,二叔公就想起南儿,南儿这才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巫面前。   南儿磕磕绊绊说完,又偷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仔细听她说话的大巫,怯弱道:“二叔公说我是大巫您妹妹,可我实在不敢高攀,第二关验血我能不去吗,我想回晋阳。”   大巫审视着南儿,高深莫测,什么都没说。可就这副冷然的表情,让南儿感觉受伤和害怕,她低着头,不敢和大巫说话,大巫不理她她也尴尬,就和楚岚继续说道:“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爹娘都很疼我,姐姐也给我看准了人家,那人也不嫌弃我名声不好,我很知足了。”   单看南儿这姑娘,还真是惹人疼。又因南儿与蒙蒙姐像,楚岚和气道:“你就不想找回自己亲爹娘吗,若你是大巫妹妹,你就多一个哥哥疼了。”   南儿惊讶地看着她,“你希望我是大巫妹妹吗?”   楚岚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她真不觉得自己是大巫妹妹,至于为何会通过第一关,她也摸不着头脑。南儿长相和大巫母亲肖似,襁褓和金锁都有,也滴血通过了,如果没有大巫突然指着她认定她是妹妹,南儿肯定早就认祖归宗。   楚岚笑道:“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你真是大巫妹妹,自然要和大巫相认。大巫很想找回自己妹妹,我也希望他也能找回自己亲妹。”这样大巫也不会拦着她,不让她走了。   南儿一脸为难,搅着手指,吞吞吐吐道:“可你要不是大巫妹妹,二叔公要杖毙你……你人真好,我不想你死……”   楚岚恍然,南儿想退出,放弃认亲的机会,就是想她能顺利成为大巫妹妹,这样一来,二叔公就没机会拿她闯入祠堂的事,开口闭口杖毙她。   心里熨帖又窝心,南儿可真真是个细心敏感又善良的姑娘,明明两人同龄,可她对着南儿硬是生起怜爱惜弱之心。   楚岚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颊,对着蒙蒙姐高冷的脸她不敢下手,对南儿却敢了,本来还想双手往外扯一扯,却发现南儿眼眶湿润,小脸红彤彤的,很是可怜,又及时住手,乐了:“放心,我就算不是大巫妹妹,也是他朋友,他能眼看着我死嘛,放心好了。”   南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揉着自己的小脸,对着她弱弱地笑。   大巫看着这般柔弱的南儿,想起了姜氏,眼神恍惚起来。   到了晋王宫门口,早候在这的乌宝挤开巫成那个呆瓜,殷勤地扶大巫下来,“巫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鹿骨,就等大巫您发话,就可以拎过来验血。”   乌宝还不知道在老宅她们已经验血,大巫下了车舆,斥责他:“你主子是谁忘记了?”   乌宝被大巫转给楚岚,乌宝要殷勤伺候,也得对着楚岚。乌宝心里委屈,可也不敢顶撞生气的大巫,忙扶楚岚下来。看到车厢里还有一个貌美姑娘,八卦心一起,小声问楚岚:“这姑娘是谁啊。”   南儿被陌生人打量,脸有些白,下了车舆后,低着头小步小步地紧跟着楚岚。楚岚小声和乌宝说了经过,乌宝一张嘴张得足以塞进鹅蛋。大巫妹妹还活着,乌宝已是够吃惊了。大巫说妹妹是楚岚,乌宝已经觉得脑袋不够用。现在又突然跳出另一个疑似妹妹的人,乌宝脑袋已经停止运转。   说话间,有宫人寻过来,给大巫行礼,道:“大王昨夜做了噩梦,太后怎么哄大王都睡不着,大王哭着喊着要见大巫您,太后说了,大巫您要是得闲,劳烦走一趟。”   前任晋王宫变失败身陨,大巫就扶持了最小的公子夷,公子夷才五岁,却很是粘大巫。每日不见大巫就会发脾气,连太后也劝不住。   大巫道:“吾回宫殿沐浴一番,再见大王和太后。”   宫人不敢催大巫,迭迭应诺,小跑离去。   宫变的时候晋国上中下将军脑袋个个掉了,大巫辅佐幼王,换上列家和姜家的人,已拿了实权,名为国师,其实和摄政王没区别。   南儿身份存疑,又是二叔公送来的,大巫心怀警惕,怕对楚岚不利。回到宫殿,大巫吩咐巫成送南儿去另一殿。对楚岚嘱咐道:“宫里有好些地方可以观赏游玩,你要是无聊可以转转。”   楚岚知道他忙,催他离开:“知道了,有乌宝陪我呢,大王寻你你快去吧。”   大巫却是不急,叫人送来午膳,陪她吃完,这才慢悠悠离开。   乌宝盯着大巫离去的背影,和被丢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楚岚都不好意思打趣他,认真地和他说道:“知道你舍不得大巫,回头我肯定把你全须全尾还回去。”   乌宝哭丧着脸:“大巫发话要我跟在你身边,就不会收回命令,难道你也不想要我了。”   楚岚安慰道:“不是不要你,只是大巫误会我是他妹妹,才将你给了我,等真相大白后,你哪能继续待在我这,肯定是要回去的。”   乌宝却道:“大巫无所不知,哪会误会你。他说你是他妹妹,你就是。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也一样啊。我本来以为……”他瞧大巫对楚岚另眼相看,还以为大巫对楚岚有那么点意思,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大巫喜欢楚岚,可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感情,是亲情。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乌宝这会儿哪能再提这茬,转而八卦起南儿,“这又有襁褓和金锁为证,长得又那么像前巫后娘娘,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你说南儿到底是谁。”   大巫的君夫人自然是巫后娘娘,只是这是周天子时期之前的叫法,现在有各国王后,大巫又不是国王,单独叫巫后还是张扬了些。乌宝他们这些人也只是私底下尊称,不会拿到王公贵族面前称呼,给大巫惹麻烦。   见乌宝怀疑南儿的身份,楚岚忍不住道:“就不能真是你尊敬的大巫的妹妹啊。”   “这不可能的,大巫就一个妹妹,你是的话,她自然就不是。难道……”乌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当年生了双胞胎?”   楚岚无语,要真是双胞胎,大巫和他二叔公能这么纠结。   “等三天后再检验一次就知道什么结果,现在怎么猜都是徒劳。”楚岚说完,将殿里伺候的宫人打发走,拉着乌宝问燕都或者汇城有没有出大事。   乌宝摇头:“我是伺候人的,又不是斥候,哪能知道那么多。”   还不是因为乌宝最喜八卦,她又与他相熟,所以才想朝他打听嘛。她又不好直言颜元真还活着,他是不是出事了,瞧乌宝一问三不知,只得放弃。   楚岚和乌宝拉了两个人打叶子牌,到吃晚膳的时候,大巫还在应付小晋王,没有回来,但派了巫成过来。   巫成呈上一桌小晋王赐的菜式,小晋王才五岁,字都不认识几个,人也认不全,能知道她楚岚是哪根葱。说是小晋王赐的,其实就是大巫给的。楚岚尝了后,巫成忽然道:“大巫说,您要是想知道燕都或汇城的消息,可以直接问他。”   楚岚午后问了乌宝,转眼就被大巫知晓,看来大巫盯着她挺紧的。大巫若是不放她走,她要离开说不定立马就被大巫发现了。   知道这悲惨的事实,她忧伤地啃着熊掌,希冀南儿真是大巫妹妹,她不是,大巫就能不盯着她了。   已过子时,银月东垂,大巫哄小晋王睡下才回殿,一回来就叫来巫成。巫成主动交待楚岚今日一言一行,大巫沉吟:“她现在还未就寝?”   “说是要等大巫您回来。”巫成一字不落地说道。   大巫心底涌出暖流,家人在等待自己,这一种温馨已是许久未体会了。他抬脚往楚岚的殿宇过去。瞧见楚岚坐在豆油灯前,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忍不住一笑。   若是姜氏还活着就好了,她知道女儿找回来一定欢喜的不行。   大巫站着看了会儿,楚岚感觉到面前有阴影,唰的睁开眼,看是他,喜道:“你回来了?”   “你这会儿怎么还不睡,早些就寝才是。”大巫坐在茵席上,用尖嘴错金银饵壶给她倒水喝。   “我这不是等你回来告诉我燕都、汇城的消息嘛。”楚岚接过刚喝一口,放下双耳陶杯,就见大巫脸色难看:“你就为这等我?”   楚岚点头,这不是他让巫成告诉她,可以直接问他的嘛。   大巫深呼吸口气,敛袖起身,“你乃大巫血脉,完全可以利用天赋去查,无须问我。”就甩袖走了。   “……”楚岚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了。不过感谢他的提醒,她确实可以喝醉穿到后代身上,询问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啊。   她觉得自己犯蠢了,拍了拍自己脑门。说来还是她不习惯这般行事。她不善饮酒,平时避酒还来不及,哪会无缘无故主动去喝。   楚岚立刻叫乌宝拿酒来,此时夜深人静,喝点小酒后睡一觉,去未来耍耍也颇有意趣。   乌宝忙道:“不可,大巫说这三天不能沾酒,免得影响三日后验骨血的效果。”   楚岚:“……”   *   大巫成为国师后,暂代摄政,忙的厉害。楚岚自那夜以后就再没遇见过他,她也没在意,反正三日后她要喝鹿骨酒,到时就能去未来看看,这时候颜元真那边发生的事。   三日后,她才在老宅再次见到南儿。这三天也不知发生什么,南儿似是更胆小了,看到她来了,连头都不敢抬。   乌宝在她身后小声道:“我这几天有打听南儿,伺候她的人说她特别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来二叔公派了她养母和姐姐过来看她,她就哭了。之后就一直这般怕人的模样,也不知她怕什么。”   楚岚心道,南儿看着就不是个胆大人,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也不知道遇上什么事了。她对南儿感官不错,上前温声道:“你今日插的朱钗挺好看的,是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姐姐送的。”南儿缩着肩膀,神色不安了会儿,看了一眼远处的二叔公,突然小声提醒道:“二叔公备了弓箭手,谁要是没过关,他就——”南儿发现二叔公往这边看来,猛地后退几步,如惊慌失措的兔子蹦着跟着侍从去喝鹿骨酒。   南儿虽然没说全,但也能猜出意思来。备弓箭手能做甚,不就是杀人么。   二叔公这是等着她不过关,也不杖毙她了,直接一箭射死。或者是威胁南儿吧,若是她不过关也是个死。怪不得南儿会怕。   乌宝听见了,忙说要禀报大巫。楚岚也没拦着,但也没挂在心上。喝醉酒的她人事不省,已不是一两回了,哪会不过关。   南儿□□成是大巫妹妹,估摸这次检验结果应是她俩都过关,谁也不会被二叔公怎么样。她望着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盯着下面人群的大巫。   陷入深思,她要是过了两关,就是大巫血脉?可她有父有母有哥哥,怎又会和大巫一族扯上联系。可她预知未来的能力又和大巫一族的能力天赋一样……   她真的和大巫一族没关系吗?   她不禁想到祠堂里姜嬛的灵位,可这姜嬛早逝,她太姥姥姜嬛可还活的好好的?   楚岚喝下鹿骨酒,闭目前还想不通这问题。鹿骨酒入口火辣辣,仿佛火烧似的,心口像是被打了兴奋剂,剧烈跳动,却又不会觉得痛楚,反而浑身欢愉,很享受。   “巫后娘娘,这就是那孩子,属下幸不辱命。”   “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一个慵懒的女音响起,接着就抱起她,保养细嫩的手指试探地在女婴眼耳口鼻处流连摸索,自言自语道:“听说刚出生的婴儿脸皮皱的和老头子似的,这个已经长了些,怕是会被人瞧出异样。”   旁边的老嬷嬷道:“刚出生的孩子确实皱巴巴的,不过一两天面皮就又白又紧又滑,公主不如晚些日子回宫,拖些时日,这样一来,婴儿区别就看不出来,就算这孩子长得快些,也能说是公主生养的好。”   被称为巫后娘娘,又是公主的女人烦躁了起来:“要不是我不能生,哪会这般麻烦,还要抢那女人的孩子,当我儿养着。”说着,手指就抠在女婴脸颊上,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老嬷嬷惊呼:“公主轻点,伤着孩子的脸就不好交差了。”   女人讪讪收回手,突然感觉奇怪:“这孩子怎么不哭啊,不是死了吧。”又连忙摩挲女婴的鼻息,长长的十指丹蔻在女婴脸上滑来滑去。   楚岚感觉到疼,却是没喊出声。她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是脸张开以后的曲鸾公主。相貌依旧漂亮,还带着些许少妇风情,只是这样好看的脸上,却有一双恐怖的眼睛。或者说没有眼睛,眼珠被挖出,只余两个深红肉色的洞。   曲鸾和老嬷嬷生怕女婴死了,忙拍她,她很给面子的哼了几声,曲鸾松了口气:“没死就好,要是死了,我可没办法再抓一个来。”说完又吩咐人,将偷抱孩子来的男人处死,以防消息外泄。   接下来几日,曲鸾自导自演,有孕待产的巫后娘娘被人劫杀,逃到一个小山村生下了女儿,好不容易撑到大巫的人找到她们,这才带着女儿回到宫中。   曲鸾说自己生了一女,大巫的族人也没多高兴,女婴夭折的太多,他们不敢说这孩子能活的久,也只是说说场面话,应付的恭喜一番,就各回各家。   大巫衡苏单独来见曲鸾,脸色发青:“你不是答应我,假装流产再回来的吗。”   曲鸾无法生育,嫁给大巫五年了,也还是没有喜讯,受不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就假装怀孕,却是被大巫衡苏识破。衡苏没有当众拆穿,反而给她收尾,让她以流产的方式结束假孕,可没想到,曲鸾反而抱回一个孩子,说是自己生的。   曲鸾听着衡苏的方向,双手扶墙,试探走过去,拉着衡苏的袖子撒娇道:“我要是再不给你‘生’一个孩子,二叔公就要逼你休了我,娶姜氏女了。你不是不想娶她们么,我就抱回来一个孩子,暂时应付二叔公他们。”   衡苏没有领情,他避开曲鸾的触碰,冷声道:“将孩子送回去,明日我就说这孩子夭折了。”   曲鸾哼了声,想她偷孩子容易嘛,哪会如衡苏的愿,可也不想衡苏真生她的气,她想了下,装作狠毒道:“行,我现在就捂死这孩子。”然后就用手捂住女婴的鼻子。   衡苏吓得将孩子抢了过来,“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的了手。”   曲鸾洋洋得意道:“不是你说要孩子夭折嘛,你说夭折却不给二叔公他们看尸首,他们能信?”   衡苏气的不想和曲鸾说话,可眼瞎的曲鸾看不到衡苏的表情,还以为他被她说动了,曲鸾笑嘻嘻道:“反正都这样了,养这孩子几年,再大一点,就送她走,和二叔公他们说这孩子被偷走了,被拐走了,被劫走了都行。反正南儿和楚岚就是流落在外找回来的,有这两个现成的例子在这,也没人会怀疑孩子不见是我们的问题。”   衡苏气的愈发无语,抱着孩子哄了哄,将孩子抱给巫成:“先安置在外头养着,二叔公那边就说有人将孩子偷走了。”   巫成领命刚要抱走,二叔公的人却是早盯上了。二叔公从巫成手里抢走女婴,直接说怕孩子丢失,从今日开始由他们几房轮流护着孩子。   衡苏想要抢回孩子,二叔公道:“这也是为你着想,你娘是怎么丢的孩子,还不是因为看管不严,才让南儿流落在外。好在天可怜见,让你妹妹回来了。我们也该吸取教训,不能旧事重演,这孩子我们轮流护着,一定不会再丢了。”   曲鸾也来帮腔:“二叔公说的是,我也正担心孩子的安危,有二叔公、三叔公你们帮忙看护,我就放心多了。”   二叔公见曲鸾站他们这一边,面色红润道:“你要是想看孩子,就叫人过来吱一声,我们就抱过去,不过你还是要注意身子,既然能开怀,那就还能生。这次是女孩,下次说不定就是男孩。我让库房给你送些好药材,你可得好生补补,给我们大巫生个大胖小子。”   曲鸾笑着说是,他们说笑成一团,衡苏冷眼看着,直接冷着脸说有事走了。   她被二叔公他们抱走,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到了两岁开始,就辛苦起来。每日都要跟着衡苏学奇形怪状的象形文字,背家族历史,学诗经六艺,还要被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轮流灌输:身为大巫后人,就身负重任,该带领列家走向辉煌。大巫的天赋是上天的恩赐,为的就是带领列家度过劫难难关云云。   活到五岁时,她终于快学完家族史了,学到曾□□母姜嬛姜氏。姜嬛诞下一女,女儿夭折后,姜嬛精神恍惚,一日离家不知所踪。过五年未见其人,所有人都死心,认为姜嬛已死,列子权无后,族人担心子嗣无人继承,就给他定下亲事,续娶姜氏女。可在十年前,“死去”的姜嬛却带着曾外孙女楚岚回来了……   楚岚这个名字真耳熟,她想着,然后合上竹简,去外院等衡苏回来教她念书。只是,这日久等不到,衡苏外出从马上掉下来,濒死垂危。她被叫到床前见他最后一面。   看衡苏快不行了,她哭了。   衡苏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我就是不在了也要好好念书,还有……”他在她耳边说出她的身世:“虽然不知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娘怎么也不肯说,不过我还是当你是我儿。我死了以后,你就离开列家,不然有血光之灾。”然后叫巫成过来安排后事。   一切安排妥当后,二叔公、三叔公他们还有曲鸾公主也到了,衡苏让她躲在内间的箱笼里,见妥当了才把人都喊进来。   曲鸾趴在衡苏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不是有人暗害你,是谁,我去剐了他下油锅。”   衡苏无视她,叫进来一个老嬷嬷,老嬷嬷说出当年曲鸾假孕,然后抱来一女婴充数。衡苏至今名下只有一女,这女儿不是亲生的……   那嫡枝不就绝后了!   被揭了皮的曲鸾惊愕地抓着衡苏的手:“你怎么说出来了,你怎么能说出来。”   二叔公则是气得快厥过去,指着曲鸾道:“这恶妇就不能嫁进来,老朽当年就说过,娶这样的女人就是家门不幸,大巫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嫡枝要绝后,列家要完了。来人,给我杖毙,就是燕都来人,他们公主这般恶毒,就是死了也怪不得我们。”   曲鸾被二叔公的人制住,还犹虚望着衡苏,嘴里反反复复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妻子,你怎么能出卖我。”   衡苏一直没和曲鸾对视,他虚弱地劝下二叔公,“此事也有我的过错,我没有做好教妻之责,当年她抱孩子回来,做错了,我就该及时纠正,不该纵容她,还是我的错多一些,她只是一念之差,罪不至死,而且如今大错铸成,嫡枝已是绝后,往后大巫绝迹,列家没了大巫护着,行事就要万分小心,她到底是公主,就算再落魄也是有人护着的,她要是死于列家之手,必有反噬,还请二叔放过她,等我闭气后,就遣她回国。”   二叔公愤怒后也清醒了,就如衡苏所言,没了大巫的列家有何本事,以前有多嚣张,今后就该小心做人。   “不,我不回国,你死了我就跟着你一起去,我死也要挂上你妻子的名字,我不走。”曲鸾突然爆发了,死死扒着衡苏的手不放。   衡苏叹了一口气,让二叔公他们出去后,对曲鸾道:“当年我们成亲时,你问我,为何坚持要娶你为妻,我告诉你,等我临终前就回答你,现在时日一到,我便和你说个明白。”   “我娘性情善良单纯,姜家本不欲将她嫁给爹,因为巫后需要聪明大胆又知情识趣,懂得权衡各房关系,能应对危机,可我爹就看中了我娘,硬是娶了来。我娘知道大巫血脉易夭折,成天担心我长不大,妹妹没了后,我娘已拒和爹同房,她不敢再生孩子,怕孩子会夭折。她和你一样,五年未再生子,族里开始给她施压。族里也怕我夭折,要我娘继续生,我娘不与爹同房的消息也漏了出去。二叔公就逼爹休妻另娶,我爹顶住了压力,可我娘没顶住,她自尽了,那一晚她服毒前,再三嘱咐我,不要再娶姜氏女。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太多,只记得我娘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大了以后,我不明白我娘为何要我不娶姜氏女,可我越大越想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想我未来妻子承受失去儿女的痛苦。如果她不能生育,就不会眼看着儿女夭折,如果她性子恶劣,手段恶毒,那我就不会喜欢她,她过得不痛快,我也不会伤心。”   “而我为何娶你曲鸾为妻,自然是因为你不能生育,又恶毒,是难得的合适人选,仅此而已。”衡苏淡淡说道。   曲鸾呆滞了,怎么也没想到,衡苏娶她是这样的原因。   “你回国吧,我生前能忍受和你同床,死后却不想和你同穴,被你搅了清静。”衡苏下了逐客令,叫来人将曲鸾扭送走。 第137章 亡者归来   衡苏赶走曲鸾后,叫巫成运走她藏身的箱笼。   她的身世被曝光,对列家来说,她就是不知哪来的野种,二叔公知道自己被大巫和曲鸾欺骗了五年,此时又惊闻大巫绝后,心情可想而知该多暴怒,一个不爽直接将她处死也是可能的事。   箱笼密不透风,运载箱笼的缁车摇摇晃晃,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心中惶恐不安,可到底年纪小,奔波劳顿后疲乏感涌上,眼皮重如泰山,忍不住闭目沉沉睡去。   这一睡也不知多久,再醒来有人喊她“楚岚”,有人喊她“列姬”,她通通没有反应,坐在院子里瞅着紫藤花架发呆。   透过粉紫粉紫的紫藤花望天,她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今夕何夕,她是衡苏爹爱护的掌上明珠,还是这些人口中的楚氏。   有人用帕子给她擦手,她回过神,看着执起她手的大巫,他此时年轻不少,白净的脸上没有以后的憔悴。   “爹……”她试探地喊他,心中立马又生起一股羞耻。大巫也就比她大三岁,她喊他叫爹真是……别提他怎么看,她反正是无地自容了:“不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被你养大,你别误会,我没有做你女儿的意思……”   大巫笑笑,没有多问她到底梦见什么,只是传授自己的经验:“梦醒了就要记得自己是谁,要去何处,要做什么事就可以了。要是还是适应不了,就和乌宝逛一逛绛城,松散几日。”   楚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我梦见你娶了曲鸾……”还是因为曲鸾不能生育,又恶毒,才不选别人,只娶她。   想着衡苏娶曲鸾的理由,只是为了不祸害好姑娘,免受子女夭折之苦,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她看着衡苏,红了眼眶,“何必呢……”   大巫沉默。   大巫几次救她,在梦里衡苏又最是疼她,她已不只是把他当朋友,而是亲人,她不想衡苏娶曲鸾,明明能过的更好,为何要这样毁了自己。   “你怕儿女夭折,那就不要娶表亲,嫡枝就是代代娶姜氏,近亲联姻,才会夭折流产的。你看我,太姥姥平安生下我外婆,外婆平安生下我娘,我娘平安生下我哥和我,没有一个孩子夭折,这就说明一切了。你不娶姜氏女就不会再重复悲剧,不需要去娶石女毁了自己。”楚岚抓着大巫的袖子,力图说服他。   大巫听着听着就皱起眉:“你外家姜家本就没孩子夭折,和我们不一样。”   楚岚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母亲姓陈,外家是陈家,和姜家有什么关系。转眼却又想明白,大巫以为她的太姥姥、外婆和她娘都是姜家女。他这还以为她是他亲妹,楚岚忙解释:“我不是你妹妹,南儿才是。”   大巫惊的站起身:“你说南儿才是?”   “对,她是你妹妹,我最多算你表妹,我太姥姥是姜嬛,就是你曾祖母,她不是早逝,她只是失踪。这些都是十年后你告诉我的。你不是和我一样能去未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猛地反应过来,他们的天赋是穿到后代身上,衡苏绝后,他没有后代可以承载,他又怎么能看见未来。   正这么想着,就见大巫猛地转身,冲出门去。乌宝极少见大巫这般慌张,走到楚岚身边,怪道:“大巫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   楚岚蹙眉,自醒来后还没见过南儿。这些天她恍恍惚惚的,一时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此时就问乌宝,自喝鹿骨酒后发生的事。   乌宝道:“你喝了之后就睡了,巫公在你身上扎满针,你也没醒,足足睡了两天才饿的起身。”   “南儿呢,”验骨血后,大巫还认为她是妹妹,那肯定是南儿那边验骨血的时候出了问题。   乌宝为难道:“大巫要你好生歇息,不让我提这些事,让你生烦。”   能让人烦的事自然不是好信,见怎么都撬不开乌宝的嘴,楚岚急声道:“大巫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我再问你,南儿到底怎么了?”   乌宝纠结起来,可衡权一下,惹怒楚岚不要紧,触犯大巫才最要命,还是不肯说。   楚岚又气又急,索性不问了,直接去寻大巫。她人还居在宫中,大巫却是出宫,看着方向是往老宅去了。楚岚让人备车舆时,老宅的老仆寻到她跟前,“姑娘身子可是大安,老奴是二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二老太太说要是姑娘身子好了,便去一趟老宅见姑娘母亲和曾外祖母。”   她母亲和曾外祖母?她娘陈氏和太姥姥来了?!   楚岚面上大喜,已是等不及宫中备好车舆,她自行骑马赶到老宅,老宅的奴仆和乌宝都被她甩在身后。   进了老宅,她问清楚她娘所在,立刻奔了过去。老夫人姜氏和陈氏被当个稀奇物事,被列家女眷团团围住。   嫡枝除了大巫已无人,女眷中自是以二房为首。二老太太道:“老太爷天不亮就拉着老三、老四去了姜家,这会儿还没回来,老夫人要等一阵子了,不如坐下来吃吃糕点,说说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三老太太拿探究的目光扫视老夫人姜氏和陈氏,见过上门攀亲戚打秋风的,还真没见过这种认亡故的人。列家乃名门望族,又是大巫族人,多少人想攀上她们,三老太太见多了,她接着二老太太的话说道:“是啊,您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呀,当年祖辈都说您过世了,认识您的人也都作古,您说是您是曾祖父的发妻,这——可有何凭证?”   其她人虽没说出口,心里也和三老太太一样怀疑老夫人姜氏的身份,或猜疑或惊奇或怪异或鄙夷的目光投向老夫人姜氏和陈氏。   老夫人姜氏含笑,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的布置陈设,起身拄着梨花杖。陈氏要扶她,老夫人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走向二老太太的首座,边道:“这里还是老样子,都六十年了,也没什么变化。就连你座下的蒲团还是老样式,我当年还是巫后的时候,嫌弃丑陋,便将蒲团换成莲花样式,可人走茶凉,你们这些小辈又换了回来,可真是没眼光。”   二老太太坐不稳了。曾祖父发妻姜嬛确实换了些陈设,还专门设计蒲团打的样式。她不知所踪后,曾祖父续娶,新巫后就换了去。如今这老物件因着设计精巧,也没丢,还锁在库房吃灰呢。   厅内还置着博古架,上面摆设不少金漆玩物,老夫人姜氏又一一点评它们的历史,时不时还吐槽一番,过了一会,走到一彩陶漆瓶面前,老夫人姜氏拿起它,感慨道:“这还是我当年和你们曾祖父一起捏的胚烧出来的,那时候看着挺精巧,现在再看,却是丑的很。”说着,就松了手,丢了那老物件。   “砰”的一声,彩陶漆瓶碎了一地,也砸懵列家一干女眷。这人现在还没认亲,也就是客人,客人砸主人家的东西,实是无礼。   三老太太怒道:“我说这位老夫人,你这物件乃是祖辈传下来的,价值连城,你好好的砸我们家东西,是个什么意思。”   二老太太眯着眼,没有说话,静观其变。   “手滑了,不好意思。”老夫人姜氏微笑,拿出丝帕擦了擦手,缓声道:“人老了,手脚就不行啰,你们也有六十了,也该理解我的。”   这是倚老卖老了,三老太太讽刺道:“那你手脚不利索,不好好待在家里,怎么还出来寻亲了?”   老夫人姜氏坐在案几前,嫌弃案上的花茶水,边道,“这就要问你们大巫,他囚了我的曾外孙女,我能不来么。”   老夫人姜氏和陈氏来的时候,就道了来意。声称是楚岚曾外祖母和母亲,可大巫又说楚岚是他妹妹,这关系混乱的让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也有些糊涂。   正说着楚岚呢,楚岚就到了,她上前给老夫人姜氏和陈氏行礼,“母亲。”她心里有许多话想问老夫人和陈氏,可有列家女眷在场,倒是不便提,行礼后便闭上嘴,眸子瞅着老夫人姜氏。   因着母亲不喜老夫人姜氏,连带着影响了她。她也不喜老夫人霸道的性子,只是这会儿她倒没想起这些恶感,只是满心疑问。老夫人是姜嬛,曾是大巫的妻子,是巫后,她好好的怎么会带着外婆流落在外……   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对楚岚很是和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楚岚是真正的嫡枝血脉,她们几房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托了大巫嫡枝的福,为着这点她们就不好在她面前摆谱。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询问楚岚,身子好不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要告诉她们,生活上有没有不方便,要是在宫里住的不舒服就回老宅住,她们会精心照料疼爱她。   楚岚心不在焉敷衍一会,就凑到陈氏身边道:“我想娘了。”   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听懂言外之意,楚岚这是想和陈氏单独处一会。心想,陈氏还真是楚岚的娘啊,只是是亲娘,还是养母就不好说了。她们想罢,就留陈氏和老夫人姜氏陪楚岚,她们自行回房。   老夫人姜氏扫了楚岚一眼,看齐整的不像有事,便对陈氏道:“我多少年没回来了,出去访一访园子。”便拄着拐杖走了。   没了老夫人姜氏,楚岚彻底放开,扑到陈氏怀里,“对不起,我让娘担心了。”   陈氏摸摸她的脸,叹气:“还不是颜元真那厮,要不是他劫走你,能让你遇上这么多事。”   楚岚没为颜元真说话,谁让她也觉得陈氏说的话在理。她本想和陈氏好好撒娇,可心头还揣着老夫人姜氏曾是大巫巫后姜嬛的疑惑,她干脆拉着她娘问。   陈氏道:“本来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哪知阴差阳错你还是知道了。也罢,我仔仔细细告诉你,但是你别再告诉他人。”   楚岚忙点头,“我只是想弄清楚,免得糊里糊涂的做错事。这也是我们家事,太姥姥还是我长辈,她的事我哪能对外人随便提起,娘你放心吧。”   陈氏拉着楚岚坐下,缓缓道:“你太姥姥是值得你尊敬的长辈,没有她,也许就不会有我,不会有你。”   六十多年前,姜嬛乃姜家嫡长女,在所有姜家女中,身份地位尊贵,才学样貌样样不缺,未及笄前,给她提亲的人家都要踩破门槛,不乏各国诸侯争相追逐。可姜家谁都没应,想把她嫁给大巫,做尊贵的巫后。   与大巫交好是姜家的生存之道,大巫能趋吉避凶,跟着大巫自然不怕遭祸。几百年来,就是各国战争不断,姜家处于乱世之中也是屹立不倒,这都是托大巫的福。   姜家女也以嫁给大巫为傲,姜嬛最为出众,心性傲气,不输人后,自是也盯紧巫后的位子。姜嬛几乎没有弱点,列家给大巫选妻子,果然将她视为合适人选。   当然只是人选之一,大巫又不是没有自己喜好,旁人看姜嬛好,不一定大巫喜欢。于是送到大巫列子权面前的也有六七位人选。   大巫列子权选的时候,问她们:知不知道大巫子嗣不易存活,以后生的儿女会夭折?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姜家女又如何不知。   大巫列子权又问:能忍受失去子女的痛苦吗?   都到最后关键时刻,谁会说不能忍受,姜家女自是都说能忍受。   大巫列子权就问:“为什么,你们作为母亲怎么能忍受孩子夭折。”   这问题问的够刁钻,大巫这是在指责她们不配做母亲。为了补救,姜家女纷纷说能够忍受丧子之痛的理由。   有人说,因为心悦大巫,只是想与他为伴,就算生下的孩子会夭折,也愿意。   有人说,自己身子骨好,孩子不一定会夭折。   每个人说的理由几乎差不多,等问到姜嬛时,姜嬛想了想,说道:“大巫血脉承载太多,身负重任。虽然我不知道这重任是什么,但一定有上天的理由,不然不会给与大巫如此天赋。几千万人中才只有一个大巫,能成大巫的必是强者。那些诞下的大巫血脉,资质不一,既然有强者,就有弱者,弱者不能身负大巫的重任,便早早离去。留下活着做大巫的人,承担的也许比死亡还可怕。那些提前离开人世的子嗣,虽然很可惜,但也许是幸事。”   大巫列子权颇为动容,紧接着追问:“所以说,你可以忍受生十个,夭折九个孩子的结果?”   “我又不是猪,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姜嬛开了个玩笑后,朝大巫列子权俏皮地眨眼睛:“大巫血脉男嗣易活,那我只要努力生一个男嗣就可以了,有一个继承人就精心养护他的身体,不再生育。没有孕事,便不会再有孩子夭折,我也不用再忍受这种痛苦。”   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就是生产,要求女人多生,姜嬛敢这么说,出乎大巫列子权的意料,却也正中他下怀。   两人的亲事就和买卖差不多,谈好条件,便成亲了。姜嬛肚皮也争气,进门不久就有孕,十月怀胎后诞下一女。因为女婴易夭折,姜嬛亲自照料抚养,可女婴没过满月就去了。   因为大巫列子权有言在先,姜嬛也觉得自己能看开。这孩子没福气,是个弱者,不能担当大巫重任,早点去了,也许是幸事。   姜嬛一切都表现的很正常,下人来问女婴留下的东西该怎么处理。每一件女婴用过的东西她一个一个看过去,那都是她亲手挑选的,逗女儿玩的通锣鼓,还是她和大巫亲手做的,女儿的虎头鞋,也是她亲手绣的。   她突然泪流满面,痛哭失声。只有做了母亲才明白,就算孩子不是强者,是弱者,她也想孩子活下去。   大巫是个很体贴的人,安慰姜嬛后,姜嬛从悲伤中走出,两人感情越发好了,不久姜嬛又有了身孕。   这次,她没公布,而是瞒下喜讯。自从知道有孕后,她就特别担心这孩子会夭折。成天思虑之中,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巫血脉男嗣易活,而女婴不易存活。难道因为女婴是天生的弱者,没男婴强悍?   她自己就是女人,不认为自己比男人差,她不觉得是这个问题。她向巫医打听,也没这个道理。想久了,就怀疑有人存心害死女婴。   如果继承大巫血脉的是女婴,女婴长大后嫁了人,那大巫血脉岂不是旁落他家。如果她是列家既得利益者,要保证列家的优势,怎么可能会让外人拥有大巫血脉。那如何保证大巫血脉不外流,自然是只活下来男婴,男婴长大后在列家娶妻生子,而女婴没一个长大,就不会嫁出门去。   “你说当初是不是有人害我们的长女。”姜嬛拿这事和大巫商量,大巫列子权觉得她疯了:“大巫血脉夭折的多,不是你一个,你想多了。”   “就算夭折的多,为何男嗣几乎没有夭折的,夭折的全是女婴,千百年一个女婴都没活下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大巫列子权觉得她失去理智了,“你想说谁害的孩子,孩子里里外外那么多人护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谁能害到她。”   “二房、三房、四房他们,或者说除了嫡枝以外的列家人都有可能。”姜嬛道。   “你疯了。”大巫列子权无语:“他们是我们的亲人,怎么可能会对我的孩子下手。”   姜嬛道:“你确定你们是一家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你有大巫血脉,他们没有。你们不是血亲吗,为什么你们流着相同的血,你成了大巫,他们只是普通人!”   大巫列子权语塞。列家确实奇怪。嫡枝常年只有大巫一人,其余子嗣活不了。二房、三房、四房说是旁支,可这么多年下来,已是出了不知道几百服了。要是寻常人家,早就分支了,当这些人是远亲,来往都少的可怜。可嫡枝一脉实在单薄,这才聚在一起。   “这不可能,”大巫列子权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二房、三房、四房是他的亲人,他不相信他们会做出杀害他子嗣的事。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姜嬛一人的猜测,她根本就拿不出证据。大巫列子权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好好调养才是正经事。”   姜嬛还瞒着喜讯呢,她道:“你知道了?”也对,大巫无所不知。她问大巫,“我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巫列子权看着她,眼神颇有安抚之意:“等生下来你就知道了。”   “是女孩吗。”要是男孩,他早就欢喜地告诉她了。   大巫列子权沉默,他只是不想说出来让姜嬛伤心。   “这孩子会夭折吗?”   大巫列子权沉默。   姜嬛流下泪来,她还怀着孩子,就提前知道这孩子活不下来。   大巫列子权心疼她受苦,倒是想让巫医开药,把这孩子流了,可是到底有风险,一个不好,姜嬛就有可能不能生育。只能明知道这孩子会没了,她也要继续生。   见她脸色灰败,大巫犹豫道:“我们第三个孩子是男嗣,他很健康,爱笑,很活泼,最喜欢你这个母亲,常会给你摘花拾露给你泡茶……”   他描述第三个孩子的孝顺和美好,拉着姜嬛的手,最后说道:“忍过去就好了。”   忍?   姜嬛忍了第一个孩子夭折,却忍受不了第二个。特别是还怀疑列家人为了自家利益,会折害嫡枝子嗣的时候。千百年一个女婴都没活,她不禁为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害怕。   她突然心里冒出一个打算,既然担心列家人会残害嫡枝子嗣,不如在外面待产,等把孩子养稳妥了,再带回来。   若这女婴真的健康长大,那她的猜测就没错。她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说服大巫列子权,让他小心二房、三房、四房的人。   姜嬛立刻着手准备出行,可大巫列子权像是知道她的打算,每次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缠着她。   次次如此,大巫列子权虽然没戳破,姜嬛却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她干脆和他挑明,“我只是外出待产,不会有事的。”   大巫列子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甚至还动用自己的人看管她。姜嬛见他来硬的,聪明地服软,待他随大王出征,与楚国交战,她趁机留书离开。   因为姜家和列家两家如同一家,姜家要是知道姜嬛有这样的打算,怎么也不会帮她,甚至会不计手段阻拦她。姜嬛就带了身边的丫头,其他人一个都没带。   她寻了间宅子,安心养孩子。可是有一天,她的行踪泄露,与晋国交战的楚王孙抓到她,要俘虏她做人质,威胁大巫退兵。她从小资质聪颖,父亲并不会局限她,她连男子学的六艺也会。被楚王孙抓到,她装作柔弱,在一个怀着身孕的柔弱姑娘面前,是个男人都会放松警惕。待楚王孙没了防备,她干脆利落杀了他。被楚兵追赶的时候,她入水中躲藏,水下突生异象,再醒过来就发现到了陌生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是安乐土,也是到处烟火缭乱,甚至作战武器更为可怕。她躲在防空洞平安生下女儿,发现女儿健健康康的,欣慰后,就开始寻找回乡之路。   产生异象是因为一块玉珏。这玉珏是从死去的楚王孙身上拿到的,姜嬛杀了楚王孙,拿着他的玉珏才畅通无阻逃走。   只是这玉珏丢了,战争的日子里,除了自己,什么都容易丢失。   姜嬛性格坚韧,不达到目的不罢休,寻玉珏如同大海捞针,哪是容易事,她要站在高位,才能更快寻到。她利用女儿大巫血脉的天赋,给自己铺路,嫁的普通人成长为将军之后,她办事多了许多便利。   十年后,她终于在国外找到了玉珏。能回家了,姜嬛带着女儿回乡,她的女儿也很健康,爱笑,虽然不活泼,却很懂事。   “他很健康,爱笑,很活泼,最喜欢你这个母亲,常会给你摘花拾露给你泡茶……”大巫列子权的话还言犹在耳。   她想把健康的女儿带到他面前,告诉他,虽然这个孩子不会摘花拾露给她泡茶,可她依旧是她最爱的孩子。   可惜,十年已是物是人非。大巫列子权故去,也有了新的妻儿,她姜嬛只是一个亡人。 第138章 联姻   新巫后生了嫡子,她只有随时可能夭折的女儿,又流落在外十年,名声已逝,直接带着女儿回列家,她最体面的结果就是悄无声息地被列家和姜家弄死,成为真正的亡人,再与大巫合葬,而她好不容易生下、精心抚养长大的女儿又落到列家人手上。   她怀疑列家人会对女嗣下手,又怎么可能把宝贵的女儿交到列家人手上。于是她悄悄来到绛城,又带着女儿黯然离开。   “你太姥姥说我们要是长在列家,会死在列家人手上,所以就把我们养在外头,不打算让我们认亲。”陈氏说道。   楚岚沉默地听完,心底无端生出些悲凉。太姥姥的运气也太差了吧,外出待产而已,就遇上穿越,十年没回家,千辛万苦再回来,丈夫另娶新妻,没了她的位置。   陈氏轻声道:“这次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绛城,被大巫发现血脉,我们不会出现在人前。我和你太姥姥都担心你被列家人摆布,被他们控制失去自由,甚至被他们害死。”   楚岚回忆自己在梦中那五年,她虽是女婴,但列家二房、三房、四房根本没对她动过手脚,置他于死地,反而担心她夭折,对她尽心养护。她觉得太姥姥的“列家人残害嫡枝女嗣”想法太偏激,太阴谋论了。   楚岚道:“大巫一脉夭折,应是娶了表亲的关系吧,许是没有太姥姥说的那么凶残。”   表亲联姻易生出有问题的孩子,古代人医疗条件落后,孩子易夭折,这是常识。不过古代人不了解罢了。太姥姥当初不知晓,怀疑列家人为了女婴不外嫁,就残害嫡枝女嗣,但穿越后,已经生活这么多年,该清楚表亲不联姻的常识,知道孩子夭折的根子在这上面。   陈氏心里直叹气,老夫人姜氏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多心多疑罢了。   *   老夫人姜氏对列家老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用下人带路,就自行拄着拐杖寻到一亭子,坐在石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雀儿在柳枝头上欢快地叫着,因着亭子里坐了人,惊的往河对岸飞。河对岸是列家老宅正中心,时光荏苒,草长莺飞,主院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也不见庭院有丝毫落魄衰败之相。   雀儿低空飞旋略过清澈的水面,停在角门的檐角上。   忽的,角门一开,二老太太领着一众人经过蜿蜒的廊桥,一阵风似的进了亭子。刚才还清风惬意的亭子立刻人满为患,闯进鼻子的都是各种味道的香粉气。   混杂在一起那味能熏死人,老夫人姜氏不高兴地睁开眼。   二老太太满面红光,对比之前刻薄的审视,现在二老太太要殷勤的多:“老夫人,姜家来人了,咱姑太太得了姜老太爷的令儿,要接老夫人回娘家小住几日。老夫人离乡多年,趁着这机会好好与姜老太爷叙叙旧,等您想回来了,就派人传信给我。这几日我就把精舍安排妥当,等得了老夫人的信,就亲自去姜家迎老夫人回来。”   这是姜家承认老夫人姜嬛的身份,给她撑门面,列二老太太就转了态度。   老夫人姜氏看向姑太太,列家姑太太听姜老太爷的意思……看来又是一个嫁进姜家的列家姑娘。   姑太太列氏上前给老夫人行礼,笑道:“我家老太爷收到老夫人您的信简,惊喜的连履都没穿,要亲自过来接老夫人回娘家,还是我们这些小辈劝下老太爷主动请缨。可就是这样,老太爷还三催四催,说我走路像乌龟爬,恨不得将我踢出门去。”   边说边小心扶老夫人姜氏起身,老夫人顺手接了她的示好,对姑太太笑道:“我送信过去还忐忑,以为你家老太爷不记得我了。”   “哪会,”姑太太列氏道:“老太爷说当年还是老夫人您给他启蒙,教会他写第一个字,就是忘了儿子也不能忘了老夫人您啊。”   老夫人姜氏笑了笑,着人去喊陈氏和楚岚,这次老夫人姜氏已经被姜家认下,陈氏和楚岚就是铁板钉钉的表亲。姜家除了请老夫人过去,也请了她们过去客居。   陈氏和楚岚赶过来后,姜家姑太太列氏就亲热地拉着楚岚的手,道:“原本还以为你是媛儿流落在外的可怜女儿,没想到竟是姑婆的曾外孙女,可不论怎么着,也是姜家的表姑娘,这长相一看就是姜家人。”   姜媛便是衡苏母亲,南儿的娘。突然冒出的亲戚哄自己,楚岚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腼腆地笑着应对。反正在场就她辈分低,她装羞涩就是了。   姜家来列家老宅请回老夫人,虽然有些赶,但是该有的场面却不缺。姜家大房长孙姜则带着其他房兄弟一起护送老夫人姜氏和表姨、表妹回姜家。姜老太爷被儿子扶着守在门口,一见老夫人姜氏,就颤颤巍巍握着老夫人的手,声泪俱下:“天佑姜家,天佑姜家,巫后您还活着,祖父、祖母、父亲和叔伯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   当年老夫人姜嬛失踪,她父母兄弟自是担心,久寻不着她,就是临终前嘴边还挂念她。老夫人姜氏双目微湿,“既然回来了,我便去他们灵前祭拜,也不知祠堂的方位变了没有,要是变了,你给我带路。”   姜老太爷忙说祠堂还是老样子,老夫人姜嬛缓缓点点头,朝陈氏和楚岚道:“你们随姑太太去,姜家规矩多,你们不懂的地方就问姑太太。”   老夫人姜嬛是姜氏之后,去祠堂庙祭先祖应当的,陈氏和楚岚却不是姜家人,自是不能去。陈氏和楚岚点头,跟着姑太太走了。   老夫人姜嬛抬脚往祠堂方向过去,姜老太爷尾随其后,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大房长孙姜则扶他,跟上老夫人。   老夫人姜氏给祖先、父母兄弟上过香后,姜老太爷拉着嫡长孙姜则给老夫人姜氏行礼。   老夫人姜氏看着后辈的俊秀儿郎,心里和明镜似的,考校他学识后,夸了他一顿后,从袖子里掏出一羊脂玉,赠给他。   姜则忙道谢,姜老太爷打发他走:“你表姨、表妹来我们家客居,家里姑娘、小子多,你盯着他们点,让他们别吓着你表妹。”   姜则作为长孙,就是老太爷不说,他也会做,乖巧应下来就出去了。待他走后,姜老太爷指着姜则渐行渐远的温文身影,自豪道:“我这孙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心思又精细缜密,年少的时候还锋芒毕露,这会儿却懂得藏拙,遇事不会强出头,懂大局识大礼,谁也不会说他个不是。”   老夫人姜氏笑笑没说话,姜老太爷夸自家子孙没半点脸红,接着道:“虽然他年纪比楚岚小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一定是天作之合。吉日我已经看过了,姑姑你说是选下个月十五,还是下下个月十八择期,给他们定下亲事。”   老夫人姜氏一回归,去列家老宅的同时,也给姜家去了信。信上提到楚岚的亲事,楚岚曾阴婚配给公子元真,只是公子元真已是亡人,楚岚也没必要守寡,自是要另寻姻缘。这次回绛城,也有为楚岚相看人家的意思。   老夫人姜氏透露她比较想楚岚嫁进姜家,只是到底能不能成,就要看姜家的态度,姜家子孙值不值的嫁。   姜家能有什么态度,自是巴不得赶紧娶楚岚进门。楚岚相貌如何,品性如何,才干如何,通通不重要。只凭两点,一,她是海晏侯族人,拥有制造火.药、火器等等书籍,二,她有大巫之血,拥有大巫天赋,可以趋吉避凶。   拥有其一,便能让世人求知若渴,趋之若鹜。楚岚两项占全,可不就成了人人眼红的香饽饽。   娶了她,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子子孙孙,她的族人全部可以躺着赚名声、赚金银,各国大王也得哄着。   看海晏侯和大巫就知道了。海晏侯被各国王公贵族跪舔,大巫被世人供奉,敬仰膜拜。姜家娶了楚岚,不愁不发达。   老夫人姜氏笑道:“我这曾外孙女被她娘宠坏了,性子倔的很,她要是看上姜家儿郎,心甘情愿嫁进门,还好说,要是没看上,我硬逼着她嫁,惹她生怨,那就不一定是好事。”   姜老太爷听明白了,老夫人言下之意便是,只要你们能讨好她,姜家儿郎有能耐,得她青睐,她一定双手赞成。总而言之,就是看姜家自己的手段。   姜老太爷道:“我明白姑姑疼爱孩子的心思,只是您也是姜家人,姜家是你娘家,娘家好了,想必也是姑姑愿意看到的。我姜家儿郎自是不差,不过也需要姑姑帮着撮合才是。”   “这自然没问题,”老夫人姜氏笑:“我也想看着,明日的姜氏一点一点的变成今日的列氏。”   姜老太爷听得眼睛都发光了。今日的列氏什么情况,他能不清楚。列氏二房、三房、四房要说有出息,也没有,就是普通贵族子弟。因攀着嫡枝大巫过活,各种好处自动送上门,列氏子孙就是什么都不做,天天躺在家里也能过得无比滋润。   这能不让人艳羡么。若是姜家大房娶了楚岚,楚岚生了孩子后,姜家嫡枝可不就和列氏嫡枝一样,会出现大巫血脉。   姜家自己有了大巫血脉,哪还需要训练姜家女嗣,绞尽脑汁将女儿嫁给大巫,求人庇佑,反而是别人抢着嫁进姜家,求姜家庇佑才对。 第139章 欺负死他   楚岚面对姜家人的热情没有多想,她人还坐在这和姜家人说话,心思却已飞到了别处。她时不时的瞅着陈氏,观察她的一言一行,语气神态。   姑太太列氏发现了,打趣道:“这孩子认生呢,还老盯着亲娘看,是怕我们个个是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陈氏瞧过来,柔声道:“还不是你们老盯着她瞧,把她瞧不自在了。”   姜家女眷微微脸红,因着楚岚有大巫血脉,她们便当稀奇瞧,确实失了礼数。   大房长孙姜则道:“已是到了几房子弟练字的时候,我该带弟弟妹妹去先生那了。”   姑太太列氏笑道:“去吧,谁要是不听话不学好,让先生打谁手心。”   “是。”大房长孙姜则呼拉拉带走一串姜家子孙,楚岚身边的人走空,空出一大圈。陈氏感觉楚岚神情怪异,心里有些担心,便对姑太太说自己舟车劳顿疲乏了。姑太太列氏立马就招呼下人,安排她们休息。   到了住处,陈氏拉楚岚坐在席子上,“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心神恍惚的,是不是喝鹿骨酒喝晕了,现在还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   “那是怎么了?”陈氏担忧地摸上楚岚的额头,想看她是不是发热发烧了。   楚岚下意识避开,陈氏手一顿,“到底怎么了?”   在陈氏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楚岚犹豫地开口道:“我娘不会说出‘太姥姥值得尊敬’的话……”   以往的陈氏一听到太姥姥的名字,就会情绪失控,会暴怒,会愤怒,会冷漠,陈氏要是知道太姥姥姜氏的过往,铁定会对着她吐槽太姥姥自作自受,要不是她多心多疑,也不会离家待产,就不会遇上后面一连串的打击。说不定还会嘀咕,太姥姥以前过的那么惨,怪不得脾气古怪,不好相处。   可是面前的陈氏没有,她说话温柔,走路徐徐缓缓悠悠,和风风火火的陈氏完全两个人。   又想起在高家老宅陈氏的异样,她那时有觉得别扭,但并没有多疑,直接怀疑亲娘身体里换了人。   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确定是大巫血脉,她娘和外婆自然也是,她能穿到后代身上去,外婆自然也行。   曾听说她外婆温柔如水……她看着面前眉眼柔顺的陈氏,试探地问:“我娘不可能知道太姥姥这么多事,以她和太姥姥的关系,太姥姥也不可能告诉我娘这么详细。”   陈氏没有惊慌,她看着面前聪明的孩子,轻声道:“你是不是在猜我是你外婆,没错,我是。”   和陈氏对望,她的眸子柔软清澈,楚岚动了动唇:“……我娘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年。”陈氏对此也是无奈。   楚岚每次穿的时候也是不定时,就拿最近这次来说,她在女婴身体过了五年,差点都快忘记自己是谁。   她们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本来是最亲近的血缘,却早已阴阳相隔,楚岚只看过外婆的黑白照片,从未接触过她。此时就算她披了陈氏的皮,那种陌生感依旧环绕在她们周围,久久都散不去。   她该说什么,是说“外婆你什么时候穿来的,多大了,那个年代有什么有趣的事吗,你能不能不要自尽”?   见楚岚沉默,陈氏理解她的感受,体谅她,道:“你先好好休息吧,也许明天我就走了。”   楚岚却油然生出不舍来,她扯住要起身离开的陈氏的袖子道:“外婆……”   陈氏眼眶一热,轻轻“诶”了一声。   “你不要死,好不好。”楚岚小声道,“我小时候读书,同学有外婆接上下学,我就问我娘,为什么别人有外婆,我没有,我娘就哭了。别看我娘凶巴巴的,我爹偷偷告诉我,我娘很爱哭,特别是一想起外婆,就会难过,会躲在被子里掉马尿,拿水晶瓶抓着,不弄湿床单,以为别人不会知道,其实我和我爹都发现了,只是装不知道她哭呢。”   陈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抬袖子轻轻撇去脸上的泪痕,酸涩道:“嗯,我不会死的,还要看着你们长大,看到你嫁人生孩子,帮你带孩子呢。”   楚岚心情瞬间明朗,她突然发现她们的天赋太棒了,可以看到未来改变现状,甚至可以和过去的外婆沟通,让她改变过去呢。   她一时觉得新鲜,拉着陈氏唠自己从小到大的糗事,“这些事外婆你给我都记着,以后我要是再走这条路,你一定要拉着我改道。”   陈氏想着小楚岚摔一跤没门牙的模样,扑哧一笑。   楚岚小时候就是个爱美的,一想起说话漏风这糗事,至今都羞恼。她嘟着嘴不满地看着笑她的陈氏,陈氏忍住笑,继续听楚岚说。   “还有,不要再让我遇见孟易川,我和他初中一个班,你一定要把我调开,一定不能和他一个班,不行,一个学校也不行,让我转学,反正我不想再遇见他,更不想做他女朋友。”一想起自己宝贵的初恋被孟易川这混蛋糟蹋了,就万分可惜。   陈氏连连笑着答应,楚岚又道:“至于颜元真——”她忽的哑了词,若不是孟易川招惹赵惠公主,赵惠公主将她掳了去,她又怎么会和颜元真相遇,被他纠缠上。   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她咬住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她结结巴巴道:“他欺负我,我要欺负回去,到时候外婆你在他八岁的时候,将他抓过来,我要训练他当我的保镖,谁欺负我,他替我打回去……”颜元真不是八岁的时候被废太子之位嘛,他八岁之后过得辛苦,她干脆让外婆抓他来,让他给她写作业、打色.狼,一个做的不好,她就不给他饭吃。   听说八岁前的颜元真还是个好孩子,说不定跟着她长大,性格比现在好多了~~   她越想越美,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陈氏一看,微微皱眉,张开口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见楚岚灵动的双眸水润地看着她,陈氏轻声说“好”,哄着楚岚睡下才离去。   翌日,楚岚起了个大早,老夫人姜氏、陈氏去主院,和姜老太爷说话,没叫上她,她干脆在院子里拉伸身体锻炼。乌宝端着早膳进来:“老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说要在这住上一段时日,你春裳不够,需要做一些,午后就会有缝人过来量衣。”   楚岚心里嘀咕,老夫人姜氏和陈氏不是过来救她离开的么,怎么还在姜家长住了,又想老夫人离乡六十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在娘家住久一点也是人之常情,便撂开手。   她看了乌宝一眼:“我不是大巫的妹妹,大巫没收你回去?”大巫送乌宝伺候她,还不是因着大巫以为她是亲妹妹,现在大家已明了,她不是,大巫该收回乌宝才是。   “大巫说,既已送出,就没收回的道理。你虽不是亲妹,却是表妹,也是亲人,他也该照顾你的。反正我已经接受现实了,从今天开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乌宝生无可恋脸。   “额,”楚岚就没在古代发展的打算,要乌宝跟着伺候作甚,而且看乌宝也不是很乐意,她道:“那你要不去南儿那伺候?”   乌宝摇头,“大巫已经安排人去南儿那伺候了。”看楚岚纠结的脸,乌宝又乐天地笑笑:“也许这是天意啊,我舅舅不是在你手下办差么,我跟着你,才有机会见青葙,娶她为妻啊。”   楚岚一愣:“你舅舅?”   “青大人啊,他是青葙的舅舅,就是我舅舅啊。”乌宝有些忧伤道:“也不知道青葙想不想我,上次离开燕都太急了,都没和她道别。”   楚岚张了张口,想说你不能娶青葙,你们都是蔡家的私生子,你们是堂兄妹,不能成亲的。可她答应过寺人青不能说,又默默地合上嘴。   她用了早膳后,乌宝又体贴地递上帕子,乌宝伺候大巫衡苏这个病秧子这么久,果然会伺候人。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道:“现在你既然是我的人,那我要你帮我打听下燕都、汇城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主要打听施恩,还有王宫。”   乌宝叫人撤走饭菜,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卷锦帛:“巧了,你之前问我的时候,我不知晓,就立马找人理一理商队来的消息,这是昨儿刚呈上来的简报,你看看。”   楚岚眸子微亮,夸了乌宝一顿:“动作挺快,好样的。”接过锦帛,打开后一目十行。   乌宝开始讨赏:“做得好就该赏,我也不要别的,我就是想早点见到青葙,我年纪也大了,该娶媳妇了,你要不早点回燕都,带上我一起回去。”乌宝突然觉得大巫将他转给楚岚,说不定就是给他创造机会,接近青葙。   乌宝彻底没了被大巫丢弃的心结,以为大巫为他的终身幸福着想呢。此时恨不得立刻催楚岚回燕都,他快马加鞭回去娶媳妇。刚抬头要催楚岚,却见她脸色沉凝,抓着锦帛的手指紧缩,乌宝想了想锦帛上的内容。   除了燕都小打小闹的消息以外,能让楚岚关注的应该只有那一个。   施公幼子施恩曾经在瘟疫期间,鞭打羞辱当地和附近县城的小贵人。施公在的时候,这些小贵人就是再恨施恩,也拿他没办法。可施公染上瘟疫亡故后,施恩正好从燕都返乡。这些小贵人起了歹心,连番追杀施恩。护着施恩的叶家叶魁将军也死在他们手上。   叶魁祖父叶老是元尉,位列三公,追杀的人发现叶魁将军身份后,才开始害怕,更加不敢暴露自己的罪行。叶家要是知道是他们干的,可不得活剐了他们。十几家联手起来,将施公亡故和县令府全灭的简报压着没有报上去,给他们留够时间掩盖证据。施公亡故的消息没传到燕都,燕都的人就不会注意到叶魁许久没回去,或者可以猜到叶魁被施公一家留下,总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   可惜灵寿夫人楚氏突然出现,知道施公亡故的消息,还派人进济城寻找施恩。这些人慌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楚氏下手。   楚氏是谁,是海晏侯的族人,是颜崇王亲封的灵寿夫人。楚氏可是有封号有封邑,她被袭击然后人不见了,闹得太大,郡守不敢隐瞒,让郡尉护送受了刖刑的施恩上燕都,禀报给颜崇王。   施公的死讯被压几个月,作为一国大王被蒙蔽,自己亲封的灵寿夫人还被袭击,至今下落不明,颜崇王暴怒,骂郡守白痴无能,直接降了郡守的官,让他去济城做县长,然后命施恩为郡守,彻查此事。   消息被商队传回来的时候,施恩的伤势还未痊愈,却已经急得南下回荆邑、汇城抓人去了。 第140章 灵寿夫人   “这是什么刑?”楚岚指着“刖刑”两个字问乌宝。   她认字时间太短,而且学的都是常用字,不论是颜元真,还是乌宝,也没教过“刖”这么生僻的文字。   乌宝念了“造孽”,然后解释道:“就是砍掉双脚。”   楚岚一听就渗的慌,“他们也太狠了,施恩当时也只是鞭打他们,也没让他们受太多伤,而且那也是他们该。”当初瘟疫爆发,施公和丁县尉围住官舍,不让进出,这些小贵人怕死,非要违背施公的命令,杀了丁县尉的兵逃走。   这些死去的兵在死之前,都在保护这些小贵人,却被他们杀死。施恩为他们不值,就小小教训他们一顿。她只觉得施恩手段太过粗暴,却不觉得施恩做错了。   乌宝当时也在场,他叹息道:“好在施恩活下来了,颜崇王给他官职,也是安抚的意思,就是想他有仇报仇。只可惜施公亡故,世间大才没了。”   楚岚跟着唏嘘一番,沉痛了一会,就开始抓锦帛上的字眼,怎么也没发现和颜元真有关的消息。也是,他现在是“亡人”,藏在黑暗中,不会光明正大出现,自然就没他的消息。   原本她想醉酒入梦窥未来,可最近那次她只是女婴,根本就没办法打听颜元真的事,只得再重来一次。   楚岚叫乌宝去拿酒,这次乌宝没说什么不能喝酒,麻溜地跑去厨房。   等的时候,老夫人姜氏派人过来说道,“老夫人说,昨日表姑娘回来的匆忙,还没和表兄弟、表姐妹正式见礼,今日人都来齐了,让表姑娘收拾妥当,去主屋过去认认人。”   她有些头疼,昨日老夫人姜氏和陈氏回来的匆忙,姜家的人还没来齐,人数就已壮观,现在人齐了,还不知有多少呢。   无奈归无奈,还是开始收拾打扮。乌宝带酒回来,楚岚就让他把酒放一边,然后带着他去了主屋。   姜家人果然多,一圈认下来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这个喊姐姐,那个喊妹妹,小的喊她表姑,里面她稍微熟悉的就是南儿。   用午膳的时候,姜家也是有心,让她和南儿坐在一起。因着长辈发话,她们小辈只能听着,用食也规矩。午后,用完膳的人陆续回房,南儿微垂着头,小手指蹭了蹭楚岚的膝盖,眼神亮亮地看着她:“我能去你那坐坐吗?”   南儿娘看到了,对陈氏道:“南儿以前身子弱,常待在闺中,连个手帕交都少的可怜。可不想,见了表侄女却是投缘,日日挂念着,她姐姐都吃醋的很,发作了一番,本来要给她的手钏都不给了。”   姑太太列氏道:“说不准上辈子她们就是亲姐妹,两人坐一起就是喜庆。”   姜家女眷道:“可不是,本来就是表姐妹,瞧着眉眼还是有些像的。这要是裁衣换上一样的裙子,就和亲姐妹没差了。”   陈氏转头对楚岚道:“刚用了饭就出去走走,消消食,别欺负你表姐。”   楚岚牵起南儿的手,明明南儿比她大,是她表姐,可别人硬是觉得她纤弱,容易被人欺负。听陈氏要她别欺负南儿,楚岚好笑,“可不敢欺负南儿表姐,不然回头大巫给她撑腰,寻我的茬,可如何是好。”   众人皆笑,又转头听老夫人姜氏离乡六十载怎么过来的。楚岚拉着南儿出门去,看到哪儿景色好就往哪走,反正迷路了也有人会带她们回来。   “你好不容易认了亲,你哥哥没拘着你,还送你回姜家了?”楚岚被大巫误会是妹妹时,她可是被大巫盯得紧紧的,想跑都跑不了。   南儿一双手揪扯在了一起,“我、我想娘,他就让我回来了。”   两人喝鹿骨酒,验骨血认亲,楚岚过关,南儿却是被巫公扎醒。因而被认定非嫡枝血脉,至少没有继承大巫血统。   其他人还好,南儿不是大巫的妹妹,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二叔公却极其愤怒。二叔公感觉被南儿和她娘欺骗了,要不是她们拿出南儿的襁褓和金锁,还有南儿那张肖似姜媛姜氏的脸,二叔公怎么会以为南儿就是大巫之妹,然后死活要杖毙楚岚呢。   二叔公气炸了,还真想一箭射死南儿这个骗子,只是那时候还在大巫面前,他不好亮刀剑,冒犯大巫便压下怒意。回头叫来南儿她娘,将她们娘俩关在柴房里,要她们老实交待为何耍他。   南儿她娘只是姜家偏支,出了五服了,姜家也没为她们出头,任由她们被二叔公处置。要不是大巫及时赶到,南儿和南儿娘还得饿好几日。大巫也没说二叔公半个不好,送南儿娘回姜家住着,自个儿带着南儿入宫。   南儿是大巫亲妹子,俩兄妹好不容易团聚,大巫盯着南儿紧,本来不准南儿出门的,可南儿就是害怕大巫,哭着要见娘,一早就被送回姜家了。   楚岚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哭这一招呢。果然女人一软,男人就硬不起来。   俩人在偌大的姜宅转悠,没到半个时辰,大巫就派巫成催南儿回宫。南儿握住楚岚的手,好像握紧了她就有了勇气似的:“我、我不去,我要留下,和娘在一起。”   巫成对着弱质芊芊的南儿,语气也不由放轻:“大巫吩咐了,您必须回宫,你养母也一并接进宫里。”   南儿娘都在宫里,南儿能怎么办,只得和楚岚告别,神色不安地扯着南儿娘的袖摆,乖乖进宫。   回屋舍的一路上遇上几个姜家姑娘,她应付了下,然后就称身子不适,回屋歇着去了。本来想喝乌宝从厨房拿回来的酒,可还有缝人早候着,要给她量尺寸,让她选样式。这般折腾了会儿,老夫人姜氏和陈氏也从主屋回来了:“都选了什么花样。”   看到老夫人姜氏,就想起她彪悍的过往,楚岚有些局促。说怕也算不上,到底是自己亲人,老夫人总不至于拿对付别人的手段,对付自己。可面对她,总觉得心气短。   缝人恭敬地将楚岚选的样式呈给老夫人看,老夫人姜氏挑剔起来:“这都做的什么,要不古板老套,要不花里胡哨,就是我这个老婆子都不屑穿,都给我重新设计过。”   缝人不敢反驳,连连应诺退出去。老夫人姜氏喷完缝人,又来喷楚岚:“他拿什么花样出来,你就选什么花样啊,那些图样都是些什么鬼,你竟然还想做出来穿上。”   楚岚无言,她根本就没注意那么多,再说,她也没老夫人姜氏这么讲究,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选美。反正她骨架好,穿什么都好看。   只是这话说给陈氏听还行,说给老夫人听,还不知被她怼成什么样。她道:“我瞧的还行,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太姥姥你喜欢的,却不一定适合我。”   老夫人姜氏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她苛刻地盯着楚岚全身,本来想挑剔个遍,但陈氏在侧看着,老夫人姜氏改口道:“……没见识的丫头,你穿差了,还不得被外人嘲笑。你现在身份不低,更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在人前就是头发丝都不能乱,脚底不能沾泥……”   长辈说话,在理的她听,不在理的就当耳旁风。她低头乖巧听训的模样,令老夫人姜氏感觉满意,便住了嘴。   老夫人姜氏让下人出去后,对楚岚道:“今日见了姜家的孩子,可觉得还好,有没有合得来的?”   楚岚根本就记不清谁是谁,她道:“才见了一两日,哪有这么快合得来,也就是看着顺眼。”   “哦,那你看谁顺眼?”老夫人姜氏坐下来,看着像是要长谈。   楚岚道:“都是表亲,看谁都顺眼,只是就南儿最合我眼缘,一看见她,我就想起蒙蒙姐,实在是想生分都觉得难。”   陈氏给老夫人姜氏倒花茶,老夫人冷嘲热讽:“这就是绛城最好的花茶,哼,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出门前就该带茶来的。”委屈自己沁了一口,才对楚岚道:“你对她倒是真心,她哪是什么南儿北儿,就是我的阿蒙。”   楚岚震惊不已,“这……”蒙蒙姐不是高老将军私生女,然后被老夫人收养的吗,怎么变成大巫妹妹了。还有,南儿那么柔弱,和蒙蒙姐不一样啊。   陈氏怕她吓着,给她倒茶,让她缓一缓,还柔声道:“让阿蒙做南儿也是不得已。”   大巫母亲姜媛诞下女儿后,恐孩子夭折,就托付给老夫人姜氏。老夫人带回高家,收养她,抚养高蒙长大。等高蒙大了后,老夫人就告知她的身世。高蒙就提出以南儿的身份,回列家。   高蒙回来不仅是认祖归宗,也是为了试探列家二房、三房、四房。若是他们真残害嫡枝女嗣,不想让嫡枝女嗣嫁出门,那他们肯定会找机会害“柔弱的南儿”。   “这次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被大巫认作妹妹,阿蒙也不会差点搞砸任务,好在结果喜人,她到了大巫身边,二房那死老头子也觉得她软弱可欺。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你坏事,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姜氏警告道:“别只盯着她,和她一人好,你要对姜家人一视同仁,相处要平衡,不能多在意谁,也不能忽视谁。”   老夫人拿楚岚当傻子训诫一番,才拄着拐杖回屋。陈氏留了下来,对楚岚道:“你太姥姥性子就是这样,她长在姜家,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她习惯完美了,所以对我们都会挑剔些。却也只是过过嘴瘾,说多了,她自己也会烦。你就听听罢了,要是听腻,看在她年纪这么大的份上,忍一忍。”   楚岚哪里不知道老夫人这坏脾气,她还没消化好蒙蒙姐和南儿是一个人的事实。她道:“真是蒙蒙姐吗,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陈氏道:“能得你太姥姥教养,被她夸赞,能差么。”   楚岚也快拜倒在蒙蒙姐,神乎其技的演技下了。陈氏和楚岚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那边没等着陈氏回来,就派人叫陈氏回屋。   楚岚终于清静了,她让乌宝守在门口,要是有人找她,就说她睡下了。   她喝了酒躺在床上,心口处隐隐作痛,没有喝鹿骨酒后的反应舒服。在绵绵麻麻的刺痛下,她回到黑漆漆的箱笼里。小小的身骨蜷缩在里面不得动弹,久了便全身麻痹,被人抱出去也还是浑身木僵状态。   巫成蹲在小小的她面前道:“大巫已故,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现在巫后到处寻你,要对你不利,主子最好离开绛城。”   她缓缓点点头,“那我们要去哪。”声音奶声奶气的让人怜惜。   巫成低语:“小人听主子吩咐。”   “……”她无语了,你一个成年人听五岁孩子的话?五岁孩子能懂什么,不哭着找爹娘就不错了,没想到巫成这么不靠谱。   她心里腹诽一番,想了想,问:“大巫没有交待过?”   巫成点点头,“只是让小人护着主子长大,再无其他。”   那她岂不是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她忙问:“楚岚,楚氏人在哪?”   孩子一出生就被曲鸾公主抱走,充当衡苏的孩子长大,现在衡苏没了,孩子自然该回到母亲身边。   “灵寿夫人自然在她的封地灵寿。”   “我们去找她。”   巫成犹豫,想问为什么,但还是习惯性的不询问,听小主子的话,避开巫后曲鸾公主的追捕,逃到了灵寿。   灵寿夫人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可这难不倒她。她用小小的包子手抓着秃毛的毛笔,在雪白的纸张上写简体字,然后投到城门口的□□举报箱。   每七日箱子里的信件整理出来,呈到灵寿夫人案上。她没多久就被灵寿夫人抱进府,灵寿夫人就是十年后的自己,她好奇地看了又看,已是有了少妇的风韵,艳丽不可方物,只是眉眼疲倦,不爱笑,看着严肃冷漠。   十年后的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灵寿夫人迟疑地捏她的脸,“你……”   她很光棍地道:“我信上不是说了么,我十年前过来的。”   灵寿夫人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没想到姜家没护住你,你被掉包了还不知道。”   咦,姜家为什么要护住楚岚的孩子?   她问了出来,灵寿夫人在折子上批阅,边道:“十年前……我是不是刚被太姥姥带回姜家?”   她点点头,灵寿夫人手指磕了磕砚台。屋内响起“嘚嘚”敲击声,灵寿夫人沉浸在记忆里。   她好奇地观察十年后的自己,不同于她爱俏爱漂亮的裙子,灵寿夫人的着装有点老土,穿的黑不溜秋的,和个男人似的,头发也只是简单梳了发髻,完全就不是她喜好的风格。   不是吧,年纪越长,口味怎么还越老了。她有些嫌弃地看着灵寿夫人,“你怎么穿这一身,我不可能穿你这身衣裳,太老土了。”   灵寿夫人回过神,她简单地回了句“穿这身方便外出”,然后道:“你要问我什么问题,直说,不要浪费时间,我还有一晚上奏折要看。”   一晚上奏折要看……   这话霸气。   她哼哼唧唧地攀上案几,勾了一折子下来,上面全是军机大事,实在是复杂的看一眼就想扔掉。   “没想到我十年后还看奏折。”她自言自语。   灵寿夫人催了:“给你五分钟时间,再不说就出去,别影响我处理公务,明日再和我谈。”   她不神游天外了,忙问:“不就是想问颜元真十年前,也就是刚发现施恩出事的时候,他的情况吗。我去汇城路上被袭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乌宝给我简报上说施恩的情况非常凶险,颜元真去找他,我怕他出意外。”   灵寿夫人露出讥诮的冷笑:“他能有什么意外,这会儿该是躲在温柔乡里睡大觉呢。”   她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温柔乡?颜元真在温柔乡里睡大觉?   她心里立刻冒出一团火,可又觉得不可能:“他正事不干,跑去玩女人?!”   他仲父施公亡故,被刖刑的施恩还要报仇,这会儿不帮忙,还去玩女人,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这会儿该是纳妾了,纳妾了还对我说那女人不过是个玩意,要我别介意。他和孟易川一样,都是贱人。你不要再问他,我拒绝回答。”灵寿夫人冷漠道。   她气得想砸桌子,“他纳妾,他怎么能!”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你出去吧。”灵寿夫人准备叫人安排她去休息,开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回首看了她一眼:“我倒是忘记一桩事,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提醒你,不要相信太姥姥,要提防她。”   她气恼颜元真这混蛋勾三搭四,想扛把刀过去斩了他。却听灵寿夫人提醒她提防太姥姥,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会无故说这种话,压下愤怒,“为什么要提防她?”   灵寿夫人蹲下身,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是谁的孩子,是我和姜表哥生的,是太姥姥逼我和姜表哥同房,才生下的你。”   屋内突的一静,她半晌才茫然地呢喃道:“逼我和姜家表哥,为什么……”   “因为要我的骨肉,也就是你,要大巫血脉,姜家要娶你为妻,要你给姜家生儿育女,这样大房就有大巫血脉,就和列家一样可以创造大巫,姜家就可以取代列家,受世人膜拜。”   灵寿夫人捏住呆滞的她下巴,尖声道:“你能不能聪明点,不要那么蠢,你以为太姥姥明明三十岁的时候就回到绛城,却非要拖到六十年后才带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她故意的,她怕你外婆、你娘嫁去姜家,血缘还是太近,生下的孩子会有问题,会夭折,所以才等着你的出生,等你平安长大,就将你嫁去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南风未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真爱   灵寿夫人吼完,发现自己失态了,一脸懊恼地站起身,“你也累了,我安排人带你去休息。”说完也不理会她,自行出去。再回来时,吩咐一福相脸的嬷嬷伺候她,嬷嬷自我介绍完就牵着她的手回屋。   安置妥当后,巫成才回到她身边,觑见她表情不对劲,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恍惚地摇摇头,这些事哪能和他说,她道:“没事,你守在外间,我没叫你你别进来。”   巫成最是听令,只得出去,走到门口却又转了回来,提醒灵寿夫人与列家、姜家的恩怨,“她的亲事被两家操控,要不是大巫出手帮了她,她许还留在姜家生孩子。大巫对她有恩,以小人之见,她会好好保护主人,主人不必担忧。”   巫成还以为她魂不守舍是怕以后日子不好过,才开解她。她眼皮一抬,“你了解灵寿夫人多少?”灵寿夫人当年在姜家被太姥姥逼迫与表哥同房,巫成跟在大巫身边,人就在绛城,两家又是姻亲,来往频繁,巫成怎么着也知道些灵寿夫人的事。   巫成没疑惑五岁的孩子问这些做甚,他如实道:“灵寿夫人不爱待在绛城,总是往外跑,时而去燕都,时而回乡,时而来封地灵寿,或者去别的地方,小人日日待在大巫身边,与灵寿夫人见面不多,大巫也很少对小人提起,她的事许多都是小人道听途说。”   灵寿夫人曾与公子元真阴婚,一日公子元真死而复生,还带着一貌美女子,声称被其所救,两人两情相悦,公子元真坚决要娶她为妻。   这女子长相尚可,可身份太差,不配为妻,王后楚黛怎么都不同意,还道灵寿夫人曾和他定过亲事,在他“死”后,嫁给他,公子元真已是有妻子的人,要报恩,可以,纳了那女子便是。   公子元真和王后楚黛想的倒是美,却没问过灵寿夫人的意思。灵寿夫人不是贤惠人,不肯应公子元真纳女子为妾,直接说阴婚不作数,然后还观摩了纳妾礼,祝福公子元真和那女子百年好合。   灵寿夫人没有丈夫,夫家没个着落,颜崇王上了心,灵寿夫人有大巫血脉,又是海晏侯族人,实乃最佳儿媳妇人选,肥水不流外人田,欲要撮合灵寿夫人和太子值。太子值却是个拎不清的,哭求灵寿夫人和公子元真和好,灵寿夫人理都没理,就回了封地灵寿。   后来,灵寿夫人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她也没看上。她曾外祖母姜氏做主,给她和姜家大房长孙姜则定亲,派人接灵寿夫人回绛城成亲。成亲路上,新娘子却被公子元真劫走。两人去了哪里谁也不知,反正消失的无影无踪。   新娘子被抢了,新郎官能受得了这口气么,姜则自是上燕都,找公子元真讨要。见不着公子元真,就质问颜崇王。颜崇王被任性妄为的公子元真气到,当场气绝身亡。燕都一时陷入混乱的夺位之争,姜则莫名其妙横死街头。   姜家大房长孙在燕都死了,还没个说法。姜家联合列家撺掇小晋王,颜崇王死了,国内还在争夺王位,闹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边城,晋国该趁这个时机攻打他们。   两国因此开战,战况如何没有什么可说的。灵寿夫人最后还是平安回了灵寿,然后叫人送公子元真尸首去燕都。公子元真的妹妹朝歌公主派人来问公子元真的死因,灵寿夫人直接把人拦在城外,见都不见就打发走了。   灵寿夫人平安回来了,被她曾外祖母接回姜家,重新议亲。可灵寿夫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是姜家人没放她走,压着灵寿夫人成亲洞房。还是她诞下孩子,姜家人稍有松懈,她的求救信才到了大巫手上,大巫这才派人救她出来,送回灵寿。   *   五岁的孩子容易疲倦,听着听着,她眼皮上下黏合的没有缝隙,迷迷糊糊睡过去。翌日灵寿夫人过来摇醒她,她身后的窗棂大开,外头天色蒙蒙亮,这时候鸡还没早起呢,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皮:“再让我睡一会。”   “起来学拉弓。”灵寿夫人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儿弓箭。   “不学。”她翻翻身体想继续睡,脸上却冰凉凉的,冷的她张开眼。   灵寿夫人收了她脸上冷水浸过的帕子,“早起的鸟儿有饭吃,快给我起来学拉弓。”   这么被叫醒,她一肚子起床气:“我现在还在做梦呢,还学什么学。”   “你在做梦,我可没做梦。”灵寿夫人亲手给她穿裙子,伺候她洗漱,才拉她到院子里。院子摆上了箭靶,灵寿夫人蹲下身,站在她背后,抓着她的小手拉满弓弦。   五岁稚童白嫩嫩的小手抓不稳,有些生疼。她来这是打听颜元真的事,然后等着老天收她回去。可灵寿夫人没让她自生自灭,还开始用心教她射箭。她无语了,她在做梦诶,在做梦诶,有必要这么折腾她么?   “干嘛让我学这个,你真无聊。”   灵寿夫人道:“就是这时候学才好,你在这学几个月,学几年,回去也只是过了几天,利用好时差,你能学多少东西。”又用鄙视的目光看她:“怎么,不想学,想睡大觉还是炖蘑菇。”   “额,”她被自己鄙视了,这感觉有点奇怪……   “你以为我乐意教你,你这时候学会了,十年后的我自然就会了。”灵寿夫人抓着她的手,松开弓弦,弓箭“唰”的飞出,射到庭院的草地里。   “……”她看了看射出去的弓箭,再看了看灵寿夫人,“看你刚才那架势,我以为你是神射手。”   灵寿夫人对她一笑:“就是不是,所以才要催你练,练至少十年,我肯定能成神射手。”   “……”所以辛苦她,便宜十年后的自己。   接着十几日,灵寿夫人都没放过她,学完射箭,就背书练字,看兵法,学礼仪……学的她快要吐了,天天求着大巫祖上大仙快点让她回去。也许她没认祖归宗,大仙不保佑她,几个月都没让她回去。   这日,实在受不了高强度的学习,就叫巫成带她走。   巫成觉得灵寿夫人对小主人不错,不明白小主人为甚要跑,不过他不多嘴:“……主子,天下之大,我们去何处容身?”   “随便去哪,反正不待在这。”她为什么要学射箭,为什么要学兵法,这些东西在现代根本就用不上。   巫成抱她刚踏出院子,就有人报到灵寿夫人那。灵寿夫人赶到,从巫成手里抱走她,“才这么小,想跑去哪?”   她鼓着小脸,“哼”了一声,没回答。   灵寿夫人也不在意:“你现在是灵寿的小主人,哪都不能去,给我安安分分的待在这。”灵寿夫人已对外宣称收养她,这具女童身骨本就是灵寿夫人骨血,要不是怕姜家知道她被掉包,跑过来夺走她,灵寿夫人早就公布她真实身世。   灵寿夫人又逼着她练字,她闷闷不乐了会儿,突然想起颜元真教她练字那会儿,心里有些酸楚。真是谈个恋爱不容易,好不容易有感觉了,又要分手。   她道:“颜元真怎么死的?”这里的颜元真是和灵寿夫人一起失踪那会儿死的,死因除了灵寿夫人,谁都不清楚。   “好好的,提他作甚。”灵寿夫人变了脸色,心情也不好起来,“他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想他死的人多的是,今天不死,明天也有人找上门要他的命。我提醒你啊,别对他心软,一回去立马分手,别商量别犹豫,跟着他有什么好的,成天提心吊胆他哪天死了,或者别人报复他,然后牵连你,这种日子谁爱过谁过,我们不过……”   她有些被说动了,颜元真都要有真爱了,她还惦记他作甚。   因为提起颜元真,灵寿夫人有些心神不定,对她的学习稍微放松了些。这时,连舟过来禀报:“赵王派使者求见夫人,说是想借道灵寿,攻打晋国。”   灵寿夫人皱眉,“是真借道,还是骗术,骗我们开城门,攻打我们?”   连舟上前凑在灵寿夫人耳语一番,灵寿夫人沉吟了会儿,看了一眼她,“我出府去见赵国使者,你待在家里乖乖听话。”如此这般说完,披上玄袍往外走。   连舟忙给她行了一礼,才转身追出去。   连舟这个马屁精原先是颜元真手下的,现在竟然跑到这来混了。真是世事无常。   监督学习的人一走,她立马扔下笔跑了,叫来巫成:“让你查的事有进展没有?”   她本来这次是来问颜元真的情况,一知他溺在温柔乡,立刻没了打听的冲动,更在意绛城的姜家。   太姥姥逼她和谁同房了?姜家至今是不是还没发现孩子被掉包?太姥姥如今日子过的如何……   “大巫留下的人还在,已经传话给我。”巫成张开口汇报,她竖起耳朵,只见巫成的嘴唇上下不停地动,她却什么都听不到。 第142章 提亲   从十年后回归,她在姜家该吃吃,该喝喝。初闻十年后自己感情路波折,可被灵寿夫人逼着学习几个月,伤感和悲愤都被冲散,只余强度学习后的疲乏。   终于脱离灵寿夫人魔爪,不用天不亮被她拎出被子挥刀射箭,夜里挑灯夜读,她清醒那一刻简直笑咧了嘴。   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的陈氏见状,从侍女的手上端过川米粥,让侍女退出去后,她用银勺舀后凑唇边吹凉,再轻轻地喂她:“梦见什么了,这么高兴?”   楚岚乖乖张口含下粥,梦见的都是不高兴的事,姑且算是噩梦吧,从噩梦中醒来自是值得欢欣的事,可到底不好和陈氏说。   若陈氏皮囊下是她亲娘,她还能考虑找娘告状,说太姥姥多么自私,为了姜家能有大巫血脉,为了姜家的利益,就牺牲了她,留她在姜家做个生儿育女的机器。   亲娘能立马拔刀和太姥姥对峙,保护她,可面前的是外婆。她对外婆的认知都是别人告诉她的,外婆温柔,外婆贤惠,可再怎么好,也得叹一句她不敢违背太姥姥,不敢抗争,说得不好听点,她就是个懦弱、没主见的女人。   告诉她,她跑去找老夫人姜氏一说,老夫人姜氏知道事败,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她,留在姜家待产呢。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老夫人姜氏出牌。   想罢,楚岚对陈氏道:“就是成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婴儿,这梦怪烦的,我一醒可不就舒坦了。”   陈氏喂了她两口,楚岚没断手断脚,接过来自己喝。陈氏温柔地看着她,问她这次做梦是想知道什么。   许是饿了,楚岚喝的飞快,几乎是一饮而尽,她放下碗,下床几找来帕子擦拭嘴角,一面说:“我在汇城被劫,颜元真那边也不知怎么了,我放下不下,干脆就用用我们的能力看他出事没,结果成天被奶娘拘着,哪都不能去,这次算是无功而返,白去了。”   “你啊,以后也不要老想着用这天赋,对身子不好,我当年要不是为了你太姥姥,也不会经常心口疼。看着身体没事,可大巫一族为何短命,我想着终归是用的太多,伤身了。至于颜元真,大巫不是预言他一年多以后才死么,这厮这会儿肯定活的好好的,你也别操心。”   是啊,她操哪门子的心。颜元真此时说不得暖玉入怀,红绡帐暖,说不定早忘了她。心口不由发闷,此时她连骂他的劲头都没了,只是烦躁,连这人提都不想提。   她昏睡这几日,老夫人姜氏和陈氏一致说她身子弱,大巫一族都这动不动生病的尿性,姜家人见怪不怪,就没打扰。可这一醒,各路人马就铆足了劲,上门嘘寒问暖,让楚岚烦不胜烦。   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姜家某个少爷那啥了,姜家所有人袖手旁观,坐等她肚子的孽种出世,姜家在她眼里猛然变成着了火的房子,周围的人都是噬人的孽火,半点沾不得。   走在姜家院子的青石阶上,她都觉得脚底烫脚,和针扎了似的,恨不得从这腌渍地逃出去。她一进老夫人姜氏的屋,正陪老夫人说笑的姜家大房长孙姜则瞄见她,见她愁眉不展,关切地问:“表妹看着心情不畅,可是谁欺负你了?”   楚岚抬头看了一眼姜则,心情复杂。这位倒霉蛋表弟俊秀归俊秀,就是竹竿似的瘦,胆子却能捅破天,没带足护卫就跑去燕都送死。   她得做好人好事,远离姜则,她不是他新娘子,新娘子被颜元真抢了,也没犯到他手上,他就不会去燕都,就不会倒霉的横死街头。   “谢谢表弟关心,姜府上下待我很好,没人欺负我,”这是实话,可他们对她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她也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此时的姜家在她眼里就是个吃人窝,不赶紧跑,难道还留在这等着被送入洞房吗?   她压下心里的烦躁,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我只是担心施恩,来晋国前,我就是去找施恩的路上被歹人差点害了,如今施恩虽然被找了回来,却受了刖刑,还不知如今人安不安全。济城、汇城闹瘟疫那会儿,我被施公收留,曾受过施公恩惠,施恩是他幼子,他出了事,我怎么着也得去探望探望,不然我心里着实不安,坐卧也不稳当。而且颜崇王还不知我的下落,担忧我出事,派人到处寻我,我怎么着也得回去一趟,报个平安。”她毫不停顿地一口气说完,就是不想有人驳她的话。   姜家人还想她嫁进姜家,此时正该留下她,撮合她和姜则,姑太太列氏道:“从我们绛城到汇城到燕都,千里迢迢的,去一趟不容易,你难得陪着老夫人回来一趟,就在姜家多待些时日,你要报平安,无须亲自前往,我们姜家派个脚力快的小子快马加鞭,替你回一趟也就是了。”   楚岚已经打定主意,自然不会顺姑太太的好意,她对着老夫人姜氏,粲然一笑,眸亮星辰:“可老夫人已是允了我了……”   众女眷皆是一惊,忙往老夫人那看去。老夫人姜氏不是支持楚岚留下来和姜则培养感情么,怎么还放楚岚离开了?   陈氏脸色微变,她在楚岚和老夫人身边来回待着,可没见着楚岚对老夫人说过这番话。楚岚这孩子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红口白牙地扯谎呢。   老夫人姜氏沉沉盯着楚岚看,楚岚心里止不住的厌恶,太姥姥她强势她狠辣,对着做错事的外人这般下手,她无话可说,可她是谁,是她血脉至亲,是她曾外孙女,难道她娘家姜家的辉煌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就是牺牲她的姻缘都在所不惜。   楚岚暗道:怪不得她娘陈薇嫌恶老夫人姜氏,就凭老夫人这般冷血无情,是人都受不了,要不是老夫人姜氏是她血亲,就凭她恶毒的算计,她都想不顾一切宰了她,以绝后患。可就是因着是血亲,她反而不能下手,干脆离她远远的,此生不再相见。   老夫人姜氏看了她半晌,心里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在姜家人面前表现疼爱曾外孙女,曾外孙女又孝顺她,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楚岚半点不妥么。自然不行!   姜家人觉得气氛古怪,在她们之间来回疑惑扫视时,老夫人姜氏飒然一笑,对姜家女眷解释道:“到底受过施公和颜崇王的恩泽,不安他们的心,委实不妥。这事我还来不及和你们说,此时知道也好,就是担心她一人上路不安全,还是得派个妥帖人跟着。老身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颠簸,外孙女又要守着我,我们身边无可用之人,眼下能拜托的就是你们姜家,老身舍下脸,要烦姜家派人护着岚儿回燕都,再全须全尾的送回老身身边。”   老夫人都发话了,姑太太列氏就是还想劝,也没个由头,只能认了,“姜家就是老夫人娘家,是岚儿外家,都是亲人,何须老夫人这般客气,可折煞我们了。这护送岚儿回去的人,不如就则儿罢。”   姜则跟着楚岚一路,两人一来一回几个月的时日,感情总能愈发好了吧。   老夫人姜氏和姑太太列氏就开始商量楚岚出行的人手,楚岚是晚辈,长辈已经定下,她连再开口婉拒的机会都没有。   得,姜则跟就跟吧,就看他能不能跟上了。楚岚回屋收拾行装,陈氏跟在她身后进屋:“你在汇城差点丢了命,你怎么还要回去,而且事先还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就这么说出来,还拿你太姥姥扯幌子,要不是你太姥姥让着你,给你搭梯子,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你这孩子太让人担心了。”   陈氏嘴上斥责她,脸上却是满满的担忧,楚岚看着她那张脸,想气都气不起来,她扯好行囊,温声道:“是我的错,我下次注意。”   她乖巧认错,让陈氏再说不出责怪的话,还叹气。老夫人姜氏拿她当眼珠子看,根本就不可能允许陈氏私自离开。   对着楚岚不可能这么说,陈氏道:“我本来也想随你去的,只是你太姥姥一个人待在这,我不放心……”   楚岚理解,陈氏又嘱咐她注意安全,两人说了会话,乌宝在外头敲门,说大巫寻楚岚一见。   “许是大巫知道你要走,来和你道别。”陈氏拉过楚岚手中的行囊,“这些我给你收拾,你快些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楚岚疑惑大巫为何突然要找她,不过顺便道个别也好,便收拾妥当,跟着乌宝出姜府的门。姜家还派了十几个护卫跟着她,名曰保护她,她也没拒绝,只是让他们离她十几步远。   乌宝已经听说楚岚要启程赶赴燕都,脸笑的和朵花一样:“什么时候启程,我得在绛城买些土产,买些脂粉,等到了燕都就送给舅舅和青葙。”   楚岚自是想越快离开姜家越好,就说明日启程。   乌宝还赶着买土产和胭脂,送楚岚进宫到大巫那,便立刻告退了。   春回大地,微风和煦,大巫安静地坐在庭廊下,听着土黄衣年轻寺人道:“诸位公子日渐年长,大夫们上折子说该逐出国去,以免重蹈覆辙,走了曲沃代翼的老路,祸害大宗。”   曲沃代翼,一百年前,晋王的叔叔武公被分封到曲沃,曲沃比晋国都城还大两倍,武公日子过得富足了就想篡位,晋国开始长达七十年的内乱,最后武公后人杀了晋王,取而代之。   因着怕后人重蹈覆辙,小宗取代大宗,生出叛乱之心,那时候晋王室就主张晋王驱逐自己的叔伯和兄弟出晋国,赶他们去别国流浪,这样就不怕他们有武力谋逆了。   现在小晋王被大巫扶持登基,小晋王年纪最小,前面还有不少兄弟,大夫们就上折子赶人了。   年轻寺人说罢,半晌没听见大巫的回音,微微抬头,眼珠子往眼眶上挤,就瞧见大巫在出神。   “大巫……”年轻寺人轻声喊道。   衡苏发现楚岚往这边走近,他叹了口气,对年轻寺人道:“驱逐公孙乃王室之事,你去问问大王的意思。”   年轻寺人应诺,悄无声息地后退离去。   “没想到……”衡苏看着面前杏眼桃腮的美人,“你是我表妹。”   原本撞见她以为是妹妹,没想到竟是表妹。   楚岚在他面前总是很放松,说不亲的亲近,她懒散坐下,一面咬着果子,一面道:“怎么,是你表妹,你就不和我好了。”   “不敢,不敢。”衡苏失笑,他眸子下浅浅的卧蚕晶莹透亮,淡淡的笑容如微风拂过,令人舒适:“你在姜家待的可如意?”   楚岚有些回避地说道:“再如意也要回燕都,颜崇王命人到处寻我,我怎么也得了他的受封,该回去一趟免得颜崇王折腾。”   “也好,”衡苏顾了顾周围,突然握紧楚岚的手,“有桩事要拜托你……”   楚岚吓了一跳,“什么事啊,你现在都是摄政王了,哪里需要我帮忙。”   衡苏轻蹙眉间,“此事除了你谁也帮不了,你带我妹妹回你家乡吧。”   “啊,”楚岚没想到是这事,可衡苏的妹妹就是蒙蒙姐,蒙蒙姐被太姥姥故意带回来,哪是她想带回家乡就带回家乡的。   衡苏身子骨孱弱,此时说话喉咙还喘着,“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带我去你家乡,我让南儿代替我去……”看楚岚惊愕的目光,他微微不自在:“我不是要逼你,只是想你帮这个忙,南儿不能待在这,二叔公要把南儿拘在家中,找无知懒汉入赘。”   列家嫡枝大巫一脉,一直未出现过女嗣,自是没有外嫁过女儿。南儿被大巫认了回来,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列家女嗣。虽南儿曾走失过,可也架不住她体内有大巫之血。   绛城几家士族大户于是盯上了南儿,上门提亲。谁娶了南儿,南儿万一生下和大巫一样的神算子,那岂不是赚翻了。   列家二叔公又不是个傻的,自家独享的福气能被别人沾了去?自是谁也不允,还寻到大巫这,说要南儿就在家住着,列家养着她,若是她看上谁,就让谁入赘。反正,就是不允许南儿嫁到别人家去。   可当今会入赘的男儿又有几个好的,南儿要不这辈子在列家孤独终老,要不就守着一个无知懒汉。对于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衡苏岂会让她委屈。   他想南儿得自由,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可列家不止二叔公不同意,全族人轮流跑到大巫面前反对。   “若是我一意孤行,坚持南儿婚嫁自由,想必她会活不久。”衡苏比谁都了解列家人的性情。   南儿一旦外嫁,必定会暴毙。衡苏能保护她,但他却不一定能护她周全,万一一个纰漏,南儿死了,他又有何颜面对得起父母。   衡苏不敢拿南儿的命来赌。干脆让楚岚带走南儿,永远不要回来。   “你回乡后,能不再踏足这,就别回来了。”衡苏提醒楚岚。列家二叔公其实也想如控制南儿一样,控制楚岚。只是楚岚是表亲,并不是列家后嗣,二叔公就是手长,也管不到别人家去。再说楚岚还有姜家护着,二叔公和姜家互相依存,一时也不好撕破脸,也就暂时任由楚岚去了。   可到底楚岚和南儿成了人人觊觎的宝贝,能早些离开自是安全。   这说到楚岚心坎了,她要离开姜家这个吃人窝,回她的安乐窝去。这里的是是非非,总不能跨界扰了她。   之前对姜家说的她要回汇城,回燕都,也就是说说,忽悠他们罢了。待上了路,寻个河水经过的地方,一头扎进去回到家,这里的是是非非和她再无干系。   至于带蒙蒙姐回去,蒙蒙姐还有任务在身,可这试探列家人的任务,实在是无趣的很。在她眼里,不过是老夫人姜氏依旧不相信列家对子嗣没下手,非要求个证据,证明列家残害子嗣,自己当初为了保护腹中骨肉,离家出走是对的罢了。   若是老夫人姜氏知道自己带走了南儿……也不知老夫人会不会气到内伤……   这么一想,楚岚又看了看衡苏期盼柔软的目光,应和了下来。 第143章 颜值   因着送南儿离开是瞒着列家,秘密进行的,衡苏也没告诉楚岚,到底什么时候送南儿来。反正直到出了绛城,楚岚也没见着南儿的人。   瞧她掀开车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绛城城门口,姜则笑道:“表姐要是舍不得老夫人和表姨,就留下吧,我替表姐去探望施小郎君,给颜崇王传平安信。”   楚岚坐了回去,对着姜则她热情不起来,淡淡道:“终究是我的事,哪能劳烦表弟。”简单几句便懒得多言,闭目养精蓄锐。   姜则和她相处了一段日子,虽然楚岚极力掩饰,但是他还是微微感觉到表姐对他的敌意。他有些不解,不过老太爷出门前再三交待他要护好表姐,照顾好表姐,他也没多想,只认楚岚性子古怪。表姐冷着他,姜则也识相地沉默。   车舆上尽是乌宝插科打诨的声音,“这出了绛城,沿着官道往东走就到刘集镇,别看是座小镇,可那里的烤鹧鸪可是出了名的香,别的地都没那味,阿楚你一定要尝尝。”   楚岚兴致缺缺,虽有些意兴阑珊,却也不打消乌宝这吃货的劲头,进了刘集镇,任由乌宝催着进了官舍。乌宝让姜则护着她,他自行去寻鹧鸪美味。   姜则端来木狐狸棋盘,拉着她下棋。楚岚托着腮,心里想着怎么甩开姜则他们,一会儿看看窗外的街道,一会看棋盘落子。   楼下不远处有热闹可瞧,她心里一动,“表弟,你看那边出了什么事?”   姜则忍住好奇心,探头探脑有失身份,他叫来侍从,“你去看看,速速来禀报。”   侍从应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回禀少君,是……是一个登徒子强拉一女子的手,闹着要抢回家做妾,那女子不从,被那登徒子当众侮辱几句,还说舅舅是绛城大官,从了他,那女子和她一家都跟着他吃香喝辣,要是不从她,一家子就没活路。”   姜则皱了皱眉,“他舅舅是谁?”   “属下不知。”侍从也只是学那登徒子的话,登徒子没说明白舅舅是谁,一时半会的,侍从又哪里能知晓。   楚岚手指敲了敲案几,笑道:“他舅舅再通天,能大过大巫,大过晋王么。”随后对侍从道:“把那登徒子抓来。”   侍从看了一眼姜则,姜则也想开了,姜家又不是落魄户,有什么可怕的,朝侍从点头,任他听从表姐的吩咐,将登徒子抓了来。   登徒子是个小矮子,比楚岚还矮,却穿着高高的木屐,他被侍从抓来,脚上一只木屐掉在路上,另一只还完好地合在他脚上,却是苦了他两条腿一高一低地站着。   他人矮气势却不小,指着他们骂:“知道我舅舅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们,你们还不赶快放了本少君。”   “哟,你舅舅是谁啊。”楚岚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矮子这才看见她,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我舅、舅舅是——”小矮子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楼下就被小矮子的护卫团团围住:“就是这伙人抓了我们少君,快放了我家少君,不然你们今天谁都走不出刘集镇。”   姜则的护卫与小矮子的护卫打了起来,姜则看闹的不成样子,就拎着小矮子,对楚岚道:“我下去解决这些人,你好生坐在这等我回来。”   楚岚乖巧点头,那小矮子还痴痴看着她,“美人,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不要怕,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   小矮子这会儿还不忘调戏美人,姜则无语地打晕他,吩咐护卫守着楚岚,这才拎着小矮子下楼。等他们一走,楚岚就对护卫表示自己要去茅房,护卫都是男丁,哪能贴身跟从,楚岚就趁乱跑出官舍。   远远瞧见姜则和小矮子的人对峙,她朝那个方向做个鬼脸,闹的越大越好,越久越好,那就越晚发现她不见。她嘻嘻笑,转身就溜,从官舍牵了匹马来,跨上去往河边走。   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噔噔噔”靠近。不会是姜则的人追上来了吧。她刚握紧马缰,背后却传来巫成粗哑的声音:“表姑娘。”   她一顿,调转马头,巫成骑马近前,马上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头戴幕篱的群青衣女子。   巫成小心翼翼地扶那女子下马,扶女子站稳后又迅速收回手,转身给楚岚行礼:“大巫命小人送南儿姑娘到表姑娘这。”   大巫之前已经和楚岚打过招呼,楚岚就惊讶了一瞬,“你……带着南儿表姐一直跟着我?”   “是,”巫成话少,“请表姑娘以后善待南儿姑娘,大巫必感激不尽。”   “南儿也是我表姐,大巫是我表哥,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你回去和大巫说,我和南儿就如亲姐妹,让他放心吧。”楚岚道。   巫成点头,他还要去拦着姜则他们,给楚岚和南儿又行礼后,才骑马离去。   一直垂着头的南儿这才抬起头,对着楚岚小声道:“表妹,兄长他说要我跟着你走,可我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我不想去你族里,我想回晋阳,那里才是我的家。我会安分的待在宅子里,哪也不去,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大巫的妹妹。”   楚岚拉着南儿上马,她已知南儿是蒙蒙姐,此时也敞开了说:“蒙蒙姐,太姥姥已经将一切告知我了,你是蒙蒙姐,也是大巫的妹妹南儿,你伪装成小白兔忽悠二叔公他们,这我也知道,现在就我们二人,你无须再瞒我。”   南儿侧首,面前的玄色轻纱轻轻一晃,她迟疑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蒙……蒙蒙姐是谁,你在说什么呀。”   楚岚无言,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啊。   她无力道:“蒙蒙姐,不是我说你,太姥姥要你回列家什么意图你也清楚,试探二叔公他们会不会伤害你这唯一女嗣,太姥姥根本不在意你的安危,你看衡苏,他才是你真正关心你的人,担心你受伤,担心护不住你,怕你受委屈,这才把你托付给我,要我带你走。”   南儿听得落泪,泪水滴滴烫在马儿身上。   她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对我好,和我娘、姐姐一样……”哭完又对楚岚道:“可我不是你说的蒙蒙姐,我知道留在列家,会让兄长担心,可我也不能就这么跟着你一走了之,我娘还有姐姐知道我不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担忧害怕,我不能跟你走,表妹,你送我回晋阳吧,劳烦你了。”   “……”楚岚听着她呜呜呜地哭,头疼不已。   如果她就是蒙蒙姐,回去自是无碍,若她只是大巫妹妹,她受恩于大巫,衡苏要她将南儿送走,她也理应帮着。   而且她也觉得南儿离开这好,不然回到列家,可不就成了没有婚嫁自由,被二叔公压着不能外嫁的可怜女子。   楚岚任由南儿哭求,依旧执意带她回现代。见到现代方方面面与古代的不同,比如幢幢高楼,车水马龙,南儿如受惊的兔子,紧紧抱着她的手臂:“表妹,这些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好可怕,你带我回去,我怕。”   “……”楚岚欲哭无泪,蒙蒙姐你够了啊!!!汗颜后,本想带她直接回高家,又瞧她这副可怜模样,万一到了高家,死活不认自己是高蒙又该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索性带回自己公寓,等蒙蒙姐装够了,自会回高家。   一进公寓,鞋柜里有男人的皮鞋,衣架上有男人的西装外套,衣柜里有十几件男人的休闲衫,这些都是她以前给颜元真置办的。   那该死的臭男人。楚岚面无表情地将这些衣物鞋子装进垃圾袋,下楼扔了,回去就瞧见南儿抱着腿缩在墙角嘤嘤嘤。   “……”楚岚走过去:“……又怎么了?”   “有鬼……”南儿把头埋在膝盖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   “哪有什么鬼啊。”楚岚扶南儿坐起来,问道。   南儿不肯抬头,指着电视机,“有、有鬼、鬼爬、爬出来了。”   原来是看到恐怖片吓人镜头了,楚岚笑出声,南儿还在那低声求道:“这里好可怕,我不要待在这,我要回去,表妹,我求求你,你送我回去吧,求你了。”   明明南儿在掉眼泪,可楚岚就是看的乐,“蒙蒙姐你咋装的这么好,我可真佩服你了,你去演戏肯定能得奥斯卡。”   南儿抽泣道:“表妹,我真不是你说的蒙蒙,你认错人了。”然后又反反复复念叨着让楚岚送她回去。   楚岚欣赏了一会她的演技以后,也不再执意戳破她,干脆教她沐浴,送她回房睡下。   她得了闲,就联系上楚父和楚淮。楚父和楚淮大喜,楚父叫楚淮接她回楚宅。   楚岚看南儿睡下,也就跟着哥哥回家。一家人团聚后,楚淮开始颠三倒四地骂颜元真:“这小子实在不规矩,做男朋友的哪有他这样的,冲到别人家把别人家的闺女抢走了,他是强盗么。”   楚父也气的瞪眼:“本来你谈恋爱是你的自由,你喜欢谁我也只能在旁边给你建议,可这次不行,你和谁谈恋爱就是不能和他,太不像话了,现在还只是谈恋爱,他就无法无天了,要是你们结婚,他还不得上天。”   “是啊,这次他带你过去,还不保护好你,差点害你死于非命,要不是你运气好,我们都见不到你了。”   楚父、楚淮你一句我一句的□□颜元真,楚岚没像以前帮颜元真说好话,她淡笑道:“我听你们的。”   楚父、楚淮愣住,她听他们的,原本该放心的,可看她神情淡漠,不由的心疼。想问那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然她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可到底不敢说,怕戳到她伤心处。   罢了,反正她都答应不和颜元真搅合在一起,他们也如愿以偿,也不再多嘴。   楚淮抱来已经绝育的白舜,“伤已经好了,就是成天蔫着。”   可蔫了的狗,一见到楚岚就立刻精神起来,摇晃着尾巴往楚岚腿上扑。   “看来是想你了。”楚淮笑道。   楚岚摸着白舜的毛,心道:这样安静的生活挺好的。   接下来几日,她就筹备出国的事,本来家里就打算这一年让她在国外待着,等明年开学再让她回来读书,护照这些手续早就办妥了,所以很快就定下了行程。   楚父找来高芎,对楚岚道:“你表哥就是在国外读的书,那边地理风土人情,他都清楚的很,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你表哥。还有,你一个人住我怕出意外,不如和你四叔公一家住在一起,在外头不比在家,有亲戚顾着你点,我也放心。”   楚岚立马道谢,高芎笑道:“我爷爷本就喜欢表妹,表妹去陪他老人家,老人家开心了,我们还得感谢表妹呢。”   一顿和谐的饭局后,高芎道:“我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可我不知道选什么,表妹是女人,不如帮我选一选。”   楚父就问起高芎女朋友的情况,老一辈就爱掰扯这些,高芎笑道:“还没成呢,所以请表妹帮我选选礼物,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着实不懂,怕送错了,到时候人没追到,还把人气死了,那我就要孤独终老了。”   楚父、楚淮还有工作要忙,吃完午饭就赶着去医院,楚岚也就留下,陪高芎逛街。   楚岚喝着果汁,问:“那女孩子是什么性子,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她问了一大堆问题,才解释道:“只有知道这些,我才能大概猜到她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才能帮表哥选。”   高芎笑道:“不忙,我女朋友的事不急,只是扯这些理由单独找你聊一聊。”   “啊,”楚岚惊讶,“你要和我聊什么?”   他们路过一咖啡店,高芎请她进去坐,然后道:“颜元真之前找到我,要我帮一个忙。”   “哦,”楚岚面色有些冷淡,她心不在焉地转着咖啡杯里的银勺,“他要表哥你帮什么忙?”   “让我帮他找他弟弟颜值,就是那个明星颜值。”   楚岚舀咖啡的手一顿,颜值放着好好的太子不当,装病逃跑的事,颜元真告诉过她。   她放下银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表哥,我和他分了,他找你做什么事,要你帮什么忙,你不用告诉我。”   高芎沉默了会儿,观察楚岚的神色,没讨打的去追问,你们怎么分手的。对他而言,楚岚和颜元真分手,对他是有利的,他也不用想着如何拆散他们,又去追求楚岚。   高芎避开这个话题,对楚岚道:“颜值的下落我查到了,可是不好救他出来,你和颜元真分手,我也不用费心思帮他这个忙了。”   高芎用了“救”这个字眼?   “颜值出事了?”楚岚忙问。颜元真纳妾了,她嫌恶死他了,但也不会连带着讨厌颜值,颜值到底也曾是她偶像。   高芎手肘撑在桌上,双手紧握,面上还残留着顾虑,他沉声道:“颜值被太奶奶的人拘着,太奶奶是我长辈,我不敢动手去救,这事我不好处理,若你和颜元真分了,那我就可以放手不管了。”   高芎太奶奶就是她太姥姥,老夫人姜氏抓了颜值? 第144章 威胁   楚岚可不认为老夫人姜氏抓颜值,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做,老夫人姜氏素有心机谋略,她抓了颜值,必是在算计什么。   万千丝缕中隐隐约约露出些端倪,只是再往细了想……楚岚心神不宁地暗道:不论太姥姥有何打算,莫名囚了颜值,必非善意。   高芎看她眉头紧皱,面色有异,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表哥知不知道太姥姥为何要抓颜值?”楚岚回过神,忙问。   “太奶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不喜欢别人去琢磨她打探她,我发现太奶奶囚了颜值,那也是凑巧。等知道是太奶奶出的手,我立马将人唤了回来,免得被太奶奶发现,到时教训我。”说完,高芎还劝她:“反正你和颜元真分手了,颜值的事也就和你不相干,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就行了。”   楚岚知道高芎不愿意牵扯进来,太姥姥是高家地位最高的人,高芎身为晚辈,无缘无故怎会和太姥姥对着干。就是她提出帮忙,估计高芎也会碍于太姥姥,不敢帮吧。   她问清楚颜值具体下落后,暂且不提此事,随意和高芎唠嗑一会儿工夫,两人相谈甚欢。楚岚发现高芎表哥言语风趣,高芎发现楚岚,不止长相不错,也有脑子,更加喜欢。   到了傍晚,高芎提出要送她回家,楚岚婉拒他的好意:“我还有事,以后有空,再回请表哥。”   高芎有些失望,还是颇有风度,送楚岚上计程车。   楚岚上了车,用手机联系楚父、楚淮,和他们打了招呼,就直奔公寓。   回到那,南儿正在吃泡面,她不会烧菜,不会热饭,只会兑着饮水机的热水吃这些速食,勉强应付下。   见楚岚回来,南儿面上一喜,旧话重提:“好表妹,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许多也不懂,就是过十年、二十年我也学不会在这生存,你就送我回晋阳吧,好表妹。”   楚岚看着南儿表姐朝自己撒娇,直盯着她瞧。   南儿被她看的脸热:“你好生生的,瞧我作甚。”   楚岚已是没心情喊她“蒙蒙姐”了,每次这般喊她,南儿必会不认,不如省点口水,由着南儿了。她拉着南儿的手,万分恳切道:“好表姐,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   囚.禁颜值的地儿,就在一家精神病院。楚岚开车停在车库,坐在后车厢的南儿还在慌张地嘀嘀咕咕:“表妹,我做不来,我真做不来,你找你蒙蒙姐吧。”   “放心吧,你按我教的去做,谁都瞧不出来你是假扮的。”   南儿犹自慌张:“可万一被发现我是冒牌货,坏了你的事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到底是太姥姥血亲,就是坏了太姥姥的事,太姥姥是能杀了她,还是烧了她下菜。更别提,她对太姥姥还有更多的利用价值。   楚岚又安慰了南儿几句,就拉着她下车。南儿无措地靠在楚岚身上,楚岚咳嗽一声:“有人来了。”   南儿立马按楚岚教她的,挺胸抬头,把双手双脚相像成是四根棒槌,僵硬地往楚岚说的方向走。乍眼一看,还真有蒙蒙姐行走如风的范儿,细看却能瞧出南儿双腿打着颤。   迅疾如风的走姿立刻成了脚步蹒跚的病秧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   楚岚看的眼皮直跳,姐妹好似的搀着她,小声给她打气,又指点几句。到了关颜值的病房门口,南儿勉强有些样子了。   有护士守在隔壁看护房,看门口有人,忙过来:“现在不是探病时间,你们走吧。”   南儿紧张道:“那什么时候可以探病。”   “还要两个小时呢。”   “那我们就在看护房等着。”楚岚瞧南儿紧张得快呼吸不过来,忙道。   护士却道:“这位病人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发疯打人,要探视还需要院长的批准,我要是没见批条,也不敢放你们进去的,万一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楚岚只好带着南儿去见院长,院长应是认识高蒙,见到南儿,立刻烧壶她喜欢的碧螺春招待。南儿才喝一口就吐了出来,明显觉得不好喝。   院长面露担忧:“高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南儿瞧了楚岚一眼,被她的眼神鼓励了,才回头对院长僵硬地笑道:“是有些……”   院长也瞧出她今日不对劲,也没多想:“怪不得今日您脸色不大好看。”   直把南儿说的分外心虚,要不是楚岚在背后撑着她的腰眼,她立马得腿软。   南儿心虚地说出来意:“我得了老太太的意思,要带走颜值,劳烦院长行个方便。”   院长早就得了嘱托,知道颜值会被带走,此时不意外,爽快地打了批条。   有南儿的帮忙,进到关押颜值的房间,顺利的毫无悬念。颜值双手被扣在架子床上,先进门的是南儿,颜值发现是她来了,玉面的脸上满是恼火:“高蒙,快放了小爷,你这没心没肺的坏女人,小爷眼瘸了才喜欢你。”   就他这疯狗似的要咬死人的态度,南儿吓得面无人色,直往楚岚身后藏。   颜值一见她,狂喜又飙泪:“嫂嫂!”   “闭嘴,别那么大声嚷嚷。”楚岚急着上前拿钥匙开了手铐,“有什么事,等出去再说。”   颜值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被松了桎梏,只瞪了南儿几眼,就尾随楚岚出去。   待平安上了车,颜值双手就和爪子似的挠坐垫,“嫂嫂,你怎么会和高蒙一起来,你知不知道,就是她把我抓来的!”   颜值对高蒙有好感,好不容易从王兄颜元真手里跑出来,却被高蒙使了美人计,糊里糊涂关起来了。一想至此,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南儿,恨不得咬死她。   南儿一路过来,本来就紧张得快哭了,如今已是到了安全地,也不再忍了,瞧颜值凶她,直接“哇”的一声,哭的惨兮兮的。   颜值叽里呱啦地指责南儿,南儿又惊又怕的抽泣,小小的车厢里的热闹快原地爆炸了。楚岚头疼,找了个地方停下车,给颜值解释,此高蒙非彼高蒙。   “不可能,根本就一模一样,就是一个人。”颜值已是咬牙切齿地上手揉捏南儿的脸。   南儿想挣扎,却又觉得痛,泪珍珠不要钱似的滚滚落下,“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蒙蒙,是南儿,你松开我,你这、这坏人。”   颜值被她的眼泪烫的心尖儿发颤,讪讪收回手:“女人就是爱撒谎,本来就是一个人嘛。”说是这么说,但他还真没见过高蒙哭的样子,从气质上看,面前这个和他记忆中冷酷无情的坏女人,好像真有些不同。   他犹豫地看向楚岚,“嫂嫂,她真不是高蒙?”   楚岚叹气,她觉得是一个人,可过了这么几日了,南儿依旧说她是南儿,不是高蒙,她也有些糊涂了。   世间难得糊涂,告诉颜值,这就是高蒙,还不知道他又会怎么闹,索性干笑:“你就叫她南儿,别欺负她,要不是她,你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吗。”   也对。颜值不张牙舞爪地要报复高蒙,多瞧了南儿几眼,还是觉得她碍眼,然后猛地想起一事,着急问楚岚:“嫂嫂,你不会已经和我哥分手了吧,都是误会,误会!”   楚岚先前心中有些端倪,可就是隔着纱,看不透。只是这会儿她开车,不想听了影响情绪,就让颜值住嘴,问他饿不饿。   颜值自是饿了,还掰着指头数起京都的美食,要吃烤鸭,要吃炸鸡,要吃簋街的虾,要吃……   “只有泡面,爱吃不吃。”楚岚回到公寓,将煮好的泡面端到他面前。   颜值委屈死了,可真饿了,人肉包子都吃得下,更何况区区泡面,也就将就着吃了。   边吃还边看南儿的吃相,这斯斯文文的,还真和豪放的高蒙不一样……   等大伙吃好喝好,楚岚叫南儿回房休息,便带颜值去了书房。   颜值开始大倒苦水:“我假装生病,从医院逃走后,去网咖玩了会游戏,就遇上高蒙。她——”他羞于说自己一见美人,智商极速下降,被她牵着鼻子走。   言简意赅地说他怎么被高蒙抓走后,继续道:“她关了我一段日子后,就带我去见王兄,你在去汇城的路上遭劫,人不见了,王兄带伤到处寻你。高蒙那死丫头拿我威胁王兄,要王兄听她的话,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对王兄死心,和王兄分手。要是王兄不干,你们没分手,我就没命了。王兄……他为了救我,就答应了,高蒙说等你们分手了,才放我回来。”   说着,颜值捂着眼睛,哭道:“嫂嫂,你千万不要和我哥分手,不然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颜值刚开始是气恼高蒙用他威胁王兄颜元真,可一想起王兄当时沉郁的表情,心里的愧疚如潮水般袭涌而来。要不是他没用,又怎么会落到别人手上,让别人有机会威胁王兄。他恨自己无能,险些害王兄失去嫂嫂。   楚岚听完有些失神,难道颜元真这会儿纳妾,惹她的厌恶,竟是这样的缘由? 第145章 反威胁   颜值哭求楚岚不要和颜元真分手,那哭嚎的如孩童没要到东西一般的痴缠声音,反而让楚岚哭笑不得,她无语道:“知道了,你回房间休息去吧,明日我们去找你王兄。”   颜值这才泪雨渐收,出了门去。经过南儿房间的时候,他犹豫了下,悄悄推开门,窗帘未全部拉上,银月的光辉倾泻了些进来,尽数照在南儿酣睡的小脸上。   他身不由主地走到床前,用手丈量南儿五官比例,还有双手大小,呢喃道:“……一样啊……”就在他准备查南儿耳珠上的小痣时,南儿忽地睁开眼睛:“你、你——”   颜值咧嘴笑了笑,双手揪着南儿耳垂,不怀好意地倾下身,作出轻薄的模样,“我什么我,不知道我要亲你么。”   为了故意惹恼她,他“啵啵”的重重亲了她两口。若是高蒙,必会跳起踹他一脚,将他扔出窗外去。   南儿惊吓的丝毫不敢动弹,泪珠子先成串成串的落下,等反应过来后,捂着脸凄厉地尖叫:“表妹!!救我!!”   那慌张失措、泪打芭蕉的模样,我见犹怜,让颜值反而不自在地收回魔爪,挠挠头:“别哭了……”   楚岚听到隔壁南儿的尖叫,忙过来,发现是颜值欺负南儿,她横了一眼颜值,“你好好的欺负她做什么。”   颜值心里叫苦,“我就是试探她是不是高蒙……”   楚岚搂着南儿肩背的手一顿,她心里对蒙蒙姐的感情非常复杂。蒙蒙姐是她好友,可拿颜值威胁她男朋友,逼他们分手的,也是她。   蒙蒙姐到底站在老夫人姜氏那边……   她在书房已是想明白了。她和颜元真分手,蒙蒙姐又不得利益,反而是老夫人姜氏得了好。她和颜元真分手,可不正中老夫人姜氏的下怀,想必老夫人的计策是,她恢复单身后,才会有心思接受别的男人,比如姜家长孙姜则吧……   她嫌恶老夫人姜氏算计她,可被老夫人姜氏使唤、帮着老夫人对付她的蒙蒙姐,她就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是怨,怨她助纣为虐?是恨,恨她辜负朋友之谊?还是怒,怒她现在还装模作样,不敢以真面目真性情示人?   她瞧着面前的南儿,戳破那层纸后,也许自欺欺人,见面不相识,也是好的。   南儿暂且是南儿罢。楚岚说了欺负南儿的颜值一顿,监督他回房休息。因为公寓就两间卧室,颜值一间,她便和南儿睡在一起。   南儿有她陪着,刚才的惊惧慢慢平息下来,合上眼入睡。她们平躺在一侧,楚岚看着她熟悉的下巴,忍不住低声道:“你知道我和蒙蒙姐是怎么认识的吗?”   南儿还未睡着,睁开眼朝她看来。莹莹月光下,南儿的眸子纯真好奇,仔细听楚岚说话。   “我娘不喜老夫人,连带着我也对老夫人和高家敬而远之。高蒙被老夫人抱养回高家,认作女儿抚养长大,蒙蒙姐是高家人,原本我不可能和她有交集,可偏偏我们背着家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初中数学竞赛,我们代表各自学校比赛,我赢了她成了第一名,她屈居第二,她的朋友或许是她的跟班,气不过,比赛完后就来找我的茬,关键时候是她出手救了我,还斥责了她跟班一顿。她看着处事公平,可就是她给我惹来麻烦,就算她救了我,我也对她没好感。   第二次见面是在家里,那天下雨,她听老夫人的命令来家里,给我哥送生日礼物。我娘直接将礼物扔出去,轰她走,她也没生气,淋着雨抱着生日蛋糕给我哥唱生日歌,我哥看她淋着雨很可怜,要下去给她送伞,被我娘拦住了。我哥就给我使眼色,还说把他零花钱给我,叫我给她送伞,我就偷偷去了。   我嘲讽她做戏,高家又不是没车子没伞,在这里装可怜有意思吗。她就说,老夫人说了,要哥哥听生日歌,她就要做到。至于车子和伞,高家司机扔下她走了。我问为什么,她说是她吩咐的。我当时听了都无语了,有这样自找罪受、自讨苦吃的笨蛋么。她就笑了下,说就是等着我下来。然后送我赔罪礼,为上次的事给我道歉。我本来不想要,可那娃娃的衣服太漂亮,我忍不住收了下来。果然收了人家的东西,就不好给人家脸色看。   以后每逢我哥过生日,她都会被老夫人催着过来送生日礼物,可老夫人偏偏就视我如无物,有些重男轻女,从没给我买过生日礼物,倒是蒙蒙姐她还能想着送我。   我娘看我和她走的近了,又拉着我耳朵念叨,老夫人多坏啊,别和老夫人的人相处。我想着,蒙蒙姐被这么坏的老婆婆养大,岂不是更可怜。那会儿快高中了,可能是逆反了吧,娘不让我和她交朋友,我反而要和她好。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老夫人是老夫人,她是她,后面慢慢的,她就成了我的挚友。”   楚岚平静地说完,转眼瞧听得正入神的南儿:“可是她为什么要抓颜值,威胁颜元真,逼我们分手?在她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朋友的话,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不是朋友,那她靠近我,是出自她本意,还是老夫人的算计?”   南儿眸子湿漉漉的,感觉楚岚像是拿她当高蒙质问,小声道:“……这,我、我是南儿。”   换言之,就是问她也是白问,楚岚无力感丛生,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次日,她要带颜值回燕都,南儿知晓后,紧抓着楚岚的衣角不放,非要跟她回来。   颜值不怕事,一脸贱兮兮地笑:“嫂嫂就带她回去,我正缺一个太子妃,到时候我就娶了她。”   那流氓劲可把南儿吓坏了,直往楚岚身后躲。楚岚瞪了颜值一眼,转身拉着南儿道:“你兄长拜托我送你到这,我不会送你回去的,你就安心在这待着。要是怕你娘和北儿姐姐担心你,你就写封信,我给你送回去。”   南儿失落地垂头,知道争取不了,就认真地提笔写家书,托楚岚带回来。   楚岚看了她的字迹,和蒙蒙姐的不一样……   她心里哂笑,将信收好,给南儿留了外卖电话,教了些生活常识,就拽着颜值回了燕都。她寻到寺人青,问颜元真下落。   寺人青忙一礼,“施恩少君领命回荆邑,查害叶魁将军的人,公子怕施恩少君应付不过来,放心不下,就跟着他回去了。”   楚岚没耽误,将颜值踹给寺人青,马不停蹄地往荆邑赶。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天子就得朝中大换血,这换了郡守,造成的影响也差不离了。   上次荆邑卫兵个个松散,这次都是些生面孔,还分外严肃,查她社籍就差没抠出字眼一个一个地瞧。   “是灵寿夫人,卑职见过夫人!”卫兵忙叉戈行礼:“咱们郡守正派人到处找您呢,您回来了可是大喜。”   海晏侯的族人,被颜崇王封为灵寿夫人的楚氏,在荆邑被劫,出了事,没了下落,荆邑人都清楚。这是找回来了?   城门附近的人纷纷朝她看来,楚氏可是出了名的美人,万年无姬妾的公子元真一见她就巴巴地收入囊中,之后更是急急与她定亲,要娶她为妻。荆邑百姓伸长了脖子,想要瞧这位美人是否如传说中的娇俏。   可惜隔着黑黢黢的幕篱,什么也瞧不见,只模糊瞧见黑纱下细白的颈子,让人看了又想再瞧多一点。他们不自觉跟随楚氏到荆邑郡守府门口,直到望不见了,还意犹未尽。   施恩正和大哥商量,让济城百姓返回家乡之事。济城无须再封城,施恩已拿到颜崇王解封的命令,现在就是催济城土著百姓回乡。济城处在湖边,打渔业最是产收,浪费了这好地方就可惜了。   正合计的时候,听说楚氏来了,施恩替大哥高兴,忙叫人请进来,自个儿识趣地避开。   楚岚踏进门时,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戴着幕篱的颜元真。他手臂受过伤,紧紧缠着白纱布,瞧她进来,也没抬头,自顾自地喝酒。   楚岚解了腰间的佩刀,置于案上,坐在他对面,看他对她冷淡,心里有数,“……听寺人青说你受伤了,伤势好些没?”   颜元真冷淡道:“快好了。”   快好了,那就是没好。楚岚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的豪饮,看不下去了,抢了他酒爵过来,“伤还没好,不能喝酒,想喝了等伤好了再说。”   颜元真眉宇间尽是不耐烦,“你逾矩了,我是夫,你是妻,我要做什么,你不能管。”   楚岚不听他的,抢了酒爵还不够,抄起酒壶往地上撒泛黄的酒液,   颜元真脸上泛起怒气,楚岚梗着脖子斜眼看他。想喝酒,行啊,烦老跪舔。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让谁,颜元真眼睛微微发红,动了动唇,还未张口,外头就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公子,该换药了。”   一娇媚女子款款走进来,楚岚这么大的人任是装没瞧见,亲密地坐在颜元真身边,闻到一屋子的酒味,娇嗔道:“公子,都说了不能喝酒,怎么还喝,要是伤势加重,可怎生是好。”   “……”颜元真没再拉着脸,对着娇媚女子笑道:“听你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楚岚知道颜元真是在演戏,可还是受不了。她拉下脸,沉沉的目光盯着颜元真。   娇媚女子似是才发现楚岚,羞臊地推了颜元真胸膛一把:“公子,她是谁啊。”   颜元真咳嗽一声,“她以后就是你的君夫人。”   娇媚女子忙捂住嘴,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流,她起身朝楚岚盈盈一拜,“妾身见过——”   “等等!”楚岚听的腻味,她懒怠应付这娇媚女子,只睃颜元真一眼:“你弟弟现在在我手上……”   颜元真一怔,暗沉的双眸“唰”的亮起,他惊喜地看着楚岚,却见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敢惹我生气,你弟弟就是个死!” 第146章 改嫁   “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敢惹我生气,你弟弟就是个死!”   楚岚扔下狠话,也不管颜元真一张臭脸,甩袖起身出去。经过娇媚女子身边时,那是眼高于顶,正眼也不瞧上一眼。   娇媚女子渠娘是四里八乡一枝花,就是因着长相可人,才被家人送进前任郡守手上。前任郡守就是那位疏于职守、被颜崇王降级去管连个鬼影都没有的济城的倒霉蛋。不止官场失利,情场也不如意。原因就在他夫人管氏身上。管氏娘家兴旺,对前任郡守有助益,前任郡守有那花心肠子,也被吃醋的管氏压着,管氏给他纳的妾也俗不可耐,才好衬托出管氏丁点美来。   渠娘送到他手上,他眼热也不敢吃,只能充当婢女使唤。一家子被颜崇王赶到济城,渠娘知道未来日子不好过,她向来也聪明,又没卖身给郡守和郡守府人,自是想尽办法讨好现任郡守施恩,能留在荆邑郡守府最好,不成也让她携着这些月存的家当,回乡找个冤大头当当正派娘子耍耍威风。   可施恩没瞧上他,却是被施恩奉为上宾的护卫看上了,让她近身伺候。伺候的时候也摆明车马,道清情况。护卫家里有妻,最多纳她为妾,见着君夫人的时候,得显出他们恩爱,才让君夫人大度认了她进门。   渠娘照着做了,可半点不见君夫人有接纳她之心,再瞧护卫,那脸色骇的她心底直打颤,声音也不由发起抖来:“公子,君夫人这是不是不喜欢奴?那可怎么办呐,要不奴去君夫人屋前跪着,求求她?”   颜元真听楚岚提到弟弟太子值,哪里还不明了,她破了僵局,既然太子值在她手上,被她从高蒙手上救了出来,颜元真又哪需被胁迫着伤楚岚的心。   他掏了银坠子扔给渠娘,让她从此自便,便去追楚岚,想要解释一二,却被告知,楚岚已离开郡守府,骑马不知去了何处。不过走之前,倒是托门房给他留了书信,打开一瞧,竟是分手信。   君有两意,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而且还提到她回燕都,准备重新找夫婿,不耽误他另娶娇妻。   颜元真将信捏的粉碎,沉着脸去和施恩辞行。当初追杀施恩,害死叶魁将军的那批人,施恩心里有数,有着颜崇王做靠山,任凭那些龟孙子七大姑八大姨是哪路神仙,施恩自是照抓不误。当然,施恩年纪尚小,还未及冠,以往又是个正经事不干、好做吃的厨子,没什么威信。施公的人死的死,被排挤的排挤,留给他的人手不够用,就是汇城的丁县尉帮把手,这些地头蛇也不好摆弄。也亏得颜元真护着施恩,谁敢作对就二话不说,当场斩了谁,这才帮着施恩暂时稳住局面。   现在颜元真要走,施恩没拦,单看楚氏、颜元真、渠娘三人一言一行,也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楚氏吃味,生大哥的气么。施恩亲自送大哥出门,还给他包上他亲手做的吃食,颜元真嘱咐他几句,这才骑马赶往燕都。   另一边,楚岚回到燕都,一回楚府,就招来门馆的梁璞,说了要另嫁的打算。梁璞有些懵,他这人还是迂腐孤傲的,不然也不会能力够了,人到中年还没混的人模狗样,和三教九流住一窝。素来不屑于和小人为伍的人,对人对己的道德标准那是杠杠的,梁璞也不例外。   公子元真亡故,楚岚一个寡妇要另嫁,原本没什么,外头寡妇另嫁的不要太多,就是改嫁三五次,只要不是不能生蛋的鸡,那市场还是很俏的。可楚岚这里就复杂了。   她乃海晏侯族人,手上一大把外人眼热的资源,放话要改嫁,追求的人说不定要从颜国排到楚国去。只要她看准了人,点点头,带着公子元真的遗产分分钟嫁出去。   梁璞不免可怜大公子哟,英年早逝不说,自己好不容易存的金银财宝全归了楚氏,楚氏连半年都没守,就要带着大公子的万贯家财投奔他人怀抱。可不就便宜了外人。   大公子,你生来就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啊。梁璞觉得大公子的命比自己还惨,若易地而处,他成了楚氏,拿了大公子的银子,怎么也得守个三五年,全了这份情谊才对。   梁璞不赞同地看着楚氏:“夫人恕小人多嘴,大公子才去了四个月不到,你这么快外嫁,怕是名声不好。”   楚岚何时在乎这些,梁璞看劝不住,抹着汗道:“可有人会不高兴啊。”   不高兴楚氏外嫁的人是谁,可不就是夫家人,也就是王宫那些主子。   “不用理会,你就按我说的去做。”楚岚直接拍板决定后,又叫梁璞在门馆放出招贴身护卫的告示。   楚岚琢磨着颜元真这厮一到燕都,必会打上门来,再不然就是夜探香闺。这厮又不是没干过,楚岚现在还火着呢,暂时不想理会他,只想冷冷他,找贴身护卫来,不为别的,就是拦着他。   梁璞劝不住楚氏,也只能听命去了。当即午后,门馆就贴上两张告示。   一张是海选近身侍卫,男女不限。一张是楚氏要文武招亲。   燕都个个就和有千里眼顺风耳似的,很快,消息席卷全城,如朝滚烫的油锅洒水,炸锅了。   门馆大多还是公子元真在世时招揽来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几乎都是教科书式的小人模板,小心思多,心胸狭窄,见啥都觉得是阴谋诡计。告示一出来,心里都笑公子元真看走了眼,竟娶了这等没心没肺的女子。   看吧,和她有暧昧的族兄联合山戎人害死公子元真后,楚氏得了公子元真全部家财。这和隔壁老王娶了娇娘,被娇娘联合姘头害死,占了家财那般像。   说不得就是楚氏暗中指使孟易川害的公子元真,好密谋大公子家财。成事后,又婊.子无情追杀孟易川,还不甘寂寞,没几个月就着急改嫁。公子元真可不就是隔壁老王,攒了一辈子的家财和女人,就成了别的男人的。   一时间,公子元真成了人人眼中的倒霉鬼。燕都大户人家叫来自家儿郎,言语教诲娶妻娶贤,万不可胡乱带不知底细的女子回家,免得成了隔壁老王,一面又给自家儿郎加油,报名参加楚氏的文武招亲。   宫外如火如荼地准备文武招亲,宫内各主子都气病了。   公子元真亲娘楚王后气的连架子都端不住,对着朝歌公主破口大骂:“当初要不是你拦着碍事,此时楚氏那贱胚哪还活着,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丢人之事。她丢人就算了,还累着你王兄被人讥笑。你对得起你王兄么。”   朝歌公主被骂的不敢回嘴,心里竟也和母后一个想法。她算是明白母后当初要毒死楚氏的用意了。王兄死前还挂念楚氏,母后心疼王兄在幽都孤苦,要杀了楚氏,送楚氏下去陪王兄。她那时还觉得母后好生生夺去楚氏的命,过于恶毒。可现在想想,若是楚氏那时死了,一辈子便是王兄的人。可活着便有变数,楚氏一改嫁,带走王兄辛辛苦苦攒下的家财不说,楚氏自此成了外姓人,与王兄再无关系。可怜王兄生前一番钟情,被薄情的楚氏喂了狗了。   兰如台殿内主子暴躁不必说,此时昭华台也人人低迷。颜崇王被气的歪在床几上,拉着弟弟无颜爹的手恨道:“王室儿媳哪是她说要改嫁就能改嫁的,把寡人威严置于何地,岂有此理!”   公子元真那逆子死的时候,楚氏压根没进门,还是他想着借花献佛,拿公子元真的家财拴住楚氏,给她好处,让她阴婚嫁进门,成了王宫儿媳。   可楚氏拿了他的好处,却办的什么事。招呼也不打,就要外嫁,有把他一国大王放眼里么。   “平时瞧不出来,没想到她和孟髡一样轻狂,仗着会做火.药,会农书、兵书就了不得么,混账东西。”颜崇王骂骂咧咧着,无颜爹轻叹道:“也许另有隐情,大王不如请她入宫详谈,她到底是海晏侯族人,能坐下来好好商量最好,不然惹恼她,她跑去别国,为他国效力,强他国之兵,那于我们不利了。”   颜崇王又何尝不知,嘴上骂过瘾后,还是叫寺人,好声好气去请楚氏入宫。   颜值也听说楚氏要改嫁,在宫里吓得面无人色,骑马狂奔至楚岚跟前,就要跪:“嫂嫂啊,你不能嫁!!你要嫁了,那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楚岚幽幽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是挡不住的。”   “不,嫂嫂你要是嫁了,我怎么对得起王兄啊。”颜值嚎啕大哭。   楚岚很想看看颜值到底能哭多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哭,倒是把颜值看的讪讪的,收起泪花,委委屈屈道:“嫂嫂,要不是我落到高蒙手里,王兄也不会被她威胁,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生王兄的气,要怪就怪我好了。我任你打,任你罚,只要你和王兄和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   看他这般低声下气,楚岚也算舒了口气:“是么,那你以后还动不动就逃跑了?”   要不是颜值乱跑,也不会落到高蒙手上,自不会连累王兄和嫂嫂的感情。颜值也很自责,忙对天发誓,要是再乱跑就让雷劈死他。   楚岚满意了,看他诚心悔改,治的差不多了,这才扶起颜值,“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爱哭,丢不丢人。”   颜值不好意思道:“以前演戏的时候,老领到哭戏,这练多了,泪腺就发达……”   “……”   颜值看嫂嫂原谅他,又催嫂嫂快摘了文武招亲的告示。楚岚才解释道:“你急什么,你王兄还没回来呢。我就是要他看到。”   “啊,”颜值有些茫然。   “你说你王兄看见我招亲的告示会如何?”   颜值想都不想地说道:“当然是生气了……”然后收拾敢觊觎嫂嫂的人,反正怎么也不可能看着嫂嫂改嫁。   咦,等王兄来了,又哪会有别的男人站的地,到时候嫂嫂怎么也不可能改嫁的。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两口吵了架,这会儿闹别扭、耍花枪呢。   颜值感觉脸有点肿,吃多了狗粮胀的。   楚岚拍拍颜值的肩膀,“我自有深意,你乖乖回去好好读书写字,要是再敢乱跑……”她露出看好戏的笑容:“蒙蒙姐会来抓你的哟。”   颜值被高蒙抓去,差点害王兄和嫂嫂分手,至今还心有余悸,吓得一抖,“不敢跑,不敢跑了。”然后就听话地乖乖回宫。   没多久,宫里的人也来了,颜崇王喊她进宫见驾。楚岚心里和明镜似的,颜崇王找她何意,不就是看她要改嫁,着急了么。   花了半个时辰打扮后,这才慢吞吞地坐着车舆进宫。颜崇王在无颜爹的支持下,戒掉阿芙蓉。可身子还是毁了些,原本身子骨就有些差,再经阿芙蓉的毒性,四十岁不到的人,鬓边掺着些白发丝,颇显老态。   无颜爹轻手轻脚搀扶起颜崇王,“灵寿夫人到了……”   颜崇王喝了口酒,咽下自己的怒意,笑着看楚岚踏进门,和气道:“你这一回来怎么不进宫见见寡人,你在荆邑突然没了下落,寡人担心的很,日日让巫祝给你祈福,好在祖上保佑,你平安回来了。”   “怪不得一路上有惊无险,全托大王的福。”楚岚给颜崇王行礼后,又送上品相上佳的人参灵芝。颜崇王看她没有如海晏侯那般飞扬跋扈,之前九分的怒意稍稍减到五分,开门见山问起她改嫁之事。   楚岚为何改嫁,一是气颜元真放弃过她。虽说他是被威胁的,一边是亲弟弟的命,一边是妻子,两者放在一起,他选了亲弟弟,也不能说他无情无义。   可她作为当事人,作为被放弃的那边,心里着实不好受。气颜元真放弃她,气他还用纳妾的事恶心她,虽说真计较起来,是老夫人姜氏和高蒙坑人。但是一见颜元真当着她的面,和别人打情骂俏,那真是戳了她眼珠子了。   何必这般恶心她呢,不说理由,直接和她提分手,说没感情了,她都不会这般生气。她反正是不出口恶气,是没法和颜元真好好说话的,干脆冷着他,回燕都。   至于这般张扬要改嫁,楚岚心里暗笑:她气颜元真,但更厌恶老夫人姜氏,更恶心她。这回不恶心回去,她誓不为人。   老夫人姜氏不是想她嫁进姜家么,她偏偏大摇大摆再嫁一次颜元真。以前她是寡妇,没了丈夫,那些觊觎她的人还能光明正大追求她。可要是她非寡妇,非自由身,丈夫还在世,就不信那些男人没皮没脸敢上门追求她,也不怕颜元真打断他们三条腿。   只要她丈夫活着一日,就不信老夫人姜氏还能光明正大地做主,把她嫁给姜家去。 第147章 找死的蠢货   楚岚在心中盘算清,向颜崇王解释就不可能推心置腹,全部道清楚,可也得敷衍一二。她笑道:“我在汇城遭劫的时候,大巫卜算出我有这一难,不忍我出事才出手帮了我,还给我带了口信,若是我这时招亲,说不得有什么惊喜,给我冲冲霉运,因而我才设下文武招亲。”   颜崇王对大巫的本事也是崇拜的,听说大巫掺和进来,是大巫指点楚氏这么做,颜崇王一时语塞,那些王室儿媳不得改嫁的话,生生吞进肚子里。总不能说不要听大巫之言,要知道颜崇王自个就很听大巫的建议……   楚岚毫不客气地拿大巫当挡箭牌,怎么说大巫是她表哥,就是有人问到他头上去,大巫也不可能拆穿她。   她把事情推到大巫那边去,堵了颜崇王的口。她也没过分,知道颜崇王心里不爽,就给出甜枣,邀请颜崇王去颜元真的庄子上看水车和农锄。   这还是以前颜元真找农人结合农书做出来的,现在归到她手上。这会儿正是春耕时期,水车提溜提溜转,将池塘的水引到沟渠里,代替人力浇水,省了不少农作时间。   一国之本在于农,农作物少了,百姓缺衣少食,变得面黄肌瘦,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这个国家领地再广,也没啥用,只会被别国觊觎攻占。但凡有能提高农产量的工具和技术,可不就是宝么。颜崇王见了欢喜,立马叫人迅速去做水车和农锄,先在燕都附近百里内做试验田,看看效果。   楚氏拿出这些东西,算是暗示颜崇王,她并没有背离颜国,去其他国的小心思。不然的话,没必要将这些好处留给颜崇王。楚氏示好,颜崇王伸手想拍楚氏的肩膀,又因着男女之分的尴尬,颜崇王收回手,面上和颜悦色夸奖她一番,又赐她千金,说等明年秋收多了,到时再赐楚氏封地。   楚岚来者不拒,她要是不收颜崇王的奖赏,颜崇王还会怀疑她是不是不满意这些赏赐,甚至不满意他这大王,要投奔别国去。   颜崇王心事重重地离开王宫,回来的时候却眉开眼笑。太宦高泰看了出奇,用冰水浸过的帕子捧到颜崇王面前,“大王说服楚氏不改嫁了?”   颜崇王在外头走了一上午,日头虽不强,但颜崇王身子虚,回来后浑身是汗。颜崇王拿帕子往脸上抹,“她这会儿改嫁,改嫁的好。”   太宦高泰吩咐小寺人去准备大王沐浴,回头闻言满心疑惑:“老奴愚笨,大王此话何解。”   颜崇王坐在案几前,叫人喊相国进宫,给他拟试验田的旨意,一面对太宦高泰感慨:“寡人先前还愁怎么开口撮合老四和楚氏,现在机会可不就送上门来了。”   能在颜崇王身边伺候这么久,太宦高泰也不是无能之辈,一语就能听全音。颜崇王这是回转过来,楚氏要文武招亲改嫁,那好,太子值自可以登台抢媳妇。   “叫相国和武大夫这些天加重老四功课,文武招亲那日,万不能叫他输了去。”   太宦高泰立刻应诺,去东华台宣布王旨。武大夫立刻决定太子值每日功课加倍,蹲马步从一个时辰变两个时辰,颜值还来不及哀嚎,听父王要他娶嫂嫂,立刻手脚发软,跌坐在地上。   他又想逃跑了肿么办,可是答应了嫂嫂不能跑,天要亡他,嘤嘤嘤。   楚岚搞定了最高领导人,打发阿葵去和应招的近身护卫过招,验一验对方的本事后,便叫来门馆的梁璞,问文武招亲的进展。梁璞一脸丧地拉来一车竹简:“才一日就有一千余人。”   “……”   如果她不是海晏侯族人,单凭自个儿魅力吸引这么多追求者,楚岚会心花怒放,骄傲自个儿惹人爱,可叹这么多人,几乎还是奔着她手上的资源来的,真正被她吸引来的也不知多少。   楚岚对这些人选没兴趣,对梁璞道:“你拟下邀请函,这次招亲会上燕都俊才云集,各门各户也有不少闺中待嫁的女娘子,干脆趁这个机会,让她们瞧瞧这些俊才的本事。若是有看对眼的,能成几对是几对,也是善事。”   梁璞本来还觉得楚氏这次太出风头,几千人跑来追求她,落到别人眼里,终究是太过招摇,怕惹人非议和嫉妒,招来祸事。   可若是把招亲会转成集体相亲会,一能平息落败者的愤怒,虽然没被楚氏选上,却能得其他贵女青睐,倒是能弥补男儿郎受伤的自尊心。二是女娘子这边也托楚氏的福,有机会多看各种各样的男人,说不定运气好找到如意郎君,楚氏就成半个红娘。   这文武招亲兼集体相亲会下来,不少人背地里还得夸楚氏好呢。   “大善。”梁璞立即提笔,大笔一挥,将邀请函措辞呈给楚岚看。上面不是白话文,她看不出梁璞措辞优不优美,大致看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到位,就让梁璞按这样的去发。   至于要邀请哪些人,梁璞自个儿会整理好,到时候再拿给楚岚定夺。   *   一匹红枣马飞驰进了燕都,颜元真入了一家酒肆打尖,刚踏进大堂就听见不少人在谈论灵寿夫人。他眉尖一蹙,坐进包厢,便摸出刀币,朝小二打听。   “贵人竟是不知晓,小人还以为你是外地专程赶来赴文武招亲会的呢。”小二眉飞色舞地指着楼下大堂三五成群的人:“那些都是外地来的贵客,听说灵寿夫人要改嫁,就赶来参加招亲会。虽说不一定能入灵寿夫人的眼,可万一要是成了,岂不是登天富贵。”   正说着呢,小二却从贵人的幕篱里听到密集的错牙声,再无吃喝的心情,起身出了酒肆,拉出疲惫的红枣马,安抚地摸了摸马背,红枣马委屈地低吟,颜元真怕马吃不消,便也未翻身上马,拉着马往楚府过去。   门房看他来找夫人,摆手道:“贵人,夫人已几日不在府中,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你们夫人去了宫中?”颜元真低嗓着声音问。   “那倒没有,”门房怕自己说的太多,坏了规矩,含糊道:“夫人去了何处,小的哪能知晓啊。你要不留个帖,小的交到管家那。”   颜元真摇头,径自离开。楚岚几日不在府中,说不得回楚家去了,留了帖子也没用。他往暗庄方向走,准备找寺人青再打听打听,忽然被人撞了个满怀。   玉兰香幽幽女儿香传入鼻间,颜元真的幕篱歪了歪,他冷眼瞥着面前矮他一头的女子。   此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男人深衣,胸前略有起伏,明显是某家娇美娘子闲不住,穿着女装跑出来逛街了。   “……大公子,你还活着!”武安侯嫡女周菁雪白的脸上红扑扑的,激动无比地抓着颜元真的袖子。   这人认识他!   颜元真警惕心一起,面上倒没有露出寒霜,反而微微一笑:“你是——”   周菁嘴角忽的僵硬,却眨眼间恢复,她似是觉出自己逾矩,忙松开他宽大的长袖。   背后有一小厮打扮的婢女追过来,喊道:“少君你没事吧。”   周菁没理会婢女,对着颜元真行男儿间的作揖礼:“我乃武安侯嫡长女……”   颜元真迟疑了下,还是没记起她是谁,他只记得武安侯那老头子那摧枯拉朽的刀法不错,被他偷学了过来。可这也不影响他做下一步的处理。他和气地邀请她:“既是故人,不如找个地方聚一聚。”   周菁想都不想地点头,落颜元真几步远,跟着他进了间酒肆。这间酒肆是颜元真的产业,周菁自是清楚。   婢女拉着她袖子,自以为用颜元真听不见的声音道:“少君,他是谁啊,我们出来的久了,要赶紧回去了。”   周菁嫌她聒噪,进了包厢就赶她去了门外,屋内就余她和他二人。闻得大公子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儿气概,周菁垂头低笑:“我就知道大公子你还活着,太好了,想必朝歌公主知道你回来了,必会欢喜的不得了。”   说罢,微微抬起头,就对上颜元真俊美阔朗的微笑。被他这般温柔地看着,周菁耳垂染上浅浅的绯红。她知道他在女子面前并不多话,他不说话,她自是继续说下去。   “还有你的未婚妻楚氏,大公子还不知道吧,楚氏与你结成阴亲,她要是知道你活着回来,也会高兴——”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尴尬地看着颜元真:“楚氏她、她,哎,大公子要是早来一个月就好了。”   一般人自是会追问,为何要早回来一个月。颜元真有些明了武安侯嫡女的意思,他从善如流地缓缓问道:“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有何区别?”   周菁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没什么,不说这些。大公子回来了还是赶紧回宫吧,你弟弟阿值也被寺人青找回来……”   “我听说楚氏要招亲?”颜元真截了她的话头,语气低沉,面色也有些不好。   周菁赶忙给楚氏解释:“这也是不得已,楚氏以为你亡故,去了幽都,她才想要改嫁,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就是大王也是一力赞成,听我爹说,大王有意撮合你弟弟和楚氏——”   周菁看见颜元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便停了嘴。   颜元真的脸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周菁看他生楚氏的气,摆出温柔的神情,正准备安慰他,却见颜元真缓缓拔出刀,神情阴鸷地盯着她,仿佛她是死物一般。   背后莫名战栗,周菁笑容渐渐消失,“大公子,你这是——”   颜元真冷嘲热讽:“你也是蠢,不想想我要是没死,怎么不早点回来。都过去五个月了,就是头猪,也早从棺材里爬回来作威作福。没回来那就是说我不想回来。见到我那一刻,就该掉头就跑。你识破本公子身份,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暴露我行迹。”   周菁被他浑身的杀意吓得身子一软,原来他约她在这独处,根本不是故旧聚一聚,而是他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她毁尸灭迹。   门外忽的传来周菁婢女的惨叫声,眨眼间没了声息。 第148章 改嫁四次的公主   婢女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周菁再是稳重,此时也不由惊慌:“我是、我是武安侯嫡女,你不能杀我。”   颜元真嗤之以鼻,“老二、老三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你觉得你的命比他们的还贵重?”   周菁身子一晃,脸色愈加苍白。颜元真口中的老二、老三指的就是二公子、三公子。这对双胞胎兄弟密谋篡位,大王还都没说怎么判呢,就被颜元真斩于马下。他连血亲兄弟都能下手,杀她这个外人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她以为他待她是不同的……   她与太子值有婚约,五年前太子值离开,她爹要把她嫁给别人,是大公子半夜三更冲到她闺房,逼得她许下诺言:不许嫁给别人。   看他举刀要杀了自己,周菁眼眶一湿,这算什么!   “我还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你不能杀我,你不想你弟弟以后发现,杀他未婚妻的凶手是你吧。”周菁近乎麻木地提醒他。   颜元真脚步一顿,想起来弟弟阿值确实还有个未婚妻……   “王兄、王兄,”门外忽然响起颜值的呼唤声,他应是看到周菁婢女的尸体,惊呼一声,和门外的人低声交谈。知道是王兄吩咐杀的人,颜值拿锦帕捂着鼻子推开门,对着颜元真唠叨起来:“王兄啊,我和嫂嫂不是教过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么,要文明、要和谐、要平等,你不能动不动杀人,她们就算是奴婢,那也是爹妈养的,和我们一样……”   颜值说到一半,看到屋内情形,觉得王兄又欺负人了,他不明白什么情况,不好直言求情,就先问王兄,这漂亮姑娘是谁。   寺人青跟在颜值身后进来,给颜元真行礼后自觉退到屋外,守在门口。   颜元真错失杀人灭口良机,抽了颜值捏在手里的帕子,用来抹佩剑,“你未来媳妇。”   他未婚妻?颜值惊愕地张大嘴,“不是吧。”   屋内刚才紧迫如冰霜的威压,在太子值进来后就冰雪消融。周菁庆幸自个儿运气好,碰上好说话的颜值。缓过气来,便赶紧上前给太子值行礼,再自报家门。   “武安侯嫡长女……哦……是你啊。”颜值想起来了,他朝着周菁看去,目露不可思议,“你还没成亲?五年前,我临走前不是和你说了,直接取消婚约么……你怎么还一直等我?”他都离家五年了诶,这姑娘怎么也有十九了吧。按燕都的规矩,这个年纪说不定都有小孩了。可周菁还一直等他?他魅力有这么大?   颜值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听说,亲事还在的,根本无人对他提起他还有未婚妻的事,他早以为亲事取消了。   “太子要知道我们的亲事为何至今没取消,不如问问大公子。”周菁对刚才的死里逃生,还心有余悸,这会儿只想快点离开,“我出来的久了,再不回府,家人必会担心,派人寻我。”   颜值“啊”了一声,“那你走吧,回去小心点。”然后招来侍从,让他护着周菁回去。   “有劳太子。”周菁对颜值千恩万谢,瞧颜元真眉峰紧锁,正色道:“大公子放心,你还活着的消息,出这扇门,我会全部忘记。若是从我口中传出一星半点,大公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哎呀,好好的杀剐什么,没那么严重,你快回去吧。”颜值觉得这姑娘被王兄吓坏了,画风也凶残了。   周菁只瞅颜元真,看他颔首,这才踉跄地走了。没外人在场,颜值合上门,转身立刻问:“王兄,她什么意思,我和她的亲事王兄做了什么?”   “武安侯要毁亲,我自是帮你留着亲事,总不能你回来以后,媳妇跟着别人跑了吧。”至于跑人家姑娘家威胁别人,直接忽略,他还反问:“你当初要和她取消婚约,怎么不和我说。”要是颜值和他通口气,他也不会在武安侯要毁亲的时候出手。   “这、这个忘记说了……”颜值尴尬。那时他密谋要离家出走,才跑去找周菁说明白,让她家退亲,不耽误她嫁人。若是知会王兄,王兄可不得问他好好的为甚要退亲,万一顺藤摸瓜发现他要跑,那还得了,自是全瞒住了。   “这些都是陈年破事,不提了不提了。”颜值扒拉住颜元真的袖子,欲哭无泪:“王兄啊,现在怎么办,父王要我娶嫂嫂,父王逼我娶嫂嫂啊,每天又给我加功课,相国老爷爷让我背诗经,全部背下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不是背过诗经么……”颜元真无语,还是他敦促颜值背的。   颜值挠挠头,其实他从没背熟过,那会儿和施恩一起作弊来着。他不好意思道:“都过去五年了,哪还记得,现在我老了,没小时候记性好,更记不住了。”   他二十岁就老了,颜元真比他大,岂不是更老。真是不着调。颜元真无奈道:“那你就不背,让相国教你治国之道,你是太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学诗经,而是学兵家、法家,孔孟可以看看借鉴些……”   颜值听的头大,捂着耳朵嗷嗷叫:“现在重要的不是我的事,是王兄你啊。嫂嫂要改嫁,你不着急么。”   一提这事,颜元真脸又黑沉黑沉下来:“还不是你,乱跑什么,装病骗我,你也做得出来。”   颜值心虚道:“弟弟哪敢啊,还不是高蒙,她抓的我!”   “你就一点错都没有?都是别人害你?你不给别人祸害的机会,别人怎么会害的了你?小时候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越大越回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前我教你的你全忘了?还剩什么留在你小脑瓜里了……”颜元真连珠炮似的训斥。   颜值的头低的越来越低,眼看脑门要垂到脚跟上,颜元真见他认错态度尚可,刚舒了口气,就听颜值小声道:“弟弟知错了,嫂嫂也训了我一顿,我也知好歹,已是发誓不会乱跑,让你们担心。”   接着,颜值开始说楚氏招亲会的情况,“现在都有万余人报名,总不能真让嫂嫂改嫁给别人吧,王兄我知道你会来,已给你报了名,当然,用的是假名,你这些天好生休养,养精蓄锐,招亲会那日打趴那些人,弟弟相信王兄肯定会抱得美人归!”   颜元真神色莫测,“你嫂嫂在哪?”   “回家了,每周来一次,待两日就走,王兄要见到嫂嫂,怎么也得三日后了。”颜值羡慕死嫂嫂悠闲的生活,又碎碎念起楚氏:“弟弟我左打探右打听,怎么看都觉得嫂嫂不生王兄你的气了。等嫂嫂回来后,我给王兄你化个妆,看着憔悴些,要有黑眼圈眼袋,表示你思念嫂嫂夜不能寐,嫂嫂肯定会心软……”   颜值教王兄怎么哄嫂嫂后,又拿出一神器——算盘。   “要是嫂嫂还不肯原谅王兄你,那就跪这个,一直跪到她心疼为止,这神器祭出,百分百完胜。”   “……”颜元真忍无可忍,将乱出馊主意的颜值踢回宫。等楚氏回楚府后,他再登门却被拒。楚氏吩咐了,不能露脸的家伙不得放进府。他干脆夜探楚府,却是惊动了好些护卫。   也不知她运气怎么这般好,找来的护卫那素质虽比不上阿葵和嵇剑,却也算得上好手,又整夜整夜守在她门口不闭眼,连个破绽都没有。楚府的下人又换了一批,一个内鬼都没给他留,颜元真想偷偷进来都找不到门路。   颜元真气的咬牙,恨不得手能飞进去,把她拉出来狠狠训一顿。她不是要招护卫么,他可不就是她最不可缺少的护卫么。   颜元真黑着脸踏进门馆,门馆挤满了来报名做护卫的。略略扫一眼,他便看出这些人的路数,心头又火烧火燎起来。   这哪是选护卫,分明就是选小白脸。从腿脚走动和丹田呼吸来看,眼前报名来做护卫的几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颜元真心眼多,转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门馆同时发招亲改嫁、招护卫公示,肯定有聪明的小人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算盘,做楚氏护卫,好讨得她欢心,待招亲的时候,有印象分加成,被选中的几率也就更大些。   看到如蚂蚁般多的人,颜元真感觉胸腔团着一股带血的戾气,就要破体而出。等被门馆梁璞告知,不能露脸的家伙不得做护卫,颜元真咽下喉中血,冷笑一声,转身走人。   不奉陪了!   *   楚岚坐在清凌凌的树荫下,和阿葵几个姑娘家吃刚洗过的新鲜葡萄和圣女果。这里还没有葡萄、圣女果这些物种,阿葵吃了几个,就珍惜地放下其余,“我也算走了不少地方了,从未吃过这酸酸甜甜的果子,真好吃,都舍不得吃掉了。”   “那就给我们吃。”其他婢女嬉笑地假意要抢阿葵陶盆里的果子。   阿葵立马挥开她们的手,护着夫人赏赐的果子,朝婢女怒目:“你们自己的都没吃完,就惦记我的,太贪心了,像你们这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小心没人要。”   因为气愤,竟是比往常的话多了起来,还吐字顺畅许多。其他婢女哈哈笑起来,楚岚看这么受欢迎,她考虑着下次要不要带果苗过来,种在田里,一面笑看着阿葵,一面轻摇纸扇:“下次再给你带些,有的你吃,管够。”   阿葵还是舍不得吃,虽然天热了些,但把果子放进井里保存,也能放个三四天。阿葵急着要封存果子,便打了主意要走,指着旁边一箩筐的纸扇,“夫人,也不等下午了,我即可送去门馆梁先生那。”   这些纸扇都是给文武招亲会上贵客的赠礼,尽是从未见过的新鲜物事,她见过骨扇、羽毛扇,就是没见过纸做的扇。放在手上轻飘飘的,闻着还有墨香味,扇面的图样又精致,还吊着扇坠。最了不起的是,几百副扇画各不相同,道尽各种风景。夫人瞧着她喜欢,就让她挑了一副,她回去也要好好珍藏起来,可舍不得给自己吹凉用。   楚岚随和地笑,“去吧,顺便再帮我,瞧瞧梁璞挑上来的护卫水平如何。”   “诶。”阿葵想她一人将箩筐扛走,楚岚赶忙拉住她:“也不嫌累的慌。”遂叫奴仆帮着搬走。   阿葵腼腆笑了下,正要带着奴仆离开,迎面撞见穿着水柳镶边的太子值。她赶忙行礼,颜值摆了摆手,几步冲到楚岚身边,朝婢女眨眼笑,迷的婢女晕乎乎的,就无耻地抢过她们盆里的葡萄,对着楚岚抱怨:“嫂嫂,你气还没消啊。你就原谅……嗯嗯吧。”   “嗯嗯是谁?楚岚挥退敢怒不敢言的婢女,问。   “就是王兄啊,王兄早就回来了,听说你气的要改嫁,日夜哭啼,以泪洗面,我怎么劝都劝不住,那叫哭的一个惨啊。”颜值说的自己都感动的快哭了。   楚岚嘴角抽了抽。颜元真以泪洗面?编的也太不像话了。   她暗暗翻白眼,“怎么,你给他当说客?”   两口子闹腾,外人介入不好,颜值圆滑地嘿嘿笑:“没有没有,就是给他送信。”然后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锦帛。   楚岚接过看了看,上面写着:为何要我恢复身份,现于人前?   她抿唇笑,这厮真是一点浪漫都不懂,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情话呢,竟是直指正事。   既然他都想到这了,楚岚也不含糊,颜值问她什么时候见颜元真,她摇头,“等听我说完几件事,他知道后,要是还想见我,另说。”   于是道出她被大巫救到晋国,成了大巫表妹,她是大巫列家和姜家的表亲,曾外祖母是走失的巫后云云。   反正等晋国那边消息传过来,他们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不如她这边先和他们道明白。   她对于大巫一族内部的矛盾,还有些家里的内情,都一概略过。这些毕竟是家事,不好对外人道出。等说完,就见颜值以泪洗面,哭得不能自已。   楚岚:“……你怎么哭了?”   颜值吸了吸鼻子:“你太姥姥太惨了,怎么这么背运,被迫背井离乡这么多年,自己老公等不了她,娶了别的女人。你太姥姥一个女人孤苦无依抚养大孩子,真的是伟大的母亲。”   “……”他不是该惊讶自己是大巫后嗣么,算了,颜值的关注点总是比较奇特。   虽然楚岚不喜太姥姥霸.道.专.治的性子,还有她恶毒的心机,但不可否认,太姥姥确实很爱外婆。如果不是逼外婆嫁给辣鸡渣男,太姥姥的确算是个好母亲。   “还有南儿,南儿也好惨,爹妈没了,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偷走,好不容易归家,却被那些老古董逼得不能嫁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些老古董怎么不留自个女儿孙女不要外嫁呢,太恶心了。”颜值义愤填膺,恨不得冲到列家,把那些老古董全部骂一顿。   等颜值情绪稍微平复,楚岚才道:“这就是我的身世,列二叔公可以逼南儿不得外嫁,大巫也提醒我,二叔公还在暗中谋划摆布我的亲事。我想着,与其被他们暗中算计,不如出个先手,化被动为主动。我若是有了夫君,他们想摆布我的亲事,那就是做梦。”   颜值悟了:“嫂嫂是想王兄在人前‘死而复生’,王兄美名远播,他们肯定怕王兄,就不敢再往嫂嫂身上打主意了。”   楚岚拿纸扇敲了颜值脑门一下:“还不算笨。”她又看了看手心竹简上,颜元真的疑问。   为何要他恢复身份,现于人前?   楚岚咬着葡萄皮,有些酸酸的,“你告诉你王兄,若是大巫一族欺负我,要摆布我,他不怕惹怒大巫一族,那就在招亲会上好好表现,恢复身份,正大光明罩着我。若是不敢,我也不连累他,直接和平分手,没有谁对不起谁,原不原谅谁。”   “嫂嫂……这次高蒙拿我威胁王兄,和你分手,是不是大巫一族在背后指使?”颜值前后串了起来,越想越对。若是嫂嫂和王兄闹掰了,嫂嫂单身,岂不是更容易被大巫一族摆布。   这不好对他详说,会扯到太姥姥身上去。太姥姥算计她,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她含糊其辞地说道,“反正你就这么告诉你王兄,还有,我在晋国听到一个传闻,说你妹妹朝歌有‘天子之母’命格。”   “什么?”颜值懵了。天子之母,谁能称呼天子,自然是以前的周天子,诸侯之主。妹妹朝歌有这命格,不就是说妹妹女儿,也就是他外甥会统一天下么。   “太好了!”颜值激动起来。这么说来,他外甥可不就是堪比秦始皇的人物么,那他就是天下之主的舅舅!可以名留青史了!   楚岚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颜值,这娃咋就没想到他妹妹有这命格,会多危险么……   她无力拯救,提醒颜值:“赵国和楚国都突然不声不响派使者来给朝歌求亲,他们该是听到这传闻,才求娶的她吧。我听说大王和你母后还没定下聘给谁,我就怕有人求亲不成,直接偷偷绑走朝歌妹妹,你是她哥哥,回宫好好护着她点。”   颜值刚才兴奋的劲头消失了,他嘴唇有些发抖。如果妹妹有天子之母命格,她嫁去别国,岂不是助了别国国运,他们的祖国却会被别人侵占,被统一……   见颜值恍恍惚惚离开楚府,楚岚叹了口气。   上次做梦,她见到十年后的自己,那几个月她也没闲着,尽量打探未来发生的事,说不定可以用在今朝。   梦醒前,赵人上门找灵寿夫人,要借道攻打晋国。道那赵国为何要打晋国,完全是因朝歌公主而起。   朝歌公主“天子之母”的命格从晋国大巫一族流传出来后,晋国还在内乱,暂时没有动作,卫国国君就是胆小鬼,不敢抢,所以先是赵国和楚国派使者来求亲。   颜国与赵国交恶已久,颜崇王根本就不考虑赵国,口头定给楚国,却突然知道朝歌的命格,立马反悔,将两国使者赶走。都快摘到桃子,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楚国使者想想就气,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暗中将朝歌公主掳走,回国交差。反正人到手,回去盖上锦被一睡,朝歌公主就是楚国太子的人,就算颜崇王不认,那也拿楚国没辙。   朝歌公主成了楚国太子妃后,消息才传回燕都。颜崇王气的病倒在榻,楚国如土匪一样抢了公主,想抢就抢,置颜崇王于何地,反正国家的脸面丢尽了。颜崇王叫嚣的要起兵攻打楚国,可楚国可不挨着颜国,中间还隔着赵国。   颜崇王忍着恶心,和赵王暂时和解,两国一起攻打楚国,打的楚国痛哭流涕,好歹将朝歌公主救了回来。不料,归途中,赵王撕毁合约,扣押了颜崇王和朝歌公主。朝歌公主从楚国太子妃,一夕间变成赵国太子妃。   颜崇王被赵王扣押,一国君主的命在别人手上,颜国自是慌张起来,这时候又曝出公子元真突然弑母,杀了王后楚黛。不少人上折子,要代王,也就是颜值,下令处死公子元真。   反正燕都陷入混乱,爆发内乱好几年,根本就是自顾不暇,自是没空救颜崇王,颜崇王死于赵国境内。   先提朝歌公主这边,做楚国太子妃的时候,在楚国诞下一子,做赵国太子妃的时候,又诞下一子,楚岚梦醒前那会儿,朝歌公主跟着晋国剑神蔡克,也就是大巫衡苏表叔父跑了。   赵国太子妃被晋国人带走了,所以赵国才想着借道灵寿,去攻打晋国,抢回朝歌。   *   朝歌公主因为天子之母的命格,被迫辗转各国,给不同的男人生儿子。楚岚刚知道那会儿,怜悯朝歌公主的遭遇外,还想吐槽。   若是朝歌再为晋国蔡克生子,再被卫国抢了,给卫国人生一子,再回燕都,找个老实人生一子。到时候四国的太子和最后一子都是朝歌所出,随便哪国统一五国,可不就应了朝歌“天子之母”的命格……   吐槽完,又想起很早之前,梦里的她被孟易川收养,那时朝歌公主在赵国当太子妃,托她儿子转送给她,阿葵写的俏寡妇秘史。   她那时候看完寡妇秘史还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回想起那书的内容,却觉得丁点异样。   朝歌是怎么从公主成为赵太子妃,这过程丁点都没提到。按理说,瞧阿葵写的寡妇秘史,全文敢写敢说,朝歌是她丈夫的妹妹,阿葵怎么也该提及的,但寡妇秘史里却鲜少有朝歌的事。   她看的时候中途不少是断的,经常情节不连贯,那会儿以为是阿葵的风格,现在回想,很多都是一涉及朝歌就没了。   那本书是朝歌转赠给自己的,说不得就是她自个儿撕掉涉及自己的部分。也对,要是自己,要送给别人俏寡妇秘史,怎么也得删除自己部分,免得让别人看了,笑话自己。不对,真要是她自己转赠,她会全篇销毁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戳下一章。还有,祝端午节快乐哟~~ 第149章 王后的耻辱柱   与此同时,一位女客造访王后的兰如台。圆脸妇人婢女打扮,站在王后楚黛面前,没有丝毫卑躬屈膝的卑弱。王后还没请她落座,她便自主挑了位子坐下。   “你竟敢单独造访,真是不想活了。”王后楚黛冷冰冰地盯着楚七,她那嫁给赵王的“好”姐姐。   “你我是亲姐妹,我又怎么会不敢见你。”楚七喝着热汤,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刺人:“当年你我未嫁时,我就说过,容颜易老,别仗着漂亮就无所忌惮。那时,我还以为八妹你凭着这副妖精长相,怎么也能得宠个十几年,没想到才八年就失宠。哎,八年,八年,正是合了你的序。曾经巫祝和我说,一出生这命就定下了,我还不信,不过看看你现在,啧,我倒是有些信了。也许你晚生个十年,成了十八妹,说不定能得宠十八年。”   王后楚黛没有被激怒,转头对伺候在旁的秋桑道:“叫侍卫进来,此人冒充宫婢,身份可疑,又冒犯于哀家,直接拖出去砍了。”   她还愁怎么弄死楚七,楚七却一直待在赵王宫不出来,此次不解决她,更待何时。   秋桑犹豫,楚七到底是赵国王后……   “还不快去!”王后楚黛喝道。秋桑不敢迟疑,迅速退出门外,跑去喊侍卫。   “我说八妹,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冒进,也不动动脑子。我敢来,自是有依仗。”楚七稳坐如山,继续嘲讽:“你愚蠢的模样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不变,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骂你了。”   王后楚黛沉着脸,狠狠盯着她:“你从赵国不远千里,到我这赴死,就是来说这些废话?”   楚七感慨:“也是来看看你,我们也有二十多年没见了,我一听说你长子死了,就高兴地贪杯多喝了些,还没恭喜你失去爱子,以后都要靠着你最讨厌的儿子过活,我想想就为你悲哀,可不就过来安慰安慰你么。”   见王后脸色终于变色,楚七看的着实过瘾:“哎,我这些年都奇怪,明明公子元真和公子值都是你儿子,你却爱一个、恨一个,宠一个、冷一个,公子值几乎是他王兄一手带大,我真是不明白你奇葩的想法,后来我查出些事,算是明白了,哈哈哈,你愚蠢的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哈哈哈。”   王后楚黛直接摔杯,“你找死。”正好秋桑带着侍卫过来,侍卫立即围住楚七,要把她拖出去砍了。   楚七这才朝王后楚黛扔去一锦帛,正色道:“你想要我的命,不如看看这,反正我要是死了,这锦帛上的内容可就长了翅膀飞出去,几国都会知道你,楚黛是多么的令人恶心。”   秋桑瞧楚七这般信誓旦旦,将目光投向王后,担忧地问:“王后,要不要拖她出去……”   王后心神不定,从案上拾起锦帛,扫了一眼,嘴唇紧抿:“你们都出去,秋桑奉酒水来,要井水镇着的。”   这是要以礼相待,促膝长谈的态度。楚七瞧她这般神色,心中大定。等侍卫和秋桑都出去后,楚七继续讽刺楚黛:“上一次我托海晏侯送你家书,没想到你竟是不回应,真不怕你和晋景公的私情传出去,你这么多年其他没什么长进,倒是脸皮越来越厚,堪比城墙,想必若是我赵国攻打燕都,你只需要往城门口轻飘飘一站,我们赵人必是攻不进来的,呵呵呵。”   上次海晏侯带来赵王的意思,求娶朝歌做太子妃,还拿了楚七的家书。楚七的家书上威胁她,要是不答应亲事,就要曝光她和晋景公的私情。她理都没理,直接撕了。这次是楚七亲自过来,她的来意……   王后楚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赵王送你来的,对吗,他替太子丹求娶朝歌,我们不同意,所以就送你这个好姐姐亲自来说和,是么。”   刚才还嚣张的楚七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终于闭上那张臭嘴。没错,她是被赵王送过来的。   王后楚黛哂笑,反唇相讥:“七姐,你在赵王面前常说,我有多喜欢你,多崇拜你,我们是多么亲近、可以以命相交的好姐妹,赵王竟然相信了,竟然还把你亲手送到我面前。你这份聪明伶俐劲,小妹就是学几辈子都学不来,自愧不如。呵。”   楚七心里正闹的慌,被八妹这个败者讥笑,直接甩脸色:“既然都说开了,那也不和你歪扯。如果你不把你女儿朝歌嫁给我儿子,你就等着你那些臭不可闻的烂泥内情,被你儿女知道,被世人取笑吧。”   王后楚黛歪头,一双美眸斜着:“真不明白赵王为何要坚持娶朝歌。”   楚七懒得说,也不可能说,借口张口就来:“他想和颜崇王交好呗,现在海晏侯没了下落,他的族妹楚氏留下来帮你们,我们就怕你们利用楚氏挤兑我们赵国呗。”   以前赵王可尽着利用海晏侯,联合他国,孤立颜崇王。现在怕了也是常理。王后楚黛却依旧觉得不对劲。   不久,秋桑捧着酒水进来,一盏摆在楚七面前,一盏摆在王后面前。楚七可不敢喝楚黛的东西,动也不动,催促王后写下定婚书。拿到后,她就可以回赵国了。   王后楚黛将酒爵的酒一饮而尽,“七姐,你到底有多大自信,觉得我会答应你,我告诉你,若是别人拿这事威胁我,我应也就应了。可来的是你,因为是你来提亲,因为嫁的是你儿子,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朝歌嫁过去。”   “你疯了!你不答应我,我就把这些曝光,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尽可夫、不要脸的女人,你的子女将以你为耻,所有人都会唾骂你,拉你游街,乞丐都要往你身上吐唾沫……”楚七骂的起劲,忽的感觉头晕。   王后楚黛淡笑:“请你喝酒都不喝。”   楚七指着王后:“你……”还未说完就瘫软在地。   秋桑看她晕了,立即快步行到殿宇中央放烛台的地方,以袖掩口,将火烛一个一个吹灭。殿宇倏地陷入黑暗中。   楚七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处在暗无天日的牢中,双手被架在十字刑架上。   一盏油灯忽的亮起,照亮了狭窄肮脏的牢房,也让楚七看清楚黛的脸。   “你要对我做什么!”楚七从未到过这般肮脏恶心的地方,下意识朝楚黛吼道。等喊完,更加觉得自己陷于不利之境,脸上的恐吓之色显得色厉内荏。   王后楚黛身后有一个高大的黑影,那人躲在暗处,吹起一缕笛音,三条青蛇滑溜地从暗处滑了出来,往楚七身上缠去。   楚七吓得脸雪白雪白的,“楚黛,八妹,八妹,有话好好说,我死了,对你没好处的,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那些烂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王后楚黛淡淡道。   “……赵王,”楚七感觉到蛇身的滑腻,惊恐地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不能、不能杀我,要是杀了我,大王、大王就会曝出去,到时候、时候你会死、死的……”   “你们怎么会查出这么多,还查的这么仔细。”   楚七刚有些犹豫,短促的笛声传来,她就感觉一条青蛇在小腿上咬了一口。濒死的恐惧感团团围住她,不能脱困的感觉让楚七发疯:“是施公,施公查出来的!”   王后楚黛有些意外,“怎么是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从他家里翻出这些证据,我不知道他怎么查出来的。”话音刚落,短促的笛声再次响起,第二条青蛇狠狠地咬在楚七腰间。   楚七感觉腿已麻痹,吓得哭喊:“我都说了,我都说了——”   “你找个死人给你顶罪,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真不老实。”王后楚黛无趣道:“你要是再不从实招来,蛇就会咬你心口,蛇毒进入你五脏六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说,我说,”楚七感觉到离胸口越来越近的蛇,已经没法保持理智了:“真的是施公查出来的,是我夫君,是赵王,派人去汇城从施公手里抢来的。”   “……施公突发瘟疫和你们有关?”王后楚黛敏锐地问道。她听说施公突然死了,还觉得奇怪呢。只有济城闹出过瘟疫,汇城一起瘟疫病症都没有,后来济城瘟疫治好后,她都想不明白,施公是怎么染上的。施公一直支持颜元真继位,对她儿子有助力,施公一死,倒是损失。   楚七怕死了,全都招了出来:“我给你看的那些是赵王给我的,他说施公不给,他就关起门来,威胁施公,好歹套出来了……赵王、赵王最后送了一个染上瘟疫的贱民进去……施公就染上瘟疫,然后给了荆邑郡守俩千金,荆邑郡守贪财,那会儿,施公因为瘟疫的事又犯了众怒……火。活烧施公全府,知情人都没一个人来搭救……啊!”   第三条蛇咬到楚七心口。   “畜生,你们一窝的畜生!”王后楚黛冷眼看着楚七痛苦哀嚎。施公的人品才干,就是她,也是极为尊重。   楚七知道自己要死了,疯狂骂楚黛:“你个不守信的贱人,怪不得儿子早死!活该,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贱人,颜无为帮你打晋国,你却背着他和颜崇王滚到了一起,还给他生了孽种,你贱不贱,有没有廉耻,要是我才不会苟活,早就羞的抹脖子了!”   王后楚黛在她的唾骂中,却是不自觉地昂起下巴。   二十年前,她当真羞耻地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时,小元真两岁半,她终于说动颜无为攻打晋国,偷偷摸摸潜进绛城,不为攻城,只为取大巫列御寇首级。   只要大巫一倒,晋国一定会陷入混乱,再随意弄个乱局,让他们狗咬狗,待时机成熟,就可以攻下晋国十几座城池,就可以削弱晋国。   颜无为带着兵潜入绛城,她成天想着,等列御寇一死,她就彻底报仇了。等待列御寇死讯的日子非常漫长,秋桑每一个时辰会去打听。那日,终于来了消息,她等来的不是列御寇的死讯,而是颜无为的死讯。   她确实伤心,她虽然不爱他,总是利用他,但是他真是对她顶顶好的人。伤心过后,杀列御寇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为颜无为报仇。   王位空虚,那时的相国施公提议让小元真继位,她欢喜极了,小元真还小,许多事都得听她的,她要出兵攻打晋国,就可以攻打晋国。   可是,她命不好。小元真突发水痘,巫医说没救,要死了,她的太后梦要破碎了。她不甘心,偷偷出宫诊脉,希望肚子里有遗腹子。就算小元真没了,只要她能生下儿子,前面的路就明朗了。   可惜没有。失魂落魄下,她进了昭华台下关押颜崇王的地牢。颜无为虽然关了兄长,却没虐待他,每几个月还会送暖床丫头给颜崇王纾解。   小元真快死了,她需要一个孩子,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做了颜崇王几个月的暖床丫头,直到怀上为止。   可等怀上后,颜无为却活着回来了,说是列御寇放了他。   那刻起,她明白自己中了大巫列御寇的计。   大巫无所不知,她挑唆颜无为杀他,大巫就给了她一个深刻教训。他就是要她满心耻辱,被颜无为抛弃,被颜崇王唾骂,让她羞愤自尽。   可她不能,没看到大巫一族全死干净,她不能死。在羞耻和恨意中,生下儿子颜值。他活一天,她就想起自己的愚蠢,他就是她的耻辱柱,让她如何能待他好。 第150章 骚操作   王后楚黛收拾完楚七,就对她身后的黑衣人道:“赵王无利不起早,为了给太子丹求娶朝歌,竟是连发妻也算计上。”   她可不认为赵王是个愚的,若是楚七说与她是好姐妹,赵王就偏听偏信,赵国也不会在如今赵王手上强盛起来。   早年赵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去楚国郢都求娶楚国公主,她也见过他几面,看他行事可不是没成算的人,反而是成算太多,满心眼子。   赵王不可能不知她与楚七不和,就算楚七装的再姐妹情深,她这里可是从未隐瞒过她与楚七的恩怨。王宫又不是没赵王的细作,哪能瞒得过赵王。赵王既知她们不和,却送楚七上门,说是要楚七用姐妹情劝动她点头应下亲事,不如说是送楚七过来受死。   这才是赵王给她的见面礼。她为何不应亲事,不就是因为楚七。现在楚七死了,总该应了吧。就算不应,那也得想想她那摊烂泥子事的证据好握在赵王手上……   赵王的诚意实在太感人了,王后楚黛感动地吩咐秋桑去找楚国使者打听为何要娶朝歌,然后听说派去刺杀楚氏的刺客没有活着回来,便让黑衣人报名参加楚氏的文武招亲会。   文武招亲会前夕,楚府进了一波刺客,护卫清点完尸体后,管家招呼奴仆清扫满是血腥味的院落。   阿葵仔细琢磨刺客的路数,跑来和楚氏道:“看着像是南边的人,手法下三滥,我们北边可没这般不利落的刺客,皮肤这般白,个头还这般矮。”   这年头,刺客也要讲究刺客的品格。   比如狠人要离,为了刺杀公子庆忌,把自己家人灭了、把自己弄残取得公子庆忌信任。   比如好学的专诸,为了刺杀吴王僚,专门跑去太湖学鱼三个月,终于能将鱼肠剑藏在鱼腹里,献鱼给吴王僚的时候动手。   比如侠客聂政,为了报知遇之恩,一人一剑,以白虹贯日之势,斩杀韩相槐,后来怕连累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姐姐,就剑自毁其面,挖眼、剖腹自杀。   比如图穷匕见的荆轲。以上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有名刺客。   阿葵腹诽,要害夫人,怎么也不派个好的来,也太看不起她阿葵,看不起夫人了。   幸亏阿葵没说出来,不然楚岚听到,都要无语了。真要是有这般用心向学的刺客来刺杀她,她焉有命可活。不过此时楚岚想的是,是谁看她不顺眼,派刺客杀她。   她遥遥看向王宫的方向,有些怀疑是王后的手笔。王后想杀她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两次险些死于王后手上,这次她提出要改嫁,王后肯定恨不得她死。   她猜出王后的心思,每次被颜崇王召见,她都没主动去过兰如台,免得遭了王后的毒手。又叹息一声,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招来护卫保护自己。   翌日,楚岚起了个大早,开始给自己打扮,往腰上缠布,缠的厚厚的,与胸平行,然后套上肥肥的男款深衣。宽大的袖子和衣摆遮住小胳膊小腿,不看脸的话,怎么瞧就是个胖子。   楚岚还算满意,婢女再给她梳个男人发髻,插上玉冠,戴上银面具,以参赛者的身份,去招亲会了。   自打颜值从她这走后,她坐等颜元真上门。这次太姥姥和高蒙拿颜值威胁颜元真,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颜元真。她是要反击的,可颜元真也无辜,因为和她谈恋爱,就被算计,被使绊子。她愿意和颜元真走下去,可颜元真愿不愿意呢。怎么着也得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要是颜元真不怕事,不怕大巫一族,他们就复合。结果她等了几日,这厮竟是没了动静,好生气人。   胆小鬼!   楚岚踩得木屐咯吱咯吱响,气势汹汹来到会场。因着参加人数众多,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会场就定在北郊行宫。   以楚岚的想法,除了她发邀请函请过来的人,以及参赛者,她还想着发普通坐席的门票。那些想来看,却没收到邀请函的人也可以过来。可却被颜崇王拒了,颜崇王是怕有刺客或者不三不四的人混入其中,到时候闹事就不好了。她也就作罢。   参赛者每人发一张银面具,这也是楚岚的主意。原是她照顾颜元真,他那张死人脸一曝光,还不得吓坏所有人。所以她干脆所有人都戴上面具,美名其曰为了公平。类似匿名参赛,谁也不知道你是谁,来的人全凭本事。   第一场文比。   能入场竞争的都是贵人,认字不在话下,可因着这年头选官多是继承制和推荐制,有才干的走推荐,拼爹的走继承制。   这人嘛,无须努力就能混的好,会努力的人就大大减少。会认字的不在少数,但要论熟读经书,那就万中无一。   楚岚出题也没有出的很难,就是将他们必看的书里挑出常见的内容,让他们做填空。就这么简单,也刷了八成的人。   剩下两成的人开始第二次武斗。   武斗的规矩也简单,用红布铺地,将校场围起来,所有人都在校场上打一架,被打出圈外的便输了,一直打到场上,剩十人为止。这十人冲到最后,楚氏看上谁就点谁为夫。   楚岚是出题者,都知道题目了,第一场文比自是过了。   第二场的时候,六个戴着银面具,明为参赛者,暗为护卫的人围住保护她。护卫身手不错,谁要是敢攻击过来,立马打退。   还有人给她打扇,楚岚就在众人面前,吹着凉风,惬意地嗑瓜子。   众人叹为观止,眼红的不行,竟有这种骚操作!   怎么他们就没想到呢!   如今快到七月,天已是热了起来。一场斗武下来,个个湿淋淋的,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就这搓胖子浑身干净的如同刚从娘胎出来,太气人了,在场的人都恨不得把这胖子塞回他娘肚子里去。   “你这是作弊!”有人愤怒又鄙视地指责楚岚:“你这小子好生无耻!”   “对,这种走邪门歪道的人哪有资格站在这。”虽然周天子时期已过,礼乐崩坏,但还是有不少人自觉人品高洁,实在看不得有人这般耍诈!   “我抗议!”   “抗议!”   “附议!”   围观的女眷也不耻这死胖子,嘀咕起来:“这是哪家的儿郎啊,也太会钻空子了吧。”   “不要看我,不是我家的,我家那小子今日穿赭色。”   “也不是我家的,我家那位已经出圈子了。”   “也不是我家的……”   虽然楚岚为求比赛公平,每人发面具掩面,但是这衣装却不好统一。一个是人太多,每人高矮胖瘦不一,一个月怎么也赶制不出一万件。二来,这些贵人脾气也不小,哪愿意和别人穿一模一样的,没了自个儿风采。   楚岚也想省事,就随他们爱穿什么就穿什么。观礼的人自是瞅着衣着认人了,一认一个准。   场上出现有人作弊,这消息立马有人告诉颜崇王。楚岚早就给颜崇王打了招呼,她会混迹在里面耍耍,有人找颜崇王抱怨,颜崇王也就听听,然后道:“规矩早就定下,你们自个儿没想到这法子,别人想到,这就是智慧。打仗的时候,我们难道就靠兵胡乱杀一通么,要有谋略!此子谋略过人,大善,以后必大有作为。”   说的场上参赛者无言以对,纷纷觉得爹娘把自己生的太蠢笨。愚蠢的人类最喜欢抱团起义。   “赶他下去,我们一百个人还打不过他们六个么!”   一百号人开始攻击楚岚这边的人,好在这些被阿葵看中的好手都是硬茬子,这些人还没摸着楚岚的衣摆,就被毫不留情地打出圈外。   倒是有几个还冷静地站于一畔,干看着这场乱斗。   楚岚不自觉看向他们。一个人腰间系着血玉玉佩,这人必是太子值。这血玉还是颜崇王赏赐给太子值的,颜值和她说过了,这会儿会戴上玉佩,提醒楚岚怎么也不能选他。   太子值身边还有一个护卫,只是这护卫没楚岚这般张扬,暗地里护着太子值。楚岚这边又犯了众怒,太拉仇恨,太子值这边也作弊了,却没人发现。   她在这些人中间打转,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   打扇的护卫小声提醒她:“这黑衣人刚才出手不凡,剑也没出鞘,直接踢飞攻击他的人,功力不浅。我等怕不是对手。”   楚岚皱眉,第一反应他许是颜元真,可仔细瞧黑衣人的身材,他比颜元真还要高一点点,手指要粗粝的多,瞧那人腰围也比颜元真粗……她给颜元真置办过衣裳,对他的身材还是颇了解,此人并不是颜元真。   略微失望后,也不拿黑衣人当回事。她定下余下十人便可过武斗,也是有考量的。又不是争武林盟主,何必要夺得第一,互相厮杀伤和气,差不多就行了。   她身边的六护卫已清了场地,六护卫加上她,颜值,颜值的护卫,黑衣人,正好十人。   场外的寺人正要宣布武斗结束时,却见黑衣人身形一晃,不知怎的,窜到楚岚身后,直接将楚岚丢出圈。   楚岚:“!!”   第二个被黑衣人扔出圈的是颜值。   颜值:“!!”   颜值狗啃屎状扑到楚岚身侧,疼的嗷嗷叫。楚岚无语道:“有那么疼么。”   她怎么一点也不疼……好像裹起来的布太厚……她摔出来不觉得疼,反而软乎乎的。   “你这死胖子肉多,当然不怕摔啦。”颜值扶着腰,哼哼唧唧地站起。   “你敢说我是死胖子,找死!”楚岚狠狠拍了颜值脑门。   “……嫂嫂!”颜值小声惊呼:“你怎么、怎么这副打扮?”   “比赛规则有说我不能参加么。”楚岚哼道。   此时,看座上也生起喧哗。   “王后来了!”   “她怎么来了,大王不是圈禁她了么。”   所有女眷议论纷纷,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在王后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心里齐齐暗道:真是个妖精,都过去二十年了,王后的美貌依旧没变,风采依旧,实在是让人羡妒的厉害。   颜崇王却见到美如天仙的王后,倒尽了胃口,瞅了身侧的无颜爹一眼。无颜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王后,颜崇王这才略略满意,然后用极其厌恶的目光,邪睨王后:“你怎么来了?”   王后楚黛睃了一眼白姬,白姬立刻乖乖起身给她让位,王后楚黛就坐下来,“听说今日盛事,怎么能不凑凑热闹。”   曲鸾公主见母亲白姬憋屈的慌,嘟着嘴道:“那王后怎么不早说,这样也好留好次席备着,也不用临到头——”白姬知道这丫头不管不顾想闹起来,立刻急急扯她的袖子。   曲鸾委屈地哼了声,不再多言。   王后楚黛叹道:“原也不打算来的,只是朝歌病了,对这场盛事心生向往,想撑着病体过来瞧一眼,哀家好歹劝住她,却被她推着过来,等哀家回去再将这精彩的盛事说给她听。这才匆匆忙忙赶来,倒是惹得白姬无位可坐,也罢,白姬不如与哀家同席。”   白姬忙笑:“我哪敢与王后平起平坐,我伺候着王后就是了。”然后如同宫婢一样,伺候王后吃喝。   曲鸾看的为母亲委屈,拿水灵灵的眸子向父王求助。颜崇王眉头皱了皱,直接叫白姬过来伺候他喝酒,又吩咐太宦高泰:“去查查这黑衣人是谁。”   这黑衣人竟是把他儿子太子值也打出圈,实在狂妄。   王后楚黛看着太宦高泰告退远去,唇角含着笑意,看着场上的黑衣人。   她昨夜叫黑衣人参赛时,可是吩咐过他。   必须夺得魁首,然后在众人面前,狠狠训斥楚氏无良无德,让她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颜面!再在诸人面前,表示娶楚氏为耻,愤而离开。   届时,看楚氏还有没有脸再改嫁,要是羞愧自尽,就更省王后的事了。   说话间,黑衣人又清了人,楚岚的六护卫也被丢出来。   场上就余黑衣人,和颜值的护卫两人。六护卫齐齐对楚岚告罪:“对不起夫人,属下不利,此人……此高人咱们委实……打不过……”   楚岚看情况不对,心里提了起来。这黑衣人是谁,好好的怎么来砸场子了!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黑衣人?自是不可能,她也做过最坏的打算。真要是出了岔子,她撂下担子跑回现代,无影无踪,晾黑衣人也不可能追过去强娶她吧。   楚岚还算淡定,颜值却是火烧屁股了。道他的护卫是谁,可不就是王兄么。   现在场上就剩下王兄和黑衣人,就算颜值不善武,却也看出黑衣人是个难缠的。万一王兄要是打不过黑衣人,失去嫂嫂,那岂不是要吐血!!   温暖的清风缓缓吹过校场,黑衣人与颜元真对峙半晌,终是拔出一直没出鞘的剑。 第151章 佛后   这年头,各国不是你打我,我打你,虽然不像几十年前大规模开战,但小打小闹还是常常发生。如此好斗的环境下,自是人人尚武。   楚岚已是见过不少人比武、打斗,就是先前招护卫,让阿葵考校新护卫,彼此过招的时候,她要是闲来无事,必会瞧上两眼。这种真刀实干的打法,比现代表演兴致的打斗要精彩好看多了。   偶尔见阿葵无架可打,两眼发呆闷得慌,她还将金老爷子武侠小说里的功法窍门传授给她,让她去研究,万一阿葵真琢磨出路来,楚岚自个儿是过了练武的好年纪,可她以后有孩子啊。她的孩子要是得了绝学,不说名扬天下,就是在学校遇到霸凌,也能保护自己和同学。   也得益于和阿葵钻研这些,对校场上的比斗情况,楚岚不至于成了睁眼瞎。   扔她出圈的黑衣人手上功法了得,步伐轻盈,剑不出鞘,只凭拳头和腿法便能击败三脚猫功夫的贵□□法和腿法依稀能瞧出些技巧,以出其不意和灵巧取胜,但是剑法却没了这些花哨。   黑衣人的剑一出鞘,剑身吟出低沉冷然的啸声,黑衣人的步法不同于之前的灵巧轻便,两只大脚忽的变沉,草鞋鞋履陷进足下的沙子里。他在沙地里沉重前行,缓缓举起重剑,不紧不慢飘落至颜元真的剑上。   轻飘飘一剑,竟是直接将颜元真的剑拦腰斩断。随着剑身的哀鸣,颜元真灵活避开剑势。等退到安全之地,才后知后觉额头浸出冷汗,看向黑衣人的目光不禁凛然。   以他平生所见,有此功力的必非等闲之辈。可这次是招亲会,不是比武会,怎么会引来这等高手。   正想着,迎面就临空飞来一剑,直直插在他跟前的沙地里。颜元真沉沉看向黑衣人,黑衣人又再次提起重剑,缓慢朝他走来。   黑衣人送他一剑,是要他再战。颜元真被激起好胜之心,从沙地里拔出剑,旋即又与黑衣人斗上。黑衣人这次控制重剑的力道,剑身斩下去没再劈坏颜元真的剑,饶是如此,仅仅过了二十几招,颜元真虎口被震的手一软,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颜元真此时却失了再战的想法,刚才那二十几招里他越看越熟悉。也太像一个人了。   “……师傅?”   黑衣人没有否认,“你的剑呢?”   颜元真的大衍剑被现代的亭长以携带管制刀具的罪名收缴了,至今没拿回来。   颜元真只能道:“剑丢了。”   “人倒是没丢。”黑衣人清凉如幽魂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   颜元真面皮难得臊了臊。   “师傅你怎么来参加……”他师傅嵇子义妻子早逝后,便四处流浪,这么多年都没续娶,突然来参加楚氏的招亲会,怎么想怎么诡异……   “你问王后吧。”黑衣人不再多言,将手中的重剑抛给颜元真:“好剑护人,大衍剑没找回来前,先用它。”说罢,便转身主动退圈。   场外的人都瞧出黑衣人的本事,谁也不敢拦路,自主让了道,黑衣人转瞬就走了个没影。   武斗只有颜元真一人胜出,楚岚从颜值那知道是他,不是别人,撂手要逃跑的腿又收了回来。因着她是失败者,就被毫不留情地遣散回府。   虽没出席招亲会的后续,但颜崇王看到胜出者的真面目后,惊吓地面容失色,叫来巫祝要巫祝灭了颜元真,她还是有所耳闻。   那些人必是觉得大白天见了鬼,他们的脸色想必非常好看,可她错失围观这场好戏的机会,想想都觉得可惜。   另一头,王后楚黛觉得楚岚没有到场,也颇觉可惜。王后还想看楚氏见到元真还活着,是个什么脸色。   王后对颜元真抱怨道:“这次我儿看出楚氏的凉薄了吧。你亡了不到半年,她就要改嫁,忒是着急。天下女子再没比她更无情无义的了。”   颜元真淡淡道:“论无情无义,楚氏还不够格,儿倒是见过一个,实属罕见,名讳就不说给王后听了,免得污了你的耳。”   说的王后莫名没接话的底气。   颜元真转而问:“师傅为何会参加斗武?”   王后干巴巴道:“哦,就是他从晋国来看嵇剑那小子皮不皮,然后到我这请安,知道我不想楚氏改嫁,就主动请缨参加,夺得魁首后,再离开……”   颜元真听了,哪还不知王后的心思。得了魁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没有娶楚氏的意思,岂不是打楚氏的脸。   自个儿母亲老要楚氏死,不停死磕,颜元真也是无奈了。   两人皆是沉默了会儿,和个陌生人似的,王后楚黛心里不好受,主动开口道:“这几个月你怎么过来的?”   颜元真含糊道:“走过来的。”   “……”王后楚黛知道他是不想告诉自个儿,她是他母亲,他却是这般防着她,她心中不无心酸:“我这几个月却是过得不好……”   又瞧颜元真无动于衷,心里头愈加失落:“初时听到你的死讯,我怎么都不信的,我不信你会离我而去,会舍得离朝歌而去,特别是没看见你尸首,我想你是逃了。所有人都在骗我,他们就是想我没了依仗,没了奔头,我才不会中计——”   颜元真冷静地戳破王后的感情牌:“那王后在听到我死讯后,怎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鸩杀楚氏?你若是相信我还活着,为何要杀她下去陪我?难道你就是借这个机会,害死你不喜的楚氏,回头再告诉我,你只是爱子心切,不是故意的,人已经死了,错已铸成,你又是我母亲,我听了能不原谅你么?”   听到儿子活着回来的王后本来心中还挺高兴的,被颜元真这么一说,顿时气的狠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你母后!”   颜元真嘴唇阖动数下,忍着火气,没说伤人的话。   知子莫如母,王后楚黛看他一脸隐忍,就知道他许多心里话没说出来,登时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他们俩是谁,是母子,是这个世上该最亲近的亲人,为何他们会变成这样。   王后楚黛脸色黯淡,“你八岁前,我待你如珍宝,你也常常粘着我,八岁后,颜崇王被你放出来,你以为你爹死了,那般小的孩子再也不爱说笑,我看着心疼。我们处在冷宫,冬日殿内柴不够,我抱着你给你取暖,你还会给我搓热手……为什么,六年前变了,你再也不对母后笑,我待你再好,你也不和母后亲近,为什么?”   颜元真站起身,“我去看朝歌了。”   “站住!”王后楚黛不是逃避的性子,她咬着牙问:“六年前你知道了什么?你是不是在那时候见到你爹,你爹告诉你什么,还是施公告诉你什么了?”   好好的提施公作甚,颜元真心里烦躁,“王后心情不好,我先告退。”   “你给我站住。”王后楚黛揪住他袖子,神色疯魔:“你都知道什么了,告诉我!”   颜元真不好推她,他头瞥向一边,冷淡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对上一辈的恩怨没什么看法,只是希望母后能安生些,这样日子也好过点。”   王后楚黛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在孩子面前,就是灵魂再腐烂不堪也想变的高贵圣洁,如今被孩子看破,她脸上挂不住,觉得羞耻又委屈,眼眶泛出血丝:“你是不是怪我,怪我害的你如此境地,要不是我,你也许一直都是备受宠爱的太子,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颜崇王讨厌,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怪我,不,你就是在怪我,可这都是我的错吗,我都是不得已,我不这么做,我活不下去!”   公子景听信大巫列御寇的预言“楚氏祸国”,将她抛弃。她没了名声,嫁不出去,为了不被楚王随意发配,她选了颜国太子。   等嫁了过来,才惊觉进了坑,她选的是个假的,真的颜崇王不要她,要她假死。她儿子将是庶民。她能怎么做,自然是斗倒颜崇王。   要说她有史以来,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颜值的出生。要是她不撺掇颜无为杀大巫,要是她能忍一时,忍到颜无为活着回来。也许她还能活的体面些。   可这些马后炮有屁用。颜无为“死”了,小元真将死,她膝下无子,运气好一点,是落到王宫一角孤独终老,可觊觎她美貌的人太多,她一旦弱势,必遭祸患。与其被糟蹋,她自然要赌一把。   只是她赌输了罢。   颜元真看王后伤心崩溃的模样,心里终究不落忍。这也是他不想揭了王后底细的缘故。一旦揭破,立刻威严扫地,再也不能在孩子面前抬起头来。   颜元真不是没恨过她,可是恨的她去死有什么用,再恨也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还不如教王后个乖,让她以后安分些。只要王后安安分分待在兰如台,什么都不做,就是极大的幸事。   颜元真反手紧握王后楚黛的手,单膝跪下,迟疑了下,还是紧紧抱住此时脆弱的母后,待王后哭声小了些,他才道:“往事已矣,追究责任已无意义,就是爹也再三说我不该怪母后。我确实生母后的气,却不是气这些。长辈之间的事,我不好置喙,可母后你能不能对阿值好一点,对楚氏好一些。我和阿值虽然不是同父,却是同母,都是同胞兄弟。你虽嫌恶阿值,但阿值却偷偷关心你。楚氏也不是不欢喜我,半年不到就要改嫁。阴亲成亲当晚,她就见过我,知道我还活着。她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让我光明正大走到人前……”   王后楚黛大哭一场后,又被儿子安慰,稍微舒服了点。只是她真是没脸面对颜元真,儿子知道她那么多丢人的事,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颜元真要她对颜值和楚氏好点,她涩然道:“阿值还好说,到底是我儿子,可楚氏……她必是恨我的,我待她好,她估摸都会怀疑我不怀好意。自她回来,就没往我这请过安,我也没说过她什么。”   觉出王后对楚氏的怨气,颜元真当什么都没听见:“她族里的规矩没我们的多,由她去吧。”   王后楚黛有些不满,可她的脸皮都被撕破了,难得颜元真对她态度好,王后楚黛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小声问:“阿值、朝歌、楚氏还不知道这些事吧……”   颜元真想问是什么事,不过看王后颇为忌惮,似是惧怕,便明白她指的是过去那些烂事。他摇摇头,他自个儿都受不了这些,哪里会说出去让他们跟着受累,纠结不高兴。至于楚氏,自是没这个脸提。   王后楚黛放心了,待颜元真走了,又伏在案上哭了一会。过去的烂事被自己最爱的孩子知晓,比想象中的还令她难堪,心绞痛的快厥过去了。   秋桑伺候王后洗面,担忧道:“娘娘以后怎么办啊。”   王后楚黛元气大伤,形容憔悴,还有些心如死灰,“能怎么办,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在世上。”   秋桑担心王后想不开,柔声开解道:“大公子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活着回来,又娶了妻,说不得来年楚氏就能开怀,生下小王孙。这是第一个孩子,楚氏年纪看着大,性子却不够稳重,到时还不是得娘娘多照看小王孙,娘娘还是好好休养,来年才有精神头料理这些琐事。”   王后惨笑一声,母子嫌隙一生,勉强相处着,哪能恢复如初。她做母亲都做不好,儿子怎么可能会让她养小王孙。她是真的心如枯槁,什么都不想管了。   “西游记里唐三藏修的是佛?”王后楚黛精神不济地问秋桑。   “好像是呢。”秋桑道:“娘娘问这是作何?”   “想看看佛是什么,”王后楚黛道:“你去一趟楚府,让楚氏给我找些佛经吧,哀家想读读。”   *   此时,病歪歪的朝歌见着活着的颜元真,欢喜地哭倒在颜元真身上:“王兄你活着太好了,我日夜盼着你回来,好在盼着了。”   颜元真倒是想笑着应她,见她病的瘦脱了形,语气不由低沉:“怎么瘦成这样。”又转头看向伺候的人,“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吓得宫婢和寺人全部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公主、公主不想吃东西……”真是怪不得他们啊!   还是朝歌道:“和他们无关。”着实让宫婢和寺人缓过老命来。   朝歌让他们出去后,颜元真板着脸:“好好的怎么不想吃东西,是不喜欢吃还是怎么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糟蹋自个儿身子。”   “实在是吃不下。”   朝歌拉着颜元真苦苦哀求:“王兄,母后要我嫁给施恩,已是派人往汇城那边送话,要商量定亲的事。可我不喜欢施恩啊,以前就不喜欢,我记得小的时候,他合着四王兄一起欺负我,若是和他成亲,岂不是这辈子要被他欺负死去。更别说他现在,受了刖刑,没了双足,已是废人,王兄你舍得我好好的人,嫁给一个残废么!” 第152章 亡夫归来   妹妹说施恩左一个废人,右一个残废,颜元真听得眉头大皱,“几月不见,你怎的这般无礼,施公出了事,阿恩回到燕都,被大王请进宫好生安慰,你倒好,见也不见,都没派个人探望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失望。”   朝歌暗道:这天下谁家没点糟心事,哪就施恩一家出了惨事,要是她都要悲悯安慰,又哪能忙的过来。再说施恩又不是她的谁,施恩失望失落,关她何事。那会儿,她以为王兄死了,也无须做出关心施恩的样子,便就懒得应付。这会儿却是被王兄抓着训斥了。   朝歌何其敏锐,“王兄怎么知道阿恩失望,难道那时候就回了燕都?”   “别打岔,你就这么不待见阿恩?”   朝歌觉出王兄不悦,立马摆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我那会儿被母亲拘着,施恩回来了,我半点苗头都没听着,哪又能去看望他,等他被父王授了荆邑郡守的官,我才知道他受了苦,他是王兄你义弟,我也把他当正经哥哥看待,自是要去探望他,他却连夜离开燕都,赶去荆邑,可不就错过了。王兄你说的我好没良心,可是冤枉我了。”   “好,就算我冤枉你,可你以后也不准再说阿恩是废人,是残废,今儿也就是我听见,要是阿恩听见你口里的话,岂不是要伤心。”颜元真正色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以后骂人不揭短嘛,以为她爱提施恩嘛。朝歌嘟了嘟嘴,看王兄不生气了,立马晃了晃他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道:“王兄,你就和母后说,不要让我嫁给施恩嘛,我只是把他当正经哥哥看,与他成亲真是浑身不自在。”   颜元真没说话,严肃地看着朝歌。以前他看好施恩和妹妹,也撮合过他们,可现在却不看好了。老话说患难见真情,这次施恩一家出事,就算施恩在燕都的时候,朝歌错过了,那之后呢,施恩回荆邑,朝歌就不能写书信给施恩,安慰他吗?施恩断了脚,可朝歌可没断手。朝歌压根就不在意施恩。   颜元真看好施恩,可也不能任由妹妹一而再再而三伤人家的心,一旦他们成亲,妹妹不欢喜,施恩也会心凉,说不定就成了怨偶,施恩已是受尽苦难,要是娶的妻子都不心疼他,施恩这一辈子得过成什么日子。   玄微子曾经给施恩批过命,他宜娶水命女子,不宜娶朝歌这般火命,罢了罢了。   颜元真端起一旁温好的粥,一边喂饿的虚弱的朝歌,“王后怎么突然要你嫁给阿恩?”   朝歌不想吃,颜元真冷哼:“怎么,还想绝食,以死明志,就是死也不嫁给阿恩?”   “哪有,”朝歌被说破手段,讪讪含下粥,“母后前几日突然说王兄你入她梦,提起这门亲事,母后醒来也不问问我的想法,就派人往荆邑那边递话。我把施恩当正经哥哥看待,一想到要嫁给他,我心里难以接受,心慌的不行,便病了。王兄,你的话,母后向来能听进去,你就帮我说说情,可好?”   颜元真看她那般不情愿,“你真不愿意?”   朝歌察言观色,觉得有门,心中大喜,苍白两颊晕开血气,“这不是我愿不愿意,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好,我会和王后说,你以后不要随意糟践自个儿身子,堂堂一位公主,不想嫁也不用使这些微末伎俩,真要是毁了身骨,以后有你受的。”颜元真看不上朝歌的手段,若她是男儿,是阿值,他早就铁面地训开了。   朝歌忙认错,等王兄神色缓和许多,又急急推他去找母后说项。颜元真看朝歌恢复些血色,也稍稍放心,便顺着出了殿宇,去寻王后,王后身边的秋雨满脸愁容:“自打大公子你一走,娘娘就身子不适,已是喝了安神汤,歇下了。”   颜元真不意外,走的时候就见王后神色晦暗,他语气平淡道:“那我明日再过来给王后请安。”   “大公子留步!”秋桑听到颜元真的声音,立时从殿内快步出来,给颜元真行礼后,道:“大公子方才可是去瞧公主了,公主现下能吃东西了么?”   秋桑就是王后身边得力助手,她听令于王后害过楚氏不知几次,颜元真对着她没好脸色,冷淡道:“你着人去隔壁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瞧大公子转身离开兰如台,秋桑忙追上去,亦步亦趋,待到周围无人时,才上前跪下:“大公子且听奴婢一言,王后娘娘自打公子的死讯传来,就吃不好睡不香,娘娘是真心关切公子的,私下说了不少次,恨不得以命换命,换的公子回来。娘娘一片爱子心肠,许是感动了苍天,公子真的回来了。恕奴婢僭越,还望公子以后多体贴娘娘些,娘娘今儿真是伤透心了。”   颜元真听全了,神色不变:“你的意思是本公子以往不够体贴母后?”   秋桑暗道大公子铁石心肠,谁家儿女听说母亲伤心,哪个不使出浑身解数讨母亲欢心,也就大公子不识王后娘娘的好心。王后又争又抢,最后得利的还不是大公子。   可又哪敢直言大公子错处,只好描补:“公子误会奴婢了,奴婢哪敢指责公子,只是娘娘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你说本公子误会你了?”颜元真早猜出秋桑想说什么,不耐烦道:“误会你什么了?你指出来,和我说说。”   最怕大公子纠缠挑刺,秋桑立马不敢多话了。颜元真冷笑:“秋桑,你是不是忘记本公子曾经的警告?”   秋桑一个激灵,猛地想起来。楚氏和大公子结阴亲那晚,她奉王后的命要取楚氏的命,却是见着大公子的鬼魂。大公子警告她,要是再对楚氏下手,决不轻饶她。   秋桑的脸色立刻惨白惨白。   “想不起来了,还是觉得我死了,你就敢对楚氏下手了,这次你要叫人去楚府刺杀楚氏,你说本公子该拿你怎么办?”   语气还是那么冷静,秋桑却听得全身直哆嗦,冷风从脑后吹过,风仿佛成了柄寒光硕硕的刀,随时都会斩下她的头。   秋桑冷汗直流:“是娘娘吩咐的,说、说是怕楚氏改嫁……”   王后是颜元真亲娘,他拿王后没办法,可处置秋桑这样的狗腿子却是容易的很。   要杀吧,满脑子都是阿值和楚岚传授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实在恼人。   这些都是什么鬼。   好不容易赶走慈悲的念头,颜元真朝秋桑冷冽一笑:“秋桑,你娘家有一弟弟,弟媳给他生了三子一女,你爹过身,你娘虽然腿脚不灵便,却也再世,本公子看你一家分离十几年,实在可怜,便做主将他们带进京,与你团聚。”   秋桑却没一点马上要和亲人团聚的欢欣,只有快团灭的惊惧。   “公子,他们都是无辜的!”   颜元真同意地点点头:“他们的确无辜,只有你不无辜,你既有自知之明,不滚回去去领二十杖自罚,还杵在这作甚!”   二十杖虽会打的屁.股开花,却也能保下一条命来。秋桑登时对大公子生起感激之情,颜元真是半点体会不到秋桑的心情,他淡淡道:“记住,王后再要对楚氏不利,你劝阻不成,就得报给我,但凡伤了楚氏一根头发丝,本公子拿你一家子陪葬。”   秋桑弟弟一家的命都被大公子捏着,哪敢不应,于是忙不迭点头,待目送大公子离开,这才回兰如台领罚。   颜元真见过王后和朝歌,返回昭华台。在招亲会上,颜崇王召见最后的胜出者,揭了银面具,一见到活生生的他,竟是惊慌失措摔了个跟头,晕了过去。   而且晕的还不止颜崇王,其他高门家的女眷只要是认识他的,无不惊呼后晕厥倒地,躺着回府了。颜元真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他长得又不吓人,这些晕厥的人实在是太胆小。   颜元真候在昭华台外一会儿,很快太宦高泰出来请他进殿。见太宦高泰时不时往他身后瞄他影子,估计在看他是不是鬼,他心中无语:“高泰,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么?”   “没,没,尾巴没露出来,啊,你有狐狸尾巴?!”太宦高泰惊呼。   颜元真看他们惧怕的模样,心情晴朗了,朝着太宦高泰高深一笑,把他笑的害怕贴着墙走,他才先太宦高泰一步,迈进昭华台。   无颜爹眼神不自觉看过去,他倒是想上前和元真说话,可有外人在场,倒不好露了端倪,便低下头站在颜崇王身边。   颜崇王坐在王位上,头疼地扶着额头,瞧见颜元真来了,竟是不敢多看一眼,头往一边撇,眼珠子却是斜过来,在颜元真身上打量后,踢了身畔的巫祝一脚。   巫祝是个老头子,六十年还没见过活着的鬼,倒是没那么害怕,相反还有些小激动,巫祝小心翼翼要上前给大公子行礼,正要行非礼,不是非礼,是摸骨之举,大着胆子去摸,却被太子值挤到一边:“王兄!我好想你!”   昭华台诸人就见太子值抱着颜元真的大.腿哭,不少人心里直摇头:太子哟,小祖宗,你是男人,不是水做的女人,能不能别哭了,再哭,屋顶都要被水淹咯。   颜元真很想上手扇不着调的阿值,可阿值是太子,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做伤阿值颜面之事,只能取了巧劲,将阿值扶起,脸色再露出兄弟相逢的喜悦。   两人假模假样装出刚刚重逢的模样,颜崇王瞧出颜元真有些活人的人气,昭华台里保护他的人又多,好歹安心了,他咽了下口水:“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死了吗?”   颜元真正要胡诌,颜值先他一步开口:“肯定是王兄人品贵重,相貌清俊,那吃了王兄的丑龙自觉貌丑,自惭形秽,就放了王兄回来!王兄,你可是连龙都敬佩的人物啊!弟弟服了!”   众人皆是一默。他们服了太子才对。搞笑,公子元真的人品要是好,其他四国大王怎么不来跪舔。   颜元真无语瞪了颜值一眼,上前给颜崇王行礼:“臣也不知怎么回事,事情发生的太快,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几个月。臣还想找人打听怎么回事呢。”   当事人一问三不知,在场诸人什么也问不出,只能翘首望颜崇王。   若是颜元真单独见颜崇王,颜崇王还能叫人杀了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颜元真从来没回来过。可颜元真堂而皇之,大咧咧出现在燕都所有贵人面前,他莫名其妙一死,倒是堵不上那些人的嘴了。   颜崇王无奈,兼则今儿个受刺激太过,不想再见颜元真这张死人脸,颜崇王摆摆手:“你私自带兵潜入山戎,有功有过,回府自省去。无寡人的令,不得进宫。”   颜元真与颜崇王两两相厌,也不废话,毫不犹豫出宫自省去了。大公子府蓬门紧闭,人去楼空,庭院杂草丛生,已是留给鬼住了,颜元真哪能留下,又骑马返回楚府。   这次门房没再拦他,夫人死去的丈夫回来了!   门房牵着颜元真的马进府,心里想着是不是要立遗嘱了。   不止门房哀叹自己日子不好过,楚府上下都在议论:“公子元真回来了,会不会每天动不动要砍我们的头,煮我的娃吃?咱们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楚氏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和气又爱笑,月利给的足足的,楚氏又不常在府中,府内也没别的正经主子,府内琐事更是不多,正是事少钱多离家近,整个燕都真的是找不出这么好混的府邸了,多的是人眼红他们进了楚府。   奈何,老天就不想他们好过,放公子元真回来了。   楚岚还不知楚府上下都忙着写遗嘱,她正招待千里而来的贵客。   表弟姜则一脸疲惫,唏嘘说着这一路上的辛苦:“你突然不见踪影,我们担心你出事,我就派人四处搜寻你,还给绛城姜家,给老夫人和你娘报信。表姨担心的不行,还是老夫人说你许是来了燕都,让我跑一趟。就算落空,没找到你,也可以给颜崇王报信,说你找着了,不用他再苦哈哈地费钱费力找人。我们就朝这边过来,哪晓得路上被人骗了,乱给我们指路,才拖到这会儿才进燕都。”   楚岚看了一眼乌宝,“你不是来过么,怎么还被骗了?”   乌宝朝她挤眉弄眼:“怪我怪我,我上次明明来过燕都,可偏偏就是个路痴,看哪儿都一样,被人糊弄了还不知道,实在委屈姜少君了。”   “你上次和大巫同坐车舆,又不是骑马,哪能识路,怪不得你。”表弟姜则叹息完,喝了一盅茶,品着这茶怪香怪香的味儿,边不赞同地瞧楚岚:“我一进燕都,就听说表姐你大办招亲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老夫人、表姨说一声。亲事向来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姐你这样招亲,哪有士族这么做的,也就听过商户这般没规矩过,那招亲就当没这回事吧,不然表姐你这样匆匆忙忙改嫁,会被士族耻笑的。”   姜则出门前,老太爷的暗示他听懂了,就算没听懂,他亲娘已是拉着他,说娶表姐的好处。   明白老太爷娶表姐,就相当于娶了大巫一族。姜则也觉得表姐嫁进姜家,生下一儿半女,若能成个类似大巫的孩子,姜家就有福了。   他自个儿是无所谓能不能娶到表姐,毕竟表姐似乎嫌弃他,不喜他,可姜家儿孙多的是,表姐看不上他,看上别的兄弟、堂兄弟也好啊。   所以听见表姐着急招亲改嫁,心里也是说不上的郁闷,语气不由地疾言厉色。 第153章 奖励   姜则的反应在楚岚的意料之中,姜家拿她当囊中之物,她要改嫁给别人,眼见她自个儿长脚跑了,姜则能不急么。   楚岚奉上无辜的笑脸:“表弟怕是不知晓,我族里可没你们这般多规矩,可不兴那劳什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表弟去外头打听打听,看有谁笑话我没规矩,我是寡妇,初嫁由爹娘,再嫁可不都由已,我若是要改嫁不规矩,怎么满燕都没一个跳出来说道我,反而有不少人支持我改嫁。”   姜则脸上立即沉痛起来,哀叹道:“你一个女儿家,怎的就……”不知廉耻呢。姜则不明白老夫人姜氏那般得体的人,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后辈。   若是男儿郎在几万个女娘子中挑选续弦,倒也不夸张。可楚岚就一个女儿家,大嚷嚷扬言要改嫁,还要在几万人里挑选夫君,挑挑拣拣的,这置男儿的尊严于何地。   向来都是男挑女,哪有女挑男的份,他这表姐性子实在是太过嚣张任性了。幸好幸好,表姐没看上他,他不用为了姜家的利益强迫自己娶她,忍受她这样的性子。   “哎,”可姜则不能和表姐撕破脸,心里看不上楚氏放浪的行径,此时也不好训斥表姐,只能骂旁人了:“若是周天子还在,必要贬斥颜崇王,太不知礼数了。还有那些参加招亲会的男儿,表姐你以为他们是真心待你的么,他们还不都是为了你的身份,你若不是海晏侯的族妹,他们可不会上赶着来求娶。他们个个虚情假意,各有心思,那配得上表姐。表姐要改嫁,必是想寻个知心人的,这些奔着你名头来的人不嫁也罢。”   楚岚装作一副被姜则说动的模样,面露为难之色:“你说的甚有道理,不是真心人,嫁过去有何意思。还不如不嫁。只是事已至此,招亲会都结束了,已有人胜出,改嫁的话都放出去,哪能突然反悔说不改嫁就不改嫁,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这好办,”姜则以为表姐听劝,不打算现在改嫁,面色又和煦起来:“只要那胜出之人消失,没了新郎官,表姐自是不用嫁。当然,表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辈,只是暂时抓住那人,等风头过去,再放他回来。”   这时,恰好有人来报楚岚,招亲会获胜者登门了。楚岚“唰”的打开纸扇,遮住唇角的笑容,对姜则道:“他怎生来的如此快,表弟,你不如留下来帮我看看他人如何,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正中姜则下怀,他欣然应下。等见到来人面如冠玉,姜则也被晃了下神。除大巫衡苏以外,他还是第一次见有男人长成这样好的。   待回过神来,姜则就听乌宝一边击掌,一边大呼小叫:“活见鬼了,这不是公子元真么。”   公子元真?这名号如雷贯耳,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他可不就是表姐亡故的丈夫吗?!不是死了么,怎么竟是回来了!   姜则错愕地瞪着颜元真,一时忘了言语。   颜元真冷着脸要找楚氏算账,见到楚氏身边有人在,十分碍事,他往一旁横一眼:“都出去。”   乌宝就是个好看热闹的,不仅没滚,还给颜元真端茶递水,“大公子先坐先坐,知道这位是谁么,是夫人的表弟,晋国绛城姜家嫡长孙姜少君,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颜元真这才发现这人是乌宝,是大巫衡苏身边的得力侍从,他怎么不在大巫身边,怎么到了楚氏这?难道大巫也来了?   他顺势坐下:“你们大巫又来燕都了?”说着的时候,拿眼瞥楚氏。   楚岚虽然去过北郊行宫,但外人又不清楚,她还是装作刚知晓亡夫回来,神情喜出望外,惊喜地说不出话来,双目湿润,别有楚楚动人之态。   她越高兴,颜元真就越生气,怎么着,看到那么多男人想登门求娶她,她就这么开心,不禁拉下脸。   乌宝在旁道:“大巫没来,大公子刚回来还不知道吧,大巫和夫人是表兄妹,在绛城的时候,夫人身边没得力伺候的人,大巫就把我派到夫人伺候。”   颜元真从弟弟阿值那知道楚岚的身世,他初时惊讶过了,此时面色平静地转向姜则,道:“你和内子是表姐弟,那你也可以喊本公子一声‘姐夫’。”   姜则手紧了紧,心里着实变扭,谁要叫他姐夫,以后他姐夫只会是他姜家人。   他干笑道:“我听说你和表姐定过亲,后来结了阴亲,只是公子元真你人未死,是活人,这阴亲就不算数了吧。至于这定亲,也挺奇葩。你们走礼走的是海晏侯,海晏侯虽是表姐族兄,却又不是表姐生身父母,海晏侯同意这门亲事,名不正言不顺,表姐父母可没同意过这门亲事。公子元真想认我这个弟弟,似乎有些早了。”   颜元真心道:之前楚氏说大巫列氏会摆布她的亲事,现在看来,似是楚氏表亲姜家也想插手。如今楚氏掉进他的狐狸窝了,怎么着,他们还想从他嘴里叼走不成。   这般想着,到底具体内情还尚不清晰,他笑道:“行,那就暂且不认你做弟弟。你既然不是我的亲戚,那便出门找地儿住吧。此刻我等主人又要事,不便待客,乌宝还不领着姜少君出去。”   姜则惊呆了,从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又看向楚氏,楚岚表示都听丈夫的,头都不抬一下。   乌宝虽然是个好看热闹的,却不会不识眼色,两夫妻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这些外人还是识相地走远些好。   他笑嘻嘻地扶走呆怔的姜则。两人一出门,姜则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这公子元真什么人嘛。   “公子元真死而复生,这性情还是半点没变。”乌宝又呵呵笑:“我就说嘛,大巫从未卜错过,说公子元真没死,就是没死。”又对姜则道:“姜少君,夫人的丈夫回来了,就不用改嫁了,也就不会有人笑话她没规矩,你总算可以放心了。”   姜则脸色数变,“是啊,我能放心了。”心里却反着道:放心个鬼。楚氏死去的丈夫回来了,她不能改嫁,又哪能嫁进姜家,这不坏了姜家的大业么。   姜则被迫出了楚府,在官舍住下后,立刻提笔写了家书一卷,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绛城姜家:“必须要快,把信给老太爷,再问老太爷以后的打算。”   这头,颜元真拉着楚氏回屋,一进门就让人在外头锁门关窗。楚岚看他这般气势汹汹,本来还欢喜着,此刻心头不由惴惴:“好生生的,锁我屋的门作何?”   颜元真知道她长了腿也跑不了,冷笑地坐下:“不锁,你要是再跑怎么办。”   “我干嘛跑啊……”楚岚小声嘀咕道。   颜元真一哼,当初在荆邑,楚岚找上来,见到渠娘,立马撂下狠话,也不听他一句解释就跑了。真是气煞人也。   颜元真沉下脸:“你说分手就分手,说改嫁就改嫁,你把我当空气吗?”   看他发脾气,楚岚半点不怕,“你当时不是就想和我说分手么,我如你的意,你就生气了?怎么着,你要纳渠娘,还不准我生气,又不想我分手,那你要我如何,苦苦哀求你别纳妾,别离开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被胁迫的,要不是高蒙拿阿值威胁我,我也不会那样做。”   “对,你是被迫的,你什么错都没有,可你为何不直接和我提分手,为何想纳渠娘,恶心我?”楚岚一提这个就气。她做梦梦见十年后的灵寿夫人,灵寿夫人可是糟了这罪的,为颜元真纳妾的事伤透了心。   一想到十年后冷寂如霜的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分外委屈:“你被胁迫和我分手,直说好了,以我的性子,我能纠缠上你?你拿个妾当借口干嘛,是不是试探我能不能接受你纳妾室,我要是接受了,退让了,你想以后继续纳几个妾玩是不是?”   颜元真气的无语,真不明白她心思怎么敏感到这地步,“胡思乱想!她们哪点比得上你,我怎么会看上她们,这醋你也能吃!”   楚岚不怒反喜:“哦,她们哪点比不上我?”   “你——”颜元真突然眯眼打量楚岚:“你在套我的话。”   楚岚笑呵呵地捧着茶到他跟前,“哎呀,这就套什么话,这是让你说大实话,来,说说,她们哪点比不上我?”   楚岚的笑容得意中带着狡黠,令颜元真的火气如倾盆大雨,忽的被浇灭,他无语道:“你……聪慧……漂亮的无人能及。”语气中含着无奈。   楚岚有些失望:“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些优点……”   颜元真无语了。   楚岚觉得颜元真不懂浪漫,嫌弃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哄哄她,不过今儿能听他说这么点,还是欢喜的,就反过来夸他:“你终究来招亲会了,还赢了我,我夫君真是文武双全,天下无敌,好样的。”   楚氏再怎么好话说尽,颜元真不仅没展颜,反而更怒:“你很得意?!”   一想到楚氏那封分手信,还直咧咧要改嫁他人,他重新怒火中烧:“万一我没来,万一我输了呢,你该怎么办,真嫁给他人,你胆子也太大了!”   楚岚又给他续上冷茶,让他消消火:“我哪会那般没轻重,万一你没来,你输了,我就拿着玉珏回家,再也不来了。他们又抓不着我,能奈我何。”   颜元真猛灌凉茶到底,斜眼不屑道:“你也太小看他们了,他们不管不顾起来,直接拉你入洞房,把你关起来,不得出门半步,你就是身上带着玉珏又怎么样,跑不出去的话,半点用处都没有。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你受的。”   “这不是有你么。”楚岚拿扇面遮住半边脸,莹莹双目闪着细碎的柔光,“我真要出事,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颜元真手里转着茶盏,端着架子:“我要是不来救你,你怎么办?”   “你要是不来救我,那你就得不到我的奖励了。”楚岚笑道。   颜元真手一顿,“什么奖励?”   楚岚拔了发钗,保养的乌黑的墨发顷刻间如瀑布般倾泻,她娇嫩匀称的手指卷了卷垂落的长长鬓发,粉嫩的朱唇含住发尾。   胭脂色的丹蔻轻轻勾住朱唇上的青丝,轻轻拉扯出,粉粉的薄唇随着青丝流失不自主地轻启张合。   颜元真就见她清冽双眸倏地眼波流转,朝他咬唇轻笑:“你说是什么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ecili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床头打架   以往与楚岚多亲热会儿,都会被她嫌弃,这次倒是难得的主动挑火,颜元真脑中一根叫理智的弦崩断了。   得,要训妻教妻不急在一时,先把这爱惹事的小妖精灭了再说。   天黑欲晚,火烛高照,美人纤细的身子柔软地如银蛟,绞住男人精壮的身躯,漆座屏旁的小金兽吞.吐着女儿香的芬芳,满室酣热。   歇了几回后,颜元真才将心中的郁气疏散一空,他懒洋洋地捏着楚岚那张红透的小脸,“今日你倒是有些不一样,是知道错了?”   楚岚闭着眼感受酥麻的余韵,蜷起肉肉的脚趾,身心畅快,也懒得和他争辩对错,她颤着又长又密的睫毛,窝在他怀里,“你今儿来了,我是真欢喜。”   老夫人姜氏指使高蒙欲要拆散他们,她对姜家有用,她身体是不可能会受到伤害的,但颜元真就不一样了。以后还不知老夫人姜氏那样厉害人,会使出什么恶心的怪招害颜元真。她不想连累他,给他选择,是要留下和她同甘共苦,还是一走了之。   她端着宽容得体的姿态,心里可悬着呢,万万不想他真离她而去。颜元真如她所愿留下了,她哪能不欢喜,与他交.欢时,更是将自己的爱意投入进去,倒是比以往更食髓知味。   楚岚一欢喜,颜元真又不开心了,“见那么多男人争抢你,就这么高兴?”   “不是他们抢我,我高兴,是因为最后抢赢的人是你,我才高兴的。”楚岚不要钱的说甜言蜜语:“我就知道我看上的人英明神武,高大威猛,万里挑一,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你半分。”   哄的颜元真嘴角微翘:“别以为哄我几句,你私自招亲的事就过去了,不罚你罚的哭,这事没完。”   楚岚嘟起嘴:“你刚才弄疼我,我都哭过了,你再罚我,就是你不对。”   颜元真想起方才缠绵到极致时,她身子一抽一抽的打颤,喉里哽咽的泣声如天籁,激的他又起了心思。他微微侧了侧身体,将她搂近,又细细啃咬她的唇。   楚岚避开头,不让他亲:“你的账是算完了,我的账还没和你算呢。你为什么要找渠娘,是不是原本就起了心思,正好借这次被威胁的机会,就要纳了她?”   “你胡想什么呢。”颜元真认识她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她这般胡搅蛮缠。以前有人给他送了个丫头,似是叫映月来着,也没见她这样吃味。   “我可不是胡想,渠娘我瞧着长的还算可人,就不信你没起这个心。”这可是被颜元真带到王后面前,就是王后拦着,他还是口口声声要娶的人呢。虽然事情还没发生,估摸以后也不会发生,但楚岚一想起渠娘这个人,心里莫名不痛快。   颜元真被质疑的烦了,冷下脸,“我就是起了心,又怎样。”   楚岚气炸了,滚出他怀里,操起锦枕砸他:“那你给我滚!永远都别回来!”   刚才两人还好好的,转眼就吵了起来,颜元真被赶出屋,站在门外吹着夜风,觉得不可思议。   楚岚把他赶走,心里又何尝好受。沐浴后,脑子清醒了点,后面明显就是她和颜元真都在说气话,话赶话的,都不肯低头,便又闹起来了。   她心里委屈,颜元真怎么就不能像孟易川那样,尽哄着她,让着她呢。   在床几上辗转反侧数回,想着自己脾气也急,实不该为了一个外人和他吵起来,还大半夜把他赶出门去。干脆起身开门,想叫他进屋,可一开门,尽是榆树的树影,那还有颜元真的影子。   只不过十息的工夫,就走了!难道就不会等等她么。以前她和孟易川吵架的时候,也赶孟易川走过,人家孟易川在门外还苦等过好几个小时呢。看人家多么上道,多会讨人欢心,颜元真你个傻子,叫你滚你还真滚。   楚岚在原地跺脚,气的摔门睡下,次日一醒,就发现颜元真又睡在自个儿身边。她一翻身,颜元真就感觉到了,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又搂了她回去,声音沙哑道:“我又不用上值,今儿不用起早。”   楚岚初时还迷迷糊糊地瘫在他身上,可久了,就记起昨夜的事了。   “你怎么在这,不是走了么?”楚岚猛地起身。   颜元真歪头看她,昨夜被赶出门,颜元真也是气的不行,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又觉得吵的极没意思。他又不是真看上渠娘,好好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吵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又回转身,只是以他的高傲,哪会俯就,踟躇躲在廊下,想着楚氏要是来寻他,他就装作被找到的样子,再说她两句就罢了。   楚氏倒是开了门,可就在原地跺了跺脚,又关门了,没来找他。算了,瞧着她有悔过的意思,他就大人大量,也不再外头干等着,进屋合衣睡下。   此时,颜元真又硬搂了楚岚回来,用半个身体压着她不得动弹,才笑道:“本公子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一走,睡了还哭着叫我的名儿,叫我别走呢,婢女还以为你梦魇着了,就来寻我。我人一靠近你,你就强拽着我不放,怎么都不松手,哎,没办法,我只能舍身喂了你,抱着你睡了。”   看他那副被恶霸霸占的无奈模样,恶霸楚岚又气又羞:“不可能,我做梦怎么会喊你的名。”   颜元真好笑道:“你睡着了,又怎么会知道没喊过呢,要不我叫婢女进来,你又哭又喊的,可把人吓着了。”   瞧颜元真说的煞有介事,楚岚心道:难道昨夜她真说呓语了?   看颜元真已是喊了人,楚岚忙道:“不用叫了。”难道要婢女再复述一遍,她一边做梦,一边如何哭喊着“元真别走”么。想想就崩溃。   反正她昨儿发了顿邪火,已有悔意,干脆就顺着台阶下了,没再提昨夜的事。倒是颜元真先提了,将渠娘的身契给了她:“我昨儿从你这走,也没去哪,就是找人去一趟荆邑,带渠娘回来。渠娘的身契给你,到时你是杀了她,还是剐了她,随你心意。”   楚岚瞧他对渠娘浑不在意,心里别提多满意,也不推搡拒了:“这是你说的,到时你可别心疼。”   颜元真嗤笑:“本来我心疼你昨儿受累,少要了几回,看着你现在精神这么好,倒是我白心疼你了。”、   说着就捏起楚岚纤腰上薄薄的软肉,仿佛捏住她的软肋,楚岚身子一软,两人又黏糊了好一会儿,因着日子快入夏,两人紧紧靠着都觉得热,便又分开,各自起床。   刚用了膳,就有宫里的人过来传话。王后身边的秋雨道:“王后娘娘听了西游记,对唐三藏修行的佛法颇为好奇,便着奴婢过来寻夫人,若夫人有佛法的书,王后娘娘想借来参读一二,修身养性。”   楚岚闻言愕然,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歹毒王后竟然要学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好。”颜元真已替楚岚应下,他因着西游记,在现代也找过佛学的书大概看了看,都是教导人为善的,王后多读读这类的书,能懂的收敛些安分些也好。   待打发秋雨走后,颜元真让楚岚以后回去带些佛教的书来,连书名他都还记得。这些都是小事,楚岚没有不应的,对着颜元真也不好吐槽他母后竟学佛的古怪,便和颜元真商量,怎么应付老夫人姜氏。   “这次他拿颜值的命威胁你和我分手,下次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正在她心里,我未来的夫君只能是她娘家姜家人。与其咱们被动,等着她出招应对,不如我们先动手。现在我们已是成了亲,她想要强迫我嫁给姜家人,就难了些。还可以釜底抽薪,她手里最有用的牌不就是玉珏么,我们不如抢了她手里的玉珏,把她拘在这边。我们在现代过活,也不怕她伸手过来害我们。”   颜元真品着茶,待回甘后,他惬意地眯眼道:“你知道她手里有多少玉珏么?”   楚岚摇了摇头,这她哪里知道。   “那我们从她手里抢走一两个,她若是还有,那是禁不了的。”颜元真心里算着呢。阿值去现代,是带去了一整块,可以分成两半的玉珏。姑且算两块,如今一块在楚岚手上,那还是他从孟易川手里夺来,给了她的。另一块原先在楚岚母亲陈氏手上,现在应是被带了过来。   可听了老夫人姜氏的过往,就知道这玉珏并不是他们独有的,六十年前,老夫人姜氏可是从楚王孙手里夺来的玉珏。楚王孙有玉珏,那楚国还有没有,其他国还有没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人有没有到处收集玉珏?她手上到底多少玉珏,真是难说。而且玉珏随身携带,要抢哪有那么容易。   颜元真暗道,怎么着也得去查一查玉珏的来历,说不得就能揪出玉珏的数来。   想罢,又对楚岚道:“怎么应付你太姥姥,我心里有数,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又望了一眼楚岚的肚子:“你这会儿该着紧的是养好身子,怀上孩子,这才是正经事。” 第155章 郎情妾意   这人怎么老是催她生娃,两人风花雪月还没够呢,就含饴弄儿,也太早了吧。   楚岚当左耳进右耳出,倒是被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昨儿不在安全期,索性回家一趟吃紧急避孕药,又带了他要的佛教书回到楚府,托颜值带进宫给王后。   颜元真死而复生,横空出世。不可谓是整个燕都的大新闻,虽然在外头引起轩然大波,但除了他弟弟太子值时常来寻他以外,来找颜元真的人少之又少,门可罗雀。大伙都不约而同,当颜元真不存在呐。   颜元真本身不好招惹,没被他上门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自是少有人主动来寻他滋事。   而且大王膝下现在不止他一个儿子,太子值可是回来了,太子值是未来的大王,颜崇王又厌恶颜元真,颜元真就是想篡位,前面有太子值挡路,可不麻烦多了。   原来还有些人瞧颜崇王只剩下颜元真这一个儿子,就算颜崇王不喜欢他又如何,还不是得传王位给他。那些想走捷径,妄想从龙之功的人,此时看了看风向,又倒向太子值这边。   支持颜元真的小人也就少了。这不,他一回来,门馆的门客贯是见风使舵的,又走了一波。   门馆的梁璞上门拜见时,就提了这茬:“这些鼠辈成天什么事也不干,遇上事就跑路,上次青一出事,这些人生怕海晏侯报复他们,撒丫子连夜逃了。等夫人撑起门庭,解决了海晏侯,这些人又跑回来吃干饭。公子你回来,原是喜事一桩,这些人倒好,整个白眼狼,全投了太子那边,好在太子明智,知道他们都是只会吃不会拉的废物,一个也不收,全部扫地出门。”   “你的意思就是本公子以前不明智,看上这些废物咯。”颜元真懒散地仰躺在榻上,张口含住楚岚手中的葡萄。   梁璞哪敢说公子的不是,忙道:“都是这群白眼狼以往藏的好,在公子面前收敛野性,才瞒住了公子。”   颜元真心道梁璞还是这般不会说话,他这辩解之语还不是再说他识人不明么。   梁璞看大公子没再揪着不放,又眉飞色舞地说道:“太子没收这些白眼狼,他们又想回来,真当门馆是他家,任他们来去自如啊,所以我连门都没开,现下门客走了,门馆一空,公子你看,是不是有空去挑些门客。”   同时还暗喜,自家门馆终于清走了淤泥,可以迎来高洁的贤士了。想着以后自个儿与名人贤士谈古论今,何其快哉,梁璞面上就不禁露出喜意。   只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着大公子发话,不由的抬头一瞧,就见大公子正含着楚氏的手指不放,眼神忒的轻浮,仿佛就没他这个人似的。   楚岚见梁璞望过来,心头着恼,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颜元真在人前怎么这样不知轻重,让外人看了,他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她知晓!   气他忒的没羞没臊,楚岚也不和颜元真客气了,背地里狠狠拧他的皮。   颜元真腰间一疼,下意识松了口,楚岚瞪了他一眼,纤腰一扭,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颜元真从榻上起来,要跟着进去。那里不是梁璞能进的地方,梁璞忙拦路问:“公子,何时有空去门馆挑门客啊。”   颜元真嫌弃梁璞不会看人眼色,语气淡淡道:“挑什么门客,平白养了那么多废物,废时废粮,不挑了,关门大吉。”   这般打发走梁璞后,一进门,颜元真给了阿葵一个眼神,阿葵虽不机灵,却也直觉该走,便出门还关上门。   楚岚坐在案前,拿葡萄打他,边打边骂:“你刚才也太无耻轻浮了,哪有你这样的,你把我当什么了,当陪客的妓子么。”   颜元真轻松地接扑过来的葡萄,边咬边笑:“谁让你手好看来着,那手和玉一样,看着比葡萄还可口些,我一时心神恍惚,就咬上了。”   楚岚才不信他这些鬼话,“你私下里这样做也就算了,刚才当着人的面呢,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别人还不得以为我有多不正经。”   颜元真心里还委屈呢,他就是一时情起,控制不住罢了。两人近些日子郎情妾意,感情突飞猛进,真是两人黏糊成了一人,分开一会儿就特别想念。   不过他也知道楚氏面皮薄,于是顺着道:“是我不正经,以后再不这样做啦。今儿就是一时狂浪了些,还望夫人谅解则个。”   楚岚又教训了几句,心道:以后有人找他办正经事,自个儿还是走开些好,免得分了他的心神。   两人感情正浓,小小纷争也就简单地过去了。颜元真要楚岚给他剥葡萄皮,喂他吃,楚岚白了他一眼,“刚才梁璞找你不是要你去门馆挑门客吗,还不去。”   颜元真自个儿剥葡萄皮,喂楚岚吃,“我不是要跟着你回娘家过么,有阿值在这顶着,也没我什么事,我白养那么多门客作甚。我现在的正经事就是喂饱你,你再给我生一串葡萄籽出来。”   这人脸皮厚的可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楚岚啐了他一口:“你以为我是葡萄精啊,你给我生串葡萄籽试试。”   “试试就试试,只是我一个人是生不出来的。”颜元真大笑:“还是得夫人你加把劲才行。”   楚岚汗颜,真是没几句话就能扯回床笫那些子事上。她有心想说他两句,倒是被他给堵上嘴,两人又胡乱折腾了几日,不知今夕何夕。   颜值对他们这样的神仙日子很是嫉妒,跑过来哭诉相国给他布置了多少作业,白黔上将军和武安君又是怎么委婉地和颜崇王说他弱鸡,连普通卫兵也打不过,“父王对我好失望,指着我鼻子骂,说我孺子不可教也,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放我回去打一局LOL歇口气吧。”   颜元真虽然疼这个弟弟,但也嫌他不知趣,这会儿凑上来打搅他和楚氏恩爱。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小时候应付我的伶俐劲都去哪了,若是他们为难你,你就为难回去。”   颜值小声抱怨:“可相国都八十来岁,我得尊老嘛。父王又是我爹,我得孝顺嘛。白黔将军和武安君说我弱鸡,也没说错,我确实连卫兵也打不过嘛。”   “那你觉得他们都没错,你还在这说什么,还不快去改。”颜元真无语道。   “可我人都这么大了,就是想我和王兄你一样文武双全,也不可能了嘛。而且那些哪有LOL好玩,好王兄,我都多几个月没玩了,你就让我玩一局嘛,就玩一局。”颜值朝着王兄眨巴眨巴眼睛,想装可怜,可王兄心硬如铁,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楚岚,“嫂嫂,你就帮我说句话嘛。”   楚岚回以怜悯的目光。这小子还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怪不得后面失去王位。   颜值在颜崇王死后,成了代王,却是什么都不懂,耳根子软,各大臣你一句我一句,他都说诸位言之有理,却拿不定主意听谁的,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最后就被相国子之篡位。   说相国子之篡位也不对,因为颜崇王生前就扬言要把王位禅让给相国子之,虽然最后没有正式批文,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颜值不堪为王,颜元真又因为弑母逃去他国,王室无人名正言顺谋求王位,最后就被相国子之给夺去了。但相国子之上位,也没尝到多久的甜头,堪堪坐了两年的王位就被乱军砍死。   楚岚坐壁上观,瞧着颜值向颜元真撒娇要玩游戏,待他被颜元真赶回宫后,楚岚犹豫再三,还是由衷地说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阿值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颜元真何尝没看出来,也亏说这话的是楚岚,是他亲近之人,若是旁人敢说弟弟一个不是,他得立马翻脸。   记忆中小时候聪明伶俐的阿值,这会儿可真是废了,颜元真不由地气道:“海晏侯那厮着实可恶!要不是他,阿值才不会被逗留那么久,也不会荒废五年学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再抱怨又有何用,楚岚论私心,阿值是颜元真的弟弟,她也不会不想他好。颜值被夺王位,自然活不了。她不想阿值堕入那样的境地,她想颜元真跟着她回现代过日子,也想带着阿值走。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阿值的性子你也看见了,就是以后做大王,也难以驭下。这王位是好,但阿值不喜欢,不合适,他上去了,那就是要他的命。不如你放颜从回来,将王位给他,我们带阿值回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反正相国子之被乱军砍死后,王位就被颜从得了,干脆给他得了,省的阿值白白牺牲,做了别人的踏脚石。   颜元真却是沉下脸:“是郑姬求到你这,要我放颜从回来?”   楚岚“啊”了一声,“郑姬是谁?”   瞧她确实不记得了,颜元真更加糊涂,他不相信楚氏会莫名其妙提起颜从,还以为是郑姬求到她头上,要她劝他放了郑姬的儿子。   “郑姬就是颜从的娘。”   楚岚这才想起来,她还见过郑姬好几面呢。   当初颜元真和颜崇王拿颜元真打下来的城池,换回质子从,颜崇王要质子从和颜元真打擂台,结果赵王送回来个假的,郑姬就跟在假质子身边,对着楚岚的态度也是冷冷清清。   “不是郑姬劝的我,是我自个儿想的,你可知道在晋国绛城,大巫和我说过什么嘛,他说阿值守不住王位,相国子之成了王,等子之被乱军砍死,最后是颜从成了大王。”   楚岚言简意赅地将梦里所知道的一切告知颜元真,当然还拿着大巫的名头撑大旗。   “这王不是好当的,阿值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你也看在眼里,他确实做不好,你若是硬撑着让他上,岂不是害了他。还不如跟着我们走,我们那日子太平,过得比这富余的多,阿值自个儿也活的自在。”   颜元真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可能,相国怎么可能做王,不可能。”   楚岚想起十年后的灵寿夫人对她说的话:“相国子之貌若忠臣,外表看着憨厚又年老,都八十岁的人了,谁会觉得他有野心想称王,可偏偏就是他算计的。说来也怪不得别人算计他们家的王位,他们自个儿不争气,阿值做别的还没话说,做王实在没那个气魄。这年头乱的很,一国大王不是善良就够了的,得心狠手辣,得懂得权衡利弊,拼的就是谁比谁毒。阿值就缺了这股狠劲,天天宣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做老好人,这里的人都拿他当傻子哄呢。他,哎,我晚去了一步,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想回去打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优惠力度大,老奴买了一通宵的东西,抢到豪车猫粮,今天更两章,补更昨天的,下一更零点前。 第156章 美人花   “阿值被这王位坑死,颜元真那厮也早逝,他一死,谁都不知五公子颜从下落何处,王室没人继承王位,便有人提出颜崇王生前的禅让王位之举,相国就上位了。这些人为了王位争来争去,谁都没落着好,倒是被五公子捡着便宜了。他也是运气好,被大巫找到,借了晋国的军队,坐稳了王位,可他又是不幸的,没有根基,借了晋国的势,就得服晋王的令,还不是傀儡一个。”灵寿夫人感慨万分,最后叹气道:“你回去之后,其他人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着,可不能再眼见阿值为了王位,白白枉死了。”   楚岚也是这般想,都知道阿值不适合做王了,何苦逼的他偏向虎山行,去送死呢。   楚岚挑着些细节说,至于她怎么知道的,全归在大巫身上。反正世人都知晓大巫无所不知,能与神灵沟通,知道过去未来嘛。   颜元真面色凝重,楚岚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便出了门去,留他独处。她叫来管家常伯,让他规整她名下的产业,把曾是颜元真的田产屋舍、铺子和仆人,后来颜元真“亡故”,归到她名下的产业,单独拎出来,将田契、地契、身契梳理好。   这事楚岚早就吩咐过了,夫人开口一问,管家常伯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匣子,给了楚岚。楚岚又拎到颜元真跟前,“这些地契、田地都是暂存放在我这的,你现在回来了,正好还给你。”   “这有什么还不还的,”颜元真道:“我们已是夫妻,你嫁给我了,本就要帮我打理这些俗物,这些都放你那吧,我要用银钱的时候,再找你拿。”   楚岚却是不愿意:“你知不知道这都多少事么,田地收成要盯着,赋税减免多少,农人穿的吃的如何,会不会闹事,铺子的生意进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进的价格最低,又是第几个月可以用最高价卖出去,盈利多少,亏本多少,就单单是仆人的管束,也是错综复杂,烦人的很。我要是管了,三天两头儿的忙,哪有空上学。我现在是闲着,可也就三个月的功夫,等开学了,可顾不上你这些。还是你原来是怎么打理的,就怎么打理吧。”   颜元真无所谓,反正他也只是每年看看账本,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去做的,没人敢在他手底下乱来。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阿值的未来。   “你刚才和我说了那么多,阿值会死在相国手上,相国被乱军砍死,颜从上位,那我呢,我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阿值死的。”   颜元真紧紧盯着楚岚,想从她那听出些来,却见楚岚神色古怪,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打量和疑惑,似有惊吓,还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绪。颜元真从小到大,见多了人,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有敬畏的,恐惧的,害怕的,鄙视的,厌恶的,爱意的,就是没见过楚岚这般复杂的目光,令他背后生凉。   颜元真直觉不妙,忙问:“阿值死的时候,我在哪里?”   楚岚回忆了下,“你在逃命。”颜元真弑母后,被司寇府锁拿,世人皆要代王颜值下令剐了颜元真这等忤逆不孝之人,颜值却是放走了他。估计那时候,颜元真还觉得颜值成了大王,不会有人害他吧,却是没想到相国子之会篡位,害死了颜值。   “我为什么要逃?”颜元真满脸不可思议。他无论遇上什么麻烦事,从来都是直接面对,而不是仓皇而逃。   楚岚实在不好说,因为你突然莫名其妙杀了王后,你母亲啊。这事放谁身上,谁能相信。要是谁突然跳出来,说她会杀了她娘,她绝对会骂对方不怀好意。   颜元真追问的厉害,楚岚就说大巫没告诉她,还道:“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着怎么安排好阿值,还有你妹妹,你妹妹有天子之母的命格,大巫说她差不多这个时候,会被人掳走。你可得好好让人盯着赵国和楚国使者,可别让他们得逞了。”   “朝歌那我有人盯着,”颜元真心乱如麻,“阿值这边……”他忽的眼神阴鸷:“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颜元真心里有了计较,也不和楚岚多说,免得她对他的做法有微词。他出了楚府,直奔大公子府。这些天,大公子府的仆人也陆陆续续回来,寺人青正吩咐人洗廊道时,就听说大公子召他。   寺人青立马去了书房,他还以为大公子过来,是问公子府修缮的进程,忙细细说来:“府里只是许久不住人,打扫打扫就好了,主要还是庭院那些花草。花草没养着,就枯萎了,留下许多杂草。奴已叫人割了草,掺着黑豆,送去兵营喂马。眼下庭院空空如也,就是这会儿栽种些花木,也着实不好看,显得寡淡了些……”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颜元真摆手,叫寺人青近前,“年前我不在的时候,听说楚氏在姑母的赏花宴上吃了亏,此事还与我表兄的君夫人子氏有关,可有此事?”   干练如寺人青,就知道大公子会问起这遭,立马从袖子里掏出小本本,小本本上都是得罪过楚氏的人,记录的可详细了。   “那会子,公子你不是让人揭了海晏侯的皮么,世人皆知他是髡人,就有人怀疑夫人也是髡人,想在赏花宴上给夫人没脸,好在夫人冰雪聪明,聪慧过人,躲过了这劫。后来奴着人打探内情,不知公子记不记得映月?”   颜元真不说话,寺人青便明了,必是不记得了。   “映月曾是赵国假质子送给公子的,得了公子你的厌,就被转给宋子矜,宋子矜宠了一段时日,又送给了海晏侯。前儿个,咱得了大王的令,去抓海晏侯,海晏侯和他身边的孟仁没抓着,其他人都扣下了。映月就在其中。外人也许不止赏花宴的事,映月牵涉其中,但是奴是知晓的,抓了她,便详详细细问了一遭。映月说,是相国家的子鹂姑娘撺掇的子氏。”   颜元真皱了眉头:“楚氏有得罪过子鹂?”   寺人青摇头:“在赏花宴前,连面都没见过呢,又何谈得罪。”   “既然不认识,她怎么想害楚氏?”颜元真实在无语,总不能是见楚氏长得比她好看,就心生嫉妒吧。   “子鹂是为了她姐姐子氏,公子你送了映月给宋子矜,宋子矜宠爱她,可不就扎了子氏的眼。听说子氏为此,对公子你颇有怨言。子鹂就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命映月去赏花宴上,给夫人一个难堪。若夫人是髡人,公子你与髡人定亲,必会蒙羞。又会厌恶映月闹事,要了映月的命。子鹂既是想公子你丢脸,又想借公子你的手除了映月。”   “没想到咱们的好相国生了这么出色的女儿。”颜元真冷笑,想算计他,胆子还真大。   他正要开口吩咐寺人青去查一查子鹂,寺人青就已经将子鹂的近况道了个干净。   “子鹂与武安君世子周胜定亲,可最近却连连不安分,与苏大夫苏秦的儿子苏茂走的亲近。不过子鹂姑娘安排的很隐秘,要不是奴早盯上她,她这一举一动,说不得瞒了天,过得海了。”   颜元真最喜欢寺人青,万事都想到他前头去,用起他来,甚是舒心。他很是满意,知道寺人青最近心急他外甥女青葙的亲事。青葙是孤丧女,五不娶之列,一般情况是难以婚嫁的。颜元真道:“你外甥女看上谁,只要是本公子能安排的,必让她舒舒服服嫁过去。”   寺人青喜不自禁,忙行礼:“多谢大公子,多谢大公子的恩德。”   颜元真道:“这不是我的恩德,是你事办得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寺人青又千恩万谢,颜元真道:“你派人给我盯着相国,看他最近有什么动静,再是寻常也得报于我听,还有,子鹂既然想与苏大夫的儿子亲近,必是不满武安君世子,这样的话,何必做亲,找人报给武安君世子。”   寺人青对公子盯梢相国颇有疑惑,但对后面的安排却不惊讶。子鹂敢算计夫人,算计公子,自是得有报应了。   寺人青又翻起小本本,数起哪些人得罪过夫人,提到阿晴的时候,颜元真挑了挑眉,“就是她给夫人下了不孕药?”   寺人青面露难色:“夫人只是怀疑她,因着什么证据都抓不到,夫人也不好处置她,便把她放外头褚纸铺子上去了。后来夫人事忙,成天不见影,阿晴也乖觉,就待在铺子里,哪都没去,瞧着挺安分。”   颜元真眯眼,按了按拇指的指节。楚氏一直对阿晴格外关照,怎的突然怀疑起阿晴来。   忽的想起楚氏那时就与大巫交好,难不成是大巫指点她的?   颜元真思忖片刻,便让寺人青叫阿晴过来。阿晴一直待在铺子里闲着,听说大公子要见她,心里不由的一慌,拿了些银钱讨好来人,试着打听。   来人就是个跑腿的侍从,哪知道那么多,收了银钱,道:“能是什么事,不外乎是夫人或者铺子上的事,不然公子能突然召你。”   阿晴心里一个“咯噔”,强笑着跟着侍从进了大公子府。一见到寺人青,便喊了声“干爹”,然后朝颜元真行礼。   颜元真指着空空的庭院,道:“这庭院都空了,你说种什么花好?”   “奴就会撒渔网,对花草树木怎么养,半点都不懂。”阿晴茫然,她又不是养花的,怎么会知道。   颜元真摇着楚氏送他的纸扇,和气地笑道:“既然你不懂,那就听我的,就种美人花,把人种到地里,只露出脑袋,每日定时浇水,日晒雨淋后,就会长出花来,听说分外好看。”然后吩咐寺人青:“把阿晴种下去,看她生出的花朵好不好看,鲜艳不鲜艳。” 第157章 开花   将人种进地里,可不就是活埋么。   如此可怖血淋淋的事儿,公子元真风轻云淡地说出口,寺人青也含笑应诺。   要不是眼见着寺人青提着把铲子靠近她,阿晴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大公子不过是请她种花,如此简单而已。   “干爹,”阿晴双目惊惧地盯着寺人青,一步一步往后颠着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杀我。”   寺人青只是笑,“公子不是说了么,要种美人花,你能被公子挑中,是你的福气,乖。”一面说,一面拉住阿晴,往空空的庭院的地里拖。   府内的仆人已经挖好坑,就等着将阿晴种下去。   这是动真格,已不是开玩笑。   阿晴拗不过寺人青的拉扯,被他摔进坑里,她想爬出来,却是被仆人踹了下去。   “公子,大公子,奴犯了何事,为何要这样对我!”阿晴朝老神在在的颜元真嘶吼。   女人尖叫声直穿耳膜,寺人青被吼的半边身子一麻,回过神就阴狠地给了阿晴一巴掌:“再叫,就把你舌头割了!”   阿晴吓的闭上嘴,生怕张开嘴,寺人青将她舌头扯了出来。仆人很快将她埋好,只余一颗脑袋露在地面上。   阿晴年纪小,也不过将将十三岁,经历最大的风雨也就是济城被水淹,父母双亡,又闹瘟疫那会儿,做奴隶被无情驱使干苦力活。这些都是天灾,此时却是人祸。她亲身体会到公子元真的恐怖来。   传说的公子元真阴毒,毫不虚假。阿晴不敢高声尖叫,却也不能不求饶,她低声哭着求饶。   颜元真不着急审问阿晴,看了一会儿,看她只会哭,说话都直不起舌头,说不利索,就觉得没意思的很。   这时,有侍从来报,楚氏的表弟姜则又跑进楚府找楚氏说话了,姜则见他第一面就不赞成楚氏和他的亲事,颜元真为此很不开心。   他一不开心,就不想姜则开心。颜元真起身要回楚府,耳畔听到阿晴哭噎地求饶,又吩咐寺人青:“海晏侯当初派到楚氏身边当细作的婢女呢,跟着阿晴一起来燕都的那个。”   “是阿昆吧,”寺人青记性好,当初还是他□□的阿晴、阿昆,忙道:“本来一直关在牢里的,奴想着不能白养着浪费,就让她刷恭桶去了。”   寺人青可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力。颜元真不自觉展颜一笑:“我记得她种花种的好。”   “是呢,当初她就是养花的奴仆,做花肥挺有一手。”寺人青对阿昆做花肥的手艺很是满意。   颜元真笑:“那就调她到这来,将阿晴种好了,阿晴什么时候开花了,阿昆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吩咐完,知道寺人青办事妥帖,便放心地走了。   寺人青派人将阿昆扭送过来,指着地里的阿晴道:“咱们公子吩咐了,要你好好伺候阿晴,浇水施肥一样不能落下,什么时候阿晴长出花来,我们就放了你。”   阿昆接连几个月被奴役,人消瘦的如隔夜的黄花菜似的,蔫了吧唧的,吃得少没月例,干活却是最多,自个儿主子海晏侯落跑了,她也早就想跑了。听着有活路,还来不及欢喜,闻言惊诧道:“人怎么可能种出花来?”   寺人青才不管呢,“公子说一定要种出花来,就一定要种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迤迤然背着手走了,留下阿昆和阿晴面面相觑。   阿昆看着阿晴,看她面皮白皙,面颊生出粉肉,就知道自己受苦这几个月,阿晴的日子过得有多好了,心里不由生出嫉妒。   人不可能种出花来,大公子这么吩咐,明显就是折腾阿晴。   阿昆不仅不为阿晴担心,反而生出快意。让你丫的日子过得比她舒服。   待寺人青走后,去井里打水,一瓢一瓢地浇在阿晴头上。   阿昆幸灾乐祸道:“浇花要把花浇透,这样根子才吃到水,才养的好,你放心,我会好好养你的。对了,你想吃什么花肥?”   阿晴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敢!”   阿昆扇了阿晴一耳瓜子:“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是谁,得罪公子元真,你以为你有活路。”   阿晴想打回去,可手手脚脚全埋在土里,动弹不得,只能饮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出去,她再找机会剁了阿昆。   阿昆给阿晴浇了水后,寺人青也没让她去刷恭桶,阿昆倒是难得的闲了下来,就有空想阿晴是怎么得罪公子元真了。可一打听,阿晴根本就没犯事,像是倒霉催的,撞上公子元真,就被他种在地里了。   阿昆想着,公子元真一时心血来潮,想种美人花,就种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公子元真果然阴险恶毒的令人发指。然后担忧起她自个儿的后路。   阿晴也在想自己犯了什么事,被大公子这般折腾。思来想去,到底心虚,莫不是发现她是海晏侯派到夫人身边的人?亦或是听从海晏侯的令,给夫人下不孕药的事东窗事发了吧。   越想越害怕。阿晴的脑袋在烈日下晒着晕乎乎的,很快体力不支,又瞧阿昆要喂她吃化肥,直接吓晕过去。   院子里艳阳高照,青石板都热的烫脚。楚岚叫人在廊外头放了排排冰阵,阵阵热风进来,顿时化为徐徐凉风,吹得人清爽又舒适。   舒服的姜则都想从官舍搬来楚府住,可他就是被公子元真赶出门去的。   姜则朝表姐抱怨:“公子元真怎么能这么做,我就是再得罪他,我也是表姐的表弟,是亲戚,怎么能说赶就赶。还有,我这些天上门拜访表姐你,还被公子元真的人拦下。他也真是没礼数。”   楚岚倒不知道姜则这些天上门过,“他的脾气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你不叫他姐夫,不承认他,他自是生气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他的手段,好在他只是冷冷你,没对你如何,我就放心了。”   姜则是真没见过这样不顾礼数的男人,见表姐还袒护他,气道:“我不叫他姐夫,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表姐你。我都听说了,原就不是表姐你愿意的,公子元真中途掳了你走,刚开始还拿你当玩意,要不是海晏侯认出你是族妹来,公子元真看你有利可图,表姐现在有没有命还两说。再拿亲事来说,表姐被颜崇王逼着结阴亲,表姐可知道,活人做阴亲的,是多没面子的事。多少人在背地里说难听的话呢。还有,这亲事还办的不隆重,实在委屈表姐了。以前表姐你势单力薄,无家族依靠,任人欺凌,如今老夫人回来,被列家认了回来,你有大巫做依靠,还有姜家当靠山,何须再怕公子元真,就是颜崇王来了,咱们也不怕他。表姐,如今颜崇王已经知道表姐你安全,我们的事办完了,还是赶紧回绛城吧,免得老夫人和表姨挂念你。”   楚岚自是不会回去的,一回去就进了姜家老巢,鬼知道谁半夜敲她的门非礼她。   她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亲事确实委屈我了。”   姜则以为把表姐说服了,他就说嘛,女子怎么忍受的了亲事简薄的。   却听楚岚道:“多谢表弟提醒我,回头我和你姐夫商量商量,看亲事要不要再办一回,这次,怎么的也要办的隆重些,不能再亏了我。”   听得姜则胸闷气短,心中积了三尺高的血。   他咬碎了牙,干笑道:“表姐这么想,表弟我也不好再说其他,只是一点,这亲事从定亲开始就不对路,海晏侯又不是表姐生身父母,他应下定亲,实乃于礼不合。表姐肯定是不想落人话柄的,这定亲就得重新走一趟。必须要表姨和老夫人认可才行。”   他就不信老夫人会应下。只要不应下,表姐与公子元真的亲事自是不成了。   楚岚都快被姜则烦死了,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这我得和你姐夫商量。”   恰好这时,仆人来报大公子回来了,姜则面皮一紧,他常与君子打交道,实在不善应付这等小人。待颜元真进了屋,姜则的皮已经软了下来,先开口喊人,免得被赶出去。   “姐夫回来了。”   颜元真脚步一顿,诧异看了姜则一眼,哟,终于认他作姐夫了。颜元真从善如流道:“表弟来燕都几日了,已护送你表姐安全过来,何时回绛城,孝顺至亲啊。”   姜则干笑:“不急不急,燕都此地风景宜人,风情与晋地不同,区区几日实在领略不得法,还得多叨扰表姐一阵子才是。”   “燕地确实与你晋地不同,”颜元真大笑:“不过叨扰你表姐作何,还不如叨扰我。你表姐出门玩过几次,连路都不识呢,这样,明日开始我带你在燕都转转。”   姜则没法推拒,便应了。   楚岚让人端来乌梅汤,亲自拿了冰过的帕子给颜元真擦,心疼道:“去了哪儿了,竟是出了这么多汗。”   颜元真端起乌梅汤一饮而尽,入口清凌凌爽口,心头舒畅,笑道:“就是去公子府转了转,庭院的杂草都拔掉了,空荡荡的,看着寡淡无趣,就种了花。对了,你喜欢什么花,我让人现在种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晚上十一点见~ 第158章 片黄瓜   楚岚就是个大俗人,喜欢的花都是花店里能买到的那些,特别是带刺的鲜艳玫瑰。与其说她爱花,不如说她更爱送花的人。   她忽然想起来,颜元真还没送过她花呢。   楚岚想看颜元真什么时候会自觉点,也不提醒他,边说道:“庭廊那块种上飘香藤,花垂下来的样子小巧,起了风,一摇一摇的就和帘子似的。池塘里种上荷花,可惜都七月了,要是早些种上,这个时候都能吃上莲藕和莲子。其余的,就种上你喜欢的花。”   两人旁若无人地商量养什么花好,直接把姜则撇在了一旁。姜则喝了一口乌梅汤,又烫又酸,疼的牙齿晃悠,实在不明白公子元真怎么喝的那么爽利。   又瞧表姐和公子元真亲密,实在碍眼,姜则便起身告辞。   楚岚这才想起他,出言挽留:“我让人收拾屋舍出来,你就进楚府一住。”   姜则觉得楚府住的比官舍舒服,也想离表姐近一些,也没推辞,吩咐人将他的行囊搬过来。   安排妥当姜则后,颜元真很是不满。   楚府就他和楚氏两个主子住着,无人需要理会和照看,算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提多畅快了。   凭空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外人,颜元真分外不爽:“我都把他赶走了,你还迎他回来作甚。”   两人关起门来,说的话私密,又不用顾忌旁人。楚岚一边往脸上贴,切的细薄细薄的黄瓜片,一边道:“怎么着,他也是我表弟,他和我的关系瞒不久的,他在外头住两三日还成,住的久了,可不得说我苛待亲戚,都不放人进来客居。”   颜元真嗤笑:“由着他们说,你还怕了不成。”   楚岚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她柔声道:“我又不在这长久住着,哪会怕他们。只是我想着,我这表弟比我小三岁,也该娶妻了,家里还没给他定下亲事,我打算有空的时候给他相看相看。住的近些,喊人也方便。”   最好有女子对姜则死缠烂打,把姜则吓回绛城,免得无事一身轻,专门烦她。   要是两人看对眼,那更好了。   姜则按着老夫人和姜家的意思,来追她,等回去的时候,却和别人凑成一双,想必老夫人姜氏和姜家会呕的吐血吧。   楚岚都开口将人留下,颜元真也不可能再赶走,又想等公子府修缮好,再带楚氏过去,姜则要住楚府就住吧。   颜元真盯着对着镜子敷黄瓜的楚岚,觉得饿了,便从她脸上取下一块尝了。滋味甜爽可口,又伸手要拿。   楚岚挡住他的手,无语了:“你要吃,我叫人给你切好端过来。”   颜元真听话地停手了。楚岚让人重新端了盘黄瓜片来。颜元真没直接吃,而是取了黄瓜片,贴在楚岚细白的脖颈上。   “你干什么!”楚岚气的要死,她正进行护肤大业呢,这家伙怎么老是捣乱。   颜元真斜眼看她,“难道就脸要护么,脖子、肩背都要,你手够不着,我才亲手帮你。”脸上的表情明显在指责楚岚,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他气势惊人,楚岚又错怪他了,一时不好怪罪,由的他贴了黄瓜片。   一片雪颈犹如披上嫩绿嫩绿的轻纱,真是分外可口。颜元真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两三口将楚岚脖后的黄瓜片吃掉了。   他在吃她豆腐!   楚岚还在震惊他这无赖的手段时,他已经风卷残云般地吃完她脸上的黄瓜片。   对上楚岚惊呆的目光,颜元真如吃饱的饕餮,满足地舔了舔薄唇,“滋味还不错。”   楚岚指着他半晌,气的说不出话。真是无赖到一定境界,不知道该从什么地儿开始吐槽好。   “我说,你这身子是不是也要护肤下,我帮你啊。”颜元真咬唇轻笑,双眸流转间溢出风流意味。   这是要把黄瓜片贴满全身,他好一口一口吃么。   “无耻!”楚岚浑身发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哎,我怎么无耻了,是你要拿黄瓜护肤的,我帮你,你怎么还骂我无耻起来了。”颜元真哼道,非要楚岚说个四五六来。   楚岚实在说不过他,气的扭过头,径自出了屋,去树荫下纳凉。浅浅睡了个午觉,再醒时,颜元真已经带着表弟姜则出门逛燕都去了。   阿葵给她端来盐水漱口,乌宝洗好果子呈给她,边笑嘻嘻地说着八卦:“我今儿晌午去青葙家蹭了顿饭,回来路上听说咱们大公子在大公子府种了朵名贵的花。”   楚岚一点都不意外,今天颜元真还提到这茬。   乌宝瞧她不接话,自顾自的接下去:“你道这花是什么花,是阿晴。就是当初跟在你身边的乡下小丫头,家里在济城抓鱼的那个。咱们大公子把阿晴一个大活人种在院子里,就露了个脑袋,还让人浇水施肥,啧啧,全天下也就大公子想出这种玩法。”   楚岚一惊,阿葵已是叫出声:“大公子怎么能这么做呢,怎么说阿晴也是夫人的丫头,他要戏耍人,也不该找夫人身边的人。这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大公子对咱们夫人不满呢。”   随后阿葵主动请缨前去搭救阿晴,楚岚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你们公子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肯定有缘由,等他回来,我问问他,你们不要乱插手。”   阿葵和乌宝心里都在嘀咕,大公子这都不算无理取闹,那怎么才算。看夫人被大公子给迷的,尽给大公子说好话呐。   乌宝就是瞧热闹的,说了八卦就罢手。阿葵与阿晴共事一段时日,还是有些情分的,可想劝吧,嘴又笨拙,只能等等看了。   楚岚这边按兵不动,没去救阿晴,就有人着急了。没多久,贸家商行的东家找上门来了。   贸田翁带着幺儿贸小粮给楚氏行礼后,贸小粮一脸着急,行礼后立马就问起阿晴的事。   贸小粮已经和阿晴定了亲,两人有来有往半年多了,感情愈加深厚。阿晴一被大公子带走,他就知道消息,发现阿晴被整治,整个人就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坐立不安。   贸小粮开口没说几个字,就被贸田翁拉身后去了。   贸田翁神色平静中带着恭敬,缓缓道:“今儿小人去褚纸铺,找阿晴对账,却没找着她人,听铺子的伙计说,阿晴被大公子带走,还、还种在地里。大公子的事不是我们这些贱民能议论的,只是阿晴不在,我这寻不到人对账,便冒昧前来寻夫人指点一二。你看,是另外指派个人,与小人对账,还是等阿晴回来,再对账?”   这是迂回地打探阿晴能不能回来了。   楚岚淡笑道:“再看几日吧,我也是刚听说这事,等大公子回来,我问问他。要是阿晴有错,到时铺子也得换个主事。”   贸小粮有心想为阿晴求情,被他爹贸田翁一个眼神制止。贸田翁没再多纠缠阿晴的事,反而说起林家商行。   “林家商行现在已经闭门,不再做生意。”贸田翁先说了林家商行的现状,再简单提起贸家商行又是怎么带着,柳陈谢万四家商行,搞倒林家商行的。   楚岚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她都把玻璃、香皂方子半公开了,又打了价格战,还多给了一张瓷器方子,这要是都不能打击林家商行,贸家这些人就是废物了。   贸田翁着重突出贸家在这里面出的力,然后恭谨道:“林家商行本来还想借着海晏侯的势力搏一搏,可惜海晏侯在燕都闹出乱子,成了髡人,又被大王追杀,人已是没了下落,林家商行就没了助力,别人也知道他们得罪了夫人,自是不会帮把手,林家商行还算识相,没有硬碰硬,自行关门,背地里寻到贸家商行,主动向夫人投诚,甚至还提出一门亲事,想把林家九娘林金九嫁给贸富侄儿做续弦。这事关夫人,我们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夫人的看法。”   楚岚对林家商行投诚并不吃惊,都是做商人的,哪有士人的铿锵傲骨,这骨头该折的时候就折,眼都不眨一下。   就是林家要和贸家联姻,这林家要嫁的是林金九,让她万万没想到。   林金九那可是忠心跟随海晏侯孟易川,跟了五年的人。   如今大龄未婚,在这地界上已是不寻常。她一个姑娘家天天在外跑生意,老跟在孟易川身边,不嫁出去,说林金九,亦或是林家,对孟易川没念想,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竟是要被林家许给四十多岁的商贾做续弦,这落差是不是有些大。   楚岚唏嘘,不过却是看出林家的诚意了。   林家一直纵容林金九待在家里做老姑娘,不就是盼望着林金九有朝一日能被海晏侯纳入府中么。现在要林金九嫁给贸家,那就是痛定思痛,彻底要和孟易川断绝往来了。   楚岚想着,要是孟易川知道,原本要投奔他怀抱的女人,另嫁他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脸色。   想想就心花怒放,楚岚十分宽容地道:“林家的投诚,我接了。只是你们林贸两家的亲事,我不插手,你们自个儿看着好,就好,看着不好,那就不娶。” 第159章 猪队友   贸田翁和贸富侄儿商量过了,他们和林家都是商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实在没必要逼人到绝境,惹来别人的仇恨,坏了子孙后福。   再一个,贸家是贩盐贩粮贩药材起家,几辈子的人都是做这生意,稳住老祖宗传下来的根基是本。玻璃、香皂、瓷器生意就另做一支,当然玻璃、香皂确实来钱快,可柳陈谢万也做这些生意,同一个起跑线,弄得贸家不甚出挑,还不如与林家合作。   林家商行做玻璃、香皂五年了,老师傅还是留下不少,在民间口碑也还不错,林贸两家的资源合在一起,可不就强过柳陈谢万。   贸家的算盘打的可精了。   又得了楚氏的首肯,知道林贸两家合作,上了台面,不会有变故,贸田翁心下大安,心满意足地领着幺儿贸小粮走了。   外头的天色突然一暗,不知何时起,薄薄的云被疾风吹的挤作了一堆,乌云厚重泛黑,云层之上遥遥传来“咔咔”响的雷声,猛然间“哐”的一炸,乌云骤亮,几道闪电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楚岚想着带着姜则出门玩的颜元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油伞,会不会淋雨。   可转眼又想,自个儿出门前,仆人都会备上几把伞,以备不时之需,况且就是没伞,侍从也肯定会想办法找伞来,反正就算淋雨,也淋不到主子的头上,便叫婢女去厨房走一趟,多煮几锅姜汤,等颜元真回来能喝上几口,驱驱寒。   “打雷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   一只红领绿鹦鹉突然从屋外飞进来,落在案几上,黑豆眼咕噜咕噜转的打量楚岚:“美人,嘎嘎,给爷哭一个。”   乌宝乐了,“哪儿来的浪荡鹦鹉,竟敢调戏夫人。”   “这不是绿哥儿么。”阿葵嘴笨,但眼睛利索的很,认出就是大公子曾送给夫人的纨绔鹦鹉。   只是夫人和大公子不在燕都时,这鹦鹉不是被太子值要走了么。   “必是太子值来了。”楚岚笑道。阿值嫌弃日子过的苦逼又枯燥,看这鹦鹉好玩,便要了去。鹦鹉一到,自然阿值不远矣。   “还不摆盘果子,让厨下按我的菜谱再做些时令菜。”楚岚又吩咐婢女去跑腿。   颜值习惯了现代生活的吃食,对王宫里的精美吃食完全吃不惯,时不时地跑到楚府来打牙祭。也亏得颜崇王捧着楚氏这个金疙瘩,太子值扔下功课,落跑到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去了。   果然片刻后,颜值就到了楚府。不过来的不止他一个,两仆人紧随他身后,扛了一门板进来。   门板上躺着一个昏厥的小姑娘,面色蜡黄,气若游丝。要不是胸脯还有些起伏,旁人都以为这是死人了。   “是阿晴!”有婢女认了出来。   阿葵立即上前探了探阿晴的脉搏,回首对楚岚道:“还有气,应该是饿的晕过去,养两天该是没大碍。”   楚岚在看到阿晴的一瞬间,有些惊讶,后又恢复淡然,“收拾一间屋子,叫巫医给她开药。”   待阿晴被抬出去以后,楚岚屏退身边的人,和那张嘴就调戏人的纨绔鹦鹉,然后皱眉看向阿值:“谁撺掇你跑去救阿晴的?”   颜值来的匆忙,没有带油伞,忽的暴雨倾盆,便淋了个全湿。   此时已换了干净深衣,一边用布擦拭湿发,一边愤愤不平道:“没人撺掇我,是我听说王兄把一个未成年孩子种在地里,实在糊涂,我不能看着王兄把自己名声败坏了,就把这孩子带回来了。”   然后又对楚岚抱怨:“哎,我教了王兄这么久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王兄怎么就不开窍呢。这次虐待未成年孩子,上次哟,武安君嫡女,叫周精灵那个女孩子,不过是撞见王兄还活着,王兄就要杀人家灭口。”   “什么周精灵,人家叫周菁……”楚岚无语了,颜值对他未婚妻有多不上心啊,连人家名字都叫错。   “这不是重点,”颜值抱住果盘,两手抓起圣女果啃啃啃,“哎哟,这都什么事。嫂嫂,等王兄回来,你也帮我劝劝王兄,这事做的不对。这小姑娘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用这么狠的手段,太折腾人了。”   楚岚心平气和道:“他是你王兄,你招呼也不打一个,突然闯进他府里,坏他的事,你就做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下你王兄的面子,让人看你王兄的笑话。”   “啊,不是吧。”颜值大嘴一张,嘴里的果子掉在地上,“哪有这么严重……”   楚岚知道颜值头脑简单,揉碎了解释给他听:“你不和你王兄打招呼,就从他府里拉走一个人,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你许是以为王兄是你亲人,没那么严重。那我拿外人举例子和你说说,若是相国要执行家法,打死一个犯错的未成年婢女,你不和相国说一声,就去救人。那就是你看不起相国,想干涉人家的家事就干涉了。相国岂不是要恨你。这是外人,他恨你恨的直接明了。若是你王兄,你下了他的面子,毁他的积威,他连恨你都恨不着,因为你是他亲弟弟,若是旁人,他铁定会打回去,可对着你,被你打脸,能怎么着,还不是忍着,真是有苦说不出。这次他处罚阿晴,你出手阻拦,你是得了好名声,却让外人知道,你就是你王兄的弱点,掐着你,就能掐住你王兄。别人打你王兄一巴掌,你王兄要报复,你站在旁边劝你王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能打人。你王兄要是听你的,不报复了,别人看他好欺负,每天打你王兄玩,可如何是好。你说你是在帮你王兄,还是助长别人的气焰,坑你王兄?”   颜值“我我我”了半晌,楚岚不等着他说,继续叹道:“你没回来前,你王兄就得罪许多人,他手段厉害些,才不会被他们反扑。你拿我们那的价值观套在他身上,你是想你王兄死于非命么。”   颜值嘴唇哆嗦了下,“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想你王兄做好人,我懂的。”   就是楚岚也曾这么想改变颜元真过,“只是要教他,何必急在一时,等你王兄在现代住下,那里没人针对你王兄,没人害他,我们再教也不迟,但不是现在。眼下,你王兄门庭冷落,受大王厌憎,兵权又被夺,司寇府也没他的位子,他就是个无权无势的闲人,未来也不可能继承王位,在外人眼里正是最落魄的时候,门客都弃他跑了。要不是因为以前积威还在,燕都多的是人想踩他一脚,出口恶气。这会儿教他做善人,岂不是害了他。”   颜值救阿晴回来,就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嫂嫂掰开来解释,觉得有理,已经哭了,“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现在就把那丫头埋回去。”   楚岚被他逗笑,刚把阿晴刨出坑,又把人埋回去,这弟弟可比颜元真还折腾人了。   “先不急,你倒是说说,谁撺掇你来救阿晴的?”   颜值茫然,“没人撺掇啊。”   楚岚无奈了:“那是谁告诉你这消息的?”   颜值苦思许久,也没个头绪:“就是在花园逛了逛,听到几个宫女在那里嘀咕,说王兄抓了个无辜的小姑娘,种在院子里玩,还要等人开花了,才刨出来。这人怎么可能开花嘛,我想王兄这事做得太、太……”   若是这事放在别人身上,颜值得大骂三声“畜生”,可放在王兄身上,颜值憋出话来:“这事做的太招人恨,就出宫找王兄,本来想先劝王兄的,但王兄不在府里,我又去瞧了埋在地里的姑娘,看她着实可怜,就救了出来……”   说罢恍然大悟地拍手:“我想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借我的手救人呢,知道王兄不会怪罪我,就利用我。太可恶了。”   楚岚心里摇头:阿晴就是个乡下小丫头,想救她的人都是小人物,比如与阿晴做亲的商贾贸家,贸家可没这个牌面,鼓动宫里的人撺掇颜值。   难不成真是凑巧,被阿值听到?   可宫女不都忙的要死要活的么,哪有空聚在一起,闲着逛花园八卦的。   颜值被嫂嫂一番说,发现自己成了拖王兄后腿的猪队友,登时后悔不已,起身往外冲:“我把那丫头再埋回地里去。”那腿脚快的仿佛踏上火烧云似的,叫人扛起阿晴飞出府。   只是刚出府,迎面撞上匆匆赶回来的颜元真和姜则。   红领绿鹦鹉扇了扇翅膀,嘎嘎笑:“公子元真来了,公子元真来啦!”   颜值下意识地挡住阿晴,想让王兄看不着阿晴,仿佛就不知道他做的蠢事。可颜值那身板哪有门板大,挡是挡不住的。   被王兄凌厉的双目一睃,颜值仿佛回到小时候,乱闯祸被王兄抓到了,缩手缩脚地怯声道:“王兄好,王兄你回来啦。”   颜元真一见这磨人的弟弟,已是没了往常的和煦,拉下脸。他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朝他插刀的,竟是他亲爱的弟弟。   真有一股冲动,把他打回娘胎里去。颜元真虎着脸,训斥道:“往哪跑呢,身为太子,还这般毛毛躁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量更完了,想躺着看小说来着,不过想想今天618,狂欢最后一天嘛,今天再多更一章。   晚上十一点第二更哦~~ 第160章 逆鳞   颜值站在雨中乖乖听训,雨水哗哗的往他身上流,眼角湿哒哒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落水狗可怜巴巴的劲儿,令颜元真心中一软,舍不得多骂。从侍从手里持了伞柄,往弟弟那走去。   油伞撑在他们的上空,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架上。颜值身上的凉意立刻散去,颜元真淡淡道:“都快酉时了,留下来吃顿饭。”   颜值看王兄没骂自己,还留自己用饭,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嗯。”   两兄弟又进了府,跟在后头的姜则看了一眼躺在门板上淋雨的阿晴,知道这就是太子值闯进公子府救的贱婢,看这婢女的凄惨样,公子元真果然手段毒辣,心道:若是他知道姜家谋求他的妻子,还不知道他回头,用什么想不到的恶毒手段对付姜家呢。   心中生些许提防和畏惧,姜则摇着头叹气跨进府门,他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吧,反正还有老夫人姜氏那顶着,不让公子元真娶表姐呢。   大主子小主子都走光了,就剩下抬着阿晴的俩奴仆面面相觑。   “咱们是抬这丫头回公子府,还是进去?”   “太子不是让我们抬回公子府么?”   “可太子还在里面呐……”   他们不知道如何是好,楚府门前又人来人往的,搁着阿晴在这,再蠢也知道不妥,想罢便还是按照太子的意思,将阿晴又搬回公子府,埋回去了。   楚岚见颜元真带着颜值回来,让人找了干净衣裳叫他们换上,又催厨房上了姜汤。   颜元真喝了一碗,喝出汗来,又催着弟弟阿值喝。颜值闷闷地喝完,然后一股脑地站起身,跪在颜元真面前:“弟弟错了。”   颜元真刚才在门外,实在不好大骂弟弟。怎么说弟弟都是太子,太子有太子的威严,就算他是王兄,那也得敬着太子。   这会儿私下无外人,颜元真就教起他来:“你哪里错了?”   颜值低声道:“我不该听了风言风语,就来寻王兄的不是。那小姑娘是可怜,可王兄不是随意处罚人的性子,我早该想到,肯定是那小姑娘有错,所以王兄才罚她。我不该多管的。”   “错了,你错不在这。”颜元真沉声道。   “啊,”不是错在这,那错在哪?颜值想不明白,朝嫂嫂看去,希望聪明的嫂嫂给个提示,让他混过关去。   “你往哪看呢。”颜元真喝道。   颜值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浑水摸鱼,胡乱说了自己可能犯的错误,却都没到颜元真的点儿上。   颜元真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你是太子,除了大王以外,谁都不能说你错了,你是太子,你没错,知道么。别说去我府里救个人,就是去抢相国的小妾,你也没错。”   颜值脸都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好好的抢相国那老头子的小妾干嘛……”   颜值的愚钝,让颜元真气出内伤。   楚岚却是听明白了,她给颜元真递了茶,让他缓缓心气,转头对颜值道:“你王兄的意思是你是太子,除大王之外,你地位最尊贵,救了阿晴不是什么大事,别这么低声下气。”   颜值就算长了螃蟹王八之气的腿,以他的性子也横不起来。   在王兄面前,那膝盖更是软的不能再软。他自个儿都不觉得自己尊贵,被嫂嫂提醒,还是失落的很:“可我害王兄失了颜面,我就是想救人,也不该这么急的,怎么着,也得等王兄你回来。”   颜元真一面恨颜值不懂得利用太子的尊贵地位,一面觉得阿值体贴自己,又窝心。他呷了口茶,缓了语气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想救就救吧。”   颜值不敢再管了,摇摇头:“不救了,王兄罚她,必有罚她的理。”   颜元真也不和弟弟这个死脑筋瞎扯了,一起用晚膳。   颜值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看王兄脸色好了些,又叽叽喳喳的和喜鹊似的聊道:“母后今儿个给我做了个香囊,里面绣了佛语,保我平安呢。还有,母后问我喜欢吃什么菜,我喜欢吃叫花鸡,母后就催着膳房给我做,结果膳房的人不会做,母后就问我叫花鸡的做法,明白怎么做叫花鸡以后,竟然亲手下厨给我做,虽然母后做的叫花鸡味道不正宗,味道差了些,可还是好吃。”   颜值记得从小母后对他冷淡,虽然在母后膝下长大,其实还是王兄管他吃管他穿,教他读书识礼。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指望母亲待他好。没想到,他离家出走五年,回来后,母后竟是对他好了许多。   果然啊,还是离家出走的孩子更惹娘疼。   颜值语气欢快地说王后如何待他好,如何疼爱他,颜元真见他这么开心,心里也高兴,“我看看你的香囊。”   颜值立刻宝贝似的将香囊掏出来,可惜香囊被雨水淋湿了一半,颜值心疼道:“哎呀,里面的香料湿掉了,不能用了。”   颜元真仔细看了下针脚,看着还算紧密,王后没有糊弄这蠢弟弟,颜元真放了一半的心,将香囊还给颜值,笑道:“再找母后要就是了,有什么好心疼的。”   “下一个香囊和这不一样,”颜值小心翼翼地收好香囊:“这是母后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可得好好保存。”   颜元真有些心酸,哼了一声,没再和蠢弟弟废话。   楚岚看到香囊上,佛家的“正”字,好奇地问颜值:“王后还在学经书啊。”   “嗯呢,”颜值笑嘻嘻道:“母后还说后悔这么晚才发现这等妙书,就该早些读了。还想教我读呢,我看那些佛书,简直看的想睡觉,找了理由跑了。不过母后确实和以前不一样,很多事都看淡了,还说王兄能活着回来,是佛祖保佑,等过些日子还要给穷人搭棚施粥,抚老养幼呢。”   颜元真眉一挑,他对母后那样的性子是没指望改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做样子,他冷淡道:“这是积德行善,也是好事一桩。”瞎折腾这些事,总比王后闲了算计楚氏的命强。   两兄弟又说起朝歌的亲事,朝歌要颜元真去说服王后,不要让她嫁给施恩,只是颜元真被颜崇王勒令不能进宫,王后又不出宫,自是见不着面。颜元真就让颜值转达他的意思。   王后说要考虑几日,这会儿还没给个确切的信儿呢。   因为宫中落钥时辰快到了,颜值吃完晚膳就回宫了。颜元真目送他离开,回来就对楚岚,冷笑道:“我和阿值兄弟情深,有人看不顺眼了。”   “这怎么说?”楚岚皱眉问。   颜元真凤目眯起,“阿值是太子,是未来大王,可阿值却事事听从我,阿值以后继承王位,那时要是再听我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能主宰大王的人。有人自然看不过眼了。”   楚岚被他这么一说,想起一人来,“你不会说的是大王吧。”   燕都里看颜元真最不顺眼的人,就是颜崇王了。   以前就三番四次置他于死地,待颜元真“亡故”的消息传来,颜崇王立马发讣闻,夜里开宴,喝酒庆祝。   颜元真冷笑:“咱们大王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王就下令让他宰了双胞胎兄弟,只有杀了能左右他想法的人,先王才把王位传给他。现在大王不过是学先王罢了,他就是想撺掇阿值弄死我,哼,他这是怕我以后篡位呢。现在阿晴的事,不过是开始。我若是真气恼阿值插手,拿以前的手段对付阿值,他必会在后面撺掇阿值对付我。”   楚岚想起历史上,为了王位,兄弟自相残杀的例子不要太多。忽的有些内疚,“我不该为了糊弄姜家,弄了招亲会,把你拉扯进来,让世人知道你还活着。若外人不知道你活着,现在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颜元真摇头,他从来就没躲着不出现的打算。只是楚岚将时间提前罢了。   “与你无关,我不可能一直假死,单凭阿值一人是应付不了眼下的燕都局面的,还是得我帮把手。”他在房里烦躁地踱步,楚岚安慰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王位实在太扎手,这王位不如不要了,我们带着阿值回去,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颜元真脸上闪过怒气,目光森森阴寒地看向楚氏。   楚岚很少见他这般看她,有些被吓到。   颜元真冷冷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古人,觉得我们落后,蛮夷不化,手段血腥残忍,比不得你们文明和谐,可是这里是我的国我的家,我们争这个王位,不是为了想控制那些子愚民,逼的他们交税,然后肆意花收上来的税,翘着脚花天酒地,而是为了守护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土地。谁争上王位,那就是谁的本事大。本事最大的人,才能带人守护土地,不被其他国侵略吞噬。我们的王位不是儿戏,是我们王室子弟从出生起,就要争夺的梦想。以后你不要再说王位不如不要了,阿值这王位坐定了,谁敢拦他的王者之路,我就杀了谁。”   他说的言辞犀利,语气冷漠,楚岚被他凶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第161章 动容   “若我拦着阿值,不坐那王位,你也要杀我?”楚岚梗着脖子,赌气地问出口。   颜元真满面寒霜,“你拦不住。”   “那我拦了呢,连我也要杀?!”楚岚揪着这不放。   颜元真抿着薄唇,目光冷清如刀,好似已在蓄力捕杀。   昨夜两人还恩爱缠绵,今日就被君这般冷待,楚岚心里着实难受,又伤心地泪流滚滚。   她背过身,急忙用袖子快速擦拭眼泪,“你爱怎么做怎么做,我以后不会管你了。”然后也不理颜元真是个什么神色,她径自离开院子。   天色愈晚,城门已落闸。要回家,只能等明日,楚岚便回到住处,还下令院子落锁,让护院看紧门户,不得放颜元真进来。   乌宝和阿葵刚才在屋门外听不真切,但零星着听到点儿,似是大公子与夫人吵了一架,大公子要杀夫人,夫人才这般伤心难过。   阿葵安慰道:“大公子也就是一时说的气话罢了,等气消了就好了。”   乌宝暗道阿葵笨拙,她这不是不打自招,表示自己听到主子们的谈话内容了么。要是机密,主子还不得收拾她。   乌宝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以前跟在大巫身边,与公子元真有过龌龊,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但人该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他一向不喜公子元真,此时恨不得阿楚和公子元真闹掰了才好。   没了公子元真,阿楚那么好,想要谁做夫君就做夫君,日子依旧和和美美。可没了阿楚,公子元真只是一条落水狗。   乌宝一脸愤愤不平道:“原来是大公子惹夫人伤心了呀,夫人对他多好呀,大公子怎么能伤夫人的心呢,夫人,大公子要是不向夫人赔礼道歉,好好赔罪一番,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   这话说到楚岚心坎上了。她为什么要带着颜元真和颜值离开这鬼地方,还不是怕他们出事。她掏心掏肺为他们打算,颜元真不领情就罢了,竟是这般凶自己。   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颜元真来求原谅,楚岚心酸不已。次日一大早,城门一开就走了。   知道楚氏气的回娘家,颜元真也不着急,而是回到大公子府,放了阿晴。   从那日起,燕都市井里议论纷纷。   “是太子仁善,救了那可怜小丫头。”   “可我怎么听说,是太子劝公子元真向善,说服他放了那小丫头。”   “太子能劝的动公子元真啊,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没用啊,事实摆在那。”   “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以后公子元真再作恶,找太子求助不就好了。”   “是啊,终于有人辖制的住公子元真了。”   颜值突然发现旁人再看自己,不再是摇头叹息,说他不成器啊或者孺子不可教也,反而恭敬许多。   那一双双眼睛都要发绿了,好像自己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渗人得慌。   这日,相国子之教他读书,他想着相国的小妾长的什么样子,分了神。   再一次背错后,相国非但没罚他打手心,还老脸满是欣慰:“虽然书读的不精通,但太子有仁德,以后便是仁君,是我大颜之福。”   颜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仁德?”   相国子之皱眉:“太子自称错了。”   颜值立即改口:“相国可知近儿发生何事,孤觉得有好多人在偷看我,唔,偷看孤。”   “太子做了好事,却不张扬,心性淳厚。”相国子之又嘉许他一顿,才说了外间的传言。   “外面说我放了阿晴?”颜值愣住,“可我没有啊,我又埋回去了。”   相国子之笑脸一僵。   颜值自言自语地分析:“不是我放的那丫头,外面的人误会了,是王兄放的,他们不该夸我仁德,而是该夸王兄仁德。”   伺候一旁的寺人心里都在嘀咕,明明就是颜元真罚那丫头罚的狠辣,就算是他放人,也称不上仁善吧。   相国子之咳嗽一声,“兄长有过,太子劝诫其改之,却不谋求善名,还维护兄长名誉,真真是虚怀若谷,至情至性,实乃孝悌典范。”   “额,虚怀若谷什么意思,相国,我们打个商量,你和孤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掉书袋子,孤听不懂。”颜值挠头道。   相国:“……”这蠢货老子不想教啦!!   相国气的提早下课,颜值愉快地去兰如台用膳时,妹妹朝歌都不拿正眼看他,“四王兄,你就是想坐稳太子之位,也别拿大王兄开刀啊。”   颜值转不过弯来,“我什么时候拿王兄开刀了。”   朝歌翻了个白眼,明明四王兄比她还大五岁,可这脑子却笨的和猪似的。   朝歌凉凉道:“这里就我们一家人,都是自己人,就别装了,王兄不过就是处置个丫头,你就冲过去救人,给自己攒仁善的名声,这不就是拿王兄当踏脚石么。王兄又不和你争王位,太子之位都让给你了,你还算计王兄,这就太过了吧。”   王后楚黛斥道:“朝歌,怎么和你王兄说话的,不想好好用膳,就给我回屋待着去。”然后又给颜值夹了一筷子菜,温柔道:“你妹妹脾气这些年被我宠坏了,别在意。我知道阿值是好孩子,不会去算计兄长的。”   朝歌看母后对四王兄这般温柔,对自己这般严厉,心里嫉妒的慌,眼神带怨地瞪着颜值。   颜值被母后关心和信任,本来很开心,但觉出妹妹对自己的怨气,又有些失落,他“唔”了一声,闷闷不乐地低头扒饭。   王后楚黛眼带关爱地看着颜值,时不时地给颜值嘘寒问暖,朝歌的怨气越来越浓,再也吃不下,便早早退席。   一出殿宇,朝歌就拿起鞭子抽打桐木,已是把眼前的桐木视作四王兄,招招往死里抽。   “朝歌……”颜值出来时就见到朝歌在发脾气,他捧着笑脸,拿着从嫂嫂那搜刮来的指甲油,献宝似的在她面前晃,“这涂在指甲上可漂亮了,我帮妹妹涂。”   朝歌冷哼一声,取过小瓶子看了几眼就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踩,“我可不敢用,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里面下毒。”   颜值知道妹妹说的是气话,妹妹不过是看他不顺眼罢了。颜值还是柔声道:“看来你是不喜欢这个,我明儿个再给你找个玩意回来。”   朝歌看他在自己跟前这般没脾气,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绷着脸,叫退宫婢,几米之内再无他人,朝歌就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能不能不要天天出现在我面前。”   五年前,朝歌过十岁生日,颜值跟着王兄在外跑,因为事耽搁了,错过朝歌的生日,一回来,才知道曲鸾在朝歌生日宴上捣乱,合着其他士族姑娘,将朝歌挤兑的哭了。   王兄立马去治白姬和曲鸾,颜值跑来安慰妹妹,却是被妹妹臭骂一顿:“王兄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抢王兄的太子之位,你对得起王兄吗。因为你,王兄不能做太子,因为你,父王看不见我,因为你,母后不疼我。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我不要做你妹妹,拿你的东西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本以为忘掉的过去,又跳回脑中了。看妹妹对自己的怨气还是很大,恶语伤人六月寒,颜值失魂落魄地出宫,找王兄要温暖了。   出宫一路上,颜值怀中抱着的纨绔鹦鹉嘎嘎笑:“公子元真来啦,公子元真来啦,大家快跑呀~~”   坊市两边的百姓再没有从前那般害怕,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小儿从背后拿石子砸纨绔鹦鹉。只是准头不好,没砸中鹦鹉,正中颜值后脑勺。   颜值出行不要排场,还特别喜欢步行,按他的话说,就是想体验民间疾苦,平日里带着纨绔鹦鹉上街,时不时地逗街边的小姑娘,暗送秋波。身边也就三四个近卫。   “谁干的。”近卫长拔出剑,在人群里找刚才砸太子的人。   坊市的百姓没人应答,都紧张得站起来。一名近卫眼尖,从人群里拉出刚才砸人的小儿:“就是他砸的。”   小儿害怕了,嚎哭了起来。一褐色葛衣的老妪跑了过来,“你们抓我无辜的孙儿想做啥。”   “他砸人了!”   老妪:“你说他砸了他就砸了,你看见了,你后脑勺长眼睛啦。别以为是公子元真府上的人就能冤枉无辜百姓了,小心老娘跪死在太子面前,求太子治你家公子。”   坊市的百姓都认识老妪,胆大的也帮衬着说话:“是啊,别乱冤枉人,现在不同以前了,太子回来了,你们公子府的人可不能乱冤枉好人,不然太子会治你们公子罪的。”   近卫长见这些贱民要造反,气道:“你们打的就是太子。”又转头对老妪道:“你不是要在太子面前跪死吗,那还不快跪。”   此言一出,坊市的百姓半信半疑。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颜值享受不来这样的瞩目,他摸了摸后脑勺。   那小儿力气又没多大,也就是石子挨着他了,没什么事。颜值搂好受惊的纨绔鹦鹉,让近卫长收好刀,又买了芽糖,包给嚎哭的小儿吃,柔声安慰几句,迅速走了。   颜值抱着纨绔鹦鹉往楚府方向走,心里称奇:这些人哪里看出自个儿能治住王兄的,眼瞎是不是。   心里嘀咕着呢,一进楚府,颜值就敏感发觉府中下人战战兢兢的,好似即将发生惨事似的,人人自危。找下人问怎么回事,婢女又不敢说。   而且,王兄又陪着嫂嫂表弟姜则出门逛了,颜值干脆就去找嫂嫂聊天。结果进了院子,才从乌宝那知道,嫂嫂回娘家了,走之前还和王兄吵了一架。   颜值着急了,“好好的,怎么又吵架了?”   乌宝嘿嘿笑:“夫妻之间,小吵小闹太寻常了,想来不几日又会和好吧。我看,大公子一点都不着急,应是没什么大事。”   颜值想想也是,没吵过嘴的夫妻那不是夫妻。   阿葵却是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性子直来直去,对颜值直言:“那日太子你走后,大公子和夫人就吵起来了,具体的,我也没听清,好像是提到太子你,说什么拦着你,大公子就要杀夫人,把夫人给气哭了。”   颜值听说和自己有关,立马不淡定了。等王兄回来,扒拉着他问:“我那天走后,王兄和嫂嫂怎么吵起来了,王兄你还要杀了嫂嫂,王兄,你怎么能这样,嫂嫂人多好啊。”   颜元真神色闪过不自然,“就是吵了下嘴,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值半信半疑:“我怎么听说是为了我吵架?”   “谁说的?”颜元真不悦地问道。   颜值才不告诉他,“还真是为了我吵架啊,为什么啊。”   颜元真总不能说,你嫂嫂觉得你以后会因为王位而死,所以怕的要带你回去。若是这么一说,早就想溜的阿值还不立马打包跟着楚岚跑了。   “都是气话,你嫂嫂没放在心上。”颜元真不想他多问,就问起颜值最近有没有人欺负他。   除了在朝歌妹妹那受了气,其他倒没有。不过颜值不想王兄操心,王兄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他不能添麻烦,便瞒下了,爽朗地哈哈笑:“我现在都是太子了,谁会欺负我,一路上都有人夸奖我,说我仁善。”   说起“仁善”之名的出处,颜值又怪道:“王兄,你怎么又放了阿晴那丫头,外头都说是我放的,都在夸我呢,夸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颜元真和他解释起来:“不是你要我放了阿晴吗,我确实是听了你的劝说,我才放了她的。”   这话逻辑没错,但是怎么都来夸颜值,喷他王兄呀。颜值觉得占了王兄的便宜,嫂嫂那日和自己说的话,全中了。   嫂嫂说,他从王兄手里救出阿晴,就会踩着王兄得善名。看吧,那坊市的百姓还以为自个儿有能力治王兄呢。   颜值感慨道:“幸亏嫂嫂提点我,不然我说不得会为了阿晴那丫头,和王兄你吵起来。”   颜元真这才知道,颜值救了阿晴以后,楚岚劝他的话。颜元真道:“她不过是妇人之见,我怎么会和你吵起来。”   “又中了,嫂嫂也说你不会和我吵。但要是换了别人,王兄你一定会还手的。”颜值觉得以后一定要听嫂嫂的话,她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啊。   这还真是,若是换一个人闯进他府里带走阿晴,看颜元真不狠狠收拾一顿。   颜值还算了解王兄和嫂嫂的性子,两个人都是高傲之人,吵架以后,要是谁都不低头,以后可有的磨呢。   颜值开始劝和:“王兄,你和嫂嫂吵架以后,不会又要分手吧。”   颜元真脸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颜值稍微放心了:“那就好,我真喜欢她做我嫂嫂,不是因为她聪明,她漂亮,而是她对王兄,真心实意的好。王兄这么多年来,扛起所有事,又要照顾母后和朝歌,又要四处找我,还要应付海晏侯和别人的责难。我小时候就想帮王兄的忙,替王兄分担一点,可我资质有限,老是帮倒忙,累的王兄更加操心。”   颜元真看他太自谦,打断他:“你那会儿确实帮了我不少,不然我哪能带你出门行走。”   颜值被王兄夸奖,小开心了下,“这些都不提了,反正我小时候就想着未来的嫂嫂该是什么样,美貌家世差了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心疼王兄,能知冷知热。王兄你老是照顾我们,可你是一个人,你也会累的,我希望有人能疼你,照顾你,嫂嫂就是这样的人。我一救阿晴,嫂嫂就立马担心王兄你被下面子,受委屈,怕你被人算计,一直都为王兄你着想。就是王兄你有些事做的过了界限,嫂嫂也能理解你,站在你这边,不会因为外人去指责你。”   颜元真听的颇为动容,一向健谈的他,久久不能言语。 第162章 床上床下   那日怎么就吵起来了呢。颜元真也有些悔意,也许他语气不该那么严肃,把人吓哭了。颜值走后,他叫来公子府的管家,挑了些铺子,准备当作赔礼转给楚氏。   可等了几日,楚氏却再没如往常一样回来。   来的是楚氏的兄长楚淮。   楚淮一见颜元真,就板起脸来:“哟,我妹子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凶她起来了,当她没娘家人是吧。”   颜元真略略尴尬,可又不擅长伏低做小,他僵着脸,想说没凶她,可楚氏硬是吓跑了,他要是反驳,还不得被楚淮数落。   “她现在怎么样?”颜元真避其锋芒,问道。   “离了你,她好的很,放一百个心。”楚淮冷哼,然后问起颜值,说是楚氏给他送东西来了。   颜元真就派人去宫里吱颜值一声,颜值听说嫂嫂送关怀送温暖来了,又气跑相国子之,撒丫子往府里跑。   “嫂嫂这次给我带什么来了?”   等看到嫂嫂托楚淮带了他爱吃的零食,颜值幸福地冒泡,原地转圈圈:“嫂嫂对我太好了,爱死嫂嫂啦。咦,嫂嫂今儿个怎么没来?”   “你问你哥呗。”楚淮看颜值比旁边那人有良心,脸色缓了缓。楚淮手上还有事要处理,也不多留,很快就走了。   这次楚岚送过来的东西,基本每人都有一份,就是故意忽略了颜元真。   楚岚明显还在生气。   颜值劝道:“嫂嫂要是还不回来,王兄你就回她娘家一趟,说些好话,把人劝回来了吧。”   可颜元真暗想:他不要面子的呀。他做错啥了,不过就是语气严厉了些罢了,楚氏就火大到这地步,脾性也太厉害了些。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一回要是纵着她发脾气,他劝回来,可不就助长她的小性子。以后他还怎么教妻,怎么振夫纲。   “等她气消了,自己就回来了。”颜元真在弟弟面前,端着高冷姿态,一步也不退。   这厢,楚淮回到家,就听玲姨说,孟家的上门了。   楚父不在家,家里就楚岚一人。楚淮一进客厅,就见到瘦弱的孟依依跪在楚岚面前哭:“岚岚姐,你救救我,要是不救我,我这辈子就毁了。”   楚淮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哥,”楚岚放下橙汁,朝孟依依努着嘴:“她妈要害她。”   孟依依见到楚淮回来了,犹如见到救星,她站起身,紧紧扯着楚淮的袖子晃:“楚淮哥,我妈要把我卖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不然我就完了。”   孟易川找人假扮楚岚领证,楚家和高家就整治了孟家,把孟家搞垮了。这五年,孟母和孟依依衣食无忧,花钱大手大脚,一下子成了穷人,就适应不了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孟母过不下去这日子,眼见孟易川靠不上了,就把主意打到了女儿孟依依身上。   孟依依年轻貌美,水灵灵的小姑娘一枚,就这样被打包送到了男人的床上。   得亏孟依依不是个傻的,看情况不对,中途跑了。她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办,家里有卖女儿的孟母在,有家不能回,身上又没钱,就上门找楚家帮忙了。   楚淮虽然不喜孟家,可孟依依也在他面前转了几年,有些面熟。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被这样无良的母亲卖了,他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还没满十八岁吧。”   孟依依似乎害怕的不行,脚跟打颤,柔弱地挂在楚淮身上,哽咽道:“没有,就差几天,我没想到我妈竟然会这样对我,楚淮哥,以后我怎么办。”   “当然是报警了。”楚淮没想到孟母竟然这么恶毒,禽.兽,幸亏楚岚没嫁进他们家,幸好啊。   “可她是我妈,报警不好吧。”孟依依哭道:“我妈就是一时糊涂,你们帮我说说她,让她以后别卖我就好了。”   楚淮和楚岚没听她的,立即报了警。孟母都懵了:“我没做过,别冤枉我,我不懂手机那些玩意的。”   可警察在孟母手机上找到了买卖未成年女儿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那男人也供认不讳,孟母就被刑拘。因为孟依依未成年,孟母卖女道德沦丧,犯了卖.淫.罪,要坐两年的牢。   等判下来的时候,孟依依已经成年,倒是没办法再找监护人抚养她。   孟依依父亲早亡,母亲坐牢,哥哥是逃犯,家里的财产被充公。还刚高考完,马上就要交大学学费了,可孟依依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孟依依低头道:“反正我不是读书的料,这学就不上了,我昨天看网上有招流水线工人的,我年龄也正好到了,干脆就去打工养活自己。”   楚父虽然气孟易川干出糊涂事,差点害死自家闺女,厌恶孟家,可孟依依来他家玩也有几年了,到底有些面子情,实在看她可怜,就慈爱道:“学是不能不上的,学费的话我给你出了。”   孟依依偷瞄楚淮,嘴上说道:“这不好吧,要不,就当我借伯父的,我以后一定还。”   楚父本来想说不用还了,他看不上这点钱。围观一会的楚岚道:“行,打个借条吧。”   等孟依依写了借条走了以后,楚父对女儿道:“这姑娘挺可怜的,打什么借条啊。”   楚淮还记得一件事呢,“要我说,连钱都不借才好呢。当初有道上的人要引孟易川出来,叫孟依依骗岚岚出去,好在岚岚没上当,不然岚岚要是出事,我得把孟依依送进牢里去。”   虽然孟依依说刀都架她脖子上了,她也是迫不得已,可他们是受害人家属,实在没法对孟依依毫无芥蒂。   楚父想起这茬,心里也有根刺,也不好心泛滥了。   楚岚私下和楚淮道:“孟家都落魄到这境界了,孟易川都没出现,看来应该还在古代哪个旮旯里呢。”   楚淮道:“别想他了,现在玉珏都在我们手上,孟易川不是想在古代称王称霸么,由的他去,一辈子都不用回来了。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我说,妹妹,你就趁着这机会和颜元真分手得了。我是看出来了,他不会低头哄你,和孟易川可不一样。”   楚岚一想起那个没良心的,又有些烦躁:“怎么你们一个两个老是劝我和他分手,就不能盼着我们好嘛。”   楚淮笑了:“现在不和他好的不是你吗,你还来怪我。”   楚岚心里闷闷不乐,怪颜元真也不来找他。她都让哥哥往那边去了,颜元真要是有心,就该跟着哥哥来找她。就算不低头道歉,可也得给她搭个梯子吧。总不能她灰溜溜地回去,还挨他的训吧。她也要脸面的好不好。   左盼右盼,没把颜元真盼来,倒是颜值兴冲冲地回来了。他一边打LOL,一边对楚岚说道:“嫂嫂,你不知道哟,你回娘家这十几天,王兄可不开心了。”   楚岚嘴角微翘:“哦,他还会不开心?我以为我走了,他开心的不得了呢。”   “哪有,王兄把你气着了,心里可懊恼了。”颜值本来还想胡诌王兄怎么懊恼的,可眼手都盯着LOL,没空细想,也就没详细说。   楚岚见颜值搭了梯子,她咳嗽了一声,“其实我也没生你王兄的气,就是这些天身子不得劲,有些累。我还要养些日子,你王兄要是想我,就让他来接我。”   颜值应了一声,打完几局LOL,十分不舍地走了。   楚岚回了一个梯子,可算是等来了颜元真。   只是一见面,颜元真抓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扶她坐下,双眼瞅着她肚皮,笑道:“原来近儿脾气大,都是孩子闹的。我着实不该那么大声说话,吓着你了。”   颜元真难得说软话,楚岚心里满意,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呢。   “什么孩子?”   “你不是怀了么?”   颜元真和楚岚面面相觑数息,颜元真最先反应过来,他暗暗咬牙:“阿值这个小子,竟敢对我扯胡话,看我不回去收拾他。”   楚岚听明白了,肯定是颜值骗颜元真说她怀孕了,颜元真这才急急忙忙赶来看她了。   楚岚心里不是滋味,颜元真肯低头,还是因为孩子。孩子就比她还重要。   楚岚冷冷道:“怎么,没怀上孩子,你很失望?”   颜元真人都来了,软话也说了,面子早就没了,要振夫纲以后再说吧。此时他咳嗽一声:“孩子早晚的事,不管怎么样,那天,我不该说的那么凶,吓着你了。你也是为了我和阿值操心着想嘛。”   楚岚心里舒坦了点,“你以后还凶不凶我了?”   颜元真笑:“不凶你了,再凶你又要离家出走了。”   楚岚看他认错态度可以,依偎在他身上,柔声道:“我们以后不吵架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心里很难受的,这么多天还不见面,我特别想你。”   楚氏在感情上总是散发浓烈的炙热,从不对感情藏着掖着,爱就是爱了,想就是想了。颜元真听得心生暖意,神情不自觉柔和:“好,不吵了。”   两人大半个月没见一面,和好如初后,立马就滚作了一团。美人柔弱无骨,暖玉生香,颜元真心里着实后悔,怎生为了赌一口气,硬生生拖了这么久才和楚氏和好。可不是浪费了逍遥快活的时日。   颜元真咬着楚岚染上粉色的后颈,感慨道:“以后我们不吵架了,要是再吵,吵一回,我就送你铺子田地。我就不信我们还吵得起来。”   楚岚觉得他这话可乐了,“那你可得小心了,万一我看上你的铺子,我故意和你吵架,你不得罚的倾家荡产。”   颜元真一愣,他根本就没想楚氏会这么做。他太信任她了。这可不符合颜元真以往的行事风格,心里猛地有些失措。   楚岚没发现他的失神,还在咯咯笑,“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相信,我才不信你说的鬼话呢。”   颜元真回过神来,将那些烦人的思绪抛之脑后,抱着楚岚往床下滚。   楚岚惊呼:“你干什么?”   颜元真亲了下她纤细白嫩的手指,笑道:“那我在床下说的话,你总能信了吧。” 第163章 小毛驴   两人其实也没黏糊多久,主要是在楚家不方便。楚父和楚淮回来,一见颜元真就没个好脸色,两人明里暗里警告颜元真:“从小到大还真没人凶过岚岚,就是前儿个孟易川也不敢,呸,晦气,不提他,反正再要是惹她生气,呵。”   没接着说下去,还是楚岚打断的:“饭再不吃就凉了,先吃饭。”   楚父和楚淮都心道女生向外,也不再骂了。   颜元真就没惹人爱的体质,走哪都招黑。颜元真被嫌这嫌那,因着嫌他的是岳丈和小舅子,勉强忍着没发作。可楚岚瞧着怪心疼的,也不在楚家多留,跟着颜元真回了燕都。   一进城门,楚岚走的腿酸,非要颜元真背她回府去。   颜元真眉尾一抖:“我找辆车舆来。”   楚岚就是想他背,“坐里头有什么意思,你还没带我在燕都逛过呢,咱们走回去。”   颜元真无语:“怎么没逛过,你初次来燕都的时候,我不是陪你过么。”   楚岚想起来,不满了:“那可不是陪我,是陪你妹妹和施恩,你利用我撮合他们呢,而且也没走多远。你见天的有空带我表弟出门逛,带我一下就不行了。”   要说楚岚不讲理吧,也不是。就是颜元真太忙了,他就是个闲不住的。   身上没有公务,论理他该是闲的发慌的散人,有空多陪陪楚岚。   可他偏不,嘴上说事情都弟弟颜值顶着,事实上他就是个事精。   就是没人找他,他也要白天出趟门。楚岚在的时候,他会赶回来歇一会。如果楚岚不在,他偶尔夜里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楚岚是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可这人总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吧。   这会儿难得两人来街上一次,又无旁人,顺便逛一逛怎么了。不坐车舆,走回府也就耽误一会,连半个时辰都没有。难道颜元真就差这几刻工夫了。   楚岚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小事。为这和她斗气不值当,而且刚保证过不吵架的呢。颜元真就背起她,还买了幕篱,各自戴上。   颜元真还郑重嘱咐道:“若是有人认出我们,问起本公子为何要背你,你就说你腿断了。”   他堂堂王孙,竟然背女子过街,被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还不如说楚氏腿断了,他才背的她,这就全了颜面。   看他别扭的,楚岚笑的肚子隐隐作痛,“好。”   城门口人流量大,来来往往的客商也多,城门附近就有商贩摆摊叫卖。小吃都是野草和糙粮揉的面饼,或是寻常山货和野物熬制的骨汤。押送客商缁车货物的下人累了,总会嚼上喝上两口。吃食虽做的实诚,却也糙。   楚岚左看看右看看,没什么食欲,不过路过一家卖凉糕的,她让颜元真放他下来,她买了一串,尝了一口。薄荷味,应该还掺了点其他凉性的药材,又拿井水镇过,吃起来凉丝丝的。   以前在府里尝过,虽做的没那精致,却也不错了。楚岚买了好几串,才回到颜元真身边。颜元真嫌弃道:“这般粗野的吃食你也吃,丢掉。”   楚岚不理他,“都是一样的东西,进了你府上的厨房就是珍贵物,放在外头就粗野了?”   颜元真懒得和她一般见识,背起她就走。说来也奇,刚开始不愿意背的是他,可真背上了,又觉出趣味来,倒是愿意了。   他琢磨着,偶尔来上这么几回,也没什么不妥时,就见楚岚的手从背后绕他的颈,五指纤长匀称,一串凉糕放在他唇边。   楚岚笑道:“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颜元真敬谢不敏,“不吃。”   楚岚叹气,又从袖子里掏出果子,喂给他。这回颜元真吃了。   颜元真喜欢吃酸的,特别爱吃酸葡萄。楚岚喂了他几回后,想起一个典故来,猛地哈哈笑:“我们那有个故事,有户人家是卖豆腐的,买了头小毛驴给家里磨豆腐,结果这小毛驴特别懒,不爱干活,就爱吃胡萝卜。那家人也机灵,往小毛驴面前吊胡萝卜,小毛驴想吃胡萝卜就要往前跑,总算是不懒了。”   说罢,楚岚在颜元真面前晃了晃葡萄,嘻嘻笑:“你和那小毛驴真像,乖,吃了,跑快点。”   颜元真嘴角抽了抽,这是把他当驴了?他面无表情,直接咬了上去。   手指被咬的一疼,楚岚“嘶”了一声:“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逗你了。”连连道歉一会,颜元真才松了嘴。   嬉闹了会儿,总算是回到府。两人沐浴的时候,又嬉笑一阵,就听说表弟姜则来寻她。   颜元真觉得姜则真烦,楚岚不在的时候,姜则每天都要来找一遍,都被颜元真用各种理由打发走了。   这次,颜元真吩咐人放他进来。等侍从出去后,又满含深意地对楚岚一笑:“你大半个月不在,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   楚岚眨眨眼,“不是我病了么。”她是女眷,不用像男人常在外走动,只要说她病了,不能见客,就可以在人前消失。一直以来,她都是拿这当幌子,应付外人的。   颜元真呵呵笑:“外头在传,本公子床笫之欢有怪癖,你常常生病,是被我虐的下不来床,快死了。”   楚岚脸猛地涨红,“他们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传出这种话?”   “这不是以前我们在济城给海晏侯下套,我在床上鞭打你,‘虐’你的事从济城传到燕都了么。你最近又老是生病,他们就觉得是我恶习未改——”颜元真眉眼风流,打趣地看着楚岚。   楚岚气他不正经,嗔怪道:“你就让外头这么传了?”   颜元真吃吃笑:“名声臭大街的是我,又不是你,外头都在可怜你呢,还有刺客,不,侠客跑进府里,要从我这歹毒小人手里拯救你,想救你于水火之中呢。”   在外人眼里,楚岚就是苦命的女人。在济城,运气不好,被颜元真看中美色,强掳了来,受尽姓颜的恶毒小人各种虐待。好不容易老天爷开眼,熬到颜元真死了,虽结了阴亲,可也重获自由。   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准备要改嫁,结果尼玛,歹毒的颜元真又死而复生,活着回来折磨楚氏了。   外人都想骂三句龟老天,有必要这么坑楚氏么。怎么就不收了公子元真这恶贼呢。   瞧,楚氏可不就是三天两头的病。听说大半个月见不到人影,有说脸被打肿了,还没消呢,不好见人。有人说许是死了,公子元真还瞒着呢。   总而言之,外人都唏嘘楚氏,这女人真是太可怜了,苦命哟。   姜则以前以为表姐病了,只当和大巫一样是个病秧子,也没觉得奇怪。可听了这些传言,一想到表姐被虐待,那是压根就坐不住,非要来见表姐一面,问个清楚。   姜则沉着脸,气势汹汹冲进来,看表姐粉面透白,气色极好,不像是快死的模样,先是脊背一松。没死就好,活着就好。这可是他们姜家未来的媳妇,能生出大巫的福星。可不能死在公子元真手上。   姜则原本还想等着姜老太爷的回信,等老太爷的指示,可现在等不了了,再等,表姐说不定就死了。要是死了,那姜家想顶替大巫一族的念想可不就成了空想。   非得让公子元真和楚氏隔离开才行。   姜则表示要和表姐单独聊聊,颜元真似笑非笑:“有什么事非得避着我说,难道我不能听?”   姜则朝他冷笑,反手拉着楚岚的袖子,抬袖掩面哽咽道:“表姐,你受了委屈,怎么不告诉我。”   楚岚还没从谣言中回过神,见姜则一副快背过气的模样,迷茫地“啊”了一声。   “我都知道了,”姜则指着颜元真,“他是不是、是不是打你?”   亏得颜元真事先提醒了楚岚,不然她真不明白姜则的意思,她已无力吐槽,“没有,那都是谣言,传言,不能信的。”   反正楚岚怎么解释,姜则就是认定楚岚受了颜元真毒打虐待,怕的不敢跟姜则走。   姜则捶着自己心口,痛心疾首道:“表姐,我知道这种事承认了不好听,可你不能帮着公子元真隐瞒啊,你越是替他遮掩,他就越是来劲,你这是纵容他。你现在不是没背景没家世的姬妾,你是我表姐,我们能帮你的。表姐,我现在就带你回晋国,回绛城,让老夫人给你做主。”   “想从本公子这带人走,也看我应不应。”颜元真突的冷笑,猛地一拍案几,“表弟,我这些天对你不错吧,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还亲自领着你在燕都逛,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我对谁这么好过。可你怎么对我的?要不是你是内子的表弟,是亲戚,我可不会这般好声好气的对你。没想到你竟是听信谣言,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我妻子离开我,你安的是什么心。本公子对你好,你就是这样待我。看来,你就是没把我当正经姐夫看。你真是太令我伤心失望了。也罢,今儿个,我就让你好生记着。你不是要回晋国,回绛城么,让什么老夫人让你做主,你尽去吧。”   “来人!备好车马,送他上路。”颜元真话音刚落,外头就窜进剑客,将姜则辖制住。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扭送上车舆。   至于姜则带来的一干护卫,已是晕厥,被摞着摆放放,运上缁车,送出城门。   楚岚愕然看着一切,不过很快又淡定了。   她办招亲会,让颜元真现于人前,不就是要他帮着自个儿应付姜家么。姜则走了,她该高兴才对。   乌宝从府外头回来就看见这等盛况,他嘻嘻笑地当乐子看。   听说阿楚在,立刻跑过来,哈哈笑:“我早就看姜则不顺眼了,当他的心思我瞧不出来哦。姜则不就是想拆散你们,好娶了夫人,光耀姜家门楣么。我在大巫身边,可是看惯了想嫁给大巫的女子的手段,姜则那点伎俩骗不了我这双火眼金睛。”   楚岚失笑,“你早知道,怎么不说与我听,现在怕是马后炮吧。”   乌宝没心没肺地想:当然是想看好戏啦。姜则要是真拆散了公子元真和阿楚,那才好呢。   可这话不能说,乌宝摸着鼻子,问:“马后炮,那是什么?”   这会儿还没象棋呢,解释成事后诸葛亮也不成。楚岚含糊过去,“就是事情发生了,你才说早知道会这样啦,说当初就看出真相这样。”   乌宝气哼哼道:“才不是呢,来燕都的路上,我就知道姜则的心思。他一听说你要改嫁,急得嘴角冒泡,夜里还说梦话,笑死我啦。所以来燕都路上,我特意使了手段,让他在燕都附近绕圈,迷路找不着北,不耽误夫人改嫁。夫人,你说我做的好不好,是不是要赏我。”   楚岚心情好,顺着话笑道:“该赏,你想要什么赏。”   乌宝上前挤开阿葵,拿扇子给楚岚扇风,一脸谄媚:“我看青葙在家闲着无事,又不能出门,实在闷的慌,不如你找公子元真要她来你这,作个饲弄香粉胭脂的丫头可好?”   阿葵闻言取笑:“你都差点被寺人青阉了,竟还敢打青葙的主意,真不怕死啊。”   楚岚一听,就知道其中有内情。找耿直的阿葵一问,才知,乌宝晓得寺人青不喜欢他,就常常背着他,私底下找青葙,送花送钗送胭脂,再附赠甜言蜜语一箩筐。   青葙前面和老邻居张家定的亲事,因为海晏侯害的已经没了。又因为是孤丧女,婚嫁艰难,还被邻居指指点点。寺人青带着她搬走了,相熟的手帕交怕带累名声,都不和她玩。青葙就经常呆在家中,实在是孤独。   乌宝常找她聊天,送这送那,青葙竟是没赶,还帮着乌宝瞒着寺人青。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不就被寺人青发现端倪,当场抓获。   乌宝被寺人青捆了,拿刀要阉了他。亏得青葙极力求情,寺人青这才放了他一马。 第164章 (2更合1)不够坏   乌宝被阿葵揭了底,裤.裆凉飕飕的,他干笑道:“大巫都说我和青葙是夫妻,现在遇到的一切都是考验嘛。舅舅不会阉了我的,不然他以后哪来的侄孙。”   楚岚可是知道阿葵和乌宝是堂兄妹,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寺人青还差点阉了乌宝,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哦。这里可没有成亲前不准那啥的桎梏,两人看对眼,倒河边桑林锄地不是不可能。   她脱口而出,“你没和青葙那啥吧。”   楚岚不好说出口,怕臊到他们。可此情此景,不难领会个中精义。   阿葵眼中闪着亮光看向乌宝,乌宝也是没皮没脸的货,丝毫不羞怯,他嘻嘻笑:“我倒是想,可舅舅盯的太久了,最多拉拉青葙的小手啦。”   没过界就好。楚岚吁了一口气。   乌宝又朝楚岚讨好地笑:“舅舅不让我和青葙见面,还将青葙禁足。青葙可不开心啦,夫人不如求了她来,放到身边。青葙在调香这块可是好手,夫人一定喜欢。”   楚岚可没撮合的意图,青葙要是到她身边伺候,以后乌宝和青葙可不就经常能见面么。   楚岚看着乌宝一双期盼的眼睛,婉拒道:“寺人青又不是我的奴才,他听从的是大公子。我是做不了主的。”   “可只要你和大公子提,大公子还不是听你的。”乌宝犹不放弃,拿着美人锤上前辛勤伺候。   也就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乌宝才这般殷切。   楚岚心道:乌宝和青葙都拉上手了,再不快刀斩乱麻,可不得出乱子。还是得找寺人青商量下怎么应对。   楚岚打发人找寺人青来,乌宝以为她终究肯帮忙,又说了一车轱辘阿谀奉承,就又跑出门给青葙选胭脂了。   寺人青和楚岚通过气,两人都守着青葙身世的秘密,一见面,楚岚也不打马虎眼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乌宝和青葙这事我本不该管,可你我二人情分不同,我不免偏着你些。我知道你烦乌宝,恨不得打死他了事,可乌宝到底是大巫那边出来的人,万一有个好歹,大巫追究起来,我就怕大公子保不下你。”   说的寺人青心里一暖,“奴也知道,所以没真对乌宝下手。只是他也太没眼力见了,非得缠上来,怎么都赶不走,哎。”   楚岚叹道:“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你难道还要瞒着他们么。”   寺人青面上犹豫起来,他从没告诉过青葙的身世,生父蔡克身份尊贵,她自个儿落入市井,这要是没转过弯来,觉得现在生活不如那些贵人潇洒得意,钻牛角尖,非上赶着认亲可怎么办。蔡家是那么好相与的么。   寺人青终是道:“奴给青葙再寻寻人家,把她嫁出去。”   楚岚也就点到为止,毕竟是别人家事,说太多徒惹人生厌。她道:“女子嫁人是大事,马虎不得,你这里太赶也不好,这样,我打发乌宝离开燕都,给你留出时日来,也免得乌宝闲的慌去扰青葙。”   寺人青一喜,忙道:“多谢夫人。”   两人寒暄了会,寺人青又从袖子里掏出账本:“大公子令奴规整南面两间铺子的账本,说夫人就是以后的东家,以后每月每旬报账,就让掌柜来寻夫人。这是上个月的账本,请夫人过目。”   楚岚正讶异颜元真好好的怎么送铺子时,颜元真掀起衣摆跨进门,寺人青忙请安。颜元真看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是南面米铺和药材铺的账本,今儿个下面呈上来,我便带过来给夫人过目。”寺人青略去青葙的事,反正大公子不会关心这芝麻绿豆的小事的。   颜元真眉一皱,楚岚是以后的主子,掌柜又是第一次对账,怎么着都要过来给楚氏磕头才对。他心思多,怀疑道:“掌柜怎么没来,他眼里还有夫人吗?!”   寺人青也是来时临儿个将账本揣袖子里,见到夫人又身心放松,没以往皮子紧,便疏忽了。他忙解释:“都是刚呈上来的,奴急着来见夫人,倒是忘记喊他们了。奴这就让人去喊。”   颜元真难得看寺人青犯错,他淡淡道:“既然错了,那就罚一个月的银钱。”   寺人青忙应下,因着掌柜不在,对账的日子延后。寺人青和阿葵识趣地告退,楚岚让人切了蜜瓜过来,转头替寺人青说话:“是我急着催他过来,才致他疏忽了,他这个月辛苦奔波,赚点钱也不容易,说他两句便罢,银钱就不必罚了吧。”   颜元真看不得她心软、好脾气,耐心教她:“犯了错就该罚,这样才长记性,以后做事才会更谨慎些。”   楚岚知道他脾气,拿定主意就不易改的,便也不废话了。颜元真驭下也太严苛了,她回头再找个恰当机会多赏寺人青便是,没必要和他杠上,然后问:“你好好的,怎么给我铺子了,我不是说过我不管嘛。”   颜元真唇角微扬:“我们不是刚吵过架么,吵一次给你铺子,我这是兑现承诺。反正我得给出去,不然我就失信,违背承诺了。至于你拿铺子是卖,是好好经营,随你便。”   楚岚想起床下的诺言,失笑,“行,我收了。对了,姜则走了?”   “走了,”颜元真勾起唇角:“我让人押着他,不把他送进绛城,不得回来。”   楚岚笑:“是不是你放出那些传言,故意刺激他的。”   颜元真是小人,与楚岚互通心意后,倒是不瞒她,仔仔细细地说自己的小算计:“没有,这种传言不是好控制的,一个控制不好容易反伤自个儿,我很少用这法子,这次只是临时起意,用这赶走姜则。其实我原先是想借刀杀人。你道我为何带他在燕都闲逛,可不就找时机,让姜则撞破相国女儿的奸情,让她奸.夫杀姜则灭口,可惜失败了。”   楚岚还不知道这回事,颜元真耐心道:“相国女儿就是子鹂,你年前参加我姑母的赏花宴,就是她在背后撺掇荆大夫之女挤兑你,找映月谋算你。我知道你还回去了,只是手段还是过柔,教训不深刻的话,她们就会觉得做坏事没什么惩罚,以后自会变本加厉。与其被动等着挨打,还不如打的她们怕,怕到以后不敢算计你为止。”   颜元真报复女儿家,女儿家柔弱怎么了,还不是毒物不少。他毫不手软,甚至没花什么精力,报复的忒粗暴。   荆大夫荆芸多嘴饶舌,嘴欠的很,找人撺掇荆芸的继母给了荆芸几耳刮子,在祠堂跪了两天,身娇体弱病倒后,他又买通巫医给其掺了过敏物,荆芸喉咙肿的吃食都难继。   元尉叶家的叶祯因为厌恶海晏侯,恨乌及乌,在人前挑衅楚氏。因着后来与楚氏和好,颜元真也就小惩大诫,直接和叶老沟通了下,把叶祯关起来。   至于幕后黑手子鹂,颜元真就用心的多了。子鹂背着未婚夫,与苏大夫的儿子偷偷摸摸相会。颜元真直接设计表弟姜则撞破,子鹂是个心狠的,要苏大夫儿子苏茂杀了姜则,可硬是被姜则逃脱了。姜则反而抓着他们俩闹上司寇府。   一闹大,就什么都瞒不住。子鹂的未婚夫是武安君世子周胜,武安君府立马退亲不说,还上书给颜崇王,说是对子鹂、苏茂的爱情感动了,希望大王能赐婚。   众人皆哗然,虽然不是周天子尚礼时期,但礼义廉耻四个字还是稳稳的烙在人心上,纷纷指责子鹂明明有婚约,却与旁人不清不楚,是为不守妇道。苏茂则是寡廉鲜耻,众人还夸赞武安君一家不愧是礼仪大家,心胸广阔,竟然还为这些人渣求情,还上书请大王赐婚,成全他们这对恋人。   出这等丑事,都快丢死人了,颜崇王怎么会赐婚,相反还申斥子鹂的父亲相国子之,苏茂的族叔客卿苏代,让他们回去管教好自家儿孙,不要放出来丢人现眼了。   之所以没骂苏茂的父亲苏秦,那是因为苏秦外出公干,出使别国还没回来,人不在颜崇王跟前。   颜元真做好事坏事都要留名,觑着楚岚的凤目里满是得意:“你对她们的下场满不满意,不满意的话,我们盘算接下来怎么做。”   楚岚怔然了会儿,颜元真果然就是个事精。看他还不想收手,还想闹下去,她忙喝口凉茶缓一缓,“够了够了,我满意了。”   “哎,你太心善了。”颜元真觉得不能搞的他们鸡飞狗跳,心里甚是失望。   楚岚干笑以对。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比他心善好吧。   颜元真虽然用小人手段报复人,楚岚还是领他的情,琢磨着送他什么礼。   颜元真得知后,分外无语,他喜欢什么,不是表现的很明显嘛。他不给楚岚装傻的机会,一把抱住楚岚下汤池:“伺候我沐浴,任我欺负就可以了。”   两人又胡闹了一阵,闹到天黑才歇下安睡。翌日,颜元真又出门惹是生非去了,寺人青领着掌柜再次登门对账。   因着公子元真的震慑,个个分外安分,接管铺子十分顺利。两个铺子以前一个卖米,一个卖药材,现在不打仗,日子尚可,价格浮动不大,铺子也就是赚个平安钱。   卖米的铺子还卖川米,也就是孟易川引进的高产米。   楚岚心里犯嘀咕,怎么哪都有孟易川的影子,甚是烦人。想起孟易川,就想起阿晴来。她合上账本,打发寺人青和掌柜走之后,就派人请阿晴进府。   之前,阿晴被颜元真差点活埋,不只是身体的折磨,更是精神虐待。土里有虫吧,在身上爬的感觉简直磨人。下雨又淋雨,还动不动被人问要不要吃花肥,实在不好受。就算阿晴被救出来,人活着,却是大病一场,养了大半个月也就勉强能下床走动。   被扶到楚岚跟前,那是脸色苍白,身骨羸弱。楚岚没可怜她,由着她跪下磕头请安。楚岚也没屏退伺候的人,淡淡道:“知道大公子为何罚你吗?”   阿晴刚被大公子收拾一顿,一听到大公子的名号,整个人受了刺激,愈发胆小,“不知,我不知道。夫人,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请夫人明示。”   楚岚道:“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该清楚的很。还要我一个一个的说么。”她都懒得理会阿晴,叫人端来两碗汤:“一碗汤里放了砒.霜,一碗下了水银,你挑一碗喝下,然后带着我给你爹的一千金滚出燕都。”   阿晴大惊,吃砒.霜要死,喝水银岂不是不孕。她忙膝行上前,要抱住楚岚大腿求饶。   阿葵还在震惊夫人和阿晴翻脸,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阿晴做错了什么,令夫人要如此狠的罚她。   乌宝可对阿晴没什么情分,直接踹在她心口上,把她踹远了,免得她冒犯阿楚。   “夫人,我什么都没做错啊,求夫人饶命。”阿晴眼见两碗汤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哭道。   以前含笑纵容她的人,此时听着阿晴的求救,眸子毫无波动,楚岚冷淡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阿晴,却也叫孟晴,是海晏侯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你给海晏侯传了我多少消息,又是怎么拿了不孕药下到我碗里,你难道不记得了?”   梦里的孟晴还抱走她刚出生的女儿,送到海晏侯手上,小囡囡差点被溺死。   这人留不得。   阿晴咽了下口水,她的确是海晏侯孟易川放到夫人身边的人。可她得的令是保护夫人。济城闹瘟疫那会儿,她自卖为奴活下去。以为就要过一辈子的苦日子了,是海晏侯找到她,问她爹是不是救过楚氏,她说是,然后就被赎了自由身。   海晏侯告诉她,夫人被公子元真掳走,身边缺可靠的人,就安排她到夫人身边,保护夫人。   可谁知道,夫人最后心甘情愿跟了公子元真,还背叛海晏侯。   阿晴就是个小人物,对夫人、海晏侯和公子元真的恩恩怨怨,她没资格置喙,她只想活着,此时还心存侥幸,夫人心善,会原谅她的,还在狡辩:“没有,我没有,一定是别人冤枉我,求夫人明察。”   楚岚确实拿不出证据,他们藏得太深了,不过阿晴怎么被孟易川带到她身边的,她也能猜出来。本就是她让孟易川去寻阿晴父女的,她又先入为主认为阿晴可靠,自然放在身边了。   与孟易川有关的人,她都不想见了,她冷淡道:“也许你是被逼无奈,堂堂海晏侯救了你,你帮他无可厚非,只是对我下药的时候,你难道就不担心别人骗了你,给你的是毒.药吗。你若是有丁点担心我,怕我出事,对我有情谊,就该趁机会对我据实以告,我那会儿就算知道你是海晏侯的人,我也能保下你。可你没有。”   楚岚不是不可惜的,只是面上没有露出丁点,“你站在海晏侯那边,那就是我的敌人。我不能容忍身边人想对我下药就下药。按规矩,像你这种恶奴,该杖毙。不过你爹救过我一命,看在羊老的面子上,我放你一条生路。面前两碗药,是生,是死,你自个儿挑吧。”   楚岚说话时,阿晴不错眼地观察她,知道她是真心要害死她,阿晴满心恐慌,语无伦次起来:“夫人,我真的没做你说的那些事,没有。还有,在外断案,都要看证据的,奴没做,夫人怀疑奴,不如拿出证据,让奴心服口服,若有证据,奴立刻自尽谢罪。”   阿葵听半天,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看阿晴一脸被冤枉的表情,迟疑道:“夫人,要不要再查查吧,也许冤枉她了。”   阿晴仿佛听到天籁之音,又打起精神起来,她迭声道:“对对对,夫人,肯定是别人冤枉我,夫人,再查查,我是冤枉的,我爹救过你啊,夫人,看在我爹面子上,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你不承认也罢。”楚岚懒懒道:“你是奴婢,我是主子,我看谁顺眼,就放到身边伺候,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打发谁走。我难道还要跟你讲道理?笑话。我就是不喜你在身边伺候,难道还不能赶你走了?”   *   楚岚这边的一举一动,都传到颜元真耳中。   “接下来呢,阿晴喝了哪碗药?”颜元真支着下巴,满眼兴味。   寺人青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两碗没放水银砒.霜,就是放了巴豆。”   颜元真有些失望,“怎么就下不了狠手。”不够坏,配不上优秀的他呀。   寺人青默然。大公子难道还期望夫人变成他那样吗……   颜元真倒不是期望楚岚变成他这般,但还是想楚氏坏一点,做事狠辣一点,两人的差距不就小了嘛。这样才好携手作恶嘛。想想坏坏的楚氏,会作恶的楚氏,还真有些激动,一串酥麻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颜元真乐了会儿,就派寺人青将阿晴掳了来。   阿晴被赶出楚府,可谓是身无分文。原先楚氏赏给她爹的千金,都被她花用完了。这不怪她乱花钱,实在是之前她手上的银钱太多了,区区千金她都看不上了。可被夫人查账后,夫人核算了她的花费,千金已花光,不,她都花了万金了,夫人也不再多给她银钱,就把她赶走了。   阿晴心里直骂夫人无情无义,她爹当初就不该救她,让她淹死算了。腿脚往贸家商行的方向走,贸家的就是个商贾,这会儿贸家的应该还没听到她被夫人贬斥的事,趁这间隙,她上门找贸小粮要些银钱该是容易的。   只是刚到贸家商行门前,却是被人打一闷棍。再醒时,就见到阴沉着脸的寺人青。   阿晴被活埋好几日,实在怕死他了,连连尖叫:“饶命啊,我马上就离开燕都了,绝对不会碍大公子和夫人的眼。”   寺人青喝道:“闭嘴,再吵吵嚷嚷的,就拔了你舌头。”   阿晴捂住嘴。   终于安静了。寺人青问道:“我召你来,就是向你打听件事。要想竖着出去,就老实交代。”   阿晴怕的都快失禁了,恨不得立马走人,她忙道:“什么事?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说。”当然和海晏侯的勾连,打死她都不会说的。因为说了,她必死无疑。   寺人青脸色稍缓:“你爹救夫人前,是不是有贵人上门?”   阿晴还以为寺人青会问海晏侯,没想到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   阿晴不太想合作:“这都过去快一年了,哪还记得。”   寺人青冷下脸:“不记得的后果你自个儿想想,选一个稍微舒坦点的告诉我,我替你实现。”   阿晴背上冒出冷汗,要是她回答的不满意,大公子可不比楚氏,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半点不和你讲情面的。心里发憷,连忙回想,想来想去,还真有点印象。   主要是她们渔村就那点大,很少有贵人来,若是有来过,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   阿晴紧张道:“好像是有。”   “好像?”寺人青语调上扬。   阿晴忙改口:“不,是有,确实有。”   “长什么样子?”   阿晴为难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带着幕篱,看不到脸。”   寺人青问了那人身高体型。   “我、我不知道……”阿晴被寺人青横了一眼,才勉强在空中比划了下,“好像这么高,要比我高几个头,大致这么高,身形偏瘦。那人找上我爹,他们说了会儿话,我进去倒茶的时候听到一点。那贵人穿着男人的衣裳,可声音似女的。那时候我心里还在想,在外行走的多是男贵人,女贵人倒是少,所以印象深一点。”   寺人青心里记下,又问:“她好好的去你家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听了一点,但就听了一句给我爹十金,她就不说话了。等我出来了,那我更是一点都听不到,我真不知道她为何找上我爹。”   怕寺人青不满意,阿晴还是挤出点自己知道的:“可能是海晏侯的人吧,她来过以后,夜里我爹就要我记海晏侯的生平消息……”以致于她以为她家被海晏侯看上,选她去伺候海晏侯,自然要去记主子相关的东西了。   寺人青沉吟:“自那贵人走后,你们又是多久遇上夫人的?”   “也就隔了两日吧。遇见夫人那日,我爹还提早出海,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去捕鱼。”阿晴这个记得很清楚,因为就是这天发了大水,淹死了她爹娘。   寺人青又问了些细节,然后在阿晴怀疑自个儿会被索命时,寺人青又放她走了。   寺人青回了公子府,颜元真正在书房摆弄从海晏侯那抢来的书。   听寺人青禀报后,他轻笑:“果然,撺掇赵惠掳走楚氏到这边的人,就是她——”   高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子:想教坏老婆,肿么办?   ---   近日看了本古穿小说【非基友,纯粹老奴文荒发现了,觉得不错,反观自个儿写文有挺大差距来着】,《女宦》江南梅萼着,文案如下。   长安不是自愿成为太监的。   但成为太监之后,那些四面楚歌九死一生的日子,却是她自愿陪他共度的。   难是难了点,但是她也没吃亏就是了。   毕竟薄情寡恩君心如铁的他,也不是谁都能撩了就跑却还被深情以待的。   扫雷指南:   1、此文虽然主角逗比,可是内容烧脑哦。   2、有一定阅读难度,喜欢看直白爽文的亲慎入!   3、本文官职宫名等借鉴历时上某些朝代,但设置为架空,谢绝考据。   4、看文消遣,合则来不合则去,请勿较真。   5、虐,慎入。   6、洁党慎入,谢绝扒榜。 第165章 轻薄   高蒙曾无缘无故坑过孟易川,颜元真是知道这件事的。高蒙也没玩虚的,被说破了,也没过多遮掩,坦然承认,还拿条件来诱他离开楚氏。   他不应,可不就有了高蒙拐走弟弟阿值,逼他背叛楚氏。   颜元真这么多年来,遇过大大小小的坑,大多是挥一挥衣袖,体体面面路过,真正摔进坑的次数屈指可数。   高蒙拿阿值威逼他,便是其一。   从来都是坑别人的颜元真深以为耻,此仇不能不报。   可怎么报呢。   不管怎的,先囚了高蒙再说,反正不能看她安全无虞地蹦跶。她当初怎么囚阿值的,他就得怎么把债要回来。   颜元真当即回了楚府,朝楚氏告状了:“当初联着赵惠掳你来此受苦受难的,应该就是高蒙了。”   楚岚还在给大巫衡苏写信,颜元真进来时,她下意识拿别的褚纸遮盖上。等听了颜元真的话,她微怔,却没有太过震惊。   早在她好友高蒙拿阿值威胁人的时候,她发现老夫人姜氏算计自己的肚皮,算计自己的婚事,好友帮着老夫人,她就震惊完了。   弧形优美的黛眉轻蹙,她道:“你发现什么了?”   颜元真拿阿晴说事:“我原本没察觉到什么,只是高蒙拐走阿值,逼我们分开,我就有些怀疑了。特别是你说,老夫人姜氏想你嫁进娘家姜家,我就更有了几分把握。”   他摩挲起楚岚的手,“老夫人既然要你嫁去娘家,又怎么会容忍你喜欢孟易川,欢喜我,肯定得想法子拆散。我是一个,这你我是亲身深刻体会过的。前头孟易川,我没有证据,可总觉得老夫人和高蒙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老夫人五十多年前就能回到这片土地上,这些年间她怎么也会往这边走几趟吧,怎么说这里也是她的家乡。而孟易川在这边异军突起,弄出了川米,又是卖玻璃香皂,如此高调行事,天下人谁不知他的名字。孟易川还娶了赵惠公主,老夫人能不知道。孟易川有这现成的把柄,老夫人能不扒下来,露给你看,好让你死心。”   见楚岚垂首思忖,颜元真狭长的凤目中闪烁着诡异的碎光,“若是我和老夫人易地处之,我要瞒着身世,不暴露出身,又要让你瞧出孟易川丑恶的真面目,肯定得找个第三人曝光这些。赵惠就成了他们的棋子,老夫人他们找到赵惠,与她联手。赵惠那人你见过,分外不讲理,知道孟易川在外头还有个你,肯定能打上门来。掳你走,估摸也许是老夫人交待她做的。这年头,出门在外,你一孤身女子不安全,老夫人他们肯定得护着你。这不,你一浮上水面就有人救了。若是当初没我插手,你从阿晴家出来,大概也有人会用各种理由跟在你身边护着你。只是天不随人愿,不巧遇上了我。”   想着他曾经无意中坏过老夫人和高蒙的事,心中大悦,语气更加欢快。   颜元真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老夫人和高蒙又有前科,阿晴又是旁证。当初要不是楚岚带着阿晴出了村,那夜这人证也该淹死了。   楚岚面容略沉,这些旧事就和垃圾似的,分外没有捡起的欲望。她淡淡道:“也多亏老夫人他们这手,不然我至今还被孟易川蒙在鼓里。”   颜元真本想提高蒙如何坑孟易川,坑孟易川娶了赵惠,可一张口又想,楚氏对孟易川现在还剩下多少情分,若是知道孟易川是被设计的,楚氏会有什么反应。总不至于去原谅他吧。   颜元真犹豫了,这一犹豫,耽搁了片刻,就被别的事打断。   施恩从荆邑回来了,正在楚府外候着。   派人去请施恩进来,颜元真又看了楚氏一眼,罢了,还是不和她商量了。回头他自个儿偷偷抓人就是。   施恩是被人背进门的,裤管空虚,垂荡下来一晃一晃的,犹如烈阳炙热的光束刺眼。   “你不在荆邑待着,怎么突然回来了?”颜元真揉了下泛红的眼眶,上前扶着施恩坐下。虽然身残,单是坐下便需要两人扶着才行,不然他一人是坐不下来的。   楚岚叫人奉茶,一边当没看见施恩的不便之处。心里想着,怎的就忘了送施恩这小子轮椅呢。有了轮椅,出行也方便不是。   施恩神色漠然,见到颜元真和楚氏二人,面颊才生动了些,清秀的面容有了活气:“我辞官了。先前急着给叶魁姐夫报仇,就听了大王的令。现在人都抓齐处决了,我也该脱下官服,给爹守孝。”   一个“守孝”,就将颜元真想劝的话,全堵了回去。现在施公后人有官身的,都丁忧了。燕都的施家人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什么宴席都没参与过,已是成了透明人。   施恩能为官,完全就是占了大便宜,正巧碰上糊涂的颜崇王大发雷霆,想拿施恩治治荆邑、汇城那边胆大妄为的狂徒。   施恩又对楚岚道:“我接到大公子的信,就带上渠娘。”   颜元真还有许多要问的话,便让楚氏去安排渠娘。待楚氏走了,他道:“王后是不是给你去了信?你看了,还想不想娶朝歌?”   施恩上门就为这事呢,他面上露出苦涩:“王后的美意我心领了,可朝歌妹妹实在不愿,这亲事就算了。”   若是施公还活着,若是他还健康,也许施恩早高兴的找不着北,可如今变了,他已是废人,又如何能去觊觎朝歌呢。   颜元真心窍多,能猜出点施恩的想法和卑微。他心里叹气,也罢,朝歌那边还闹着呢,施恩不愿意,也算应了朝歌不想嫁的心思。   楚岚从屋里出来,阿葵就提着剑默默跟上。楚岚没去见见渠娘,而是找来管家常伯。让他去问问渠娘的意思,是想被她安排嫁给他人,还是自己拿银子赎买己身,放出府去。   管家常伯“诶”了一声,一走,乌宝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嘿嘿笑:“我见了那渠娘了,端是一张好相貌。不知她底细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呢。倒是她的丫头嘴还挺碎,一来,就替渠娘摆谱,教训婢子不要狗眼看人低,得罪渠娘,说渠娘和大公子有多少情分,在汇城又是如何相亲相爱的。啧。”   楚岚皱了皱眉,倒不是为了渠娘的事。渠娘身契在她手上,晾她也翻不出花来。她只是想着如何替寺人青和青葙打发走乌宝。   她在花园子里闲逛,万里晴空万里香,双飞彩蝶双飞翼。她摘了朵红艳艳的凤仙花,走走停停,边对乌宝道:“我有封书信要给大巫,旁人我信不过,你帮我送去吧。”   乌宝“啊”了一声,他现在心思还在青葙身上呢,不想走了,面上露出不愿的神色来:“信里写什么了,这么机密。”   以前乌宝没在楚岚身边伺候,楚岚还没觉察出来,现在乌宝与其他人一起伺候她,对着别人的恭敬和顺从,就越是凸显出乌宝的随性自我。   总之乌宝就是个很特别的下人吧。许是他自认为是蔡家私生子,有贵人血脉,所以骨子里没有仆人对主子的顺从。当然,楚岚也怀疑是好脾气的大巫衡苏惯出来的。   心里这般想着,楚岚嘴上笑道:“既然是机密,哪能告诉你,你不是天天念叨大巫么,让你回去一趟,你还不愿意了?”   乌宝有些纠结,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听从了一次。楚岚的信还在屋里没拿出来,就让乌宝先收拾行装,又叫管家置办好出行的车舆和护卫。   此时,施恩也被颜元真送走了。颜元真回来时,脸色略有不虞,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用膳时,楚岚随口问道:“施恩以后就在燕都待下来了?”   颜元真手里的筷箸一顿:“嗯,以后都在施家住,不过过几日,我会让阿值找他当伴读。”   能给太子做伴读,那可不是一般的提携。想到施恩的残腿,她心里明了,颜元真肯定是给施恩加筹码。施公身故,施家眼看就从一二流门户掉了好几层,以后施家男丁就算都出仕为官,估摸也就是个三流。   燕都里谁要是看施恩不顺眼,可不就欺负他么,还不如给太子做伴读,外人知道施恩和颜值交情好,自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也得对施恩礼遇有加。   楚岚说出自己要送施恩一个轮椅,颜元真还没听说过这东西,知道什么用途后,终于开怀,露出笑脸。   楚岚回家托哥哥楚淮找人打造纯木轮椅,选的款式也尽量符合燕都人的审美。交了定金,催老板快点做以后,又在网上买了水果蔬菜鱼肉,让商家送去公寓。   只是商家那边没送成货:“我打了十几次电话,又按了门铃,公寓根本就没人接货啊。你看,要不要换个地址,或者你亲自过来收?”   楚岚道:“你等等,我联系下人。”然后挂断电话,给南儿打。她给南儿配了手机,也教会南儿如何使用。平日里她人常在国外,不方便回来照顾她,就会买些米面粮果,给她送去。   只是没打通。   楚岚心里有些担心,她心里认定南儿是高蒙姐,不怕她出事,可南儿总是一副你认错人的模样,又胆小怕事,好像不依赖人就没法活了。让她没法丢开手,只能先如老妈子照顾着了。   此时人没找到,不由的担心。她赶回公寓,开了门,让商家送货上门后,就发现南儿不在家。屋里还落了灰尘,怎么至少一个星期人不在了。   她去哪了?回高家了?   楚岚到处找南儿时,颜值正掐着南儿的脸哈哈笑:“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啦,哈哈哈。”   南儿惊恐地眼泪直流,“你别过来,再过来,再过来……”她发上没有钗环,此时就是拿钗子戳自个儿脖子,自尽都没办法。   “再过来,我就如何呀。”颜值摸着下巴,嘿嘿笑着亲南儿的脸颊。   南儿急得面红耳赤,泪如雨下,“要是你再、再轻薄我,我就撞墙自尽,以保清白。”贞洁烈女又娇娇怯怯的模样,弄得颜值心虚的,都下不去口了,摸着鼻子滚出屋,朝着喝茶的颜元真道:“王兄啊,她真的是高蒙么,脸是一模一样,性子真是差距太大了。”   颜元真笑:“这就是她演技好啊,我抓她来,不就是要你向她,好好学习下演技。”   颜值早就恨高蒙恨的要死,最相信王兄,也就不怀疑了。心里琢磨着怎么折腾南儿,才好出囚.禁他的那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蠢奴近日尝了一口发酵过度的馒头,腹泻低烧,头晕精力不济,宜休养,断更了,现在补上。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两小时后再放一更,姐妹们先睡觉。 第166章 禅位   颜元真放手让颜值折腾南儿,颜值随着王兄出了田庄,又有些顾虑:“这事真不要和嫂嫂通气吗?万一以后要是被嫂嫂发现……”   颜值倒是不怕嫂嫂,就怕王兄和嫂嫂又要干一架。   颜元真和颜值并行走在小道上,他拍拍颜值的小肩膀:“是谁掳走南儿的?”   “我……”是颜值讨好嫂嫂,求得玩几局LOL放松,顺道劫走的。   “是谁折腾南儿的?”   “……我。”颜值有些悟了。   颜元真微笑:“就算你嫂子发现,又干我何事。”   注定要背锅的颜值哭了。   两人没回府,又去了宫里一趟,今儿个是朝歌的生辰宴。   颜崇王常年宠爱曲鸾,曲鸾在他耳根子边经常说朝歌坏话,朝歌也不驯服谦卑,让颜崇王很是不喜。要不是朝歌作为公主,还有联姻的价值,颜崇王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楚国使者求娶朝歌,又加了千旦粮食,千匹马,和百车美人,颜崇王就将朝歌卖了。   君王卖女儿,看在利益多的份上,心情总是会好些。颜崇王就下令,着人大办朝歌的生辰宴。   今年的生辰宴比往年的气派华丽盛大的多,可兰如台却没欢欣的气氛,宫人都小心地做手头上的事,耳朵齐齐往王后殿宇中转去。   “母后,我不要嫁去楚国,母后,你帮我和父王求情,拒了这门亲事。”朝歌脸上最出彩的便是那双眸子,泛红落泪更是让人看了凄楚。   王后楚黛转着念珠,冷淡道:“我本想你嫁给施恩,施公曾对你父王有恩,施公就此去了,你父王心中悲痛,拿你安慰施恩,他是做得出来的。可你偏不嫁,那只能嫁去楚国了,不然怎么的,你要嫁去赵国?”   当然不愿,不管是赵国,还是楚国,朝歌都不愿,水汽弥漫上水亮的双目:“我不想嫁人,我要留在母后身边,照顾母后一辈子。母后难道舍得我嫁的那么远吗……”   王后楚黛瞥她一眼:“说胡话呢,你不嫁人你想做什么。楚国太子是你表兄,人品端正,又没不良癖好,楚王宫又富足,你嫁过去就是一国王后,你难道还不知足?”   恰好此时,颜元真和颜值两兄弟到了。王后楚黛一喜,只是眨眼间,喜意又如潮水般褪去。等两兄弟行礼后,王后叫颜值近前,拉着他的手问:“叫你在外头办的事如何了?”   王后向佛以来,就心心念念积德行善。最近想搭棚施粥,便叫颜值帮她去办。   颜值笑:“我这不是刚从田庄回来,粮食都长得好,今年肯定是丰收年,等入秋必是不会短粮。仓库的粮食出就出了,倒是不用积压在那,做了陈粮。”   王后念佛:“那仓库的就全出了吧。”   王后和太子言笑晏晏,颜元真却发现背过身抹眼泪的妹妹。他拿帕子给妹妹,问:“谁惹你哭了?”   朝歌轻轻摇头,王后看过来,笑意减淡:“朝歌听说要嫁去楚国,舍不得你们兄弟罢了。”   见母后轻描淡写,朝歌没有反驳,还“嗯”了一声。   颜值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脱口而出:“可惜了,要是朝歌嫁给阿恩就好了,就不用远嫁他国。生了外甥,我还能天天逗他玩。”   朝歌听了,觉得他就是气自己不识好歹,没答应嫁给施恩,这不,就要嫁的远远的,离乡背井,好不孤单。   王后看朝歌这脸色难看,打发她走:“哭的妆都花了,秋雨,给公主打理下,免得生辰宴上失礼。”   秋雨应诺,扶着朝歌走了。颜值说完,智商又回来了,觉得戳了妹妹的心,给王后道别:“我给妹妹备了生日礼,我拿给她看看,逗她一笑。”   王后许久没见大儿子,心里有些想念,便点头:“去吧。”   颜值拔腿就去追妹妹,颜元真坐下来,静静地喝茶。他与王后没甚说的,也没兴致开口,懒怠吃茶间隙,目光在殿内游移,忽的在里间俎案上停下。   那是用锦布盖着的牌位。颜元真以前拜过好多次。无颜爹都活着回来了,王后竟然还没撤掉牌位,这到底是有多虚伪……   王后在儿子脸上一寸一寸逡巡,思子之心不能表露,深深埋在心里,她道:“楚氏怎么没来?”   颜元真看到牌位心情就不痛快,“这不是怕楚氏一踏进王后这,就没命了吗?”   王后被讥讽,八风不动,她略过了这话题,又道:“有人提议大王禅让王位。”   颜元真心里一惊,正眼看王后。   王后楚黛转了转念珠:“提的人是苏代苏大夫,苏秦的族弟。”   颜元真刚背地里坑了苏秦一把,苏秦儿子苏茂与相国许过亲的女儿子鹂来往甚密,子鹂亲事已经退了,苏茂也被臭骂一顿,苏茂父亲苏秦外出公干还没回来,就是苏代替族兄教训了一顿苏茂,听说打了苏茂板子,打的他下不来床。   虽是晋国人姜则撞破的奸.情,可颜元真带姜则逛燕都,逛了大半个月。只要有心人,就能猜出是颜元真设计姜则撞见的。   后来闹大了,也有颜元真推波助澜。苏家人被大王训斥,名声变臭,怎么也得恨死颜元真吧。   这档口,苏代提议大王禅让王位?   王位禅让那就是太子值坐不上王位,而是外姓人做王。这不是和颜元真对着干吗?   说苏代没私心,故意和他作对。颜元真才不信呢。   “太子和我都活着,王室子嗣还在,大王怎么会同意禅让。”颜元真说是这样说,但心里却想起楚氏说的话,大巫说大王会禅让给相国……   这会儿就开始了?   王后楚黛嘴角勾起,讥讽道:“你说错了,大王同意了。”   颜元真笑不出来了:“怎么回事?”   “听闻苏家人那张嘴厉害的很,果然不假。大王最喜和他们这些谋士论事,就提到‘齐宣王称霸失利’。”   齐宣王向孟子求,称霸天下的方法,孟子劝他弃霸道而行王道,但齐宣王没听,没治住下面的官,打仗时军纪败坏,人人掠夺民财,弄得民不聊生。齐宣王失去民心,也失去了霸业。   “苏代和大王说,如果齐宣王当初肯听孟子的话,便不会失败。大王深以为然。”王后楚黛轻笑:“你知道之后大王做了什么吗。”   颜元真细想,齐宣王这个例子不就是要君主信任臣子嘛。   “是不是找哪个臣子,大王表示信任他,交待什么任务了?”   “对。”   颜元真想起大巫说大王禅位给相国,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会是相国吧。”   王后楚黛还以为是颜元真早打听到的,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只是大王和相国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知晓,只是事后着人打听,和禅位有关。是昭华台的侍卫,就是鹿老家的小子,喝醉酒透露出来的。咱们大王贪名,想要学尧舜禅位给相国。相国再拒了,大王就有堪比尧舜的圣名。”   一提这,王后就得发笑。想求圣名的颜崇王真是老糊涂了。   “苏代倒不是玄微子的徒弟,却有他族兄苏秦的本事,能琢磨透人心,说话说到人心坎上。只是好好的提王位禅让,总让我觉得是给大王下套。”王后楚黛向来对王位之事颇为敏感,别人要是敢这么说,她绝对怀疑别有用心。也就颜崇王这个老蠢货还傻乎乎地信了。   颜元真是知道后事的,他早有应对,也就没放在心上,他道:“由着他们作,王位必是阿值的。”   王后见他胸有成竹,没变脸色,心头大石得以放下,脸色更好了些。   母子两人除了正事能聊的起来,其余都聊不上。好在颜值和朝歌很快就回来了,朝歌这会儿脸色极好,双目再无泪痕,明亮中又添了惊喜。   走的时候还哭丧着脸呢,这会儿又欢天喜地了。王后楚黛看了一眼,对朝歌的心事她没想了解,啥也没说,放他们三人离开兰如台。   一出兰如台,朝歌就和猴子似的挂在颜元真身上,“王兄,大王兄,太子说我不会嫁去楚国,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颜值看妹妹那般伤心,还是没忍住,将他和大王兄的计划说出。不过因着心虚,没提前和王兄说好,说的藏一半露一半,让人听不明白。不过朝歌肯定一件事,只要大王兄出马,不管过程如何,一定能办成的。   颜元真“唔”了一声,想起妹妹天子之母的命格,又有些头疼。不是头疼命格带来的麻烦,而是不知道妹妹未来的终身幸福落在何处。   有这命格在,国内谁敢娶她。   几人到了昭华台,朝歌不好再放肆地挂在大王兄身上,让太子值帮着掸了掸裙杉,抚平衣摆,这才昂着头进去。   随着寺人的唱喏,殿中人往门口一觑,见三兄妹步履轻盈进来,大多皱起眉头。   就公子元真最败兴。   刚刚还和相国举杯畅饮的颜崇王,转过脸便是面无表情:“怎么来的这般晚?”   颜值拉着朝歌嘻嘻笑地上前:“怪我,怪孤,路上被人撞了,衣衫不洁,不敢随意就来见父王,还请父王原谅。”   颜崇王虽然觉得这儿子不成器,可嘴巴甜,老人家就爱听人哄自个儿,面色一缓,让人赐座。 第167章 捧高高   楚岚虽然忙着找南儿,可到底是男朋友亲妹的生日,她不好缺席。再一个,她与朝歌相处久了,对朝歌的性子也算了解。   和颜元真一样,也是小心眼的。没去参加她生辰宴,朝歌必会不高兴,回头肯定会闹脾气。如今多事之秋,能少折腾点事就少折腾点,真不差这点工夫。   楚岚比颜元真几兄妹来的还早一会,她的席位就在华安夫人之下。颜元真坐到她身侧,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一大早不是身子不妥当,我不让你来么,你怎么又来了?”   楚岚感觉到殿内各人若有似无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笑的温柔淡定:“你走后又好了些。毕竟许久未进宫,想着趁这机会见见大王和朝歌妹妹也好。”   华安夫人和儿子宋子矜瞄过来,华安夫人捂着嘴痴笑:“元真和楚氏真是恩爱啊,只是楚氏身子不好,元真你平日里多体谅些,多疼惜她才是。”   话是听着没错,可殿内人纷纷想起传闻中,楚氏生病的根子可是在元真身上。   就是公子元真把楚氏虐病的。   又看楚氏面色雪白疲惫,直呼作孽,看楚岚的目光怜悯的多了许多。   颜元真握紧扇子后又松开:“多谢姑母关心,我自是疼惜她的,姑母还是多关心关心表兄。听说表兄屋里又死人了?”   华安夫人和宋子矜立刻憋成猪肝脸,面色不佳。宋子矜自从被海晏侯压着纳了克夫寡妇为妾后,成天战战兢兢,生怕被克的一命呜呼。   等颜崇王下了决心,要追杀海晏侯以后,正式撕破脸,宋子矜就立刻叫下人上大扫帚,把克夫寡妇打出门去。   原本以为雨过天晴,没想到,宋子矜屋里的小妾一个接一个的死了,还都死在床笫之间,就在宋子矜面前。着实吓的他某部位再不得用。外头也有宋子矜的传闻,比如克妾啊,虐妾致死啊。   反正名声是臭了,和虐妻的颜元真不相上下。   此时,看颜元真一脸难兄难弟的宽慰,宋子矜心里委屈的要死。谁和他一样坏了,他明明就是乖宝宝。他绝对没克人的命,也没虐待小妾,可人就是死了,他就背上了恶名。   太冤枉了。宋子矜朝颜元真举起酒爵,悲痛道:“那些怪事就不提了,我曾有一妾室映月,似在表弟手上,不知表弟肯割爱否。”   映月被宋子矜送给了海晏侯,在寺人青带人抓海晏侯时,又落回颜元真手上。   颜元真举起酒爵,一饮而尽:“映月是伺候海晏侯的人,如今海晏侯下落不明,映月作为犯人,自是要待在牢里,哪都不能去。天下之大,美人之多,表兄何苦盯着她一人。若是表兄想求美人,不如来我府上聚聚,若是看中,便挑走吧。”   宋子矜大喜,他都顶着虚职,没权没势的,看中的美人总是在别人手上,抢又抢不过,得亏这表弟上道,偶尔会塞点肉给他。也顾不上母亲华安夫人曾经警告离公子元真远点,又和表弟称兄道弟起来。   楚岚默默听着男人打花腔,觉得酒席间男人爱讨论的也就老三样,钱、权、女人。实在无趣的很。太宦高泰依着大王的令,赐了切片的鹿肉脯上桌,颜元真和楚岚都尝了几口便放下了。   整个生辰宴办的其乐融融,殿内人气喧嚣,多亏看朝歌不顺眼的曲鸾公主称病,没来捣乱。朝歌公主也被所有人夸了一顿,喝多了酒,醉醺醺的,眉眼生了艳色,双眸直勾勾的,能吸人魂魄似的。   楚岚被她勾了去,瞧她醉的双手拿不稳,就悄悄挪到她身边扶着。叫人找来茶水,喂她喝下,给她去去酒气和醉意。   朝歌倒在楚岚身上傻笑兮兮的,颜崇王本来要寻朝歌说她嫁去楚国的亲事,见状就不提了:“这孩子就醉了,酒量太浅,灵寿你带她下去休息吧。”   楚岚巴不得早点退场,含笑着叫人扶着朝歌回兰如台。临到走时,倒是突生事端。   生辰宴是家宴,请的都是王室中人。其中便有郑姬,质子从的生母。   郑姬一直规规矩矩在一旁伺候着,见宴席快散了,不由的偷瞄相国一眼。   相国这老梆子虽不是王室中人,却得颜崇王看重喜欢,便特许相国进殿同欢。相国子之喝醉后,高高的颧骨犹如抹上两团胭脂,红彤彤的,看着讨喜,可对郑姬曾说的话,却不中人意。   “你儿子颜从落在大公子手上,哪能活出命来。就算是王孙,可也不过是草芥,哪比得上太子珍贵。如今太子安在,势力却不稳当。除非太子顺利登上王位,坐稳王位后,你儿子方可被放回来。只是以大公子往日心狠手辣的心性,他能留住你儿子的性命吗。郑姬,想你儿子回来,你还是死心吧,不如老老实实伺候大王,再生一子来的强。”   可郑姬不甘心。郑姬年华已失,不易有孕,再是颜崇王宠信白姬,如今郑姬还讨白姬的饭吃呢,哪能和白姬争宠。   生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白姬曾怀上王孙好几次,可哪一次平安生下来过。可不都中了兰如台那妖后的毒手,次次落胎吗。   郑姬没有后台,从邀宠到怀子,再养胎,生儿,教孩,简直就是层层难题,比那西游记里的九九八十一劫还难哩。   郑姬有这心,也无力,只把儿子颜从当自个儿唯一的希望了。这次生辰宴,她难得能出席,见一次大公子、太子,她必须这时候豁出命去,讨要儿子回来。   郑姬“噗通”一声跪在公子元真面前,“郑姬斗胆请大公子救回我儿,回大王身边。”   郑姬怕逾矩,被赶出殿去,甚至打入冷宫,这会儿是拿命赌了,一次性巴拉巴拉说完,不给别人截断的机会。   “我儿苦命,本来有生之年可以回国,在大王膝下侍奉,可无奈被别有心机的赵王扣下,没法回国。多亏大公子好意,将我儿救回。年后传来大公子身故,再不能告诉我儿下落。我本伤心欲绝,不想天可怜见,大公子回来了。请大公子体恤我与我儿母子骨肉分离,放我儿回来吧。”   颜元真含笑看着,抬眼在殿内扫视一圈。相国喝的醉醺醺的,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弟弟阿值茫然四顾,仿佛不知道发生何事。   白姬和颜崇王这一刻,倒是有夫妻相,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游击将军兼任大王贴身侍卫的无颜爹怔然,面露怜悯。   华安夫人和宋子矜则是一脸看好戏,宋子矜还算遮掩着,毕竟刚刚和颜元真把酒言欢,不好立马翻脸笑话人。可华安夫人不同,她身为公子元真的长辈,却次次被晚辈公子元真踩脸,实在是一肚子火,早看他不爽了。   想郑姬的儿子,也算是她侄子,而且能让颜元真不高兴,华安夫人还是觉得帮郑姬一把值得。   华安夫人“哎哟”一声,叫人扶郑姬起来:“郑姬,你可是大公子的小母,哪能想跪就跪,这不是要短大公子的寿么。还有,你儿乃是我亲侄子,大公子和太子的亲弟弟,大公子能见死不救。放心吧。”   说罢,又朝还懵着的太子值,笑道:“太子,你说是不是?”   颜值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会儿看看父王,一会儿看看王兄,他保守道:“这得王兄说了算嘛。”   颜元真和颜崇王齐齐眼皮一跳。颜元真是觉得颜值又没眼色,把太子的威严毁了个干净,颜崇王是觉得颜元真这龟王八对太子影响太大,心生忌惮。   白姬最会揣测颜崇王的心思,知道颜崇王是念着颜从回来的。这也是太子不争气,没得颜崇王青睐。颜崇王觉得太子太弱,压不住嚣张的大公子,就愈发期望剩下的儿子,能出息些。   白姬自个儿也希望颜从回来,白家绝不希望王后一脉上位。等王后的儿子上位,白家上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而且王后害死白姬腹中胎儿好几次,真要是让王后笑到最后,岂不是气人。   白姬恨的脸差点破功扭曲,她深吸一口气,替颜崇王出面,呵呵笑:“天下皆知太子乃仁德君子,未来的仁善之君。与大公子兄友弟恭,只要太子你发话,大公子能不听你一言吗?”   华安夫人看白姬帮腔,更加精神了:“对啊,前段时日,元真侄儿要活埋人,还是太子你上门劝说,他才放了人。看他多听太子的话,只要太子你开口,元真侄儿还不是都听你的。”   郑姬再笨也知道求谁了,立马掉头追着颜值,“砰砰砰”的磕头,整一个“你不答应我就跪死”的狠劲。   颜值被捧的这般高,张口就要答应下来。可到底不敢做王兄的主,求救的小眼神往颜元真这边瞟来。   颜元真缓缓合扇,外头不停给太子值造仁善的势,把阿值捧的高高的,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郑姬为了救可怜的儿子,都求到太子头上了,太子不答应,那就是他不仁善,对弟弟颜从不孝悌。   太子答应了,但颜从在颜元真手上,太子得求颜元真放人。他不放人,那就是他不敬太子。太子还有何威严。   为了阿值好,他必须放人。   电光火石间,心念急转,颜元真笑道:“行了,什么求不求的,说的好像我要杀了老五一样。当初还不是我把老五从赵王手里救出来的。我不过是刚从险境活着回来,把老五忘记了而已。也怪你们没提醒我。”   郑姬赌赢了,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时,已是瘫坐在地上,“多谢大公子……”   颜崇王分外满意,难得对颜元真露出笑脸,让太宦高泰看赏。   颜元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不会和颜崇王斗气的。颜崇王还扒拉着颜值不放人,颜元真也没等阿值,就带着一尾巴美人,出了昭华台。   楚岚出门前只看了前场,送醉过去的朝歌回兰如台,就赶紧追过来。见到颜元真身后婀娜多姿的窈窕美人,她拉下脸,“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颜元真轻摇纸扇,惬意地对楚岚眨一只眼,“大王怕我伤了你,特意赐美人下来,给你分担下。”   楚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结束 第168章 公主在哪里   谣言害人!   只要一想到颜崇王听信这无稽之谈,以为颜元真有怪癖,在床上爱虐她,就送美人过来顶替她,心里可是什么滋味都有。   气那些爱脑补、乱传谣言的人,又为帐中事被人人念叨而羞又耻,她迁怒到颜元真身上:“根本就没那回事,你就不和大王解释清楚?”   “解释了,也要大王相信啊。”颜元真呵呵笑。   “那我去解释。”   “你觉得大王会信,还是会觉得你在遮丑,包庇我?”颜元真牵着她,往宫门口走。   这年头,女子好脸面,谁会主动承认受到暴行,可不是被人小看和笑话么。她越解释,旁人最多面上说相信你,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算是一百张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楚岚欲哭无泪。   颜元真看她粉透白的小脸皱了起来,叹口气:“不过是谣言而已,你以后常出现于人前,旁人看你健健康康的,这谣言自是不攻自破。”   楚岚就算不爱交际,和燕都的人打交道,此时也没辙了。她和人人避之不及的颜元真不同,作为海晏侯族妹,手握宝器,想约她赏花游湖的人不知凡几,各色宴席的邀帖也和雪花似的飞进楚府。   只是她不爱和这些后宅人打交道,便一个都没应。为了正自己的名声,楚岚一回府,就让管家替她筛选邀帖。   管家按照她的要求,筛选出几十封邀帖,呈了上来。她盥洗沐浴后,散了发髻,拿着梳篦梳理如瀑发丝。   颜元真在案前看简牍,几排豆油灯圈在他周身发散温暖的光晕,柔和了他略显刚硬的轮廓。他长了一岁,容貌似以往的容秀添了几分成熟。   楚岚知道他在忙,也没打搅他。轻手轻脚从另一边的案几上抱来一怀的邀帖,她一个一个看过去,仔细着挑选。   黄晕的光打在脸上,鼻间都是清雅的香气,楚岚泛起困意,打起精神挑完后,见颜元真还在挑灯夜书,她也不等了,抱着寝被睡去。   睡到迷迷糊糊时,感觉身侧陷下去,她不自觉窝进他怀里,哑着声音道:“忙完了?”   “嗯,”颜元真搂住她。   楚岚打个盹,精神好了许多,她心里还有件事揣在心里放不下,之前在宫里不便说,这会儿就他们俩人,问:“你真要放郑姬的儿子回来,就不怕他抢了阿值的王位?”   颜元真揉了揉疲乏的额角,“放心,他抢不成。”   “可预言里就是他上位了……”楚岚还是对颜从颇为忌惮。   “明知道是条死路,难道什么都不做,等死吗,这和引颈自戮有什么分别。”颜元真面上泛出冷意,“如果预言的都是未来既定发生的,为何又要提前借大巫的口说出来。如果上神不想改变,直接不告诉世人便可,由着我们按命走下去。可说了,那就怪不得我要争一争。”   楚岚可没大巫衡苏那不肯改变历史的执拗,她也巴不得颜值能上位,她相信颜元真的手段,连连追问起来。   颜元真放颜从回来,也是考量过的。他仔仔细细分析过预言,颜从登上王位的原因。说起来就是他运气好。挡他王路的都死的死,伤的伤,国内内乱耗的厉害,差点王国,分崩离析,急需王室子顶着大局。这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颜从背后又有赵王的支持,登上王位更是容易。   饶是看不起颜从这窝囊质子,颜元真也有些眼红这人的运道。想他这些年,可真是背运,办啥事都有人拦着,看不顺眼,哎,满含血泪,不提了不提了。再提都要心酸的哭鼻子。颜元真化悲愤为愤怒,“想作壁上观,捡漏子,也得看我同不同意。他们要颜从回来正好,我拿他对付相国。”   相国不是想以禅让的手段,坐上王位么,呵,先把颜从干掉吧。   寥寥几语,楚岚便明白,颜元真这是拖颜从下水,让颜从和相国斗起来。   知道颜元真不是被逼无奈放颜从回来,另有谋算,楚岚就放心了。这算计来算计去的事儿,楚岚并不擅长。问了几句便不问了。   颜元真话兴正浓,又冷笑:“他们处心积虑捧阿值的名声,就是为了逼我考虑阿值的名声,放了质子。哼,当初撺掇阿值救阿晴的,果然是他们。”   就是从阿值救阿晴开始,阿值才名声大噪,力压颜元真。   “你说撺掇阿值就阿晴的黑手是谁?”   楚岚都习惯他叨叨阴谋诡计了,她只要听着就行。   颜元真却拿来考她:“你说,是谁撺掇的阿值?”   楚岚被他吵的烦,“不知道,我又没你聪明。”   颜元真心里受用,面上气哼哼地捏她鼻子:“你自己想想,再不动脑子就要变成猪了。”   这倒是,自从和颜元真在一起,她确实不爱动脑子了,谁让他好似什么都知道,任何难题在他面前都轻易能化解,她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就好。出事有他顶着,她万事不愁啊。   楚岚被逼无奈,想了一会,阿值是在宫里的花园里听下人说的,以为无辜的阿晴被颜元真活埋,就急着出宫救人了。   能使唤宫女的主子也就那几位。颜崇王、王后、白姬、曲鸾公主、朝歌……   “是白姬?”楚岚犹豫道。   颜元真笑了,“怎么说。”   “王后和朝歌都是自己人,不可能算计阿值,曲鸾吧,她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手段。大王也不像是会用这么迂回方法对付你,只剩下白姬了。白姬替王后打理宫务,使唤宫女自然简单。”   “说对一半。”颜元真拿着纸扇从楚岚额角缓缓滑下,一面漫不经心道:“他们的目的是想要阿值劝我放回质子,他们的目标就是老五。最想老五回来的不是白姬,而是大王。老五是大王儿子,不说以后争权夺利的事,单凭老五是他儿子,大王就会想逼我放回来。只是这次,大王没强硬逼我,不过是怕惹恼我,怕我直接掐死老五,还他一具尸身。大王投鼠忌器,所以这次手段不敢过强硬。白姬此人爱讨大王欢心,肯定会献计,为大王分忧。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做的事了。这次手段迂回,是她的手笔,必是她献计,大王同意了,她才去做。呵,先拿我活埋阿晴之事闹得大街小巷,人人皆知,把我名声搞臭。再撺掇阿值来救人,百姓皆以为阿值能压我,心便偏向阿值,阿值在民间地位一高。我若是心有不满,必会与阿值兄弟阋墙。他们便看好戏。我若是服软,阿值就成了他们的棋子,拿来压制我。若是能压制我,最后就要逼阿值劝我放质子。呵。”   颜元真冷笑:“这次我如他们所愿,白姬可是立了一功。一来,讨了大王欢心,二来,又于郑姬母子有恩。未来她若是想支持老五登位,这次正好卖郑姬母子人情。”   他说着说着,正要和楚岚商量,后续怎么对付白姬,才能解了这口恶气,却发现楚岚已酣然睡去,长翘睫羽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颜元真先是气,他说的正起劲,她竟然敢睡着。可美人春睡图混合着淡淡的香气,令他又发作不得。他微不可闻地叹息,好怀念以前拉着他一起算计海晏侯的楚氏。   那会儿楚氏精力十足,成天想着怎么坑海晏侯,着实对了他的胃口。这会儿不能和她一起算计人,这人生寂寞如雪啊。   次日,楚岚就发觉颜元真有些郁闷,她坐着不动由着婢女梳髻,一边问:“有谁惹大公子你了,一大早就拉着脸。”   颜元真面无表情道:“你。”   楚岚一怔,她什么时候惹他了……   刚扭了脖子要问他,头上却是一疼。竟是被梳篦扯断几根发丝。   给她梳髻的婢女吓得跪在地上,“奴不是故意的,求夫人责罚。”   颜元真脸黑,想开口让人拖出去打板子,后又想楚氏处置,便没作声,还细细观察。   楚岚没怪婢女,本就是她自个儿扭了脖子才扯断发丝的,她让婢女起身,重新梳好后,才来问颜元真:“我什么时候惹你了,一大早给我脸色看。”   颜元真看了一眼婢女,想教楚氏不该不罚,可又不想一清早和她拌嘴,便没再提。可也不知怎的,眨眼间没了谈兴。他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宫里那些烦人事。”   吃了早膳后,颜元真也没留在楚府,而是去了大公子府。今日表兄宋子矜要上门挑选美人。   楚岚对颜元真莫名其妙的冷淡疏离摸不着头脑,不管了,这人本来就喜怒不定,性情反复。和更年期似的。等过一阵子就自己好了。   用膳歇了半晌,今日挂了些风,飘雨阴沉,温度不高,楚岚趁着不热,就在院子里晨跑。跑了一会,就有下人来报贸家的来了。   自从打发走阿晴后,褚纸铺就换上新人,贸家商行要对账也该找那人,怎么来府里寻她了。   婢女道:“听宣正厅伺候的人说来的不止贸家人,还有林家商行的人。”   楚岚记起贸家和林家联姻,这是林家人过来拜见她了?   等换衣妥当后,去了宣正厅,贸田翁和贸富叔身边见到一对姐弟,她多看了几眼。   贸富含笑:“没想到当初在荆邑得遇贵人,实乃贸富之福。”然后又送上晒干的茶叶:“曾听闻夫人喜晒干的茗菜,泡而饮之。小人便着人试着做了五个月,终于得了这一种新茗,入口淳厚香甜,就不知夫人会不会喜欢。”   楚岚喜茶,周围伺候的人都知晓。只不过这地界没这东西,都是楚岚从家里带过来的。倒是贸富有心,打探她的喜好,还专门送茶叶来。   楚岚笑着收下,“贸富叔喜得良缘,我还未曾送过贺礼,实在惭愧,回头给你补上,聊表心意。”   贸富一听楚氏喊叔,就是有亲近的意思,更是一喜。然后开始说茶叶生意。   如今人人赴宴喝的是酒,回家也是喝酒,男人没什么,可女人喜欢饮酒的并不多。贸富初尝茶叶后,就觉出了商机,想要卖茶,让茶代酒,上宴席和待客用。   只是一样的东西,商人研究出来的,和贵人研究出来的,结果就大大不同了。商人研究出来的茶叶,那就是贱物。贵人研究出来的,那就是雅物。要把茶叶推上台面,自是要贵人提携。   贸富的贵人是谁,自是楚氏。他想要楚氏平日待客用茶,慢慢在上流圈打出名气。等贵人圈风行饮茶,上行下效,下面的人自是会跟风。   楚岚虽然对茶叶生意没意思,可到底是多一个进项,谁会嫌送上门的银钱烫手。楚岚一点头,贸富就笑了,谈好了生意,才指着身侧的姐弟:“这是林氏金九,这是她阿弟银十,今儿上门,他们姐弟倾慕夫人美名,想给夫人磕头,小人便捎带上他们。”   林金九和林银十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楚岚在济城的时候见过林银十,略过他,仔细看林金九。   这就是当初和孟易川传绯闻的人。小家碧玉型,却比怯懦女子端正大方。一个女子行商,在这年头,也算难得。   楚岚没难为她,当不记得他们和孟易川的瓜葛,叫人送了见面礼,便打发他们走了。   林金九姐弟刚一踏出府,林银十捂着自己胸口:“快吓死我了,我真怕她记仇,打死我。”   林银十曾帮着海晏侯和阴姬抓楚氏,后又不肯交出玻璃、香皂方子,从大公子、连舟手上要回楚氏,若他是楚氏,见到他,不把他打死,怎么也得给个下马威,找理由打他板子、扇耳刮子,出出气才对。   林金九好笑道:“夫人是贵人,自有威严,我一见,也心生折服。瞧你胆小的,幸亏没在夫人面前尿裤子。”   林银十气红脸:“我什么时候胆小的尿裤子过,姐,你别瞧不起人。”   贸富在旁含笑看他们姐弟俩闹,林金九打趣完林银十,几人上了车架。上去后,林金九特意绕路,去了一趟驿站,将绑的严实的阿晴交到贸田翁手上。   林金九道:“城外路上遇见她慌慌张张的,还挑唆我与夫人不和,我觉得她不着路,便抓了。等进城,才知晓她骗了小粮不少银钱。我拘着她,也实在不合法理,还是交给叔父妥当。”   贸田翁一想到阿晴,就气炸了。那阿晴趁贸家在夫人这没人帮着递话提醒,不知她已经被赶出楚府,就上门找贸小粮要银子。理由是夫人要另开一铺子,只是手上银钱吃紧,要从公账上支走万两银。   账上的钱本就是楚氏的,她要取钱自是行的。贸小粮本来要向贸田翁请示,可被阿晴软磨硬泡,硬是自作主张,私自开银库取了票号给阿晴。   等贸田翁查出来,觉得不对劲时,阿晴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公账上的钱被骗走,贸家自是得补钱进去。这一补,就得补万两银。   你说亏不亏!气不气人!   精明了一辈子的贸田翁,算是被蠢儿子气病在床,恨不得把他锤死。   此时林金九抓住了阿晴这恶贼,贸田翁狂喜,猛地一拍贸富侄儿的肩膀:“你这媳妇娶的好!回头让她去咱们衣铺上挑布匹做衣裳,燕都的风气和楚国、赵国不同,不喜那些花花绿绿颜色的。”   “知道了,明日就去挑,一定要挑最好的,就是叔父舍不得也不行。”贸富笑,心里对林金九也很满意。果然是在海晏侯身边熏陶过五年的人,有眼色,有手段,又知情识趣,明分寸。   林金九见丈夫说话,便微笑不再多言。贸田翁忙着去收拾阿晴,讨回银钱,弥补自己的损失。贸富则是去指挥仆役装货。   林金九姐弟站在二楼驿站窗棂前,看着下面忙碌的贸富。   林金九沉下脸:“我都说你多少次了,在外头说话要顾忌些。你今日在楚府门口大放厥词,是嫌夫人没忘以前的事,非要提醒她罚你。”   林银十心思浅,藏不住话,他也知道不好,可那会儿他是真心怕的很。   “我知道错了,姐。”林银十又说了好话求饶。   林金九面色一缓:“想要我原谅你,行,好好的叫你姐夫。”   林银十脸一僵,嗫嚅着不说话。   林金九一叹:“我都嫁给贸富了,你自然得喊他‘姐夫’,你成天这死模样,也亏他心宽,没放在心上。”   林银十委屈道:“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姐,姐姐你可是差点就能嫁海晏侯的人,贸富是商贾,哪配得上姐——”   林金九恨得想扇他巴掌,急忙捂住他嘴:“这话你也敢说,真不怕贸富听见,你让我以后怎么自处。”   林银十小声嘟囔了几句,林金九没听清,不过猜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她无奈道:“以后不要再提海晏侯了,切记我们是灵寿夫人的人。就算以后碰上海晏侯,我们也得明白我们的立场,不能再和海晏侯走近,知道吗。”   等林银十僵着脑袋点头后,林金九又道:“贸富是商贾怎么了,你还瞧不起别人,你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你自个儿,瞧不起我,瞧不起爹娘。我们也都是商贾,商贾配商贾怎么了,哪里不配了。”   林银十就是感觉落差太大。姐夫是商贾,和姐夫是海晏侯,其中差别可不就是天与地的区别。   林银十为姐姐抱屈:“姐,你就真看上贸富了,他都能做我爹了!”   林金九叹道:“这话不要再提了,难道你想我和佘珺一样生不如死?”   林银十想起剑客佘珺的惨状,也就闭上嘴。   剑客佘珺对海晏侯心生爱慕,在燕都时,海晏侯成了髡人,佘珺自称是他未婚妻,名声已毁。回到晋国时,又逢大巫和晋王国乱,她爹死了,佘珺生母也病死。亏大巫心软,没有灭门,可到底家道中落。家败了,自是养不起吃白饭的女儿,佘珺又没了名声,年岁又大,她家人就用药迷了她,将她卖与贵人做妾。   林金九与佘珺到底有些交情,不由感慨:“她没了侯爷庇佑,成了妾。我好歹活的好好的,还是正妻,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银十心道:姐姐都嫁了,他还能怎么办。就算海晏侯回来,姐姐也不能嫁他了。   “好,等会我就喊‘姐夫’……”林银十又问阿晴的事:“姐不是说要把阿晴交给楚氏么,怎么给了贸家?”   他们姐弟跟着贸富在来燕都的路上,遇上鬼鬼祟祟的阿晴。说是他们遇见的,也不尽然。确切点说,是阿晴自个儿撞上来的。   当初在济城,陪着海晏侯找到阿晴,从奴主手上救出阿晴的,就有林银十。阿晴认出林银十,就追过来问是不是海晏侯回来了,想回到海晏侯身边伺候。   林金九从弟弟那知晓她在夫人身边做海晏侯的细作,想都没想就抓了。   林家要投诚,没什么比出卖海晏侯,更得楚氏心的。   “若是阿晴没被楚氏察觉出异常,我们爆出她,楚氏自得认我们的情。可阿晴不停撺掇我们对付楚氏,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观她一言一行,无不是说她受了楚氏冷待。我猜,楚氏已经扒过她的皮了,我们再多此一举,先是无用不说,再而,说不得牵扯出你来,毕竟救阿晴也有你一份。”   林金九娓娓道来,林银十这才想通,觉得姐姐待他十足好,又说起一箩筐好话来。   此时,贸富突然在门外响起:“各位官爷,屋内并没有匪徒,只是小人家眷……”   “让开!”   一声喝令刚响,门就被砰的踹开。五六个衙役进来,尖锐的眉眼在林金九姐弟间扫视,特别是看林金九。衙役展开一幅锦画,对照着瞧了几眼。   贸富往衙役袖里塞银子:“这是小人贱内,不知官爷要找什么人。”   林金九姐弟被突生的变故惊到,相互扶持缩在一旁看着。   衙役捏了捏银角,猛地“咔”的一声,收了锦画,怒道:“我找什么人,哪是你这商贾能问的。”   “是是是。”贸富低头哈腰,给其他衙役送了一圈银子,让林金九姐弟心生怒气,却不敢和衙役作对。   总算把衙役送走了,贸富回屋,林金九给他倒了杯凉水:“这是出什么事了?”   “鬼知道。”贸富灌了满肚子凉水。然后就喊林金九姐弟回贸家。   没半日,贸家上下都知道衙役要找什么人了。   是公主朝歌。公主朝歌失踪了,官家衙役关上城门,挨家挨户的找。   众人都在惊讶:“是那个有‘天子之母’命格的公主啊,她好好的怎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十二点出 第169章 亡国人   楚府上下也被搜了一遍,公主朝歌就是在来楚府的路上没的。   卫尉没搜出公主朝歌半块肉来,给楚岚赔罪:“实在是大王的旨意,下官绝对相信夫人与公主失踪一事无干,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楚岚不怕他们查,也没生气,当着卫尉的面,叫来管家,“派人把府里上下清扫一遍,若是有坏的少的,记在档上,卫尉大人自是会赔的。”   管家常伯对抄家搜查的程序十分了解,早就盯着了,赶紧掏出账本,清出数来。直把卫尉听得尴尬。   卫尉自是不会动楚府的东西,但是下面的人则不一定了,瞧见好的小巧物事,顺手牵羊拿了,等一出府,犹如鱼游归海,再寻就难于上青天。   卫尉心里直骂下面兔崽子手贱,只是这会儿不好光明正大找人,免得被人说道卫尉手下都是小偷,那丢的就是卫尉的脸。   只能卫尉自己赔了。等管家报出数来,卫尉苦着脸,小声喊穷。这年头做官的有谁赚钱了,还不是家里有田有地供着出息。卫尉苦啊,他就是穷小子出身,这些年孝敬长辈,抚养孩子都快花光媳妇嫁妆了。   楚岚笑:“那就记借条吧,等卫尉大人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   卫尉没办法,只能写了借条交给管家,才黑着脸,带着兵离开楚府。   阿葵默默倒了杯热茶,楚岚喝了一口,颜元真和太子值都跑出去找朝歌,现在还没回来。   楚岚去了外院,喊来盯梢楚国和赵国使者的探子。自打知晓朝歌未来会被掳走到楚国做太子妃,她就让人盯着楚国使者了,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奇怪,她还捎带盯着赵国使者。   “他们有没有异动?”   探子是颜元真借给她的人,长相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都找不着,是见了几面都记不起长相的平凡人。他还扛着一扁担的货,平放下堆头花的竹箱,给楚氏行礼后道:“楚国和赵国使者素来不和,常常打架。楚国使者得了信,大王欲拿朝歌公主嫁与楚太子,便跑去找赵国使者炫耀。赵国使者似乎气疯了,求见大王,说出朝歌公主‘天子之母’的命格。大王许是知道公主命格贵重,叫来楚国使者,直接拒了亲事,不再替联姻之事。楚国使者知道是赵国使者从中作梗,两人在宫内就打了一架。被赶出宫后,又继续打。两人随从皆有伤亡,两国使者也没落着好,双双被打出血,至今还躺在榻上,病的难以起身。小人算过他们的人数,除了死去的,其余的都安分的待在官舍,并无异状。”   “你说朝歌公主不见,是不是他们做的?”楚岚问。   探子犹豫道:“这不好说,我们没盯出他们动了手脚,除非他们一来燕都,就另藏了些人在燕都,没住进官舍。”   知道问不出什么,楚岚让管家去账房支了赏银,送走他们。   厨房那边送来晚膳,楚岚也没胃口吃,叫人将饭食装在漆盒里,给颜元真和颜值送去。   等人走后,她就在屋内来回踱步。阿葵看她急得不行,劝慰道:“公主既然有天子之母的命格,必有后福。这次肯定不会出事。”   楚岚停下脚步,暗道:朝歌确实不会出事,却被掳去楚国当太子妃了。   她已经半遮半掩提醒颜元真,让他拨人,往楚国、赵国的官道上去追。也不知道追不追的上。   忽的,楚岚想起警犬寻人来。虽然警犬寻人不一定成,但干坐在这等,也不是事。   可城门关了,她倒是走不成。只能不安地等颜元真回来,要到出城令。   楚岚和阿葵就坐在屋里,静默无言地等待。至星夜时,颜元真和颜值还没回来,豆油灯都燃灭了。阿葵打开门,正要叫婢女添灯油,却见着盈月银辉下,倒了一地的人。   院子里的人全倒下了,夜色里的柏树沙沙响着,树后面仿佛有影子在移动。   “有刺客!”阿葵飞快到楚岚身边,拔出刀护在左右。   楚岚猛地站起来,远远看到门外横七竖八的婢女。她们都死了!   正吓得肝胆俱裂时,一人挎着剑进门。他肤色如黑炭,就和黑包子似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楚岚,还给她行礼:“我乃游侠阿恒,不忍灵寿夫人被公子元真所虐,特来救夫人回晋国。”   阿葵惊叫:“你不是被大公子抓走了吗?”上次夫人和大公子吵架时,夫人气的回娘家,这个黑炭头就来过,要救走夫人,却被大公子抓去牢里。   游侠阿恒道:“我又逃了呀,没想到大公子如此不珍惜灵寿夫人,实在是太气人了,这次我一定要救夫人走。”   楚岚汗颜,她记得颜元真有提过一句,没想到这人又来了。她想笑,又笑不出,扯起嘴角,着实让人看着变扭:“你误会了,我在这很好,哪都不想去。请走好。”   游侠阿恒却不管她,和阿葵斗起来。只是没几下,阿葵就感觉头晕目眩,“卑鄙无耻,竟然下药!”刚说完,就倒地不起。   游侠阿恒慢慢收起剑,还和楚岚叹道:“你们贵人平时注意吃喝,小心的很。可也得惠及属下嘛,不然全药倒了,谁能保护你。”   楚岚看阿葵是往前趴的,没摔着后脑勺,稍微放下心。随着游侠阿恒走近,她退了两步,本想再说自己日子过的多好多好,却不想背后传来轻微的破空声,突的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晓了。   再醒过来,先是闻到一股腥味,不是血腥味,而是宰杀鱼的鱼腥。   她刚睁开眼,就发现被白蚁咬烂的房梁,一想不对劲,便想起晕倒前的事,旁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立刻闭眼装死。   “现在城内戒备森严,因为丢了个破公主,连城门都不开了,这怎么把她运出城。”   “这就是阿恒的事了,我们就负责看人拿钱,三条!快打!”   “哈哈,听说这叶子牌还是灵寿夫人那传出来的,真是造福我们啊。大鸟!”   楚岚能听见他们至少有五人。四人在打叶子牌,一人在旁等着,边等边盯着她。谁打输了就轮他盯梢。   等听这些汉子打了四轮,就听到他们在谈论失踪的公主。   “那公主是虎头抢的?他胆子贼大了吧!”   “不是虎头,也是虎头认识的人。虎头帮着张罗卖公主,在鱼市里叫卖,谁价高就卖给谁。哈哈,天子之母!谁给公主肚子里下了种,生出的孩子就能统一天下。谁信谁蠢。”   “那是大巫说的,不可能不准的。”   “我听阿恒说过,大巫算错过,不能全信。他说,公主被别国太子、大王买去,说不定能生个天子出来。但是被我们这些烂泥买去,只能生个贱种,屁的天下!”   “啧啧,我告诉你,张瘪三昨日找我借钱呢,我问他干嘛,他说要买媳妇,你说他是不是想去买公主。”   “就他那点钱,哪买得起哦。”   “这不一定嘞,张瘪三不是老说他是齐国王室后裔么,他这是想娶公主,生个娃出来,复踏马国啊哈哈哈哈哈。”   “那瘪三的话你也信,告诉你,阿恒才是王室后裔呢,不过不是齐国的,是中山国的。”   “啊,灵寿夫人的封邑就在中山灵寿,那不就是阿恒主子了。”   楚岚听着听着,他们口音各个不同,得亏她勉强听得半懂。这些人里有亡国人——已经被灭国的人。有齐人,魏人,中山人。她只听出这点。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有个猴子似奸笑的声音响起:“阿恒你终于回来伺候你主子啦,你买啥好吃的孝敬,给哥几个掌掌眼。”   那人似乎抓着吃了个饼,“呸呸呸,怎么还买这些穷酸玩意,你出门不是带了不少银子。”   游侠阿恒独有的磁性嗓音叹道:“钱都捐给张瘪三买媳妇去了。”   “艹,你不要钱,给哥啊!!哥也没媳妇!!”   游侠阿恒鄙夷道:“你们知道个虫虫,买到张瘪三手上至少还有命。才不过一夜,虎头就把那公主的眼毒瞎,手脚折断。太不是人了!”   众人皆惊,那猴子声又响起:“虎头对一个女娃娃这样,就太过了吧。”   游侠阿恒道:“还不是公子元真逼的,要是被他发现,他不得死全家。”   “既然怕,当初就不要抓公主。虎头蛇尾的。”   “哈哈哈,这就是虎头叫虎头的原因吧。”   几人哄堂大笑。虽然那个公主挺惨的,但是干他们这些亡国人什么事,又不是他们做的孽。就是颜崇王死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会去救。   游侠阿恒不玩叶子牌,他坐到楚氏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醒了,刚才说朝歌的时候,你眼珠子动了。”   楚岚也不装了,她坐起身,还在打叶子牌的四人和看牌的猴子脸齐齐望了过来。   “哟,醒了,阿恒快带走。”   游侠阿恒做了“请”的手势,还低声道:“想不想知道朝歌公主更多的事?”   楚岚皱了皱眉,记住那五人的脸,跟着游侠阿恒出去。   外头是楚岚从没来过的地方,到处又破又旧,地上随地可见的垃圾。有臭不可闻的蛋液,苍蝇蚊子“嗡嗡嗡”的四处打转。   这里和干净整洁的燕都完全不同。连天色都比燕都灰暗些。可她听着那五人聊天,似是没出城门呐。 第170章 梦中自有火烧屋   低头绕过地上的烂鱼肠,这里的地面也脏的不能下脚。楚岚瞥了一眼游侠阿恒脚下的草鞋,上面黄黑泥污清晰可见,她微微离他远了些,嘴上纳闷问:“我还在燕都?”   游侠阿恒打了瞌睡的哈欠,昨夜扛着楚氏跑,一夜没来得及睡,一大早又出门打探消息,还是没睡,真是困死个人了。   此时蔫儿唧唧地把买来的饼馍馍塞到楚氏手上,边说:“昨儿城门就关了,我又没和鸟儿似的长双翅膀,怎么可能带你出城。”口风一点没露,这会儿在燕都哪个地界上。   身边正好有运恭桶的粪车,从旁边走过,直熏的人没胃口,楚岚这会儿虽饿的腹中唱空城计,可对游侠阿恒依旧戒备,怎么会轻易吃他给的东西。再说了,也不知游侠阿恒什么喜好口味,竟是选的油腻腻的肥肉馍馍。   “我不饿,你吃吧。”楚岚客气道。   游侠阿恒也没推拒,三两下将肥肉馍馍吃个干净,吃相倒能看出点雅来。他脸黑的几乎看不清五官。他并不是天生黑,应该只是在脸上抹了灰或者膏药。   楚岚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他真是中山人?他真的单纯以为她被颜元真虐待,一时豪气万丈跑来救她走?   只是这些都不是目前最紧迫的,朝歌妹妹这会儿还不知在哪水深火热呢。   楚岚追问游侠阿恒,朝歌现在的处境。   游侠阿恒发现旁人盯着楚岚看,有些头疼。楚氏身穿锦衣,芙蓉颜色,在周围穿着烂麻布袋衣的路人完全不同。实在太显眼。要不是楚氏是个女子,游侠阿恒非得扒了她衣裳,拿去卖几个钱……   游侠阿恒心里转着念头,软骨头似的又打了哈欠:“公子元真到处寻他妹妹,这公主就是个扎手的,谁肯买啊。不过张瘪三说他要买,虎头急着脱手,应该张瘪三能买了去。张瘪三只要不蠢,就会把公主交出去,换来赏钱。反正这公主的命肯定能保住。你别操心公主,还是先操心你自个儿吧。”   楚岚不了解游侠阿恒的性子,看游侠阿恒对她也没喊打喊杀。她眼珠子一转,试着和他讲道理:“外头的全是谣言,我和大公子和和美美,他绝对没打我,伤过我一根汗毛。你要是不信——”她想捋袖子给他看胳膊,又想古人古板,不能乱给人看,只好道:“你寻个婆子,让她看看我身上可有暗疾伤痕。”   游侠阿恒一点也不信:“公子元真亲口承认他虐待你,你就不用替他遮掩了。”   楚岚吐血,声音不稳,高声道:“他对你承认什么了!”   游侠阿恒脸色古怪,“你这女子好不羞,不和你说了。”游侠阿恒再不肯和楚岚说话。   反而带着她跑到死人堆里,也就是乱坟岗。扒了几个死人的衣裳铺在地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倒头就睡。   楚岚呆怔,“你在这睡!”   “我无家无业,四海为家,只能这么将就过了。”   周围死人成堆,白骨成山,那味儿熏的五脏六腑差点移位,楚岚是片刻不想待。   这时,不远处就跑来两人。两人面相普通,一身仆役打扮,并不惹人注意。见到楚岚,面色亮了亮,给她行礼:“见过表姑娘,我等乃姜少君身边的侍人,奉少君的命令,前来救表姑娘回家。”   楚岚皱眉,姜少君?姜则表弟的人?   两仆役又对游侠阿恒作揖,表达对游侠仗义相救的感激,还想掏银子给他做谢礼。游侠阿恒摆摆手婉拒。他们你来我往的客套,在旁的楚岚听得一清二楚。   是姜则表弟的侍人找到游侠阿恒帮忙,从颜元真手上救楚岚出来。   姜则不是被颜元真的人绑的好好的么,难道脱离了掌控,跑了?还不死心地找人来捞她走?   那头,游侠阿恒还在嘀咕:“我要睡觉了,你们把她带走吧。我得好好休息,回头公子元真找上我,我还得应付他。”   “诺。”两侍人一脸感恩戴德,又看向楚岚:“表姑娘,城门关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风头过去,我们再想办法送表姑娘出城回晋国。”   楚岚默然,略略看了两侍人一眼,“你们先站一边去,我和阿恒侠士有话要说。”   两侍人面上浮现急色,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是仆人,自是得听主子的话,便规矩地走到一边。   楚岚又叫他们离远了些,才蹲在闭目的游侠阿恒面前,“虎头在哪?”   阿恒睁开眼,“你想救公主?不需要!张瘪三会买下他,然后送回公子元真手上。”   楚岚对他人可没半点放心,非得亲自去看。阿恒却是半点口风不露:“你一个姑娘家打听男人的事作甚,还是快点回家吧。”   楚岚套不出话来,暗骂这人死脑筋,又看了一眼远处的侍人。他们还望她这边看,楚岚收回目光,低声道:“他们和你说是我表弟的人,你就信了?”   游侠阿恒一怔,“他们不是吗?”   楚岚无语,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人哪能轻易相信,而且就算他们真是姜则的人,她更不可能跟着他们走了。   她小声道:“我表弟当初也是误会公子元真待我不好,才被他赶走。当时我就和表弟说的很明白,公子元真并未虐待我,也没欺负我。我如今和公子元真成了亲,我不待在这,难道还回娘家?”   游侠阿恒:“你……你不是被公子元真掳走,心有不甘,不是特别想逃跑的吗……难道你还真喜欢他那小人啊!”   全天下都以为她和公子元真虐恋情深,都觉得她想跑路,甩了公子元真……真是没药救了。   要说服死脑筋的人又难又累,楚岚眼下也没这个工夫,干脆道:“我从没在我表弟身边见过这两人,表弟既然要派人过来,从公子元真手上救我,自是要派高手来,你觉得这两人身手如何?”   游侠阿恒愣住。要是这两人厉害,又哪会找上他,求他出手帮忙呢。   “还有这两人口音,你觉得他们是哪国人?”楚岚又问。   游侠之所以叫游侠,自然居无定所,在几国间来回转。他回想一下,悚然往那两侍人望去。   “你再盯他们,他们就得怀疑露馅了。”   游侠阿恒又匆忙收回视线,“……他们的口音不像外地人。”   楚岚笑:“那你还觉得他们是我表弟的人,我怎么看都是有人知道你是个好忽悠的冤大头,忽悠你绑我出来,我一不见,公子元真可不得找你麻烦。他们倒是带着我跑了,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你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得人给你扬名呢。”   游侠阿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道:“也许是你多虑了,他们就算是燕都人,却也可以投到你表弟门下,你表弟要他们来救你,只不过是看他们对燕都熟悉。至于身手不好……也许是还有别人呢,他们就是马前卒……”   楚岚无语道:“既然他们有高手,为何多此一举找上你。就不怕你这个外人,暴露计划给公子元真,坏了他们的行动。”   游侠阿恒急了,坐起身激动道:“我怎么会和那小人同流合污!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告诉他!”   他说的又急又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音调高的引起两侍人的主意,他们往这边走过来:“怎么了这是?”   楚岚扭头过来,喝道:“滚远点,再走近一步,我回头叫表弟砍了你们一家!”   楚岚突然发脾气,两侍人面上闪过怒意,不过眨眼间仿佛被吓到,畏畏缩缩走远了。   游侠阿恒一直盯着他们,两侍人脸上的变化逃不过他的双眼。他沉默了。   楚岚回头对着游侠阿恒,却是一改厉色,双眸仿佛柔的能滴出水来。   她轻声道:“看来是有人要害我了,我是海晏侯族妹,大巫表妹,谁要是抓住我,对我用刑,逼我交出宝器可怎么办,亦或是拿我威胁大巫。”   游侠阿恒抿唇,“那我送你去晋国,回娘家。我非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你表弟的人。”   楚岚汗颜,这人到底是有多执拗,或者讨厌颜元真,非得送走她才甘心。   她还想加把劲蛊惑两句,游侠阿恒就已起身,往两侍人走去,说他要护送楚氏回晋国。   两侍人面色有些不好,“这多麻烦侠士,我们护送表姑娘就好。”   游侠阿恒冷淡道:“多一个人保护,你们还减轻压力了呢。”   “可侠士你肤色如此——”两侍人僵硬地看着面前的黑炭头,“显眼,公子元真必会发现我们行踪的,不如我们分开行动,我们带着表姑娘走一边,侠士走另一边,帮我们引开公子元真可好。”   “不好。”楚岚呵呵笑着走过来:“我好不容易说服侠士护着我,你们这些奴才有意见?”   两侍人怎么敢违背主人的意思,自是不敢再劝。   公子元真因着朝歌公主失踪,关闭了城门。几人暂时不能出城门,两侍人就带着楚岚和阿恒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宅子。   小宅子少有人住,家具物件都掉漆了。楚岚被侍人伺候喝茶,她直接摔了铜爵,“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不知道我喜欢用茶盏喝茶吗。”   两侍人苦着脸:“我们手上银钱不足,一时不好置办齐全,还请表姑娘将就几日,便宜行事。”   “不就是钱吗。”楚岚一副刁蛮模样,将自己手上的青玉镯扔给他们其中一个,蛮横道:“拿这个快去换茶盏、茶叶,还有香胰子。没这些我怎么活啊!还有我饿了,快去酒肆挑些好的来……”她吹毛求疵要这要那,直把两侍人说的脸都青了。   楚岚看他们一动不动,柳眉倒竖:“表弟怎么会派你们这两个不懂伺候的人来!还杵在这干什么,找骂啊!”   两侍人无奈,其中个矮的收好青玉镯出门采买,留下个高的跟前伺候。   楚岚又把个高的侍人清扫宅子的卫生,洗被褥拿去晒,去厨房烧热水洗脸,反正把侍人当牛使唤的团团转。   游侠阿恒看完一切,诡异地看着骄横的楚岚,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一会摇摇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径自躺下睡去。   楚岚也不在乎他做什么,她在宽敞的屋内左看看右转转。   刚踏进这主屋,楚岚背后的汗毛就都竖起来了。   此地她梦中来过。   说来过也不尽然。   这宅子的陈列摆设与梦中几乎一模一样,但宅子不在此时的燕都,而是在封邑灵寿。   十年后的灵寿夫人拉着她玩密室逃脱游戏:“门窗都被封死,屋内起大火,房子要塌了,你该怎么逃出去?”   楚岚当时道:“你说笑呢,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那我要是做到了,你就连续练射箭,七日,不能喊苦。”两人商议后,灵寿夫人当场就给她试验了一次“逃生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得十二点以后了,快睡吧,晚安 第171章 烂泥坊   灵寿夫人先是将屋内所有帐幔、易燃物堆积在四周,做了隔离带。嘴上一边尖叫,喊救命,一边又摔了案几,取了腿,站在床上,踩着案几,用案腿戳破屋顶。离床五步远有房梁,她撕了床单,把布绕上房梁打结,再另一个房梁上也如此吊块布打结。再砸了床几,取木块横在两块布上,在半空架起木桥。   她从床几爬上木桥,再从摇摇晃晃的木桥上跳到屋顶上,顺着屋顶跳到草地上翻了个滚,由此逃生。   行动迅速,腾跃间如同猴子,算是让楚岚看了场“猴戏”。   这会儿,楚岚见到梦中一模一样的主屋,再思起“猴戏”,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出了屋,高个侍人还拿着大扫帚扫地,“表姑娘怎么出来了?”   楚岚冷眼道:“我要的热水呢。”   “已经在烧了。”高个侍人答道。   楚岚绕到屋舍后面,看到一片草地。这里许久没人住,这块已是杂草丛生。再往北一尺,就是一口枯井。与梦中一样……   难道她会被关在主屋里,被火烧?   “还不把热水端来?”楚岚斜眼看高个侍人。   高个侍人立即扔下扫帚,往厨房过去。楚岚跟在后头,进了厨房。   因为无人住,不少厨房该有的锅碗瓢盆没有,就算有留下的,也是烂了底的破铜釜。   倒是一排一排,码的整整齐齐的新柴更显眼些。   高个侍人没想到她会纡尊降贵来厨房,指着新柴道:“我们临时住不需要买锅碗瓢盆,直接去酒肆买来食用就好。就是平日喝的水,用的热水,还是得我们烧,就买了柴禾。”   楚岚挑眉道:“这柴买了挺多,得用几个月啊。”   高个侍人笑:“至少能用三四个月呢。”   “我们不是就住几天吗,你买这么多干吗?”楚岚翘起眼皮问。   高个侍人一笑:“买多了价格实惠不说,还包送上门呢。而且柴木不像粮食,时日久了会坏,多买了也没啥,以后也用得着嘛。”   楚岚没再多问,让高个侍人等水开了就送过去,然后就在宅子内遛弯。等高个侍人送水来以后,楚岚就道:“你现在出门去找一找朝歌公主的消息,听说朝歌在一个叫虎头的人那里,你帮我找到她。要是救出来了,回头我和表弟称赞你一声,好好提拔提拔你。”   高个侍人忙一喜,准备等矮个侍人回来后,再一起找。   屋内游侠阿恒睡的天昏地暗,矮个侍人还没回来,楚岚就和高个侍人打听。   这地界就在燕都的“烂泥坊”。全城的垃圾往这边运,枉死之人往这边的乱坟岗葬。这些天关闭城门,各家各户的恭桶来不及运出城外田地里施肥,就全部运往这里存放。是以,这里脏乱差,也无人去治理。   坊内住的人大多是各国浪人。十多年前,天下大势比如今乱的很,那时不止五国,其余大大小小的国家还在。只是那时候各国就和磕了药似的,天天打仗,日日兼并土地。   有国胜了,就有国败了。败国之民重新融入新国,中下层百姓还好,上头谁做大王,几乎没多大区别。昨日是郑民,今日是楚民,明日许是赵民。中下层百姓无所谓的居多。   但是只有一种人没法忍受频繁易主,那就是败国王室和贵族。他们对自己国家认可度过高,亡国易主实在对他们这些贵族是极大的挑战。   有傲骨的贵族在亡国时,投湖自尽。就有怯懦不敢死的贵族忍辱偷生。那些识时务、骨头软的还好,三易其主也不当回事,但总有不驯不羁的亡国贵族没法低头,跪在新王面前俯首称臣。   这群人没有赴死的傲骨,又不屑忍辱跪生,投靠新王。得亏五国大王爱惜羽毛,为着礼贤下士的善名吸引人才,才容忍了他们。他们不去死,也不折骨头,日夜蹉跎成了庶民。贵族一旦成为庶民,没了以前的权势,有几个能忍受的。   有些受不了的,会凭着祖辈的荣耀和家谱,去找新主人投靠,重新成为士族。还有些就是浑浑噩噩,不死不生的混日子。   烂泥坊主要就是这群浑浑噩噩的人住的地方。他们来自各国,没法融于如今五国,就抱团在一起,聚集生活。大家都是差不多底细,不用谁看低谁。   楚岚和高个侍人打听的时候,矮个侍人终于带着酒肆饭菜回来。一闻到饭菜的香气,屋内的阿恒就醒了过来,如幽魂般漂移到了案牍前。   楚岚打发高个侍人和矮个侍人去打听虎头,把朝歌救出来。本来就矮个侍人一个人去的,楚岚不高兴地对高个侍人道:“多一个人打听,多一份力量,你也给我去。”   两侍人没办法,只能携同出门。待他们一走,楚岚就对狂扫饭食的游侠阿恒道:“等会他们回来,你就说你临时出趟门,你假意离开,留我一人,看他们会不会现出狐狸尾巴。”   游侠阿恒吃的满嘴都是油,面颊黑的发亮,楚岚没法直视他的吃相,目光往左偏移了些,就听到阿恒“嗯”了一声,“我到时候就藏在屋顶上,要是有动静,我下来救你。”   两人商量好对策后,楚岚也没闲着,让阿恒去瞧邻舍的门,将厨房的新柴送去了大半,只留三日用的量。她还在小宅子里找凶器,破了半截的捶衣棍、软烂的执火杖、绣了的菜刀等等。这还真是个没人住的破屋子,连个像样的工具都没有……   楚岚心里腹诽,还是没有嫌弃这些破烂,通通往屋内藏。不管用不用得上,以备不时之需。等两侍人打听消息回来,楚岚和阿恒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侍人上前禀报朝歌公主的现状。   “有人给公子元真府上报信,公子元真救走了朝歌公主。朝歌公主双手双腿俱断,双眼被毒瞎,但耳没聋,声未哑。公主说有人打断她的手脚,毒瞎她后,把她送给一个叫虎头的人。虎头和主谋是认识的,那虎头还要贱卖她,公子元真气的带兵堵在坊市门口,扬言要抓虎头和——”矮个侍人看了游侠阿恒一眼:“和侠士你。”   抓虎头,是为了朝歌。抓阿恒,自是为了她。楚岚心里一喜,朝歌好歹安全了。   “给公子元真报信的人是张瘪三吗?”游侠阿恒喃喃问道。   矮个侍人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来不及打听。”   游侠阿恒拿袖子一抹油乎乎的嘴,起身抓起剑,往外走:“我去打探下情况,你们留在这保护你们姑娘。”   两侍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分开,高个侍人送游侠出去,另一个留下伺候楚岚。   矮个侍人继续道:“还好公子元真没进来搜捕,不然搜到我们这,表姑娘又要落到他手上了。只是公子元真也忒凶残了些,抓了三十几人,要逼他们说出虎头是谁。不说就要杀了他们。”   “啊,”楚岚有些担心,她是不想看见颜元真杀人的。但能理解颜元真此时的心情。妹妹被折磨的那么惨,她也失踪了,他不暴躁才怪。   楚岚想插翅膀飞到他身边安慰他,可她也不想放过两侍人。这两人是不是要杀她,为何要杀她,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她总得明白些什么,才不糊里糊涂的。   楚岚一心两用,嘴上说道:“知道虎头还抓不了他……难不成虎头是他的绰号,不是他的名?”   矮个侍人点头,“坊市内大多数人互相称呼都用假名绰号,知道真名的都是知己了。”   楚岚想到游侠阿恒,“他呢?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矮个侍人似是想起好笑的事,扑哧一笑:“阿恒侠士向来光明磊落,不惧被人知道名讳,是真名。就是姓氏少有人知晓,不过看他品性高洁,也当是贵族后人。”   两人正说着话,刚刚送游侠阿恒走的高个侍人突然冲了进来,神色慌张:“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元真派人挨家挨户搜查,马上就要查到这了。”   矮个侍人面色一白:“可不能被他抓到表姑娘,姑娘再落到他手上,还不知道要被他如何磋磨。现在朝歌公主被折断双手双腿,双眼被毒瞎,公子元真肯定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说不定就发作到表姑娘身上了。”   楚岚配合的挂上忧愁的脸,慌张失措起来:“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高个侍人立即道:“姑娘先进屋躲起来,我记得屋内有一个大箱笼,姑娘不如躲进去藏好。我把箱笼锁起来,我们哥俩再把姑娘藏好,这宅子常年没住人。我们把宅子里个个地方落锁,假装这宅子没人住。我们也就是今日刚来,邻舍也知晓这里没人。那些搜捕的人看这里无人影,也许就放过这,不再搜查。就算搜查,该没那么用心找。”   矮个侍人忙说:“好主意”。   楚岚看他们一唱一和,心情诡异的好了起来。她夸他们两个用心,然后听话的藏进屋里的大箱笼,只是大箱笼再大,也藏不住她的身形。楚岚干脆藏床底下。   两侍人临出门前,再三交待:“外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切记!这是为了表姑娘的安全着想。”   楚岚听话地点头。   两侍人对视诡异一笑,然后就出去,将门窗都锁上了。他们进了厨房,准备搬新柴到主屋那边去烧,结果却发现新柴没了。   “刚刚还在这的,怎么眨眼就不见了?”高个侍人急道。   矮个侍人道:“管他呢,去隔壁借柴禾来呗。等我们一走,就算知道我们放的火,谁能抓到我们。”   两侍人深以为然,就去邻居家借柴。   邻舍大婶觉得他们有毛病,隔壁新进来四人,大婶的孙子是看见了的,大婶自然清楚。隔壁那女娃将新柴免费送来,面前两人又要花钱买去。   钱烧的慌哦。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金钱教育。大婶深沉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两侍人心急着要柴,花了两倍的钱买足了,才辛辛苦苦地把新柴搬到主屋面前。   他们已经提醒过楚氏,外头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妄动,所以他们很不挂心地没有放轻脚步,压根就不怕里头的人听见。   等搬完了,他们一把火开烧。   凶凶烈火刺啦地窜上天,火光照亮了两人的奸笑。   主屋里的楚岚早就趁他们去买柴的间隙,爬上屋顶。本来在两侍人点火要烧的时候,想叫藏在屋顶的阿恒下去抓他们。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见阿恒已趴在屋顶睡、睡着了!   火势越来越严重,屋顶的青瓦越来越烫,阿恒感觉自己要被烫熟了,嗷嗷叫的睁开眼,就对上楚岚面无表情的脸。   楚岚呵呵笑:“终于烤熟了。” 第172章 血子   阿恒迷迷糊糊打了盹,差点坏了大事。听着楚氏的讽刺,阿恒尴尬地一抹脸,“我向来都是白日睡的,今儿阳光充足,晒的舒服,我就眯了会……”边说边从冒烟的屋顶跳下来。   楚岚早就气完了,这紧迫档口哪会再计较。拉拨着阿恒把放火烧她的侍人抓了。   那两侍人放火了也没跑,互相给对方脸上抹烟灰,往身上浇温水,弄出刚从着火的房子跑出来的模样,跪在主屋外,两两抱头痛哭,哭天喊地:“妹妹啊,我阿妹还在里头,救人呐,谁来救救我妹妹!”   这边着火,左邻右舍怕火烧到自个儿家,提桶的提桶,端盆的端盆,一波又一波的水浇过来。可惜火势太大,用水灭火已是不够用,好在到底没牵累到邻舍宅子。   邻舍看两侍人哭得不能自已,都纷纷劝他们节哀顺变,好歹他们俩娃子活的好好的。   两侍人哭完,送走邻舍后,一关门便笑了,喜滋滋地跑进被烧的只剩下主体结构的主屋。   寻来寻去,却是没寻到楚氏的尸体。   两侍人心里刚喊遭,一人脖子上就架上一柄剑,另一人被掐住脖子。   “侠士!”   两侍人惊呼:“你这是做什么?”   阿恒懒得和他们多说,狠狠掐晕矮个侍人后,开始逼问高个侍人:“到底是谁派你来骗我的?什么姜少君救楚氏于水火之中,你们就是骗我捞楚氏出来,你们再杀了她,让我背锅,被晋国姜家追杀是吧!真是恶毒心肠!不好好交待清楚,今儿个便要你们血溅三尺!”   高个侍人还在狡辩“误会误会”,楚岚从他们背后转到跟前,对阿恒道:“折了他们手脚,送他们到大公子手上。到时候,一切都能交待了。”   她和阿恒两人明显谁都不善刑讯,不如交给善于此道的颜元真,不怕问不出东西来。而且她现在也不想在此久留,想早些回府去,安生些。   阿恒感觉自己被愚蠢的仆人蒙蔽,心里不好受,也没反驳楚氏的建议,痛痛快快地将两侍人折了手脚,然后拿布堵住他们的嘴,以防他们乱叫,惹来麻烦。   楚岚感觉出阿恒对她没恶意,说服阿恒助她也有了盘算。她先是感谢阿恒侠义仁心,心心念念救她这等弱女。做好事被人感激,阿恒终于有了面子,脸色好看许多。   楚岚道:“我知晓大公子名声差,只是他确实待我极好,并不如传言中虐我欺我,我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的。许多他做的事并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就说吃婴儿肉吧。别听传闻里说的那么玄乎,他根本就没吃过,白背了这么久的冤名。你们只看见他买婴儿回来,却没亲眼见过他吃过。其实这些婴儿都被他寻个合适的地方养起来了。”   阿恒微愣,楚岚又道:“大王不喜他,处处为难他。他处在这位子实在尴尬,只能做出许多不得已的事来自污,求自保。你不是他,自是不明白他,我和他也不稀罕你明白,只是你以后勿要再遭人利用,来害我们了。”   阿恒抿唇,将两侍人拖上板车,他没法认同楚氏的言辞,但是他也不傻:“你不用说了,我送你回公子元真手上,不然他闹起来,害了坊市的人就不好了。”   原先阿恒是打算带着楚氏直接跑路,不会牵连到坊市的人。只是那会儿城门已关,自是耽搁了。他也不怕被公子元真逮住,他手上有公子元真想要的东西,公子元真不会要他的命。索性放楚氏回去也无碍。   楚岚对此地不熟,有阿恒跟着妥当。她不再说什么,本来她想坐板车回去的,可没牛马拉板车,是阿恒一人拖着。弄得楚岚不好坐上去,累着他。   颜元真这时候堵在坊市牌口,阿恒就带着楚岚和两侍人找过去。走了一段路,阿恒时不时看着楚氏,欲言又止。   楚岚心里头还在转着两侍人幕后主使是谁,良久,方发现阿恒的异样。她心情尚佳,主动问:“你看起来想问我话,说吧。”   阿恒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公子元真做过的恶事?”   楚岚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对颜元真的所知,都来源于身边人的诉说,还有亲身经历的那些。   其余倒是没问过,主要是从没想过去问。谈恋爱而已,哪会说道以前的事。就是她自个儿的事,颜元真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呢。   楚岚身边几乎都是颜元真的人,他们是不可能说颜元真的坏话。她心里头好奇,想开口问阿恒,却突的没来由的,心肝发颤,颇有些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她自个儿也不知道。   楚岚仰头看着天上的碎云,轻飘飘的,和棉花糖似的柔软,她有些念家了。   “你知道公子元真做过什么吗!你竟然敢待在他身边!”阿恒虽然愚了些,可也看出楚氏与公子元真是两路人,他实在不明白楚氏怎么会留在公子元真身边。   楚岚在外不敢吃不敢喝,实在是渴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唇:“他做过什么了?”   阿恒就知道她不知晓,不然不会胆子这么大,待在公子元真身边。   他小声骂道:“从没见过公子元真这般没心肝的人!畜生不如!”   阿恒给楚岚描绘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颜元真。   颜元真八岁被废太子之位,十岁前都安安分分的,只是被颜崇王冷待。就是有一天他快病的险些死了,还是待在冷宫的王后和弟弟公子值到处求人,求到那时候的相国施公,才寻来巫医救治,活了下来。   从那日起,公子元真的脾气就变差了许多,动不动就打死身边伺候的人。后来十五岁了,王后送了几个美人服侍他。   头一个美人就被他打死了,听说还剐了她的肉,煮成一锅肉粥,送给颜崇王和白姬吃。当然这只是听说。是不是真的,有待考据。   其余美人也没活下来。公子元真将她们转送给了弟弟,二公子和三公子双胞胎。这些美人好好的,在侍寝的时候,刺杀二公子、三公子,最后死于非命。   这些勉强还在人的范畴,但是接下来公子元真年纪越大,折磨人的法子也越来越多。   阿恒也怕吓着楚氏,略略说了些,“公子元真曾有一门客淮离,淮离有妻有子,一家人虽不富足,但也安贫乐道,安守本分。公子元真交待淮离的事,淮离没一样失手过,办的尽心尽力。可公子元真对他做了什么。他派淮离外出几个月,再找来浪荡子勾.引他妻子,诱她失足。再叫淮离回来撞破,淮离当即打死妻子,还是当着儿子的面。儿子受惊后痴痴呆呆,不久就病死了。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散了,那浪荡子于心不忍,就告知淮离真相。淮离知道是主公害的他,悲愤之下悬梁自尽。”   “还有公子元真身边有一婢女阿霜,阿霜是伺候他最长时日的老人。到了出嫁的年纪,阿霜嫁了人。阿霜夫妻恩爱,一两年内就诞下一子。此子聪颖,邻舍都说这孩子是神童。公子元真听闻后,叫人抱过来看了两眼,说要留在身边做侍童。阿霜夫妻本以为是好事,结果公子元真却教那侍童从小杀人喝血,赐名为血子。阿霜夫妻哪能看孩子做这肮脏的腌渍事,自是求到公子元真面前。”阿恒说到这,面皮涨红,抑不住涌上来的血气,愤怒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叫来血子,让血子选择是跟父母回家,还是待在他身边。那血子竟是当场杀了父母,又没事人一样,回了牢里学刑讯手段!你别不相信,那血子如今尚在人间,今日才将将八岁!你看公子元真这作的什么孽!”   楚岚从没听说过这些,骇然地半个字都说不出。   阿恒冷笑:“你说那些婴儿他没吃,可由着他养,和被他吃有什么区别。他怎么可能费钱费力养那些孩子。他不过是发现这些婴孩好用罢了,做死士还是好的,就怕他将这些婴儿个个养成血子那样,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连亲生父母都下的去手的畜生!”   此时,颜元真见金桂坊无人肯指认出虎头,他面无表情地叫来寺人青:“让血子过来。”   寺人青一听血子的名字,身体僵直片刻,才应诺,亲自去请血子过来。   常年阴暗潮湿的刑室里,血子一听大公子要找他,他抬起头,稚气的脸上满是喜意:“大公子终于肯见我了。”   寺人青不知道为何,一见这八岁孩童就和见了鬼似的,实在笑不出,他道:“还请血子快些去吧,免得大公子等久了。”   血子没有着急动身,“这次要教谁个乖?”   寺人青从不把面前八岁孩童当幼子看待,如和成人说话般客客气气,将公主被恶人毒瞎双眼,夫人楚氏被抓走的事一说。   血子心里有了底,挑挑拣拣该用的刑具,随着寺人青到了金桂坊。   一见到大公子,血子就欢快地如同孩子般扑过去:“大公子,上次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不理我。”   颜元真看着苍白面色的血子,心底莫名发软。他目露疼惜,揉了揉血子的脑袋:“知道错了?”   “知错了知错了!”血子稚嫩又精致的脸蛋满是悔意,半年前不经大公子同意,私自杀了看护他的人,把大公子给惹恼了。   颜元真摸着他的头笑,转眼从抓来的三十几人中,挑了一家三口,他对血子道:“这男的交给你了,不能死早了,得磨一天呢。”   血子做这种事如家常便饭,直接拿钩子勾住男人的锁骨,叫人拖走吊起来。   男人的妻子抱着两岁的孩子,直压着声音,小声哭泣。   寺人青按大公子的意思,抱走女人怀里的孩子,边说道:“咱们大公子仁慈,等你们夫妻走后,这孩子就留给大公子养着。”   血子就是被大公子养啊养的,养出来的。孩子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   女人眼看丈夫被刑讯,孩子被抱走,撕心裂肺地喊:“不要啊,大公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虎头是谁!”   女人哭泣嘶吼的声音唱响了这片地儿,金桂坊所有的人都听的见。   但无人敢冒头说虎头的名字。他们其实想说的,可金桂坊的规矩便是抱团,不能出卖自家人。   谁说了,就算解救了其他人,却还是会被金桂坊的人排斥。   谁都不肯,不愿出头,做这个好人。   这些人心里不是不怪虎头好生生招惹朝歌公主,害的公子元真来闹事。   可此时被公子元真如此强横地威胁,倒是一致地生出戾气,全部指责公子元真:“果真是个祸害,让个八岁的孩子行刑,毫无人性!”   楚岚和阿恒也听见了,阿恒更是耳聪目明,气的手抖,他拖着板车,扒拉开人群,到了公子元真跟前,指着自己道:“你不用审问了,我就是虎头,你要抓,就来抓我,莫要祸害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现在要去趟朋友家,拎自家猫回来,之前出差放朋友家养着了。估摸七八点到家,再码一章,估摸十一点左右发第二更。 第173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阿恒嗓门并不大,但他自我牺牲,自首是那要贱卖朝歌公主的虎头的话,还是很快人传人的,迅速传遍整个金桂坊。   金桂坊所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人认匪,他们这些无辜人便无碍了。   甚好!   极好!   非常好!   颜元真心急地扫过阿恒身后,瞧见楚氏面色红润,并无异状,先放下心。   可惜,此地不便携手详谈。   旁人便瞧见他们大公子只扫了楚氏一眼,喊了声“寺人青”,寺人青便激灵地去扶楚氏去了。   颜元真相信寺人青能安排好楚氏,先把楚氏放一边,他顺着方向,侧首盯着阿恒瞧,面无表情的侧脸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说你是虎头?”   阿恒恶狠狠地盯着他,“没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虎头!”   颜元真轻扯唇角,“认识这么多年,本公子才知道你全名叫虎头恒。”   曾经认识阿恒的人皆是“噗嗤”“噗嗤”笑,最后竟是笑出了猪叫声。   阿恒面上一片空白,这话他不会接,急求支援!   颜元真刚刚还面带春风拂面的笑意,转眼又急转直下,如寒风飘雪般冷淡:“来人,将虎头恒押入牢中。”   很快,就有两人上前绑住阿恒,一左一右抓着他胳膊,带他下去。阿恒安安分分的,没有丝毫抵抗。只是在被拖走前,却听见颜元真吩咐血子继续对金桂坊的男人行刑。   血子行的是“入骨相思知不知”。专门制作的细刃在白骨上轻轻磨着,那男人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哀嚎。   血子只负责上刑,问罪的另有其人。问罪奴柔声问那受罪的男人知不知虎头是谁。   阴柔的声音,阴寒入骨,令人心生胆寒。   阿恒变了脸色:“公子元真,我都认罪了,你怎么还折磨无辜的人!你快放了他们一家!”   这次颜元真没说话,扶着楚岚往车舆方向走的寺人青,正好经过阿恒身边。   寺人青道:“你叫虎头恒,又不叫虎头。一厘之差,差之千里,一字之差,差之万意。”   “你们勿要刁钻!”阿恒气的脸扭曲变形:“什么虎头恒,我就是虎头,就是虎头!你们给我停下!”   寺人青懒得理他这头笨驴。楚岚看着颜元真俊美却又妖冶的侧影,目光复杂。   没看见他安慰自己的眼神,略略失望后,又时不时地往后瞄,给人行刑的八岁稚儿。   稚儿面容精致,本该是九天之外的渺渺仙童,却挂上冷沁沁的笑容,如妖如魔,看的让人好不寒心彻骨。   这作的是什么孽啊。   楚岚叹息一声,交待好寺人青带走那两挣扎的侍人,便上了车舆。寺人青将两侍人收拾妥当,爬上车舆,高呼:“各路神仙显灵,多谢老天保佑,夫人总算是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楚岚还有些莫名的恍惚,自打从阿恒嘴里知道颜元真以前干的那些畜生事,她就没法高兴的起来。   待收敛住心神,神魂归位后,她向寺人青问道:“阿恒是不是和你们挺熟的,他什么来历?”   寺人青一说那头笨驴,就满脸不屑。这种不屑的优越感,是高智商鄙视愚蠢之人。   “那就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知变通。屡次冒犯主子,要不是咱们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他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阿恒曾做过颜元真的门客,因为好友一家死了,便不满颜元真,生出异心,叛出了门馆,做了一名游走于五湖四海的侠客。   而阿恒的好友就是淮离,妻子被浪荡子勾.引,淮离打杀妻子后,目睹一切的孩子吓出病来,病恹恹去了。淮离也从浪荡子那,知晓是受颜元真所为,然后受不住,便自尽而亡。   楚岚心缩了缩:“那勾.引.人.妻的浪荡子真是大公子派来的?”   “夫人勿要听信那糊涂虫的挑唆。”   寺人青道:“淮离乃大公子得力干将,许多事他办的体体面面,妥妥当当,比当初的连舟连舍人还好上三分。可他被二公子、三公子盯上了,那浪荡子是他们的人,就是他们害的淮离一家惨死,连幽都的土伯都没法送杀妻的淮离去投好胎。他们设计陷害大公子,一来除去淮离,二来击垮门馆人心,让门客对大公子不满。为着这事,当年许多好手都跑了,阿恒这糊涂虫就是一个。我们和阿恒说,淮离的家事不是大公子设计的,那糊涂虫死都不肯信,还利用职务之便,抢了大公子的宝贝,至今也不归还。要不是大公子看在淮离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   原来是被陷害的呀,楚岚吁了一口气,“阿恒抢了什么宝贝?”   寺人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年的事我没参与,知之不详,乱猜一通,若是误导夫人,岂不是奴的过错。夫人不如去问大公子。”   楚岚也就是一时兴起,顺道问一问,没问出来便罢手。   她又问起血子,“他爹娘是不是也是被他人算计害死的,是大公子背的锅。”   寺人青眼神往右飘了飘,又猛地直视夫人,“阿霜原是个好的,可惜嫁出去以后,却生了外心。她那丈夫不是个好的,赌钱玩博戏,赔光了家底,最后落到别人套里,成了别人的细作。那会儿,阿霜伺候公子最久,是老资历了,许多事她虽没参与,可在大公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久而久之,总能发现些端倪。阿霜为了还丈夫的债,就顺着他们,将公子的事抖露了出来,让人拿来辖制大公子。要不是有一次阿霜儿子,也就是血子无意中学舌,说给大公子听,暴露了阿霜夫妻,我们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挖出阿霜这叛徒来。”   楚岚瞧阿霜夫妻非无辜,又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刚才见到的八岁稚儿刽子手,心又灰暗了些。稚子到底无辜。   寺人青还在说:“其实以阿霜做出来的事,杀尽他们满门都不为过,大公子说血子有功,稚子无辜,便饶他一命,留为几用。”寺人青自己也觉得大公子拿孩子当刽子手,有些不人道。不好再多描补,便问起楚岚被阿恒掳出府,遭遇的事。   楚岚不咸不淡地说,一边暗暗心道:可也不该教血子玩那些血腥手段,更不该让血子杀父弑母啊。   不对,是血子不想和父母回家,便起意杀了。颜元真除了教这孩子玩刑讯,还真没叫血子杀爹娘过。   他倒是脱了干系,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哪会狠的下手杀亲身爹娘的,还不是大人教的,能教他杀人的是谁,还不是颜元真。   总不至于是这神童自个儿领悟到杀父弑母的地步吧,阿霜夫妻被儿所杀,濒死之时,这对细作夫妻还不知有多痛心后悔呢。   这就是颜元真想看见的吧,死都不让阿霜夫妻好好死,非要他们死不瞑目,死的痛彻心扉才甘心……   颜元真攻心报复人的手段毫无底线,让楚岚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终是备不住一天一夜的紧张,靠着摇晃的车壁,沉沉睡了过去。   楚氏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宫里。   兰如台寂静寒颤,凉风萧萧。   王后楚黛对楚氏的信儿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只是拿着宫人从朝歌身上搜出来的信笺,恨的咬牙,恨的出血。   信笺是楚氏的褚纸铺卖出的褚纸做的,上面的墨散发着幽幽的兰花香。   这是一封情书,言辞间尽是显露一男儿对女子的爱慕。   女子是朝歌,爱她的是一个叫蔡天干的男儿郎。   蔡天干,蔡天干!   名讳看着不显眼,可一直盯着大巫一族的王后怎会不知,这名字的主人就是大巫表叔父蔡克!   年后,大巫一族和晋王军队交战时,蔡克一剑封喉,秒了晋王后,被军队追击,跌入山崖。   竟是没死。   不止没死,还活蹦乱跳的,来燕都找朝歌约会!   王后气的想大骂朝歌,这么老的男人她也看得上,还为此偷偷出宫,结果落到双眼瞎的下场。   朝歌被找回后,因为双眼被毒瞎,朝歌又哭又闹,要巫医救回她的双眼。可巫医也没辙,朝歌受了刺激,疯狂要杀了不得用的巫医,最后被强喂了安神汤,才好生歇下。   王后没法喊醒昏迷的人,只能心里暗骂朝歌。   不过这还不够解气,王后迁怒了。   可怜了来报信的太子值,被骂的狗血喷头。   “要不是你,朝歌怎么会出宫,她不出宫,又怎么会被歹人抓走,成了这副鬼模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颜值乖乖听母后的训斥,就算母后骂的再难听,他也没有不满。   他错了。   朝歌本来是不能出宫的。她的“天子之母”命格一出,颜崇王大为重视,不停地送人过来盯着朝歌,保护她,不让她出事。   若是不出宫,若是不出宫,朝歌也不会受罪!   “孩儿有罪!”颜值反手就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他是真心后悔的!   明明,明明嫂子提醒过,要小心朝歌被人掳走,他就不该心软,就算朝歌再怎么撒娇痴缠,他也不该让朝歌假扮成他的寺人,偷偷出宫。   朝歌要他去买铜孔雀面具,他也不该离开,该紧紧跟着朝歌。也不会买了面具回来,一眨眼的工夫,朝歌就不见了踪影,最后落此双眼瞎的劫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哈~~~ 第174章 门:再来我就喊了啊   王后训斥一顿颜值后,有些乏了。正好颜崇王派人来寻太子,王后慵懒地摆手:“下次朝歌再要你做任何事,你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我。”   “孤知道错了,不会再犯,往后一定听母后的。”颜值也被朝歌眼瞎的事吓出一身冷汗,再是不敢私自听朝歌一言了。   颜值从兰如台出来,跟着寺人去见颜崇王。颜崇王正在安慰无颜爹:“好在朝歌人回来了,眼瞎了总比没命强。”   天子之母,天子之母,只要朝歌能生,她是瞎子,还是聋子,或是瘸子,又有何要紧。   不是颜崇王凉薄无情,而是现实。   这不,朝歌刚被找回来,楚国使者和赵国使者知道朝歌成了睁眼瞎,也没影响他们从病榻上爬过来,又开始争着要为各自太子求娶朝歌了。   无颜爹心里还是为悲惨的朝歌难过,可太子来了,他不好多言,便起身给太子行礼,然后退到太宦高泰身边。   颜崇王对太子还是和颜悦色的,“寡人听说你去看朝歌,她眼下如何了?”   颜值就说朝歌服用了安神汤,已是安歇下。   颜崇王道:“你违背寡人的令,偷偷带朝歌出宫,酿出此等大祸,罚你,方能堵悠悠众口。寡人罚你一年禄食,如何?”   颜值无精打采地应好。他不是因为被罚,才没精神,而是自责自己无意间害了朝歌,让她受了天大的罪。   颜崇王虽然嫌弃颜值没主见,可儿子听老子的话,这番孝顺实在得他的喜欢。颜崇王脸色红润了些,又说起颜元真堵在金桂坊的事。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金桂坊,金桂坊,那里住的都是以前的贵族。他们是没落了,但也不是贱民,由他踩踏,任意妄为行刑的!这要是传到他国去,我们还有什么好名声!以后我们再攻打他国,他们见我们如此对待亡国之人,怎么会心甘情愿俯首,归顺我们。”   金桂坊里的人只要不犯事,颜崇王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想抓贱卖公主,脚踩王室尊严的虎头,但绝不能牵连他人,惹了金桂坊众怒。   金桂坊里的烂泥们虽然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好歹有祖宗留下来的好物和传承。这次颜元真惹到他们,他们怒极跑到他国投靠,助他国来攻打他们,那可有的颜崇王头疼的。   颜崇王思来想去,交给颜值一个光荣的任务:“你去把他带回来,你是太子,不能由着他胡闹!”   不等颜值反应,立刻喊太宦高泰送颜值去金桂坊。   颜值直到出宫,人还是懵的。他是朝歌王兄,自是想找出虎头这个害人精。就算他不认同王兄残暴的做法,但只要能找出虎头,颜值也想抛了仁慈,不择手段。   那是他妹妹啊,不把害她的人抓出来,怎么能就此罢手。   可父王却要他去阻止王兄,他该怎么做才好?!颜值纠结地狂抓脑袋,差点抓出满头包。   老天爷仿佛听到烦恼,霎时狂风骤雨,暴雨倾盆,飞沙走石。雨滴淅淅沥沥地砸在棚子上,侍从小声道:“太子见了趟昭华台,见了大王,就往这边赶来,似是来阻止公子。”   跪坐在案牍前读书的颜元真,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   立在一旁的门馆舍人梁璞见状,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规劝主子:“公子不如顺着太子的话,借驴下坡,放了金桂坊无辜的人。”   此前,梁璞一听说大公子在虐金桂坊的人,就暗暗喊遭。   梁璞勤勤恳恳,致力于往门馆里拉门客。他和以前的舍人不同,对那些行事阴狠的小人着实不爱,就喜高风亮节的侠士与名客。   要问燕都里无主的人才,自是金桂坊居多。梁璞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能说服一个懒货就说服一个。   近儿个,好不容易说动几个,愿意投奔大公子。没想到,大公子这边倒是先得罪起人来了。   大公子抓无辜的人严刑拷打,这不是要得罪光金桂坊所有人么!   梁璞心里苦啊,他看中的门客都要跑光光啦。   梁璞飞奔过来,连草鞋都跑没了都没在意。他跪在地上,诉说各种利弊,非要说服大公子放人不可。   他凄凄哀哀地上谏:“太子来劝公子放人,公子不从,则是与太子为敌,旁人说不得拿此事参公子一本,说公子你不敬太子,此乃一罪。二来,太子乃公子你同胞弟弟,你们二人要是为此事生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颜元真就当梁璞呜咽的声音在诵诗,那是半点没听进去。他只知道自己妹妹被欺负的快死了,他不给妹妹出头,不狠狠教训一顿,如何让众人敬畏害怕,害怕到不敢再对他的家人动手。   至于颜崇王那老货拿弟弟压他,颜元真冷冷一笑,对侍从道:“随便你们怎么做,反正今夜本公子不会见到太子。”   侍从心领神会,知道大公子这是要在半路上拦截太子,让太子没法过来。两人不见面,自是什么冲突都没了。   侍从领命匆匆带人去拦太子的车架,梁璞见大公子一心作死,誓要血染金桂坊,脸色大变,高声道:“公子,公子,你就听某一言吧。”   颜元真嫌恶他没眼色,“来个人,拖他回去。”   很快,就有两人出列,对梁璞道了声“得罪”,就一左一右掐着梁璞臂膀往外拖。   金桂坊的官道被雨水冲刷,泥泞不堪,梁璞感觉地上的泥沙往屁股蹲里跑,更是挣扎的厉害。脸上也不知流的是泪,还是雨水,梁璞哭喊道:“公子,公子,你千万不能做啊。这会失去人心的!公子,我是你最后一道门啊,你一定要听某的谏言啊!”   当年,梁璞自诩心性高洁,自是看不上恶毒的小人颜元真。他本是来投奔二公子的,最后却是被颜元真截了胡。   仅十五岁的大公子坐在他面前,言辞恳切:“我承认近年来,行事的确偏激了些。可都是自保之举,从未害过无辜之人。我如今处境尴尬,不少人恨不得我去死,好让出道来,送他们上青云路。可我不能死,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身后还有母后,还有弟弟妹妹。我要是死了,就没人能护着他们了。我必须活着。我请先生来,不是想先生指点我的学习。我能活到成年,便是幸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我弟弟心性纯善,却不该和我一样的命。他还缺些教养,需要如先生这般高洁之人给他引路。想来有先生教他,必是能让弟弟长进些。”   梁璞被大公子一家日子艰难,说的心有戚戚焉,差点就眼泪汪汪了。可他还是理性强于感性,婉拒了大公子的招揽。他是来找工作的,不是来行善的。明显二公子那边的条件开的更好,更利于他的发展。   青翠鲜嫩的公子元真被婉拒,脸上微微失落,却没失礼,好声好气地送梁璞出门。   梁璞最后是被当年的淮离淮舍人说服的。   淮离找到他,用沙盘推演一番,边说道:“别看二公子、三公子得大王宠爱,眼下烈火烹油,可他们外家老拖他们后腿,大王已有不满,只是碍于无人能压住大公子,所以暂时放任二公子他们坐大。不过,大王绝对不会把王位传给他们。昔年大王有一孪生胞弟,大王和他感情甚好,可先大王却要他们自相残杀,才肯把王位传给大王。大王虽然不说,却极其厌恶兄弟阋墙。若是大王要传位给二公子,或是三公子。他们二人相貌一模一样,难免会出现真假大王乱象,最后必要死一个。大王必是不想见到兄弟残杀的局势。所以,只要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大王不会考虑把王位传给他们。如今王室有五位公子,大公子已废,二公子、三公子没有继承王位的可能,就剩下四公子和五公子,五公子在赵国为质,还不知何时能回国,所以眼下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便是公子值。”   “公子值少在人前出现,以至于现在都没有名望和势力,可他是大公子的亲弟弟,大公子将他养大,说是弟弟,却和儿子差不离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我也不和你含糊。大公子有意扶持公子值为太子,大公子所拥有的一切,公子值都可以驱使。那公子值也就比二公子他们差在王心上。”   “得到王心,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大王最喜儿子孝顺,公子值多在大王面前侍奉,得到大王喜欢不难,就难在大王如何属意公子值为太子。”淮离儒雅地微笑:“不瞒你说,相国施公已在几日前,劝过大王,立公子值为太子。大王摇摆不定,说不着急立太子,还要再看看两年,看看公子值的品性和学识。公子值品性敦厚,相貌着实讨人喜欢,这好说。可学识上,倒是没良师用心指点。如今考校还有两年之期,弥补这点还来得及。”   梁璞听得入神,淮离又给他倒酒:“良师其实不难找,大公子门下不挑人品,只挑学识的话,才学过人的并不少见。可我们终究看上了先生,只为先生品性端方。公子值以后继位,便是一国君主。君主品行好,施仁政,行善事,自是我们受益,也是先生一族受益。先生是君主启蒙之师,受君主爱重,岂不比做落败者默默无闻的门客来的强。”   淮离又说起二公子、三公子门馆里出名的门客。梁璞投奔他们,名气没他们大,才学也比不上他们,真投奔了二公子、三公子,梁璞也只是个庸庸碌碌的平凡门客一枚,此生必无大作为。   可算是把梁璞说动了心思。最终,淮离又叹道:“公子值未成年,不能私设门馆,只能叫先生先入大公子门下,委屈度日。先生教四公子学识是主业,可某也有私心。虽然大公子行事只求自保,到底折人阴损。饶是大公子幼年品性善良,不比公子值差,可再是高洁的花,经年躲于池中,也会枯萎化泥,沉于池底,不见天日。如今大公子心性……略歪了些,这并不是大公子所想所愿,可身边小人环伺,就算再怎么防着,也防不住。再不整治一番,某怕大公子习惯腌渍手段,最终难以回头。”   梁璞也心有所感,颇为怜惜那如仙人般的公子元真。他家孩子要是长成这副模样,他都得谢天谢地,好好疼爱这孩子不可。可颜崇王却硬是冷着仙童,虐待自己儿子。   公子元真也是可怜人呐。梁璞跟着淮离重重一叹。   淮离却又笑了起来,哥们似的拍了拍梁璞的肩膀,道:“可是如今某不怕了,有先生在公子旁盯着,但凡大公子行事不妥当,先生你时不时劝诫一二,帮公子守住良知,守住最后的底线,守住那一道门,某便不愁了。”   倾盆而下的雨水“哗”的打在梁璞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回想,见淮离兄那日,就是个下雨天。   忆起昔年兄弟淮离的嘱托,梁璞心酸地哭了:“大公子,当年淮离兄离世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盯着大公子莫要害无辜之人。可我没用,我辜负他了!对不起啊,淮离兄!”   哭声尖利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血子冷的受不了了,放下刑讯用的尖刺,朝梁璞奚落两句:“老东西,闭嘴吧,再多说一个字,扰了我刑讯,我割你舌头。”   梁璞没被吓到,反而看着血子,更是伤心欲绝。才八岁的孩子,就被大公子教坏了,哎。要不是两臂被人掐着不能动,他都要西子捧心,不,是捶胸顿足了。   梁璞哭的更是厉害:“我对不起淮离兄,对不起淮离兄啊,我就是去死,都没脸见淮离兄啊。”   一口一个的“淮离兄”让怒极红眼的颜元真回过神,他默然片刻,本不想开口,唇却是自个儿动了动:“停手。”   血子还没玩尽兴,气的指着梁璞骂:“每次都来这招,你丢不丢人!”   梁璞不和孩子计较,期待地望着大公子,“某知道大公子要为公主出气,可法子不是只有一个,肯定还有别的路可走。某回去立即催门客出主意,必能揪出虎头此人。”   颜元真感觉全身有些发热,头涨疼的厉害,眼部充血。他不自觉地啃咬指尖,不知不觉咬出了血而不自知。   良久,他才对梁璞淡淡道:“血子回去歇着,梁璞在此看守,切不得放一人出金桂坊。若有人逃出来,本公子拿你是问。”   梁璞喜极而泣,立马派人回趟门馆,勒令那些只知道吃饭的门客想主意,揪出虎头,然后守在金桂坊门口。   闹了两日一夜,一直没闭眼入睡的颜元真也疲乏不堪,干脆先回楚府,看看楚氏。也不知她吓着没有。   血子难得出来一趟,还不想这么早回去,就自来熟地攀上车舆,对着主子抱怨:“那老货总是拿淮离当借口,阻挠公子办事,不如让我除了他。”   颜元真怜惜血子年幼,招手让她过来,摸了摸她脑袋,没说怎么处置梁璞,却说要血子到楚氏身边当差。   “啊,”血子迷糊道:“夫人需要我杀人吗?”   颜元真道:“算是吧,以后夫人的安全交给你了。”   血子机灵过人,马上道:“也对,这次要是我在夫人身边,阿恒那蠢驴也不可能掳走夫人,早死在我刀下了。”   *   颜元真回府时,先将自己收拾妥当,指尖的伤口略略上了药,便去主屋瞧楚氏。本以为半夜时分,她已歇下,却没想到,她正大快朵颐地吃夜宵。   婢女唱喏“大公子回来了”,楚岚拿着筷着的手一松,眼一抬,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见到他身侧的八岁稚儿血子。   精致孩童拿着尖刺磨人骨头的画面,迅速显现。楚岚胃里一阵翻涌,她从婢女手上拿来帕子,捂了捂嘴,又喝了口凉爽开胃的酸梅汤,可算是止住了难受。   “你回来了。”楚岚强迫自己忽略可怕的孩童,看向颜元真。   颜元真点头,他浑身疲惫,却不想在人前示弱。他命所有人出去,才在案前坐下。他也没吃东西,可心情不佳,没胃口,也就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楚岚不放心,挑了些清爽的菜式,一边投喂颜元真,一边道:“虎头找回来没有?”   “没,”颜元真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难受。楚岚都瞧出青筋来,她上前给他轻轻按揉穴位,“他们也太倔了吧……”   都受刑成这样了,还不肯说出虎头是谁。   “也许他们真不知道吧……”颜元真不想谈这些,免得又起了杀心。   他问:“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难道是等我回来?”   若是别的女子在,说不定就应承下来,表示自己对颜元真的关心,讨好他。   可楚岚没有,贼实诚地道:“这两天我也不是没睡过,回来时还打了盹,眯了会儿,精神还算足,主要还是腹里饿的打饥荒,在外头不敢碰吃的东西,免得中招。”   颜元真又问起她这两日的遭遇,有没有受伤。   楚岚慢慢地喂他,缓缓地说完。   颜元真又愁了:“你表弟姜则还在回晋国绛城的路上,没人回信说他有问题,该不是他的人。”   可想用火烧死楚氏的两侍人又是谁派来的人呢。   谁好好的想置楚氏于死地?   楚氏手握宝器,海晏侯族妹,大巫表妹的身份,就是她的护身符。她走到哪,哪儿就会护着她,讨好她。   楚氏活着的价值比死了的大多了。几乎没谁想楚氏死,那是谁派人害她?   楚岚摸着指下的青筋又起了,也不想累的颜元真不舒服。如今他身上的麻烦事一连串一连串的,她自个儿的事她自个儿处理好了。   “这些都别想了,你就借个人手给我,刑讯一番该是能套出来。”就算套不出来,她也不怕。反正她十年后还活的好好的。不论遇上什么事,她都能挺过去。   颜元真正好要提血子放在她身边的事,“一个阿葵看来是不够的,再加一个她……”   本想说他就能放心了,可他说不出来。因为就算在楚氏身边多加十个人,他还是不能放心。   身边危机四伏,背后那人是谁,他还确定不了。这次躲过去了,下一招说不定紧接着来。   无颜爹的未来,弟弟阿值的王者之路,妹妹朝歌那要命的“天子之母”命格,这些没一件事顺心如意的,操心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不留楚氏在这了,他还能省点心。   “你要不回家待一段时日,等这风波过去了,再回来。”颜元真被迫喝楚岚手上的靓汤,边道。   楚岚却是不放心颜元真,他脸色青白交加,也许是累的,也许是熬夜熬的,他自个儿是瞧不出自己脸色,楚岚看着实在不放心。   “别一惊一乍的,好像我怕了那暗害我的人似的。我就坐在这等着他上门,看他是什么路数。”   楚岚说完,颜元真也吃的差不多了,她又叫人拿来盥洗器具,亲手给他抹脸,拉他上了床几,按着他歇下,还说道:“别担心我,大巫可是说我能活的长长久久呢。”   颜元真无奈,他真是累了,躺下即昏沉,梦周公去了。   楚岚陪着他躺了会儿,她睡不着,便帮着颜元真想,该怎么找出虎头此人。   虎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就不信金桂坊的人没有不满。   可他们为何不说虎头的底细呢?   就因为金桂坊不成文的规矩,不能背叛,他们就死都不说了?   不可能。   能在金桂坊待的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怕死,所以亡国时,不敢自尽殉国。   贪生,却不肯折了膝盖傲骨,不驯服新的主家,从此浑浑噩噩地苟且活着。   楚岚真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要不轰轰烈烈殉国,全了忠孝礼仪。   要不识时务,从了新东家。好歹将家族传承下去,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和出路。   总好比过成现在,和守墓似的,守着祖宗传下来的族谱和昔日荣耀,自以为高贵地活着,却过的连狗都不如。 第175章 套话的技巧学一下   她懒得去想这些烂泥,尊严论的逻辑,思忖该怎么从他们这套出话来。   他们肯定想虎头被抓住,这样一来,他们就安全了。可他们又不想出力,或者都在等他们中间谁抵不住颜元真的威胁和压力,招出来。   他们肯定在想,再坚持会儿,再等一会儿,肯定有人受不了,跳出来指认虎头,到时候他们就没事了。   这就是旁观者效应,责任分散后,大家都只愿做旁观者,心里都期待别人去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   楚岚想着想着,就在枕边人熟悉又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睡去。也许是有颜元真陪着,心里踏实,一觉平稳睡到晌午。   起身时,颜元真已不在府里,进宫探望妹妹朝歌去了。   “公子让我待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清脆的娃娃音响起,楚岚看了一眼血子,精致的面容放在她家,绝对是家中一宝,全家人都得捧在手上的存在。   可惜,颜元真就是个辣手摧花的,这么小的孩子,他也好意思教那些子血腥手段。   楚岚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免得这孩子多心,神色淡淡道:“正好有桩事让你去办。”   想烧死她的两侍人被带回府里关起来,她正要找人审讯他们,问出幕后指使之人。血子来的正是时候。   “好嘞,我这就去,一定把他们的底挖的透透的。”血子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笑了起来。明明看着精致可人的孩子,这会儿却笑的让人头皮发麻。   楚岚后悔了,她这是怎么了,刚腹诽颜元真不护着年幼的花草,她转眼也使唤起这孩子干坏事来了。   边想,又把兴冲冲要走的血子喊住,拉回来,“……你还是待在我身边伺候,另有人招待他们。”   没了乐子,血子面上有些不高兴。楚岚被她幽幽的目光盯着,不自觉额上冒汗。这孩子冷幽幽的模样看着诡异。   她道:“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他们两个先让别人审问,若是问不出来,我再请你出马。”   这话显得血子比别人厉害着,到底是个孩子,刚刚的不开心又和一阵风似的,吹跑了。   楚岚叫管家安排好血子的衣食住行,血子一走,阿葵就拍拍自己胸脯:“这孩子从昨夜一来就盯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人怕的紧。”   按理,像血子这样标致的孩童,走哪都有人欢喜的。可偏偏,阿葵就是害怕。   八岁的孩子该是天真的,欢乐的,无忧无虑的,血子与其相反,自是让人觉得不寻常的骇人。不过旁人最怕的应该是颜元真,因为是他养出这样的孩子。   楚岚没在血子身上想太多,心思都挂在金桂坊那边。午时,颜元真从宫里回来,陪她用午膳时,她就问起朝歌的伤势。   颜元真垂目,让人看不清神色,“眼睛救不回来了,双手双脚还好,接上了,过百日就能下床。”话毕,又抬眼看楚岚:“阿值说也许送到医院能把朝歌的眼睛治好。”   楚岚忙道:“对,我正想说来着,我们那条件好,就是给朝歌换眼珠子都不成问题。”   颜元真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明明灭灭,“可惜现在没法带走朝歌。”   朝歌这次被颜值私自带出宫,就坏了一双眼睛。颜崇王生怕下次把“天子之母”丢了,又派了不少人盯着朝歌。颜元真和颜值两兄弟要带走朝歌,可没以前那么容易。颜崇王防着外人,也防着他们。   颜元真心里估算朝歌身边的人手,楚岚这边说起金桂坊的事:“我就提一个法子,你看成不成?”   楚岚的法子来源于班干部选举,也就是匿名投票。金桂坊的人迟迟不说出虎头的真实身份,是怕暴露以后,被金桂坊的人排斥。那就匿名好了。谁都不知道暴露虎头的是谁,也就保护了举证人。没有后顾之忧,这些人总该识相的说了吧。   颜元真觉得可以一试,用了午膳,又马不停蹄地往金桂坊而去。   楚岚这边也没闲着,颜值身负颜崇王的命令,过来看望她。   又是一波一波的赏赐肥了她的私人库房。   颜值上下打量嫂嫂,见她没事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事,王兄就得倒了。”   颜值再次问楚岚被掳的经过,说起阿恒这个人,颜值无端生出岁月沧桑感,说道:“我不过是离开五年,就和离开了五十年一样,人要不没了,要不变了。”   阿恒与颜值年岁相当,比他稍稍大一岁,那会儿阿恒跟在淮离身边,被大公子看上,就做了颜值的跟班和伴读。   梁璞教书食古不化,不对颜值的胃口,那阵子经常逃课,跑出府和施恩四处溜狗逗猫。倒是阿恒坐的住,成了隔壁家的老实孩子,常常被梁璞梁先生拿来和颜值做对比。颜值没少和施恩背地里揍阿恒。   颜值认识淮离和阿恒,他们出事,颜值自是找王兄问。此时,颜值比寺人青说的还要更详细些。   淮离和阿恒去晋国办事,回来后,淮离就见娇妻与浪.荡.子同榻而眠,娇妻还大着肚子,浪.荡.子口口声声说两人情投意合,娇妻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浪.荡.子的,请淮离成全他们一家三口。   淮离气红了眼,往妻子肚子里踹了一脚,还叫阿恒追杀浪.荡.子。浪.荡.子临死前说是受了公子元真指使。颜崇王和王后不和,公子元真深受其苦,对父母天生有敌意,久而久之,心里就扭曲了,看不得身边的人夫妻和顺,一家圆满,非得破坏了,见所有人和他一样痛苦,他心里才舒服。   淮离和阿恒自是不信,问到颜元真跟前,颜元真为了表示青白,就让淮离和阿恒去查。查来查去,没什么有利证据,只有不少的线索直指颜元真。   阿恒怀疑上颜元真,要淮离离开门馆,远离他这等小人。淮离却没相信,说是敌人的离间计。可没多久,淮离的儿子病死了,淮离也突然悬梁自尽,阿恒冲到颜元真面前大骂,认定了颜元真的罪。就是他看淮离一家和和美美,心生嫉妒,便毁了他们一家。   从此,阿恒便叛逃门馆,做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游侠,时不时出现坏颜元真的事,纯粹就是恶心他。   颜值对阿恒感觉非常复杂,儿时觉得他老被梁璞夸奖,自是讨厌。但淮离一家的死,又让他对淮离的义弟颇为容忍。   “王兄也就是看在淮离的面子上,没和他多计较。亏的嫂嫂这次没出事,不然王兄肯定不会再放任阿恒了。”   楚岚也不觉得是颜元真所为,淮离是他手下干将,吃饱了撑的才找淮离的不痛快。不是颜元真所为,那又是谁做的呢?   颜值道:“王兄先前以为是二王兄、三王兄,不过他们临死前都没承认过,说不是他们干的。这到现在还没个定论。”   说至此,颜元真就从外头回来了。颜元真心急抓出虎头,一去立刻就派发纸笔,要人人匿名举报出虎头。   昨夜被刑讯的人还没放回来,金桂坊还都以为他们一家生不如死,举报的极为配合。可等收上来一看,才知道,这配合也只是看上来配合罢了。   他们都写了虎头的身份,可写的名讳各自不同。也就是他们举报了一百多个叫虎头的人。   颜元真被耍了一道,心里头的杀意差点按捺不住,就要破体而出。   事情不按预期发展,让楚岚怔了下。不过她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些人都藏着鬼心思。老实人也许举报的是真虎头,但狡猾的也不少。有人浑水摸鱼,拟了别人的名字上去,混淆是非。   他们知道颜元真不好惹,抓住了人定要折磨一番,可想而知,他们举报的不是真虎头,也是他们自己平日里厌恶的人。正可以借这个机会,借颜元真的手,折磨死对头一番。   也说不得有人暗地里组织大伙,混淆是非,这会儿也许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笑话颜元真呢。   反正这次失败了。   颜元真恨不得踏平金桂坊,可也只能想想。若他这么做了,就成了众矢之的,颜崇王就有理由攻击他了。   颜值也想为王兄出一份力,“我门下门馆也来了不少有才之人,我去问问他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颜元真见弟弟有心帮忙,老怀安慰,等他走了,就对楚岚感慨:“阿值长大了。”也想着为他遮风挡雨了。   颜元真这次进宫,颜崇王为他堵在金桂坊的事又斥责了他一顿,颜值就在旁边给他求情说项。虽然效果甚微,不过颜元真心里还是淌过几股温煦暖流。   楚岚含笑,每次颜元真一提起弟弟和妹妹,神色就会温柔许多,相貌也不由亮眼,她不禁瞧了几眼。   血子和阿葵都近身保护楚岚,颜元真瞥了一眼血子后,让他们出去,彻彻底底和楚氏说清楚血子的身份。说清楚了,楚岚用她才知道分寸。   “她是女童,不是儿郎。”   外头都道刽子手血子乃八岁稚儿,是颜元真昔日婢女阿霜与其夫所生的儿子。可真相并不如外头传的那样。   血子乃淮离之女。淮离撞破妻子与浪.荡.子.奸.情后,踹了大着肚子的妻子一脚,他妻子就落了一胎女儿,然后难产死了。   淮离觉得这女儿是孽子,是妻子与外人所生,碍于稚子无辜,也不好杀了,便送到外头去养。这事说出去丢人,淮离就没告诉义弟阿恒,以至于阿恒不知道淮离还有女儿尚在人间。   颜元真是在淮离死后,追查淮离一家的事,摸出了他女儿。颜元真刚开始也以为这孩子不是淮离的种,又觉得这孩子的亲生父母该死,要不是他们,也不会害了淮离一家,便迁怒到孩子身上,扔这孩子给了暗部,随便他们怎么处置。这孩子就被分配去学刑讯。   等大了些,颜元真就瞧出这孩子不对劲了。她的长相和淮离有六七分相似,余下几分遗自她母亲。   “这孩子必是淮离亲女无疑。”颜元真其实有些后悔当初一时气愤,就将这孩子扔去暗部,任由她自生自灭。若是有个万一,她死在了里面,颜元真就对不起时时为他着想的淮离了。   颜元真不好说自己的悔意,对楚岚继续说道:“我发现她是淮离之女,就想着给她明面上一个身份。可淮离一家的死,至今没查出幕后之人,若是那人冲着我来,那还好,就怕是和淮离有仇,冲着他灭门来的。我担心那人知晓淮离之女尚在人间,会对她下手。淮离就剩下她一个独苗了,我就没让她认回去,顶了阿霜儿子的身份。”   他的婢女阿霜合着丈夫背叛了他,最不可饶恕的是,阿霜暴露了施公与颜元真的来往。阿霜在颜元真身边待了许多年,施公和他来往,就算再隐秘,贴身之人总能看出点端倪。阿霜能在脾气古怪、反复无常的颜元真身边待这么久,自是有几分聪明的。可不就看了出来,最后他们被二公子利用,将施公偏心颜元真之事暴露给颜崇王。颜崇王勃然大怒,撤了施公相国之位,将施公驱赶去了汇城做县令。   施公吃了如此大的亏,颜元真这边没施公罩着,失去一大助力,行事更加艰难,颜元真自是要好好修理阿霜夫妻一顿。   楚岚想起传言,有些心寒:“你不会真唆使他们儿子杀了他们吧……”   颜元真仔细研究楚岚的脸色,一边摇头:“这是我让人放出去的说法,其实他们是自尽的。”   阿霜夫妻把施公给端了,整日胆战心惊,生怕被公子元真发现。他们的儿子在大公子面前,鹦鹉学舌,暴露了他们。阿霜夫妻发现公子元真抱走了儿子,自知没有活路,就双双求到他面前,想自尽求颜元真怜悯,放过他们的儿子。   “若把实情一五一十放出去,外人只会夸阿霜夫妻背叛我是明智之举,他们二人为救儿子,双双自尽,外人知晓则会说他们爱子心切,就怜悯起他们夫妻,然后更加厌恶我这个恶人。他们会说是我害的他们一家,我作恶多端,阿霜夫妻背叛我,只是弃暗投明,我拿他们儿子威胁他们,我可不就是十足十的大恶人。”颜元真冷笑:“明明是阿霜他们背叛我,害仲父远走他乡,一家败落。可外人都道我们罪有应得,而阿霜他们就是死了,却有了好名声,倒是我,里子没有,面子也没了。我才不做这个好人,彰显阿霜他们为大义背主,为子自尽的形象。我要让世人以为他们被儿子所杀,然后皆怕我,一听见我的名字就发抖。我要让他们知道,背叛我的人绝没好下场。”   因此,血子的传说,就此诞生。   任人想起八岁刽子手血子的存在,都会考量下要不要与颜元真这个疯子作对。   颜元真的人也要掂量下背叛颜元真的后果,要是被他抓出来,之后挑唆他们儿女杀了他们,想想就令人胆寒,不敢有二心。   楚岚越听越为颜元真的过去捏一把汗,她承认自己对他有些怕,但也有怜,此间滋味复杂难辨。简直剪不断理还乱,楚岚懒得多想,叹道:“那就是阿霜他们自尽后,你放过他们儿子,然后拿淮离女儿顶了他们儿子的身份,活在人前了。”她都懒得问阿霜夫妻儿子去哪了,差不离是和颜元真收来的婴儿归一处吧。   颜元真捏了捏楚岚的手,低头道:“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血子,她是个女儿家,却被当儿郎养大,见惯了血,反而不适应在闺中生活。以前我不是没放她到别人家寄养过,她闹出不少乱子,被送了回来。这次,先放你身边,一来她能保护你,二来,让她学学你,好歹有个女儿家的模样,以后我去幽都,也有脸见淮离了。”   楚岚心知血子扎手,孩子都八岁了,三观已歪,再养回正途,估计太难。不过此时颜元真麻烦事太多,楚岚也不想在这事上推拒,于是应了下来。   天黑后,两人也没心思玩闺中之乐,床笫之欢,也就是手牵手纯聊天。两人都挂心金桂坊之事,楚岚道:“阿恒知道虎头是谁,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就好了。”   “他就是头呆驴,打死都不会说的。”颜元真特想掐死阿恒这蠢驴,每次都来挑战他底线,要不是、要不是看在淮离的面子上,他真得剁这头驴下酒。   颜元真又恨道:“说不定他知道我不会对他下狠手,所以才敢这么横。我这次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   楚岚难得看他吃瘪,安慰地摸了他鬓角,笑:“他是头呆驴,却也是头好忽悠的呆驴。我们这样……”   *   阴暗潮湿的牢房,犯人个个感觉活在地狱里,恨不得立马死去,从这该死的牢房里逃出去。哪怕能见一丝阳光也好。   可就有人活的无比滋润。   阿恒在外头每次没饭吃时,就会来牢里蹲一蹲,吃几天牢饭改善下伙食,增加下营养。炕几虽然硬邦邦的和块石头似的,不,就是块大石头,但也比乱葬岗要干净许多。   都在乱坟岗上睡过的人,自是不会挑剔牢里不好过了。阿恒吃饱喝足,连睡觉都睡的比别的犯人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门的锁链“哗啦哗啦”地扯开,有人进来了。   阿恒懒散地睁眼,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义兄!!”阿恒从炕几上“蹭”的跳起来,往牢门这边赶。抓到人后,才反应过来,来人个子矮,也就是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淮离。   “你是谁?!”阿恒惊疑不定地看着肖似义兄的女娃娃。   女娃娃梳着可爱的发髻,面皮白皙,眉目如画,和仙子下凡似的,站在污泥般的牢室里,光彩夺目,实在不像是会踏足这污浊之地的人。   女娃娃亮出手中的镣铐,声音和可爱娇美的脸不同,分外冷漠:“他们匿名写给公子元真说虎头跑了,但还留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我。公子元真准备明日杀我,要虎头主动冒头。”   阿恒道:“这不可能,虎头只有老母亲,无儿无女。”   “他们说我是虎头的私生女。”女娃娃垂目,漂亮到妖冶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晶莹。   牢室里光线昏暗,阿恒看不清楚,却觉得这女娃娃在伤心。   那女娃娃还在低声道:“我一出生就被养在院子里,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只有一个泉叔叔时常来看我。他说我爹是个好人。泉叔叔待我和善,可早些年泉叔叔去世了,除了下人,就再没人来看我。直到今天,我才从院子里出来。”   阿恒听完暗道:这女娃子明显被囚养在金桂坊一处宅院里,不知道爹娘是谁,有一位泉叔叔偶尔探望他。外人说她是虎头的私生女。   阿恒看了身女娃娃的穿着打扮,炫的直晃眼的金钗玉环,哪是虎头置办的起的。   “你不是虎头的私生女,他可穷了,不可能买下人伺候你,还置办你这一身饰物。”   女娃娃茫然地抬头:“可他们都说我爹是虎头啊。也许我爹就是把钱花在我身上,所以才穷的叮当响?”   “这不可能,虎头很孝顺,他以前赚钱都给他娘治病了,就算你真是他私生女,他也不可能只给你买下人伺候,却不给他娘买。他们干嘛骗公子元真,说你是虎头私生女啊?”阿恒犯难了,抓耳挠腮地问:“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女娃娃就说公子元真如何阴险毒辣,残害金桂坊的人,最后逼得他们写匿名举报,结果没抓住虎头,就抓住了虎头私生女,也就是她。公子元真准备明日砍了她,看虎头会不会来救人。   阿恒为人侠义,实在看不过眼,金桂坊的人拿个无辜之人充当虎头私生女,残害无辜。他急急问道:“是谁说你是虎头私生女的?”   女娃娃摇头,“我不知道,我就好好的待在院子里,就被抓了。”   阿恒怎么都想不明白,恨不得冲出牢房,问个明白。可惜上次他越狱过,这次他们看的他更紧了,手脚上的链子都加粗了。   女娃娃又饿又困,阿恒看她肖似义兄淮离,不免移情,尽量照顾她。不仅把自己的饭挑出好菜给她吃,连炕几都给女娃娃抹的一尘不染,让她好好歇息。   女娃娃似是感到他的善意,乖的不得了,闭上眼睛安静地睡下。   阿恒坐在炕下,盯着女娃娃的脸看,真是越看越觉得义兄再世。   这女娃娃身形看着有七八岁,七八年前,义兄刚过世,他的儿子也病死了,并没有女儿。难道是义兄的远亲?可义兄的远亲不是都死于战乱了吗?难不成是义兄的转世?   阿恒突然想起女娃娃口中的“泉叔叔”,泉叔叔,泉叔叔。   他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心里发慌地跳,难道是他,他可是义兄曾经的下属,他圈养着和义兄肖似的女娃娃,是想干什么?   阿恒胡思乱想着怎么都睡不着,等女娃娃一醒,就忙追问:“那泉叔叔长什么模样?”   女娃娃揉着惺忪的睡眼,详细地和阿恒说了起来。阿恒暗暗吃惊,可不就是他认识的泉叔吗。   “泉叔有和你说过什么,他有没有提过对你提过你爹娘是谁,有没有提过淮离这个名字?”阿恒紧紧抓着女娃娃的胳膊问道。   “你松开我!”女娃娃疼的掉豆豆。阿恒吓的两手放开,想擦又不好擦,站立不安时,就听女娃娃道:“淮离是谁,我不认识,泉叔也没说过,不过他说我爹娘命不好,娘受了委屈,跑了,爹去找她,求她原谅,所以一直没来接我。等他们和好了,就会来接我回家。”说罢,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锁片:“泉叔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阿恒就着微弱的光,近看金锁片,上面赫然雕着淮离之妻的姓,另一面雕着孩子的名儿——“雪”。   阿恒记得义兄淮离说过,要是妻子再生子,孩子的名字,女儿即为“雪”。   他怔然地想起,八年前,淮离的妻子可不就大着肚子么,难道那会儿生出一个女儿?   阿恒以自己现在所得知的,将事情串在一起,那就成了,义兄之妻八年前生下一个女儿,义兄将女婴托付给了泉叔,泉叔就把女婴安顿在金桂坊。八年后,女婴长成女娃娃,也就是面前这个,现在被冤枉成是虎头私生女,今日就要被公子元真问斩。   阿恒怒了:“公子元真难道没见过你吗。”   女娃娃道:“没见过呀,我直接被人带到这来的。”   阿恒道:“怪不得,要是他见过你这张脸,不可能砍你脑袋的。”   女娃娃天真无邪地歪着脸,“为什么他见我这张脸,就不砍我脑袋了?”   “因为你是淮离的女儿。”阿恒目光惊喜中又含泪,“没想到义兄还留有子嗣,太好了。”   女娃娃道:“可他们都说我爹是虎头,不是淮离啊。”   阿恒皱了皱眉,越想越气:“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胡编乱造坑你,我一定要教训他一顿。反正你爹不是虎头,是淮离,你要记住了。”   女娃娃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任凭阿恒说什么,女娃娃再没说一句话。   就在阿恒气馁时,牢房的门又开了,一行衙役过来押人:“把女娃娃带走。”   阿恒将女娃娃挡在身后,对衙役吼道:“你们不能带她走,她不是虎头的私生女,她是淮离的女儿,你们不能砍她脑袋。”   衙役冷哼:“我不知道淮离是谁,也不想知道,但公子吩咐了,就要她脑袋,今日不砍她脑袋,那就要砍我脑袋。你别挡路。”然后几人拉开阿恒,将他身后的女娃娃拖了出来。   女娃娃经过阿恒身边时,却是甜甜笑了:“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救我,才骗我爹是淮离的,虽然我爹是个恶棍,把朝歌公主害成那样,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再坏,那也是我爹,我不能不认他,而且我觉得他的姓氏比淮离好听,还高贵……”   阿恒听得心都要碎了,“虎头姓氏高贵?!屁!他说他爹是蔡国世子,骗谁呢!他爹是蔡国世子身边的一条狗,不过是个养马的,趁乱抢了蔡国世子的文书,就来充贵族。他也就在金桂坊这里鱼目混珠,放在外头,谁都能看出他不通文墨来……” 第176章 无子   “自称是蔡国世子,不通文墨,有一老母尚在,孝顺,穷苦,无妻儿,”寺人青在大公子面前,简单说了血子如何套出话来,最终道:“奴按金桂坊匿名交上来的名册上找,就找到了虎头,奴怕耽误,没有请示公子先,已是派人去抓,请大公子恕罪。”   金桂坊已是被盯的紧紧的,各家各户都安坐在家,不敢随意动弹。知道是谁后,一抓一个准,虎头一家已是被抓了回来。   颜元真一点也不意外虎头还留在金桂坊没离开。   虎头贱卖朝歌的时候,燕都城门已关,虎头就是想逃走也逃不出去。事败后,若是私自离开金桂坊,毫无音讯,待他们一个一个查过去,发现他不见踪影,视为心虚逃走,更能确定他乃害朝歌之人,自会在城中大为拘捕。   迟早会落入颜元真手上,不如搏一搏运气,假装什么都没做过,安安分分待在金桂坊。说不得侥幸就浑水摸鱼混过去了。   颜元真一想到朝歌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就恨不得活剐了虎头。他立即起身去了牢室,寺人青给楚岚施了一礼后,立马去追大公子了。   虎头落网,楚岚着实松了一口气。这几日神经紧绷着,一松懈下来,便打了个盹,再醒过来,颜元真还没回来,她便催人送来热水,沐浴一番。   如今初夏,天气越来越热,不过睡了一会儿,身上便黏的不舒服。她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就见宫里来人。   秋雨替王后来探望她。楚氏被游侠掳走,人丢过,大王、王后和白姬都派人送了药材过来。颜元真不让楚岚出门,这几日都是以受惊为名,身体不适,免去进宫谢大王、王后的恩。   秋雨见楚岚芙蓉春色,雪肤妍丽,心里头知道回头该怎么回王后的话,一边笑道:“王后娘娘听说虎头抓住了,就催奴婢出宫,请大公子入宫好好说说指使虎头的歹人是谁。”   楚岚就派人去给大公子送个口信,回头又问秋雨朝歌的情况。   秋雨叹气,和颜元真告诉楚岚的差不多。骨折好说,伤筋动骨,养一养也就好了。恶人折断朝歌双手双脚,不过是怕她逃跑罢了。就是这双眼睛,没的治了,要做一辈子的熊瞎子。   楚岚听着听着,真是恨不得立马送朝歌回去做检查,看能不能把眼睛治好了。   秋雨说完朝歌的情况,又饮了一口茶,想夸茶味道香浓,可这会儿府上乌云惨淡,这凑趣的话万万不能提,便放一边。   两人都等着颜元真回来,面对面坐着,总不好什么话都不说。秋雨先道:“王后娘娘听说还是夫人出了妙计,才让那虎头现形。娘娘在宫里止不住夸夫人你,要不是忙着照顾公主,娘娘恨不得亲身来一趟,好好谢谢夫人你。”   楚岚也不知真假,权当面子话,客气地笑道:“这有什么谢的,都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   说话间,颜元真就回来了,楚岚见他要跟着秋雨走,忙道:“我身体好了大半,许久没见朝歌妹妹,我跟你进宫看看她。”   颜元真先是皱了下眉,他不想楚岚离开楚府,怕不安全,她可是差点被火烧死。又想,楚岚是个伶俐的,去见朝歌,说不定能说些安慰话,安抚下朝歌。再说了,有他跟着护着,也妥当,便允了。   车舆早就备好了,颜元真扶着楚岚上去,刚坐下,楚岚就问:“虎头招了没,是谁心思这般歹毒,害的朝歌?”   颜元真也不瞒她,“是个寺人将朝歌扔给他,落到虎头手上的时候,朝歌就已被毒瞎双眼。起初虎头不知朝歌身份,急着要银子给老母治病,就上手做人牙子要卖了朝歌。还是朝歌自己说出自己身份。虎头不敢动手,找那寺人算账,要还回去,那寺人却反过来相逼,最后虎头就硬着头皮发卖朝歌。虎头有说这寺人的长相,肯定是宫里的人。”   楚岚低头思忖。宫中和朝歌不对付的,也就西昌台的白姬和曲鸾公主了。   “难不成是她们?”   颜元真微微阖目,“把这寺人找出来,就知道了。”话毕,就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岚没打扰他,心里暗道:曲鸾嫌恶朝歌已久,朝歌有天子之母命格,看着未来就要飞黄腾达了,曲鸾能高兴?说西昌台可能是幕后黑手,倒是不令人意外。   到兰如台的时候,王后楚黛早等着了,拉颜元真问虎头招没招?   颜元真将告诉楚岚的话,一并说给她听。   王后呷了一口茶,“西昌台那边有动静,白姬打死了伺候曲鸾的人。”王后顿了下,又强调道:“全部。”   我的乖乖,竟是死了这么多人。楚岚心里又惊又惧,感觉鼻间的松木香凭空都多了血腥味。她心里想:这节骨眼上,白姬打死曲鸾身边的人,也太扎眼了吧。刚刚她还怀疑西昌台的人对朝歌下黑手,这边白姬就打死人,难不成是毁尸灭迹?   王后扫过安安静静的楚氏,又对颜元真道:“白姬对外说的理由是有人给曲鸾下毒,却不知道是谁,干脆一棒子打死所有伺候的人,新换了一批。”   颜崇王两个公主都差点死了,一个是有天子之母命格的公主,一个是心头惹人爱的公主,颜崇王当即暴怒,令大司寇鹿老立即查查是谁干的。   可白姬一气之下把人都打死了,倒是没法从曲鸾这边找幕后黑手,只能从朝歌这边查找线索。   “鹿老肯定会找上你,要虎头的,你也别拐气,硬着不给,给自己惹麻烦。”王后叮嘱颜元真道。   颜元真皱了皱眉,“嗯”了一声,道:“虎头形容的寺人像是曲鸾身边最得意的那个,他也被白姬打死了?”   王后似笑非笑:“许是吧,白姬对大王说的是全部打死了。”   就算找出毒瞎朝歌的寺人,那人估摸也是具尸体。这时候就死无对证了。   而虎头指认出寺人,曲鸾是害朝歌的幕后黑手,白姬完全可以说此人是某某派来的细作,就是为了杀公主来的。不止朝歌中招了,曲鸾也是受害者,至今中毒,下不来床,老委屈了。   颜崇王本就偏爱曲鸾,朝歌除了瞎一双眼,不影响她嫁人生子,以颜崇王以往的性子,很可能糊里糊涂这么过去,就取白姬的说法,这事就到此为止。   王后道:“看来是曲鸾派人毒瞎朝歌,再找人卖她,纯粹就是欺辱她。天子之母被卖到那烂泥地,能有什么好,万一朝歌真生下孩子,那个地方出来的能有什么出息,朝歌这辈子都得被人取笑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这次白姬不要仁慈名声,打死这么多人,怕是发现曲鸾做了手脚,替她收尾。”   颜元真眼里闪过阴霾,曲鸾欺负过朝歌无数次,每次他都给曲鸾吃教训,可曲鸾偏偏就记不住打。   他真恨以前对曲鸾心慈手软,留此大患。可真要动了曲鸾,白姬、白家还有颜崇王,可不得合起伙来对付他们。   此时硬碰硬,并非良策。   王后是个能忍的,劝道:“此事就此作罢,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怎么对西昌台,今后就如何。咱们记着这茬,等阿值上位后,西昌台是死是活,还不是在我们一念之间。”   颜元真攥紧拳头,攥的咯咯响。   王后拍拍他的手,继续劝:“阿值要顺利登位,还要大王的支持,此时不能为着一个曲鸾,就和大王对着干。我们暗地里……”说到此,王后瞥了仿如木头的楚氏,“朝歌那边该是醒了,你过去看看。”   楚岚猜出他们又要说些阴谋诡计,王后不想让她听,就打发她走。楚岚顺从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王后接着刚才的话道:“放心,我们不能明着对付曲鸾,暗地里为朝歌出气还是行的。这次西昌台大换血,有我的人混进去了。白姬这次也够心狠,对女儿也下的了手,为了摆脱嫌疑,还真给曲鸾下了毒。曲鸾要经常喝药,她却嫌苦,非要人拿糖哄着喝。我让人凑她身边,给她吃糖,那糖吃久了,以后她就生不出孩子了。”   王后放在曲鸾身边的人有偷偷传回曲鸾的话。   颜崇王看望曲鸾的时候,感慨过朝歌的不幸。   “虽然眼睛瞎了,可好在还能生,不然以后怎么给咱们生天子之母。父王有生之年必能看咱们统一天下的。”曲鸾当着颜崇王的面,这么安慰,背地里则是笑话朝歌,“没了一双眼珠子,她那张脸简直不能看,真真切切的丑八怪,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是丑的不行。哎,可惜了,若是晚点找到她,最好等她生下乞丐的孩子,那就好玩了。什么天子之母,根本就是乞丐之母嘛。”   此时此刻,王后道:“曲鸾没有子嗣,嫁给大巫,以后铁定会被休回家,大巫一族不可能做她的靠山。等我儿登位,再想收拾她,易如反掌。此时咱们就这么着,你勿要冲动,惹了大王的厌,坏了阿值大事。”   曲鸾不能生,若是大巫衡苏没留她,放回来,以后朝歌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若是大巫不放回来,曲鸾没法生大巫之子,大巫没了血脉,要是绝后就更合王后的心思。   颜元真从小就在王后这听了太多的腌渍事,没有丝毫诧异和不忍,眉毛那是动都没动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凌晨发,勿等 第177章 信的启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时的西昌台也听说颜元真带着楚氏入宫。   白姬屏退所有人,哄着曲鸾喝药:“乖,把药喝了,吃了药,就给你吃蜜饯好不好?”   曲鸾苦着脸,知道不能不喝,非要白姬哄一句,她才喝一口。   白姬无语道:“药苦,就该一口气喝光,你这一口一口的喝,反而更苦啦。”   曲鸾这才一饮而尽,倒在白姬身上,扭曲着脸,死活就是不起来,一面说:“大王兄会不会发现是我干的?”   “有胆子做,没胆子认,瞧你这出息样。”白姬摸了摸曲鸾的头发丝,拿梳篦给她梳顺,柔声道:“发现了又如何,有你父王和舅舅在,他哪敢对你下手?”   曲鸾又嘻嘻笑起来。   白姬却是沉下脸:“你还敢笑,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做什么前都得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发现端倪,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曲鸾仰着精致可爱的脸,撒起娇来,“母妃果然厉害,我就是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才不说的嘛。”   “别来这招,这次没用。”白姬继续冷着脸,“以后你再也别见子鹂了,以前我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她鬼心思多,竟然敢歪带你。”   朝歌“天子之母”命格曝出后,颜崇王对朝歌越来越好,越来越看重,甚至都快赶超曲鸾,曲鸾心里都快呕死了。   前些天,曲鸾出宫去白家给表姐庆生,见到了来观礼的小姐姐子鹂。子鹂悄悄给她出了主意,将朝歌送给乞丐做妻,什么天子之母命格,就不信她生的乞丐之子能当天子。   曲鸾早就想踩朝歌,她以后要嫁给大巫,未来铁定生个短命鬼病秧子,死对头却要生天子之母,儿子能当天子,曲鸾心里哪能舒服,这完全就是朝歌的错,就是朝歌上杆子找死,可不怪她。   曲鸾按着子鹂的计谋一步一步谋算,不过在计划之外,她多动了手脚,弄瞎了朝歌的眼睛。朝歌那张脸,除了一双眸子勾魂夺魄以外,其余乏善可陈。没了那双狐狸眼,朝歌这个人哪还比得上曲鸾半点。   看朝歌如今凄惨的模样,曲鸾心里乐开了花,就是可惜朝歌肚子里没崽,没生个小乞丐出来。   白姬还在说道:“要不是相国站我们这边,这次我得扔子鹂出去,让她被大公子杀剐了。”刚说完,脑中却是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还真不如扔子鹂出去,由着颜元真处置了。子鹂若是残了废了死了,颜元真可不得得罪死相国,还有子鹂的夫家苏大夫一家吗。   白姬想罢,哄着曲鸾睡下后,回了殿宇,等着郑姬过来。郑姬不受宠,为了日子好过点,时常来西昌台奉承白姬。   郑姬底子薄,买不起什么精贵玩意讨好白姬,就走朴实路线,带着做好的鞋子送过来。   白姬看不上她这粗糙东西,心里一哂,不过也没拒她的好意,让宫婢收下后,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五公子何时能回燕都,昨儿个我还和大王念叨他,大王也很想念他呢。”   郑姬心里高兴,可曲鸾公主还病着,白姬眉目间的忧思不散,她也不好做笑脸,干脆抹泪道:“我成天也念我儿,都快十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穿的合不合身,在赵国的时候,他被人打过,落下了胃不好的毛病,我们那会儿日子也不好过,我整日都想着怎么给他做能吃的,好吃的,给他养着,可就是没养胖些,还是瘦骨嶙峋的。”   白姬哪耐烦听她啰嗦,赶紧劝道:“等接回来,有大王和我照看着,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郑姬忙称谢。白姬和她兜了会圈子,突然说起朝歌公主被贱卖之事,“真是可怜的孩子,本来以为有那命格,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却没成想出了这档子事。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听说卖她的人就是为了她这命格呢,金桂坊住的都是亡国贵族,想着让她生下孩子,那孩子要是天子,可不就能复国了。你说说,这些人想复国是不是想疯了?”   郑姬忙捧着白姬,“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极是,可叹我见识浅,没夫人这样的真知灼见。”   白姬摇头,“哎,我不过一介妇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郑姬绞尽脑汁继续拍马屁,“夫人哪是普通的妇人,在大王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在民间,百姓个个称你为国母,在我心中,夫人更是和仙人似的完美。”   白姬没憋住,笑了,“看你把我夸的。对了,听说鹿老从我这走了,有没有去你那问点什么?”   大司寇鹿老奉颜崇王的命令,查出害朝歌公主的人,郑姬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是知晓的。   郑姬点头道:“鹿老没来,不过派了人来问。我平时不出门,哪有什么消息可说的,他们便走了。”   白姬蹙了蹙眉,忽然姐妹似的拍了拍郑姬的手,和气道:“这些天来,我心里一直挂着桩事,放不下。”   郑姬受宠若惊,“不知夫人放不下何事?”   “我也就是当咱们是姐妹,我才和你说,”白姬叹道:“曲鸾被贼人暗害,我这做娘的恨不得剐了那贼人,可惜至今没有任何头绪,可不是让我放心不下,怕曲鸾再被恶人害了吗。”   郑姬对曲鸾没什么好印象,那孩子口无遮拦的,想说什么说什么,看郑姬就和看泥巴似的,半点不给郑姬脸面。可碍于白姬和颜崇王,郑姬只能忍着。   曲鸾被人下毒,郑姬心里暗爽,此时面上还是劝白姬莫要忧心,“大王看重公主,不会再让歹人有机可乘的。”   两人说话间,郑姬的丫头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有一事禀报。”   郑姬惊讶了,不明白自己丫头要说什么事。别是自己做梦骂白姬、曲鸾的话被她听见,她来告状的吧。   白姬看向郑姬的丫头,“哦,你有什么事要禀报的?”   郑姬的丫头就说朝歌出事当天,她看见有人送了封信给了朝歌的侍女,依稀听见“他在宫外候着”几个字,然后那□□歌公主就出宫了,还出了事。   郑姬疑惑道:“你到底要说什么?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有何必要禀报的?”   那丫头解释道:“我原本也没多想,也就是这几天一个人琢磨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大王本来不让朝歌公主出宫的,也许朝歌公主没收到那信,没有想出宫,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郑姬犹如醍醐灌顶,猛地一拍案几,“你是说,有人骗朝歌公主出宫?”   那丫头神色不安,身子不停在打晃:“奴婢没说,哪能确定呀,只是奴婢发现那天有人给朝歌公主送信,她之后又急着出宫……”   郑姬揪着发丝苦想前后因果,白姬“哎呀”一声,对那丫头道:“你没看错?”待那丫头点头,白姬就让人给鹿老送了口信,再转头对郑姬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事有鹿老查,你就把你发现的告诉他就好。若是顺着这条线索,能挖出害朝歌的贼人,你就立了一大功了。大王都得赏赐你呢。”   郑姬被点拨了,觉出好处来,若是她丫头说的是真的,顺着这条线能立功,她和儿子岂不是能入大王的眼。万一运气好,害朝歌和曲鸾的人都抓出来,她岂不是同时给王后、白姬卖了好。   郑姬兴奋了,容光焕发似的回了自己宫殿,等鹿老上门。   白姬亲自送郑姬出门,瞥了郑姬身边的丫头一眼,唇角勾起,转过身,就让心腹嬷嬷暗中给郑姬的丫头送红封。   嬷嬷喜道:“当初只是让那丫头帮我们盯着郑姬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这会儿竟还派上用场了。”又有些不明白:“既然要立功,为何不让我们丫头说出来,何必便宜了郑姬?”   白姬懒散地靠在案几边,她的目的只是要挖出子鹂,借颜元真的手,送撺掇曲鸾的贱丫头去死,让颜元真得罪相国,和苏秦一家。并不想把她自己给牵涉进去,最后得罪了相国。   “敢对朝歌下手的能是普通之人?肯定不是宵小之辈,最后要是挖出了个金疙瘩来,索性得罪人的不是我,而是郑姬。”   嬷嬷恍惚明白了,“也对,兰如台与西昌台不对付这么多年了,咱们说的话,兰如台那边还不得以为我们居心叵测,拼命提防呢,还是郑姬说出去的好。”   *   大司寇鹿老这边调查陷入了僵局。郑姬带着丫头送来了一条线索,鹿老珍惜看重,派人去兰如台找朝歌公主询问那封信的事。   朝歌公主双眼失去了神采,目光呆滞的让她整个人失去了颜色。她压根就不承认,“我从来没收到过任何信,我是被太子带出宫的。”   甚至还反过来说郑姬的丫头别有居心,让人掌嘴打板子。   朝歌不配合,司寇府的人拿她没办法,铩羽而归。   王后楚黛给朝歌掖被角,边道,“之前你情绪不好,我没问你那封信的事,现在你有什么想坦白的?”   朝歌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被她咬的发青,“母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眼睛难受,我要睡了。”   自从朝歌有了“天子之母”命格,脾气就有些大了。这次又被毒瞎眼,身边人让着她,怜着她,对她多有纵容,惯得朝歌性子更强了些。   王后楚黛觉得再问她,估计要气的厥过去,万一她有个好歹,大儿子又要怪她这个做娘的没好好照顾人了。   王后也懒得再费心,哂笑了下,不再多说,派人催颜元真进宫相商。   楚府。   连续下了三日的雨,今日难得放晴,天色碧青通透,百花娇艳承露。寺人青穿了件花色重艳的长衫,一边绘声绘色地说,血子怎么戏弄阿恒的。   那日,血子听颜元真和楚氏的吩咐,去找阿恒套话。套完话,血子本来要在阿恒面前抓走,大功告成,撤场。   阿恒以为她要被砍头,使出各种手段又越狱,将血子扛跑了。颜元真派人去捞血子回来,血子却拒绝了。   她把阿恒哄去讨饭给她买糕点,一边让人给颜元真传话。既然阿恒这么信任她,她干脆将阿恒从大公子这盗走的宝贝骗到手,再回来。   楚岚想起被八岁孩子骗的团团转的阿恒,特别想笑,“你到底丢了什么宝贝,落阿恒手上了?”   颜元真剑眉微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几次放过阿恒,总要给外人一个理由。他们会觉得我想收回宝物,所以才容忍阿恒。而且……”   紧接着,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怀璧其罪,旁人知道他手上有我求而不得的宝物,肯定会有人来抢,我收拾不了他,让别人教训他也好。”   楚岚了然,阿恒三翻四次挑战颜元真,若是别人,估计早死了,可他看在淮离的面子上,也没对阿恒如何。若是不给外人一个理由,外人还道颜元真好欺负了。   颜元真让寺人青给血子传话,“让她玩够了就赶紧回来,和他风餐露宿的,小心折腾坏了身骨,长不高。”   寺人青应诺。   这时候,王后的人来了,催人进宫。颜元真怕朝歌有事,将手上的事扔一边,带着楚岚一起进宫。   颜值也被王后叫了来,见到嫂嫂和王兄,神情低落地打招呼。他这几日都在自责自己偷偷带朝歌出宫,才致朝歌遭了大罪。   楚岚给王后行礼后,抬头瞥见王后对她的冷淡,她不以为意,如往常准备离开,让他们母子几个单独聊大事,她去瞧朝歌去。   可这次不同,王后楚黛硬是留下她:“这次我要说的事,和你也有点关系,留下听着。”   楚岚心头闪过疑惑,不明白王后要说什么事,倒是没问出来,反正王后会解释的,便乖巧地坐下。   王后楚黛让秋雨、秋桑守住门口,殿内就剩下他们几个后,她才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你们看看。”   颜元真坐王后下首,先行接过,迅速扫了一眼,脸“轰”的铁青,又再来回扫信的内容,便一言不发地将信给了楚氏。   楚岚翻开信一看,信的内容言辞优美,韵律十足,她默读地吃力,待到看完,才明白过来,这是一封情书,一个叫蔡天干的男人写给朝歌的情书,并约她出宫约会。   颜值看母后神情凝重,王兄脸色骇然,已是来不及坐着等,跑到楚岚身边一起端看。   颜值看完不可思议道:“妹妹有对象了?”   王后没听懂颜值的话,颜元真半猜半蒙,知道他的意思,“涉及朝歌名誉,禁言。”   颜值有太多话想问了,蔡天干是谁,妹妹对他有没有意思,母后拿这信出来又想作甚?   他拿着信看向王后,“母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后楚黛在他们面前,没有替朝歌遮掩的意思,“鹿老派人来问朝歌,询问这封信的事。郑姬身边的丫头亲眼看见有人送朝歌这封信,朝歌就是收到这封信,才找上阿值,要你带她偷偷出宫的。若是没有这封信,朝歌也许就不会离宫,也就不会被掳走出事。”   颜值有些恍惚,他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害朝歌出事的,没想到是有人约朝歌出去,害的他妹妹失去一双眼睛。   “他是谁?!”颜值恨得不行,扬言要打那人一顿。   颜元真看了一眼王后,又看了一眼楚氏,算是明白她为何要说此事与楚氏有关了。   果然,王后安抚好颜值后,就对楚岚冷淡道:“蔡天干和你是拐了两弯的亲戚,你写信回晋国,问问大巫,他表叔父人如今在何处?他一大把年纪勾咱们朝歌是个什么意思?朝歌出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楚岚有些茫然,还不明白蔡天干是谁。   颜元真道:“蔡克,就是蔡天干。”   楚岚懵了。   蔡克?!大巫衡苏的表叔父,竟然给朝歌写情书。   两人年纪差了二十多了,都近两轮了,朝歌才多大啊,也就虚岁十六,蔡克也好意思写。   颜值结巴了,“这,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王后楚黛道:“朝歌被送回来,我发现这封信以后,就责问朝歌身边的人。其中一个帮朝歌出宫,和蔡克见面,已是全招了。朝歌和蔡克五年前就认识了,两人背着我们有来有往五年,这错不了。”   在场的人一片静默,仿佛被雷劈的木木的,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岚暗道:五年前,朝歌才十岁,听说那会儿是朝歌相貌最好看的鼎盛期,有男人起心思,看上不奇怪,可蔡克这老男人也太没品了吧,老牛吃嫩草,朝歌那会儿年纪可小了……   颜值接受不能:“肯定有误会,我去问朝歌,这不是真的。”   颜值起身就要往外跑,王后楚黛道:“站住!我已经问过几次了,她都避而不答。她现在重伤在身,经不起刺激,你不想你妹妹气晕,没法好好养伤,就给我回来。”   颜值刚要迈出门的腿又收了回来,他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坐下。   王后楚黛又看向楚岚。   楚岚反应过来,怪道:“蔡克不是跌落山崖失踪了吗……”要是还活着,为何不回蔡家,恢复身份,怎么还不远万里,跑到燕都撩妹来了。   王后心里对楚岚挑剔,也不喜楚岚是大巫表妹的身份,王后恨死大巫,连带着厌恶楚岚。   此时在儿子面前,王后收敛了些,冷淡道:“这就要问大巫和蔡家了,我只知道我女儿应了蔡克的约,然后被掳走,落到如今双目失明的下场。是不是蔡克掳走的她,害的她?反正我要他们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他们为何要攻击天子之母,他们是想做什么,他们是怕我们有天子之母,所以想与我们颜国为敌吗?”   王后好似一言不合就要两国交战。   颜元真听得眼皮直跳,“母后慎言,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事关朝歌名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声张。”   “朝歌自己都不在乎,你们还替她在乎作甚,她是巴不得闹大了,最后嫁去晋国。”   王后心里对朝歌还是有气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私会,还是个和她同辈的老男人,还是大巫的亲戚,实在是忍不了。   要不是朝歌现在脆弱不堪,她真的要罚朝歌跪到死。现在先记着,等朝歌好了再罚她。   “母后息怒,”颜值回过神,替朝歌求情:“她年纪小,只是被迷了心窍,等回转好就没知道错了。”   王后冷笑数声:“要是如你所说,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两兄弟商量着怎么做吧。反正以后没我同意,你们谁都不准带她出宫。”   说罢,又看向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楚岚:“信写好了,拿给我看,我再让人送去晋国。”   王后这是打定了主意,非要找大巫、蔡家要个说法才行。   真要如此,朝歌的名声岂不是完了。朝歌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总不能真嫁给蔡克吧。   颜元真也不和王后争,当着弟弟的面和她争来争去,弄得弟弟会不知所措。再而,他就是不听王后的,王后也拿他没办法。   向王后要了给朝歌做红娘的宫婢,又去探望妹妹,看能不能打探到些什么。   可朝歌紧闭双眼,还在歇息,颜元真等了一会,她也没醒,也就没久留。   颜值送王兄出宫,一路上他沉默寡言,颜元真也在想事情,楚岚知道他们心情不好,也没故意挑他们说话。   三人一路无言,快到宫门口时,颜值才小声道:“这事不能按母后说的来办。原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妹妹和他的事,这要是闹到晋国去,万一闹大了,妹妹真嫁过去了怎么办?”   谁都不看好老男人蔡克和朝歌这一对,都觉得蔡克年纪大,忽悠住了啥都不懂的朝歌。   颜元真“嗯”了一声,让颜值继续盯着妹妹养伤,就带楚岚回了府。   楚岚回屋后,猛地一拍脑门,“怪不得当初妹妹那么说。”   颜元真疑惑地看向她,她感慨道:“有一次我问妹妹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说要成熟稳重,文武双全,会照顾人的,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她就是在说蔡克。”   颜元真面色越发沉了。也就是很有可能,朝歌歆慕蔡克,并非蔡克单方面纠缠朝歌。若真如此,怪不得她老是抗拒嫁给施恩,原来是被人趁虚而入了。 第178章 攻略公主(上)   有郑姬的丫头指认送信的宫婢,司寇府没多久就抓出了人,顺藤摸瓜,摸到了苏大夫家苏茂媳妇子鹂。   子鹂受不住盘问,没敢招出曲鸾公主,怕得罪白姬和白家,给她爹相国惹来麻烦。除了撺掇曲鸾公主出手外,其余招认了全。她本与武安君世子周胜定了亲,却被公子元真和楚氏的表弟姜则撞破与苏茂的来往,不得已被颜崇王赐婚,嫁给了苏茂。   子鹂对公子元真和楚氏心生恨意,因着公子元真那边严防不漏,干脆就对朝歌下手。   这就是一桩报复引发的惨案。   子鹂在昭华台向颜崇王俯首认罪时,还扯出了朝歌与晋国大巫表叔父蔡克的恋情。   “五年前,就是朝歌公主过生辰那日,我与家仆在湖边泛舟赏景,无意间发现朝歌公主与人搂搂抱抱。那会儿我以为朝歌公主被歹人侮辱,便要带人上前搭救。不料被歹人发觉,带着朝歌公主逃了去。回头我怕朝歌公主出事,本想说给爹爹听,让爹爹与大王去救朝歌公主。中途却是听闻朝歌公主安全回宫,安然无恙。此间种事关乎王室声誉,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敢多嘴,便瞒了下来。两年前,海晏侯来燕都,墨家掌尊蔡子跟随他而来。我当时就认了出来,蔡子便是当初欺负朝歌公主之人,两人依旧有来有往。我本来不想多事的,可我名声被大公子毁了,我一时猪油蒙了心,仿着蔡子流传出来的书墨,便以蔡子的口吻捏造那封信,约朝歌公主到僻静无人处,让人绑了她,卖去了金桂坊。”   昭华台内,众人皆惊。颜元真和颜值通通扭曲了脸,原本还想瞒着朝歌与蔡克之事,现在倒是瞒不下去了。   颜崇王也不好受,冷不丁听了一耳朵女儿的腌渍事,还是当着相国、大司寇的面出的丑,心里恨毒了朝歌。   果然是那妖后养出来的孩子,忒的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就懂的勾搭男人了。   这几个月,颜崇王勉强对朝歌起了三分善意,此时全部烟消云散。要不是朝歌身负天子之母命格,他都恨不得下令处死朝歌这个害他丢颜面的女儿。   大司寇鹿老看了一场好戏,装模作样地问:“大王,此案水落石出,你看该怎么收尾?”   颜崇王青着脸盯着相国子之,还是为子鹂害朝歌之事迁怒他,“子之,要是你,如何判?”   相国子之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哽咽道:“都是老臣往日忙于政务,分身乏术,没能教好小女,是老臣之过,老臣无脸再见大王。子之年老体衰,再不能承担相国一职,请大王收回官职,容许子之回府好生教导子孙,免得丢祖宗的脸。”   颜崇王却是沉吟,相国一职可是政务二把手,哪能一时半会就更替的。他也没其他合适中意人选,哪能随随便便放相国子之回家种田。   颜崇王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朝歌于颜崇王是如此,子鹂于相国子之亦如此。   本来颜崇王还迁怒相国,现在却觉得两人都被不孝女坑了,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好声好气劝相国不要多想,子鹂这样的不孝女很少见,不是相国的错。   反正相国子之的官位保住了。相国感动地与颜崇王相望,那眼神就和恋人似的,情意绵绵,让旁观的人浑身不自在,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颜元真恨死子鹂暴露妹妹与蔡克之事,暗地里推了颜值一把,希望他以太子身份,出面说几句。可阿值懵懂地回视,完全没追上他哥的思路,用口型问怎么了。   颜元真无法,只能自己站出来,说道:“子鹂虽是相国之女,但到底出嫁了,成了苏家人。子鹂暗害王室公主,此乃大逆之罪。大司寇,依法论,该当如何处置。”   大司寇鹿老暗骂这小子把自己拖下水,嘴上一板一眼道:“残害王室子嗣,论律全族当斩。”   颜崇王也觉得该是如此,总不能害了一个公主,什么处罚都没有,那王室尊严算个啥。   至此,苏家被人抓拿起来,包括子鹂在内,全部于菜市口砍头。也就苏秦的族弟苏代临阵逃脱,不知道逃哪去了。至于苏秦这个当家人,还在外出使他国,颜崇王虽然可惜人才,可有罪就是有罪,立刻派人去抓苏秦,就地处决。   七月的雨水哗哗的刷洗菜市口的血与泪。等尘埃落定下来,就到了烈日炎炎的八月。楚岚受不了酷暑,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回来都会问颜元真:“到底什么时候带朝歌回去治眼睛?”   颜元真揉揉额角,“再等等,现在大王盯的她很紧。”   楚岚道:“你不是说上次招亲会上差点打败你的人是你师父吗,他那么厉害,你让他把朝歌捞出来啊。”   “嵇剑不是回晋国了吗,我师父去晋国叫嵇剑回来,这一来一回的,等他来了,最快也得九月底。”颜元真道:“而且就算他一人,也没法带朝歌在那么侍卫包围下闯出来。万一不小心,伤了朝歌筋骨,那就更不好了。”   楚岚想想也对,朝歌双脚还包着板子呢,这要是出了岔子,没养好,成了瘸子那就苦了朝歌一辈子了。   只能再等等了。   阿葵在门外敲门,“公子,夫人,王后身边的秋雨来了。”   颜元真以为王后有什么事,让人带进来,结果就瞧见秋雨带着四个宫装丽人,转达王后的意思。   秋雨道:“王后说公子只有夫人一人照料,怕夫人忙不过来,便精心挑选了这四人,伺候公子与夫人。要是大公子不满意,王后会继续挑,直到大公子子嗣出世为止。”边说,边拿眼瞄楚岚的肚皮。   王后这是给颜元真送女人来了。看着频频望着颜元真,面如羞涩的四女,楚岚无语了。   颜元真早就习以为常,叫来管家,拉人下去。   秋雨传达完,和大公子简单说了朝歌公主的近况:“就是吃的少了些,不爱说话,其余倒是没什么大碍。”   待秋雨走后,楚岚摸着肚子,哭笑不得,“你娘这是着急子嗣了。”不然也不会送女人过来。   颜元真却摇头:“在她眼里,你我夫妻重聚也不过三个月,就这点时日,子嗣哪是急得来的。她是拿这些女人,给你添堵呢。”   楚岚没颜元真了解王后,就问是怎么回事,“我又哪里招惹她了,又让她看我不顺眼了。”   “不就是因为子鹂的事迁怒你吗。”颜元真淡淡道。   楚岚恍然大悟。子鹂为何要捏造蔡克的情书,骗朝歌出宫,再害了朝歌?   不就是因为子鹂被颜元真搅合了和武安君世子的亲事,嫁去了苏家,才生了恨。   子鹂恨颜元真,也恨楚岚,自是想尽了法子害人。害朝歌,是为了报复颜元真。   而之前让人假扮表弟姜则的侍从,撺掇阿恒掳走她,差点烧死她的幕后黑手,就是子鹂。   万一她真死了,颜元真追查起来,可不就得找上表弟姜则。以颜元真的疯狂劲,可不得和姜则死磕。   子鹂这是想弄死她,再让颜元真和姜则互相残杀呢。   楚岚得知后,也暗暗咋舌子鹂的歹毒,而且子鹂才十五岁,就有这样的手段心机,简直可怕的很。   再想想戏耍阿恒玩的八岁稚子血子,楚岚不得不叹服,这年头,少年少女可真是甩了她那里的孩子几条街了。   颜元真道:“你不用管王后,她不会真对你动手,这些女人过段时日我就送去宋表兄那。”   楚岚没有放在心上,缓缓点头,心里暗道:子鹂害朝歌的原因,还是因着她。要不是颜元真为她出气,颜元真才不会管子鹂脚踏几只船。王后就是觉得她才是那个起因,迁怒于她,又看她不顺眼了。这次颜元真没收用她送来的女人,王后回头还不知道想什么法子对付她。   不过事实上,王后送了一次美人后,倒是再没挑衅楚氏的动作。楚岚提防几日,见没事也就撂开手了。   眼下,她关心的是另一桩事。   血子回来了,还成功将阿恒骗的身无分文,连带从颜元真盗走的宝物也拿回来了。   血子眨巴眨巴眼睛,嘻嘻笑:“他这个蠢蛋,到现在还以为我走失了,到处寻我呢。”   颜元真对血子拿回来的竹简不感兴趣,扔到一边,问:“阿恒拿走此物,不该是藏的好好的,怎么被你偷出来了?”   血子就嘻嘻哈哈地详细道来。   阿恒以前一个人流浪,怎么睡怎么吃,那都是极其随意的。可多了一个孩子,他就用心起来。   这一用心,就得花钱。   阿恒就是个穷光蛋,刚开始带着血子去寻狐朋狗友蹭吃蹭喝,阿恒可能还谨慎些,吃的少,血子可不管,大吃大喝,一个孩子吃的量都比大人的多。后来闹的别人见阿恒就关门赶走,阿恒蹭不到饭,就开始卖宝物。   他将宝物,也就是从颜元真这偷回来的竹简,誊抄一遍,然后卖给士族。士族都听闻过阿恒手里有公子元真想要的宝物,自是上赶着花大价钱买下。   一年卖一次,开张一回够吃一年了。   血子就是趁他誊抄完,拿抄本去卖的时候,将宝书偷回来的。   “公子,我看了上面的字,都是我不认识的,这应该就是海晏侯手里的宝书吧。”血子问。   颜元真曾盗走海晏侯的宝书,天下皆知,只是海晏侯不屑地说过,颜元真就是盗走了,也看不懂。   “这你也能猜到,不错,”颜元真回道,“当初这书就是阿恒从海晏侯那偷来的,淮离出事后,他就拿走了。”   楚岚边听他们说,边卷开竹简看。本以为能看见熟悉的简体字,却不想上面的字扭曲成图形。   是上古文。要不是梦里她被大巫衡苏教了五年,她也认不出来。   颜元真哄走血子,回头就瞧楚氏端着竹简看,面色奇怪,疑惑道:“你能看懂?我看了下,不是你们那的英文啊。”   楚岚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犹自处在震惊中,甚至是用惊恐眼神,看着竹简。   这是前任大巫列御寇写给表弟蔡克的书信,教蔡克以后如何娶到朝歌公主。   也就是攻略公主指南。 第179章 公主攻略(下)   大巫列御寇写的零零碎碎,仿佛是想起什么就提笔写了,几行写朝歌公主性格、地位的妙处,又几行写王后楚黛对大巫一族心生恨意,总是纠缠不休,必须时时紧盯,防着她害大巫一族。   又写颜崇王禅位给相国子之后,动乱几年间,如何扶持郑姬的儿子上位。   偶尔还写对儿子衡苏性情的担忧,觉得衡苏性子太软,怕是不能成大器,要表弟蔡克从旁多协助关照。   颜元真见楚岚看得神色惊惶,面色不对,狐疑问:“你这是怎么了?”   “别催我,让我看完。”楚岚生怕下一瞬书飞了,死死抓着,眼抬也不抬,手利落地往后翻页。   颜元真也没催,叫人安排好血子下去,自己也就着豆灯看下面传上来的简报。   等全部看完后,一抬头,就见楚岚愣怔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盯了多久,眸子似惊似哀,和受了刺激似的。   颜元真卷上简牍,神色复杂,“你这是见鬼了,还是怎么的?”   楚岚语气轻飘飘的说道:“这不是孟易川的书,是大巫的,是大巫给蔡克写的信,被他集成册。”   颜元真双眸一沉,黑黝黝的深不见底,“衡苏写了什么?”   楚岚抿唇:“不是衡苏,是衡苏的爹,前任大巫列御寇。”说罢,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和颜元真这个当事人说。   实在是大巫列御寇对颜元真一家的算计,令人发指。没想到,衡苏的爹的手段竟能如此歹毒,没有人性。   颜元真从她的语气感觉出了什么,神色一肃,“他写了什么,和我有关?”   楚岚低头看着发黄的竹简,都过去十几年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颜元真恨亲生母亲,对王后楚黛冷淡,楚岚看得出来。她一直以为颜元真是恨王后不守妇道,勾搭叔叔无颜爹,生了他,害的他不是大王儿子,丢了太子之位,这些年在颜崇王手下,过得如履薄冰。   颜元真的悲剧都是长辈不修,无德,害苦了下一代。   可事实不仅是这样的。王后楚黛这辈子都是被列御寇坑的。   列御寇在信里提醒表弟蔡克,要他拼命提防王后楚黛,用列御寇的话说,王后楚黛像是生来和大巫一族有仇似的,列御寇屡次改命,王后楚黛不论处于何地何种境地,就是非要和大巫一族过不去,屡次差点灭了大巫一族。   第一次是王后楚黛没有嫁来颜国,那会儿王后还是少女时,就和晋国公子景私奔去了晋国。楚黛手段了得,帮助公子景登上王座。晋王室向来不喜名望高的大巫一族,视大巫一族为眼中钉肉中刺。公子景要出手对付大巫一族,却是在粪坑溺毙。   楚黛认为是大巫一族咒死丈夫,豁出命弄死了列御寇的儿子衡苏。   列御寇预见后,立马拆散楚黛、公子景,说楚黛是祸国妖姬,楚氏祸国,让公子景丢弃楚黛,让楚黛这个祸害不得进晋国。   列御寇改了第一次命以后,本以为大安,没想到,又紧接着预见,嫁去颜国,成了王后的楚黛哄公子无为,也就是无颜爹偷偷潜入晋国,要杀列御寇。虽然刺杀未成功,却是害的衡苏一命呜呼。   列御寇立马改第二次命,直接抓住潜伏进来的无颜爹,放出无颜爹已死的消息,让王后楚黛方寸大乱。   列御寇本欲让王后楚黛为王殉葬,可王后楚黛却是怀孕了,怀上次子,列御寇掐算日子,猜王后这孩子不是无颜爹的,应该是地牢里的颜崇王的。   列御寇就放无颜爹回去,想被戴绿帽子的无颜爹杀了王后这贱妇。没想到,无颜爹放过王后,将颜崇王放了出来,王后楚黛被冷落,可命还在。   列御寇虽然对王后楚黛的结局不满,可暂时也拿她没办法。正逢列御寇短命快死了,列御寇没时间和王后楚黛耗,因为他忙着记录未来的事,留给衡苏用。   嘱咐衡苏尽量不要改变身边的事,列御寇记下的事几乎就是准的。同时,列御寇还胸怀大志,觉得身为大巫,是世人之神,屈居晋王之下就够憋屈的了,列御寇不仅想干掉晋王,更想统一天下。   奈何列御寇寿数太短,没法动手,就只能嘱托表弟蔡克利用公主朝歌,将天下一统,之后再奉大巫为国师。   朝歌从小被人忽视,父不爱,母不慈,兄弟老不在身边,还经常被曲鸾公主欺负,长大以后性子偏激,还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列御寇让蔡克去勾朝歌,等朝歌爱上他以后,就可以送朝歌去各国做王后。   列御寇这边给朝歌拟一个“天子之母”命格,各国一定会争着娶朝歌,等朝歌成为他们的王后,诞下公子,蔡克就可以收网,将朝歌娶了,然后劝朝歌,既然各国未来大王都是你儿子,为了避免自相残杀,不如一统天下,由朝歌做内应,说服她的儿子们。   列御寇简直就是手把手教表弟蔡克如何撩拨朝歌的春心,骗公主爱慕。   “朝歌‘天子之母’的命格是假的,是大巫编出来,故意搅乱五国之争。”楚岚对颜元真急声道:“蔡克对朝歌不是真心的,一定得让她知道。”   楚岚想想就为朝歌的处境担心。朝歌对蔡克一片痴心,却被她自以为的良人算计,准备把她送去各国,陪别的男人们。真真是太恐怖了。   颜元真听楚岚断断续续念完后,中途时全身就在发抖。他低垂着脸,攥紧双拳往案几上砸,“蔡克!”   他来来回回咬着蔡克的名字磨牙,显然是恨其入骨,恨不得拆骨入腹。   楚岚见他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上什么表情,不过想必很难看。她心里也恨衡苏的爹列御寇,这人也太毒了些。为了自己的野心,就随意玩弄别人的人生和感情,还觉得蔡克凉薄,骗小姑娘感情的事也做的出来。太无耻了!   突然知晓这些恶事,两人夜里都睡不着,心里都为朝歌着急的慌。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她面前,狠狠摇晃她,要她忘了蔡克这个人。   楚岚握着颜元真的手,仰躺在床,望着秋桔色床帐出神。一会儿骂列御寇歹毒,蔡克薄情,一会儿感慨颜元真的娘楚黛、妹妹朝歌,此生遇上大巫一族,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忽然一阵凉风从窗棂外吹进来,如无形的手轻轻掀起帐幔。   颜元真突然压在楚岚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大巫会代代传授上古文,你怎么会认识那些字?”   今日夜色暗沉,豆灯尽灭,昏暗间,楚岚看不清他的神色,轻轻蹙了蹙眉。   她为何会大巫的上古文,自是因为她曾附身在未来女儿身上,跟着衡苏学过五年。   只是这种密事她不好说开,楚岚顿了下,含糊道:“我娘教我的。”   楚家是大巫一族的表亲,会上古文,好似也说的过去。颜元真没再问了,只是伏在她身上,沉默地看着楚岚。   她知道王后楚黛的恶心事,知道朝歌被蔡克骗,知道弟弟阿值出生的丑事,总之,她知道的太多了……   颜元真的手在她的脖颈边微微逗留。   楚岚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却也觉出他似是不对劲,她浑身变扭起来,“你看着我干什么?”   颜元真蓦地收回手,自己也微微心凉。他捂着胸,喘了几口气后,又倾下身,亲在她鬓发上,叹了一声,“这些事,你明日就忘了。”   楚岚讶异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他娘和妹妹人生这么悲催,虽然有前因,可到底不光彩,立马道:“嗯,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颜元真苦笑,用手抱紧她。此时两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睡又睡不着,又不愿老想那些烦人事,越想越堵心,颜元真沉默地解开楚岚的小衣。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晋江修改章节,一次要100个月石……   后面还有十几章,老奴再检查下,明日发出来吧。。。 第180章 孽畜   明明香舍里酣热不断,可楚岚不知怎的,就觉出他不知所措,甚至情绪难过。   若是往常,颜元真必会嘴上调笑几句,说的她脸泛潮红才甘休。   现在这般沉默,像是无处宣泄似的,在她身上乱闯乱咬,恨不得拆了她的骨头。   她颤颤巍巍抖着身子,累的快睡过去。   心里冒着念头,王后楚黛的事已经发生,不能改变,只能罢了,不过她可得帮着他们,不能再让朝歌被蔡克骗了,免得颜元真伤心。   两人累尽了这才相拥而眠,次日一早,楚岚乏累的,连颜元真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   “公子去哪了?”楚岚打着哈欠,一边慵懒地问阿葵。   阿葵偷偷瞄了一眼夫人的手,那素手正不着痕迹地揉捏细腰,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面上一笑:“一早就进宫去了,出门前还让我等不要吵醒夫人。”   昨日回府的血子笑眯眯地捧着一杯金桔汁,“哎呀,公子对夫人真好。”   楚岚被个孩子调笑,脸上挂不住,嗔了血子一眼。   端起金桔汁漱口,口中清新凉爽,她心里暗想:他该是急着进宫劝说朝歌,将蔡克骗她感情的事抖出来吧。   楚岚吃完早膳,就回房找列御寇写的书信,可就是没找着。   许是被颜元真带走了。   列御寇之所以死前留下书信,就是因为写的太详细,单纯靠记,不一定能记全。楚岚想着等颜元真回来,再要来看几眼。   “夫人在找什么?我帮夫人找。”血子兴许是第一天在楚岚身边上任,兴奋地到处乱窜,一身的劲。   八岁的雪娃娃看着养眼喜人,列御寇的书信还是她带回来的,也是一功。   有功自是该赏,楚岚笑着说,“我在屋里藏了一副白玉镯,细看就像白玉里藏着鱼骨纹似的,你找着了就给你。”   血子立刻大找特找,就是没找着,“在哪里,没有啊。”   阿葵原先忌惮血子的血腥威名,不敢多和她接触,此时看她和普通孩童没两样,眨着眼迷茫的疑惑模样,天真又可爱,心里欢喜起来,捂着嘴笑:“我知道在哪,你要是喊我一声‘姐姐’,我就透露给你听。”   血子仰着头,乖乖道:“阿葵姐姐,镯子在哪啊。”   阿葵略略满足了,便提了提袖子,指了指空荡荡的手腕。   血子双眼一亮,忙走至楚岚跟前,盯着她的袖子,“镯子在夫人手腕上吧。”   楚岚顺势将白玉镯脱下来,戴到血子手腕上,两人一小一大,同一个镯子,血子戴着就宽松了些。   血子欣喜地接过,心里想镯子能换多少银子。这些天跟着那笨蛋阿恒到处流浪,觉得再没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了。   楚岚想着颜元真以前说的,要把血子冷血的性子扭过来,眼下无事,就和婢女们给血子打扮。   看着婢女给血子梳可爱的小啾啾,楚岚笑道:“公子之前告诉我,你全名叫淮雪,以后我们都这样叫你好不好。”   “淮雪这名字太娘气了,喊出名头都不够吓人。”血子嘟囔道。   “你这孩子……” 楚岚笑了。血子坚持她也不多说了。   冰雪可爱的血子许多玩意没见过,楚岚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一会儿。等着烈阳爬到碧空中央时,也不见颜元真回来。   楚岚也没继续等他,先摆案用膳。刚用着,就听管家说梁璞上门来了。   “梁舍人?”楚岚挑了下眉,“公子还没回府,要是没急事,就让他先回去吧。”   管家常伯应诺,刚出去没多久,很快又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哆哆嗦嗦地说:“梁舍人说宫里出事了,大公子被大王拘着下了牢!”   楚岚一怔,颜元真被颜崇王抓了?   为什么啊。颜元真可是和她说过,为了颜值顺利登位,这节骨眼不会和颜崇王斗气的。   “什么!”血子吐了含在嘴里的雪梨汤,也不问大公子所犯何事,一心觉得大公子没错,那抓了他的人自然就是坏蛋。   血子拍案起身,怒道:“贼大王可恶,不要命了是不是!”   楚岚这会儿没心情计较这孩子不知礼数,口出狂言,赶忙去了外院。见到梁璞一脸烦躁地来回踱步,就上前问:“怎么回事,公子怎么会被大王抓了?”   梁璞大步过来,给夫人行礼后,高声道:“还请夫人快些进宫劝劝大王,给咱们公子说情。大公子实在是没理由挖曲鸾公主的双目啊。这肯定是有误会。”   “挖曲鸾双目?”楚岚惊呼一声,曲鸾的眼睛……她附身在女儿身上,曾在十年后见过曲鸾,那时候的曲鸾嫁给了衡苏,做了巫后,可却是个瞎子,真真正正的瞎子。   曲鸾的眼睛怎么没的,难道是被颜元真挖的?   可为什么啊。好端端的,颜元真为何要挖曲鸾的眼睛?就算要挖,以颜元真往常行迹,也不可能转眼就露了行迹,让人把他抓了去。   这么吃亏的事,可不是颜元真狡诈如狐的作风。   梁璞让夫人屏去身边无干婢女,才道:“我在宫外,得的消息也不多。是寺人青的人偷偷出宫报给我的,曲鸾公主被挖了双目,说是大公子做的,大王一气之下,没容大公子自辨,就将公子下狱了。大王一直以来与咱们公子不睦,说句逾矩的话,大王恨不得公子死了。如今莫须有的罪名砸在咱们公子头上,我怕大王直接定了公子的罪。太子人微言轻,我怕太子没法哄住大王,实在没办法,只能求夫人进宫面见大王,劝说一二。大王以往多看重夫人你几分,想必你劝说几句,兴许大王能听进去。”   梁璞知道的也不够详尽,楚岚问不出,也只能先进宫里打探究竟。   管家要去备车舆套双马,楚岚心里急,哪愿意慢腾腾的,直接带着阿葵先进宫。   大王最宠爱的公主曲鸾被挖去双目。听着就血淋淋的,不是好事。前不久,曲鸾被下毒,白姬就清了曲鸾公主身边的宫人。   今日公主曲鸾又出事了,还是在宫里糟了大祸。这次还不知道祸及谁身上,掉脑袋呢。   宫中人人自危,步子都不敢跨大啰,免得摔了弄出大动静,一不小心,惹某个主子心烦,就祸从天降,吾命休矣。   颜崇王人不在昭华台,而是去西昌台安慰瞎了双眼的曲鸾。楚岚追过去时,西昌台的宫婢如风,行走皆是无声无息,战战兢兢的。   “灵寿夫人,你来廊下趟阴纳凉歇着,奴婢这就进去回大王。”西昌台的宫婢低声将楚岚请进廊下,就轻手轻脚进去殿中。   廊外,颜值就跪在西昌台殿门口,顶着焦热的烈日,豆大的汗珠如串子般接连从额头上滚落到青石板上。   楚岚提脚走过去,“阿值。”   颜值被晒的头晕,感觉都要被晒成人干了。一听嫂嫂的声音,就猛地抬头,汗水顺着流进眼睛里。   颜值眼睛火辣辣的酸,可他没急着擦,拉着嫂嫂的衣摆,哑声道:“嫂嫂,父王不听我的,却看重你,你帮着劝劝父王,王兄怎么会伤害曲鸾呢。王兄是被冤枉的,你求父王放王兄出来吧,嫂嫂。”   楚岚想扶颜值起来,颜值却是不依,昂着头坚定道:“父王要是不放王兄出来,我就跪在这不起来。”   楚岚没法,只能问:“曲鸾公主遇害,这和你王兄有何瓜葛,你细细说来,我也好向大王求情。”   梁璞在宫外,不知其中内情,可颜值一直待在宫里,他知道的就比梁璞多。   “今儿一早,王兄入宫来看妹妹,他撇了我去,单独和朝歌说话,只是没说一会,他们两人却是争执起来。我那会儿在母后那,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知道朝歌叫王兄‘滚’。母后听了不高兴,说朝歌不敬长兄,说了她几句,朝歌就哭晕过去。   母后立即派人喊巫医来,还问王兄和朝歌争执什么。王兄什么也没说,只说让我们好好盯着朝歌,然后就要出宫。我本来要送王兄出宫,王兄却是板着脸教训我去念书,还揪着我去相国那,拜托阿恩盯着我念书,做课业。   王兄和相国说了会儿话,然后就一个人离开。我本来以为王兄回府用午膳,没想到,过了午后,却听寺人说西昌台出了大祸,曲鸾妹妹被人挖了双目,父王将王兄和寺人青抓进刑狱,说是王兄干的。   我当然是不信的,派人去母后那提醒一声,我就来求父王说情,可父王就是不听我的。”   为此,颜值也很苦恼,他抿了抿脱水的起了死皮的嘴唇,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楚岚劝颜崇王。   颜崇王听说楚氏到了,在旁抹着眼泪的白姬体贴道:“她必是听说大公子下狱,来求情了。大王,我相信不是大公子做的,曲鸾再有什么不是,他看在大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害曲鸾这般。”   白姬说至此,又搂着被安神汤迷过去的曲鸾,低声哭泣起来:“曲鸾才这么大点,谁那么狠心挖了她的眼,这是剜我的心呐。大王,咱们曲鸾以后怎么办啊。别人看她瞎了,看不起她,鄙薄她,嘲笑她,这日子怎么过啊。”   颜崇王随着白姬的话一想,心疼的不得了。曲鸾平日最是孝顺他,又是最依赖他这个父王,现在出事的是她,颜崇王心都要被揉碎了。   什么楚氏,铁定是来为颜元真那个孽畜求情的。   “不见,让她回去。”颜崇王道,不见楚氏,没听见楚氏求情,他也就不用想着怎么拒绝了。 第181章 亡国妖姬   太宦高泰应声,悄声退出殿宇,见到廊下穿着浅黛裙裾的女子,上前便一脸苦笑作揖:“大王此时为曲鸾公主忧心,无心见夫人,夫人不如回府,过些日子再面见大王吧。”   楚岚向来不主动和土著亲近,就是一国大王颜崇王也不例外。他们之间除了利益便无其他,这会儿用情谊打动颜崇王,让她见自己,听自己一声劝,怎么可能。除非用利益……   她没继续想,凑近太宦高泰。和太宦高泰相处的还更久一些。能在颜崇王身边待十几年的老人,总是心肝玲珑的人物。   楚岚开门见山地说,“我进宫来,是听说曲鸾公主双目……才想过来看望曲鸾公主。”   太宦高泰“哎”了一声,“夫人有心了,回头大王知晓,也会明白夫人的用心。”   楚岚紧接着问曲鸾的病情,太宦高泰也没瞒她,因为不好直说曲鸾公主眼睛废了,只能委婉用词说明白,曲鸾眼珠子都被挖没了,比朝歌公主还严重,还惨呢。   楚岚心道:没仇没怨的,谁会挖曲鸾的眼珠子。不管怎么样,反正和颜元真没关系,颜元真没那么蠢,蠢的这么容易暴露自己。   她又面露哀戚,叹道:“宫里的公主一个一个的惨遭毒手,朝歌的眼睛,曲鸾的眼睛,也不知是谁这么恶毒。”   太宦高泰扫了她一眼,左右又不是密事,过不了半日,总有人会传信到楚氏耳朵里。   太宦高泰干脆卖她一个面子,小声道:“曲鸾公主出事后,说是大公子所为,大公子又正要出宫,大王就抓了。大王已经命大司寇鹿老进宫,只是鹿老又犯老毛病了,吐血不止,就没来。这风波没十天半个月停不下来,夫人不如回府,万事总有王后出面。”   太宦高泰说的很客观,但也微微露出那么点意思。指认大公子是害曲鸾的人,只有受害者曲鸾的口供,并没有其他证据。   大司寇鹿老也不知道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装病不来蹚浑水。   颜元真突然背锅,楚岚心里担心他被颜崇王刁难,想先见见颜元真,没颜崇王点头,她又见不着。   太宦高泰还急着回去伺候颜崇王,赶忙回去殿中。   颜值还在太阳底下跪着,他远远见着太宦高泰来了又走,丝毫没有带嫂嫂见父王的意思,急了,血轰的往头上涌,眼前摇摇晃晃,看什么都支离破碎,头一栽,就倒在地上。   “太子!”   楚岚听见宫婢的惊呼声,立马转头,瞧见颜值晕了,生怕他中暑,对惊慌失措的宫婢道:“还不快去请巫医。”   又指了几个看着壮硕的寺人,背颜值回兰如台。要是颜值醒了,肯定会傻兮兮地跪在西昌台,求颜崇王放了颜元真。颜值不听她的要跪死在殿前,不如让王后管管。   颜元真被大王下狱,王后楚黛八风不动,面上看不出任何着急的神色,端着本佛经就好似要羽化飞仙,整个人像是不理世俗一样。就是颜值被抬回来,她也只是懒懒抬了一眼,“巫医来了没?”   楚岚道:“我已经派人请巫医来了,该是在来的路上。”   王后楚黛颔首,也没问楚氏为何进宫。不用问也知晓是为元真而来,她没提这茬,而是淡然地问:“哀家送去伺候元真的四个丫头,你不喜欢?”   楚岚没想到王后这会儿还提这个,这是要紧事么。她儿子都被下狱了,她就一点都不担心颜元真受苦?   楚岚没法理解王后,她就算觉得颜元真最后能转危为安,可该担心的还是担心。牢里条件那么差,吃吃睡睡都不舒服,能不让人操心么。   她低声道:“大公子他不喜欢。”是王后儿子把人赶走的,别顾着找她的茬啊。   王后楚黛一哂,“以前你族兄海晏侯提过,说你们族里,是没有妾的。你虽受着一夫一妻的教育,可你是外嫁女,嫁到我们这,就得守我们的规矩。我们不兴你族里那一套。元真不收妾室,那是他看在你面子上,不想你不高兴。可你作为妻子,却得贤良,主动劝他。他年纪不小了,同龄人谁没个孩子在左右。其他不急,你们该急着想如何开枝散叶,我送的四个你们不喜欢,可总有喜欢的。你府里住着一位渠娘,听说先前在荆邑,就是她伺候的元真。能近元真的身,想必元真是喜欢的。不过却没提身份,你回去好好安置她,定个日子让元真去她房里歇着。”   楚岚有些无语。王后真的是管的太宽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儿子现在在坐牢啊。   她心里腹诽,明着却没和王后硬扛,“王后可能不知道,渠娘并没伺候过大公子,大公子对她另有安排,我是没法安置她的。”   王后轻蹙柳眉,心里烦躁的很。楚氏不是她选的,是元真挑中的,和王后这个婆婆不亲不说。以前王后还对楚氏下过手,要她的命,王后现在就是再使出什么温柔手段,也没法挽回楚氏的心。   媳妇与她这个婆婆必定离心的。这种失控感让王后很不舒服,她抿了抿唇,终于提起颜元真来,“他的事你不用操心,不会有事的。你回府等着吧。”   王后有底牌,子母蛊在她和颜崇王身上,颜崇王忌惮的很,不会亲手朝颜元真下手。颜崇王怕死的很,绝对不敢惹王后的逆鳞,逼得王后与他同归于尽。   颜值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晒的脱水,又气急攻心,一时晕厥过去。楚岚瞧他妥当,放下心,就准备出宫。   半路上却是被朝歌的宫人拦下,“公主听说夫人来了,想见夫人一面。”   楚岚想起朝歌早上和颜元真的争执,猜到朝歌寻她何事。她一进屋,朝歌果然怨念地盯着她,朝歌双眼被毒瞎,睁着眼睛,那木呆呆毫无生气的眼睛如同沾上戾气,十分不善又可怖。   朝歌最近脾性大变,脾气也坏,她对屋里的宫婢吼道:“你们都给我出去!离的远远的,谁都不准进来。谁敢打扰我们,乱棍打死!”   宫婢皮都被吓紧了,立即快步出门,敞开门窗,要是有人在外头偷听,她们也能及时发现。   等人都走了,说什么密事也不会有人听见,朝歌就愤怒道:“楚岚,我以前做了什么事了,让你看我不顺眼!你为何骗王兄,毁我爱郎的名誉?我喜欢谁,关你何事,你嫁给王兄,做我嫂嫂,你就觉得你能管我的事,做我的主吗。”   楚岚看着朝歌,以前还亲热地喊她嫂嫂,这会儿就直接喊名字了。她就和看闹脾气的孩子一样。谁让朝歌遇到的是那样一个骗感情的人渣呢。   朝歌一时不接受,楚岚明白。只是再怎么闹脾气,这孽情该断的还是得断。   “朝歌,蔡克不是良人,他带着目的靠近你,引诱你,你王兄和你说的很明白。你一时半会没法接受,我们都知道。可这就是事实,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这不是真的,是你在撒谎!我不会信你们,你们说的都是鬼话,你们就是想骗我,骗我恨他,骗我离开他!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朝歌怒的全身颤抖,却也不敢嚷嚷开,她怕被人听见,然后传到母后耳中。   朝歌低吼道:“骗我出宫的那封信你见着了,知道我心悦他,你知道母后,知道王兄都嫌弃他老,所以才编这谎话,想着拆散我们。什么前大巫的预言,天子之母命格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等拆散我们,你就能向母后和王兄邀功是不是!楚岚,你怎么这么下作!母后要杀你,要你给王兄陪葬的时候,是谁救的你,是我!你不仅没报恩,还恩将仇报!你怎么这么坏,这么恶毒!我以后都不会认你做嫂嫂!”   楚岚镇定地看着她,朝歌越疯魔,她就越替朝歌悲哀。她真的爱上蔡克那个人渣,不可自拔。就是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信。   此时朝歌的恶言相向,楚岚并没有往心里去,她叹道:“你王兄有没有说再过不久,大王会秘密派人吊死你,蔡克会来救你,有这救命之恩,你就彻底信了蔡克,拿他当依托了。”   朝歌愕然,又气又怒,要不是双手双脚还挂着板子,不能随意动弹,她都想扇楚氏耳光。   “你说什么,父王要吊死我,不可能,我是天子之母,他只会捧着我,不会害我!你骗人也骗的像样些好不好。”   楚岚回忆起大巫列御寇写的细节,朝歌确实是天子之母,对他国来说,是福,对本国来说,却是灾祸。   天子之母,谁能当天子,自是王室之后。其他四国的太子要是娶了朝歌,诞下子嗣,还能应证“天子之母”的命格。   可本国呢,没法应验。因为朝歌是公主,她不能嫁给自己的兄弟。就算朝歌非颜崇王亲生,却也是其他公子的堂亲。   伦理约束着王室,不能兄妹成亲,更别说生下奸生子。朝歌有天子之母命格,却因为伦理,没法嫁给兄弟,不能有后嗣。   那朝歌生的天子又在哪呢。颜崇王不可能造福他国,将朝歌送嫁别国,等着未来朝歌生下天子,带兵灭了他们。   可也不能将朝歌嫁给国内其他士族,等朝歌生了子嗣,这孩子会成天子,这什么意思,不就是会篡位吗。颜崇王作为王室哪能忍。   对别国来说,朝歌是天子之母,可对颜崇王来说,那就是亡国的妖孽女姬。   是祸,非福。   颜崇王最后就决定,杀了朝歌,不管她的“天子之母”命格了。 第182章 英雄救美送命时   朝歌和着了魔似的,怎么也不信蔡克负心薄情,满心满眼以为旁人见不得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错,一定是他们骗她的。   王兄本就想撮合她和施恩,她要是信了他们的鬼话,再也不和蔡克相见,最后被骗着嫁给施恩,那岂不是入了王兄他们的局。   原先还有几分青春靓丽的娇颜变得灰白苍凉,被欺骗的震怒、愤慨、怨恨,杂乱地搅成一团乱麻。   朝歌没法控制自己,她压不住自己的声音,声嘶竭力地吼:“我乃天子之母,父王不会害我的。你们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别以为能骗到我,让我舍了爱郎,随你们的愿,嫁给施恩那个废人!”   吼至话尾时,声音尖利如刀,直直冲向屋外的云霄。   “喀嚓。”   门外似是有人踩断了树枝,发出了声响。   “谁!本公主不是让你们都滚了吗,谁在偷听我们说话!还不拖出去,乱棍打死!”朝歌此时就和点了火的爆竹似的,噼里啪啦的,浑身冒着火气。   朝歌双眼蒙着白雾,迷迷蒙蒙的看不清外头。楚岚却是能瞧见的。   “施恩见过公主。”一身素白深衣的施恩坐在木轮椅上,被青衣小侍童推着过来。   轮轴“吱呀呀”地撵过横着的三俩树枝,到了青石台阶前停了下来。   朝歌刚才还骂人家“废人”,当场被人撞破,就是楚岚只是旁观,也尴尬的很。   “施恩你来见朝歌啊,”楚岚开口要打圆场,还未说下去,就被朝歌打断。   “你们都出去,给本公主滚,本公主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们!”朝歌想起自己双目必是丑陋的,被施恩瞧见她憔悴的一面,心里不知怎么嘲笑她遭了报应。   越想越难堪,她骂受了刖邢的施恩是废人,她自己现在可不就遭了报应,瞎了双目,也成了废人么。   “秋桑!赶他们走。”朝歌羞愤难堪地忍泪,撇过头去。   朝歌自从出事,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力,被王后清理了,还让秋桑姑姑过来暂时照顾朝歌。   说是照顾,其实也有盯梢的意思。王后可防着朝歌再与那老不死的蔡克偷偷来往。   抱着绣棚的秋桑跑了进来,面露为难地看着楚氏,“公主身有不适,要喝药歇寝了,夫人请回吧。”   楚岚也不想待下去,拿凉薄人蔡克刺激朝歌。朝歌到底是病人,这么暴躁对养病没好处,还是该静心休养才是。   抬脚刚走出去,后脚秋桑就“砰”的关紧门。朝歌受伤以来,除了家人以外,已是不怎么见外人了。   伺候施恩的侍童清风刚才可是听全了“废人”二字,一脸愤懑,为施恩少君打抱不平。   朝歌公主遭难以来,他家少君私底下没少难过,为朝歌公主的病情辗转反侧,吃不香睡不好。朝歌公主倒好,还反过来嫌弃折辱少君,骂少君是残废。   真是太没良心了。清风心里为施恩少君不值,可也不敢出言,只能忍下心中怨怒,朝楚岚行礼。   楚岚走过来,就见施恩的眼神还落在门缝上,好似透过门缝就能见到里面的朝歌似的。   楚岚轻轻叹了一口气,“朝歌今日心情不好,连我和她王兄都被她怨了一遭,你也不过是受我们连累,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施恩转过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的,没多心。我过来是因为太子今日没去相国那上课,我受大公子所托,要多看顾太子些,就过来了。来了之后,才知晓出了大事。”   施家没了施公以后,全家就没个能看的官位,没落到给太子提鞋的份上,在宫里那是势单力薄。西昌台曲鸾公主被挖双目,指认颜元真是凶犯,大公子下了牢,太子值给大公子求情,求的晒晕过去。   三个尖尖的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宫人多事,知会施恩一声,以至于施恩这会儿才知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好在没有确凿证据指认大公子,施恩惊愕之后还算镇定,“太子醒了,刚刚王后派我来请夫人过去。”   楚岚满心疑惑,先前王后对她不耐烦,还赶她走呢,要不是朝歌叫人拦住她,她早就离开了,这会儿王后还找她作甚。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了,等会见了王后就分晓了。   施恩坐着轮椅,行的速度不快。楚岚心里嘀咕起来,王后身边又不是没别人,不过是喊她过去,随便支个人来就是,又何必劳烦腿脚不便的施恩来走一趟呢。   她脚步一顿,看着垂头的施恩,心里又一叹。   必是施恩想见朝歌一面,就主动请缨过来,却没想到,直晃晃的听正着了朝歌骂他。这心能好受?   想想刚才施恩瞧朝歌的眼神,忧郁又落寞,看着让人分外心疼。   她第一次见施恩的时候,那会儿的他多有朝气,犹如初升的朝阳,热情奔放,敢爱敢恨。   可受了刖邢,又没了护他的爹施公以后,便迅速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沉稳了许多。   他和朝歌是青梅竹马呀,若是没居心叵测的蔡克横插一杠,他们说不定就修成正果了。   若真成了一对,施恩不会求而不得,失魂落魄,朝歌也许也不会满腹怨怒,戾气横生。   都是蔡克的错!   诱骗纯情小姑娘的老男人最是无耻!   她面上立即冷了三分。   到了殿前,秋雨正候在门口处,正正经经对施恩,弯腰拜服:“太子身上略有暑气,不便习书,也就不能让相国干等着太子过去。王后娘娘说了,还得烦劳少君给相国打个招呼,不用再等太子,尽可回家去。”   施恩虽说和太子值一起跟着相国学习,可太子值是主,施恩是伴读。太子值不来,没有相国继续教个伴读的道理。   施恩立刻被打发走了。秋雨掀起串串珠帘玉,对楚岚道:“夫人,还不快些进来,王后娘娘和太子正等着你呢。”   往日笑吟吟的秋雨此刻冷淡疏离,让楚岚觉出秋雨的主子,也就是王后楚黛的心情。   怕是王后不高兴了。   楚岚皱着眉头进去,坐在榻边正盯着颜值喝药的王后瞧见她的臭脸色,以为她是被朝歌气的,寒声问道:“你和朝歌吵嘴了?”   王后知道的也太快了吧。刚发生的事,立马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想是某个宫人嘴快,说给王后听的。朝歌最后歇斯底里的吼怒,说她们只是闹着玩,肯定没人信。   王后还冷着脸训斥:“你知不知道她病了,不能受刺激,你是她嫂嫂,是长辈,她不懂事就算了,你也不懂事吗?”   “朝歌带病在身,我如何想与她吵嘴。”楚岚坦白道:“不过是早上她和大公子怄气了,觉得是我挑唆的,就来质问我了。”   颜值被逼着喝苦口良药,扭曲着一张脸,帮楚岚说话:“母后,嫂嫂的性子哪会和朝歌吵起来,朝歌上午和王兄怄气呢,铁定是她把气出在嫂嫂身上。”   王后对着颜值冷哼:“你又不在场,你知道个什么,继续给我躺着。”   颜值委委屈屈地躺平,宫婢迅速往他额头上,贴冷帕祛暑。   王后再转头看向楚岚,这次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冷冷道:“朝歌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她不是无事生非之人,不会无缘无故与你吵起来。你倒是和我说说,元真晌午前和朝歌说了什么,把朝歌气的那般厉害。别忽悠哀家,说你不知情,不然朝歌又怎么会觉得是你在背后撺掇元真与她吵嘴。”   楚岚闻弦歌而知雅意,瞬间明白王后突然召她来的目的。   王后这是想从她这打听,颜元真上午和朝歌说的话呢。起先王后以为她不知晓,可是朝歌突然请她过去,又歇斯底里地吼她,王后这才猜她该是知晓一二,又来打听了。   也对,若是颜元真在这,他要是不想告诉王后,王后那是一点辙都没有。王后也只能利用婆婆的威势,压压她了。   “此事我——”楚岚本想推脱,说她不知道。她向来和王后疏离,哪会和她说真心话。颜元真没告知王后,蔡克诱骗朝歌感情的事,她这个外人又多什么嘴,讨人嫌。   可又一深想,王后知道其实更好,索性由王后对付蔡克去。   于是楚岚掐头去尾,只透露了一句:“我也是听公子说的,有人卜卦,透露给他,卦象显示大王会忌惮公主‘天子之母’命格,会在雨天秘密赐死朝歌公主,可朝歌公主吉人天相,会有高人相救,而这个高人,我听公子说,□□成会是蔡克。”   此言一出,王后和颜值齐齐一呆。   楚岚又给他们解释一遍,大王为何忌惮“天子之母”。   朝歌没法嫁给兄弟,自是没法生出正宗地位的天子。嫁去宫外,若生下“天子”,就又埋下篡位的祸根。   左右没法安置妥当朝歌,又不能便宜他国,干脆就兵行险着,不顾大巫预言,直接将“天子之母”幼苗掐死,除掉亡国隐患。   颜值和朝歌一样,怎么也不肯相信,颜崇王能狠心对朝歌下毒手,“父王怎么可能赐死妹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王后楚黛长年累月和人勾心斗角,接受能力自是最强。   她不仅相信了,还问起细节:“谁卜的卦?雨天赐死?就没更确切的时日?还有,蔡克真会出现?”   王后一念“蔡克”之名,唇角抿着,恨不得用牙齿咬碎了蔡克。   楚岚没回王后的疑问,一律推给颜元真,“我也就囫囵听了几句,其他我就没听见了。”   王后沉沉看了楚氏几眼,也没疑心。   这么隐秘的事,元真防着楚氏,没让她听全,像她儿子的作风。   而且朝歌听了颜崇王会赐死她,然后暴躁,也不奇怪。   思及朝歌的反应,王后又信了几分。   颜值还在发出“不可能,父王不可能这么做”的噪音,楚岚就已经开始给王后提建议:“蔡克这般欺负妹妹,咱们何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王后,你看,我们不如趁他英雄救美的时候,抓了他,给朝歌出气好不好。” 第183章 一报还一报   要是真能抓住蔡克那老乌龟,那也极好。王后动心了,与颜元真相似的凤目湛眼斜过来,“你这什么破主意。蔡克剑术过人,武艺精湛,非普通人可以降服。抓他,你让谁来,谁做的到?你嘴皮子说的容易。”   楚岚还真忘了蔡克非等闲人,不好对付。她还以为是在现代呢,想着到时候带人团团围住,人多势众,蔡克也插翅难飞。   感觉到王后眼神的轻蔑,好似她有多蠢似的。那眼神怎么就和以前的颜元真一样,分外倨傲,楚岚讪讪地耳垂微红。   母子俩在鄙视人的眼神上,倒是如出一辙,代代相传。   颜值本来还在纠结颜崇王赐死妹妹是不是真的,这会儿见嫂嫂面露尴尬,连忙干巴巴道:“大嫂也是好意,再说了,妹妹不可能被父王赐死,又何来的蔡克英雄救美一说。王兄肯定是被人忽悠了,什么算卦,这都是封建迷信,不能信的。”   “……你精神头倒是好。”王后楚黛用黑沉的目光盯了颜值这个蠢儿子一会,实在忍不住,崩了慈母的作态,骂道:“你失踪那五年也不知道学了什么鬼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货。别在这待着了,去西昌台。大王不见你,你就找高泰,说你要帮大司寇鹿老调查,让高泰告诉大王。反正,曲鸾这案子你给我查!”   颜值先还被骂的蔫头蔫尾的,闻言惊的抬头,“我去查案?”   王后楚黛冷冷一笑:“是啊,鹿老不来查,别人也不查,都拖着,元真就得一直被当作嫌疑人关着,你就不想他早点出来。”   颜值立马悟了,是啊,别人都不敢来蹚浑水,就是怕吃他王兄和父王,还有西昌台白姬的排头,讨不了好。   可是他作为太子,把事接过来也成啊。只要能证明王兄无罪,他腰杆子更直,也能做一回宁折不弯的诤臣,向父王死谏,让他快点放了王兄。   “我现在就去。”颜值猛地从榻上起身,一甩额上的冰巾子,就冲出门去。   “这孩子到底像谁了,毛毛躁躁的!”王后楚黛想叮嘱这蠢儿子几句,还没说呢,人就跑了。王后深呼吸几口气,这儿子生来朝她讨债的。   罢了,不与蠢孩子置气。   王后叫来在殿外候着的秋雨,“你去追太子,让他的伴读,就是施公幺子跟着他。那孩子跟在施公身边十几年,人灵醒着呢,有他在太子左右,哀家也能放点心。”免得蠢儿子什么事没办成,万一办砸拖后腿,那可真得背过气去了。   “奴婢这就去。”秋雨忙应诺,顶着烈阳追出去。   王后楚黛目光回转过来,看向楚岚,“你说害曲鸾的贼人会是谁?”   楚岚心里还转着如何揪出蔡克这狗贼来,突然被王后发问,眨眨眼,“我不知。”   王后楚黛哼了声,没嘲讽楚氏,而是自言自语:“这不像先前曲鸾中毒,白姬能自导自演,这次曲鸾真的没了对招子,成了瞎子,白姬就是再想诬陷元真,也不可能去牺牲曲鸾。看来真的是别人害的曲鸾……”   是谁呢,目的何在?于兰如台,是敌是友?   王后楚黛头一次猜不出来,实在是事发突然,无迹可寻。   楚岚也垂头思忖。真是巧了,朝歌这厢眼睛出了事,后脚曲鸾眼睛也遭了秧。虽说没证据证明两者有何关联,可就是这一前一后的,太巧了。   害曲鸾的人要是恨曲鸾,明明有机会整死曲鸾,却偏偏只夺了她一双眼珠。   重重迷雾中略略闪过什么,就差一点,就能看清全貌。楚岚兀自沉思,却被王后的话拉了回来。   “蔡克是你娘家那边的亲戚,你倒是无私,说抓他就抓他。”王后楚黛难得温和地说道。   儿媳妇一心为夫家着想,王后虽然对楚氏原有不满,不过此时倒还觉得楚氏尚可。至少心是向着元真的,不像以前,对元真冷冷淡淡。   “我这不是更和朝歌亲近么。”楚岚没有土著这般浓厚的家族观念,老实道:“再说了,我楚家与蔡克也没多亲近,六十多年来都未走动过,不过是祖上略有血缘而已。我连蔡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至今未见过呢。”   王后楚黛面上若有所思。楚氏曾外祖母曾是巫后,不过现在的大巫祖辈却不是她所出,大巫和她没血缘,楚氏曾外祖母也就是大巫名义上的长辈,楚家不和大巫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呐,一个是大巫原配,一个是续弦一脉,原配再怎么好性的人儿,心里也得有疙瘩不是,哪能和续弦一脉,亲如一家呢。   可惜了,楚氏曾外祖母只生了一个女儿,没生儿子。若是生了儿子,王后还能撺掇他们争家产,与大巫衡苏闹起来呢。   真是可惜了。王后幽幽叹了口气。   楚岚久未听见王后说话,就想溜了。王后实在难讨好,她本就不喜杵在王后面前。   “王后,抓蔡克那事,我想了想,”楚岚硬着头皮道:“不如让人假扮朝歌,对外就说朝歌妹妹病情恶化,眼睛得敷药。脸上绑着纱布,这遮了大半张脸,寻个下巴、身形和朝歌妹妹肖似的人假扮朝歌,也能将就混过去。反正妹妹近日都不怎么见外人,假扮她的人躲在屋里不出门,别人不奇怪,也难发现调了包。这样一来,大王要赐死妹妹,万一咱们不察,真受伤的是假扮妹妹的人,妹妹安全无虞。再而,若是大公子所闻不假,蔡克会前来救妹妹。蔡克又没开天眼,哪里能知道妹妹被换走了。他与妹妹熟稔,该是不设防的。由假扮妹妹的人刺杀他,倒是正好。”   反正蔡克强大到没法正面突击,那就走阴谋诡计好了。   对着蔡克这样的人渣用这手,楚岚不觉得有何不妥。   难不成,就准蔡克对他们使手段,就不准他们回报回去?   王后楚黛闻言,似是被愉悦了,挑起唇角,“你还真上心。万一事成,以后大巫知道是你出主意,害他表叔落到我们手上,你就不怕他怨你?”   楚岚还真没想过,在她心里,大巫衡苏就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和蔡克这种偷偷摸摸诱骗纯情少女的老人渣,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的。   瞧过前大巫列御寇的书信,衡苏的爹知道自己儿子性情高洁,纯白如雪,这种算计人的事都是偷偷交待给蔡克,背着衡苏去做的,根本就没让衡苏知道。   心里话她不会和王后交底,不过,从王后和前大巫列御寇的恩怨来看,王后必是不喜列御寇的儿子衡苏的,肯定也见不得她和衡苏交好。   楚岚乖觉地回道:“大巫就算知情,要怨要怪,那也是他的事。”   这话合王后的心意,王后楚黛笑了,“蔡克和朝歌的事哀家会去处理,你只要好生伺候元真,早日诞下长孙,哀家就放心了。”   一直被催生孩子,催的已经麻木的楚岚内心呵呵笑,面上乖乖地应声。   这时候,秋雨从外头回来,恭敬福了福身,“奴婢追上太子后,就带太子先找到施恩少君,两人一起去见的大王。”   王后微微颔首,“今日还未捡佛豆,秋雨,你送楚氏回去。”话毕,王后楚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变了脸色,直瞅着楚岚:“你叫哀家‘王后’?你是海晏侯族人,大巫表亲,身份不得了,竟是连‘母后’也不屑叫了?”   楚岚从没适应过颜元真妻子的身份,正儿八经的昏礼压根没有,那场阴婚在她眼里就和闹剧似的,她没挂在心上过。   她没把颜元真当正儿八经的丈夫看,又哪能尊王后楚黛为婆婆。而且颜元真自个儿还甚少喊王后作“母后”呢。   这遭被王后质问敬称,楚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是有样学样,学她儿子来着。   楚岚也只能嗫嚅低声道:“王后叫的更显尊贵些,我心里敬着王后,所以一直这么习惯喊着了,并无其他意思。”   王后楚黛心里不信,却也没追究,“说起来,你和我儿确实没正经地摆酒设宴过,我们也没婆媳见礼,哀家还没给你改口礼。也罢,等会哀家让秋雨送礼去你那,以后该正正经经喊我。”   王后都这样说了,她能怎么着。楚岚心里苦笑,僵硬道:“是,母后。”   王后这才放行,让楚氏离去。秋雨送楚氏出兰如台,转回来时,王后正在数佛豆,面上阴沉阴沉的。   秋雨还以为王后是为楚氏之前的失礼生气,忙道:“楚氏乃海晏侯族人,海晏侯多不守规矩,世人皆知,楚氏比起她来,还算好的。现在楚氏嫁给大公子,娘娘要是不满意她的规矩,让人教就是了。”   王后楚黛不欲多谈,闷不做声地开始捡佛豆。捡着捡着,心境莫名平静无波,心情就好了些。   王后这才道:“你去我库房里看着挑些好的,送到她府上,然后你留在府里,跟在楚氏身边,教她规矩。”   等秋雨大包小包站在楚岚面前,说以后要跟在她身边,楚岚一时失神。   秋雨跪在地上见拜,久不见楚氏喊她起身,以为楚氏是给她下马威。秋雨心里微微不满,她可是王后赐下来的人,也得宠,在王后面前还算有脸面。楚氏不给她脸,那就是对王后有意见。   秋雨默默垂头想着以后该怎么教楚氏规矩。楚岚看她这端正的跪姿身影,与梦中的秋雨重合起来。   楚岚第一次做巫梦,梦见过从没见过的秋雨,那会儿楚岚没见过秋雨,却发现秋雨在她和破了相的颜元真身边伺候。   等后来初见秋雨,她还心里暗暗称奇,王后的宫婢怎么跑到她身边伺候了。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竟然是王后派秋雨来教她规矩。   教她规矩……她压根就没认真做王后儿媳,王后倒是认认真真要教她做儿媳的规矩。   楚岚心里再哀嚎,也不好拒了王后的意思,让秋雨起身后,叫来管家给她安排个住处,次日再上岗。   八月的天,迟迟不下雨,天闷热的和蒸笼似的。楚岚觉得身上黏乎乎的,又沐浴了一番,回屋后蹙着眉头望着窗外。   阿葵见状,劝道:“大公子否极泰来,必会无事,安全回来,夫人勿要担忧。”   血子已经听说太子值去救大公子了,也没那么担心,跟着劝夫人:“对啊,我以前也住在牢里,除了见不着阳光,有些脏,有些吵,其实日子还好啦。”   听了血子的描述,楚岚立即在脑子里描绘阴森森的牢室,脸色更加不好了。   就算颜元真平安无事,可该受的苦日子依旧没少啊。   特别是现在天热,又闷的慌,牢里就算不缺衣少食,可也难捱的很。   楚岚心里记挂颜元真受苦,吃不香睡不着。翌日一醒,觉得干等着忒难受,干脆就早早起身折腾。   楚岚派人去官舍,请楚国使者进府里一叙。   楚国使者前阵子刚被赵国使者打断的腿刚好上,一听楚岚派人一邀,楚国使者也没推拒,立马拾掇好自个儿,屁颠颠地让人抬他进楚府。   一见灵寿夫人,楚国使者乐滋滋道:“以前某初见海晏侯,觉得他乃某所见人物中最是毓秀风流的,没想到,夫人倒是把海晏侯比下去了。往常常闻我楚国大王夸赞海晏侯族中人才辈出,今日一见夫人,果然名副其实,世人不欺也。”   楚岚在这被吹捧惯了,一点都不会飘飘然,她淡定道:“先生来燕都已久,本来一直想寻先生一见,可燕都风雨大,我这又出了乱子,一时没请先生过府相叙。现在倒是得闲,请先生过来,不为别的,早先海晏侯还在燕都时,与我说过楚王之约。不知先生可知海晏侯和楚王曾经做的约定?”   楚国使者能被楚王派来给太子求娶“天子之母”朝歌,本就是心腹之人。对海晏侯和楚王约定之事,他也有所耳闻,“某倒是不曾听说,不过某来燕都之前,大王有提过夫人,夫人姓楚,楚王的堂叔曾走失,不见人影,听人形容过夫人相貌,就有些怀疑夫人乃楚王室后嗣。”   说至此,楚国使者依旧不漏口风把柄,楚王想抱楚氏大腿,楚氏若是不愿,楚王可不得丢尽颜面。   之前那是楚王和海晏侯的约定,海晏侯要是在,说开了还好。可海晏侯如今就是不在,传闻海晏侯和楚氏还不和呢。海晏侯答应楚王的话,能不能作数,还是未可知。   楚国使者长吁短叹一会儿,唏嘘道:“楚王幼时曾受堂叔照顾,对其有感情,乍听别人说夫人疑似堂叔后人,便对夫人有几分期待。大王到底还是希望堂叔尚在人间,能见他一面呐。”   楚岚从没攀附楚王室的想法,不过此时也有利用楚王室的意图,于是和和气气地说道:“楚王大概要失望了,我父系明明白白,我肯定不是楚王血亲。不过,王后是楚国公主,我夫君也算楚王的外甥,我便是楚王的外甥媳妇,我和楚王也是亲戚嘛。”   楚国使者大喜,楚氏抛橄榄枝,楚国使者立即接过,“某出使前,大王曾赐了一对玉如意,本想某进了燕都,赠给夫人。可大公子防的紧,某就未能送上门。此次,喜鹊东来,夫人主动应邀某,某便带了玉如意过来。”   楚国使者举手拍掌,立时有一对貌若迤逦的双胞胎少年端着一对玉如意进来。每人端着一副,一对双胞胎一对玉如意,楚岚也不知是先看双胞胎抱着玉如意的纤手,还是欣赏玉如意。   楚岚咳嗽了一声,让秋雨收下,然后没再看那对双胞胎少年,拉着楚国使者抱怨。大公子是楚王外甥,大公子如今被人冤枉,被欺负了,楚王难道不该给他出头么。楚王不在,代表楚王的楚国使者是不是该给大公子出头?   楚国使者一脸为难,别以为他不知道,公子元真撺掇赵国使者揍他呢。谁管他受不受冤枉。就算真受冤枉,苦汪汪的,那也是活该。   可楚氏乃海晏侯族人,被楚王看重,楚国使者是万万不敢说出真心话的,只能愁眉苦脸地表示,他人微言轻,颜崇王压根就不鸟他。前儿个,刚答应他,把朝歌公主许给楚太子,结果转眼就说没这事。   楚国使者反而开始朝楚岚大倒苦水。   楚岚知道楚国使者不会给颜元真出头,就淡了心思,两盏茶的工夫,将人打发走。   等楚国使者一走,楚岚就找来管家常伯:“楚国使者给我送了一对玉如意,你帮我瞧瞧,该回送什么好?”   常伯一愣,摸了一把玉如意,很快说道:“此物价值连城,夫人要回送,有些犯难。”   楚岚装作苦恼起来,“那就不好回了,哎,早知道我就不收玉如意了。楚王的人情不还,难不成我还真要与楚王认亲?”   常伯惊讶起来,“夫人要与楚王认亲?”   楚岚唉声叹气道:“楚王说我可能是他堂妹,他有一个堂叔走失了,怀疑我是他堂叔后人。”   这不是很明显的蹭亲戚行为么。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常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   楚岚手里把玩着玉如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和楚王认亲也挺好的,要是咱们大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多个亲人投靠不是。”   说罢,楚岚就收起玉如意,让常伯下去了。   秋雨旁观了一会儿,觉得楚氏莫名其妙,“夫人这是做什么,你若是认楚王为兄长,岂不是与王后一个辈分,这可错辈了。”   秋雨背后的王后站在她这边,楚岚也没瞒着,笑了声:“开府的时候,大王送了常伯过来给我做管家,明显常伯背后的主子是大王。我和常伯说这些,常伯肯定会报给大王。我得让大王知道,你们大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要跑的。”   楚岚在颜崇王面前,最大的优势就是她背后莫须有的族人,和实实在在的价值。颜崇王肯定不想她跑的,不然之前也不会用阴婚的方式,哄她留下。   原先颜崇王对她还兢兢战战,生怕伺候的她不高兴就跑。可等她真嫁进门,似乎觉得她一个女子,嫁了人难跑了,就有些疏忽起来,没以前那般在意。   楚岚和孟易川不一样。孟易川在各国大王面前非常强势,任性又高调,偶尔嚣张要强,非踩着大王的肩膀,逼着他们低头捧着笑脸才甘休。   相比而言,楚岚就安分守规矩许多,不惹事,低调不闹事,可比孟易川省心多了。   这一省心,倒是让颜崇王觉得她好哄,她的人,他想欺负就欺负了,也不看看颜元真是谁的人。   一个时辰后,楚岚和楚国使者叙旧的简报就递到颜崇王案上,颜崇王窝在榻上喝酒,一边听太宦高泰念着:“楚国使者送灵寿夫人一对玉如意,疑似楚王与灵寿夫人认亲。灵寿夫人苦恼公子元真出事后,要不要投奔楚王……”   “别念了,见鬼了,那孽畜平日在床笫间虐待她,她反而对那孽畜还挺上心。”颜崇王气得脸黑呦呦的。   太宦高泰犹豫再三,道:“也许灵寿夫人喜欢……”   颜崇王无语凝噎,良久才问:“高泰,你怎么看,要是那孽畜死了,灵寿会是何反应?”   太宦高泰瞅了瞅大王的神色,看他神情纠结犹豫,想了想,说道:“灵寿夫人会不会投奔楚王,老奴不知道,不过灵寿夫人与大巫是表亲,要是不高兴了,投奔大巫是极可能的。”   而颜崇王是不可能和大巫抢人的。   颜崇王郁闷死了,“怎么就便宜那孽畜了呢。”当初咋是颜元真遇上楚氏,要是太子值遇上楚氏,将人娶回来多好。   颜崇王再次不服颜元真的运道,怎么折腾这孽畜,这孽畜就能活的好好的,实在不甘心。可再不甘心,颜崇王也得放人。   等太子值再来摆证据要人,说颜元真多无辜多冤枉的时候,颜崇王就板着脸放人了。   *   颜崇王这边一松口,立即就有人报到西昌台。曲鸾听说颜元真啥事没有,就放回家了,满脸不依,全身哆嗦嗦地哽咽:“父王怎么能放了他,就是他毁了我,母妃,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我要挖了他眼睛!”   白姬瞧曲鸾哭得泪汪汪的,吓得脸都白了,“巫医不是说了,不准哭么,别哭了!”   曲鸾扭着身子,就是不依,“我哭怎么了,我哭怎么了,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我还不能哭了!我就是哭瞎眼睛又如何,我还有眼睛能哭瞎吗。”   白姬心痛地搂着女儿,跟着掉眼泪,“我的心肝儿,你不能哭,伤口还没好,哭多了会流脓会结疤,会不好看。你再忍忍。而且,太子不是查了么,大公子不是害你的人。你父王也是知道他无辜,才放他走的。”   曲鸾怕变丑,险险忍住泪,恨声道:“太子和大王兄是同胞兄弟,一窝的罗雀,太子还不是偏帮着他,努力帮他脱罪么。我这眼睛不是兰如台挖的,我就去死。我弄瞎了朝歌眼睛,大王兄就为朝歌报仇,挖我的眼睛,赔给她。母妃,大王兄还说,要让朝歌吃我的眼睛进补!他怎么能这么狠呢。”   那人在曲鸾耳边的威胁之语,还言犹在耳。那声音就是大王兄的声音,不是大王兄害的他,就有鬼了。曲鸾又吓得“呜呜呜”起来。   白姬手忙脚乱地一边哄曲鸾,一边叹气。虽然太子值摆证据,讲事实,帮颜元真脱罪了。可白姬也认同曲鸾的说法,不是颜元真亲手做的,也是颜元真派人做下的。   除了兰如台的人,谁会好端端的寻曲鸾的麻烦,还特意挖她的眼珠子,赔给朝歌。   白姬生怕曲鸾把自己哭毁容,忙哄道:“先让他们得意去,等朝歌被大王赐死,咱们就看他们哭。”   好半晌,白姬才把受惊的曲鸾哄睡着。提着疲乏的身子刚回殿里,就见颜崇王来了,白姬忙打起精神,弱声弱气地请安。   颜崇王拉起白姬,心疼地看着她眼底下的青黑,“寡人刚来的时候,就听见曲鸾在哭,你哄她累着了吧。”   白姬脸色白了些,别是颜崇王听见她们的对话,发现是曲鸾弄瞎了朝歌的眼睛,才招来兰如台的反噬。   又瞧颜崇王如以前的怜惜做派,白姬将担心的直跳的小心脏按回去。   她幽幽一叹:“曲鸾伤口又疼了,难受的哭了。别说她哭,就是我看着,都为她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替她受那些苦。”   颜崇王劝慰:“寡人必要那贼人碎尸万段,你且安心。”   白姬乖巧地点头。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白姬忽然感慨:“也不知是谁这么针对我们的公主,前一个朝歌也是双目受损,咱们曲鸾也遭了难。好在曲鸾亲事落在大巫那,一生归依是不愁的。可朝歌怎么办,也不知她能嫁去谁家,不知那户人家会不会嫌弃朝歌双目盲了?”   颜崇王不假思索道:“朝歌乃‘天子之母’,嫁给谁谁都欢喜,哪会嫌弃她。”   白姬扯着帕子说道,“大王难不成已经有配朝歌的驸马人选?”   颜崇王一怔,这些天大事小事一锅乱炖,都快把他炸糊了,颜崇王哪有那份心,给朝歌挑女婿。   此时被白姬一问,颜崇王心里开始筛选人选,一面听白姬又道:“原本施公幺子与公主青梅竹马,是佳婿人选,可受过刖邢,不良于行,倒是可惜了。不过还有武安君世子周胜,家世配得上,人也俊才,年龄也就比朝歌大上三岁。”   颜崇王听得直直点头,“郎才女貌,还挺般配。”   白姬拿着帕子掩盖住嘴角的讽意,若是以前的朝歌,还算般配,现在,哼。   “总觉得最近王宫霉运连连,这会儿添一桩喜事冲冲霉运也不错。不如今年就成昏礼,明年说不定就能怀上孩子。她可是‘天子之母’呢,生下的孩子也不知有多可爱。”白姬缓缓道。   颜崇王本来还觉得不错,可听到后面,突然反应过来。朝歌给武安君世子生了天子,这不对啊。难道大巫列御寇的预言,是指朝歌所出之子,将来会篡位?   颜崇王一张脸,立即苍白如雪,身子摇摇欲坠。   可把白姬吓的暗暗冷笑。 第184章 海晏侯娶妇   颜元真是横着进楚府,被抬回来的。楚岚瞧他虚弱的模样骇了下,“不是说没事吗,这是没事么。”   颜值也心疼死了,狠狠瞪了一眼司寇府的监司官。   监司官忙苦哈哈地拱手,“灵寿夫人勿要担心,大公子没有大碍,就是不知哪来的倔性,某供着甜水酸汤,鲍鱼山珍,好声好气地劝着,可大公子就是不肯吃一口。不吃不喝几日,这才晕了过去。夫人让人备些好消化的吃食,温养几日,大公子肯定又生龙活虎了。”   原来是颜元真自己不肯吃别人送来的吃食。楚岚回转过来,他是怕饭菜中有毒,中别人的招吧。平日里他在饮食方面也是格外注重的很。   颜崇王忌惮王后,不敢亲自对颜元真下手,可也不妨碍他故意关颜元真,折磨他。   既然是颜元真自己硬撑着不吃不喝倒下了,楚岚也不能怪人家监司官,让秋雨送监司官出去。又吩咐厨房备下菜汤、小米粥。   颜元真只是体虚,并不是生病。温补好,恢复起来很快,次日就精神了。王后为母心肠,依旧三番两头地让人送参汤过来,给他进补。   颜元真都吃腻味了,朝楚岚抱怨:“再喝下去,我都要胖了。”   楚岚好笑,捏了他一把,“鉴定完毕,没胖。”   颜元真摸着手臂“嘶”了一声,“在牢里别人没对我用刑,回来了,倒是被你欺负了。”   楚岚嗔了他一眼,叫秋雨进来,端走王后送来的补汤。   秋雨在大公子面前分外规矩的很,目不斜视地端起瓷碗出门。   颜元真这才发现秋雨的存在,诧异地问:“她不在宫里,怎么在这?”   楚岚抬手给他打扇,“王后送来教我规矩的。”   颜元真皱眉,下意识觉得王后送秋雨来没好事,对楚岚正色道:“你要是不喜欢秋雨,我送她回去。”   “别,”楚岚笑,“你真要是送回去,王后得猜是不是我对她不满,撺掇你和她生分,还不得被你气着。”   颜元真满不在乎地搂着楚岚道,“她不会生气,我明日将秋雨送回去。”   楚岚无语,她就是拒绝,他也不听,直接定下了,之前干嘛还问她的意思。   算了,不和伤患计较。楚岚低头依偎着他,低声道:“我这几天生怕你出事,夜里都睡不着。”   颜元真咬唇,被温补的红艳艳的唇,掀起涟漪一笑,“夜里想我?是想被翻红浪吧。”边说,手不规矩地下滑到腰间,轻轻捏了一把,“可惜今日不行,我身体吃不消。”   楚岚:“……”   再有什么温情,眼下都被气飞了。楚岚哼了一声,瞪着颜元真,“我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随我回去过安生日子?”   颜元真笑意顿减,“不是说好了,等阿值登位,地位稳固,我再走么。”   楚岚急道:“就不能再早点,朝歌双手双脚被打断,曲鸾又被挖了眼珠子,是谁干的,现在还没查出来,你又被构陷下狱。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聪明,你运筹帷幄,可你却挨饿受冻了。我不懂你们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的,可我却看不得你日子过的这般受罪。”   说着说着,楚岚心里就委屈了。十年后的自己说的没错,待在颜元真身边果真提心吊胆的,也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颜元真看她这般在意他,心里熨帖,如被羽毛轻刷心尖,痒痒的热热的。   大掌拖着楚岚的小脑瓜,压向自己,重重地香了一口,“好岚儿,这些天我也想你的很。”   “你别乱动。”楚岚可没心思腻歪,把他推的远远的,横了一眼:“我说的是正事,别打岔。再这么下去,我可真受不了了,到时候我直接回娘家去,你爱待这就待这,谁爱管你。”   “又不是我惹事,别人惹我,我也很无辜的好不好。”颜元真无奈极了,见楚氏鼓着脸瞪他,颜元真叹了口气,两手摊开,“好,下次再出事,你就带我回你娘家,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囚.禁我也行。”   楚岚前面听得还挺顺耳,他后面的话就让她汗颜了,“我好好的囚.禁你做什么?”   “难道你不想?”颜元真轻轻地用中指蹭了她光洁白皙的下巴,声线撩人欲醉,“就不想把我关起来,让我只看得见你?”   楚岚张着小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谁想了,你别冤枉我。”   “是吗,”颜元真轻轻一笑,擦了擦楚岚的嘴角,“那怎么还留口水了呢。”   楚岚吓得一模唇角,干净的很,哪有什么口水。   “你骗我!”楚岚气的又揪他的皮。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稀稀拉拉的笑声传出门外。阿葵瞧他们这般轻松,暗暗松懈肩膀,心里没那么压抑。近日府上连连出倒霉事,任谁心情都得阴着。   秋雨在宫里八面玲珑,到了楚府却是龙游浅水,处处受制起来。不说头上几个主子对她不冷不热的,就连身边的同僚也不是好对付的。   阿葵就是个蠢傻的粗野人,又沉默少言的,秋雨如何凑近乎,阿葵要不听不懂她话里的玄机,不知道她在夸她,要不就是蠢的没半点颜色,帮不上她什么忙。秋雨觉得阿葵没半点女儿家的样子,不喜她,可偏偏阿葵会武,秋雨惹不起。   而淮雪那个小丫头,却鬼精鬼精的,秋雨客套了几句,淮雪就哄着她给她替班,自个儿却出门溜达去了!   秋雨心里憋着一团火,可碍于大公子余威,不敢闹事。眼见着有个水红衫的女子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忒没体统,便冲过去,将人逮住,严词训斥起来:“哪来的丫头,这般不懂规矩。缩头缩脑的,你是做贼的么。”   水红衫女子忙叫:“秋雨姐姐,我不是贼,我是伺候春泥姐姐的丫头,春泥姐姐说久不与秋雨姐姐相聚,分外想的很,想问秋雨姐姐何时得闲,春泥姐姐好安排酒水招待你。”   秋雨一顿,松开手,“哦,是春泥的人啊。”春泥就是王后送给大公子的四位美人之一。   本来秋雨想说改日再约,忽的一想,这个时辰本不是她当值,是小淮雪那鬼丫头忽悠她,让她顶班。可秋雨心里窝火啊,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才八岁的稚子,就来要她的强。秋雨还真着了小丫头的套,能不憋屈。   秋雨心里怨上楚氏,楚氏身边的丫头不都是听她的么,小淮雪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还不是被楚氏指使着,要她不自在么。   楚氏自个儿没法刚王后,就来找她出气了。秋雨怨念了会儿,干脆也不当值了,真要有人来怪罪,怪的也只会是小淮雪,与她本就无干。   秋雨便跟着水红衫女子,去了春泥的住处。   春泥正与其他姐妹吃茶呢,瞧见秋雨过来,惊讶之后面上一喜,“刚还想着姐姐呢,姐姐就过来了。”   其他人也赶紧和秋雨说笑。大家当初都是在王后手下过活,秋雨在王后跟前有脸面,她们可是常捧着秋雨呢。这会儿好话一箩筐,秋雨也不觉得稀罕,淡定地坐下,吃了口茶,感慨道:“这茗茶倒是比宫里的还好,你们住在楚府,日子过的真舒服。”   其他人忙哭:“秋雨姐姐你不知道……”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嚷嚷地抱怨一通,秋雨听得头昏脑涨的,春泥见秋雨脸色不悦,立即咳嗽一声,“你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让秋雨姐姐怎么听得明白,还是我来说好了。”   其他人也没意见,春泥就拉着秋雨的手,哀叹连连:“我们在府里的日子哪里舒服了。王后看重我们几个姐妹,才送我们来伺候大公子。可夫人却是容不下我们,要让大公子将我们送去大长公主府上,去伺候宋少君。要不是府上近日事多,主子们顾不上我们,不然我们早死了。哎,宋少君那榻上可是吃人地,死了多少人了,就没见个活的。就是他妻子子氏也不敢和他过下去,远着他了。我们要是伺候他,那不就是个死么。还请秋雨姐姐怜惜我们,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别送我们去宋少君那,饶我们的命吧。”   秋雨吃惊地捂嘴,她也曾听说华安夫人所出的宋子矜身上的怪事。睡一个女子,那女子就暴毙了。春泥她们要是去了,估计也活不了。   秋雨与春泥她们也是真有情分,忙道:“这你们放心,你们不会去宋少君那等死的。王后让我来,本就想我帮衬你们一把,让你们在大公子面前得脸。”   春泥等人闻言,立即大喜过望,纷纷谢过秋雨。秋雨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也没久待,直接回院子。   半路上,迎面撞上楚氏和阿葵,秋雨赶忙上前请安。   楚岚心里还揣着事,皱眉看了秋雨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快步往宣正厅过去。   秋雨连忙跟在后头,一进宣正厅,就见到管家常伯,还有他身边一陌生的美髯男人。   秋雨默默地站在一旁,给夫人端茶递水伺候着,一边竖起耳朵听来人的身份。   是赵国使者,来给夫人送海晏侯喜讯的。   赵国使者呈上一匣子,楚岚接过打开,是轮晷手表。   “海晏侯已平安回赵国,即将续娶咱们赵国最美丽动人的赵佳公主。侯爷此番回来,性子变了许多,他派人披星戴月,速速赶来燕都,就是想借某之口,向夫人表示歉意。”   赵国使者摸着美髯,和念诗词一样长吁短叹,“昨日种种譬如死,今日种种譬如生。往事已矣,你嫁的良人,我娶的佳妇,各自安好,恩怨尽消。” 第185章 复活了   孟易川果真逃回赵王室了……   楚岚仅仅诧异了会儿就立马冷笑,好个“往事已矣,恩怨尽消”!   过去的恩爱不作数也就罢了,怨恨那能说消就消的。就算折腾孟家折腾散了,那也是孟家犯法活该!   可孟易川本人受到什么惩罚了?   没有!   甚至现在还另娶娇妻,逍遥法外。加害者还有脸对她这个受害者说不要怨恨了,到此为止。真要说,那也得她对孟易川说。   楚岚对赵国使者不冷不热道:“我嫁良人,他娶佳妇,各自安好,恩怨尽消。这话说的好像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我们除了族兄族妹的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他是嫌外头的风言风语还不够么,非要外面传我和他的闲话,传到王后和大公子耳朵里,他才高兴。他这哪是来道歉的,根本就是来找茬的。”说着,就让秋雨将轮晷手表还给赵国使者。   “嗐,夫人误会了!”赵国使者赶忙避开秋雨递过来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咱们侯爷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夫人的,还提到,若是夫人不解气,大可提出补偿,只要他能做到。侯爷说了,到底是一家人,何必生分过了,让外人瞧笑话。”   楚岚差点气的喘不过气来,一家人,她和他怎么就成一家人了!   孟易川背着她做过多少恶心事,最后还让阴姬冒充她结婚。都撕破脸成这样了,还说和她是一家人!   孟易川怎么就这么厚颜无耻,心里没点数,不知道她有多厌恶他,恨他么。   楚岚冷着脸起身,对赵国使者道:“你回去和海晏侯说,无论他做什么,都别想我原谅他。我和他只是仇人,你们赵国收容他,那就是与我为敌。我有什么宝器宝书,一分也不会与你们赵国分享。你们当年怎么孤立颜国,怎么孤立公子元真,以后我们就怎么回报你们。”   赵国使者急了,“夫人莫气,勿伤和气——”   “你不用再做无用功,我和海晏侯不死不休。不止你们赵国,但凡他国敢收容海晏侯,我也会对他们这么说。”楚岚俏脸含霜,“你回去和海晏侯说,他家败了,钱财全部充公,一分不剩。他娘已坐牢下狱,他妹妹身无分文欠债度日,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别以为低头认个错,再弥补一二,以前的事就能揭过去。我和他没完!”   赵国使者也是有脾气的,他都这般低声下气和区区女子道歉了,她还得理不饶人,实在可气。   反正颜崇王已知朝歌公主“天子之母”命格,没法送朝歌公主嫁到赵国去,赵国没什么求颜崇王的,两国再撕破脸也没啥了。   赵国使者收起温和的脸色,抚着髯须,抿着唇,头小幅度地一摇一摇,冷哼一声:“灵寿夫人,既然好话你听不进,某也没法子,只是你也别拿自个儿和海晏侯比,真要较长短,你一介平平女子,除了有好出身以外,哪点比得上海晏侯。先不说你能不能代表颜崇王,孤立我们赵国。就算你能,就尽管孤立吧。别以为就你有宝器宝书,咱们海晏侯就没有吗!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是谁干不过谁呢。”   赵国使者放下狠话,从秋雨手里夺走装轮晷的匣子,就甩袖踩着高履,“噔噔噔”地走了。   一直旁观未开口的秋雨此时怨怪起楚岚,“夫人,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呢,这种大事夫人乃后院女子,本就不该多管,怎么也该和公子商量后再应对。万一赵国真怨上咱们,发起战争来,夫人可不就是罪人了。”   楚岚怒气未消,又听秋雨这般抱怨,也是无语了,“大王都下令要追捕海晏侯,海晏侯逃去赵国,被赵王收容,赵王给咱们大王面子了吗,尊重我国了么。没有!那他们就站在我们对立面,难道还要我好声好气哄着他。外交这么弱势,不是被赵王笑话,看低我们么。”   颜崇王有多不待见赵王,楚岚亲耳听过,也亲眼见过。单凭赵王送假质子从,浑水摸鱼,欺骗颜崇王父爱,骗王位登基资格,就够惹人嫌了。   追溯两国祖辈恩怨,那是数都数不过来。更别提未来颜崇王可能会被赵王害死,要颜崇王和赵王和好如初,拉着手称兄道弟,那是做梦。   就是颜崇王在这,看她厌恶赵王的态度,说不得还得拍手称赞呢。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尽可回宫告发我去。”楚岚斜眼了秋雨一下,就快步往主院而去。   秋雨被斥了一顿,心里不舒坦,还真记下刚才楚氏说过的话,准备择日找王后说一通,由王后说楚氏这个媳妇去。   楚岚没心情和秋雨废话,回到主屋,就气冲冲地坐在颜元真面前,小脸满是愠怒。   寺人青正和大公子垂头说话呢,他虽然和大公子一样,因为曲鸾案被关进司寇府,可他没大公子那般硬扛着不吃饭,所以也没受多大罪。一出司寇府,就兢兢业业又替大公子办事去了。   看楚氏回来了,寺人青就闭上嘴。颜元真看楚岚气的嘟嘴,挑眉一笑,“怎么回事,赵国使者惹你了?”话毕,就对寺人青道:“赵国使者不是要走了么,走之前咱们还是得送一份礼,让他躺着回赵国吧。”   寺人青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几息就悟了大公子的意思,这是让他把赵国使者的腿打断呢。   寺人青立即道:“奴知道了,现在就去。”然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颜元真亲手给楚岚端了杯茶,送到她嘴边,哄道:“为这么个杂碎生气,坏了今日的兴致,不值当。”   “我气的不是他,是孟易川。”楚岚道:“孟易川果然逃回赵王那了,赵王依旧看重他,还要把赵佳公主嫁给他。还让赵国使者送口信来,说要和我恩怨前仇尽消。你说他哪来的脸,好意思和我提这个!他现在对我这样低声下气,还不是因为玉珏在我手上,没法回现代,所以得求我放他回去么。我才不相信他真心道歉呢。”   楚岚狠狠抱怨一通,却没听见颜元真附和,他面色还有些古怪,就像是震惊到失语的地步了。   楚岚没多想,郁闷地猛灌凉茶:“你也觉得他脸皮厚比城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颜元真抿了抿唇,突然摸起自己的脸,狠狠捏了下。感觉到痛意,心道:不是做梦,他真听见海晏侯还活着。   楚岚看他突然对自己脸下重手,惊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试试我脸皮比孟易川厚不厚。”颜元真淡定地收回手。   楚岚扑哧一笑,觉得颜元真好皮,说不定他是看自己不高兴,在逗自己,也没先前那般气了。颜元真说的对,何必为了个杂碎,气死自个儿。   她笑问:“那你和孟易川比,是你脸皮厚,还是他厚?”   颜元真一本正经道:“我不知道,要不你摸摸看。”   楚岚闻言,还真开始□□颜元真刚才扯的发红的面皮,煞有其事地评判:“经过本大人检验,还是孟易川脸皮厚,你脸皮薄的和小姑娘似的。”   颜元真浅浅一笑,漾出绝美的笑容,“这还不是你养出来的。”   楚岚比颜元真还看重他的脸,每日都要帮颜元真敷脸涂面膜保养。   两人都觉得没必要为孟易川的事生气,颜元真道:“赵国使者对你下狠话的时候,你就不该让他走,你这般面皮软,以后谁都敢欺到你头上去。记着了,以后谁敢对你不敬,你就叫阿葵揍他。别让阿葵太闲,你给她涨了那么多月例,就该人尽其力,物尽其用。”   楚岚学到了一招,“嗯呐嗯呐”地点头:“你说得对,谁要再惹我,我就关门放阿葵。”   突然变成狗的阿葵守在门外,无声地汪汪汪。   颜元真乍听孟易川还活着,并没有慌张失措,依旧如往常一般和楚岚用午膳,再躺在一起敷面膜午睡。   等楚岚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沉过去,他才睁开眼,阴凉的目光直瞅着空荡荡的屋顶。   啧,孟易川不是死在他手上了么,怎么好端端的活了,还出现在赵国,甚至还将要娶公主了。   颜元真沉着脸起身,出门后对阿葵道:“夫人醒了后,就说我去宫中了。”   阿葵:“汪汪。”   颜元真:“……”   刚才也偷听到他们说话的血子呵呵笑:“公子,阿葵在说,她知道了。”   颜元真对阿葵的智商没有期待,也懒怠理会阿葵突然的抽风。   瞧见秋雨默不作声地站着,想起了什么,对她道:“回去收拾收拾,等会进宫回王后那去。”   不等秋雨反应,就出了楚府。   他并没有往王宫的方向走,而是骑马出了城外,来到荒芜僻静处,无名墓碑前。他打开墓碑通道,下了甬道,迅速到当初孟易川身死道消之地。   那里已无孟易川的痕迹,犹如水汽蒸发,消失于无形中。   颜元真面色紧绷起来,这墓穴只徒徒几人知晓,谁会带走孟易川的尸首。   他阴沉着脸,出了公子无为的无名墓穴,跨马冲进了宫里,在兰如台找到吃斋念佛的王后,问:“你是不是进过无为墓,带走一具尸体?”   王后楚黛莫名其妙极了,“墓里有什么尸体,谁死在里面了?”   颜元真直盯着她,想看王后有没有撒谎。   王后楚黛气笑了,“怎么,你还怀疑起我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谁,我是你娘,我有什么好瞒你的。”   说到这,王后也有些火气:“你知道我以前的旧事,就看不起我,连句‘母后’都不愿喊了。楚氏不喊我‘母后’,可不就是学你的。你这小畜生。”   颜元真抿了抿唇,“母后……”其实在知晓王后这一辈子被前大巫列御寇坑了,才迫不得已嫁进王室,落到如今地步,心里不是没怜悯,怜惜之情的。   王后楚黛还想再骂,又被他这句“母后”噎了回去。她心酸又有些高兴,心里只觉这孩子是冤孽,也不想和他发生冲突,声音柔和起来:“那鬼地方谁想进去,我没进去。”   颜元真低头想了下,“嗯”了一声,又准备掉头走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后,爱极恨极,有时觉得她自作自受,有时又觉她无路可走,才乱出招。他索性寡言便是。   “你站住!”王后却正好有事问他,“这里就我们母子二人,你老实告诉我,挖曲鸾眼睛的是不是你?”   颜元真脚步一顿,淡淡道:“阿值不是查过了么,不是我。”   王后不相信,“我原先也以为不是你,要是你做的,你不会对着我们不承认。可曲鸾说了,她就是听见你的声音,也确实没人犯得着无缘无故挖曲鸾的眼珠子玩,必是为朝歌报仇。能做到的,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其他人来。”   颜元真清浅一笑,“母后想多了,是蔡克做的。”   王后一愣,“蔡克?是他?”   颜元真继续道:“蔡克知道弄瞎妹妹眼睛的幕后主使是曲鸾,所以以牙还牙,挖了她的眼珠子,回头就可以向朝歌讨好,骗取妹妹的信任。”   王后见颜元真说的有理有据,半信半疑:“你真不是拿蔡克当替罪羊?”   颜元真好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拿他当替罪羊,若是我做的,我对母后难道还不能说么。”   王后楚黛却是两手交叉,深深看了颜元真一眼,“以前阿值没回来,你确实不会瞒我,这种事做了没什么不承认的。曲鸾先下的手,我们只不过是还回去而已。可现在不同,阿值离家出走这五年,也不知道去哪里学了一身的正气,若他知道是你挖了曲鸾的眼珠,说不定又要弄出幺蛾子来。就像上次你在院子里埋一个小丫头,他就非得救人,和你对着干。”   颜元真不耐烦起来,“我言尽于此,母后要是无事,我便告退了。”   王后楚黛神色又柔了起来,“你说不是你干的就不是你干的吧,这样,阿值也不会和你闹起来……”王后瞧颜元真面色有些燥意,也不再拉着他说话,放他走了。   颜元真又想去找无颜爹问是不是他弄走了尸首,可无颜爹奉了颜崇王的命令,去接回郑姬的儿子五弟,还未回燕都,也只能空手而回。   烈阳烤着知了“吱吱吱”地叫着,也烤的颜元真有些心焦。孟易川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着回赵国了?死人还能复活?!   实在对此不寻常理的事,没法无动于衷,他在半路上,叫回寺人青。   寺人青以为大公子是来问报复不敬夫人的赵国使者的事,忙道:“赵国使者又和楚国使者打架了,腿断了,肯定会被抬回赵国的。”   颜元真点点头,交待寺人青另一件事,“海晏侯回赵国了,你让你姐赴赵国,去海晏侯身边打探下。不羁他什么情况,都传回来给我。”   寺人青浑身震了下,面上应诺,心里却有苦难言。姐姐目姬好不容易能歇口气,又要被派出去了。   寺人青用隐秘的法子,私下和姐姐目姬会面,将大公子的话学了一遍。   寺人青有些难过:“姐姐就此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目姬温柔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海晏侯当年被卖入矿场,被救出来后,视我为恩人。大公子命我去海晏侯身边,最是不会让他起疑。反正只是去打探消息,又不做别的,很快就能回来的。”   寺人青也只是口头上抱怨抱怨,被目姬安抚了下,就说起侄女青葙,“最近脾气愈发不好了,我也不知拿她怎么办。”   青葙自从被海晏侯派人戳破了身世,是个五不娶的丧妇女,父亲不详,自此以后亲事艰难了许多。在世人眼里青葙就是恶女,以前的手帕交都被家里勒令不得与她来往,平日里连个说话的朋友也没有。这才被乌宝那个混小子趁虚而入,要不是寺人青发现的早,断了他们的来往,还不知道青葙和乌宝的感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乌宝被夫人赶回晋国,青葙就觉得是我从中作梗。没错,是我求夫人做的。可我哪里做错了,青葙和他是堂兄妹,哪能在一起。可青葙就是怨我了,在家里也不和我说话,也不给我留饭吃。”寺人青一片好心被辜负,分外委屈。   目姬虽是青葙母亲,可到底十多年分离,感情比不得寺人青。寺人青可是目姬亲手带大的弟弟,目姬更疼他,见他委屈,叹气道:“干脆就和她说明白,青葙就懂了。”   寺人青却诸多顾虑,“那青葙不就知道蔡克是她爹,她要是去蔡家认亲怎么办。蔡家哪里是好相与的,她不能去。”   目姬淡淡道:“蔡克冷心冷肺,不会把她当回事。我这个娘又艳名四起,蔡家要脸,就不会认她,你莫要担忧。”   寺人青把青葙辛辛苦苦拉扯大,到底心疼她更多,“可她要是知道自己本该是贵女,想想以后要嫁个普通人,心里得多伤心,还是不告诉她了。反正青葙懂事,过一段时日,肯定就恢复了。”   目姬见状,也没再劝了。翌日,她进宫去了兰如台。   入宫前天色还艳,入宫后却突的乌云密布,雷声如鼓,阵阵作响。半个月未下的雨,突然堆积在今日,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目姬感觉到雨滴的节奏,玉足轻点着进了兰如台,找到伺候朝歌公主的秋桑姑姑,柔柔一拜:“赵人请奴等跳舞助兴,奴不便推脱,只能带班子奔赴赵国,暂时不能再教公主学舞了,今日过来就是想向公主辞行。”   秋桑姑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朝歌公主是喜欢跳舞,可现在眼睛都瞎了,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哪还能像以前那样跳舞呢。   目姬就是留下,以后估摸也没机会再教朝歌公主了。这时候目姬走,秋桑姑姑就能做主,叹道:“公主身子不适,也不能见你,回头我会和公主说一声,你放心走吧。”   然后又有些好奇地问,“能请你去跳舞助兴的必是贵人,是赵国哪位贵人?”   目姬赶忙说道:“是海晏侯与赵佳公主,他们就要成亲了。”   “海晏侯!”秋桑姑姑惊的声音抖了下,“他也是厉害了,还能逃回赵国去。赵王也是舍得,前面赔了一个赵惠公主,现在又赔上赵佳。海晏侯可是髡人啊,赵王舍了赵佳,可不就成了髡人的岳丈,也不怕人笑话他捧髡人的臭脚。哼。”   目姬身份特殊,与各国都交好,自是不好附和秋桑的话,就默默垂首听着。   秋桑说的差不多了,才懒懒摆手,让目姬走。目姬又对秋桑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轻盈地出了兰如台。   因为来的时候,没带雨具,目姬就在廊下略等了等。等了两刻时辰,兰如台突然喧哗起来,“刺客!有人刺杀公主啦!快来人啊!”   云层之上,雷鸣电闪,几道白光欲要撕裂暗沉的天空。云层之下,许多宫卫从目姬面前跑向兰如台。目姬不欲引人注意,退了几步躲到柱子后。   等人都走光了,目姬不愿意被牵扯进刺杀事件里,也不再等雨停了,就冲进雨帘中,出宫去。   应该是宫里传出有刺客,宫门口的卫尉兵比以前查的严,根本就不让人出去。大风大雨过去了半日,这才开始放行。   目姬终于从宫里出来了,一直候在外头的丫头拉着目姬的手,担心道:“宫里出什么事了,一直都等不到你,我真怕大家你出事。”   目姬轻轻拍了她的手,“这点算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不过是刺杀公主而已。往来于各国王公贵族间的青大家目姬,什么场面没见识过。   丫头扶着目姬上车舆,还一边道:“我这还不是担心大家你么,别人我才不关心呢……”丫头突然发现车舆里坐卧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惊声就要大叫,目姬赶忙捂住她的嘴,“说了,不要一惊一乍的,出去,你什么都没看见。”   丫头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掀起车帘下了车舆。   目姬这才看向那个不停流血的男人,她认识蔡克。   这可是她孩子青葙的爹,虽然蔡克不知道青葙的存在,她也不愿让蔡克知道青葙的存在。她和蔡克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当年生下他的孩子,只不过是巧合,她也愿意生下个孩子,去陪伴自己的弟弟寺人青。   此时,目姬惊疑不定地问:“不会是你刺杀公主的吧……”   蔡克下巴光滑白净,和时下爱留髯须的男人不一样,四十多岁的人因为常年练武,比常人精壮也显得年轻些,说才三十而立的年纪也有人信。   蔡克捂着心口上的刀伤,吐出一口血,与冷淡的目姬是一点都不见外,“是有人假扮公主刺杀我……” 第186章 宠渠娘   有人假扮公主刺杀蔡克?   目姬垂着头,心头最初闪过疑惑:这里又不是晋国,不是蔡克的地盘,蔡克怎么会出现在兰如台?   蔡克还被假扮朝歌公主的人刺杀?要不是蔡克出现在兰如台,他又怎么会被刺杀?他出现在这,难道是和朝歌公主有往来?   是了,前段时日,相国子之的女儿子鹂曾说蔡克与朝歌公主相识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相识,明显早就互通情意……   不少信息在脑子里转悠,目姬却心知,这些都与她无关。知道的越多,越难自保。还是装什么都不懂,更妥当。   目姬装傻,当什么都不知晓,温柔的脸上带着丝恰到好处的担心,主动提出给蔡克买伤药治疗。   蔡克是无意中搭上目姬的车,见目姬并没有大呼小叫,没有咋咋呼呼,还算满意,道:“不能去,我要的药肯定会被管制,不会卖给你,就算你买到了,你去药铺,肯定会被盯上。”然后又说了一个地点,让目姬去他的人那里要些止疼化瘀的药暂且顶着。   目姬在蔡克面前,向来柔顺听话,此刻规矩地一步步按他的话去做。   蔡克猜测的没错,燕都全城再次戒严,药铺也被监管起来。蔡克的人乔装打扮一番,来到目姬的车队,一见主公受伤,就跪下认错,“属下无能,不能给主公求得对症的药,请主公责罚。”   “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多心。”蔡克安抚属下后,失血过多的脸苍白严肃,咳嗽了一声,转头对目姬道:“你最近都没见到朝歌她人?”   “公主自从受伤后,就不爱见外人,我确实久未见着。”目姬答完,声线低沉悦耳地体贴说道,“厨房炖了羊肉汤,对大人的伤能滋补些,我去厨房看看炖的如何了。”   蔡克明了目姬这是避嫌离开,由着他们自己人说话,就朝她颔首。   目姬纤腰袅娜地退出屋舍,身段款款去厨房,心不在焉地看了汤的火候,一边趁人没注意,给弟弟寺人青传信。   寺人青知道主子要抓的蔡克就在目姬那,急得差点就要厥过去。   “该死的!”寺人青暗骂蔡克哪里不好躲,偏偏躲到姐姐那里去了。也不知道会给姐姐带来多少麻烦。   怨恨了蔡克八辈子祖宗后,寺人青这才急匆匆来到大公子府。   大公子府被修缮一番后,焕然一新,青嫩嫩的草,娇滴滴的花,却被临时住进来的客人凌虐,一把火烧成灰烬。   朝歌火烧了院子还不够,还把积攒已久的怒火烧向王兄,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过是喜欢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这算什么罪过。你们一个二个凭什么都阻止我!你们以前都不管我,他管我,理我,帮我出气,他对我那么好,我喜欢他怎么了。王兄,你怎么能让人假冒我,去杀他!”   匆匆赶来的颜元真见妹妹火烧院子,并未烧伤自个儿,先是放下心,后听朝歌的指责,气笑了:“我不管你?我什么时候没管过你!”   妹妹朝歌这话实在令颜元真伤心透顶,“你平日里的机灵都喂狗了么!怎么这时候还冥顽不灵,为了一个老骗子,三番两次顶撞我!”   朝歌也不想顶撞王兄,王兄对她是好,可这种好是理所应当,人之常情,比不得亲人之外的男人对她深情厚谊,更有魅力,惹人芳心大动,格外牵肠挂肚。   朝歌睁着灰蒙蒙的双眼,朝王兄的方向摸索过去。待抓住王兄的袖子,朝歌又软了态度,低声哭泣道:“王兄,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他不是骗子,他不会骗我的,他对我是真心的……王兄你不要再害他了,妹妹求你了……”   颜元真心里也恨:“你又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他是骗子,他是骗你的,对你不是真心实意!”   兄妹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见妹妹完全被蔡克那老骗子给迷的不明是非,颜元真愈发恨蔡克起来。   他冷冷道:“你想见他?还想再见他!呵,会有这一天的!蔡克死的那天,我会叫你去认尸!”   “王兄!你敢对他下手,我就不活了!”朝歌快要疯了,她有多了解王兄的凶残,就有多担忧情郎。   颜元真怒极,为了一个外人就要死要活的,简直无可救药!   他举起手恨不得扇醒,执迷不悟的妹妹。   可,看着朝歌失去光彩,沦为死鱼眼珠子的暗眸,颜元真又舍不得动粗。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动,颜元真再是伶俐人,这会儿也被朝歌气的全身无力。   最终只能暗自饮恨,一甩袖,扯开揪着他不放的妹妹,怒其不争地道:“为了一个又老又臭的男人,把你自己搞的这么狼狈,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你也别喊我王兄了,我没你这么蠢的妹妹!”   颜元真刚说了几句狠话,就说不下去了,也不想见朝歌要死要活的模样,命令人盯紧朝歌以后,干脆利落地踏出门。   一出门就让寺人青去查,“给本公子查,是哪个胆大的,将宫里的事透露给公主的!”   朝歌会在雨天被颜崇王派人弄死,最后会被蔡克英雄救美。   颜元真和王后都觉出,英雄救美时刻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以趁机弄死骗朝歌感情的杂碎。   干脆就将朝歌偷运出宫,养在大公子府里。颜元真和楚氏住在楚府,大公子府还在修缮中,外人都没怎么关心大公子府,就算府里有别人的钉子,眼下也少有人会盯着大公子府。   因而,朝歌在大公子府,几乎没人发现。   颜元真算准了别人难发现朝歌,却漏算朝歌自个儿。   朝歌并不想被他关起来,此时此刻知晓他朝蔡克下手,这次敢火烧院子,差点逃走,下次还不知会怎么闹死闹活呢。   妹妹不省心,颜元真烦躁地觉得某棵白杨长得丑,见了就讨厌,猛地一踹,对寺人青道:“查出那个不长眼,告诉公主的人,直接挂在这棵树上晒干!”   寺人青被喝的皮一紧,忙应下,又悄声道:“公子,有蔡克的讯儿了。”   “他在哪?!”   颜元真刚为了他这个老骗子,被妹妹又怨又恨,他着实恨不得亲手宰了蔡克,将他的皮扒下。   “奴姐姐那……”寺人青轻声说着,怕公子迁怒到姐姐目姬身上,连忙道:“姐姐无意的,是蔡克主动撞上来,缠上老奴姐姐,姐姐不能撕破脸,只能暂且虚与委蛇,趁蔡克没注意,才急急忙忙送讯给公子。”   颜元真眯眼,等听完整目姬救下蔡克的经过,记起目姬年轻时候还被蔡克宠过一段日子,不止目姬,蔡克虽然没成过亲,可侍妾却是不少。   再一想,妹妹朝歌为蔡克痴情,为他沉醉,为他犯傻,为他顶撞自己,不禁薄唇抿起,就是冷然一哼。   “公子,是不是派人去围捕蔡克?”寺人青建议地问道。   颜元真沉吟了一会儿,“不,让你姐姐继续照顾他。”   寺人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公子怎么可能会让目姬,好好照顾蔡克?他不是恨不得蔡克去死么!   “奴不明白公子的意思……”寺人青迷惘道。   “让你姐姐诱出蔡克的真心话,我要朝歌亲耳听听蔡克对她有多少‘喜欢’!”颜元真心中冷笑。   朝歌不是不信蔡克骗她感情么。他这次就顺势借目姬的手,扒蔡克的皮,让朝歌亲眼看看蔡克的心肠到底有多黑,喜欢朝歌的爱意到底有多水!   颜元真到底要照顾朝歌的面子,用词斟酌良久,才吩咐寺人青联系目姬。   颜元真还瞒着朝歌在大公子府的消息,所以他是秘密来的这边。他刚潜回楚府,就发现楚府不比以往平静,在主院伺候的人神色惊惶,气氛紧张。   好似出了大事。   颜元真蒙着面,在假山后面一晃而过,遥遥听着站在假山边上,几个下人混在一起说的悄悄话。   “公子要了南边来的那女人。”   “南边来的,是那个叫渠娘的吧。”   “对,就是她。”   “君夫人杀过去了……”   只模糊听了几句,也足以颜元真皱起好看的眉。他避开明面上的护卫,潜回书房附近。   不远处,书房里传来忽高忽低的吟哦娇吟,酥的人头皮发麻。   颜元真刚摸过去,就见楚岚正堵在书房门口,沉着脸听著书房内,此起彼伏的淫靡尖吟。   阿葵觉得屋内的声音分外不入耳,觉得夫人听着大公子宠幸渠娘,心里肯定伤心坏了。   阿葵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夫人,干脆一声:“汪汪。”然后希冀地看向血子。   血子眨了眨眼,“夫人,阿葵说,害你伤心的人就是找死,夫人不如让她进去宰了渠娘。”   “……”阿葵:“汪汪汪!”   血子又笑的甜如蜜,“夫人,阿葵说,要是夫人气大公子,她不介意试试宰了大公子。”   阿葵惊的舌头打结:“汪!”   “夫人,阿葵说,大公子很难宰,但是大公子的小公子不听话,宰了吧。”   颜元真感觉身下阴风阵阵,冷飕飕的…… 第187章 春.药   呃,灭了大公子的小弟弟……   血子天真可爱的小脸说出来的话,令在场所有护卫不寒而栗。   阿葵见血子乱翻译自己的话,也是惊得咬到舌尖,差点吐血,“我没这么说!”   说罢又怕夫人误会,连忙又朝楚岚这边急急望过来,急的喉咙打结,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的清白。   楚岚是半点没听进去,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门口,最后指着死死守在门口,不让她们硬闯的护卫,对阿葵道:“踹门。”   阿葵正愁自己被夫人误会呢,见夫人没计较的意思,心下一松,立即得令冲过去。   护卫也头疼,以往大公子对楚氏多放纵宠爱,这里又是楚府,楚氏的地盘,他们拦着楚氏抓.奸,心里就很犹豫了。   他们拦下楚氏,万一被记恨可怎么办,不拦下楚氏,大公子又嫌弃他们没用,罚他们又怎么办。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护卫极其有求生欲的接连倒下。   没能耐的被阿葵打倒,有能耐的也装作不敌,阿葵自是几手就推开护卫,将门狠狠一踹。   “哐当”一声,大门敞开,屋内热火朝天的肉香更是芳香四溢,楚岚只觉得臭不可闻。   她捂着鼻子,绕过躺在地上装死伤“哎呀哎呀”的护卫,进了内间。   书房是藏书和重要文书放置之所,平日里甚少点着灯,免得一不小心冒了火星将书房里的书都烧毁了。   没有油灯加持光线,越往里走,目光所及之处就越暗。   平日里临时歇息的小榻上正躺着两人,楚岚依稀瞧出坐在男人身上肆意放.荡的渠娘。   渠娘眼睛上蒙着白布,听到楚岚这边传来的脚步声,她有意无意地将脸转过来,娇笑着呵气,淫声欢愉地咯咯笑:“公子,别动了,有人来了——”   抱着渠娘发狠的男人将脸埋在帐幔深处,此时闻言一惊,下意识将身上的渠娘一推,手劲大的直接将渠娘推到塌下。   渠娘一个不察,“啊”了一声,直接栽倒在地上,摔到楚岚脚下。   渠娘脖颈与肩背上还残留着忽红忽青的印子,刚才两人的战况有多猛烈一见即知,楚岚看着眼眶发热,别过头忍着心头的酸楚。   本来,猛然间听血子说颜元真和人苟合,她还不相信,可事实就在眼前,她心里又痛又恨,一路上疾走过来,这会儿真要面对颜元真的不忠,要质问他时,却满嘴涩然。   她可以狠狠打渠娘这不要脸的贱皮子,可她更想锤颜元真一顿。   渠娘见到楚氏,红晕双颊上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声音却分外柔媚,酥的要麻了男人的骨头似的,“夫人,大公子刚才答应奴,要收用了奴,请夫人怜惜奴,让奴以后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和大公子吧。”   楚岚以前见多了这种往男人身上扑的女人,可她一直觉得男人守的住,这些野花烂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偏偏她看不上的这些野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她手上抢男人。   以前孟易川是这样,现在颜元真也是。   楚岚心中升起悲凉。   不嫌事大的血子还在旁边闻言怂恿:“夫人,就收了渠娘吧,呵呵,我这几天手里没见血,还憋着慌呢。你看,我是毁了她那张脸,还是剥了她的皮?”   渠娘瞧楚氏怔忪,还真怕楚氏起心要毁了她的容貌,她容貌如此倾国倾城,没了以后还怎么活,赶忙哭哭啼啼地道:“夫人,你嫌弃奴出身低微,不要奴伺候,也不能不顾大公子的面子啊,奴都是大公子的人了……”说着说着,渠娘就含泪朝榻上哭诉:“大公子,你再不开口,明儿个就见不到奴了。”   榻上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起身,而是侧着身向着榻内,用背对着众人。   这就是颜元真玩了别的女人,被自己撞见,然后对自己的态度!   楚岚心里更是委屈,闻着房间的膻腥味觉得恶心,“阿葵,拉渠娘出去。”   楚岚微昂着头,神情冷淡,对渠娘那是看都不想看一眼,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珠子。和这种女人计较,那是脏了自己的手,拉低自个儿的身段。   阿葵再蠢也知道夫人和大公子肯定得吵架,她这个外人在场也不妥当,于是赶紧听楚岚的吩咐,拖着□□的渠娘出的门去。   血子也不是没眼色,她看了看榻上的男人一眼,又看了看楚氏,小小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跟着阿葵出去。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人,阿葵见到他,惊得大大的“汪”了一声。   “大公子!”血子再聪明伶俐,没心没肺,此时也有些傻眼。   楚岚看过来,见是颜元真本尊,也是愕然。   最不敢置信的便是渠娘。   颜元真在此,那刚才与她合.欢的又是谁?!   渠娘脸都绿了,惊声尖叫:“你是谁!”   说完又觉得自己犯傻,这不是明摆着,面前的人就是大公子吗,那里面那个必定是假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要蒙住自己眼睛呢,原本以为大公子床笫之事上爱玩花样,可没想到,那人根本就是假的!   渠娘被骗身还无所谓,可正好被楚氏、大公子抓个正着,看清她的心思,她以后又哪能那么容易成事,傍上大公子呢。   颜元真面无表情地踩过排成一行,装死的侍卫的手,进屋便是一哼,“来人,渠娘擅入书房,直接乱棍打死。”   渠娘被踩醒的侍卫迟疑地看了看颜元真,又看了看内间,躺在榻上的男人,到底谁是主子啊,一个两个二脸懵逼。   倒是侍卫头头二话不说,就来提人。   渠娘被拽着起身,浑身哆嗦着,下意识指着榻上的男人道:“不是我闯书房,是他,他掳我进书房的,是他,他骗我说是大公子你,我哪敢不从啊,大公子,我是无辜的!”求完颜元真,又来求楚氏。   楚岚先前被渠娘恶心到了,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眼前,此刻便别过头去。   颜元真厌恶渠娘惹事,瞪了一眼侍卫头头,侍卫头头立马吓的提起渠娘就往门外跑。   渠娘一走,屋内的脂粉气也散了许多,颜元真舒服多了,见楚氏还呆呆地盯着他,眼珠子动也未动,乐了,在她额上轻弹了下,“傻了?”   楚岚动了动唇,这才发出恍惚的轻声,“你在这,那榻上的是谁?”   颜元真咳嗽了一声,让阿葵、血子都下去后,才道:“……就是我的一个替身……有时候我有事要背着人办,又不想让人知道我不在,就让人替我一下……今日我就是出门办点事,让替身暂且待在书房……”   楚岚恍然,还来不及问别的,心口便是一松,上前抱住颜元真,低声喃喃道:“不是你就好……”   楚岚话没说全,可颜元真就是明白她的心情。她本以为他背叛了她,和渠娘厮混,结果不是,她自然放心了。   颜元真由着楚岚抱着,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良久,楚岚才彻底松懈下来,松开颜元真,一边嗔怪道:“你去哪了,连我也瞒着。”要是她早知道颜元真的行迹,又哪会现在这样大悲大喜,骇的她心乱跳的。   “我是去——”颜元真说到一半,想起屋里还有人,又停了话。朝歌藏在大公子府的事,还不能让外人知晓。   “等会儿再和你细说。”颜元真拍了拍楚岚的手,走向小榻,喊着替身的名字。   可是榻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的,仿佛没有听见。   颜元真心里觉得奇怪,一掀被子就发现榻上的男人面上乌青,七窍流血,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听见背后的动静,颜元真立马又把被子盖上,免得楚氏受惊,“他死了……”   楚岚吓的倒退一步,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这人刚才还活生生的和渠娘鬼混,害她误会颜元真,现在就死了……   “刚才他还好好的……”能转身背对他,明显那时他还有气的。   颜元真抿唇,拉着楚岚就往屋外走,“你先回屋。”   楚岚支开颜元真支开她,接着肯定要调查此事,“是不是渠娘……”   那男人死前和渠娘待一起,没多久就死了。渠娘和这男人的死说不定就有关系。   颜元真点了点头,“应该是冲我来的。”   楚岚咬了咬唇,刚才看渠娘的反应就知道,她以为与她合.欢的是颜元真,如果真是渠娘害死了那男人,那她的目的就是害死颜元真了。   怎么就这么多人想害死颜元真呢。   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楚岚又是担忧,又是焦躁不安,可也不想影响颜元真,乖乖听颜元真的话,先回了主屋。   血子还借着去厨房的名义,偷溜跑去看热闹,被大公子发现了,还一脸无辜地鼓起还有些婴儿肥的脸,捧着点心盒道:“夫人让我来送点心的。”   颜元真一想起楚岚,心口微微发烫,亲手接过来,由着人尝过,没有问题后,这才吃了几口。   血子看着被打的只剩下几口气的渠娘,手有些痒,主动请缨道:“大公子要审问她,不如让我出马,我必会让她乖乖招了。我最近新想了个法子,拷问最合用了……”然后开始滔滔不绝朝颜元真炫耀。   八岁稚童头顶着两个小揪揪,兴奋地说着如此血腥的话,被审问的渠娘生怕这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哭嚎地喊冤:“我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是管氏拿给我的,说男人吃了这药,必会血气不止,会发疯找女人解渴。我下给他的真是春.药,不是毒.药啊!”   在荆邑的时候,渠娘在颜元真身边伺候过一阵子,等楚氏找上门后,颜元真就赶走她,和楚氏走了。渠娘就回了家,没多久,却是被以前的主子,也就是前任荆邑郡守的君夫人管氏召见。   那会儿,元尉叶老的儿子叶将军护送施恩回汇城,叶将军路途被人暗害,施恩受了刖刑致残。颜崇王大怒,斥责前任荆邑郡守管治不力,将前任郡守连降几级,赶去济城当小小县长。   渠娘就是在济城县长府见的管氏,管氏先是为渠娘的遭遇委屈,差点就进大公子府做姬妾,就差一步登天做贵人了,说的渠娘都快哭了。   管氏这才说很少有女子能在大公子身边伺候那么久的,必是心里看上了渠娘的天仙美貌,只是碍于楚氏这个醋坛子所以没法收用。   之后,管氏就拿了一包药给渠娘,说是床笫上用的烈性药,保管渠娘得大公子的欢喜,渠娘就揣着这药,满怀理想地随着施恩少君,奔赴燕都。   一进楚府,渠娘就一直暗暗在找机会,用上这药,使上浑身解数让大公子满意。也就今日瞅着机会,就闹出了今日这一出。   “那药我宝贝着,动都不让别人动。如果那是毒.药,那也是管氏给我的!铁定是管氏别有居心,我是无辜的!”   渠娘哭得泗涕横流,还觉得自己哭的挺美,娇柔地朝颜元真这边伸手,妄图勾起他的怜惜,好放过她。   颜元真只觉魔音穿耳,知道问不出什么,事情还引出了济城县长府夫人,就让人拽着渠娘去司寇府。   血子没机会审问渠娘,百般手段使不出,没有用武之地,分外落寞,小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大公子,咱们私下解决处决就是了,还送司寇府作甚。这事闹到司寇府,外人知道咱们府里的事,还不知道会说什么风言风语呢。”   颜元真抬脚往主屋方向过去,闻言凉凉道:“这事就是闹大,才有意思,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呐。”   血子自认为比寻常人聪明,被大公子说还小不懂,就气的鼓起脸,“我怎么不懂啦,大公子你不就是想牵连出管氏,将济城县长府一锅端了么。我早就听说了,大公子你在济城救施恩少君的时候遇刺,那事还与济城县长有些干系呢。”   血子小人似的追在颜元真后面说个不停,颜元真无奈回头打了下她的头,“想这么多,也不怕以后长不高。”   血子嘟着嘴,闷闷不乐道:“就知道拿这事威胁我!”她就是比那些所谓的聪明人矮,其他方面上一点都不比人差!   血子乃曾经心腹淮离之女,颜元真对她多有容忍,由着她在耳边嘀嘀咕咕的和麻雀似的聒噪,两人没多久就回到正屋。   楚岚正翘首盼着颜元真回来,就见到颜元真对着小淮雪和颜悦色,像是无事人的样子,该是没什么大碍吧。   心里的层层担忧随之被冲散,她给颜元真倒了一杯茶,问:“调查的如何了?”   颜元真让阿葵、小淮雪出去后,才把渠娘说的话学了一遍,然后发出阵阵冷笑:“当初我在济城寻阿恩,找到阿恩后,却被兵卫围堵。就连郡守给我的护卫也倒戈相向,刺杀我。我和阿恩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要郡守给我一个交待,可郡守却说那些刺杀我的护卫是郡尉选的,济城的兵卫也是听郡尉的,郡尉也认了,郡守说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明着看,刺杀我的人与他无关,可他以前又不是没有前科,他让管氏教唆你害我,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楚岚也记起这茬,那会儿她被颜元真带回荆邑郡守府,外面都传她是孟易川的宠姬岚姬,颜元真又害孟易川跳湖自尽,管氏就教唆孟易川曾经的厨子息娘,邀她一起为孟易川报仇。   息娘当时送给她刺杀颜元真的匕首,她还留着防身用呢。   楚岚尴尬地低头,“是,管氏当时还教唆息娘撺掇我来着,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那会儿她可讨厌死颜元真了,哪会告诉他这些。现在过去许久,倒是忘了管氏一家对颜元真的敌意,都没提醒过他去提防管氏他们。   颜元真想起以前的事,便想起他怎么逗楚氏的往事,双眼笑弯了起来,“我那会儿还等着你刺杀我呢,要是你学渠娘用床笫之事诱我,我说不定已是成了风流帐中鬼了。”   楚岚臊的脸一红,啐了他一口,“你又不正经,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没说正经事吗,哪儿不正经了。”颜元真一脸正色地追问。   楚岚白了他一眼,都不接他的话,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案几上还有几块金黄色的点心,颜元真随手取了来,掰开一半,喂了楚岚一口,慢慢道:“你那边不是出人命,就送派出所么。这渠娘害死人,自然归司寇府管,这幕后是谁,该怎么处置,自有人做主,我这个苦主求夫人多多怜惜安抚才最要紧。”   楚岚一想也是,渠娘害死人不送司寇府送哪里,幕后之人也猜出来了,也没先前那般紧张,顺着颜元真的话,哼声问道:“请问苦主先生,你要我如何怜惜,如何安抚你最好呢。”   颜元真吃了剩下半块的金黄色点心,突然面色涨红,喘着粗气,像是快要发病的模样。   楚岚看着都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刚刚颜元真还差点被刺杀呢,这会儿吃了糕点就变成这副快毒发的模样,楚岚不得不怀疑是糕点出了问题,正要出门喊人去请巫医给他看看,刚起身,却是被颜元真紧紧搂住。   他咬着眼前白嫩的耳尖,嘻嘻道:“我好像中了春.药,请夫人快快救我!”   楚岚涨红一张俏脸,眉眼生春,眼波流转间,荡出几丝气急败坏。   这时候哪还不清楚,根本就是颜元真在和她耍花腔,逗她玩呢。   “夫人,我难受,你不救我,我会不会死呀。”颜元真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撩的楚岚全身发软,反手推了颜元真一把,“不会死!”   这一推,直接就把颜元真推倒在地。颜元真瘫在地上不起来,神情幽怨地盯着她看。   大公子╭(╯^╰)╮:要亲亲,才起来!   楚岚气又不是,羞又不是。   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夫君也是没辙,楚岚轻咬贝齿,凑过去亲了一口。   颜元真立马生龙活虎地亲了回来,直把楚岚亲的娇喘连连,这才罢休。   楚府出了人命,大公子将贼人扭送至司寇府,要司寇府秉公处理,司寇府上下如临大敌。   前一息还在逗鸟的大司寇鹿老,下一瞬就倒在榻上,气若游丝地嘱咐小司寇,“大王看重楚氏,她府上出了事,大王必会时时关注,并过问的。这次你好好查,好好干,尽情发挥卿的才能,大王会看见你的能力,早晚会提拔你的。”   小司寇被鹿老拨拉起熊熊势气,兢兢业业地去查。渠娘早被大公子吓破胆了,进了司寇府,还没被怎么审问,就什么话都往外说,小司寇听完后,背后冷汗涔涔,只恨自己怎么没和鹿老一样病恹恹的,将这事避开。   颜崇王果然对此事高度关注,让太宦高泰喊小司寇进宫询问。   小司寇战战兢兢地道:“渠娘受管氏所诱骗,欲刺杀大公子,可是不巧祸害了大公子府里的一护卫。”   颜崇王一愣,“管氏是谁?”   “济城县长的君夫人。”   颜崇王记起济城县长这个人了,当初颜元真和孟易川打仗时候,他还起过心思,让当时的荆邑郡守找机会,在战场上拖颜元真后腿,趁机弄死颜元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并差点做到了。   颜崇王唏嘘还有如此听他话、不要命的官员,心里生出了好感。要是有机会,这样的官得多多提拔,心里想完,就让司寇府含含糊糊,迅速结案。   “渠娘自己买的毒.药,爱大公子不得,因爱生恨,才刺杀大公子你……”施恩一听说司寇府放的消息,知晓渠娘差点害了颜元真,立即惊怕地上门,自责了一番:“当初要不是我以为大公子你属意渠娘,就私自带她上燕都,也不会差点害了大公子你。都是我的错。”   颜元真感慨道:“以前你喊我‘大哥’,现在喊我‘大公子’,你与朝歌亲事不成,你就和我不是一家人了吗?”   施恩有些沉默,“在外头不敢叫大哥这么亲密,进府后一时没改过来……”   颜元真笑了,“你认不认我做兄长,我都认你做弟弟的,当初仲父照拂我许多,要不是他,我哪有今日。仲父现在去了,自然轮到我照拂你。”   提起施公,施恩眼里闪着几丝泪光,他吸口气,缓缓道:“我自然是认大哥你的,我爹以前最挂心的就是大哥,成天就是教育我成才,就是想我以后能帮大哥成事。可惜爹生前的时候,我不用心,让他多有失望。大哥,要是爹能回来,他让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会乖乖听话,再不忤逆他……”   颜元真也心有感怀,怕施恩哭出来,劝道:“那你现在就要多努力,别学阿值偷懒。有朝一日,你必会辅佐阿值登位,仲父许多政想,还要你去实现呢。”   施恩心里好受了些,暗暗下好决心。走之前,犹犹豫豫一会儿,终究还是问起了朝歌。   朝歌公主在暴雨天遇刺,被刺客掳出宫,至今没有下落。   “刺客抓到没,有没有找到朝歌?”   颜元真瞧出施恩掩不住的焦心,为他和朝歌无缘无分而可惜。要是朝歌能嫁给施恩,他早就放心了。   可惜了。   颜元真心里惋惜,也没把实情告诉施恩。他不想把施恩再牵扯进来。   等施恩担心朝歌,担心的失魂落魄走了后,颜元真愈发恨蔡克那老.淫.棍诱骗朝歌可恶。   要不是蔡克乱插一脚,朝歌和施恩说不定顺理成章就成了结发夫妻!   颜元真找巫祝算出一个吉日,在那天就特意偷偷放走朝歌,引着她去见,藏在目姬车队的蔡克。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这章标题会不会被锁。。。。。 第188章 来迟一步   朝歌双目俱盲,无人护持是走不成路的。婢女受了颜元真的指使,偷偷与朝歌公主说道:“公主,师傅查探公主围困大公子府,特命弟子前来,救你出去。”   “弟子?”朝歌先是疑惑,后立即明了:“你师傅是蔡郎?”   “正是。”   朝歌本来站起来,却是突然有些犹豫,又坐了下来。   上次她就是收到蔡郎的一封信,毫不怀疑地出宫,结果就落入曲鸾公主和子鹂的圈套,被卖去金桂坊,双手双脚被打断,眼也瞎了,还差点被烂人折辱了去。   此时多少有了些戒备,朝歌道:“蔡郎就没让你拿什么信物,证明你的身份?”   “这——”婢女傻眼了。   朝歌哼道,忽的朝外嚷嚷:“来人啊,有刺客!”   婢女见状,只能立即捂住朝歌的嘴,小声道:“我的公主,你别出声,弟子现在就回去找师傅,求些信物来。公主且等着。”   婢女迅速出门寻到颜元真,颜元真也只能让寺人青给目姬送信,趁蔡克不注意的时候,摸了他墨家令牌来。   好歹算是糊弄了,这时而愚蠢、时而精明的妹妹朝歌,亲眼目送朝歌上早已备好的车舆,进了目姬车队下榻的院子。   一路走得曲折、弯弯绕绕,见人就躲,却也没人发现逃跑的她们。朝歌面容越显越放松。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情郎了,脚步更是迈得更大,满心欢欣雀跃,恨不得立即冲到蔡郎身边。   目姬车队都是目姬的人,目姬又暗暗听公子元真的令,车队的人事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穿着粗糙葛衣的朝歌公主和她的婢女进入院子,车队的人都当是事先说好的贵客,也无人没眼力见的上前打扰。   就这样顺畅地到了蔡克下榻隔壁的客房,朝歌公主正希冀着该怎么和蔡郎说话时,却是先听到隔壁房传来男女亲热情欢的声音。   “蔡郎,十五年过去了,奴还能叫你蔡郎吗?”   “嗯。”   “别这样,嘻嘻。蔡郎啊,前段时日,那个相国家的子鹂在堂上说你和朝歌公主恩爱的很,这是不是真的啊。”   “……没这回事,朝歌公主乃天子之母,要嫁也只会嫁给王孙公子,又岂会与我有关系……”   “嗯哼~~那就太好了,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   听着听着,朝歌一脸扭曲,就要大叫起来。婢女早有准备,立即捂住她的嘴,“嘘!”   隔壁立即传来踹门、刀剑相击的打斗声,还有女人慌张道,“大公子!奴正在给贵客跳舞呢,你怎么好好的抓奴的客人?”   “这人是刺杀朝歌的刺客,你收留他,也是同党。来人,一起给本公子抓走。”   “是大公子来了。”婢女在朝歌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一条小路,我们从后门逃吧。”   朝歌被变故弄得两眼发怔,手就已经被婢女紧紧拉扯住,拖出了客房。只是走在半路上,还是被她王兄颜元真的人抓住了。   朝歌被带到了颜元真面前,这会儿已是反应过来,“王兄,你抓了蔡郎?!你不能伤害他!!”   颜元真看着灰头土脸的妹妹,痛心又恨铁不成钢,“不能伤害他?!想得美!就凭他骗你感情,我就该劈了他,让他碎尸万段!”   “不行,你不能!王兄你要是杀了他,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朝歌拉着王兄的袖子,失声痛哭地求道。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他要是真喜爱你,又怎么会在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时候,和别人厮混!”   “这不是很正常吗。五年前我才多大,他总不能一直守着我,守身如玉。我知道的,他只是拿那女人当玩意。不过就是姬妾之流,我根本就不在意。”   “这是平时么,现在外头都在找你,都知道你不见了,他还有心思与人玩乐。他根本就不看重你!”   颜元真浑身暴躁,恨不得把妹妹塞回娘胎里去教育,“朝歌!你能不能清醒点!他根本就不打算娶你!他根本就不承认与你有丁点关心。他已经说了,你有天子之母的命格,他不会娶你,他就是利用你,他就是要你嫁给别人,拿你当棋子,祸乱他国。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朝歌也不是不伤心,可依旧为蔡郎辩解,“他不承认和我有关系,那是在保护我,不想我名节有损!这更是说他心里有我!”   “你!”颜元真横眉怒目,掐着妹妹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摇清醒,“相国家的子鹂已经将你们的事抖露了出去,燕都的人谁还不知晓你和蔡克之间的事。他要是个男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就该认下,这才是保护你!你懂不懂!”   “你别说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朝歌忽然哭着叫:“蔡郎怎么会不知道我下落,他就是知道我下落,才让弟子来寻我——啊!我知道了,都是王兄你故意设计我的!刚才那弟子喊你‘大公子’,蔡郎的弟子从来不会这么称呼你!我说我怎么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根本就是你遣人来骗我,放我出来的!”   颜元真见瞒不过,索性道:“是又怎么样!但是你听到的总不会是假的吧,那是蔡克的声音,千真万确的声音。他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要和你撇开关系,这你总该听得清清楚楚了!”   朝歌这下没法反驳,捂着脸哭泣。   颜元真瞧她似乎接受了,轻叹一口气,又要开始安慰她,却不想朝歌抬起头,吞咽着喉咙,咬着唇,带着愤怒冷却后的冷静,冷冷道:“嵇剑以前告诉过我,王兄你在济城虐待楚氏的事是假的,你在屋内制造的声音都是假的,是嵇剑用口技捏造出来的,蒙骗海晏侯上钩用的。我刚刚听到的声音,都不是真的。说那薄情话的不是我的蔡郎,是你的人用口技捏造出来的。王兄,我现在是眼瞎,但是心没瞎,你糊弄不了我的。”   颜元真气得简直无话可说,克制住暴走的冲动,“你!”他深吸一口气,反怒微笑:“好好好,我是坏人,是我要拆散你和你心爱的蔡郎。反正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别想着和你的蔡郎在一起。因为今日就是你蔡郎的死期!”   朝歌公主咬唇,告诉自己,那人不是蔡郎,不要被王兄唬住了。她继续冷冷道:“蔡郎武艺高强,就是王兄也比不上,王兄哪里又能抓的了他。王兄不要再骗我了!”   颜元真已是拿这死心眼妹妹没办法,他叫来刚才的婢女,冷着脸挥袖,“带公主回府休息。”   朝歌却是不依,忽然从发上捏一根簪子下来,然后抵在自己脖子上,“王兄,你不能再关着我,我要出去!”   见妹妹拿命来威胁自己,颜元真气到哑了声音。   朝歌听不见声音,又是两眼一摸瞎,胡思乱想起来,又怕王兄轻手轻脚靠近,干脆拿簪子往四处挥了挥,“王兄你别过来!”   颜元真怒极,大步走过来,还刻意走得“哒哒”响,“我过来又怎样,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朝歌就怕王兄生气,气焰立即低迷,心慌气短道:“王兄,我求你了,你就放我走吧。我是天子之母,不会有事的。就算父王,就当父王真的要我的命,可我既然是天子之母,别人再使出什么手段,我也不会死!”   颜元真觉得妹妹真的是被那命格糊住了七窍,已是没了往日的谨慎。他凉凉道:“你就那么相信你是天子之母的预言?”   “这是大巫说的,世人都信!”   “那大巫还说我一年后死呢,你信么?”   朝歌一怔,私心而论,她当然不想信,不想王兄早亡。可——   颜元真就趁她愣怔的时候,上前直接拿手刀砍晕了妹妹。因为对朝歌非常失望,他没再看朝歌一眼,让婢女背她回去,就怒气冲冲地提剑去了地牢。   蔡克和目姬被人从床上赶下来,也就来得及简单拾一两件外裳。暑气已过,却也没入深秋,自然也不会冷着。可公子元真那张寒霜结冰的脸一出现,呼吸的空气仿佛都带着阴森的煞气,目姬哆嗦地蹲缩在自己的牢室里,偶有偷看对面牢室的蔡克。   蔡克身上还带着伤,又被人从后面偷袭,身中一箭,此时也虚弱到唇色发白的地步。只是面对公子元真,他依旧淡定,“公子元真,请我一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颜元真狠狠磨牙。   蔡克淡淡道:“那我可就不清楚了,如果你要杀就杀吧。”   颜元真看他如此顺从,反而心生疑窦,怕他有后招。因着蔡克武艺过人,他也不会找死地去开地牢的门,与他近身搏斗。   他站在牢门外,命令所有近卫举起弓箭,一面说:“本来你不该死的,王后说要留你的命威胁你的外甥衡苏,可是你合不该欺骗朝歌,我唯一的妹妹。”   面对凛凛发光的一排箭矢,蔡克面白无须的脸,却是突的轻飘飘一笑,笑得让人看着莫名其妙。   颜元真身边的近卫忽的瞧向地牢出口的方向,“谁!”   颜元真也被惊着,望了过去,就见五人穿着黑白鹿袍。   黑白鹿袍?!大巫的人,巫民!   他们神情淡漠,没有丝毫表情,长相乏善可陈,没有记住的必要,语气也平淡无波。一巫民道:“大巫无所不知,知晓蔡君有难,特意召唤我等前来,拿一锦囊换蔡君平安。”   颜元真先是觉得好笑,人都落他手上了,他又岂会轻易放走,“什么锦囊,本公子不需要!你们要是有本事来抢人,那就来抢。”   所有近卫一听,全都拔剑出鞘,指向来人。   五人对视一眼,又有一巫民道:“此锦囊对公子而言,并非轻如鸿毛之物,而是事关公子你的身家性命。”   颜元真眯眼,“大巫什么意思?”   “可还记得一年后的死期预言么?公子看了,也许能事先防备些人。”   这意思,不就是说大巫要告诉他,一年后是谁杀了他么。   颜元真以前也不是没找过大巫算过命,颜值离家出走那五年,他抱着金银财宝去寻大巫衡苏,大巫衡苏什么也没要,看在他心诚的份上,直言颜值会回来的。   如今,预言实现了。   大巫的预言总是这么准。他身边的人也不是没怀疑过预言的真假,可是现实就是发生了。   “放蔡君出来,这就是你的了。”一巫民抛着手里的锦囊道。   锦囊朴素的很,没有用华丽的绸缎,单单就是用葛丝织出来的。那里面有他的预言。   颜元真盯住了几息,才移开目光,淡淡道:“旁人受苦受难,大巫万般推辞,婉拒不管。可一旦苦难降到自家身上,就忒的爱多管闲事了。什么祖训‘清静无为’,根本就没做到!看来,大巫也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放肆!”   “大胆!”   “竟敢对大巫不敬!”   穿着黑白鹿袍的五巫民刚才还平静的脸上,腾腾的着火似的跃出愤怒。好像面前的人踩了他们家祖坟似的,赤红着双眼,恨不得撕了对大巫不敬的公子元真。   颜元真冷嗤一声,“什么预言,如果不是真的,我就不会死,这锦囊对我无用,如果我真的非死不可,这锦囊对我又有何用,难道能帮我逃脱一死么。如果逃脱了,大巫的预言又哪里准了!我可不相信大巫会自打嘴巴。反正都是死,怎么死的,谁害死我的,还讲究个甚。本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就想要大巫表叔父的命陪葬,今儿个谁来了都拦不了我!”   说罢,立即朝着近卫们扬手,“放箭!”   近卫们立即调整弓弦,手一松,一排排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蔡克。   蔡克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原本还以为公子元真会为了锦囊而放弃杀他,没想到这厮蛮横不上道,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箭矢如渔网罩过来,直接网住蔡克,锁的死死的。就算他武艺再高,此时也被刺成了刺猬。   “蔡君!”   “师傅!”   巫民没想到公子元真没有乖乖听话,反而下手果决狠辣,竟是杀了蔡克!   他们眼神震惊到发直,颜元真微微抿起嘴角微笑。   “铿锵。”地牢外突然出现许多甲兵,颜崇王座下上将军白黔带着人忽然而至,白黔将军看到一地的箭矢和丝丝血腥味,还以为刚才这里血拼过。   大公子不好招惹啊!   白黔将军不敢小觑公子元真,客客气气地拱手道:“大公子,大王有令,晋国蔡克乃晋国使臣,是上宾,要臣领回宫里宴客招待,请大公子不要为难我等,由着臣带人回去。”   颜元真倒是没想到颜崇王会来插一脚,不过想想大巫对颜崇王的影响力,大巫为了救表叔父蔡克,搬动颜崇王这座大山,来压着他服从,也正常。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颜元真都乐出声来,挥手命近卫们让出道,指着牢里倒下的蔡克,“快抬走吧。”   白黔将军松了一口气,今日的大公子难得的好说话呢,只是刚松懈的一口气。等牢房一开,再看见已成刺猬、不知生死的蔡克身上,那是急的语无伦次了:“大公子,他怎么、怎么就死了呢,你怎么能杀了他,这让臣怎么抬回去,这让大王怎么给大巫交待!”   “这没办法了,你要交待,那就只能向大王请罪。”颜元真一摊手,分外无辜道:“哎,谁让你来迟一步,拖的他命归九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之第一更哦,还有两更。   很不好意思,老奴也迟来一步更新呢。对不起,在此鞠躬。也不想说啥理由,已是把粗钢人物都理顺了,这一卷的第一篇幅细纲都打了三千字呢。希望以后更新顺畅又美腻~~~ 第189章 撺掇她个你死我活   白黔将军气的吐血,什么叫他来迟一步,根本就是大公子快人一步吧!   而且人是大公子杀的,为甚要他来请罪!   要请罪的明明是大公子自个儿啊!   可白黔将军回首往昔,可是凄惨的,吃过大公子的亏,于是不敢回嘴,“臣这就回宫向大王请罪,只是烦劳大公子随臣进宫,面见大王。”   颜元真才不想进宫呢,颜崇王这会儿要是知道他杀了蔡克,惹了麻烦,还不得又凶又闹个没完。   “朝歌现在还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呢,本公子还得去找。”   白黔将军想起出宫前大王的嘱咐。颜崇王也知道颜元真不是那么容易喊进宫的,临行前提过,如果大公子不进宫,就把一卷锦帛交到大公子手上。   白黔将军干脆将锦帛塞给大公子,然后抬着蔡克离开了。巫民也不想多留,着急地尾随而去。   颜元真捏着锦帛,正要打开。近卫长就道:“公子,那锦囊!”   颜元真一看,地上有个锦囊。   就是刚才巫民手里拿的锦囊。   那些子巫民也忒的不谨慎了。   说好的,不放过蔡克就不给他的锦囊,却遗落在地上。   这可是白捡的,不要白不要。   颜元真毫不犹豫地让近卫长拾起来,虽然知道和不知道锦囊的内容,没甚大区别,不堪大用,可是这好奇心还是被大巫勾起来了不是,还是看一眼舒坦些。   锦囊内容也没甚稀奇的,就三个字“海晏侯”。   大巫的意思是,他会死于海晏侯之手么。   “死人来报仇了,真是有意思。”颜元真冷笑,也没放在心上,将锦囊一丢,打开白黔将军塞给他的锦帛。   锦帛上的字迹,颜元真从小看到大,已是熟悉的,入眼就认了出来。   他那口口声声说要学佛的母后,竟是偷偷与他妻子楚氏的太姥姥,那个走丢六十年的前巫后姜氏,联系上了。   还撺掇楚氏太姥姥姜氏,去对付大巫衡苏,让大巫一族现嫡枝一脉绝迹。   王后还可帮姜氏的忙,扶持楚氏的哥哥楚淮继承大巫一族嫡枝。   王后一直和大巫不对付,每次出手都失败了,反而受到惨痛的教训。如今这次又故态萌发,又想对大巫下手了。   下手就下手吧,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撺掇到了他妻子楚岚太姥姥姜氏身上!   那太姥姥姜氏能是个好惹的!   这可是成功拆散楚氏和海晏侯孟易川的幕后黑手呢!   就连楚氏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争吵分开的真正原因。   海晏侯孟易川临死前还觉得是他颜元真拆散的他和楚氏。   甚至太姥姥姜氏还派过高蒙关押过阿值,用阿值威胁他与楚氏分开,还差点成功了。   这前巫后姜氏老谋深算,能是个被王后几句话就撺掇了的么。   看看,太姥姥姜氏收到信,做了什么!   人家压根就对王后的联手不感兴趣,不屑一顾,一收到信,立即转手给了大巫,戳穿了王后的谋算。   大巫这次派晋国使臣来燕都,就把信顺手呈给了颜崇王,要颜崇王好好管教好自己的王后。   王后还想利用太姥姥姜氏,对付大巫呢。   转手间颠倒了各个,就被姜氏、大巫给卖的干干净净!   王后这胡乱一招,她自己羞不羞,颜元真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又气又羞。   若是太姥姥姜氏把这事当笑话,说给曾外孙女楚氏听,他这个做丈夫的,在妻子面前还有脸么。   这让他怎么见人!   颜元真牙齿咬的“咔咔”响,立即牵马,飞奔回宫,直去兰如台。   “见过大公子,王后正在小憩,公子不如先去隔间坐坐。”秋雨欢喜地上前给大公子打扇。   颜元真直接略过她,看见了秋桑姑姑。他眯了眯眼,“秋桑,过来!”   秋桑姑姑的家人都在这煞星手上,她那是一见大公子的面,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的。这凶猫招手了,秋桑姑姑就是心里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见过大公子。”   “看你做的好事!”颜元真直接把锦帛砸她脸上。   感觉到大公子的滔天怒气,殿内的宫婢都吓得跪到地上。秋雨见火没发到自己身上,松了一口气,又怕待下去,引火烧身,立即轻手轻脚出宫殿,躲王后那去了。   “秋桑,本公子不是说过么,王后要是再做这种蠢事,就第一时间来告知本公子。看来你家人的性命对你而言无关紧要,你根本就不在乎,也在拿本公子的话,当耳旁风啊!”   秋桑看完锦帛,也是吓了一跳,闻言怕大公子怪罪自己,忙解释:“不是的,大公子,奴婢完全不知情,奴婢根本就没送过这信去晋国。是,是秋雨!肯定是秋雨送的!”   颜元真一听到“秋雨”这个名字,更怒,“她人呢!”   “刚才还在这的……”   “好了,”王后楚黛被秋雨扶着进来,柔声道:“好好的怎么又闹起来了。在哀家的殿里还大吵大闹的,不怕西昌台的人笑话。”   颜元真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脸色,来面对自己“可亲可敬”的母后。   他的脸黑沉黑沉的,“秋雨呢!”   王后楚黛瞧了身边的秋雨一眼。秋雨发现大公子没认出自己来,尴尬道:“奴在这呢。”   “来人,拖秋雨出去,打一百杖!”   大公子的命令在兰如台里,那是能越过王后去的。这鞭笞秋雨的命令一下,立即就有寺人上前拖秋雨出去。   秋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来不及去想到底怎么回事,她伸长手抓着王后的袖子,“王后,王后!救命啊王后!”   王后楚黛刚才还睡意惺忪的脸,开始紧绷起来。   她看着儿子,皱起弯眉,“你这是哪里来的火气,要撒也别撒在我这啊。”   颜元真大步上前,走到王后跟前。他是王后最年长的儿子,他以前以为,他是几个孩子中,唯一能阻拦的了王后作死的人。可是现在,他绝望地发现,他也不能。   王后想大巫死绝的执念太深了,已经深根蒂固到割舍不下的地步。   前任大巫列御寇用“楚氏祸国”这句话,坑过王后。   还不止坑了一次。   王后该恨,可是每次报复大巫前,能不能为他们这些孩子的处境着想。   “母后,你要为秋雨求情?”颜元真愤怒到极致,已是面无表情,声音幽冷如泣血的厉鬼,“母后知不知道,秋雨是替你代受的!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母后,这一百杖,我更想打在你身上!”   “什么!”王后楚黛瞠目,“为什么,我可是你母后!”   颜元真双目紧紧锁在王后身上,半刻不移,“秋桑!把锦帛呈给王后。”   秋桑姑姑瞧今日事难善了,怕手脚慢了,惹大公子不快,哆嗦着,迅速呈了锦帛上来。   王后也没怎么看,看个开头就知道是什么了。不就是自己撺掇儿媳妇娘家的事么。   至于这锦帛去了晋国,又怎回了燕都?   王后楚黛也没深思,不外乎是楚氏的太姥姥姜氏转给楚氏,楚氏又给了她儿子元真。   王后楚黛站累了,跪坐下来,令宫婢都出去后,才道:“为了这个,儿和我生气?是楚氏又在背后嘀咕什么了,给你说哀家的坏话么。”   王后看是这事,倒不觉得是大事,只是不满楚氏暗地里,撺掇儿子与她这个母亲置气。   “这和楚氏无关,是大王送到我手上的!姜氏把锦帛给大巫看,大巫才派人送锦帛过来,要大王好好管教母后!”   “他们知道就知道了,大巫能拿我如何,大王又能拿我怎样。你别担心了。”   颜元真见王后的脸色,就知道她根本不在意!   于是更加愤怒,“母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想害死我们一家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就是和亲家老夫人联系联系而已,这也值得你生气。”   王后楚黛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不过说来也奇怪。那老夫人姜氏与列衡苏可不是实实在在的血亲,列衡苏真正的曾祖母可不是老夫人姜嬛,而是姜嬛的嫡妹。   老夫人姜氏当年没了下落,不见了踪影,她的嫡妹就顶替她,又嫁给了大巫,抢了巫后的位子,夺走她的丈夫。这嫡妹生的孩子继承了大巫嫡枝的一切,而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认祖归宗,还死在了外头,连祖坟都进不去。   呵,风光荣耀都是她嫡妹的,姜嬛她自个儿却被嫡妹抢走一切,可以算是一无所有了。若是易地处之,我要是遭遇到这一切,我可不会放过这个抢我东西的嫡妹,不和嫡妹一脉斗得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我联系她,扶持她的曾外孙楚淮,继承大巫嫡枝,那是帮她抢回她应得的东西。她就该答应下来,和我联手才是。却不想,她还真是个好性的,竟然还去列衡苏面前戳穿我。   真是个面团性子,扶不上墙的老货,连报复衡苏,报复嫡妹一脉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活该什么都没了……” 第190章 铺天盖地的复仇   颜元真闻言,勃然大怒,一挥袖,将王后案几上的一切白瓷器具,通通“砰砰砰”扫到地上。   “老夫人姜氏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你根本就是不自量力,班门弄斧!”颜元真可没脸提自己曾经中了老夫人姜氏的陷阱,差点连楚氏丢了。   他双手撑在案几上,胸腔起起伏伏,尽力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最终,他恨恨道:“你在撺掇老夫人害夫家,害我妻子的姻亲,不说楚氏知道了会怎么样,现在大巫知晓了,大巫知道你要害他,他为了自保,肯定会对付我们。你这是招灾啊!”   王后楚黛却道:“大巫不是‘清静无为’么,他不会着手对付我们的,放心。”   “见鬼的‘清静无为’!”   颜元真道:“你以前对付大巫,最后被大巫反击,失去了那么多,你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王后霎时回忆起前程往事,心神不定,开始转起手腕间的佛珠起来。   “放心,我以前和列御寇斗的那么凶,列御寇死前,一直都没咒杀我,我就知道他们大巫不会轻易出手的。更何况列御寇已故,他的儿子衡苏可没他那么多的心机,最是善良不过,更不会出手要我们的命。衡苏把这事揭了,告诉大王,也没什么用。你也是知情的,因着子母蛊,大王可是不敢我死。”   颜元真却是半点没听进去。这次若是简单抬手放过,王后不受点教训,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的。   如今不过是撺掇老夫人姜氏给楚氏的哥哥楚淮争夺大巫之位,下一次说不定就要算计楚氏娘家人的命了!   这可万万不行!   一定不能发生!   他得盯死王后才行!   “从今日开始,母后你诚心向佛,不得再出佛堂一步。我会派人盯着母后,母后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向我汇报。”   王后闻言不敢置信,她儿子竟敢忤逆犯上,要禁她的足!   “不孝子!你敢!”   王后拍案而起,悲怒交加,“我是你娘,你的母后,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不是让你关我的!”   再争再吵,也是无济于事。颜元真直接拽着王后的手臂,将她往佛堂拖过去。   王后学佛后,就按照佛书里的模样,简单建了一个佛堂。王后楚黛看他来真的,一路上对跪在地上的宫婢呵斥:“你们还不过来拦下他!”   宫婢却个个低着头,仿佛成了聋子似的,不敢听,不敢动。   谁动了,敢违逆大公子,被鞭笞一百杖、快没气的秋雨,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王后被拖进佛堂。寺人已是得了令,拿锤子过来,把佛堂的窗棂给钉的紧紧的。王后楚黛握紧拳头愤恨道:“你要禁足我,禁足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颜元真亲自监工,盯着寺人将佛堂整饬。想着拘着王后,王后应该不会再作妖了,心情总算舒朗了些,随口回道:“这就要看母后了,如果母后依旧冥顽不灵,禁足一辈子也是可能的。”   王后气得大骂:“逆子!”   颜元真已经被骂习惯了,倒是浑不在意。俎案上还供着一个无名牌位,那是他爹颜无为的牌位。只是他爹无为还活着,这牌位倒是没必要了,“来人,把这牌位扔出去。”   王后一直斥责他,恨他不理她,怒道:“逆子!我辛辛苦苦养大你那么久,你呢,怎么回报我的。你个孽畜!还不如阿值孝顺!”   “啊啊啊,母后,你叫我啊。”颜值突然从门口跨了进来,举起手挥来挥去:“到到到,我到了!”   颜元真和王后正剑拔弩张,颜值突然闯入,还一副天真做派地傻乐,一时两人倒是默契地没再吵嘴。   王后现在谁也不想见,青着脸,轰人走,“敢动我的佛堂,不敬佛祖,都给我滚!”   颜元真瞧佛堂妥当,没他的吩咐,王后走不出佛堂了,也不想久留,干脆拖着弟弟阿值出了佛堂。   颜值刚才就在门外,听母亲与王兄吵架,心里七上八下的,此时私下和王兄一起,忙说:“王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惹你如此大怒。只是母亲终究是我们母亲,你这禁足——”   颜元真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那模样就和丛林间的霸王老虎似的,颜值不敢撂虎须,临时改了词,干笑道:“这禁足就不要太久了嘛,太久了,外头又得说你不敬长辈了,到时候一堆人跑到我面前又哭又求的,我也很为难,很难做的嘛。”   颜元真呵呵:“你和他们说,这是大王禁母后的足,他们就闭嘴了。”   “啊,这是父王说的?”颜值一愣。   “你问问大王,不就知道了。”颜崇王之所以交那锦帛到他手上,可不就想要这个结果。大巫要颜崇王管教王后,颜崇王不好管教,只能让他去做这个恶人。   颜值一听可能是父王的意思,他就算想替母后求情,也不可能寻到王兄头上,也只能偃旗息鼓,问问宫外朝歌的情况。   颜元真今日可是对朝歌这个没良心的妹妹气到了,他没好气地说:“死不了。”   “朝歌有没有想我?”   “没想。”   颜值如此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王兄几个字打发了。颜值悻悻地摸摸鼻子,明显他妹妹摸了老虎屁股,把老虎给惹恼了。   “见过太子,大公子,大王有请。”太宦高泰急匆匆跑过来,拦住他们,满头汗地给他们行礼。   颜元真一进宫,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走的。   谁让他把大巫的表叔父、晋国使臣蔡克变成了刺猬。   颜崇王不狠狠骂他出气才怪。   颜元真知道躲不过去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带着弟弟阿值去了昭华台。   昭华台的人今日倒是多了许多,朝中重臣依稀都在。相国子之、元尉叶老、大司寇鹿老、武安君、上将军白黔都来了。   这么大的阵营,颜崇王是想让这些重臣轮流训斥他几天几夜么。   颜元真这会儿心肝还真有些肉疼,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混过去,让这些重臣闭嘴。   可是,一踏进门,就听颜崇王怒吼:“都别不吱声,告诉寡人,如今要寡人怎么做?!赵军都打进来了,现在怎么办才好?!”   殿内一片沉默,就算想起来就令人蛋疼的公子元真、太子值进来,也无人去注意,都低着头装死呢。   等颜崇王咆哮了一阵,武安君才道:“赵王、楚王、晋王要的是‘天子之母’朝歌,虽然我们不一定听他们的,把朝歌公主双手奉上,但是朝歌公主如今下落不明,还是得派人尽心寻找才是。臣,愿去寻朝歌公主。”   颜崇王恍然,“对对对,先把人给我找回来,先找回来再说。武安君,你快去,快去!找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诺。”   大司寇鹿老颇为艳羡地瞧着武安君退出殿外,收回目光后,立马重重拍着胸口,用帕子捂住嘴,脸色苍白地哀嚎:“天要亡我颜国啊,为何‘天子之母”会落在我们王室。要是没有这,赵王、楚王、晋王又怎么会觊觎朝歌公主,要联合攻打我们,逼我们交出朝歌公主。哎,咳咳。”   大司寇鹿老剧烈咳嗽了几下,雪白的帕子染上红艳艳的血丝,身子晃了晃,之后直接栽倒在旁边大臣身上,人事不省。   “鹿老!鹿老!你怎么了?!”   “肯定是病发了!”   “还不扶鹿老出去看巫医!”   “我来扶!”   “我来扶!”   “我来扶!”   “我来扶!”   “我来扶!”   大司寇鹿老被好几个大臣抬出去后,颜崇王也是头疼,他养的这些官没一个有用的!   大风大浪面前,都和鹌鹑似的,个个不顶用。   颜崇王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放在元尉叶老身上,“叶爱卿,你看现在怎么办?济城、汇城都失守了,那海晏侯都带兵打到荆邑郡门口了。再不想想办法,打到燕都可怎么办啊?”   元尉叶老被大王点名问话,只能硬着头皮道:“要不找回朝歌公主,将朝歌公主送过去。天子之母只有一个,赵王、楚王、晋王却是三个,他们的联盟要抢朝歌公主,倒是会先内讧起来……”   “不成不成!朝歌是天子之母,不能送出去!再说了,怎么能让赵王这个黑心黑肝的人的奸计得逞。”说起赵王这个半辈子的死敌,颜崇王那是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   是谁送假质子从来骗他王位的,就是这个无耻的赵王!想要从他手里抢走天子之母,下辈子吧!   “他替赵太子丹求娶朝歌不成,就出损招,撺掇楚王、晋王一起来打寡人。寡人能如他的意?!”颜崇王逆拐起来,“做梦!寡人就是掐死朝歌,都不留给他!”   元尉叶老轻咳一声,“那不送朝歌公主过去,赵王、楚王、晋王肯定不会罢休的。那只能出兵抵抗三国联盟了。”   “这仗哪能说打就打啊,不要钱不要粮啊。我们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前的霸王了,都怪那海晏侯,现在赵国、楚国、晋国都富得流油了,粮钱给的足足的,想打多久就多久。咱们可支撑不住啊!”   元尉叶老叹气。大王这不是耍无赖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能怎么着。   元尉叶老只好祸水东引:“老臣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也许相国有更好的主意。”   颜崇王立即眼巴巴地看着相国子之。相国子之捋了下花白的胡子,颤颤巍巍道:“太子来了,不如先听太子一言。”   颜崇王这下才注意到,太子值、颜元真这个孽畜的出现。   颜值“啊”了一声,赵王、楚王见娶不到他妹妹朝歌,干脆就联合晋王,一起攻打他们。已是攻下济城、汇城两座城池。现在敌人来势凶猛,就如元尉叶老所言,要不双手奉上朝歌,要不决死一战,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幸好啊,幸好他妹妹朝歌已经被他们藏起来了。颜值庆幸之余,被问话,也就讷讷地回道:“这济城、汇城怎么这么轻易被打下,这攻城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先前可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相国子之忙道:“太子有所不知,前荆邑郡守因为瞒报施公死讯,被大王贬到了济城做县长。济城之前又因为瘟疫被锁城,虽然解封了,但是回城人口不足一千,赵军带兵攻打,这县长一看打不过,就没守城,直接开城门投降。”   “那汇城呢,汇城人口多,军队也驻扎在那啊!”   “汇城县令原本是施公,施公一去,这新县令换成以前施公身边的县尉丁山。原本这仗可以打,不过因为叶老的儿子叶魁将军不是在那死的么,施公幼子又是在那出的事,被施了刖刑,大王派施恩回去查案。   这一查,扯出来不少人,罢了不少官,这顶替上去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五十,还都是重要官职,这官位还没坐稳,事都没上手,还没捋清属下有哪些呢,结果赵军就打上门来了。   如果济城那边迎战,还给汇城报信,汇城还能反应过来。可是济城县长打都没打,直接开城投降,赵军是顺顺利利进了济城,到汇城城下的时候,汇城才知道赵军打过来了。   这打的太措手不及,虽赵军强势,汇城远远不及,可就算如此,还是有拼命抵抗的。那汇城县令丁山还颇得以前施公血性,死守城门,可是那海晏侯请了雷神.炸.药,直接把城门给炸了。汇城这不就没打过嘛,城破了,哎。”   颜元真听到这,施公以前用的旧人被俘的被俘,被杀的被杀,实在忍无可忍,上前对颜崇王主动请缨:“我愿去荆邑郡,领兵抵挡,誓要打退赵军!”   颜崇王一看见他就来气,直接朝他脑袋上砸铜爵,“你以为你是谁,有三头六臂么,你一个人抵千军万马啊。打赵国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是三个啊。”   颜崇王还掰指头数给他看,怒目圆睁地训道:“一,赵国,二,楚国,三,晋国。我们一个能打得过他们三个吗?!你这是以卵击石,找死呢。”   “大王,正面迎战确实不成。”颜元真回道:“可王后乃楚国公主,楚王乃我外家。晋王夷才五岁,主事的是国师大巫,大巫与曲鸾有亲事,又是我君夫人楚氏表亲,也算与我们王室有亲。我们大可派使臣说客,去说服楚王、大巫,反助我们击退赵王和海晏侯。”   元尉叶老闻言附和点头,“如果能说服楚王、大巫,那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颜崇王一想,有道理哦,还不用送天子之母朝歌过去,又不用以一敌三。   相国子之也应景夸赞。   上将军白黔这会儿才想起告状来了,他一进宫就遇上边城告急的噩耗,倒把蔡克那事给撂脑后了。   “大王,那晋国使臣蔡克被大公子伤的体无完肤,要不是胸前有护心镜挡着,这会儿都断气了!最厉害的巫医,那晋国巫公都说了,蔡君就算此遭活下来,这辈子也是不能下床的废人。大巫的表叔父被咱们大公子废了,那大巫能不恨上咱们,哪会那么轻易与咱们联手啊。”   想想就知道,当然不能啊!   本来看着还有一线生机的,结果却被颜元真这个孽畜给掐灭了!   “你个孽障!”颜崇王气的摘下鞋履,追着颜元真这个孽畜打。   *   不提王宫内如何鸡飞狗跳,楚府也不太平。   商行贸家媳妇林金九跪在楚岚面前,痛哭流涕:“海晏侯忒的狠心,我那弟弟一直安于本分,再是仁厚不过的人了。以往待海晏侯也是尽心尽力,可那海晏侯恨我林家投诚夫人你。这一朝复起,竟是不顾往日情分,狠心报复了回来。赵地的生意原是我在打理,我嫁来了燕都,就全交给了我那可怜的弟弟银十。我弟弟银十就留在了赵地,看顾生意,哪成想海晏侯记恨林家背叛,连个求情的机会都不留,直接割了我弟弟的脑袋,还让人当礼物送到了我面前。”   林金九已是崩溃地跪不住了,直接扑在地上嚎哭,“我弟弟可是随着我,与海晏侯认识了五年啊。五年!我们从他式微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他被贵人欺辱,卖入矿场,受惊侮辱的时候,是谁帮他的?是我!是我到处洒金,跪着求人,救他回来的!我不求他对我有报答,可他怎么能这么绝情!他怎么能害死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他怎么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明日敬请期待哦~~~ 第191章 小黄文   “早知道海晏侯会害死我弟弟,我当年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死了算了!”   林金九被弟弟的死折磨了一夜,原先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庞,已是枯槁的犹如老妪,双目青黑,发丝凌乱。她疯妇般癫狂地哭泣,让人看了着实唏嘘。   “哎呀别哭别哭,”阿葵笨嘴笨舌地安慰:“海晏侯做了这么多恶事,像他这样的反派肯定会死的,就是或早或晚。你弟弟的仇,肯定能报的。那个,嗯,还有,九泉之下你弟弟也会安息的。”   血子听了,抿着唇努力忍笑,到底才八岁,还是没完全忍住,喉咙艰难地发出“呼哧呼哧”的笑声。   林金九还沉浸在悲痛中,什么都听不进去,犹自又哭了一会儿。   楚岚等她哭声小了些,似是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正襟危坐,“你们林家已是投诚于我,你们家出事,我自是要维护一二。你们如今想如何?”   林金九膝行至楚岚跟前,哽咽着声音道:“林家是商贾,也就比蝼蚁强了些,我弟弟银十的命并不贵重,我本不该烦扰夫人。可那海晏侯已非善类,早已不是当年夫人认识的人了。今日海晏侯绝情绝义不认我的恩情,对我娘家下毒手,明日又岂会轻易放过夫人、大公子。更何况海晏侯在燕都受过侮辱,对夫人你早就怀恨在心。   此番兵临城下,明面上是抢天子之母朝歌公主,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报当初之辱。要是海晏侯打进燕都,到哪会儿,他要是提出让大王交出夫人便停战,夫人可不就危险了。   若是大王不交出夫人也就罢了,若是夫人最后落到他手上,焉有命可活。我今儿来此,主要还是提醒夫人,要小心海晏侯此贼,万万不能再对他心慈手软。”   林金九一会儿哭,一会儿说,断断续续说完。到底一夜没睡,又大悲大恸,过于伤身,此时了了心事,心神一松,便晕厥过去。   “快抬林氏去巫医那。”楚岚忙吩咐婢女将林金九处置妥当,等巫医那边传信过来说人没多大事,这才放心。   她叫来管家常伯,“派人好好护着林氏回贸家,再提醒贸家的,别看林家娘家没落了,就生出怠慢之心。贸富爱重妾室归爱重,可现在家里有了主母,后院那就有大小尊卑之分。我要是再听说那妾室顶撞林氏,还敢瞅着林氏肚子下手,那就别怪我多管闲事,替林氏出头。”   “唯唯。”   待管家常伯退下后,楚岚才松懈下来,靠在案几上,虚望着半空出神。   孟易川可真没个消停。   就如林金九所言,孟易川一朝得势,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敌人来势凶猛,她也不能干等着受死。   楚岚对无所事事的血子道:“你去打听当初关押海晏侯的矿场在哪?”   “夫人打听这作甚?”血子雪白的脸上,一对漂亮的黑眸里满是好奇。   “抓了他,就让他去挖矿。”   血子一听是这个,脸上闪过几分嫌弃,“那林氏不是说了不要夫人心慈手软么,海晏侯坏了大公子那么多事,就是挖矿哪行啊。我教夫人几招——”   “打住!”   楚岚忙打断她,只要是血子要教的招数,绝对是血腥暴力,少年不宜的。听了,她一定会做噩梦。   血子嘟着嘴,委屈地吐了吐舌头,“好吧,我也不用特意去打听,这书里就有,夫人看看。”   血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沓褚纸,楚岚接过一看,竟是一本小黄文。   男主是施公幼子、太子伴读施恩,女主是朝歌公主。朝歌少时不喜施恩,喜欢剑神蔡克,在朝歌王兄公子元真逼婚的时候,朝歌干脆利落地跟着蔡克跑了。施恩大怒,就把朝歌抓回来虐恋情深。   虽然施恩得了朝歌的身,却没得她的心。在两人都被虐的极度绝望之下,施恩被反派海晏侯抓走,扔到曾经关押过海晏侯的矿场,差点死去。   朝歌公主这才发现自己爱上了施恩,又从海晏侯手上救回施恩。经此一事,朝歌终于承认爱上了施恩,结局HE,又是一段美妙的肉戏……   “这谁写的?竟敢捏造公主,也不怕被大公子发现,砍了他。”楚岚摸了摸躁动的鼻子,一边说还一边觉得字挺熟悉,感觉哪里见过。   血子嘻嘻笑:“我从阿葵姐姐屋里找出来的,我还没看到结局呢,夫人快还我书。”   一直沉默的阿葵惊呆了,傻傻地看过来。   楚岚恍悟,这不就是阿葵的字么。   当初阿葵还写过她的俏寡妇秘史呢,让她停笔不要写了,阿葵是不写了,却改写施恩和朝歌的小黄文了……   “夫人,我、我写的不是朝歌和施恩,只是主角正好叫这名字,我马上改、马上改,千万不要告诉大公子啊!”阿葵说的太急,急的咬到自己的舌头。   就在这时,门外的婢女高喊:“见过大公子。”   颜元真揉着泛着淤青的额头,紧皱剑眉,坐到楚岚身边,“什么事不要告诉本公子啊,说来听听。”   屋内倏地一静,阿葵已经和傻子似的,呆若木鸡。要是大公子知道自己在写他妹妹的小黄文,他会不会杀了她……嘤嘤嘤,上一家雇主就是为此赶她走的,这次她又要为此逃跑,浪迹天涯么。   血子哈哈笑道:“是阿葵——”   “是我让阿葵写一部小说。”楚岚连忙给他倒茶,然后改坐姿,挪动了下,总算压住小黄文。   颜元真一愣。   楚岚道:“刚才林金九过来告诉我,海晏侯当年式微的时候,被困矿场,是林金九救了他,如今海晏侯不顾当年恩情,却杀了林金九弟弟。此等冷血无情之人,人人都该讨伐他才是。等阿葵把这原原本本写出来,到时候我刊印出来,传到各国去,让人都知道他是无情无义之辈。”   说罢,又转头吩咐阿葵,“你先下去,好好想想如何写。”如此吩咐,将婢女都打发出去。   楚氏印书,不过是恶心海晏侯,也就是小打小闹。颜元真也就不多问了,颔首道:“你知道海晏侯打过来了?”   楚岚点头,“也就听林金九说了几句。”   “这次怕是不能善了。”   颜元真又把今日宫里的事,说给她听,“幸亏朝歌不在宫里,不然这会儿人会被大王看的更紧,我们再去救她都不好救了。”   楚岚道:“之前搜寻朝歌,主要还是我们找。我们也不过做做样子,糊弄糊弄外人。如今武安君亲自带人满城寻,要是出了差池,朝歌被他们找到,那就麻烦了,还是快些送朝歌回我家吧。”   两人开始商量怎么送朝歌出城。颜元真道:“施恩这些日子一直守城门口,我明日让阿值寻他,把朝歌的事说了,让他心里有底,到时候你送朝歌走,过城门的时候,施恩再打点一二,该是无事了。”   想起施恩的痴情,楚岚幽幽一叹。   朝歌公主失踪多久,施恩就找了多久,还坐着轮椅亲自守城门。施恩自从受了刖刑,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度日,极是不喜出现于人前。可是此遭朝歌出事,他就算被城门口来来去去的路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都没顾上,只记得去找朝歌。   如此痴心以待,却被朝歌不屑一顾。哎。   楚岚叹了一口气,就发现颜元真额上的淤青,心疼起来。叫婢女备热水来,她轻手给他揉开,忿忿不平道:“大王也是的,骂你两句就算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颜元真笑,把楚岚泡的发烫的手拉下来,按在脸颊边蹭了蹭,“这也值了,那蔡克被我弄的只剩一口气,比我可惨多了。”   蔡克紧要部位都有保护,胸口还有护心镜,神医巫公还给他治伤,好歹把命给保住了,却也成了废人,这辈子都得瘫在床上了。   “巫公怎么救了他?”楚岚一只手被颜元真按着磨蹭,只好用另一只手给他揉淤青,“我可记得巫公有三不救,不救你,不救求死之人,还有就是不救蔡克。他不是说不救么,这次怎么救了?巫公这是破誓了?”   “那倒没有,巫公这次学精了。上次在汇城,我不是被孟易川派来的刺客下毒了么。巫公也说不救我,阿恩就自己中毒,巫公救了他,阿恩就让巫医用同样的方子救活我。这次巫公不想救蔡克,又被巫民拿刀逼着,巫公就学了那次,说只要有人受和蔡克一样的伤,他救活那人,方子让宫里的巫医抄走,由那巫医去救蔡克。”   楚岚惊讶地小嘴微张:“蔡克不是被刺成刺猬了么,这么重的伤,谁敢折腾成蔡克那样啊。一个不小心,不就死的透透了。”   “还不是那些巫民,和疯子似的。”   颜元真嘴角勾起讽刺,“那些巫民就用箭自伤,把自己串成刺猬,让巫公救。前三个还没撑到巫公把脉就断气了,第四个喝了巫公的药,可也没缓过来就死了。倒是最后一个巫民,曾是蔡克的弟子,底子好,撑过来了,可就算被巫公治活了,这一辈子也和蔡克一样瘫了,成了废人。”   楚岚听了咋舌,这些巫民不是和疯子似的,他们就是疯子。不是疯子,能干出这种自残的事……   她正震惊不已的时候,颜元真却眼尖地发现楚岚裙底有一沓褚纸。   纸上还有好几个香艳的字眼。这是……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颜元真手长,捏了起来,刚看没几眼,就被楚岚发现,夺了去。颜元真嗤笑,这会儿夺走晚了,他看见了!   “没想到夫人竟会看这等艳俗的书。”   楚岚脸微红,“这书不是我的,是别人落在这的。”   “好。不是你的,但你也看过了。”   “我没看!”楚岚立即羞的反驳。   “没看,你怎么知道内容,还不敢让我看。”   “这——”楚岚圆不下去了,恨恨瞪他一眼,“看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颜元真失笑,“说来,也是为夫之过。这些日子太忙了,确实疏忽了夫人,让夫人独守空闺,夫人今夜罚我吧,你想对我怎样都行……” 第192章 胡闹个没完   真是越说越不正经,楚岚啐了他一口,“那就罚你自己睡,回书房睡去。”   颜元真搂着她,垂下眼帘,委屈道:“我今日可是被大王追着打了,”又指了还淤青的额际,“都受伤了,你忍心赶我走?”   楚岚眼皮一撩,推了他一把,哼道:“又没伤的走不动路。”   “那我去书房,夫人要不过来陪我吧。书房前不久可是闹了血光之灾的,夫人,本公子很怕的,急需夫人保护。”   他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皮了,以前在她这可要面子了。楚岚噗嗤一笑,斜眼嗔道:“大公子你英武非凡,小女子哪能保护的了你啊。”   飞来的涟漪直挠的颜元真歪到楚岚身上,“怎么不能保护了?”他脑袋搁在楚岚瘦削的肩膀上,“本公子累了,借你的小肩膀靠靠。”   他热乎乎的呼吸打在细嫩白颈上,痒的楚岚不能自抑地笑,“别闹了,好痒,哈哈哈哈哈——”   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最后这不要脸的男人还来挠她痒痒。   “走开,好痒——啊!”   颈子忽然被他咬了一口,一股酥麻酥到了心尖,颤颤巍巍的,让她心口一滞,猛地吸了一口气。   床帐轻轻摇晃,偶有小啼惊夜,粉颊晕出红霞,又俗又艳,却比不得外间豆灯亮堂。豆油燃尽至天明,这才稍息睡下。颜元真教会楚岚十八般武艺,可算把她折腾的够呛。   好在次日就安排妥当一切,楚岚也不想夜里待在这,被狼拆吃入腹,干脆急着,在太阳落山前,带走朝歌。   朝歌愈发消瘦,鬓间银白珠串都显得空落落的。车内就她二人,楚岚也就直言:“你王兄和你说了吧,今儿是去哪?”   “知道,是回你族里,给我眼睛治伤。”朝歌双目什么都瞧不见,双手却不停地四处摸索,手都伸到车帘外。   瞧着要掀竹帘,楚岚忙扯了她的手下来,“别掀,武安君正带人四处寻你呢,被人瞧见了,你就危险了。好妹妹,好好坐着,一出城门就安全了。”   “这里就我们两个,别摆着一副关心我的模样,王兄可不在这。”朝歌嫌恶地将手从楚氏那抽回来,不冷不热地道:“若不是你骗王兄,说蔡郎算计我,拿我当棋子,王兄又怎么会不疼我,非要想尽办法拆散我和蔡郎,处处不让我这个亲妹妹。母后以前说的没错,王兄娶你这嫂嫂,就会被你撺掇的与我们生分,如今可是应验了。”   朝歌突然的冷言冷语,着实让楚岚愣怔。王后几次想对她下手,对她不满,她是知情的,却不想,暗地里还对着朝歌说她的坏话。   如今她好心好意,将蔡克与前大巫列御寇的奸计戳穿,这被骗的人却是不领情,还反过来,骂她居心叵测。   楚岚可不是个惯小意哄人的,心凉了凉,冷淡道:“你若是想告我的状,那就去寻你王兄去。”   姑娘家家的,对感情的事总是放不下。为着外人,还会和家人又吵又闹地置气。楚岚也不上赶着招惹她,扭头不再理会朝歌。   朝歌却是开了话匣子,侧耳听着车舆外坊市的喧闹,“王兄说赵国、楚国、晋国联合来攻打我们,济城、汇城已是攻陷,荆邑郡还在苦撑。父王已是先拨了粮马送过去,形势不好,这宫外头怎么没一点异常。往常街上什么样,如今也什么样,这街上的人竟然还有心情吃喝玩乐。”   楚岚却知道怎么回事。   燕都的百姓眼下还不知道赵军攻下边城两座城池的消息,个个安稳闲适。就算官府做出些不同寻常的举动,都当是在找天子之母朝歌,没想到其他。   赵军来攻打的事,被官府瞒的死死的。用颜元真的话解释,这时候要是曝出来,引起城中骚乱,大户小户囤积粮食药材,弄得物价飞涨,民怨四起。   那会儿王室的压力就大了,不止要想怎么对外,还要想怎么安抚民众。没决定好怎么应对前,索性先瞒着。   楚岚刚才被朝歌气着了,也懒怠回她,淡淡道:“我也不怎么出门,外头的事没你王兄明白,你等见了你王兄,问他吧。”   朝歌也察觉到楚氏的冷淡,却浑然不在意。她是谁?   王兄的亲妹妹,一国公主,甚至是被三个国家红着脖子拼命抢的天子之母,未来最尊贵的女人。   只有别人哄她求她的份,哪有她去哄别人的理。   这下,车厢彻彻底底安静了下来。两人互不说话,一路平安到了城门口。   楚岚每次回家都是背着人走的,自是尽力低调装扮,外形看着也就堪堪一个小贵族家里的女郎。朝歌与她也差不离,双眼虽是盲的,却也见的光。若不仔细看,也瞧不出她是个瞎的来。   守在城门口的施恩坐在轮椅上,由着侍从清风推过去,照往常一样亲自检查一遍。看见朝歌冷漠、没有表情的脸,却是激动地手心颤抖。   太子值说的是真的,朝歌真的平安无事。她脸色也好,看着就知道没事。这就好,这就好。   施恩放心之余,留恋地看了朝歌最后一眼,才朝城门卫兵道:“下一个。”   城门卫兵挥手让她们的车舆走,楚岚刚松一口气,车外却是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停下!朝歌公主在上面!”   施恩心也是一提,立即示意清风挡住来人,然后道:“周世子。”   武安君世子周胜腰跨长剑,凌厉的双眼别有意味的,从施恩脸上,顺着向下扫到施恩空荡荡的双足处。   施恩被施了刖刑,失去双足,本就恨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这要命的地方。现下武安君世子周胜眼神又那么明显,根本就是在嘲笑他。施恩脸上闪过冷意,“周世子这是做什么?”   武安君世子要笑不笑地举起手里的一根金银双股簪,“这是朝歌公主的发簪,刚才本世子看见这簪子从这车上掉下来,朝歌公主一定在这上面。”   施恩皱了下眉,“你和朝歌公主从没打过照面,你连朝歌公主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竟然会知道她戴的簪子。你在路上随便捡一个簪子,就说是朝歌公主的,当我是好糊弄的是么。滚开!别挡我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朝歌公主,”武安君世子取下长剑,用剑鞘轻轻挑起施恩空荡荡的裤管,笑得意味声长,“你在汇城跟着女人似的,围着灶台转的时候,可是本世子护在朝歌公主身边的,想见几面就几面……”   如此明显的挑衅和侮辱,施恩的侍从清风怒极,“放肆!”   施恩眼疾手快地拉住要推搡武安君世子的清风,“退下。”   才转头,压下怒气,对武安君世子冷冰冰地道:“别妨碍公务,要打架改天。”   “本世子可不会欺凌弱小,和个废人打架。”   武安君世子嘲笑完施恩,看他满眼怒火,嗤笑一声,“朝歌公主就在车上,本世子要带走。让开。”   “我刚刚检查过了,朝歌公主不在上面,你是在质疑我么。”   “本世子不是质疑,是确定无疑,你在包庇绑架朝歌公主的嫌犯。”   “别闹事,再妨碍我公务,不怕太子问罪于你么。”   “哟,你这是要向太子哭鼻子么。”   “你!”   “哟哟哟,这怎么又吵上了。”刚押解犯人进城的元尉叶老大宝贝幼孙,叶余,笑嘻嘻道,“你们两个从小吵到大,小时候就算了,这么大了还吵,还在城门口吵,不嫌丢人啊。”   微胖的叶余少君好哥们似的搂着武安君世子,小声道:“我说阿胜啊,这就是你不妥了。施公去了,这个时候咱们欺负他,可不地道咯。大王为着施公看顾他,要是他去大王那告你一状,到时候有你苦头吃。算了算了。”   武安君世子冷笑一声,也不和施恩犯拧,“你说的对,他父母双亡,又成了残废,确实可怜。本世子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这才对嘛,走吧,陪哥喝酒去。”微胖君叶余哈哈笑道。   “喝酒等会去。朝歌公主就在车上。”   “朝歌公主?”叶余张大嘴巴,这一张嘴,风往牙缝间蹿的嚯嚯响,“这不可能。阿恩这些天一直在找朝歌,要是车上真的有朝歌公主,他哪能认不出来啊。肯定没有啦。你就别故意和阿恩对着干啦。”   武安君世子周胜对元尉叶老的孙辈还算客气,干脆拿着手里的金银双股簪解释起来,“这簪子是我特意上铺子,过节的时候打来送我妹妹。我妹妹又送给了朝歌公主,这簪子就成朝歌公主的了。要是别的我认不出来,这簪子可是我亲自监工的,哪能认不出来。这金银双股簪就从这车上掉下来,朝歌公主人一定在上头!施恩不敢让我检查,他心里肯定有鬼!”   施恩真怕周胜坏事,狠狠拍了轮椅扶手,对身边护卫下令道:“武安君世子妨碍公务,拿下他!”   施恩身边的护卫都是公子元真送来的,自是听他的吩咐,哪管武安君世子什么牌面上的人,个个立即上前抓武安君世子周胜起来。   武安君世子身边也带了人,两方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施恩正要催她们走,却不想车舆上传来朝歌公主的大吼:“我是朝歌公主,你们,唔,唔,放开我,唔——”   “别出声!”楚岚忙捂住朝歌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连续三更,请戳下一章。 第193章 本分还是情分   朝歌却如狼心狗肺的畜生崽子似的,直接把她咬出血。楚岚疼得手下意识一松。   朝歌猛地用力推开烦人的楚氏,因为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她也不敢在车上乱走,免得脚下踏空摔下车,就一把掀开车帘,朝车外大叫:“救救我!武安君世子!叶余!本公主在这!”   完了!   这下是彻底发现了!   楚岚恼火得很,起身拉住朝歌胳膊,把她拉回来,斥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外头都在找你,喊着要把你送给赵王,你这回去,就是自找死路。”   “别碰我!”朝歌狠狠拍她的手,冷哼道:“什么死路,这是我的活路。你道那晋王才五岁,为何来抢我走?晋王夷五岁能娶了我么。不过是大巫借晋王的名义,把我抢了去,成全我和他表叔父。父王不肯我外嫁,母后和王兄也不愿我嫁蔡郎,这是我唯一能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嫁给我爱郎的机会。谁都拦不了我!”   朝歌一提起她的蔡郎,满脸红润,仿佛已穿戴凤冠霞帔,踏上七彩祥云,飞去爱郎那似的,之前无神的双目汇聚了朝霞,这会儿夺目璀璨起来。   “你!”楚岚终于明白昨夜颜元真为甚不爱提起朝歌了。   这要怎么说她呢,朝歌已经完全冲昏头脑,失去正常人的理智了。   再多的肺腑之言,朝歌已是听不进去。   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气得无话可说。   武安君世子周胜听到朝歌公主的求救声,立马对微胖君叶余道:“听到没,朝歌公主就在上头,还不快来帮我!”   叶余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加入战场,帮武安君世子一把。二对一自是施恩这方不及,很快武安君世子快步至车舆前,双手搀扶目盲的朝歌公主下来,“公主可受惊了?”   又让人牵了辆豪奢的车舆来,“公主且上座,臣子这就带公主回宫。”   朝歌没立马上车,一只手攀在车沿上,一边对武安君世子道:“世子,还有桩事要烦你下?”   “公主请讲,臣听着呢。”   朝歌很满意武安君世子的态度,“本公主这些天失踪,都是被车上的人掳走的。今日险些要被她拐出城,你务必不能放过她。把她押入大牢,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诺。”   朝歌这才被扶着上车舆,逐渐远去。武安君世子则留下来,掀起车帘,也认出了楚氏,“灵寿夫人?!竟然是你掳走公主的?”   楚岚也是被朝歌气的够呛。她虽没出去,却也把朝歌的话,听的一字不落。   朝歌竟然诬她是罪魁祸首。真是胡闹的没个限度。   再大度的人都要被气出火气来,楚岚又不是佛祖转世,此时气得七窍生烟,对着武安君世子可没什么好脸色,“你想怎么着,是要打,还是要杀?”   武安君世子周胜可不敢惹公子元真的人,他重重咳了一声,扭头就对神游天外的叶余说:“你是小司寇,此事你得管,本世子还要去护送公主。”说罢,脚底抹油跑了。   “没义气的家伙。”   微胖君叶余骂了两句,最后也没辙,只能用包子手搓搓脸,挤出为难的笑容,给楚岚行礼:“灵寿夫人,刚才朝歌公主的话你也听见了,此事我也没法子,要不你就跟我走一趟司寇府?”   话毕,生怕楚岚拒绝,又拉过僵硬着脸的施恩,对他道:“阿恩,你说是不是?我一直崇拜施公,我做什么事都得学着他点,就是施公今日当场,他也肯定是支持我的,你说对不对?”   叶余的兄长叶魁将军保护施恩而死,施恩多少要给元尉叶家点颜面。刚才朝歌自个儿坏事,弄得私心给她们开后门的施恩反而尴尬的,不上不下,此时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扯了扯嘴角,给楚氏行礼,“请夫人先委屈会儿,走一趟司寇府,我这就去找大公子,大公子一定会领夫人回来的。”   楚岚也不想他们为难,她自恃颜崇王不会对她如何,便就安安分分坐在车舆上,跟着微胖君叶余去司寇府。   *   这厢,朝歌一上车舆就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搀扶着她。武安君嫡女周菁扶着朝歌稳稳当当坐下,“公主没惊着吧?来,喝杯热茶。”   朝歌刚才诬陷嫂嫂,还不知道回头王兄怎么教训她呢。此时后怕起来,喝了几口暖茶,才浅浅驱了寒意。   等周菁将茶盏收回的时候,朝歌就顺着茶盏,摸上周菁的手,“这次本公主能逃出来,还多亏了菁姐姐。要不是你,眼下我还不知道被拐到什么破地方去了呢。”   周菁浅浅一笑,反握住朝歌的手,安慰道:“这也只是个巧合,有幸能助公主,也是我的本分。”   “本分?是情分吧。若不是菁姐姐对大王兄有情分,又哪会在大公子府里安插人。这次倒是便宜了我,要不是你的人寻到我,告诉我外头的事情。我如今肯定还被大王兄瞒着死死的,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本公主可得多谢你才是。”   “公主慎言。”周菁皱了皱眉,“我与太子的亲事还在,又怎么会与大公子有牵扯。”   朝歌见周菁还瞒着,呵了一口气,索性倒了干净,“我四王兄五年前离家出走的时候,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他可是和我说了,他已经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就连亲事也和你说的明白,让你别等他,另嫁他人。当年我还奇怪了,明明四王兄要你别等他,你却等了五年,十九了还待在闺中……”   “我是被大公子逼的,公主难道不知道?”周菁立即给公主摆脸色,反正瞎了的朝歌公主也看不见,她面色冷了下来,语气依旧保持柔和。   朝歌笑,“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知道了,才猜出你对大王兄的心意。当年你和四王兄之所以能定下亲事,不过是父王想拉拢你们武安君府,安抚周王室后人。父王当年的原话是,武安君嫡女人品贵重,堪有王后之凤仪。那会儿四王兄是太子,你就定给了四王兄。可四王兄一走,若是大王兄有朝一日成了太子,甚至大王。就凭父王这句话,你们武安君府不得送你进门,让你来做这个王后。”   周菁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公主多疑了,武安君府从无此意。不过是大公子一再相逼,不让我另嫁他人,否则娶我的人就会命丧九泉。这话传了出去,谁敢娶我,这才一直未能出阁。”   “好了,不用瞒我。如果你对大王兄没意思,又怎么会在他府里安插人。”   这往别人府里安插探子,是好承认的事么。   周菁道:“……那不是我的人,只是我爹曾有恩于他。这次大王命我爹找出公主,那下人把公主的消息透露给我们,就想帮我爹的忙而已。”   朝歌也烦她不磊落,直言道:“别解释了,你要是对王兄没半点情意,又怎么会处处和楚氏作对,甚至还想要她的命。”   周菁不认了,“公主此话从何说起,我可没做过。”   朝歌觉得周菁这人实在没意思,懒懒道:“这是子鹂告诉我的。”   周菁一愣。   “当初海晏侯是髡人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是你怀疑楚氏也是髡人,撺掇子鹂这蠢货找人去侮辱楚氏。当时本公主气不过,楚氏到底是我嫂嫂,欺负她就是欺负王兄,我自是找了机会,让人扒了子鹂衣裳,被男人看去了。这男的就是她丈夫,客卿苏秦的儿子苏茂。我毁了她和你兄长的亲事,她自是恨我,甚至、甚至还报复我,弄瞎我的眼睛。”   说到此,朝歌心情也激动起来,她摸了自己双目,过去的苦楚席卷而来,想想就气的慌,恨不得把已经死的子鹂再拖出来鞭尸。   “不提她了,晦气。”   朝歌又要了杯茶,喝下后,缓了口气,又道:“那会儿发生太多事,我瞎了,曲鸾瞎了,王兄又去金桂坊闹事。嫂嫂被拐走,差点被火烧死。我那时还心疼我自己,倒是没想太多。这些天,我一个人在大公子府,闲着就翻来覆去地想,想啊想,我就觉得特别不对劲。   子鹂那人我太清楚了,她以前就是曲鸾身边的一条狗,手段和她主子一样都是粗暴的很,都要别人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可嫂嫂差点被火烧死那事,先是有人冒充她表弟姜家的人,骗楚氏进屋,再一把火烧了。   要是楚氏真死了,我大王兄去查,游侠阿恒那个二愣子大咧咧地进府掳人,大王兄第一个查他,那二愣子肯定说是姜家的人带走的人。   姜家不满大王兄与楚氏的婚事,楚氏结了阴婚,在大族里,这可是分外丢脸的事。就是庶女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楚氏。她表弟姜则对此颇有怨言,就是我也有听说。   大王兄看楚氏死了,肯定会以为是姜家不满楚氏丢人现眼,干脆弄死她,不让她丢尽族人的脸面。依大王兄的脾气,可不得对付楚氏的表家。   这计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要不是楚氏运气好,楚氏早掉进坑,把自己埋了。这可不像是子鹂那蠢货能想出来的,必是有高人在后面支招。   除了你,我是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了。也就只有你能想出如此精密的谋算,还恨不得楚氏死了,给你腾出君夫人的位子,好风风光光嫁给我大王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这是第二更,还有第三更,请戳下一章~~ 第194章 谢谢列祖列宗   “这都是公主你的臆想,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周菁刚才还紧绷的背,彻底松懈下来。   “是么。要是我把刚才的话,一五一十和我大王兄讲,你说大王兄会不会和你讲证据?”朝歌哼笑。   周菁脸色一变,呼吸有些乱了。   朝歌看不见以后,听力倒是敏感许多。   她觉察周菁的慌乱,又忙笑着安抚:“哎呀,别担心,我不会和大王兄说的。这些天我看明白许多事,刚才那是一桩,还有一桩,就是我和菁姐姐才是一边的。   真正配得上大王兄,能扶持大王兄的人,根本就不是楚氏,而是菁姐姐你。你出身周王室,血统贵重,又是难得的稳重人,大王兄若是成了大王,就该有个像你这样处处为夫家着想谋算,懂得和各家夫人打交道的明白人。   可不像楚氏,什么也不会替大王兄谋划。明明是海晏侯族人,手握重宝,却是不懂得利用,讨得父王欢心,让父王把王位传给大王兄,成天就会龟缩在府里偷懒。   还不止呢,都嫁过来了,还时不时回娘家,把大王兄扔一边不管不顾,甚至撺掇王兄不要争位,将王位让给四王兄那个没用的。”   朝歌真是越想越气,她大王兄是要成大王的人,可楚氏却没个王后该有的样子。   说的口又干了,朝歌再喝一杯茶,对周菁笑道:“今日敞开了和你说这么多,本公主就是要告诉你,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大王兄就是你的,你会是尊贵无比的王后,燕都最荣耀的女人。只要你对大王兄好,助大王兄继位,帮我,就连母后,也会放下对你的成见,帮你的。”   周菁沉默良久,车舆快进王宫,她才谨慎地避而不答,回道:“我从未对灵寿夫人有一丝不敬。公主是否要告知大公子,这也不是我能置喙的。我相信大公子就算查了,也只会认为我清白无辜。如今王宫已到,我扶公主下去吧。”   朝歌见她滑不留手,今日也就只能暂且到此。被她扶着小心地下去,收拾好心情,这才哭丧着脸,进了昭华台。   “父王,儿回来了。”   颜崇王大喜过望,“好好好,武安君。”   武安君正候在一旁,忙应声:“臣在。”   “是你儿子找回公主,有赏,必须赏。”颜崇王又对太宦高泰道:“赏——楚王送给我的玉如意。还有,再去库房随便挑些,赏给巫祝。寡人今日听巫祝的话,祭拜了祖宗,果真时来运转。快去。”   “诺。”太宦高泰忙下去吩咐人开库房,不敢耽搁。   这边,颜崇王还不停夸奖武安君,什么你儿子有乃父之风,什么后嗣有继,不像他座下的儿子全都是没用的。   武安君道:“世子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寻回公主,比不得太子仁善,大公子英武,五公子孝顺。”   君臣互夸之后,颜崇王就把武安君打发走。刚才还和气和善的脸,立即晴转多云,沉着脸盯着下面的朝歌。   朝歌乃天子之母,助他国势力,灭自家威风。他本想杀干净,不留祸患。   可失败了,这次赵王派来使臣,言明要他交出朝歌,而且划了重点,一定要活的朝歌,活生生的天子之母,而不是她的尸体。   颜崇王纠结地想杀还是不杀的时候,兰如台那边也是焦心不已。   曲鸾已听说朝歌被找回,乐了:“太好了,朝歌这次被送出去,可不得被赵国、楚国、晋国撕成三块分了。”   白姬心烦意乱地在殿内踱步,闻言转头,难得的训斥了自己的心头肉,“你这会儿还笑的出来。什么叫天子之母,那就是她儿子以后会回头打咱们,还把咱们打趴下了。你以为亡国是小事么,没有国,就没有我们。朝歌又恨你,你以后落在她手上,能有个好。你现在笑,到时候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曲鸾似懂非懂,小脑袋来回看着母妃走来走去,特别诚心地给了建议:“她还想她儿子来害我,休想。我这就和父王说,直接吊死她。死了,看她还生什么天子来祸害我。”   白姬一怔,“儿子,天子,对,就这样。”   又见曲鸾叫婢女扶她起身,嚷嚷着要去昭华台见父王,白姬无奈了,“你就给我乖乖坐在这,哪都别想去。”   好歹把自家冤孽哄好了,这才赶来昭华台。   颜崇王已是下了决定,杀了朝歌,赵王、楚王、晋王一生气,还是会踏平燕都的。只能先顾了眼前,放过朝歌。   朝歌还在悲戚,“父王,儿不孝,这些天让父王担心了。”   颜崇王叹气,扶起她安慰,“是为父之过,没有保护好你。宫里竟然进了贼人,将你掳了去。只是绑你的人怎会是灵寿夫人?武安君禀报寡人的时候,寡人实在难以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元真那个孽畜干的好事,你这好妹妹包庇他,怕寡人责罚他,就诬陷你嫂嫂的?”   朝歌低垂着头,要是诬陷楚氏太过于明白,以后大王兄肯定会骂死她的。   朝歌也只能含糊其辞,“儿已是目盲,什么也看不见。被关在何处,谁关的儿,儿也不清楚。只是今日被人带着出门,在城门口听见武安君世子的声音,这才大胆求救。身边的人就来捂住我的嘴,让我别喊,我这才发现身边的是我嫂嫂。儿也不知嫂嫂为何会在那,又为何要掳我这个天子之母,又要拐我去何处。父王何不去问问嫂嫂,让她说个清楚,叫我也好生明白。”   颜崇王见问不到什么,也只能偃旗息鼓。这时,白姬求见,说有要事禀报,还事关朝歌。   颜崇王连忙让白姬进来,“你怎么来了,又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海晏侯把荆邑郡给攻下来了?不是说好了,先歇战等着送朝歌过去么。”   白姬忙笑,“边关的事,外臣都不清楚,臣妾又怎么会知道。大王,臣妾要说的不是这个。”   “哦,”颜崇王拍了拍胸膛,庆幸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这朝歌找回来了,大王可胸有计策了么。是把朝歌送去赵王、楚王、晋王那,还是决一死战?”   “这——”   这事关自己的命运,朝歌等不及父王的话,就立马跪在地上,沉痛着脸,道:“儿给父王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给燕都惹来了敌人,又怎敢怕的龟缩在宫里,由着大王、大臣们,还有无数将士和百姓,为儿在前线牺牲。儿愿意牺牲自己,甘愿受磨难,去与赵王、楚王、晋王周旋,必不会让他们再践踏咱们的领地。请父王成全儿的一片心意吧。”   言辞绰绰,声情并茂,颜崇王从朝歌的话里,听出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不禁对从来没关心过的公主,刮目相看几分,“这孩子倒是颇有血性……也不知像谁……”   白姬也夸朝歌几句,“朝歌舍己为人,确实是个好孩子,臣妾不是早先就对大王说过的么。”   朝歌听到白姬的赞美,嘴角耷拉下来。她不喜西昌台的一切,白姬来了,她也没必要留下,干脆向父王告退。   “等等,”白姬似笑非笑地看着朝歌这个瞎子,给颜崇王倒酒,一面说:“臣妾要说的和朝歌有关,朝歌还是留下来听着也好,免得话传来传去的费事。”   “你别卖关子,磨磨唧唧的,快说什么事?”颜崇王摆手不喝酒,“寡人等下还要去拜祖宗,谢谢列祖列宗保佑,把朝歌找回来了,不能一身酒气。”   白姬笑,“等下大王去祭祖,不如也把臣妾带上。臣妾昨日做梦,梦见老王后,老王后在幽都听说朝歌的天子之母的命格,也知晓赵国、楚国、晋国为朝歌,攻打我们。老王后怕国基不稳,特意入梦寻臣妾,给臣妾提了一个建议,可助大王了结烦忧,不再被赵王他们的联盟所困扰。”   颜崇王这些天都快愁死了,听说有计,立马大喜:“快说,老王后说什么了?”   白姬又道:“这是老王后的意思,并非臣妾的,大王听了,可不能生臣妾的气啊。”   “你先说!快!”   白姬这才看向朝歌,把人吓的发抖,这才慢吞吞说道:“天子之母,天子之母,大王怕的是天子之母,还是怕天子之母所生的天子?”   颜崇王被绕晕了,拧眉想了下,“肯定是天子啊。”他一国大王,又怎么会怕小辈公主朝歌。   白姬轻笑,“那如果天子之母不能生出天子,大王还怕么。”   颜崇王呆住,须臾后又恍然大悟,晃了下脑袋。   有道理哦,他又不怕朝歌,就怕朝歌所生的天子,能灭国、统一天下的天子。   可,只要事先毁了朝歌的孕囊,朝歌啥都生不出来。那天子根本就不能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又哪来的灭国隐患呢。这样一来,他颜崇王还怕个甚!   只要朝歌不能生育,按照约定,就算把她送给赵王、楚王、晋王,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还一举两得。不用打仗,不怕灭国,更不怕朝歌生下天子,来灭了他们。   颜崇王大惊大喜,“善,大善!寡人母后果真灵慧过人,就这么办!”   朝歌也听全白姬的意思,她吓得缩紧身子,朝后方,踉跄地倒退,惨白着一张脸,防备地捂着自己肚子,“不,不行,父王,你不能听她的,老王后肯定没说要绝我的子嗣。都是雅夫人自作主张,故意搬出老王后害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完毕,明日敬请期待~~~么么哒(*  ̄3)(ε ̄ *) 第195章 巫域旧人   “臣妾就知道朝歌会误会我,可真的是老王后在梦里告诉臣妾的。臣妾也只是照实说而已,不过这绝人子嗣太过阴损,若是朝歌不愿,就算了吧,大王。我们肯定能想到别的法子的。”白姬轻柔着嗓音道。   “还能有什么法子,就这样。”颜崇王实在被赵军攻击的信儿,攻的日夜没个安稳。只要朝歌不能生,一切疑难迎刃而解。今夜总算能好好安心睡下了。   颜崇王板着脸对朝歌道:“你刚才不是说了,赵王他们为你而来,你不愿意无辜将士百姓白白送死,你甘愿牺牲。如今就是牺牲的时候,又不要你的命。你勿要闹性子,寡人知晓你付出许多,你想要什么补偿,你直言,寡人都依了你。”   朝歌看父王已是被雅夫人说动,害怕地泪如雨下。她不能生,没了天子,她还能有什么未来,连普通女人都不如,岂不是等着被人糟践。   “父王,别的都行,就是不能绝我子嗣啊。我去赵王那,也不做别的,我就去撺掇他们内讧,不会让他们碰我的,我更不会生下他们的子嗣!”   这些话颜崇王根本就不想听,“够了!白姬你带她下去,给她喂药,就现在。”   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   绝朝歌子嗣的事得尽快才是,要是王后楚黛、颜元真那个孽畜听到风声,赶过来阻拦,届时就更棘手。   白姬早就做好准备,干脆利落地让人捂住朝歌呼救的嘴,拖到西昌台,让人把药灌下去。   仿佛化不开的冰雪塞入五脏六腑,朝歌疼得蜷缩在地上打滚。   白姬立在一边,由着婢女给她披上靛青色披风,一边笑道:“此药苦寒,还得喝足一个月才初显成效。大王让我备一嬷嬷随你去荆邑,一路上一日三顿都会细心备着,喂你喝下去,你可要乖一点,莫要辜负你父王一番苦心。”   “你如此害我,母后,还有王兄一定不会放过你!”朝歌冻的牙齿咔咔地哆嗦,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到底虚弱,声音小的可怜。就算白姬听不大清,却也知道没好话。   白姬蹲下来,用手轻柔地抚摸朝歌痛的青白的面颊,“小可怜,你不该骂我,你应该骂的是你最崇敬的母后。是她先向曲鸾下手的,这些药都是她下在曲鸾饮食里。要不是大巫派使臣暗地里寻到大王,取消他和曲鸾的亲事,我还不知道我的儿,被你母后害的不能生育。我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她让我儿没了往后,我自然不会轻饶了她女儿。朝歌,你要是真恨,那就恨你母后去。”   白姬提起曲鸾被王后害的不能有子嗣,更加恼恨起来。   去年大巫衡苏说今年会派族人过来定下和曲鸾的亲事,白姬原先还不喜这门亲事,毕竟大巫早死,会害曲鸾成寡妇,她的外孙也只会是病秧子、短命鬼。   可颜崇王一意孤行,她没法撼动他的决定,只能强行说服自己,巫后的地位也算高贵,勉强认了。今年大巫的人还真来了,不过不是按照约定走定亲礼的,竟是来退亲事的。   大巫的偏房长辈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曲鸾根本就不配做巫后,因为她根本就不能生子。大巫就算想娶曲鸾,大巫一族的族老也百般不同意。大巫无法,只能谴人过来,和他们说明白,就把亲事给退了。   颜崇王就算不愿意,又能有什么办法。人家都说了,你女儿根本不能生育,没往外头直白地说退亲理由,让人皆知曲鸾不能怀孕,就是给颜崇王面子,颜崇王还能怎么着,强逼大巫娶不能生孩子的曲鸾么。   自是不能。   *   蔡克双眼焦躁,分外不赞成地看着面前的大巫,“苏儿,早先我极力劝阻你别娶曲鸾,你非要娶,如今亲事都要定下了,你却退亲。好,反正曲鸾不能生育,我也不觉得曲鸾能胜任巫后,不娶曲鸾就不娶,退亲就退亲,可你怎么能让姜氏女进门。你娘临终前,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娶谁都不能再娶姜氏女。你怎么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   蔡克全身被串成刺猬,被巫医包扎后更是成了不能动的“活死人”,除了一双眼睛暴露在外头,其余地方就和行将就木的瘫痪老人似的。   大巫命保护他的巫民退下,待屋内只徒留他二人,这才叹道:“我这些天一直都奇怪,我儿怎么会叫衡苏,我明明给他取名衡钧。我贸然问起旁人,只会让人生疑,如今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命你杀了我之后,可是发生了何事?”   蔡克一惊,竟是震得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直接吐出几口血。   大巫唬了一跳,立即喊巫医过来,再给蔡克治疗了会儿,待蔡克稍微好转后,才道:“算了,你现在伤势太重,等你伤好了再和我说吧。”   蔡克闭了闭眼,想起衡苏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小时候就会用软糯的声音喊他“表叔父”,叫的人心窝软得一塌糊涂。蔡克睁开眼,双目微红,“表兄……你真的、真的成功了,待在衡苏身体里,永远不走了么?”   大巫道:“先祖曾留下信,提过大巫血脉在通神的时候,如果身亡,我们的灵窍就会永远留在远处,不能回来。我当年就猜出先祖的意思,你看,我让你在我通神的时候杀了我,我不就到了十多年后了么。我身体已死亡,灵窍没了原本的躯壳依附,无法回归,我自然会永远待在这。衡苏这身体能活多久,我自然能活多久。”   “那苏儿呢,他去哪了?”蔡克紧张地问道。   大巫叹气:“我知道你最疼他,可是他回不来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我也没想到他如此不孝,明知道曲鸾不能生育,却还要娶了她来,要断了大巫的继承。实在懦弱无能,根本承担不了大巫的重担。幸好楚家表姑娘楚岚在蓟城时,还以为我是衡苏,直接告诉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衡苏坚持娶曲鸾,竟有这大逆不道的心思。”说到此,大巫脸上闪过怒意,要是他列御寇真的死了,九泉之下知道自己儿子主动断了后嗣香火,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不是成了列家罪人。他哪还有脸面对列祖列宗,那该死的孩子又对得起他这个父亲么。   “幸好祖宗有灵,让我及早发现,没的纵容衡苏胡来。”大巫庆幸不已。   他从衡苏这回去后,实在不能放任儿子大不孝。可他列御寇命不久矣,马上就要死了,没法活得长长久久,盯住衡苏。既然在以后几十年不能辖制住不懂事的衡苏,那最后也只能忍痛,命表弟蔡克在他通神的时候,杀了他,他的灵窍回不来,自是永久占据衡苏的身体,代替衡苏继续承担大巫的重责。   “至于姜氏女,只是个妾,我没有娶的打算,倒是楚家姑娘楚岚有大巫天赋,有大巫之血,不能流在外头。曾祖母姜氏与我说了,她也有意将楚氏嫁进来,做巫后。只是楚氏如今还与公子元真在一处,倒是不好明晃晃议亲,还得等上一阵子。而如今衡苏这身体已二十,子嗣早该着急了。我纳了姜氏女,她诞下子嗣,有了子嗣,至少能堵了二房和姜家的嘴,让他们别老是盯着我不放。”大巫说完,发现蔡克精神头萎靡,如今蔡克是严重伤患,他也不好打搅的蔡克不能休息,就让蔡克先歇着。 第196章 委屈   大巫从屋内出来,就有巫民诚惶诚恐上前,“大巫,那公子元真好生莽撞,竟是不顾我们的阻拦,非要执拗的置蔡君于死地。如今没办成大巫嘱托,请大巫责罚我等不当之责。”   “罢了,要怪也只能怪公子元真。”大巫恼怒颜元真这不按理出牌的混账东西,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反着来。王后楚黛所出的孩子也和楚黛一样,都是祸害。   胸中再怒火熊熊,大巫到底沉稳,语气淡淡道:“子债父还,传话给颜崇王,伤了蔡君,此事不给个妥帖交待。等他们送天子之母朝歌过来,就算赵军、楚兵撤回,我晋国也不会退。”   秋风渐凉,还未及酉时,天色就阴沉许多。昭华台内,宫婢已拨弄灯芯,很快殿内灯火通明。   闻讯赶来的华安夫人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等到祭拜祖宗回来的兄长颜崇王。   “大王,妹妹我听说朝歌找回来了?”华安夫人忙扑上前问。   “宫门都快下钥了,你就为这急急忙忙进宫?”颜崇王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呵着问。   “我这不是急的么。找不回朝歌,赵军又在荆邑郡外头堵着,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都这样了,我哪能不着急啊。”华安夫人扯颜崇王袖子,“好王兄,你就告诉我,朝歌是不是真的找回来了?”   “嗯,找回来了,是武安君的功劳。”   “皇天后土,谢谢列祖列宗,保佑我们。朝歌回来了就好。”华安夫人喜得双手合十,欢喜一会儿后,又试探地问颜崇王:“这朝歌找回来了,大王你这是要送她去赵王那,还是要继续打仗啊?”   朝歌已被废了生育能力,再也生不出天子,颜崇王不假思索回道:“当然是送走啊。”   华安夫人就等这一句话。   是送谁走,还有什么天子之母命格,那都与她无关。她就不想打仗,一打仗就没甚好日子过。华安夫人曾经外嫁过,这辈子苦头吃多了,半点不肯再过回以前提心吊胆、颠沛流离的生活。   赵王他们要朝歌,咱们就给。华安夫人心神放松,又给颜崇王倒了一车轱辘“大王英明”之类的好话,才撇着嘴,和颜崇王说些贴己话,“大王别怪妹妹多嘴,楚氏这次她掳走朝歌,说不定就是送朝歌去赵国。楚氏和海晏侯的情分可不浅,当初海晏侯待在我府上的时候,多少下人听见海晏侯的话了,那话我都不好直接说出来,污了大王的耳朵。反正楚氏嫁咱们元真前,和她族兄海晏侯可是不清不楚的。海晏侯后来报复了所有侮辱他的人,就独独放过楚氏。我可不信他们就是简简单单的族兄族妹关系。如今赵王派海晏侯带兵来抢朝歌,就这档口上,楚氏拐走咱们朝歌,说她不是为了海晏侯,大王你自己信么。”   颜崇王刚才还红光满面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别胡说,楚氏已是王室中人,不会吃里扒外。”   “是么,”华安夫人扯了帕子,斜眼偷看颜崇王的脸色,继续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楚氏的名字可是没记进族谱的,能算正经的王室中人么……”   当初楚氏与颜元真阴婚,操办后的次日,本该祭拜先祖,上族谱,可第二日楚氏人就不见了。那会儿宫里都说颜元真鬼魂回来了,颜崇王怕颜元真三更半夜,从床底下爬出来吓他,急着寻巫祝跳大神,赶走颜元真鬼魂。   倒是把楚氏上族谱的事,搁置到一旁,如今也无人提起。颜崇王成日泡在酒池里好不快活,快活的想得到今天,哪还记得以前,这种礼节上的失误,那更是想都不会去想。   现在华安夫人提起,颜崇王讶然。还真有这么回事,楚氏根本没上族谱。   “鹿老、武安君他们也不提醒寡人下。高泰,明日宣他们进宫,把灵寿名字记上去。”   华安夫人急了,“大王,楚氏这人底细咱们还没弄明白,若她是海晏侯派过来的细作,咱们王室不就危险了?”   “华安,你多虑了。元真那孽畜精着呢,要是楚氏真是海晏侯派来的,又背着他拐走他妹妹朝歌。楚氏现在早已人头落地了。”颜崇王虽糊涂,却也深知颜元真那孽畜的秉性。若楚氏真的有害王室之心,他一定第一个收拾楚氏。   华安夫人也想起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侄儿颜元真,若楚氏真有丁点不妥,大侄儿那浑头肯定早就朝楚氏下手了。   华安夫人面上讪讪,到底刚才说了人坏话,此时怪错人,以扇遮面,干笑:“我也不是故意怀疑楚氏,谁让她好好的,拐走朝歌啊。这都被人当场抓住了,连朝歌自己都怀疑楚氏,反正我想不明白,她拐走朝歌想作甚?”   颜崇王饮了一盏酒,冷哼一声,将三足酒爵重重磕在案几上,“能是谁,不就是元真那个混账东西。楚氏是他的人,他逼楚氏送走朝歌,楚氏能不听他的!”说着就恨恨磨牙,恨不得现在就将颜元真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拎过来,打骂他个狗血喷头。   可惜宫钥眼看就要落了,颜崇王只能改日教训颜元真那泼皮,对太宦高泰道:“你速速出宫,叫司寇府放了楚氏,和楚氏说寡人相信她,绝不会掳走朝歌。不过,为何她会带着朝歌出城,明日带着奏章,进宫呈与寡人听听。”   太宦高泰依令,火速出宫,这天气温度降得快,生怕这会儿楚氏冻着,还提前备好貂皮披风。待太宦高泰备足妥当,跑到司寇府大牢时,当场愣怔。   “百子!”   “万贯!”   “大公子,我再输下去,回府祖父就要揍我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大牢哪阴森可怖了。油灯火烧的一排排,原本昏暗地界仿若白昼,侍从婢女应有尽有,瓜果点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大牢中间支了张案几,四人围成一桌打叶子牌。   输得没了家底的微胖君叶余一见高泰,就把手里的牌一扔,撒腿狂奔过来行礼:“大公子说太宦你会来,你真来了。是大王来了命令么,是什么命令,是不是放灵寿夫人出去的令?”   太宦高泰合上刚才掉下来的下巴,呵呵道:“是,大王相信灵寿夫人无辜,命你速速放人。”   太子值也欢呼,“嫂嫂,王兄,我们快回府吧。”   颜元真懒懒丢了手里的牌,牵起楚岚起身走,路过微胖君叶余的时候,淡淡道:“回头记得拖几车金子进楚府。”   微胖君叶余哭丧着脸,没精打采地说“是”。心里头早哭嚎起来了,他今日好倒霉。   带楚氏刚进司寇府,大公子就带太子值来要人了。身为小司寇的叶余磨破了嘴皮子,搬出了刚正不阿的施公,这才勉强让大公子答应不带走楚氏。   可还没松口气,大公子就带着太子值陪着楚氏一起坐牢,太子值为了打发时间,还教他打叶子牌。叶余不好拒绝,就只能舍命陪太子,硬着头皮陪玩。没想到,大公子面上冷冷清清,可下手心狠手辣,杀的他片甲不留,显见儿撒气都撒他身上了。   目送大公子带走楚氏一行人,微胖君叶余立即嘤嘤嘤泪奔回家,骗他祖父元尉叶老的私房钱去了。   这厢,一回楚府,颜值见无外人了,就立刻扒着王兄的袖子不放,“大王兄,朝歌被父王抓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颜元真已对妹妹朝歌心灰意冷,处理好楚岚被咬伤的虎口,再慢斯条理地让人奉上茶水,也不理会化身不老唐僧、叽歪个不停的弟弟阿值,亲手给楚岚布菜,“今日你也乏了,食完我们去院子里散步消食,早些歇下。”   楚岚“唔”了一声,端着陶碗,闷头闷脑地吃起来。   颜值看他们夫妻二人稳如磐石,就自己一人心焦妹妹的处境,都快急疯了,“还吃什么呀,朝歌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万一父王真的顶不住压力,将朝歌送到赵王他们手上去,朝歌岂不是完了?!”   颜元真嫌他聒噪,“别吵吵嚷嚷的,要见朝歌,回宫去见!”   颜值苦着脸:“这会儿宫里肯定都落钥了,我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   “刚才叫你跟高泰走,你又不走。”颜元真拾起筷箸,也没招呼阿值,自己也用起晚膳。   颜值看王兄和无事人似的,气恼地夺走王兄手里的筷箸,一掌拍在案上,“吃吃吃,王兄你这会儿还记得吃,朝歌就要没命了,你就不着急!”   弟弟如此犯上,颜元真倏地冷下脸,直接叫来近卫长,护卫直接将大呼小叫的弟弟阿值拖走。   这下屋内总算安静下来,夫妻二人心情都差,默默用完膳,婢女撤桌后,颜元真才道:“阿恩把城门口发生的事都告知我了,朝歌实在不懂事,你受委屈了。”   楚岚本来不觉得很委屈,这会儿闻言,倒真有些许委屈,涌上眉头,双眼氤氲起轻薄的雾气。   她自认没有对不起朝歌过。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给朝歌带一份。   血子从游侠阿恒那盗来的绢帛,满燕都除了她,谁也认不出上面写的什么。若是她坐壁上观,什么也不说,看着朝歌被蔡克骗感情,因着天子之母命格,在几国内颠簸辗转,就算朝歌过的再苦,受了再多的磨难,也无人会怪到她头上来。   可是她不想,于是托盘而出,却不想朝歌宁愿被骗,也不愿领她的情,嫌她多事,怀疑她用心险恶,故意捏造忽悠人,帮她王兄拆散她与蔡郎恩爱。   楚岚幽幽叹口气,也不去想令人郁闷的朝歌,她垂头道:“委屈是有些,不过她年纪轻轻,不晓得事罢了,我到底年长,也不会和她计较。倒是你,怕还生朝歌的气吧。你难道真不管你妹妹?”   颜元真抿唇,“我该做的都做了,她依旧执迷不悟,非选这条路。以后受苦受累,被折磨,她也别找我哭诉,由得她自己咽下去。” 第197章 装可怜   楚岚心里不赞成颜元真这话,到底是血亲呢,哪能真看着亲人一头撞进地狱去受苦。   不过她此时也心凉,颜元真这个做王兄的,都一时恨的撒手不管、置之不理,她这隔一层的还劝个甚。   要是多事,回头朝歌知道了,说不定还得指着她骂别有用心。   两人吃完饭,散步消食后,就安寝歇下。翌日起了个大早,楚岚原本要进宫向颜崇王解释,昨日在城门口拐带朝歌的罪过,颜元真道:“大王都说你无罪,你就不用去挨骂了,我直接面见大王,替你陈情,你在府里好好休息。”说罢,也不顾她的回应,着急地拖着颜值走了。   血子瞧夫人不大开心,趴在榻上不说话,嘻嘻笑地捧了本书册来,“夫人,夫人,快看看,这是阿葵照你的吩咐写的哦,可有意思了。”   “你又偷!”阿葵又羞又郁闷,“我明明藏的好好的,你怎么又找到了!”   “哈哈哈,你藏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下次别藏尿壶里,一股味。”   楚岚刚要接过的手立即唰的收回,咳了一声,“又写的什么啊?”   血子摊开褚纸,道:“夫人不是让阿葵写海晏侯忘恩负义的故事么,阿葵就写了啊。”   楚岚“哦”了一声,要是以前她会感兴趣,看几眼,可是今日实在提不起兴趣。简单教了怎么刻活体字模,淡淡道:“找到褚纸铺管事,让他照着刻,然后印出来发出去吧。”   说罢,实在提不起精神,干脆又补了觉。再醒来时,颜元真还没从宫里回来,倒是小司寇叶余拖了几车金子上门。   微胖君叶余一路上泪流满面,遇上熟人询问就嚎啕大哭,很快燕都高门大户都知道昨日元尉叶老孙子叶余和公子元真打叶子牌,输光了家底,今日特地送金子来了。   才过了一夜,叶余的脸好像就悲伤地消瘦了一圈,他颓丧地指着府外头装着金子的几辆车马,“夫人,金子都在这了,我已是穷光蛋,请夫人务必转告大公子,以后打叶子牌请忘了我吧。”然后又留恋不舍得看了几辆车马上的金子,西子捧心,嘤嘤嘤地走了。   金子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楚府外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嗡嗡嗡地议论金子从哪儿来的,为何会送到楚府上,然后又问公子元真为何会被关进司寇府大牢,最后就扯出楚岚疑似拐走朝歌公主。   颜元真刚从宫里回来,就发现府门口一群人久散不去。寺人青瞧路堵住了,不用大公子发话,立马呵斥道:“都散开,大公子回府了。”   “大公子”三个字成了驱蚊草,刚才还凑在一起嗡嗡嗡的苍蝇蚊子,咻咻的飞了个干净。   颜元真跳下马,大步进府,换身干净深衣,去了楚岚的院子。   “今日伤势怎么样?”颜元真一回来就握着楚岚的手,仔细扫了一眼。昨日朝歌在城门口咬了楚岚一口,咬的极狠,都流血了。   “也不是多重的伤,”楚岚心疼地看着他下巴上的淤青,“倒是你,大王又打你,你就不会躲?”   只是被楚氏关心了一句,颜元真心头就热热的,他按着楚岚坐下,亲自给她上药,“大王当着大臣的面,我也不好躲。好在阿值劝下,大王也没怎么我,我的伤可没你严重。”   楚岚笑了下,又叹道:“……朝歌怎样了?”   颜元真擦药膏的手一顿,又恢复给她上药的动作,冷淡道:“阿值打听过,被关在西昌台白姬那,其余的我也没特意打探过。反正她死不了,赵王他们要活的天子之母,大王不会再要她的命,这就够了。”   楚岚见他不欲多谈,也不再多问。   颜元真在颜崇王眼里就是个要债的,晌午的时候,就记得打人,却不记得赏饭。   颜元真这会儿都没吃上什么东西,此时饿了,楚岚立即催血子去厨房一趟,伙食刚端上案,还来不及吃,寺人青就捧着一卷绢帛进来,“今日小司寇叶余少君送几车金子过来,老奴去核对数目,发现这绢帛。想来不是寻常物,老奴就立刻送来了。”   颜元真放下筷箸,接过来一看,刚才还淡然的脸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紧绷的下颌骨骼突显。   楚岚观其神色就知不好,“怎么了,上面写什么了?”   颜元真倏地回过神,连她的话也没回,迅猛起身,抄起重剑就往外走。寺人青“诶”了一声,看大公子都快跑得没影了,匆匆给楚岚行礼,也如火烧眉毛似的急急追出去。   楚岚拾起颜元真刚落下的绢帛,上面的字如小儿幼稚、歪歪扭扭,却透露出非比寻常的消息。   白姬一日三顿,喂朝歌吃寒性药材,誓要她生不出孩子。颜崇王默许了,还准备送不能生育的朝歌,到赵王他们手上。   绝了朝歌子嗣,同为女人,也觉得这招太狠了!   楚岚又抬头看颜元真离去的方向。他是生朝歌的气,想朝歌吃一段苦,让朝歌好知错了,可当妹妹真被人伤害,他又哪能无动于衷。   他必是去宫里救朝歌去了。   上一次他们能从宫里捞走朝歌,胜在出其不意,可现在,颜崇王都知道他们想拐走朝歌,早把人看的紧紧的。不然为何把朝歌拘在西昌台,而不是回兰如台,不就是怕回到他们的地盘上,他们再掳走朝歌么。   现在颜崇王要拿天子之母朝歌去应付赵王他们,又怎么会如他们的意。   颜元真现在进宫想带走朝歌,不论他用阳谋还是阴险毒计,恐怕都不中用了。   怕颜元真失去理智,与颜崇王硬碰硬,再惹一身伤回来,楚岚烧干净叶家送来的绢帛后,立刻让管家备马,带着阿葵火速进宫。   死赶慢赶,到底比不得颜元真脚程快。楚岚赶到西昌台的时候,颜元真已经持刀,闯了进去。   “大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想干什么!造反么。”白姬带人与他对峙。   颜崇王就怕颜元真抢人,早就安排足足的宫卫,将兰如台把守的严防不漏。宫卫更是不敢让天子之母朝歌从自己眼下溜掉,生怕耽误国家大事,害的赵军他们带人攻进来。   此时颜元真单枪匹马过来,宫卫就算心里再怕,也不得不围堵他。颜元真毫不畏惧,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松开重剑,重剑咚的砸在青砖上,“本公子要见朝歌!”   白姬收拢宽大华美的衣袖,慢吞吞道:“大公子来错地了,你想见妹妹的心思,我能理解,不过大王不允,大公子想见朝歌,不如先求大王应允吧。”   楚岚怕颜元真不管不顾闯进去,忙上前扯住他袖子,又给白姬行礼:“大公子晌午时候梦见朝歌受了委屈,他实在担心的很,就急匆匆进宫,想见朝歌一面,落个心里自在,并无其他僭越的意思。我们来也不是作甚,就是想确认朝歌安全与否,雅夫人温柔大肚,不如行个方便,就见一面。”   “原来大公子魇着了,还没醒呢。”白姬轻笑,“还是灵寿懂规矩,只是不让你们和朝歌见面,并非我小心眼,刻意阻拦你们兄妹相见,实在是大王下的令,我可不敢违逆。你们要见朝歌,还是出门往右,去昭华台求大王去。”   楚岚估摸没法明着见朝歌,回头小声对颜元真道:“要不回去从长计议……”   “慢不得,”颜元真焦躁地恨不得砸了兰如台,拉着楚岚耳朵小声嘀咕。楚岚一愣,被颜元真眼神催促,只好对白姬道:“许久没见雅夫人,倒是想念,今日既然来了,就算见不着朝歌,也得和雅夫人叙旧一番才是。”   白姬挑了挑眉,若是公子元真说这话,她一定不会与其叙旧,可楚氏乃海晏侯族人、大巫表亲,又得颜崇王青眼,平日里也是极其安分之人,从不闹事挑事,此时倒不好直言拒绝,而且楚氏一人又没公子元真的武力,无甚可怕的。   白姬笑道:“既如此,灵寿跟我来,我那还有新收上来的茗茶,一块儿品品。”   说罢,白姬朝宫卫点点头,宫卫就放楚岚一人进去。白姬没再搭理公子元真,亲热地携着楚岚的手进了殿中,嗔道:“你平日倒是想不起来我这。”   楚岚干笑,“夫人又不是不知,我上次被人拐去金桂坊,差点死于非命。说出来让夫人笑话,那次可算把我吓破胆了,平时万万不敢随意出府一步,更别提进宫了。”   “你这胆子也太小了,怪不得老被人欺负。”白姬指的人自然是公子元真,公子元真在床笫之事上虐待楚氏,大王要替楚氏撑腰出头,可楚氏就怕的,根本不敢承认。   白姬觉得楚氏柔弱可怜哟,心里的提防更是消失殆尽,她抿了口茶,“这茶滋味如何,总觉得没你送大王那些的好。”   楚岚道:“那改天我那匀出些来送来西昌台……”她与白姬闲话良久,这才垂头期期艾艾道:“眼下有一桩事,还须雅夫人通融则个。”   无事不登三宝殿,白姬就猜不会是一般的请求,她眉头轻皱,轻磕茶盖,“莫不是求见朝歌?灵寿啊,大公子性子粗莽,不懂事就算了,可你怎么能不懂呢。你这不是求我,可是为难我啊,就是借我天大的胆子,我哪敢违背大王的命令。”   楚岚面露凄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刚才你也见着了,是大公子逼我说的。”她脸上适当地露出惶恐来,“大公子非逼着我威胁雅夫人你……”   “威胁我?”白姬笑出声,“他拿什么威胁我?真是可笑至极。”   楚岚的头垂的更低,看着像是吓坏了,她结结巴巴道:“当初赵王派假质子从来燕都,夫人你私下与假质子从交易,要助他登王位……”   听到这,白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她和娘家要助回归的质子从与公子元真争夺王位,哪想那就是个假的。原本以为这事藏掖着,无人发现,还能当没发生过。哪晓得竟是被那天杀的公子元真发现了去,这会儿挑出来要挟她。   若是公子元真将事戳穿到了颜崇王跟前,她白姬能有好果子吃?就是娘家上将军白家都要跟着吃挂落。   白姬听楚氏提到了些许关键人证,气得冷笑:“我本来以为你就是个可怜人,没想到和大公子一样,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楚岚狠狠掐了胳膊一把,低着头哽咽:“夫人,我也没辙,大公子说了,如果我不照着他的话做,回府后必要给我好看,我也是逼不得已。夫人,大公子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担心朝歌冷着热着,害怕的紧。就遣我来,求夫人睁只眼闭只眼,由着我去见朝歌一面。仅此而已,还望夫人体恤我、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不然,不然,要是我今日没见着朝歌,我恐怕活不到明日了……”   白姬的把柄都在颜元真手上,再不愿,说再多的狠话,也只能暂时软了软。而且是楚氏去见,又不是公子元真。楚氏柔弱,不通武艺,就是想硬带走朝歌也不会,还算安全。   白姬无法,就由着楚氏单独去见朝歌。朝歌除了饮食被白姬精心安排,其余倒是没亏待她。   楚岚见到她的时候,朝歌穿着华服,如雪人般的精致娃娃枯坐着。   朝歌本不欲理会进来的人,等发现是楚氏,立马顾不得周围有人在,死死揪着楚岚的袖子,哭道:“嫂嫂,救我,她们要绝我子嗣,你让大王兄快来救我,快点,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楚岚对伺候朝歌的嬷嬷说:“雅夫人已是允了我单独与朝歌闲话家常,你且出去吧。”这般打发走人,才对朝歌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还哭,我和你王兄辛辛苦苦把你送出宫,你自己发疯跑回来,不说我了,就是你王兄也被你气的吃不下饭。你对得起你王兄么。”   这些日子,已经把朝歌折磨的绝望。朝歌甚至丢了平日的高傲,跪下道歉:“我对不起王兄,也对不起嫂嫂你。嫂嫂是不是还怪我当初在城门口诬陷你,诬陷嫂嫂是掳走我的人,那不是我特意针对嫂嫂,只不过是怕父王责怪到大王兄身上。我知道父王一直很欣赏嫂嫂你,只要一涉及你,总能再三容忍。我就是怕父王怪大王兄,怕父王和大王兄为了我吵闹起来,所以才一厢情愿地委屈嫂嫂。我知道我不懂事,我狼心狗肺,不识你们的好意,可是我知道的错了。嫂嫂娘家既然能治好我目盲之症,肯定能治好我的不孕之疾,对不对。嫂嫂,你一定要救我出去,一定要救救我。”   楚岚看她这凄惨模样,心里就算再怪再怨,也不好再说重话,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是朝歌早先乖乖地跟她走了,哪还会受这么多苦。   朝歌哭的更凶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求嫂嫂可怜可怜我,带我回你娘家吧。”   如今再说从前,倒是没意思。楚岚就算为了颜元真,也得帮朝歌一把。她细细问朝歌近日的情况,知晓白姬虽按照颜崇王的吩咐,要绝她子嗣,其他地方并没有刻意折辱她。   时间太紧,白姬的人在外头催促她离开,楚岚扯开领口,摘下挂脖子上的玉珏,塞到随身的福包香囊里,又郑重其事地交到朝歌手上,凑到她耳边教道:“今日能见你一面,以后恐怕难有机会。你也不要担心,这玉珏你好生藏着。待大王让人护送你出城,去赵王那,你就去河边,记住,是晋江流到城外的那条小河。你拿着这玉珏,假装投河自尽,这玉珏会带你登上一艘船,你如今眼睛看不见,到那时你身边也没人照顾你,你只能小心行事,从哪个门进去,就从哪个门出去。等那门开了你再出去。我族里也不是完全太平,你眼睛瞧不见,又是女孩,不小心点容易出事。你好好记着我哥的名字,我家的地址。下了船,去了族里,谁和你说话,你都不能跟着别人走。你找到警局,报我家的地址,让他们帮你找我哥。你就乖乖的等我哥来接。这次我不能跟在你身边,你王兄都会被大王盯得紧紧的。你只能靠自己了。如果你实在是怕,那就待在船上别下来,我们总会找到你的……”   朝歌一边听一边点头,藏好装着玉珏的香囊后,看楚岚要走了,立马问:“曲鸾说蔡郎被大王兄整治的只剩一口气,这辈子只能瘫在床上了,是真的么。”   楚岚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点头,瞧朝歌看不见自己的回应,又开口道:“你王兄就是气不过,才收拾了他一顿,谁知晓他那么不经折腾。你别怪你王兄。”   朝歌红了眼眶,她咬着唇苦笑:“我哪能怪王兄,嫂嫂回去以后,替我和王兄道歉。我之前是昏了头才顶撞他,我和他说的都是气话,他万万不要被我伤了心。我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亲人。谁害我,王兄就会替我报仇。王兄替我报复曲鸾,挖了她眼珠子的事,我记着呢。再没谁,有他对我这么好的了。”   楚岚怔住,颜元真挖曲鸾双目?   “太子查了不是你王兄做的……”   朝歌知道自己有救了,有了盼头,平静下来,说道:“查出来的结果就是糊弄糊弄外人,王兄不是有替身么,那替身替王兄在人眼皮子底走,好给王兄开脱。可惜替身被渠娘毒死了,倒是让王兄少了一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也装装可怜:昨天要更新的,结果晚上七点打盹,睡到第二天了。。。。。。。好在补到这章略厚,聊表心意。   老奴先去烤鱼吃,等会儿再码字,按照平日码字时速,一小时一千字左右,要到十点更新第二更啦~~~感谢在2019-12-07 01:00:50~2019-12-08 18: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突然欢喜你   颜元真在西昌台外一直等到接近酉时初,才等到楚岚出来。   他瞧她脸色不大好,面上瞬间变得阴沉似水,“她们又欺辱朝歌了?”边说,脑子里也不知脑补了什么,性子又急躁起来。   楚岚见他又要提剑闯进去,忙拉住他,“你多想了,大王每日都要来见朝歌。除了绝她子嗣之外,雅夫人里外都没有怠慢过。”   颜元真脸色依旧不好,“那你见过朝歌以后,怎么这副表情?”   楚岚叹气,也不拉住颜元真,转身往宫门处走,“快落钥了,先出宫,有事回去说。”   颜元真都快着急死了,见楚岚除了脸色不好看以外,不紧不慢的,也只能先沉住气,吩咐寺人青:“白姬串通假质子从,助其登位,要不是王后出来阻挠,白姬和上将军白家险些通敌卖国。你去和太宦高泰那说破了,我倒是要看大王怎么处置白姬、白家。”   寺人青面上应诺,心里又给大公子挂上“无耻小人”的牌子。   说好了拿这事要挟白姬,白姬放夫人进去看朝歌,就不向大王告状的。结果白姬做到了,大公子却不守承诺。   作为大公子的走狗,寺人青也觉得有些羞耻,羞的搓青脸,这才小跑到太宦高泰那告状去了。   回到楚府,楚岚叫厨房送晚膳过来,然后一股脑地开吃。颜元真挥手,让人退下,他问:“朝歌现在怎么样?你告诉她没有,让她不要怕,我会救她出来的……”   楚岚亲手给他夹菜,将筷箸塞到他手里,怪道:“你都饿了,先吃,吃了再说。”   颜元真烦躁地皱眉,勉强扒了几口就算吃过了,放下碗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岚。   被他这般饿狼的眼神盯着,楚岚都不好对着可口的饭菜下口了,无奈放下瓷碗,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你直接将玉珏给她了?”颜元真惊诧。   楚岚道:“今日能见一面纯属幸运,下一次可不一定会有了。我怕万一,还是拿玉珏给她。她到时候只要投湖就能逃脱了。”   颜元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楚岚瞧他脸色不对劲,还以为出了纰漏,“怎么着,哪里不妥了?”   颜元真眼神深邃地望了她一眼,“那玉珏你只有一块,给了她,万一她弄丢,你回不了家怎么办?”   楚岚才后知后觉有些担心起来,想了想,说道:“不怕,我母亲那还有一块,我回不去,她自然会来接我回去。”   说完又道:“与其忧心这些,你还不如想朝歌怎么安全到我家去。上次原本我带路,可如今她周围都是大王和白姬的人,怕是没人给她引路。她一个人孤身上路,眼睛不方便,什么都看不清,过去了又是异国他乡,我就怕她一个女孩子出岔子……”   楚岚咬着唇,忧愁来忧愁去,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颜元真抱住了。他抱的她非常紧,仿佛要把她摁进骨头里似的。   疼的她不禁喊痛,颜元真这才稍些放开了些,可依旧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圆润的肩头上,一直沉默着。   她只听得见他微微的喘、息、声,“你怎么了?”   “唔,”颜元真终于吭声了,“就是突然觉得很喜欢你……”   楚岚被逗笑,以前颜元真可是自恋的没边,老说她喜欢他,自己承认倒是少,如今这会儿甜言蜜语真是少见,楚岚不由心花怒放,女孩子哪不喜欢心爱的人,多对自己说这些好听的。   楚岚斜眼睃他一眼,嗔道:“怎么着,以前不喜欢我啊。”   “没,是更喜欢你了,你有没有更欢喜我?”   楚岚不说话,吃吃笑着摇头。   颜元真脸沉了下,二话不说,松开楚岚走出门去。   楚岚一愣,他这是生气跑了?   阿葵进屋,“夫人,今儿宫里好险,外头的事你就让大公子去办,你在府里等着就是了,何必替大公子出头,去打西昌台的眼呢。万一大王、雅夫人连带嫌弃夫人,以后夫人处境不就艰难了么。”   血子刚才想听大公子、夫人的墙角,被阿葵死死拦着没听见,心里不痛快,故意反驳阿葵,“大公子和夫人夫妻一体,就该同甘共苦。夫人今儿这是心疼大公子,你个嫁不出去的歪瓜裂枣是不会懂这种男欢女爱的。”   阿葵气红脸,“我哪不懂了,你小小年纪懂的难道有我多?”   血子哼笑了声,“我懂的确实没你多,我学习的皮毛还是从你小黄文学来的呢。”   阿葵羞的将脸埋在地上,头仿佛挂了秤砣,重的抬不起来了。   血子这下抬头挺胸,直接问:“夫人,大公子怎么好好的走了,今夜不住夫人的屋么。”   楚岚心思还在颜元真那,压根就对周围的人和事心不在焉,顺着话道:“腿长他身上,住不住我这,你问他啊。”   血子还真跑去书房问大公子了,颜元真在书房到处翻找竹简,可怎么都找不到当年楚岚写给他的情诗。   听血子说夫人问他住不住她屋里,颜元真暗喜自个儿一走,就勾走了楚氏的三魂六魄,他分外得意,咳了一声,“你回夫人,等会就回去。”   把血子打发走,又在书房翻找一会儿,还是没找到那封情诗。   得了,颜元真也不找了,拿来空白竹简,大笔一挥,重新写了一遍,就卷了卷,拿在手心里,回到楚氏的院子。   楚岚刚欣喜他回来,却不想他臭着一张脸,将一竹简扔她面前,哼道:“还不欢喜我,这可是你当年写给我的情诗,还不承认?”   楚岚卷开一看,哭笑不得。   当初颜元真跟着她认字,不小心当着她的面,朗诵了孟易川写给她的情书。颜元真羞愤地跑了,为了要回面子,竟是灌醉她,哄着醉酒的她写了这情诗,找回场子来。   要是没记错,她的字没眼前这竹简的字好看吧。再一个,这墨迹还没干呢……   颜元真笑得好不得意,“再问你一遍,有没有更欢喜本公子,永远也离不开本公子了?”   瞧他那嘚瑟样,楚岚白了他一样,对着竹简在褚纸上重新抄了一遍,才把纸丢到他怀里,“你个憨子,这才是我写的,好好收着,别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看看看,有情诗为证,还说不喜欢我!   女主:恋人中毒太深,是智障。。 第199章 经典夫妻问话   颜元真看了眼情诗,难得张嘴愣了一下。楚岚嬉笑地捏了下他的腮帮,“不想要,那我收回来了?”然后佯装勾颜元真手里的褚纸。   颜元真立即举起手,褚纸的高度就是楚岚踮起脚跳起来都够不着,这才道:“进了我口袋还想要回去,做梦呢。”   “哈哈,快还我。”   “抢得到再说吧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双双如蝴蝶扑到热汤池里,玩起鸳鸯戏水。男人温情地从背后拥住她,慢慢亲吻她身上温热水汽,酥酥麻麻、丝丝缕缕的缱绻情意回荡在两人间。   楚岚扬起泛红的小脸,双目紧闭地品味激-情后的余韵,她趴在被溅起水花溅湿的池岩上,又黑又亮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开来。背后的冤家黏糊地又贴了过来,她扭过头,轻声问:“还记得渠娘闯进书房,在床笫间毒死你替身那件事么。”   楚岚突然这么煞风景,颜元真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们?”   “血子和我说过,是你母后身边的秋雨,想助王后送来的春泥爬上你的床,就仗着王后的威势,逼人放春泥进书房,却不想被渠娘发现了,渠娘打晕春泥自己潜进书房,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氤氲水汽中,颜元真看不见她的神色,干脆将她翻转过来,又覆上去:“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想七想八……”骨肉均匀的大掌兀自游移,磨得她又喘了起来,胸脯起伏的越来越快,才笑着调侃问:“现在你该想什么了?”   楚岚蹙眉,按住他忘情作乱的爪子,哼道:“我在想你让人乱棍打死秋雨,是不是为我出气?”   颜元真一呆,喉咙仿佛上了锁一样,一言不发。   楚岚感觉到他的沉默,她自个儿继续说下去:“虽然我和阿值都劝你改了动不动要人命的性子,可秋雨并非无辜。要不是秋雨、春泥,也就不会有渠娘潜进书房,差点害死你。我那次真后怕,事情过去了,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知道是秋雨给开的后门,别说你了,就是我都想打她的板子,给她好生教训。不过秋雨回宫了,我才放过她。我今日提起旧事,不是谴责你,我就想说,我不嫌你要打要杀的,可是你别瞒我。”   边说,楚岚双眸柔情似水,素手一边抚着颜元真被水汽染湿的鬓角,诱哄道:“我知道你还瞒了我一桩事,告诉我好不好?”   颜元真幽幽看着楚岚,他看见了她眼里的宽容、谅解、包容……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让人乱棍教训秋雨,除了有你说的,她给渠娘开后门的原因,还有就是她替王后,给你太姥姥送了一封信。王后在信里撺掇你太姥姥对付大巫衡苏,要他的命……”   楚岚一惊,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忙坐起身,扒着颜元真询问细节。   颜元真硬着头皮解释一通面露尴尬。在媳妇面前,真不好意思说破他母后撺掇她娘家干坏事。太不地道了……   颜元真心里怪臊的慌,咳了一声:“我已经说教过王后一顿,也禁了她的足,她如今就待在佛堂里面壁思过,哪里都不能去。以后这种事不会有了……”   楚岚好半天才消化完,夫家婆婆撺掇她娘家人,去对付表弟一家……   幸好,太姥姥没被王后忽悠住……   楚岚庆幸之余,瞧颜元真神色不自然,能不知道他也羞人了。只是她现在不想安慰他,楚岚虎着脸瞪着颜元真,“不是这一件!你还瞒了我别的事!”   颜元真背着楚岚干了不知道多少事,瞒的事还少了?   这会儿被楚岚抓着问,也不知道说哪件,他只能学楚岚一样虎着脸,微怒道:“没了!”   怕楚岚追问,他又赤脚上岸,披了件外袍,就要往外奔。   楚岚忙拉住他,语速迅疾,近似咄咄逼人,“跑哪去,你还骗我瞒我,曲鸾的眼睛是你挖的吧。曲鸾明明都听见你的声音了,可阿值还是查出不是你做的。我本来也相信的,可见了被渠娘害死的替身,我还只是怀疑。今日朝歌也说是你干的,是那替身在白日宫里行走,替你遮掩一切,阿值这才没查出来是你所为……”   颜元真头疼的死,他不介意楚岚知道啊,可他很怕楚氏和阿值一样,对着他和尚念经似的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就在颜元真犹豫要不要坦白的时候,楚岚又把他拉回池边,除了他被水沾湿的外袍,怪道:“就不会擦干水再走,也不怕着凉。”   然后亲手给他擦拭,算作安慰,语气也温柔起来,“这你也瞒我?我有那么圣母么。若是曲鸾绑走我哥,挖了我哥的眼睛,我能放过她?我气的不是你对曲鸾下手,气的是你瞒我,你说,以后你还瞒不瞒我?”   颜元真暗地呼了一口气,干笑着说了好几个“不敢”,才勉强让楚岚满意。   *   赵军来势凶猛,催人又催的紧,颜崇王找回天子之母朝歌后,勉强留了七日,就命白姬的兄长,上将军白黔护送朝歌去荆邑郡。   颜崇王心眼多,怕颜元真这个孽畜又想偷偷拐走朝歌,干脆送朝歌走的同时,又开了宴席,将人都留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楚岚也被邀请之列,倒是白姬因为曾与赵王派来的假质子从联手过,颜崇王斥责白姬一通,禁了她的足,以示惩戒。这会儿昭华台开宴,白姬也就没出席。   西昌台内宫婢寺人谨小慎微地干着本分事,曲鸾为母妃鸣不平,“父王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们,为我们好,这王位就不能被兰如台的人得了去。不论是大王兄,还是太子登位,还不都是王后的儿子。她儿子继位,王后不就更嚣张了么,哪还有我们西昌台的活路。我们肯定不能由着大王兄、太子继位,父王就剩下五王兄这一个孩儿,我们不助他登位,难道还助太子登位不成?父王为这事,申饬母妃,好没道理。”   西昌台殿内都是自己人,白姬也不摆和善面孔,冷笑:“你父王对我还有情分,不然如今不止是禁足了。说来还是赵王阴毒,若是质子从是真的也就罢了,偏偏是假的,差点拖我和白家下水。”   嬷嬷也愤怒道:“大公子果真小人,答应夫人的事儿,转身就忘。明明说好了不捅破的,却还是捅到了大王那。活该他妹妹被送到赵王那受折磨。”   白姬想起颜元真那孽畜,也是有气,也没顾忌曲鸾在,骂了几句后勉强舒坦了,才狐疑道:“我盯着朝歌七日,本来都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公子元真上门抢人,他敢抢天子之母,那就是和大王对着干,大王更会恼恨了他,说不定连带太子值都要吃板子。可没想到,公子元真往日爱惜她妹妹的很,这次却退缩了,竟是什么也不做,就待在府里和楚氏厮混,实在不同寻常。难道他们真的死心,不管朝歌死活了?”   白姬兀自沉思时,忽然外头喧闹起来。曲鸾没了双目后,还被她看不起的大巫衡苏退了亲事,脾气更是暴躁,此时外头吵闹的很,曲鸾朝外吼道:“吵嚷什么,是嫌舌头多余,想割了是不是?!”   嬷嬷哄了下曲鸾,然后出门去教训宫婢,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回来,“不好了,朝歌公主投河自尽!”   曲鸾听得眉开眼笑,“朝歌还算有气性,不堪受辱就自尽,好得很!”   “好什么好,她自尽了,我们那什么给赵王。”白姬瞪了曲鸾一眼,可曲鸾就是个瞎子,白姬瞪她那也是白费功夫,不过此时白姬也顾不上说教女儿,忙追问嬷嬷细节。   白姬兄长白黔将军护送朝歌上路,出城门口不久,朝歌公主提出去河边走走,这一走就投河,没回来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朝歌尸首找着了?”   “倒是没寻见,白将军派人往河下游去寻呢。”   宴席上,颜崇王听说朝歌投河自尽,喊了句“天要亡我”就晕了过去。昭华台上下登时忙乱成一团,颜元真笑了笑,牵着楚岚往外走。   颜值一路送他们出宫,捂着嘴偷乐:“让他们要卖了朝歌,现在头疼去吧。”幸灾乐祸一番,又担心朝歌,“她眼睛瞧不清,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嫂嫂家?”   颜元真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报信的人就知道提朝歌,却忘记朝歌身边的婢女。我送朝歌身边用惯的婢女过去,早就嘱咐一番,那婢女就是朝歌的眼,又是忠心的,必会好生护着朝歌。”   颜值叹了气,只能勉强放心。   颜值身为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王又晕厥不醒事,宫内外一切都得太子顶着,颜值送兄嫂到宫门口,又得跑回昭华台做牛做马。   亲眼瞧见颜崇王气急的晕过去,颜元真好不快意,也不想回楚府了,干脆带楚岚在城内闲逛。   楚岚倒有一个地方想先去,“褚纸铺造出了活体字模,比如去看看。”   颜元真觉得新鲜,也随了她的意。到了褚纸铺,管事忙迎上前,一见大公子,立即汗流浃背,“今日不知大公子、夫人大驾光临,只有粗茶招待,慢待了。”   明明楚岚才是褚纸铺的主人,颜元真一来却是变客为主,大喇喇坐下,“行了,闲话少说。夫人要看活体字模,还不呈上来。”   管事出去叫伙计跑腿一趟,自个儿如下人般服侍公子元真吃喝。可是颜元真从不吃外头的吃食,还盯着楚岚。楚岚被他看得渗人心慌,好像茶水已经有毒了似的,她就抿了口茶水,就不好再吃别的了。   很快,就有人抱着活体字模进来。来人楚岚也识得,“青葙?”寺人青的侄女?她怎么在这?   管事觉得大公子太难伺候,这会儿听见夫人的音,立马跑过来解释:“寺人青找到小人,要小人安排青葙到铺子当学徒,学点东西。”   主人家要看铺子账本,则要识得管事,但管事手下的师父学徒,无须去了解。管事也不觉得安排青葙做学徒是大事,也就没汇报这点小事上去。   楚岚也想的通透,看在寺人青的面子上,也对青葙和气道:“字模是你雕刻的?”   青葙规矩地垂头道:“不是,雕刻师傅原是雕印章的,识字不多,需要有识字之人从旁协助。小人得舅舅教导,还算能助师傅一臂之力,便自荐来此。”   楚岚颔首,青葙乃丧妇之女,父母双亡,属于五不娶之列。婚嫁艰难,闺中也少有朋友愿意结交。寺人青不让青葙受外人轻视欺辱,就一直关青葙在家中,如今看着该是寺人青想通了,又放侄女出门透透气。   字模都是拿玉石雕刻而成。每块字模犹如正正方方的玉石印章,摸着滑如肌肤,瞧着就像艺术品。   因着母亲陈氏爱这些玩意,楚岚也跟着沾了点兴趣,此时手有些痒,对颜元真道:“这雕的真好看,我也想雕一块试试。”   颜元真笑,“雕这得花力气,你有么。还是别浪费绝世好玉了。”   楚岚也觉得自己雕刻手艺比不得专业的,用好玉来雕,确实浪费。   可被颜元真这般奚落,还是气恼地瞪他一眼,“笑什么笑,我至少还会雕,你会么?”   当着外人的面,颜元真就是会雕,也只会说“不会”。   不过那是放在眼前,此时他心情痛快,朝管事道:“选玉石上来。”   待管事一走,就对楚岚嗤笑:“我要是雕的好,你准备怎么赏我?”   楚岚看他想露一手,也感兴趣起来,“等你雕了再说。”   两人闲话间,忽然青葙等到加茶水的空档,道:“夫人,先前府上将一书册交予我,要刻印出来。小人斗胆一言,那书要是原原本本刻印出来,怕是会惹来麻烦。”   说着,又捧著书册上来。正是阿葵写的海晏侯忘恩负义之事。   “怎么说?”楚岚没看,还不知道内容呢。   青葙道:“海晏侯杀了恩人弟弟林银十,忘恩负义,薄情寡恩,印就印了,可里面牵涉不少女子,这一印出去,倒叫这些女子往后日子不好过。不提别人,就说林氏金九,她已投诚夫人你,若是这书印出去,世人皆知她为海晏侯蹉跎韶华,怕会影响她的名声,恐会被夫家休了,赶出门去。” 第200章 同病相怜   阿葵写书已收敛许多,海晏侯往事又要外发几国,太多人得看,哪好意思往香艳了写,自是规规矩矩,不多添一笔,也不少一划。事实如何,她就如何提笔记下。林金九等了海晏侯五年,蹉跎多年,就算阿葵不直接倒出来,世人又有谁不知情。   阿葵忍不住道:“林金九丈夫贸富娶林氏的时候,就知道林氏与海晏侯的过往。他都不在乎,青葙你一个外人怎么还为林氏操心。”   青葙舅舅是寺人青,对楚府人物底细也明了,阿葵什么身份,再落魄也是小贵族,哪会在意商贾贱籍出身的林金九。这书册刊印出去,外头风言风语,扰的林金九是死是活,阿葵根本不会顾及。   可青葙不同,她垂眼道:“说来也让大公子、夫人笑话,小人不认识林氏,她为此被人指摘嘀咕,本与我没什么相干,我父母双亡,虽有幸得舅舅抚养长大,可依旧是五不娶之女,深受名声之苦。林氏名声若没了,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我不过是同病相怜,希望世上少个被名声所累的可怜人。林氏娘家已被海晏侯屠个干净,林氏没娘家依靠,若夫家再嫌弃,就算不休她,可也想欺就欺,娘家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阿葵到底纯善,越听越不忍,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忙看向楚氏:“夫人,我倒没想那么多,现在怎么办啊。”   颜元真挑眉,本来想替楚岚开口拒绝,可到底她也是个主子,他发话倒显得楚氏没什么地位,又住了嘴。   楚岚听了青葙的话,还是心软,叹道:“你说得对,海晏侯的过错,何必连累无辜。阿葵看着改改,回头给我看一遭,再送过来吧。”   “诺。”阿葵清脆地应声,上前扶起青葙出门,要来书册,往袖里一塞,在廊下拍了下青葙的肩膀,“寺人青平日私底下夸你聪慧过人,我还觉的他眼里出西施,看你哪都好,不想你还真思虑周全。”   “阿葵姐姐谬赞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亲事还未定下,我家还有一弟弟,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我让族人上门提亲。”   青葙眉峰不动,笑道:“多谢阿葵姐姐赏识,只是我乃五不娶,还是不连累他人了。”   “这说的什么话,”寺人青一听说侄女到大公子、夫人面前露脸,忙不迭赶过来,正好听见青葙自怨自艾,瞪了青葙两眼让她闭嘴,再朝阿葵温柔地笑了笑,“你还有弟弟啊,怎就没听你提起过,多大了,还没成亲啊,眼下是习艺读书,还是撑家业了,有画像没,俊不俊啊……”   阿葵可记得寺人青以往阴险小人模样,如今他笑得再温和,阿葵心里还是发毛,干笑道:“我好像离夫人太久,该回去了。”   寺人青还要拦着她追问,阿葵身形一晃,闪进屋,躲到楚氏身后。   管事送玉石进来,颜元真挑了正要走,撞见寺人青进来,诧异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待在宫里帮阿值应付大臣么。”   寺人青一见大公子,只能将青葙的亲事撂的一旁去,先说起正事:“大王醒的快,哪还有太子管事的地方,老奴不就回来了么。不过还有桩事,说来大公子听了肯定高兴。荆大夫听说朝歌公主投河自尽,没法向赵王他们交差,怕赵军打进来,怕的一回到家就叫夫人儿女打包行装,已是携家带口,逃出城门,人去楼空。这荆大夫原是被相国子之,举孝廉提拔上来的,这会儿,大王已是气火攻心,就连相国子之都被牵连,骂了快小半个时辰呢。”   寺人青还注意着阿葵呢,又朝疑似侄女未来小姑子的阿葵,和气一笑,再给楚岚行礼,“夫人不知道这荆大夫是谁吧,当初赏花宴,听相国女儿子鹂的话,特意刁难夫人的荆芸,就是这荆大夫的女儿。如今全家逃了,等抓回来,他们全家可得被罚的哭。”   荆芸什么人,楚岚哪好记得。她蹙着眉尖道:“荆大夫有这逃的心思,别人呢,是不是也怕赵军打进来?”赵王他们没得到天子之母朝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帮朝歌,却也不想惹出血雨腥风。就算迎战,战败亡国的可能性最大。   她在燕都待了一段时日,也不想打仗,坏了燕都的太平安稳。她看向颜元真,“朝歌没了,赵军又兵临城下,如今你到底什么想头?”   颜元真安抚地牵起楚岚,往外走:“有甚好担心的,阿值已经想出主意了,没几日这风雨就过去了。”   楚岚被他扶上车舆,好奇地问:“他想出什么主意?”   昭华台内,颜崇王仍在咆哮:“都告诉寡人现在该如何?朝歌没了,现在如何应付赵王他们。快说!”   相国子之因为提拔过荆大夫,刚受了训斥,此时低头默不作声。   大司寇鹿老一贯不管事,元尉叶老被颜崇王盯着,只能道:“只剩最后一条路,打仗。”   “打打打,就知道打,拿什么打,打的过么。”颜崇王气得捶胸口。   颜值想起大王兄说过,要等元尉叶老说完,再上前出列。他一一照做,学着大王兄教给他的话,“父王,儿有一计,必能找回天子之母。”   颜崇王大喜,“什么计策,快说啊。”   颜值按照大王兄说的,让颜崇王屏退大臣,才哼哼哧哧说道:“父王,不如让曲鸾代替朝歌嫁了。除了宫里常年行走的,赵国、楚国、晋国少有人见过曲鸾、朝歌。如今朝歌没了,不如由曲鸾代替朝歌,将眼前的事瞒过去。外界都知道朝歌双目已盲,曲鸾也如此,正好能糊弄赵王他们。”   曲鸾最得颜崇王宠爱,可以算是颜崇王的心头肉了。此时颜值要割他的肉,颜崇王怒发冲冠,摘了鞋履,头一回给了该给颜元真那孽畜的待遇,将颜值打出去。   “岂有此理,动脑筋都动到曲鸾身上了!什么太子仁善,和他王兄一样,都是阴险毒辣的祸害!”   太宦高泰蹲下来,伺候大王穿鞋履,一边道:“大王,老奴本不该多嘴,只是国破家亡之际,也顾不得许多。太子所言虽不仁厚,却也能用上一用。”   “你说什么!”颜崇王直接抬脚,狠狠踢了太宦高泰一脚,“你也想让曲鸾送死!”   太宦高泰在地上滚了几滚,惶恐地跪在地上,急道:“大王,你可是忘了曲鸾公主不能生育么。曲鸾公主被大巫退亲,又不能生育,大王又能将曲鸾公主嫁予谁?”   颜崇王没话了。曲鸾不能生育,嫁谁那就是得罪谁,只能往低里嫁。可到底没了价值,还不如代替朝歌远嫁出去,更能发挥公主的作用。   “可海晏侯、大巫都见过朝歌、曲鸾,曲鸾代嫁过去,哪分不出来。一看不就露底了么。不成不成。”   “那就送曲鸾去楚国,那可没人识得……”   颜崇王纠结之下,还是去了西昌台。   白姬早等着他了,迎上前寒暄几句,就道:“朝歌尸首到如今还未寻到,必是大公子他们又救走她。前几日,灵寿哭求我,要我网开一面,让她见朝歌一面。灵寿被大公子逼来的,我怕灵寿没见着朝歌,回去被大公子罚,就心软放她进去。必是灵寿带了大公子的话,要朝歌投河自尽,装死逃遁。大公子必是知晓朝歌下落的。要他招出朝歌来,不如关了太子,威逼他一回……”   “要是还不能逼大公子说出朝歌下落,那就查封大公子的资产,看他还说不说。”曲鸾依偎在颜崇王怀里,撒娇地出主意。   颜崇王摸着曲鸾的头,再是心痛,还是沉痛地一口说完:“你们别说了,寡人已有决定,让曲鸾代替朝歌嫁过去。”   “大王,你浑说什么。”   “父王,你魔障了,你让我代替朝歌那个贱人嫁过去?!”   颜崇王脸上无光,说完就匆匆起身,“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也怕曲鸾哭闹,抬脚就溜。   因为代嫁之事过于隐秘,又防着曲鸾偷跑,颜崇王派宫卫围住西昌台,围的水泄不通,这才松口气,祭拜祖宗去了。   曲鸾见父王来真的,不是哄骗她玩的,立刻大哭大闹,“我为什么要代替朝歌嫁过去,我不要,我不要,就算要代嫁,为什么不让表姐白芷、白兰去。对,就让白芷、白兰去,既然代嫁,凭什么是我去,让别人去。母妃你和父王说啊,让表姐代嫁过去。”   白姬抱着曲鸾,哄道:“好儿别哭,再不济让白芷、白兰代替你嫁过去,反正不会是你。你且等着,为娘这就去找你父王,让他收回成命。”如此这般哄住曲鸾,才匆匆寻颜崇王,寻到了酒泉榭。   颜崇王自是不见,太宦高泰哪能不知晓白姬来此的目的,拦住白姬,苦着脸道:“大王心情不好,在里面喝酒,谁也不见。雅夫人回去吧。”   白姬却是不肯,直接跪在门外,“大王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   白姬顶着寒风秋雨,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撼动颜崇王的决定。   可颜崇王到底心疼白姬,等白黔将军寻朝歌无果,回来复命,就让白黔去劝他妹妹。   白将军黑沉着脸,直接拧着死脑筋的妹妹回西昌台,“曲鸾代替朝歌嫁过去,又什么不好的。这是喜事,哭什么哭。凭曲鸾现在这样子,生又不能生,能嫁一国太子有什么不好。就是她完好无损的时候,能嫁太子,也是她最好的归宿,有什么好闹的。再说了之前她不就是嫉妒朝歌,才故意卖她去金桂坊折辱她。现在换成她嫁过去,她还不高兴了?”   白姬见兄长说风凉话,哭道:“你说的好听,这算嫁的好么。赵王他们三人抢曲鸾,曲鸾能活的好?我这么多年就她这一个宝贝女儿,我能眼看着她进那吃人漩涡里去?别说嫁太子了,就是嫁神仙,我也不同意。”   说完又对白黔道:“大王这次狠心,怕是非要人代替朝歌嫁过去。曲鸾不能去,不如由白芷、白兰代替曲鸾嫁。反正都是代嫁,谁嫁不是嫁。兄长也说了,嫁一国太子有什么不好。以白芷、白兰的身份,能嫁一国太子,放在过去,那是她们敢都不敢想的好归宿。”   白将军也疼女儿,哪肯白芷卷进去,闻言脸更黑了,“休要胡闹!瞧你说的什么话,大王都说了曲鸾去,你就别执拗了。”看白姬还是回转不过来,又劝:“大王说了,把曲鸾送去楚国,楚军退兵不说,还可以反过来助我们,与我们一起夹击赵国,这是国家大事,你勿要再闹小女儿家任性脾气。”   白姬知道没法劝动兄长,已是哭的说不出话。   这时候,婢女进来道:“华安夫人听说朝歌找回来了,想见朝歌一面。”   白姬兀自哭泣,理都没理会。   倒是白将军皱眉,知晓大王已对外宣称朝歌已回来,好安抚大臣,免得大臣学那胆小的荆大夫要逃跑。   曲鸾顶替朝歌的身份,不可能再改了。   白将军道:“大王不让朝歌见任何人,让华安夫人回去。”   却不想,华安夫人闯了进来,“我再不济也是大王的妹妹,雅夫人你拦谁也不能拦我呀。”看到白黔在,又改怒为笑:“哟,是上将军啊。这次多亏白将军找回朝歌,不然天就要大变了。”   白将军僵着脸回道,“夫人此话,某不敢接,本就非我之功,是大王祭拜先祖,诚心求的祖上保佑罢了。”   华安夫人笑,“对对对,就是祖宗保佑,老祖宗还是疼我们的。”   又对白姬道:“我今儿来,就是来劝劝朝歌,我当年被大王嫁去魏国,嫁给那老不死的老相国,出嫁前我也是心苦,恨不得投河自尽,可这么多年还不是熬过来了。我怕朝歌还是想不开,想我曾经也如此过,心境都是一样的,我是过来人,不如放我见朝歌一面,让我好生劝劝她。毕竟这是为国为民,全国上下都会感激她的……”   白姬受不了了,低吼一声,怒瞪华安夫人:“要什么感激,谁要感激,自己嫁过去,为甚要牺牲她一个孩子。华安你想得开,你熬过来了,你怎么不再熬一遍,代嫁过去。”说罢,白姬就冲出西昌台,留下华安夫人目瞪口呆:“我劝的是朝歌,又不是她女儿,她作甚这么激动,脑缺咯……”   白姬怒气冲冲往兰如台去,身旁的婢女见势不好,忙拉住白姬道:“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兰如台那可是王后的地盘,你万万不能去。”   “走开。”白姬推开婢女,双目像是喷了火一样,快步到兰如台,直接闯佛堂。   大公子的人忙阻拦,王后楚黛正在念佛,听说白姬来了,瞧她双眼睁的如牛眼,鼻子呼呼地如愤怒的牛一样,王后楚黛看的稀奇,抬手对护卫道:“我儿只说不让我出佛堂,可没说别人不能进来。放雅夫人进来吧。”   “诺。”   王后修身养性多日,甚少再听说外面的糟心事,天天耳闻佛音,人仿佛也染上了佛香似的,艳丽的面容慈眉善目许多。王后慢腾腾倒茶水,缓缓的流水声触怒了白姬。   白姬看她如此淡定模样,气得恨不得挠过去。   她一把挥开王后手里的茶壶,怒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凄惨。我不会放过你们兰如台每个人,绝不放过你们!”   “哟,这么大火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王后楚黛言笑晏晏,笑着问。   白姬哭着怒吼,想挠王后的脸,秋桑忙上前挡住,白姬的手已狠狠挠过来,直接在秋桑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秋桑“啊”的痛叫一声,白姬却紧盯着王后愤怒咆哮:“你还装傻,要不是你生的好儿子,我女儿能顶替朝歌去受人折磨么。你们一家怎么这么毒辣,怎么这么狠毒啊。”   王后楚黛虽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却也不妨着她嘲笑白姬,“毒辣,狠毒,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在大王面前装天真纯良,还敢来我这装样。”   “我知道了,大王不会那么对我的,大王天性仁慈,又怎么会要我女儿代嫁,我知道了,”白姬胸脯气得起伏剧烈,用手指着王后楚黛,“那不是大王,现在坐王位的是大王的弟弟无为公子对不对!”   王后楚黛轻笑,“你还真是蠢,过了十五年才发现人不一样了。不过,你还是说错一点,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真正的大王,而十五年前,你崇拜的大王才是公子无为。”   白姬仿佛被吓到,她无声痛哭起来。   王后楚黛也瞧她可怜,叹道:“当年我瞧你不对劲,怜你岁数小不知事,难得善心大发,给你赐婚,让你别卷入我和大王是是非非里,你倒是死活推拒,非要嫁进宫来。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这么多年你也风光过,风光过后尝到苦了,那也怪不得我呀。”   白姬捂着嘴,真的后悔了。   十五年前,她羡慕大王与王后恩爱,又恋大王英武非凡,总希望大王能多看她几眼,如何疼爱王后,就如何疼爱她。她推拒别人的亲事,死活要嫁进来。终究如愿以偿,从王后手里抢来恩爱夫君,哪晓得这夫君竟不是原先那个。   王后嫌白姬哭声如鬼哭狼嚎,扰了佛祖,让人赶白姬出去。   白姬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半路上就看见与大王肖似的无颜将军。她双眼通红地望过去,这就是她当年看上的人?   婢女扶着白姬,道:“无颜将军终于带回五公子了,咱们西昌台总算有指望了。”   “对啊,夫人扶持五公子登位后,哪还有王后嚣张的地。”   婢女刚说完,就发现白姬像是受了刺激,忽然脚步加快,走到无颜将军面前,狠狠给了他左脸一巴掌,“都是你的错!”狠狠骂完,就哭着跑了。   无颜将军捂着脸,被打蒙了,呆怔在场。   一旁的郑姬母子也懵了。 第201章 欲求不满   白姬红着眼睛回到西昌台,看到曲鸾还在哭,她跪下来抱住孩子,陪着无声流泪,好一会儿才道:“我儿,为娘没用,你还是要替朝歌嫁过去。我知你恨你怨,你恨吧,你怨吧,为娘只恨只怨自己为何这么多年太过宠你,惯得你万事不懂谋算,心机太浅。此去楚国,若是吃了亏,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我身边的姑姑嬷嬷你尽带走,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你可得多听她们的,勿要再惹是生非,多生事端。”   曲鸾抽着鼻子道:“那些姑姑嬷嬷我都不要,还不如母妃跟着我走,保护我呢。”   “尽说傻话。”白姬怜惜地摸着曲鸾的眼角,眼神从伤心缓缓过渡到狠绝,“走之前,你要见大王一面,这样说……”   颜崇王躲在酒泉榭两日,听闻曲鸾想通了,还来求见,颜崇王犹豫之下,满身酒气地出来。   曲鸾扑到他怀里,哽咽道:“母妃已告诉儿,如今送儿代嫁,情非得已,我若是誓死不从,学朝歌一样自私,便辜负往日父王对我的疼爱。我就算不为着别人,为着父王,枉是人间地狱,也得搏命走上一遭。”   “还是你懂事。”颜崇王听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难道他想送自己女儿出去?还不是迫不得已么。   “不是我懂事,都是母妃教的我,还教我嫁去楚国后,不能再像以前骄纵,要夫唱妇随。”   颜崇王感慨,“对,是你母妃教的好,她不容易……”   曲鸾见父王心偏在她们身上,趁机道:“父王,我远走他乡,再不能承欢父王、母妃膝下。母妃就只我一个女儿,我走了,西昌台就母妃一人,母妃病了,我也难以照顾。儿恳请父王,平日替儿多多照看母妃。如此,儿就算去楚国,万一不慎,客死异乡,死了也能瞑目,放心了。”   颜崇王听得心里更是凄楚,要不是他乃大男儿,他都想哭了。颜崇王沉声道:“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你母妃寡人当然会照看了,你放心。”   “有……在,我哪能放心呐。”曲鸾一顿,立刻被颜崇王看出来了:“有什么在?你作何犹犹豫豫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好对寡人直言的?”   “有兰如台在,我能放心才怪。”   曲鸾娇哼道:“父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我都要走了,再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父王可以怪我逾矩,但我还是要说道说道,若是太子值继位,兰如台的气焰只会更加嚣张。以前母妃被王后害的几次滑胎,等太子值登位,王后成了王太后,到那会儿,我母妃怕是日子不好过,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说到这,曲鸾跪下,哀怨地求道:“父王,就算看在儿愿为父王牺牲自己终身幸福的份上,能不能不要把王位留给兰如台,就是太子值也不成啊。太子值是孝顺,可就坏在孝顺上。王后、大王兄要是对母后下手,太子值能违背他们么。没有父王在,我母妃必定死的凄惨。”   王储继位乃国家大事,颜崇王立刻从感怀中清醒过来,他双目沉沉地看着曲鸾,“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母妃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母妃如今为我代嫁之事,伤心欲绝,哪还会想这么多。”   颜崇王又感伤起来,叹气道:“好,今日就随你说尽兴,你倒是说说看,你不让兰如台的登位,那你想谁登位?小五么?”   曲鸾按着母妃的话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王位不能被兰如台的两位王兄得了去。求你了父王,就看在儿即将牺牲远行的份上,就答应我吧……”   颜崇王被曲鸾痴缠的头疼,心里又真觉得对不起曲鸾,纠结之下,还是敷衍地应下来。   别人家姑娘出嫁是十里红妆,曲鸾代嫁去楚国,求的是瞒过赵王,速速到楚地,嫁给楚国太子,议程行囊自是一律从简,算得上两手空空,走上十里、百里,甚至千里。   寺人青来报曲鸾已离燕都,楚岚斜散坐着,对颜元真道:“总算完了,要是再生波折,我可要急的断气。”   颜元真笑,看着手里阿葵连夜赶出来的海晏侯往事,对阿葵道:“救海晏侯从矿场出来的,除了林氏金九,还有青大家目姬,把目姬加上去。等世人皆知目姬是他恩人,目姬又在我牢中,我倒要看这个海晏侯,来不来救他恩人。”   阿葵刚应诺,楚岚皱皱眉,她可是知道目姬是寺人青的姐姐,是颜元真的手下。等阿葵、血子出去后,她对颜元真道:“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颜元真一笑,“聪慧如夫人,难道猜不出我打什么主意?”   楚岚道:“你别捧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颜元真搂着她笑,埋在她颈间,吹了一口气,低沉道:“是么,夫君我只看见夫人滑如丝绸,怎么就没看到疙瘩呢。”   他的声音低哑的撩拨心弦,楚岚薄脸一红,啐道:“别岔开话题,这招你对我使了没一百次,也有几十次了,我才不上你的道。”   颜元真吃吃笑着,“真不上道?嗯?”   两人歪歪扯扯到一起,闹了好一阵。门外寺人青重重咳了一声,“大公子,宫人领大王的意思,喊大公子进宫议事。”   颜元真玩闹的正起劲,直接道:“不去,说我死了。”   又叼着楚岚的纤纤手指,哼笑,“今天天王老子来了,本公子也不走,非把你这妖精降服了不可。”   只是,门外寺人青急道:“大公子,你还是进宫一趟吧,海晏侯派使者来了,大王召集左右大臣议事,怕海晏侯又弄幺蛾子了。”   楚岚心里虽然不太想他去宫里,可也不愿耽误大事,推了这冤家一把,背过身,含嗔道:“敢说我是妖精,我生气了,走你的。”   颜元真有些舍不得,又扯楚岚回来亲了一口,方道:“好吧,等我回来再向夫人赔礼。”这才带着寺人青赶去王宫。   血子进来,看着楚氏面色红润,眼角闪着艳光,小大人似的捂着小嘴吃吃笑,“前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今日说,公子难过夫人关。阿葵,你说是不是?”   阿葵呆呆地点头。   楚岚被打趣的心虚,嗔怒看了血子一眼,将她拉过来,道:“让你背弟子规,背了没?”   “唔,”血子鼓起腮帮,嘟着嘴道:“背不出来。”   楚岚心知,她哪是背不出来,是根本就没背。她沉下心,耐心地一字一行地教血子念。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管家常伯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不好了,白将军带兵围了咱们府。”   “啊,为什么啊?”阿葵下意识摸了下刀鞘。   “我去外头看看。”血子将弟子规一抛,撒丫子往外跑。   楚岚蹙起眉尖,楚府上面有颜崇王护着,一直还算平安,今日上将军白黔一来就让甲兵围起来,怕是来者不善。   “我们也去看看。”她道。   由婢女伺候换了深衣,快步到了府门口,楚岚朝白将军颔首:“将军今日带兵来围楚府,是为何意?”   白黔道:“大王请夫人进宫一趟,海晏侯派来的使臣想要见夫人一面。”   楚岚挑眉,若颜崇王真要请她进宫,刚才叫颜元真走的时候,捎带上她不就成了,怎么还另外派人来。而且以前可没这么大张旗鼓,派个寺人来说不就成了。今日这仗势,说是请她进宫,不如说是押她入牢呢。她要听话跟着走,那才怪了。   楚岚对白将军道:“既然是进宫,我着装不妥,去换件宫衣,再随将军进宫。”说罢就甩袖转身,打算进府就立即关门,让鬼跟着白将军走吧。   只是刚转身,白将军就命卫兵举起弓箭,锁定住楚岚他们,冷声道:“请夫人立即进宫,不然休怪某手下无情。”   楚岚朝后看了一眼,当没听见,直接跨进门,让人“啪”的一声,关上门。   白将军第一次吃闭门羹,不太习惯,着实怔然了下。   手下卫兵也头一回见,愣了一会儿,才问怎么办。   “能怎么办,攻进去,将人给我带走。”白将军起头踹开楚府大门,领着兵到处搜人。   一行卫兵匆匆从湖边经过,湖面上荡开三个小圈。等脚步声过去以后,才有三个人从湖里冒出头。   血子觉得藏在水里好好玩,嘻嘻道:“对啊,在这里藏的好,以后再遇到抄家拿人,躲湖里不就好了么。”   阿葵无语了,“你还想遇几次抄家……”   血子还太小,楚岚怕她没力气,就拖着她游上岸,对阿葵道:“趁他们还没发现,先出府,免得之后瓮中捉鳖,被他们抓了。”   血子笑着拍手道:“对,可不能被他们抓到我们三个鳖。”   楚岚:“……”   阿葵这个鳖僵着脸,一手提一人,翻墙逃了。翻墙的时候,还被血子指挥着打晕几个卫兵,抢走好几个钱袋。   血子小财迷似的将钱袋全搂了,“上次我跟着游侠阿恒那个蠢货在外头,就吃了没钱的苦,这次可不能没钱。”   楚岚按住一抽一抽的眉角,背起八岁的血子,跟着阿葵东走西跑,躲进一间酒肆。   她们三人刚从水里出来,身上衣物都进了水。阿葵还要留下保护夫人,只能由最有钱的财迷血子去裁缝铺买来干净衣物,全部换新后,血子拖着下巴,朝楚岚眨眨眼,“夫人,我刚才跑了一个来回,路上好多行人都在说夫人呢。”   楚岚拿着干布擦拭湿发,回首狐疑道:“说我?他们说我什么了?”   血子笑嘻嘻道:“海晏侯派使臣来燕都,要咱们大王交出夫人你,若是不交出,就要攻进燕都。现在满燕都的人都知道了,说什么话的都有呢。”   昭华台内,颜崇王大怒:“他们还有完没完,他们要天子之母,寡人给了,还不罢休,又来要灵寿,当寡人好欺负是不是?!不给!”   太子颜值附和道:“对,父王我支持你!”   大司寇鹿老高呼“天要亡我”,吐了几口血,几个大臣熟门熟路,连抬人的姿势都熟悉的很,将鹿老抬出殿宇。   相国子之、元尉叶老低着头默不作声。   有一大臣颤颤巍巍道:“可是不交出灵寿夫人,赵王他们打进燕都,最后我们还是要给啊。既然迟早要给,早给晚给都一样,还不如现在就给了……”说到这,就发现公子元真盯着自己,那眼神忒的不怀好意,背后立马一凉,糟了,大公子肯定对他印象深刻,不要哇,然后晕了。   颜元真记下这大臣的脸,然后转过头,冷哼出声:“上次他们要天子之母,我们给了。这次他们要我夫人楚氏,我们还给了。那下次,他们要大王的脑袋,我们干脆也给了得了。” 第202章 祸水   “上次他们要天子之母,我们给了。这次他们要我夫人楚氏,我们还给了。那下次,他们要大王的脑袋,我们干脆也给了得了。”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到大公子忤逆犯上的话,登的被吓得鸦雀无声。   有大臣受不住无形的压力,想来等会儿要闹起来,怕殃及自身,心生惶恐,便学大司寇鹿老装晕,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哎呀”一声,假摔在地上。手中的玉笏砸在地上,敲出叮咚响。   相国子之猛地抬头,刚才还老沉和蔼的脸立即紧绷起来,犹如怒煞一样,训斥颜元真:“大公子,你胡沁什么,大王的脑袋是你说要给就给的么,简直不孝,实属大不敬。”   颜崇王本来还张大嘴巴愣着,听闻相国的话以后,才回神,瞧瞧这孽障说的什么鬼话,竟然要他一国大王的脑袋。   “反了天了,孽畜!给寡人跪下!”颜崇王气的狠了,咳嗽几声,一边重重拍王位的扶几。   颜元真冷哼一声,不跪不说,还高昂着头嗤笑:“我刚才只是提醒大王,赵王、海晏侯他们有了一不够,还要二,以后再来个三,又有何奇怪。如果助长此风,他日必会得寸进尺,我们再无宁日。所以,这次不能送楚氏去,如他们的愿。”   颜崇王看他极其不顺眼,扭曲着一张脸,仍旧光火地瞪着颜元真这不是东西的孽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说的倒轻巧,不送楚氏去,他们打过来怎么办?拿一百个你去挡都不够用。”   太子颜值看王兄又要挨骂,忙上前赔笑,“父王,你刚才不也说了不能如海晏侯的意思,送嫂嫂过去么。王兄就是觉得父王你说得对,父王你英明神武,才智双绝,普天之下再没比父王你更高瞻远瞩的君王了。这才跟着附和你,同意不送嫂嫂走。王兄说那些话,根本就不是对父王说的,而是对刚才那个想送嫂嫂走的大臣说的。说句诛心的话,如大王兄所言,这回我们把嫂嫂送到海晏侯手上,下回说不定就要儿臣的命。刚才那大臣到时,肯定又会说给吧给吧,也许还会第一个向儿臣举刀呢。父王到那时怎么办啊,父王也会要儿臣的命么。”   “行了行了,有寡人在,谁也伤不着你。”颜崇王脸色依旧臭臭的,但比刚才好多了,他朝着颜元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这歹毒的孽畜,对太宦高泰道:“刚才说要送灵寿走的是谁?”   “管大夫。”   “人呢,叫过来。”   太宦高泰忙探头,扫了几眼,又小声道:“大王,人晕了。”   “……泼醒……以后除了鹿老,谁要是敢在寡人面前晕,就给我泼醒。”颜崇王对许多事也心知肚明,不少大臣抗不住事,就装晕逃遁。想得美,他一国大王还没晕呢,他们想晕也不成。   管大夫被泼了一脸,还是不想醒,太宦高泰只能下狠劲掐他人中。管大夫疼得“唉哟”一声,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到颜崇王面前,“叩见大王。”   颜崇王冷淡地颔首,“管大夫,你女儿管姝就是济城县长的夫人,赵军打过来,济城县长打也不打,就开门投诚,还直接杀了你女儿,要不是寡人看你女儿被她丈夫杀了,你们管家实属不知情,不然寡人就不会只是把你降职,而是早把你官职撸了,将你管家一家连坐打杀了。”   管大夫忙磕头,“多谢大王恩典,臣铭记于心,管家世世代代必会忠诚王室,如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   颜崇王有些满意了,“那寡人问你,如果海晏侯他们这回要的是寡人的命,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管大夫自然道:“当然不给。”   颜崇王又看向殿内各个低头装不存在的大臣,“你们说,给不给?”   大臣能说什么,自是一个一个接着说“不给”。   颜崇王点头,“好了,都说不给了,这回必不能如海晏侯所愿,将灵寿送过去。”说着,又看向颜元真,看他神色松快,颜崇王心里又不痛快起来,略过颜元真,直接问其余两个儿子,太子颜值,刚回来不久的小五颜良。   “寡人不给他们灵寿,你们说该怎么应付海晏侯?都说说。”   太子为尊,自是颜值先开口,他用爪子挠了挠鬓角,偷眼看大王兄,希望大王兄透露下答案,就被颜崇王抓到了,颜崇王冷哼道:“太子,没想到就下去吧。小五,你说。”   颜良体型就和发起来的包子似的,圆滚滚地滚到颜崇王面前,小声道:“这个,儿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废物,下去。”颜崇王失望至极。他的王位不可能被颜元真得了去,只能给太子颜值,或者小五颜良。可是从相国那听说了,太子不学无术,就是成天想着玩乐的纨绔,哪能成器。本来还有个小五,他满心希望回来的是个德才兼备的儿子,没想到是个胖球的吃货废物。   最后还是相国子之开口道:“启禀大王,老臣有计要献给大王。”   “快说。”   相国子之上前一礼,“大王,海晏侯带兵在外虎视眈眈,我们出兵抵挡又来不及,不如来个祸水东引,让晋国和赵国争起来。”   颜崇王皱眉:“祸水东引?什么意思?”   相国子之捋着髯须,看了一眼颜元真,然后沉吟道:“灵寿夫人与晋国大巫乃姻亲,又是晋军指挥使,中将军姜邈的表亲,海晏侯非要我们交出灵寿夫人,我们何不将灵寿夫人交到姜邈手上。姜邈乃灵寿夫人表叔,肯定不会伤害她,灵寿夫人性命必无大碍。再则,我们可派使臣回海晏侯,不是我们不交出灵寿夫人,而是灵寿夫人被大公子气的回娘表家去了。海晏侯要找灵寿夫人,去晋国要人便是。”   颜崇王一怔,是哦,夫妻吵一架,妻子气的跑回娘家表家,多正常啊。而且还能让晋国、赵国内讧,反正灵寿最后肯定会回夫家的,相当于他们毫无损失嘛。   颜元真却是脸色一变,“不妥。”太姥姥姜氏要拆散他和楚氏,将楚氏改嫁进姜家,这事他还记着呢。刚把觊觎楚氏的姜家表弟赶跑,这会儿哪能将楚氏拱手送去姜家。   “不妥之处在何处,”相国子之道:“大公子,臣知你夫妻二人短暂分离,有些不舍,但在国家大局面前,还是得退让一二。等风波过去,再接灵寿夫人回来便可。”   颜元真还要再说,太子颜值立马拉扯他袖子,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说。   颜崇王看到两兄弟这般,皱了下眉头,冷声道:“行了,没什么不妥之处,就这么办。”可还是有气,指着太子颜值骂道:“你看看你,一国太子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平时就知道吃喝玩乐,书都不爱读,以后寡人能指望你什么。寡人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好好读书,这太子也别做,寡人就把王位给——”   本来手都指着小五颜良了,可看他那怂包子样,更是嫌恶,气的太阳穴鼓鼓囊囊,最后指着相国子之道:“寡人就把王位给相国,寡人膝下就你们这些废物点心,以后国家能交给你们打理么。还不如学尧舜,将王位让给有贤大能。”   殿下诸位大臣皆是一愣,元尉叶老也是难得震惊,大王这是糊涂了么,明明有三个子嗣,还要把王位给别人?元尉叶老猛地看向颜元真。   颜元真想起大巫预言颜崇王禅位给相国子之的事,心里一个咯噔,面上不显,等着相国的回应。   相国子之仿佛没把这话放心上,再对颜崇王一礼,“大王勿要说气话,太子仁善,仁善便能治国,其余大小俗务,由着我们这些忠臣打理就是了。”   颜崇王叹道:“但愿如此,还是麻烦相国再督促太子学业,退朝。”   颜元真挡住要走的相国,温和地笑笑,“今日我夫人过此难关,还多亏相国的主意。相国果真大才。”   相国子之摆手道:“不过忠君本分而已,大公子过誉了。”   “并非本公子过誉,就是大王也觉得相国有治国之能,还想把王位禅让给你呢。”颜元真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不过是大王一时气话罢了,做不得真。”相国子之慈爱地看着颜元真身后的太子颜值,板起脸教训起来:“刚才都听大王说了吧,大王那是激励你呢,以后好好读书,别整日贪玩。”   颜值哀嚎,苦着脸道:“知道了,相国。”   等相国走了,颜值才抱怨:“整日让我背些孝顺仁善的文章,好烦啊。”   颜元真眯眼,“你在相国这学不到东西,以后你直接去门馆,让梁璞教你别的。”   颜值更痛苦,梁璞梁先生教书更严格,还会打手心板子,想想就要哭。颜值哀戚道:“王兄,你就别谈我的事了,就说嫂嫂吧,咱们把嫂嫂送去晋国挺好的,嫂嫂太姥姥,还有她娘都在晋国绛城呢。她娘陈氏手上有半块玉珏,嫂嫂从她那拿了玉珏,不就可以回家了么。不止躲过了海晏侯,还能帮我们照顾朝歌呢。朝歌离开好多天,都没一点消息,我还挺担心的。”   颜元真这下真的没法关心弟弟了,他妹妹更惹人头疼。本来他们估算着,朝歌去那边,两三天总能找到楚家,楚淮安顿好朝歌,知道楚岚还在这边,以他护妹妹的性子,肯定立马送玉珏过来。可都过去七天了,还没个回音。实在不得不令人担忧。   两人刚从大殿出去,寺人青就着急地上前,小声道:“不好了,大公子,夫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颜值大惊,“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寺人青道:“大公子今儿个刚离开楚府,白将军后脚就带人围了楚府,要抓走夫人。夫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白将军没找着她人,我们也没找着她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其余两更,九点一更,十一点一更,敬请期待~~~感谢在2019-12-12 02:36:04~2019-12-13 19: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祸国殃民   颜值怪叫一声,“怪不得今儿殿上我谁都见着了,就没见着白将军,我心里还嘀咕他是不是吃了我给的巴豆,拉肚子才没来呢,没想到是去抓嫂嫂。”   然后又怪道:“可他去抓嫂嫂干嘛呀……”颜值只要遇上不懂的问题,就会找王兄,特别勤学好问。转头刚要问王兄,就见他又往昭华台走。   “王兄你去哪,诶,等等我。”   等颜值提着衣摆飞奔过去,就见大王兄直闯父王的宫殿,太宦高泰怎么拦都没拦住。颜值这边替大王兄向太宦高泰道歉,那头颜元真已走到颜崇王跟前,颜崇王一见是他,胡子又气得翘起来了,“青天白日的,谁给你的胆子,闯寡人这的?滚出去!”   “我当然是青天白日闯进来,难不成大王想我半夜三更摸进来?”颜元真道。   颜值跟在后头,瞧父王脸都被气绿了,赶快咳了一声,哀嚎地哭倒在父王腿边,“父王,你救救嫂嫂吧,呜呜呜……”   颜崇王吓的脸发白,“灵寿怎么了,不会和朝歌一样投河自尽了吧?”现在楚氏可是金饽饽,那可不能出半点事啊。   “父王你想哪去了,当然不是啊。”颜值道。   那你怎么一副死了爹妈的样……   颜崇王想了想,他就是颜值的爹,这么说自己i好像不吉利,把吐槽的话咽了进去,详细问怎么回事。   得知上将军白黔竟然假传王旨,围堵楚府,要抓楚氏,颜崇王被孽畜颜元真直勾勾盯着,心虚了下,后又想他作何要心虚,又不是他吩咐的,立刻回瞪回去,“寡人没叫白黔去楚府,都站一边去。高泰,速速召白黔进宫。”   “诺。”太宦高泰立刻使唤脚程快的小寺人去寻白黔,“先去白府找,白府没有,就去街上寻。”   小寺人最后是在白府茅房寻到白将军的,白黔带兵满大街找楚氏的时候,突然闹肚子了,都快一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泄完,一听要进宫,双腿就发软,“不是本将军违抗大王的命令,实在是有心无力,我这会儿根本就离不开恭桶啊。届时,在大王面前出丑,岂不是藐视尊上?”   小寺人不愧是太宦高泰□□出的人才,也不和白将军多扯,直接连人带恭桶,抬上车舆就进宫。   白将军双腿发软跪在颜崇王面前,捂着咕咕咕叫的肚子,憋的青筋暴露,面如土色,苦道:“真的是大王命臣去楚府捉拿灵寿夫人,臣怎么敢自作主张。”   颜崇王被颜元真这个孽畜看的微怒,“放屁,寡人根本就没命令你,你告诉寡人,是谁传了寡人的旨意?说不出来,上将军的职也不当了,滚回家去。”   白将军肚子里本来有数十行话要说,可如今这些话都被数十行咕咕咕替代,实在快憋不住了。白将军猛地起身,“是雅夫人说的,大王,臣憋不住了,先行告退。”然后也不等颜崇王回应,就一溜烟夺门而出。   颜崇王又叫来白姬,白姬对着颜元真颔首,笑道:“大公子要怪就怪我身上吧,是我假传大王的命令,让人去捉拿灵寿的。”   颜元真知道白姬不会就这一句,静待下文。颜值看大王兄不发问,也眨巴眨巴眼睛等着。   因为曲鸾代嫁去楚国前,千叮咛万嘱咐要颜崇王好好照看白姬,颜崇王又对大方得体的白姬心怀内疚,也不怪她假传王旨了,拉着白姬坐下,忙问:“你好好的,怎么让你兄长去抓灵寿?”   白姬给自己倒了杯酒,叹道:“我初时知晓海晏侯要我们交出灵寿,就想起他们要我们交出朝歌那会儿。朝歌前前后后丢了三回,我生怕灵寿不肯随我们的意,也学朝歌投河自尽,或者再丢个三回,那就坏了大王的大事。我就想趁着事情还没传开,就把灵寿拘在身边盯着。不论最后灵寿去不去海晏侯那,终归不会找不到人。因而我才假传大王的旨意,命我那就听大王命令的王兄,去楚府请灵寿进宫。说来说去,还是我坏了规矩,假传王旨,请大王责罚。”   白姬一身白衣,身姿袅娜就要下跪,颜崇王瞧她楚楚可怜,不忍心指责,忙扶她道:“有什么好责罚的嘛,你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寡人好。”   “多谢大王宽恕。”白姬微笑,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颜元真,心里一哂,“不知大公子是不是还怪我多事?”   “是多事,”颜元真冷冷淡淡道:“你没去抓人,我夫人还在府里,你这一抓人,我夫人反而不见了。雅夫人,你说你是不是多此一举,还望雅夫人往后笨拙些好。”   白姬被噎,扯了下颜崇王的袖口。   颜崇王听不顺耳了,“她是好心好意,又不是要害灵寿,你凶她作甚,怎么着,她也是你长辈。”   颜元真干脆凶颜崇王了,“好一个好心好意,请人也不是他们这般请法,凶神恶煞带兵围府,搞得和抄家灭族似的,谁见了不跑。白姬如今敢假传王旨,日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大王就这般放过她?”   颜崇王死死护着白姬道,“那你还想怎么样,你们害曲鸾代嫁的事,阿雅有和你们计较么。她还忍痛说你们好话,你们却对她如此不敬。今儿这事就和曲鸾代嫁那事抵消了,往后谁也别提。”   颜值看父王和大王兄又要吵个没完没了,忙岔开话:“父王,王兄,现在嫂嫂不见了,我们要怎么找啊。”   “大王,怎么说都是我不小心坏了事,如今正好献上一计。”白姬抿了口酒,等颜崇王看过来,淡笑道:“如今整个燕都几乎皆知海晏侯要咱们交出灵寿,不交出灵寿就要攻城。我们只要对外宣称谁找着灵寿,便能得赏金千两。看得上赏金的庶民,每个人都会帮我们找。看不上赏金的士人,却也晓得好歹,找到灵寿于国于家都有利,又不用起两国之争,也自会助我们寻人。”   “妙哉妙哉,还是你聪慧。太子,这事你去操办。”颜崇王如此吩咐道。   颜值“嗯嗯嗯”点头最快,颜元真却狐疑地看着白姬:“上回赵王他们逼我们交出朝歌,我们都瞒的死死的,怎么这回才刚有了音讯,满城都知晓了。这背后必有人暗中唆使。”   白姬对着颜元真举杯,笑道:“大公子怎么这般看我,难不成怀疑是我让人散播出去的?这与我有甚好处,我真是好冤。大王,不如你命大公子去查是谁散播的吧。”   只要是白姬说的,颜崇王就点头,“行了,都快去找灵寿,找不回人,个个都不要进宫了。”   王宫内一片地一片地的寻楚氏,宫外百姓更是如火如荼地开找。   家里的大铜锅都要掀起盖来,看看有没有藏人,或者潜到自家水井里,瞧灵寿夫人有没有躲这。   邻居间互相串门,这家去那家,那家去这家,明着八卦嘴碎聊天,暗地里却在邻居家检查,生怕邻居胆大地藏匿人。   “听说了么,不找回灵寿夫人,海晏侯就要打进来。”   “哎,听说了,灵寿夫人真是祸水,看这画像,果真长得祸国殃民。”   “对啊,不止呢,还记不记前任大巫的预言,他曾说过‘楚氏祸国’四个字呢,这个‘楚氏’说不定指的是灵寿夫人。”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你看,这不应验了么。楚氏祸国,楚氏祸国。现在不就来祸害我们了么。这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我爹就是战死的。”   “哎,说起来灵寿夫人作甚要逃跑啊,她和海晏侯不是一族的人么。海晏侯要寻她,她去就是了,还逃跑,连累我们干嘛啊。”   “这你还不知道,去年你人不在燕都吧。去年海晏侯到了燕都,灵寿夫人就把人赶出府,不让海晏侯住进楚府。后来还让门馆门客出主意,折辱海晏侯。海晏侯就那会儿被曝出是髡人,想想也是倒霉催。说不定就是灵寿夫人设计的。这一家兄弟姐妹都有反目结仇的,更别说灵寿夫人和海晏侯只是族人。明显灵寿夫人和海晏侯不对付,别看是一族人,是死敌呢。”   “也不一定哦,我有妹妹在大长公主府当差,府里都在传呢,说是海晏侯与灵寿夫人的关系不干净,可不是普通族兄族妹的关系。可惜被公子元真横刀夺爱,这灵寿夫人都嫁人了,海晏侯还是旧情难忘,这会儿就派兵来打我们,要公子元真拱手交出。”   “我说呢,怪不得海晏侯后来报复所有人,唯独放过灵寿夫人。”   大长公主府,华安夫人额上敷着冰帕子,唉声叹气道:“真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刚送走天子之母,又来了个楚氏祸害。海晏侯什么女人得不到,非盯着楚氏,真是死脑筋,活该成了髡人。”   “还得怪大公子,什么女人不要,非抢海晏侯的女人,海晏侯面上挂不住,所以才来要回楚氏。”媳妇子氏道:“婆婆,刚才我们府里又寻了一圈,还是没找着楚氏。想必人真的不在咱们府里。”   “哎哟喂,你说说满城的人都在寻她,城门也关了,金桂坊也去找了,还是没她的影子,难道飞天遁地了不成。”华安夫人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地,“楚氏不是开了褚纸铺,说不定躲那去了,咱们去搜一搜。”   大长公主府的卫兵火速赶往褚纸铺,管事都被吓病了,还是青葙出面道:“随便搜,别乱动别的东西。我可是有言在先,若是撞坏宝贝或是丢了东西,可得照赔不误。我舅舅是大公子身边的寺人青,有的是时日催你们还债。”   一搬出公子元真,来搜查的卫兵果真规矩许多。只是刚走了大长公主府的卫兵,又来了别家贵人的家丁,也非要来搜上一搜。   青葙气笑,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通,威胁他们手脚干净些,由他们自便。   “青葙妹妹。”林金九站在门口喊人。她无意中知晓青葙替她说话,改写了海晏侯往事,帮了她一把,没让她名声烂大街,有心感谢。这一来一去,倒是成了说话投机的姐妹。   青葙一看是她,忙迎出来,“姐姐又得闲来了,快坐快坐。”   “家里有妾室照看呢,我哪日不得闲。”林金九看着来搜人的家丁,还有些局促,侧首小声抱怨,“这是第几波人了,怎么还搜个没完?”   青葙冷笑,“谁让咱们这有金子捡,都来挖金子呢,别理他们。”   林金九等家丁搜完走人,才恢复正常的声量,幽幽一叹:“也不知道夫人如今在何处?”   *   “哈哈哈,谁也不会知道咱们躲在大牢里。”血子第一回 穿男装,感觉男人穿的裤子怪怪的,扯着裤腿瞧,一边笑道。   阿葵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血子吐了吐舌头,也到饭点了,她打开钱袋,掏出几个刀币,让司寇府的监司官给她们加鸡腿。   “夫人,今日吃鸡腿。”血子笑嘻嘻地来到楚岚身边,楚岚的舌头被颜元真养刁钻了,看着鸡腿的成色就没胃口,她摆摆手:“你多吃些吧,以后长高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等下吃夜宵,晚点发,十二点前哈。 第204章 小姬妾   “我才八岁,个子和你们一样高才怪嘞,怎么都爱嘲笑我个子。”血子一边用油乎乎的手啃鸡腿,一边嘟囔抱怨。   楚岚实在见不得她这豪放的吃相,有心说两句,可话没说出口,血子已经啃完鸡腿了,她也只能以后再教,“现在外面到处寻我,到底是好是坏,我们也不知,得有人去找大公子。阿葵你先从牢里出去,找大公子探探口风。”   阿葵却拒绝,“大公子对我的吩咐就是与夫人寸步不离,除了他在的时候。”   血子呵了下,暗骂阿葵呆瓜,然后道:“还是我去吧。”说罢,就发现夫人目光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夫人为何这么看我,难道怕我跑了不回来不成?”   楚岚摇头,“是你太小,外面不安全,有拐子……”八岁的漂亮女娃娃孤身在街上乱走,拐子还不得兴奋地开张大吉。   血子更气了,“我人小本事可不小。”   “夫人不用担心,拐子遇上她,那就是拐子命苦。”阿葵深受其害,被她魔爪□□不知道多少回了,赞同地点点头。   血子笑了,“对啊对啊,上次我出府看庙会,就有一个拐子要拐我,我直接拐了他一家进山沟沟了。”   “……”楚岚无语道:“这我怎么没听说,我记得不让你单独出府的啊。你什么时候出门的?”   血子语塞,忙岔开话题:“反正夫人不用担心我啦,还有,有游侠阿恒可以保护我。他也在牢中。”然后扇了自己一巴掌,又喊来司寇府监司官,塞了点心意,对着监司官道:“呜呜呜,我刚被这两个大人欺负了,我要换牢房。”   监司官最恨欺负小孩的混蛋了,狠狠瞪了楚岚、阿葵两眼,准备克扣他们牢饭。   楚岚:“……”   阿葵后知后觉地挠头:“夫人,钱袋跑了……”   腰挂几个钱袋的血子一路呜呜呜地进了游侠阿恒的牢室。游侠阿恒看了一眼,没认出来,自顾自躺在石炕上睡过去。   血子哭了一会儿,见这二愣子没点反应,暗暗磨牙。她朝着墙角的黑暗,嘿嘿地阴阴笑着,一步步走向游侠阿恒。   “恒叔……”   阿恒立刻惊醒,看了血子一眼,眼露迷茫:“你谁啊。”   “……”血子无语道:“忘记了,我穿男装你认不出来。我是女的,傻子。”   阿恒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血子提醒他,他想起他好兄弟淮离的女儿娇嫩模样,和面前的假小子对比几番,这才大喜:“淮雪,你到底去哪了,我满大街找你,还去金桂坊敲每一户家的门,都没人见过你。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血子哭哭啼啼道:“恒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阿恒道:“算了算了,人没事就好。对了,我放在你那的书册在不在身上?”   “不在,被公子元真抢走了,恒叔,我对不起你。”血子瘪嘴道。   “啊,”阿恒看血子哭得可怜,心里再是血泪疼痛,也只能道:“算了算了……咦,好好的,怎么会被公子元真抢走了?你遇见大公子了?”   “嗯,公子元真见我娇俏美貌,抢我入府做姬妾……”   阿恒懵了,随即怒的跳脚:“什么,你才八岁,他就对你下手!无耻之尤!我要杀了他。”   血子红着眼眶,举起小拳拳鼓励道:“嗯,你得带上我,我要亲眼看你杀了他。”   阿恒被激的狂怒,卷着血子逃狱,几番打听公子元真的行迹,奔到了公子元真的门馆。   他趴在正厅屋顶上,轻轻拨开一片铜瓦,从上往下看,就发现一个熟人正小声和公子元真说话。   似是机密,声音小到很难听清。这倒是无关紧要,他阿恒又不是来偷听的,是来杀人的。   阿恒对血子小声道:“你待在这别乱动,我下去杀他,你好好看着。”   血子认真地点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阿恒。   这孩子多懂事多乖巧啊,小小年纪竟然被糟蹋了。   “公子元真,你没人性,太可恶了!”游侠阿恒拔剑出鞘,冲进去就喊打喊杀。   颜元真见他又来了,无奈又厌烦,拿剑抵挡住两招后,反手用重剑压住阿恒,“今儿本公子心情不好,别来惹我。”   阿恒额头冒青筋,怒道:“你心情不好,我心情更不好。淮离兄当年对你多好,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可你做了什么,他女儿才八岁,你竟然就抢来做姬妾,你不是人啊你!畜生!”   颜元真嘴角一抽,哪能不知道又是小淮雪恶作剧,戏耍阿恒这愣子了。   旁边阿恒的熟人,张全笑眯眯道:“阿恒啊,你从哪听来的啊,大公子根本就没八岁小姬妾好嘛。”   阿恒想起他张全来,更怒:“好你个张瘪三,你个混账,当初我给你银钱,让你救回朝歌公主,你倒好,直接把朝歌公主当投名状,投到公子元真门下做门客来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给你钱。你还我钱,不然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追债……”   还没说完,阿恒的嘴就被塞了一个钱袋。   张全笑眯眯道:“这不就还你了么,借银子前是兄弟,还银子后是兄弟,我们还是好兄弟,你先放开大公子。大公子除了灵寿夫人,真的没别的姬妾。”   阿恒被钱袋子给噎着了,丹田一泄气,下盘不稳,人就被重剑压倒了。   “嘻嘻嘻嘻,”血子蹦蹦跳跳地进来,蹲在阿恒面前,将他口袋里的钱袋抢来,挂在腰间,对着阿恒笑了笑,就没再管他,亲密地扯着颜元真的袖子道:“我说什么,这傻子都信呢。”   颜元真无奈,朝张全道:“带他出去。”   这个他是谁,用不着细说,精明如张全自然懂得。   阿恒已呆若木鸡,张全十分熟悉他的痴性,扶起他就往外走。   颜元真刚屏退人,血子就急嚷嚷道:“夫人躲在司寇府牢里呢,现在到底要夫人回楚府,还是继续躲着?”   颜元真坐下后,眼睛落在进门的门槛处,出神许久。   血子问了好几句后,他才淡淡道:“你等会去夫人那,带她秘密去官舍。大巫的妹妹南儿,也就是她表姐,人就在官舍,你让夫人跟着她表姐回晋国。”   血子有好多疑问,叽叽喳喳问起来,比如大巫妹妹南儿怎么会来燕都,怎么会带夫人回晋国,为什么要夫人秘密去官舍。   有耐心的时候,颜元真还会多解释几句,眼下心情烦闷,淡淡道:“等你带夫人去官舍,就什么都知晓了,去吧。”   血子见状,也只能罢了。再次回到牢房,买通监司官,又有颜元真在背后帮助,楚岚就着着男装,到了官舍。   南儿一见她,就扑过来,抱住楚岚哭道:“表妹,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你。”   楚岚这两天赶赶逃逃的,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周围都是念着她名字,用恨不得她死的语气,寻找她,让她都不好接近,好生疑惑。   此时遇见南儿,本想趁机会问问情况,可南儿先哭了,她只能先安慰南儿一顿,“你突然失踪,到底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   南儿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清晨一睡醒,就见着太子值的脸,他说我是那可恶的高蒙,高蒙关了他,他就要掳走我,把我关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被关的地方是哪里,想逃跑却一直没机会。这两天周围邻舍都念着表妹的名字,到处找表妹。我想着正好是逃跑的好时机,就说我是表妹的姐姐,邻舍立马报官,官府的人就救了我出来。我这才能重见天日,见到表妹。”   一旁听了个全的阿葵暗道:太子值囚禁大巫妹妹,相爱相杀,多好的素材啊。记下记下。   南儿哭哭噎噎的时候,楚岚已经在磨牙了。颜值能不知道她到处找南儿表姐么,明明知道的,却在她面前当无事人一般,好生气人。   “一窝的心机鬼!颜值看着老实,没想到和他王兄一样心黑。”楚岚气呼呼道,回头她得克扣颜值的零食和玩意,让他好好读书,学学怎么做人!   南儿却道:“表妹也别生他的气了,虽然他关了我,却也没对我如何,就是闲来无事说说话。这次我逃出来,颜崇王还见过我了,知道是太子值关了我,忒的生气,要太子值跪三天,想必现在还在宫里罚跪呢。”   颜元真等弟弟阿值跪了半日,又进宫一趟,准备救阿值,免去后面几日的辛苦。没想到,他弟弟已经不用跪了,而是屁股朝天,躺在床几上起不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颜元真大怒,看着给弟弟上药的寺人青,“谁把阿值打成这样的?”   寺人青瞧大公子快怒火燎原,小心翼翼道:“是雅夫人,雅夫人看太子跪的不规矩,歪歪扭扭的,直接问太子,想跪下去,还是回东华台歇息。太子就说回东华台歇息,雅夫人就命人打了太子板子,然后就送太子回来歇息了……”   又是白姬!   自从曲鸾代嫁楚国以后,白姬私底下动作越来越多,可着劲为难他们了。   颜值见王兄黑沉的脸色,就暗道不好,生怕王兄去寻仇,忙道:“王兄,你别生气,我觉得打板子挺好的,你看,我躺着,总比跪着舒服吧。”   “那白姬打你,你还要表扬她咯?”颜元真黑着脸,轻拍了下弟弟的伤口。   颜值立刻杀猪般的叫出声,哪还有心情去表扬白姬。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今日更新完毕。   特别感谢小富婆云销雨霁的营养液30+的灌溉~~~~~~么么哒 第205章 休妻另娶   颜崇王刚下朝,就大步去了西昌台。   婢女在殿门口瞧见大王脸色不好,立马小碎步到白姬身边,附耳道:“大王像是生气了。”   白姬仿若没听见一般,自顾自拿着梳篦,对镜梳妆。镜里昔日美人终究受到数个秋冬的摧残,岁月爬满眼角,好不可惜。   颜崇王一进来,发现白姬没来迎他,也没在意。   他沉着脸,挥退宫婢寺人,来到白姬身后,微怒道:“今儿上朝没见着太子,方知他被你打了板子。寡人不是说了么,除了上朝,让他跪足三日就可。你怎生违背寡人的意思?”   白姬放下梳发的梳篦,朝颜崇王轻声道:“今儿一早发现几根白发,大王替我拔了吧。”   颜崇王瞧美人双目间顾盼自怜,顿时心生涟漪,刚才的火气微微小了些。   他拾起白姬一双保养极好的柔荑,在白姬发髻上胡乱看了几眼,“哪有什么白发,你还年轻着呢。”   白姬微微一叹,将手从大王手里抽出来,正色道:“大王今儿来西昌台,就是为着我打太子值几板子的事来诘问我么。”   颜崇王又握住白姬的手,哄道:“寡人怎么会诘问你,就是来问问嘛。”   白姬索性也由着颜崇王的亲近,她淡淡道:“并非我故意打太子板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大王不知,昨日太子值私自囚禁大巫妹妹,不时找她取乐的事一曝出,武安君夫人就哭着寻来了。她大骂太子值不顾与武安君嫡女周菁的亲事,不给她家女郎脸面,太子值反口就说他已有心上人,要退了武安君嫡女的亲事。武安君夫人气得昏厥在地,我听说此事,立马将人扶进西昌台。好在武安君夫人并无大碍,武安君夫人朝着我哭诉她家女郎的委屈,因为这门亲事,她家女郎在闺中痴心等待,蹉跎了五年韶华,太子值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拿她当回事,还想毁亲另娶。我瞧武安君夫人太过激动,怕她被气出毛病来,只能当着她的面,打了太子值的板子,给她出出气。这才好生把她哄回家。昨儿可是把我嘴皮子磨破了,喉咙还疼着呢。”   “原来是这样,太子该打。”颜崇王再不计较白姬逾矩,还心疼地搂着白姬,亲了她唇角一口,“嘴皮子破了,寡人给你治治。”   白姬轻轻蹙眉,轻哼一声,推开颜崇王,恼道:“大王昨儿与美人玩的不亦乐乎,哪还想得起年老色衰的我啊。”   颜崇王以为白姬吃醋了,也不敢动手动脚了,“还不是你近来总是关上宫门,不让寡人进来啊。”   白姬哀道:“我一看见大王,就想起曲鸾,哪还有心思与大王玩乐。倒是大王你,是不是把曲鸾忘得一干二净了,一点都不担心她。”   颜崇王被指责的气势更矮了,讪讪道:“老相国还在昭华台处理政务,寡人先去看看。”刚要溜,反被白姬拦住,“大王,你也太信任老相国了吧。”   白姬担忧道:“今儿早朝,你见太子不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太子几句,又说太子再不学好,就把王位禅让给老相国。这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颜崇王不在意地笑笑,“就是说来激励太子的,不是什么大事。”   “此言差矣,”白姬焦急道:“你是大王,你随口一句,落在各位大臣心里那就不单单只是一句话的意思。”   颜崇王怕白姬唠叨,忙截住话头,“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反正相国不是一口回绝了么。相国忠君爱国,你哪不知道。相国自己也知道寡人不过是气话。”   “忠君爱国?!”白姬起身像前走了几步,微微侧首嘀咕:“大王,你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不对劲,你给相国的权力太大了。若是相国有丁点反意,到时兵戎相见,必定血溅三尺。大王你要是多个人助你摆平政事,不如交给太子、小五,到底是自家人不是。”   “哎呀,你一个后宫妇人就是胆小,不会发生的。相国怎么会反,要反也是颜元真那孽畜。”   颜崇王在朝上朝下,无论在哪都能感觉到颜元真那孽畜带给他的压力,顿时烦躁起来,口不择言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寡人扶持小五登位么。寡人倒是想,可你看看小五,”颜崇王怒的两手拍腰间,“整日腰上挂着酱油瓶,不着三四,到处寻吃的,还非要沾酱油吃。这是一国公子干的事么,他纯粹就是打酱油的,还想当大王,真是丢死人了。”   白姬见颜崇王凶自己,不同以往的温柔贤惠,也疾言厉色起来,“大王,你胡沁什么。我想这么多,还不是为大王你考虑。什么扶持小五登位,以前我是有,可一看见小五那废物样,什么心思也歇了。如今没了曲鸾,我膝下无子,谁登位,我也不过是磋磨时日罢了。我早就想好了,若是大王去了,我便给大王殉葬,随大王去幽都。届时,谁登上王位,于我又有何干。如今,我非但不支持小五登位,我反而要劝大王,不如把王位给大公子。”   颜崇王先是听说白姬会给自己殉葬而感动,后听她劝自己把王位给颜元真,立即震惊到无以复加,失声大叫:“你说什么,你让寡人把王位给颜元真那孽畜?!你疯了不成?!”   白姬坐在妆台前,对镜抹泪,哽咽道:“如今王室子嗣就三人,太子值虽说仁善,却懦弱平庸,若是和平年代,倒是能撑得起家业。可眼下随时可能几国交战,太子值优柔寡断,不能驭下,怕是担不起重任。而小五自幼在赵国当质子,被赵王养废了,大字不识的多少,大吃大喝却学了个尽,更不成体统。若要王室永存,怕是王位不得不给大公子……”   白姬分析的头头是道,都说到颜崇王的心坎上。抛去个人利益,颜元真有勇有谋,文武双全,驭下严苛,打仗又在行,除了性子孤拐,不好惹以外,倒是个好王位人选。   可颜崇王就是看他不顺眼,如今白姬却能弃了旧怨,说颜元真好话,颜崇王感怀她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分外窝心。   白姬还在说道:“我虽与兰如台有旧怨,可到底不忍大王为难,如今大是大非面前,大王不如去了对大公子的偏见,悉心教导大公子改邪归正……”   颜崇王看白姬如此委曲求全,恨不得扇刚才自己一耳光,他竟然朝这样贤惠大度的白姬发火了。   颜崇王从后搂住白姬,安慰道:“阿雅,刚才是寡人不好,你没生寡人的气吧。”   白姬苦笑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就是怨天恨地,也不能怨大王呀。”   说的颜崇王更加内疚,“寡人错了,你也别委屈自己,给颜元真那孽畜说好话。寡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把王位给他。寡人再盯着太子上进,许是能好些的。再不济,寡人就是把王位给小五那废物,也不给颜元真那孽畜。”   白姬叹道:“大王,我并没有委屈自己。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的国,一国大王不是什么人都做的了的,若是大公子继承大统,保家卫国,便有指望了,我在宫里也能放心。再则,大公子要是知道我曾为他说过话,以后对我娘家白家宽容些,也是我唯一能留给娘家的福祉了。”   见颜崇王半信半疑,还不相信自己真心要将王位给颜元真,白姬最后道:“大王,我这几日已是想的周全。大王,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武安君嫡女周菁堪为王后’此话?”   颜崇王摇头,“寡人说过吗?怎么没印象?”   白姬无语,“大王你说过的,当时你说了这话,就给周菁和太子定下亲事。”   “哦,好像是有这回事……”颜崇王喃喃道,“她都挺大了吧,太子失踪五年,她怎么还不嫁?你要是提醒寡人,寡人就取消亲事啊。”   “还不是大公子磨人。”   白姬叹道:“太子不见那年,武安君就想取消亲事,没成想被大公子提前知情,半夜三更去要挟武安君嫡女,不能退亲事,强逼人家等太子回来,不然周菁另嫁他人,他人必死于非命。此话一出,哪家好儿郎敢娶周菁,就算有儿郎敢,又有哪家父母嫌儿子活的顺遂,来招惹周菁,惹来大公子这样的活阎王。如此一来,就算武安君一家再着急,也没人敢上门提亲,自此周菁如今已十九高龄,还未出阁。”   “寡人就知道,这孽畜就不干好事。”颜崇王手痒,好想揍颜元真一日三顿。   白姬又道:“昨儿个,武安君夫人朝我哭诉,她家的孩子好好的一辈子,就被大公子祸害了。如今太子值回来,本来这门亲事还有盼头。武安君一家老实本分,又是女方,我们这边没人念起亲事,他们也不好寻上门提醒,显得他们家女郎恨嫁,一直等着好时机再提。没想到这一耽搁,倒是太子先忘了与人家姑娘的亲事,还扬言已有心上人,不会娶周菁。武安君夫人就算再仁厚,也不免对大公子、太子有微词,我打了太子一顿板子,算作安抚,武安君夫人这才强颜欢笑,说不如干脆如了太子的意思,取消这门亲事,却又惶恐大公子不满意,怕周菁另嫁又要祸害他人。就找我拿主意,可我能拿什么主意,还不是大王拿主意。我想了一夜,不如——”   “不如什么?”颜崇王急问。   “不如取消太子与武安君嫡女的亲事,由着他另娶。太子掳走的是大巫妹妹,大巫肯定要为他妹妹出头,说不定会逼着太子娶南儿姑娘。至于那周菁,不如嫁给大公子。一来,周菁嫁给大公子,大公子总不能祸害他自己吧。二来,大公子若是登位,大王当年说周菁堪为王后的话,也能成了,显得大王信守承诺,一诺千金,还能安抚武安君和其他周王室后人,算给他们交待了。这不就两全了。”   颜崇王匪夷所思地看着白姬,觉得她疯了,“好,先不说他能不能登位,那孽畜又不是泥人,寡人叫他娶武安君嫡女,他就娶。而且他如今有灵寿了,君夫人位子已被占,难不成叫武安君嫡女做妾?武安君还不得呕死。”   白姬轻笑摇头,“大王,你前些时日还不是对我提过,灵寿没上族谱么。没上族谱,那就不是正正经经的君夫人,总有漏洞可钻,大不了就当休了她。如今我们大可用王位,补偿大公子,哄他娶武安君嫡女为妻。我们只要告诉他,娶周菁,便可做大王。这于国于己,都是有利的,想必大公子不会推拒。而灵寿么……她自是因为大公子另娶娇妻,要贬她为姬妾之流,而被气的回娘表家,逃去了晋国姜家。这理由送到海晏侯那,我就不信海晏侯会不信,怀疑我们弄虚作假,自是会退兵,荆邑郡自是安全。”   *   “不是我要拘着你,不让你去见公子元真。只是他如今与武安君嫡女定下亲事,不日就要大婚。已是放弃你,你再去,不过是招来一顿羞辱。好表妹,就放下一切,随我回晋国吧。由着他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南儿拉着快要暴走的楚岚,连连劝道。   楚岚几日都被拘在官舍里,起初觉得是外头风波不断,颜元真才不让她现于人前,却没想到南儿表姐的养母五表姨说漏了嘴,她才知晓颜元真要娶周菁。她不过是颜元真下落不明的时候,糊涂的王室阴婚闹剧的产物。名字压根就没上族谱,她还不是他正正经经的妻室。   如今海晏侯带兵,兵临城下,向他要人,满城百姓骂她红颜祸水,满朝文武骂她祸国殃民,颜元真碍于外界压力,也不能留着她,可他也不想如海晏侯的意,干脆要送她去晋国。   而她一走,倒是不碍着他,娶武安君嫡女周菁为妻……   前些时日恩爱画面,记忆犹新,香靡醉人。   凭栏赏花,与天发誓一生一世。   泛舟钓鱼,月下相约永不分离。   晨起对妆描眉,夜里翻云覆雨,俊俏郎君浅笑盈盈,仿佛尽在眼前。   他就算迫于无奈,送她去晋国,也不会另娶她人。   楚岚根本就不信,“外头风言风语我听的还不够多么,他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他不可能娶周菁。南儿表姐,不,蒙蒙姐,我知道,这又是你和太姥姥耍的花招,好骗我与他分开,骗我心甘情愿嫁进晋国姜家,借我肚皮好生下大巫罢了。我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一句也不信。”   南儿还要解释,南儿养母五表姨扯住南儿,撩起眼皮,指着门外道:“哎,你要是不信,就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问,看我们有没有骗你。”说罢就示意护卫让路。   楚岚干脆利落出去了,南儿还要去追,五表姨拉住她,让护卫都出去后,气道:“有什么好瞒的,就该让她清楚公子元真无情无义,狠心绝情,然后安生回晋国,嫁给姜则侄儿。”   南儿急道:“可表姨你也不该这个时候告诉她,外头都在找她,若是有个闪失丢了命,我们怎么给老夫人交待。”   五表姨一想起老夫人姜氏姜嬛,怕了。   那可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杀人不见血,旁人见之胆寒彻骨的老妖婆。   五表姨气弱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外头都以为公子元真另娶娇妻,才将楚氏气跑回晋国。寻了这么多日都没找着楚氏,都当楚氏早不在燕都了,眼看海晏侯可能会打进来,如今骂楚岚祸水的人,还没骂公子元真的人多呢。”   南儿恨恨跺脚,“表姨,上回我引着赵惠公主掳她来此,要她对海晏侯死心,我怕她有闪失,做足了安排,哪想被颜元真截了胡。她被颜元真劫走的时候,我都担心的睡不着觉,生怕她死于非命,惨死在颜元真手上。好在她没出事,老夫人小小惩戒我一顿,就算过去了。这次要是再出了差错,老夫人必不会饶了我。”   五表姨吓道:“老夫人还惩戒你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她对你做了什么了?你傻啊,什么事全往我身上推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南儿用力挣开五表姨的手,叫上护卫追了出去。   好在有兄长大巫的人暗中盯着楚岚一行人,南儿也不至于寻不到人。   南儿戴着幕篱,赶到颜元真的门馆,拉住楚岚,“你随我走,这里危险。我去茶肆找人问,你坐屏后面听着总行了吧。”   楚岚走在街上,就听不少人议论颜元真的亲事。如今她和颜元真、海晏侯的八卦算的上头条,不说几句,仿佛就没法和人唠嗑了。   太子值恋慕大巫妹妹南儿,掳走她囚禁起来。还为她,强硬地退了与武安君嫡女周菁的亲事。   颜崇王为了安抚武安君,骂了太子值一通,扬言要废太子值的太子之位,禅让王位给相国子之。   公子元真为了保住弟弟太子值的太子之位,说楚氏已气的回娘表家,不堪为贤妇,要休了她,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其嫡女周菁贞烈贤淑,想求娶为妻。   吉日还定在这个月。定亲礼都过了,大街上的百姓还艳羡和八卦,公子元真给周菁下定的百车奇珍异宝,比之她那笑话似的阴婚场面,可排场多了。   他是真的要娶周菁……   楚岚无比清醒地想着,她曾也当阴婚是场糊里糊涂的可笑闹剧,可颜元真却当了真,平日以夫妻之礼相待。   没想到这回他也当阴婚是闹剧,她却当了真。   南儿还在耳边求道:“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你如今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弃妇,被熟人看见恐怕会笑话你,你快随我离开。”   楚岚被她拉扯了两步,吁出一口气:“随她们笑话去,我只想听他的解释。我已经让血子进去找人了,等见了他,只要他亲口告诉我,要我走,另娶娇妻,我立马走,不会缠着他。”   阿葵不想夫人伤心,讷讷地安慰:“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成眷属必有误会。这是套路,大公子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会对夫人如此绝情的。找大公子一问,误会解开就好了。”   南儿看劝不住,也只能由着她死脑筋地要求证,一同候在门馆外。   也没等多久,血子就领着门馆馆主梁璞匆匆出来。   血子神情扭捏怪异,“夫人,大公子眼下不得空,派梁先生与你细说。”   阿葵也等着大公子给的苦衷,血子出来时就盯着她眼睛看,此时讶道:“你怎么看夫人的目光,带着同情?”   血子立马瞪了阿葵一眼,“我什么眼神你也能看出来,你是神仙啊。”   阿葵嘀咕了几句,楚岚没听清,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强做微笑,对梁璞道:“大公子要你和我说什么?”   梁璞咽了下口水,因为人来人往,四下有别人的眼线,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也不好给夫人行礼,道:“大公子派某去褚纸铺取东西,某先只身过去。夫人随后再装做去褚纸铺买东西,到那里某再容禀。”   楚岚看他这般小心,也就随他的安排,在城里绕了几圈。   街上比往日喧嚣许多,行人叽叽喳喳议论颜元真和武安君嫡女的亲事。   她兀自出神,什么都想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若是玉珏还在她手上就好了,一不舒心就回家待着去,哪还要留下来听人说她的蜚短流长。   “夫人,那不是大公子么。”阿葵悄咪咪掀帘子看。   血子也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将竹帘打下来,叱骂阿葵:“我怎么就没见到大公子。”   “可——”阿葵呆呆指着外头,血子立即拿钱袋塞她一嘴,然后对楚岚呵呵笑:“别听她的,今儿她眼神不好。”   楚岚到底年长,没这么容易被个孩子糊弄过去。她亲自掀起车帘,就见不远处的首饰铺里,一个长身玉立的俊秀男儿在挑簪子,他艳绝无双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地给一个女郎插簪。那女郎羞涩,低垂着头,点点头,发髻上的珠串晃了晃。   车舆也猛地晃了晃,楚岚松开手,车帘默默垂下。   “表妹,什么都会过去的。”南儿幽幽一叹,握住楚岚的手。   温度传到心口,楚岚却不觉得熨帖,扭头到一边去。 第206章 宠妾灭妻   褚纸铺来来回回被人搜了百来回,别说客人跑光了,就连伙计都没抗住,跑别家做事了。没生意,本该关门大吉,可是一关门,外头的人就疑神疑鬼,怀疑他们窝藏灵寿夫人,非要拍开门,再搜查一遍才肯罢休。   无奈之下,褚纸铺还是照常开张,实在没什么生意,管事也请假了,只有寺人青的侄女青葙坐镇。青葙搬出大公子的名号,好歹能压得住场面。一个人守着铺子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过于无聊,林金九就常常过来陪她。   今日两人说着调脂弄粉,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又来搜人了,他们不嫌烦,青葙早烦了,一天来个十几回,谁受得了。青葙拿着石臼捣花粉,连头也不抬,喝道:“要搜就搜,摔坏东西或者少了宝贝,我舅舅必定追债追到天涯海角。”   林金九到底是商贾出身,没她这么横,起身笑脸迎人,发现是门馆梁璞先生带着人来,忙道:“青葙,是梁先生来了。灶上还有热茶,我去厨房端过来。”也规矩地不多瞧梁璞,她去厨房端了两盏茶,才垂头进屋。   青葙忙接过茶盏,对梁璞急道:“大公子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让梁先生来这见夫人的。铺子都要被那些人搜烂了,夫人一出现在这,太容易被发现。”   梁璞抿了一口茶,“这某就不清楚了,大公子只派某来此见夫人。”又吩咐林金九多备些茶水,“等会夫人来了,你仔细伺候。”   林金九轻轻应了声,转身去灶下烧水泡茶,等青葙来催,就和她一同端茶伺候。她近日也听多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不免担忧夫人往后的日子。她如今没了娘家,夫家也靠着夫人,夫人好,她们才好。   她抬头偷瞧夫人脸色,想看出端倪来,瞄到夫人身侧的柔弱女郎南儿姑娘,觉得眼熟,狐疑片刻,忽的想起在哪见过,一惊,手里的茶盏就“砰”的摔在地上。   青葙看她失态,忙拉着她出去,“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平日稳重的很,今日到夫人面前竟是笨手笨脚的。”   林金九干巴巴道:“就是一时头晕。”   青葙只好让她坐着歇会儿,自个儿重新端了茶进去,南儿接过也不喝,放下茶盏直言:“此地不宜久留,公子元真有何话要与我表妹说,你还是快道出来吧。”   梁璞起身给夫人一礼,郑重道:“如今内忧外患,夫人不如乖乖跟着南儿姑娘回晋国,万事有大公子坐镇,夫人且安心等着,大公子往后必会迎夫人回来的。”   楚岚抿了口茶,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梁舍人,这是大公子要你说给我听的?”   梁璞老实摇头,“血子来寻某的时候,大公子才刚走。只是恰巧大公子之前留过话,要是夫人的人寻上来,某带夫人来褚纸铺一趟,说些情况,让夫人明白些。”   说到此,梁璞犹豫再三,竟是不顾男儿尊严,半跪下来,苦求道:“夫人,眼下是争王位关键时候,不容半点疏忽。大公子要娶武安君嫡女,为的是拉拢武安君。   如今大王疯了,欲要禅让王位给老相国,要废太子值之位。大公子没办法,只能再次出山。如今朝上百官,墙头草无须多虑,就说其余几位,元尉叶老与施公素有交情,暗地里站在大公子这边。大司寇鹿老虽从未站过队,却也不反感大公子。刚回来的五公子已是和施恩少君交好,暗投大公子门下。   就连雅夫人也深明大义,为了不让王位落到相国手上,竟然摒弃前嫌,要和大公子重归于好。雅夫人说服上将军白黔将军服从大公子,白家甚至退了和叶家的亲事,要将嫡女白芷嫁给大公子为姬妾。   只要大公子再娶了武安君嫡女为妻,拉拢住武安君,朝上百官尽可听大公子吩咐调遣,相国再是手眼通天,也敌不过大公子。届时大公子登上王位,武安君嫡女为后,夫人你为妃,共同扶持大公子岂不美哉。”   南儿听了讥诮道,“对公子元真来说,一妻两妾,确实美哉。”然后愤而扶起楚岚,“表妹,你听见了么,他这是为了争王位,才要休了你,娶武安君嫡女为妻。你何必留在这不识趣,拦着他的青云路。我们走吧。”   楚岚没想到颜元真不止要娶周菁为妻,还要纳白芷为妾。   她不可思议道:“西昌台向来和兰如台不对付,白姬怎么会突然倒戈,这里怕是有诈吧。”   梁璞红着脸争辩道:“某也不知个中内情,可就算是诈,如今王位万万不能被老相国得了去,太子顶不住,大公子必要与老相国斗上一斗的。白姬和武安君也不过是瞧老相国居心不良,一个大臣竟敢觊觎王位。五公子大字不识,毫无作为,白姬他们根本扶不起他,无奈之下只能向大公子投诚。”   “夫人,某等今日等了十多年了。不止某,大公子身边所有谋士都等着今日。只要大公子娶了武安君嫡女,拉拢住武安君,纳了白黔之女,收服了白黔,王位几乎可以算是没有悬念了,一步就可登天。”   梁璞又朝楚岚磕头,“夫人为了大公子的大业,委屈则个,先回娘表家等着,等一切安稳了,大公子再接夫人回来。到时我们这些谋士都会感激夫人,必会为夫人谋求更多的地位,不会再委屈夫人的。”   南儿嗤笑:“谁要你们的感激,我表妹好好的正妻不做,还非赶着做你们公子的姬妾不成。”   又扯着楚岚往外走,“该听的都听了,走吧。”   楚岚精神恍惚地被她拉着走,刚出去没几步,就听青葙掀起帘子道:“不好了,大公主府的人又来搜了,我就说嘛,夫人就不能来着。快,从后门走。”引着她们往后门跑。   南儿扶楚岚上车舆,看她木木的,怕她伤心太过,劝道:“你也别难过,大巫不是说他一年后就会死么。反正早晚你们都会分开,如今不过是提前了。”   血子“呸”了一声,“大公子才不会死呢。”   不过也来劝夫人,“夫人,如今大公子休妻另娶也是迫不得已。等回头尘埃落定,夫人看周菁、白芷不顺眼,就叫阿葵咔擦了她们,用不着苦恼啊。”   阿葵小声嘀咕道:“果真是孩子,就算现在咔擦了她们,夫人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血子忿忿地戳着阿葵吵架,楚岚却是两耳不闻,掀起车帘,见车舆快到刚才遇见颜元真、周菁的首饰铺,不免多看了一眼,发现周菁的身影,那边似是起了热闹,许多人堵着门围观。   楚岚皱了皱眉,到底想着能遇见颜元真,当面问他一句也好。   只要、只要他亲口让她走,她就走。   心里又万般踟蹰,万一他真开口让她走,她就真的要走么。   明明她不是大方人,还没正式分手就闹这一出,要是孟易川,她早打上门去了。这回,要是依照她以往的性子,必不要他好过的。   他为了王位要休她抛弃她,她不该是搅乱一池水,抢了王位自己来坐,然后找别的夫婿在他面前亲亲热热,气他一气么。   楚岚终究叫停车,跳了下去,往首饰铺过去。   南儿忙追下去,扶稳幕篱,“你又要去哪?”   楚岚不理她,进了首饰铺。   周菁正焦急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楚岚的哥哥楚淮拽着颜元真的领口,用拳头揍他,一边揍一边骂:“我妹妹对你一心一意,人不见了,你不着急找,还背着她搞三搞四,你对的起她么。”   颜元真并没还手,任由他揍。   周菁看的好不心疼,“你这人好生无礼,他乃一国公子,你这无名小卒竟敢犯上,怕是不想活了。来人,还不给我拿下他。”   “谁敢!”   楚岚摘下幕篱叫道:“我乃灵寿夫人,我让兄长教训公子元真,难道还不成?”   护卫踟蹰犹豫着不敢动,周菁微怒:“我说这大胆狂徒是谁呢,原来是灵寿夫人的兄长。你还不让他快快住手!”   追上来的南儿一看见楚淮,唬了一跳,怕他认出自己,忙又躲出门去。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骚动起来。之前人手一张画像,自是将楚氏相貌记得三四分,个个伸长脖子一看。   得,还真是楚氏本人。   大公子要休妻另娶,被休的楚氏娘家兄弟给她出头,狂揍大公子,大快人心呐。   真是一场好戏。   有人不嫌事大,趁着在人群中,无人能发现,放声大叫:“别停手,快揍公子元真这休妻另娶的薄情郎!”   还有人拱火,“对,快揍,这是为民除害。”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楚淮揍的也起劲,就算妹妹突然出现,也没罢手。以前就看这厮不顺眼,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了,生怕以后没机会,这回下足了劲,揍回本再说。   楚岚只得上前拉住楚淮的手,无奈道:“哥。”   楚淮瞪了颜元真一眼,先放过他,这才扶着妹妹上下检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气死我了,一来就听说他要娶妻纳妾,把你气跑了。你也是的,外头这么乱,好好的跑什么,就不知道等我来替你出头。”   楚岚淡笑,“我知道啦,别唠叨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大公子,你没事吧。”周菁扶着颜元真,看他下颌泛青,心疼又愤怒,对楚岚道:“灵寿夫人,我知道你对大公子休妻另娶,贬你为妾,心存不满。可若不是你与海晏侯不干不净,惹来海晏侯觊觎窥伺,带兵来要人,大公子也不会为了国家大义,抛弃了你。你也该晓得廉耻,偷偷回娘表家得了。怎么着,也不能没脸没皮,由着令兄如此无礼吧。”   周菁这话说的真是精彩,颜元真休妻另娶占全了大义,不休了违背妇道的她,都对不起国家人民了。   可惜楚岚都当耳旁风,总算能正正经经,盯着颜元真瞧了。   颜元真嘴角被打青,嘴唇也破了皮,红艳艳的唇上沾着血丝,比往日邪肆许多,却没生气,看着她,还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人被揍了还笑,什么毛病……   楚岚心里有很多疑问,千万句最后还是化作一句,“我不听别人说的,我就问你,你要休我,娶她?”   颜元真看着她执拗的眼神,眼神动了动,又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啊,你确实不是我的妻。”   楚岚眨了眨眼睛,忍住泪,咬住唇,撇过头去,指着周菁道:“阿葵,把她给我抓过来。”   阿葵立即听令,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提着周菁的后领,带到楚岚面前。   楚岚盯着面前这人。   周菁总觉得她不怀好意,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赏你巴掌,扒你衣裳,刮花你的脸,你选哪一个?”楚岚绞尽脑汁想出更有格调的,“或者把你拐卖了?”   周菁堂堂贵女、周王室遗孙,哪曾被人这么羞辱过。她怒气迸发,却忍住没回嘴,而是向颜元真求救,“大公子,救我!”   颜元真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丝,挑眉笑道:“她让你选,你就选嘛。”   “大公子!”周菁的婢女要疯魔了,“咱们小姐是你以后的妻子,你怎么能让灵寿夫人欺负她!”   “这是你们家小姐自找的,”颜元真耸肩一笑,“我早和你们家小姐说过了,灵寿是我妻,我便宠妻灭妾,若是我妾,我便宠妾灭妻。你家小姐想做妻,那我也只能宠我家灵寿,灭你家小姐了。” 第207章 结婚证   “灵寿是我妻,我便宠妻灭妾,若是我妾,我便宠妾灭妻。你家小姐想做妻,那我也只能宠我家灵寿,灭你家小姐了。”   私下说的话,就这样被颜元真大喇喇挑出来说了,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周菁都要羞的钻进地缝里。   她咬紧唇,为了颜面,她怒道:“大公子,并非我执意要做你妻子,是受父母之命与你结下亲事,你若是嫌弃,直接拒了亲事就是,何必侮辱我这小女子。”说罢就抬袖挡着脸,小跑出门。   婢女和护卫忙追了出去,血子竟也看热闹追出去,倚着门嘻嘻笑:“唉哟,小女子别哭,大公子不宠你,我宠你嘛。”   门外百姓瞧她稚子竟说出如此调笑轻浮浪语,纷纷捂着嘴笑出声。   武安君世子周胜见妹妹伏在案上哭泣,气得大拍案几,“公子元真太过可恶,我早说过了,嫁不得他,你就是不听,如今他在外头这般嚷嚷,完全就不把你放在眼里,这还没过门呢,他就这么嚣张,等你真进门了,你还不得被他和灵寿夫人生吞活剥了?这门亲事不做也罢。”   “怎么能不做,”周菁抬起头,用帕子擦泪,“爹说了,我必是要进宫做王后的,我不嫁大公子,难不成嫁老相国。他都八十多了,快入土的棺材板子,兄长难道愿意我嫁给他。”   武安君世子周胜头疼道:“也怪太子值不长眼,竟是嫌弃妹妹你,也不会害妹妹只能选公子元真。”   周菁哭了一场,情绪平稳许多,又道:“大公子看来也是长情人,如今护着楚氏,所以对我颇有怨言。可楚氏与海晏侯不干净,大公子迟早会嫌弃她。而我,只要进了门,为他打理俗务,悉心侍奉双亲,为他生儿育女,他终会明白,我才是最适合他的妻子。若是他还忘不了楚氏,就由着楚氏做姬妾,我是妻,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楚氏,如今就由着楚氏嚣张。”   武安君世子周胜见妹妹自个儿情愿,还能再劝什么,只能顺着话道:“也好,反正楚氏不可能久留,既然现身了,明日就让爹提醒大王,赶楚氏去晋国,楚氏不在,公子元真想必不会犯浑吧。”可世子说的甚没底气,总觉得公子元真以后犯浑的地方肯定海了去。   周菁想起今日大公子送她的发钗,心口一甜,忙摘下发钗,轻轻摩挲,喃喃道:“不过几日,他便送钗与我,想必没几月,必会欢喜上我的,哪还会想起楚氏来。兄长就别担心我了。”   武安君世子看那发钗,发钗雕着富贵祥云,配着妹妹实在不般配,怨道:“公子元真什么眼光,选的也太老气了,就连咱们娘都不戴,也就适合老夫人。这钗你别戴了,我给你扔了,再给你选一个好看的来。”   周菁紧紧抓着发钗,嗔怪道:“兄长你还没成亲,哪知晓个中情趣。这钗子大公子选的好,我可以从这会儿戴到年老呢,君赠与我,岂不是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意思么。”   武安君世子看妹妹痴痴笑着,觉得她魔怔了,忙道:“这不可能吧,根本就是大公子随意选的嘛。”   周菁恼了,武安君世子被赶出门,只好去找爹抱屈。   武安君知晓颜元真如此嚣张,慢待女儿,倒也不生气,反而谨慎道:“我本以为他应下亲事,是要拉拢我们,好登上王位。可瞧他这样,又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难道就不怕我们气的倒戈,把我们推向老相国。难道……他已经成竹在胸,视王位如囊中之物,有没有武安君府都无所谓了?”   武安君世子本来还没想到这点上,被爹这一说,还真提起心,“大公子不会是有什么依仗吧。”   要没依仗,不然在今儿这夺位关键时候,怎么敢踩着他们武安君府。   武安君父子胆战心惊推算颜元真势力的时候,这厢,颜元真带着楚氏回了楚府,楚岚瞧楚府牌匾都摘了,微怒道:“这是不仅赶我去晋国,还当我回不来了是吧,连府邸都要被收走了。”   楚淮跟着进府,挤在两人中间,哼道:“这样也好,妹妹你就随我回家,再也不来这晦气的地方了。”   颜元真咳了声,给楚淮一礼,“哥哥别气,妹夫我自己也有府邸嘛,岚岚不住楚府,可以住大公子府嘛。”   楚淮刚才揍了他一顿,见他不生气,还对自己这般客气,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了。他变扭道:“谁是你妹夫,你和我妹妹可没结婚,阴婚那都是闹着玩的,你现在要娶别人了,就别来骚扰我妹妹。”   又扯着楚岚的手站住,“你还留在这,和他墨迹个什么,随我回家。”   楚岚被颜元真刚才那宠妻灭妾、宠妾灭妻论,给说的心花怒放,不伤心也不生气,还反过来劝楚淮:“哥,你急什么,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他呢,你就让我和他单独说说话嘛。”   阿葵、血子、寺人青都跟随左右,本不好插嘴,可血子人小胆大,拽着楚淮的袖子不让他再跟着,哈哈笑:“人家夫妻两个要说悄悄话,就别不凑趣呀。”   楚淮看妹妹早忘记他,跟着颜元真进屋,他想追过去,可血子手劲大,扯着他不让走,他又不好推个孩子,只能原地气的甩袖。   颜元真一进屋,就要搂着楚岚,楚岚哼了一声,嘟着嘴推开他,坐下给自己倒茶,“你解释吧。”   颜元真盯着她笑,就是不说话。   楚岚气的将茶盏重重磕在案上,“就知道笑,被我哥揍了笑,现在还笑,你再笑试试看,看我不——”   “不如何?”颜元真笑得更得意了。   楚岚瞪了他一眼,“给你一个教训,叫你哭。”   颜元真抿唇憋住笑,坐得端直,“夫人,我好怕呀,你想怎么教训我?”   楚岚气地扭过头,“谁是你夫人,你不是说我不是你妻子么,我们可没关系,你就是一路人。”   颜元真笑,“本来就不是妻子啊,我以前要当你丈夫,你一直说阴婚是闹剧,不认妻子的身份呀。”   楚岚气得回过头,恨不得掐死他,“所以呢,都怪我,你就可以去娶周菁,还要纳白芷为妾?!”   颜元真摇头失笑,“周菁都不能入门,白芷又如何能入府做妾。”   楚岚忙追问怎么回事,颜元真看她不给自己倒茶,只能自便了,他一边抿茶,一边道:“大王在朝上三次训斥阿值,说他身为太子,却没什么大才,不如禅位给相国子之,虽然子之都拒了,可大王却给了他许多权力。近些日子,百姓都知道大王想禅让王位给相国,又是相国提出建议,要送你这祸水去晋国,免了海晏侯攻打进来,也觉得相国做王没什么不好,反正平日大王不管事,都是相国管的妥妥当当,支持相国的中下流士族还挺多。   明明朝上没多大动静,宫外流言就已经在传细节,连大王要禅位给相国的吉日都定好了。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我看闹得满城风雨,就进宫找大王,结果大王沉迷酒色,与相国送来的美人在酒泉榭玩乐,谁也不见。   白姬这时候找上我,当着阿值的面,说老相国居心叵测,要抢王位,她和白家都愿助我登位,阿值立马说好。”   楚岚还一直不明白西昌台白姬怎么会突然愿意帮颜元真,“她帮你,那就是天上掉馅饼,你也不怕撑死了。”   “你也知道我家那些事,你道白姬为何突然助我,她私下和我坦白,她欢喜不是当今大王,而是十五年前的无颜爹。我是无颜爹儿子,她愿意让我爹的儿子登上王位。毕竟她膝下无子,对王位没什么盼头。不如与我做个顺水人情,我惦念白家这时候的相助,往后就不能再为难白家。   不过要我这会儿纳白芷为妾,当做交好之意。还要我为了江山社稷,送走你这个惹来海晏侯的祸害去晋国,再娶了武安君嫡女,拉拢武安君。   毕竟武安君和相国同为先祖王室遗民遗臣,平时就交好。老相国要拉拢武安君,登门求娶武安君嫡女为妻。   白姬告诉我,要是由着武安君倒向老相国那边,于我们不利,干脆由我娶了周菁,好与武安君府结盟……”   “所以你真的要娶了周菁?”楚岚看他拉拉扯扯这么多,就是避而不答,干脆开门见山问。   “你不想我娶她?”颜元真吃吃一笑,又来拉她小手,楚岚狠狠拍开,“谁管你娶不娶她,别动手动脚的。”   颜元真叹了一声,“我们私下作夫妻,可别人不认为。我也没想到武安君任奉常,管昏礼礼仪,你我大婚时候,他根本没在族谱上加你名字,才闹出今日这么多祸事出来。”   武安君就是周菁的父亲,楚岚道:“难不成他是故意的,这次可不就把女儿嫁给你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可我知道我们现在确实还不是正正经经夫妻,你没拿结婚证把我栓紧了,别人自然想牵我走了。”说着,颜元真进了内间,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份文书,和一枚玉雕。   “你要我不娶周菁,那就得把我栓紧了。来,你回家把这带上。”   颜元真打开文书,文书上最上面明晃晃三个字,“结婚证”。   颜元真拟了两个结婚证,又当着楚岚的面,拿玉雕在上面敲了章,边说:“我看了别人的结婚证,按照上面的章子,拿玉雕刻了一个,你看我雕的好不好?”   楚岚一脸懵,张口结舌。这玉雕她还记得,她和颜元真逛褚纸铺看活体字模的时候,颜元真找管事要来了玉石,要雕刻玩意给她看看,没想到他竟然雕刻了民政局的假章……   颜元真以为楚岚开心的说不出话来了,得意洋洋道:“我刻的不错吧,来,赶紧跟你哥回家,把咱们结婚证交到官府上档子,你就真正栓紧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 第208章 庙小佛大   楚岚看着两份不伦不类的结婚证,哭笑不得。   楚淮好不容易摆脱稚女血子,就见不得妹妹和颜元真待一处,仿佛颜元真就是吃人恶魔似的,生怕妹妹被活吞了,狠狠拍门,“妹妹,你们说话也够多了,该和我走了。”   颜元真虽然想和妻子多说说话,可也觉得燕都近日不安稳,生怕楚氏跟在他身边,受了刀剑光影,忙开门请楚淮上座,亲自给楚淮倒茶,道:“岚岚你在府里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赶紧收拾了,今儿一起打包跟着哥哥走,以后都不会来了。”   楚淮根本就不喝他倒的茶,冷笑:“我还以为你们亲亲热热,是和好了,没想到竟是分完手了。”   “哥,他不是这意思。”楚岚虽然没听明白颜元真的话,却也隐约猜到些,她双眸闪着星光似的喜悦,对颜元真道:“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走?”   颜元真点点头,“以前不就答应过你的嘛,这边事情妥了我就随你回去,过逍遥日子。你先回家等着,我帮阿值扳倒相国他们,王位必是稳了,往后也无须我瞎操心,我自是跟你回家。”   楚岚心生雀跃,眼下再没什么比颜元真愿意跟她回去过安生日子更令人开心的了,她喜不自禁道:“我不回去,我等着你办妥当,一起回去。”   “不行,”楚淮在一旁听了直皱眉,“爸爸生病了,你得回去。”   楚岚一愣,颜元真也附和楚淮的意思,要楚岚现在快点走,又问楚淮,朝歌的情况。   “你妹妹,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谁死她都不会死,你们无须担心。”楚淮嘲讽地讥笑,“警局的人送她回我家,我和爸爸瞧她眼睛不便,万事让着她。玲姨说的话她又听不懂,就由她婢女照顾她。可是前几日,我们下班回家就发现婢女死了,你那了不得的妹妹说婢女是自己摔下楼扭断脖子的。可家里大厅那是有监控的,我们一查就发现根本不是,根本就是她自己扭断婢女的脖子。好在玲姨那天被她打发走了,没在家,不然家里出了条人命,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人解释。”   楚淮一想自己还得替朝歌收尾,将婢女尸体弃之海底,就愈发嫌恶颜元真一家子。这都是什么人啊。想他一家遵纪守法这么多年,头一回被迫给凶犯收尾,真是想想就憋的慌。   楚岚愕然,“朝歌好好的怎么杀了她婢女?”   “鬼知道。我爸什么人你也知道,最是守法。我收尾抛尸,爸爸成日担心被人发现,郁结于心,就病了。”楚淮还恨恨瞪着颜元真,道:“你什么时候接走你妹妹?我家小庙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这回是杀婢女,下回也不知要杀谁了。再出这事,我就送她去坐牢。”   颜元真也要被胡作非为的妹妹给气死了,他道:“哥哥莫要生气,我跟你们一道回去,骂骂她,让她收敛些。等她眼睛好些我就接她回来。”   楚淮也不愿在此久留,催着楚岚简单收拾了下,就回家了。   楚家死了人,楚父有了心病,妻子儿女又不在家,干脆去医院住了。他们一回来,菲佣玲姨叽里呱啦朝他们抱怨,“这女孩子咋那么爱折腾人,浑身公主病,这不好吃,那不好吃,吃饭要满满一桌,又吃不完,就吃一点点就要扔,浪费哦。之前伺候她的小姑娘啥时候从家里回来?”   楚淮不好说婢女被朝歌整死了,只能用英语干笑道:“那小姑娘就是受不了她,才辞职不干,以后再也不来了。玲姨今天累了,先休息吧。”   玲姨苦着脸点点头:“厨房还炖着鸽子汤,火候差不多了,我关了火,你们自己吃啊。”   等玲姨走了,楚岚想着还是得颜元真出马,压制朝歌,他们这些人还是先闪了,就对颜元真道:“你先去看朝歌,我和哥哥去喝汤。”   颜元真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嗯。”   朝歌知晓王兄来看自己,从床上坐起身,她双眼依旧看不见,伸出双手乱摸索,“王兄,你终于来看我了。母后她可好?我想她的紧。母后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颜元真坐在床边,大掌按着她不要乱动,淡淡道:“你好好的,作甚杀婢女?”   朝歌嗤笑:“不过是一婢女而已,不值得王兄特意来问我吧。王兄还是告诉我,母后到底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颜元真皱眉,“你嫂嫂这边不能肆意杀人,你知不知道你给人家惹了麻烦?”   朝歌见王兄一来就训斥她,心里不痛快:“惹什么麻烦,不就是死了个贱奴么。也不知道嫂嫂族里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惯的那贱奴没规矩,我说的话都不听了,那贱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人人平等,呵,她一贱奴想和我堂堂公主平等,真是痴心妄想。我身边可不能留这种没上没下、不知尊卑的奴婢,就弃了她。王兄,你说说看,我哪做错了,难道由着这贱奴爬到我头上,耀武扬威不成?”   颜元真头疼极了,他这回算是理解阿值为何一见他杀人,就狂叨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他现在也想往朝歌脑袋里塞满各种和谐共创美好未来的话,让她真善美。可也明了,朝歌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反正朝歌在这也待不长久,眼睛一治好,就回燕都嫁人生子。何苦费尽心机,执意要扭转朝歌的性子。   颜元真沉吟片刻,索性道:“你在燕都处置婢女,无错,在你嫂嫂家就是不行。这里的风气、法律与我们那不一样,我知道你看不惯,但是这里能治好你眼睛,治好你身子,你勿要生出是非来,惹人厌恶。”   “惹人厌又如何,还不是有王兄你么。”在朝歌眼里,大王兄就是普天之下,除了爱郎以外最强悍的人了。无论她做错什么,王兄都会为她收尾兜底的。因而犯了众怒,她也不怕。   颜元真扶额,也不和朝歌讲道理,“那你就不怕,我也厌了你。”   他开始给朝歌列一二三四五条规矩,“你要是做不到,你就永远待在这,见不到母后。”   朝歌眼睛瞧不见,却对声音敏感,见王兄来真的,也怕了三分,撇嘴服软道:“行,我且忍一时。”   颜元真教了朝歌一遭,听楚岚喊他们下去喝汤,就扶着朝歌下楼。   朝歌知晓楚家发现自己杀了婢女,还对此不满,立即乖觉地给楚淮道歉:“听王兄说了,才知晓我行为不妥,给嫂嫂家添麻烦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做了。”   楚淮本来在喝鸽子汤,听了朝歌的道歉,炖烂的鸽子与浸在海水里的尸体在脑中重叠在一起,立刻没了胃口。   他也不吃了,挑刺起来:“什么嫂嫂家,我们楚家和你们家没半毛钱关系,你家王兄可是要娶堂堂周王室遗孙武安君嫡女为妻呢。”   楚岚见哥哥老抓着这事说一嘴,也郁闷,虽觉出颜元真不会娶周菁,可也有气,无论她怎么问,颜元真就是不说以后如何处理与周菁的亲事,让她等着就是。楚岚颇有些怨怪地收走颜元真的汤碗,不给他喝汤。   朝歌却是一惊,王兄怎么会娶周菁,难不成她走了以后,周菁使了下作手段,逼着王兄休妻另娶?   天啊,她如今在楚氏娘家治病,还求着人办事呢。   这会儿哪能撕破脸,由着周菁顺心嫁给王兄。楚家一生气,不给她治病了怎么办?   “王兄,你怎么能娶周菁,那女的可不是好东西,她可是害了嫂嫂好几次呢。”朝歌干脆扒了周菁的老底,“年前的赏花宴,是她撺掇子鹂找嫂嫂的麻烦。我去教训子鹂的时候,子鹂都招了。还有,嫂嫂被拐去金桂坊,差点被火烧死,那也是周菁给子鹂出的主意。子鹂没那么足的心眼,布下这么严谨的局,只有周菁能做到。王兄绝不能娶了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委屈了嫂嫂。”   在场三个听众皆是一惊。   颜元真惊的是武安君嫡女周菁竟有如此手段,瞒天过海,连他都瞒过去了。   楚岚惊的是,她与周菁无冤无仇,周菁为何要往死里算计她?   又想如今周菁与颜元真定下亲事,心头猛地一个激灵,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莫不是周菁早先就欢喜上了颜元真,因而才屡屡看她不顺眼,要置她于死地……   楚淮则是又惊又怒:“什么,我妹妹差点死了,我怎么不知道。”他蓦地起身,指着颜元真骂:“好哇,我妹妹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们这么严实,是不是我妹妹死了,你才告诉我。”   “哥,这都过去了,不说就是不想你们担心嘛。”楚岚要拉着哥哥坐下,楚淮反手拉着楚岚往她房间走,“什么过去了,没的过去。现在,没我同意,你再也不能去那鬼地方。”   楚淮不容楚岚拒绝,直接将她推进屋,将门反锁好,就拿鸡毛掸子轰朝歌、颜元真走,“我们楚家容不下你家大佛。颜值又不是没房子,没钱找人照顾你妹妹。走走走,你带你妹妹去那住,回头去医院交好钱,自有人治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有两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尽量在十二点前发。老奴先吃点东西加加马力~ 第209章 迷心窍   楚家大门“啪”的关上,颜元真不免恼了朝歌,可怒眼瞪瞎子,那就是做无用功。他妹妹这辈子就是讨债的,颜元真又无力起来,懒得再说她,带朝歌去了颜值家。   颜元真又联系颜值的经纪人李姐,让李姐花钱找人照顾朝歌,安排的差不多,这才对朝歌道:“你怎么知道害你嫂嫂的人是周菁?”   朝歌变成瞎子以后,什么都看不清,来到陌生地方就更没安全感。她双手摸墙一边适应环境,一边含糊道:“母后说过,周菁一直等四王兄回来成亲,太过奇怪,查了一次以后,就说周菁意不在四王兄上,说她对大王兄你有想法。母后嫌弃周菁在两个王兄身上,一山望一山高,对她有了成见,叫我少与她来往。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周菁对王兄你有意图,嫂嫂被拐去金桂坊,差点被火烧死。我就怀疑是她想害死嫂嫂,好嫁给王兄你,只是苦于没证据,不好直说。如今你要弃嫂嫂,娶周菁,我才不得不说。对了,周菁还在王兄府上安插了人。当初我被王兄囚在府里,王兄不是还奇怪是谁给我通风报信的吗?就是她!”   颜元真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我让你嫂嫂带你出城门,就被武安君世子撞了个正着。”说罢,又陷入沉思。   朝歌提起城门口那事,生怕王兄记起自己反诬陷嫂嫂,立马岔开话题,“王兄,这是四王兄的府邸?可是怎么没奴婢伺候啊。”   颜元真回过神,先扶着朝歌走了一圈,然后坐下来,正色道:“你在楚家害了人,怕是他们以后不会再让你进门的了。你以后就住这,我也给你安排了人来照顾你。但是她并非你婢女,不是这边的黑户,而是本地人。若是你又害了人,那人必会扭送你去官府治罪。朝歌,这里和我们那边不一样。切记,在这里,你不是公主,我不是公子,只是普通庶民。你今后,要谨言慎行,不可再肆意妄为。”   朝歌有些糊涂,“那楚家也是庶民?”   颜元真知晓朝歌鄙薄庶民,只能解释道:“等你眼睛治好了,张开眼睛就知道这里和我们那完全不一样,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我们是地,他们是天。你不可再张狂,必须谦虚谦逊。”   如此教了朝歌一夜,等李姐请来的保姆就位,又警告朝歌不得伤人后,就回了楚家要玉珏,却是没见着人。   菲佣玲姐和颜元真两人语言不通,沟通不便,最好还是借住翻译器,颜元真才晓得楚淮带着楚岚,去医院看望楚父了。   医院。   楚天放叹息道:“我这几日都在做噩梦,生怕你哥哥抛尸被人发现,去坐牢。”   楚淮忙安抚道:“那婢女并非我们这的人,是黑户,没人会去找她的。而且我是抛古代那边的海,不是我们这边的,发现不了的。”   楚天放还是担忧,楚岚知晓她爸的心结,因为她也有过,跟着劝道:“爸,古代那边公主处置婢女很正常的,朝歌眼睛瞎了,还当我们这和他们那一样,所以就——”   “所以就杀人了!”楚父严厉起来,“好,这是他们那的陋习,那你呢,你在那边,是不是也处置了奴婢,是不是也杀了人?!”   楚岚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   楚父却抓着楚岚不放:“我就当你在那边打杀过婢女,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岚岚,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地界的,就当是两个国家了。在他们那司空见惯的事到了我们这,就是违法的。朝歌在我们的地界处置婢女,就错了。你去他们地界处置婢女,就没错。”   楚岚怕父亲误会,再三解释,楚父才勉强信了她,却道:“你要是还当我是父亲,以后就别去那了。”   “爸,你怎么和哥哥一样,都拦着我和颜元真。”家人不待见伴侣,楚岚心里怪不好受。   楚淮见父亲站自己这边,立刻见缝插针,“对啊,不能再去,上回被拐,差点被火烧死,侥幸逃了,下回可不一定要这么好的运气了。”   楚父更加担心了,却比楚淮有阅历,知道该怎么劝说。   楚父眼珠动了动,缓缓道:“这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你不是说颜元真也要跟着你回来住嘛,我也不会拆散你们。只是,一,颜元真来我们这,就得守我们这的规矩。二,他妹妹心术不正,眼睛治好后,就立马送走。”   楚岚也是这么想的,迭迭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楚父感慨地握住女儿的手,拍了拍,“还有三,你也不要再去他们那边。我当初去那边调查孟易川那孩子,就看出来了,那边环境恶劣,太容易学坏了。五年前,孟易川那是多好的孩子啊,连只鸡都不会杀,最后他变的冷血无情,可不是一日之功,是一天天变过来的。人不是一下子掉进地狱的,是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我不想见到我女儿,以后也变成朝歌那样,最后要我一家去牢里探望你。”   说着说着,楚父语气涩然中带着哭音,楚岚心有所感,眼睛微红,郑重点点头,“爸,我知道了,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你放心吧。”   楚淮偷偷给楚父竖起大拇指,还是老头子有本事。   楚父这边也要忙工作了,楚淮就带楚岚回家。一回家就见着颜元真,楚淮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颜元真没在意他的态度,温和道:“伯父身体如何了?”   楚岚苦笑,“还好。你是不是要回家,哥,你把玉珏给他吧。”   楚淮却不想给,“你的玉珏被朝歌弄丢了,这玉珏还是我去京都等了好多天,才找妈借来的,我还得还给她,不给。”   楚岚知道那边闹着夺位,离不得颜元真,就朝着哥哥撒娇,磨的楚淮心软。   “你在这等着。”楚淮瞪了颜元真一眼,让他在楼下等着,才拉着妹妹上楼,苦口婆心地劝道:“这玉珏不能给他,要是他拿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我们可没玉珏,帮你把他抓过来。”   楚岚笑,“哥,你想多了,他不会的。”   “我才没想多,我是男人,我能不懂男人的心思么,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我是男人,我当然选江山,不要美人啊。”   楚淮哼道:“他啊,现在打什么主意我都能猜到。根本就是脚踏两只船,做两个打算。他带着玉珏一走,一旦夺位成功,自己做了大王,娶了那周菁,就再不回来了。咱们没玉珏,跨界去骂他都不行。若是他夺位失败,拿着玉珏又可以逃过来,骗你这个傻妹妹团团转,说什么为了你,放弃江山,哄的你为他痴心。”   楚岚知道哥哥是为自己担心来着,才这么猜忌颜元真。她拿出颜元真的两份结婚文书,笑道:“不会的,王位是颜值坐,不是他,而且他要回来和我结婚,不会辜负我的。”   楚淮看了文书,一看就是假-结-婚-证,还刻了民政局假-章,先是无语,“也就他傻不愣登的,做这糗事。”   后又警惕起来,“什么,结婚!你不会就想和他结婚吧。”   看妹妹瞅着结婚文书笑得甜蜜,楚淮心里的警铃高能响起,生怕妹妹偷家里户口本,与那汉子领证。二话不说,就把家里装户口本的密码箱改了密码。   再回来瞧妹妹一颗芳心落在颜元真身上,怎么说颜元真别有用心,傻妹妹就是不信。   楚淮只能敲打道:“我说傻妹妹,你现在和被骗感情的朝歌有什么区别。朝歌被老男人骗感情,颜元真怎么劝朝歌,朝歌也不信。现在他忽悠哄你,我怎么劝你,你也是不听。”   楚岚细心折好结婚文书,放进小盒子里留作纪念,闻言,觉得老哥说的晦气,气得一哼,“我和朝歌能一样么,朝歌是真的被人骗,我又不是。”   楚淮哼道:“怎么不一样了,你现在还不是和朝歌一样,根本就不相信情郎在骗自己。”   楚岚怒了,“不许你乱说,他不会。”   楚淮见妹妹完全被颜元真迷了心窍,也不再和她争辩,自个儿还是更警惕些,没把玉珏直接给颜元真,而是自己带着颜元真回去后,又把玉珏带走了。   手上没玉珏,颜元真倒是不挂心,没想那么多。回到大公子府上,把周菁安插的细作抓了出来,挂在树上晒干,就派人去武安君府,约周菁出来。   周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穿着半青半白的雪纱罗群飞奔出府,就见大公子坐在车舆上,一腿挂在车边,一腿架在马上,十分的放浪肆意。他倚靠在车辕上,墨发翩翩飞舞,玉面含笑地望着自己。   周菁被他看得心口小鹿微撞,垂头上前,勉强正色道:“大公子,今日怎么来寻我了?莫不是为着灵寿夫人,要退亲事?”   颜元真轻浮地勾起她瓷白的下巴,笑得温柔,眼神如酒醴般醉人,“如此近看,你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啊,本公子怎么会退亲事呢。”   周菁刚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她咬唇轻笑,瞥了颜元真一眼。狐面玉人爱偷心,偷的她心醉神迷乱情意,勾的她呼吸急促无分寸。周菁暗骂自己不中用,可就是不想躲开他给的丁点亲近之意。   忽然,一根鞭子果真亲近了她,呼啸而至,猛地抽在周菁背上,痛得她跪伏在地上。   是颜元真的近卫突然拿鞭子,抽了周菁一下。   “小姐!”周菁的婢女忙扶她起来,怒斥颜元真:“大公子,你这是何意?”   颜元真懒得搭理婢女,睃了近卫一眼,“手没力气了?继续。”   近卫只能硬着头皮打,一边抽的周菁痛叫,还一边向周菁告罪,“女郎,大公子说了,他素来爱在床笫之间虐人,往常就灵寿夫人吃得消,如今女郎要入门,要是能忍受的了,自是皆大欢喜,要是忍受不了,你就求武安君换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7 20:50:51~2019-12-18 00: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0章 说篡位就篡位   公子元真在武安君府门口,叫人鞭笞未婚妻周菁。实乃大戏,别说路人恨不得多长一对眼珠子多看几眼,就是城中百姓听闻此等热闹,立马向天借了双飞毛腿,马蹄儿“咯噔咯噔”赶来指手画脚。   周菁身为闺中贵女,平日里脚不沾泥,目不视贱,今日却是被心上人打入泥潭,被众多贱民围观,真真是平生奇耻大辱。她想大声喊救命,可那鞭子挥的毫不留情,抽的她直哆嗦,只顾着冒冷汗喊疼,如何被救、如何被抬回家也是不记得了。   武安君夫人见女儿昏厥过去,双唇被咬破了粉肉,何等凄惨模样,简直就是活生生挖了她这个做娘的心肝。武安君夫人大骂颜元真:“这是什么浑头啊,还没过门呢,就把女儿打成这般模样,等真进门了,女儿可不就要死了。”又扯着来探望周菁的武安君道:“我今儿拍板了,这门亲事不结了,你要结,就找你其他女儿,送给公子元真糟蹋去。”   武安君其余女儿如闻噩耗,纷纷嚎着嗓子,跪倒在武安君面前,“爹啊,女儿不嫁,若非要把我们姐妹嫁过去,不如先打死我们,好歹得个善终。”   一个个哭得肝肠寸断,哭的武安君五内如焚,“爹妈还没死呢,嚎什么嚎,都给我回去老实待着。谁再号丧,谁就嫁过去。”   其余女儿闻言,怕的只得强颜欢笑,手拉着手走了。   武安君世子被妹妹们哭的脑仁疼,气得心肝也疼,“颜元真那厮实在可恶,打我妹妹不说,还在我们武安君府门口打人,简直没把我们武安君府放在眼里。”   世子周胜本想给妹妹出口恶气,可他也没胆子对上穷凶极恶的颜元真,生怕反被揍的乌青脸肿,只得垂头丧脑道:“爹,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武安君也在犹豫,周菁这会儿醒来,喝了药,缓过气来,听一家子人说要放弃亲事,周菁惨白着脸,道:“不行,这门亲事得做下去。”   武安君夫人哭道:“你不要命啦,还结什么亲事,你嫁进去,天天被他打,还不得被他打死。”   武安君世子周胜也苦求:“我不要大公子这样的妹夫,你一受气,我们都难帮你出头啊。”   周菁知道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爹,让婢女扶坐她起身,对武安君道:“爹,大公子这次就是想我们知难而退,主动将亲事推了。我才不信他是凌虐女子之人,这次不过是吓唬吓唬我罢了。”   “还吓唬吓唬,这一吓唬,你就去了半条命了,女儿啊,你别糊涂了。”武安君夫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是不是怕亲事退了,就不好嫁了。无事,娘手上有好多英年俊才的名帖呢,总能给你选个贴心诚意的,咱们不怕啊。”   周菁摇头,也不和娘争论,只和爹讲事实摆道理:“如今是夺位关键,大公子依旧如此嚣张,必是有依仗成算。未来他是大王,我便是王后。楚氏被驱赶走了,无人与我争位,这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女儿愿以命来赌,输了就输了,赢了却能光宗耀祖,扬我门楣。”   武安君双目闪过精光,捋了捋胡须,坐下沉声问:“你就真不怕被他打死了?”   周菁当然是怕的,可是现在不能怕,一旦怕了,她就出不了头,还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她装作无事人一般,说道:“楚氏跟在他身边许久,也没见楚氏被他打死。我可不信他真的对楚氏如何,今日不过是来吓退我们,由着我们退亲事。以后大公子再约我出门,便都推拒了。我今日开始养病,闭门不出,就等着花轿上门那天。”   周菁固执地要嫁,武安君夫人又哭又闹,她依旧不肯改了主意。武安君也就由着她,不过被颜元真这一吓唬,武安君还是惶惶不安地进宫,与白姬相会。   白姬听说他来了,让婢女拿出前不久风干的白兰花枝,装到小巧精致的匣子里,再塞进袖子里,去一清幽荒僻的冷宫见武安君。   武安君拧眉坐着发愁,白姬见了,拿出风干的白兰花枝,刮蹭武安君的鼻子。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更牵扯出一段悠远的纠葛。   当年,白姬及笄不久,就被王后楚黛赐婚给武安君。两人青梅竹马,武安君一心向白姬,白姬却一意入宫做夫人。白姬如今悔了,含笑捻着白兰花枝闻了闻,“这还是你当年摘来赠与我的,我依旧留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香气扑鼻。”   武安君可没谈情说爱的闲情雅致,愁苦道:“你说大公子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依仗,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这么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甚至变本加厉,仿佛恨不得我倒戈到老相国那边似的。”   白姬恼这男人没情趣,又想正事要紧,往后有的是日子欢声笑语,不急在一时,干脆收好白兰花枝,淡笑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这些年他玩这招玩的太溜,你勿要被他吓住了。”   武安君还是心生不祥之感,“他不是装腔作势,虚晃一枪,他是真的不屑与我合作。你是没瞧见他在我府门前那张狂劲,那是恨不得打死我女儿,好做不得亲,与武安君府毫无瓜葛。老相国也坐不住了,派人来说,恐怕他手里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白姬叹息一声,“罢罢罢,就当他有底牌好了,我也替你和老相国弄一张底牌来。”   到底两人见面见不得光,匆匆闲说几句,白姬便使唤了个丫头,“你去酒泉榭和高泰说,我怀了身孕,让大王过来。”   颜崇王喝酒喝的满面红光,一听说白姬有孕,高兴的找不到北了,哪还管那些子美人,跑出酒泉榭,就往西昌台过去。   刚要进门,就听白姬身边的宫婢委屈道:“夫人,你如今肚子里有小公子,也算有依靠了。还是别被大公子拿捏住,助他篡位啊。”   篡位?   颜元真那孽畜要篡位?!   颜崇王一脸怒容进来,指着那宫婢问:“什么篡位,你给寡人说个明白。”   宫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会磕头,一问三不知。   白姬瞧颜崇王愈发气了,才抹着眼泪,哽咽道:“大王还记不记得我先前替大公子说情,让大王把王位给他?”   “寡人当然记得。”颜崇王不止记得这点,还记得他死活不同意,白姬就死活要劝他,气得他连西昌台都不想来了。   白姬又道:“西昌台和兰如台不和已久,大王道我为何突然为大公子说话,根本就是我被大公子逼迫,不得不听命于他。”   颜崇王就知道颜元真孽畜不干好事,想都不想就信了,狂怒地狠拍案几,“他逼你?他逼你做什么?给寡人说清楚。”   白姬哭泣道:“大王还记不记得大公子门下的连舟连舍人。”知道颜崇王不会记得这等小人物,又解释道:“就是大公子门馆的前任馆主连舟,最是小人嘴脸,还敢买卖贵人之子,最后相国要抓捕他,连舟就借着大公子的势力,逃走了。”   颜崇王可不管他是谁,继续听白姬说下去。   “那连舟逃去了楚国,入了左徒门下,凭着一张嘴,混的风生水起,十分讨人喜欢。我那可怜的女儿代替朝歌嫁去楚国,曲鸾走了没几日,大公子就来威胁我,逼我在大王耳边,帮他说好话,助他登上王位。若是不从,便要指使连舟那小人,去楚王宫害了我儿。我怕曲鸾惨死,不得不从啊。”   白姬说罢,就不管不顾撞柱,“我愧对大王,只能以死谢罪了。”   婢女直接用身体挡住白姬,好歹是拉住了人。颜崇王本来还在细细思量,见白姬如此悲壮,不免更气颜元真那孽畜,“阿雅,你无罪,要以死谢罪,也是元真那孽障。十五年前,我就该掐死他!”   白姬缓过气来,瞧颜崇王要去质问颜元真,又拉住他道:“大王,你不能去,眼下大公子明显是做足了准备,你看看他,他要休妻另娶,休了灵寿,娶武安君嫡女,就是要拉拢武安君。他已是篡位在即,大王你直接和他撕破脸,根本就讨不了好啊。”   颜崇王震惊道:“他休妻另娶?他怎么休了灵寿?”   白姬道:“大王你也是的,沉迷酒色,什么都不管,外头都快乱翻天了,你还什么都不知情。”   颜崇王跌坐在座上,久久不能言语。颜元真什么本事,他还不清楚。什么把王位让给弟弟太子值,根本就是骗人的。破了他的戒心防备,好暗暗积蓄势力,如今不就要大逆不道,开始篡位了么。   白姬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始煽风点火:“大王,你说,大公子要篡位,会不会派人行刺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颜崇王被吓回神,对啊,那孽畜要篡位,要做大王,那他这个现任大王可不得命丧九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颜崇王喝了太多酒,此时头疼如绞,恨不得代替刚才寻思的白姬,一头撞死求个安生。   白姬给他喂酒,一边在他耳边诱哄道:“宫里三支宫卫,一支是叶家的,叶老与施家关系好的很,施家又是大公子的人,叶老怕也站在大公子那头,若是叶老助着大公子篡位,白家这支宫卫怕是抵挡不住,还是需要鹿老鹿家那支宫卫支援。”   “对对对,叫鹿老帮忙。”颜崇王对鹿老那是万分信任,谁让鹿老的妻子是他姑祖母,两家都是王室亲戚呢。   白姬又道:“鹿老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调遣鹿家那支宫卫,还是得出示令牌……”   颜崇王忙又叫太宦高泰拿令牌去,白姬手握令牌,心里得意,软语安慰了颜崇王几句,这才眉开眼笑地送走颜崇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下一更尽量12点前发布。感谢在2019-12-18 00:55:09~2019-12-18 22: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说禅让就禅让   颜崇王一出西昌台,在酒泉榭与美人玩乐也高兴不起来,他实在是被颜元真篡位的消息给搞得心惊肉跳,生怕酒池里突然冒出刺客,要他老命,纠结之下,还是命人将叽叽歪歪,甚为聒噪的美人丢出青石墙外,躲进昭华台。   怎么着,昭华台有一条密道通往宫外。如有意外,好歹能逃跑不是。   颜崇王在殿内踱步来踱步去,烦躁地朝太宦高泰抱怨:“那孽畜怎么就不能安生一点呢,要篡位,就不会等太子登位,再篡他的位,非寡人活着的时候闹事,要是他篡位成功,后人还不得骂寡人无能。”   太宦高泰汗颜,大王这到底是想大公子登上王位,还是不想登上王位啊,巴不得大公子抢太子王位是为那般。   太宦高泰揣测了一会儿,道:“大王,老奴今日听说一桩事,就是那逃跑的荆大夫又回来了,不止没受到惩罚,甚至还被老相国提拔。”   颜崇王可记恨荆大夫这个懦夫了。当初朝歌投河自尽,荆大夫怕拿不出天子之母,给赵王他们交待,就吓的卷包袱,带家带口连夜逃跑。岂止是懦夫,还不忠君不爱国,不堪为臣。   “相国老糊涂了,这种人还留着干嘛,不仅留着,还提拔!你叫相国进宫,寡人和他说。”颜崇王吩咐道。   太宦高泰领命出宫,却在宫门口被宫卫拦住,“上面下了令,怕有刺客,严禁进出。”太宦高泰无法,只能花银子让换班的宫卫去相国府一趟。   相国根本就不来。太宦高泰皱着眉,向颜崇王禀报一切,“相国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相国原来是病了,没相国辖制那孽畜,怪不得,怪不得元真那孽畜这时候要篡位。”颜崇王恍然大悟道。   太宦高泰实在忍不了大王的傻白甜,跪下磕头道:“大王,刚才老奴给雅夫人的是假令牌,真令牌老奴已经交到大公子手上了。”   颜崇王完全愣住,看着太宦高泰,震惊的说不出话。太宦高泰与他幼年一起长大,怎么背叛他,转投那孽畜门下了!   太宦高泰怕下一刻就被颜崇王打死,没法说出真相来,语速飞快道:“大王,要篡位的不是大公子,是老相国。雅夫人要去令牌,助的不是大王,助的是老相国!大王若是不信,不如走地道去外面看看。宫里已被雅夫人把持住,老奴打听什么消息都绊手绊脚的,如今更是不能出入宫廷,亦非吉兆,想必没几日雅夫人就要连着老相国反了。”   颜崇王脑子乱乱的,他相信白姬,白姬说颜元真篡位,他也相信陪伴身边多年的高泰,可高泰说白姬和老相国要篡位。他要相信谁,他怔然了许久,最后道:“……荒唐……”   太宦高泰也不再劝他,瞧时辰差不多了,就燃起油灯,拧转密道入口,三足青铜大鼎“呵”的一声打开,无颜将军从里面爬出来,跪在颜崇王面前道:“请大王去宫外瞧瞧,外头百姓都道大王要禅位给相国,连吉日都定下了。”   颜崇王一看密道入口,再见无颜,免不了想起曾被囚禁过八年的心酸日子。惊惧惶恐如寒冰似的直戳心口,颜崇王大叫:“我不下去,好哇,寡人明白了,无为,你又要背叛我了对不对!现在你儿子要篡位,你就骗寡人下去,再把寡人关起来,给你儿子让出道来,对不对!我不会下去的,来人,有刺客!”   无颜将军怕王兄大呼小叫,引起骚乱,赶紧打晕他,让太宦高泰应付外头的卫兵,自己携着颜崇王出宫一趟。   三足青铜大鼎中央燃起淡浓适宜的云烟,从宫外回来的颜崇王失语多时,闭目塞听许久,已是不知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无颜急道:“大王,元真没有篡位的意图,这次真的是白姬挑事,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颜崇王忍不住回嘴,“那是你儿子,你当然帮着他说话了。”   太宦高泰叹息一声,拨亮油灯灯芯,回头朝颜崇王跪下,恳切道:“大王,不提篡位之事,大王想最后登上王位的是老相国,还是大公子?”   颜崇王和无颜都道:“都不行。”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无颜见王兄诧异看自己,忙讪讪道:“我的意思是老相国不行,元真根本就不会抢阿值王位。”   颜崇王这才哼哼道:“最后登王位的当然是太子了。”虽然他嫌弃太子不够完美,还很弱,但是调-教-调-教,蹂-躏-蹂-躏,还是有成长空间的嘛。   太宦高泰又道:“若是太子登位后,禅让王位给大公子又如何?”   颜崇王和无颜齐齐一愣,太宦高泰诚心诚意道:“恕老奴逾矩,若最后还是大公子为王,绕这么大一圈实在费力,不如大王直接禅让王位给大公子吧。以前,打退海晏侯的是大公子,打下赵国城池的是大公子,戳穿假质子从身份的也是大公子,如今又是大公子一力抵抗密谋造反的老相国,大公子的才能,想必大王亲眼所见了。论三位公子才能,老奴私心认为大公子堪为能干之君。老奴知晓大王眼下猜忌老奴被大公子买通,”   太宦高泰叹息一声,突然饮下一杯酒,“老奴喝下毒-酒,对天发誓,老奴并非被大公子买通,只是几十年间,亲眼看着国家衰败,海晏侯兵临城下,外敌环伺,我们还顾着内斗,老奴实在怕亡国了呀。”   太宦高泰吐出毒血,跪不住了,无颜马上扶住他坐在地上,惊慌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太宦高泰没管他,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呆若木鸡的颜崇王,气若游丝道:“自从太子回来,老奴看着太子与大公子兄友弟恭,孝悌相让,就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大王与无为公子。当年你们也是如此,太子如无为公子善良敦厚,大公子如大王文武双全,满是雄心壮志。可是呢,当年欲要强国的大王去哪了?”   太宦高泰歇了会,回光返照起来,面色红润地,对着傻傻看着他的颜崇王道:“大王,老奴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这么多年心苦,老奴懂的。可是你不喜大公子,岂不是不喜当年的自己么。”   太宦高泰再未说一词,一直温和地看着颜崇王,直至闭眼。   无颜有些不忍,轻轻放倒太宦高泰,轻声问颜崇王,怎么对外说高泰的死。   颜崇王仿佛魂飞天外,七魂六魄少了一魂一魄,直勾勾地盯着太宦高泰。   外头宫卫怀疑殿内出事,无颜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只能抱着太宦高泰的尸体躲进密道。安置好太宦高泰,这才出宫寻颜元真道尽一切。   颜元真怔然,他实在没想到太宦高泰竟会为他说话。   豆灯昏黄的光笼罩在他身上,无颜有些怀疑太宦高泰是他的人,却又不好提,怕怀疑伤了感情。   无颜只好道:“高泰恳请大王禅让王位给你,你什么想头?”   颜元真幽幽叹气,想着回头给太宦高泰多烧点纸钱美人,又想高泰好像享受不到美人,一边淡笑道:“大王不会的,不传给自己儿子,还传给我这个侄子不成。再说了,他痛恨我不是一两日,他让谁坐王位,都不会是我。”   无颜犹犹豫豫道,“那阿值把王位禅让给你呢?”不等颜元真回答,他背过身,手指局促不安地摸着剑柄,迅速道:“若是他要禅让王位给你,你也别接。本来我不想说的,只是事关王室血脉,我不得不说。你并非我儿,是晋景公之子。当年我被你母亲撺掇去晋国刺杀大巫,大巫拿了晋景公与你母亲的书信给我看,你母亲告诉晋景公,你是他的儿子……”   颜元真彻底傻了。   无颜不安地说完,又转过身,觑他神色又惊又痛,心里也不好受,忙开解道:“当然,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只是你确实并非王室后嗣,绝不能登位。不论大王或是阿值,要禅位给你,你千万别接啊。”   一阵风飘了进来,豆灯残破的火光被吹灭。一层无尽黑暗的暗影叠在颜元真的脸上,他睫毛颤了颤,“许是王后骗晋景公的……”   无颜苦笑,“我当年也接受不了,就拼命从大巫手上逃回来,非要见你母亲问一问,你母亲说是,你确实是晋景公的孩子……”   ***   入秋以来,北方的风总是爱来燕都串门,来了还迟迟不走。疾风呼呼搜刮着大街小巷,连宫里都不放过。秋风萧瑟,秋桑被风刮的脸生疼,心里暗骂这鬼天气伤脸,嘴上斥责婢女道:“外头那么多叶子,没看见呐,还不扫干净点。”   婢女立即去扫,秋桑正要进殿宇内避避风,却不想见到大公子来了,忙上前请安,“大公子,你终于来了,王后正在午休,奴去叫醒王后……”还未说完,就被大公子的近卫给捂住嘴,拖到后面打晕。   进了佛堂,四四方方的俎案上还供着一个无名牌位,这牌位之前被他扔了一次,应是又被王后捡了回来。   无名牌位前还用镇尺压着抄写好的佛经,还是超度亲人亡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王后觉浅,闻到了一股臭味,蓦地睁开双目,门大开着,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就站在佛堂门口处。   王后立马笑道:“你这孩子——”刚说到这,就发现她日日夜夜供奉的牌位被扔在烧炭的铜盆里,正被火烤着。   见到这一幕,犹如炙烤王后的心,王后想都不想,就徒手从铜盆里捞出着火的牌位,被烫到了也不管不顾。   颜元真看尽一切,这十五年来,他一直以为他磕头祭拜的无名牌位是无颜爹,可现在无颜爹活着,王后还留着这牌位,这无名牌位必是晋景公。   王后还犹自愤怒:“是谁将牌位扔这的,我要——”一抬头,就发现儿子的异状,她哑然失声看着他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他儿子八岁后,就成了小大人似的,从来就没哭过。被人欺负,起先容忍,忍无可忍时,便反击回去。王后从未见儿子如此失态过,心疼地走近,“我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颜元真眨了眨眼睛,良久才道:“母亲——”   “诶,”王后难得听儿子这么喊自己,还有些高兴。   “你怎么能,让我不堪,到这地步……” 第212章 无理取闹   王后完全不明白儿子发什么疯,放好无名牌位,用帕子沾冷水包着烫热的手腕,边淡淡道:“你又从哪里听说了什么,怪我来了?”   “爹说,我是晋景公之子。”   王后顿了下,抿着唇角轻飘飘一笑,“这事啊,没错,我儿,无论你爹是谁,你总是我孩儿。”说罢,王后转了转眼珠,又道:“你如今知道身世也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巫列御寇咒杀了你生父,你做儿子的可得为他报仇……”   王后以前撺掇过无颜爹和大巫斗,这会儿还来撺掇他和大巫一族斗,颜元真心如坠渊,实在失望,也不继续听下去了,甩袖走出佛堂。   颜值听说王兄来了,背着一包袱,扒拉着他哭:“王兄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打游戏,等宫里闹完我再回来好不好。这几日我在朝上朝下装无知,装的很是辛苦。”   颜值早被王兄提点,白姬和老相国欲要谋反,只是还要装作不知情,和往常一样过日子。这就苦了他啊,老相国教他读书,看着老相国那张橘皮脸,他真的很想劝老相国一大把年纪就别学人造反,安生退休遛鸟不好玩么。   可他不行,还非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好难啊。他又想逃了。   颜元真瞥了他一眼,羡慕弟弟一派天真,又生出些嫉妒来,他道:“这就是锤炼你演技的时候。”也不安抚他,就径自出宫。   在宫门口的地方,被施恩给堵个正着。施恩被清风扶着上车舆,施恩笑道:“大哥今日又来看阿值了?相国要他背书,他今日背的还挺顺,相国都表扬他了。”   颜元真颔首,遥遥看着车帘外,“嗯”了一声。   施恩又闲说几句后,忽的苦笑道:“我与雁子定下亲事了。雁子就是我爹以前身边丁县尉的女儿,大哥你在汇城也见过她。这次汇城城破,她爹娘都去了,她装扮成男孩子逃了回来,上门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我本想着好好照顾她几年,替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可刚回来的五公子就是个吃货,我不做庖厨了,可雁子依旧做,五公子瞧雁子做的饭菜可口,就找媒人上门提亲,要娶她做君夫人。你说这人为了一顿饭,就要娶雁子,是多不晓事。还好大嫂替雁子拒了,还说雁子与我已定下亲事。我本以为是权宜之计,大嫂拿我哄五公子走,没想到是真的。大嫂给我看了爹的信件,原来我爹早不看好我和朝歌妹妹,信里说了,若是我与朝歌不成,就娶了雁子。可是大哥,我把雁子当妹妹看,又怎好娶了她。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大哥你主意多,替我想想招。”   颜元真静静听完,“不就两条路,娶了她,不娶她,选一个便是。”   施恩面露烦躁,清风已是捂着嘴呵呵笑,“咱们少君跑去和丁女郎说这亲事不作数,丁女郎却说想留下来照顾少君,不想嫁给别人。”   “多嘴多舌,雁子给你吃那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施恩竖起眉毛呵斥了清风两句,又转头对颜元真诉苦:“大哥,我如今已是废人,何苦拖累雁子,你说我要怎么劝雁子?”   颜元真淡淡道:“是你娶妻,又不是我娶妻,你自己想清楚就罢了。”   施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也很纠结。一边是亲爹定下的亲事,生前他不听爹的话,老是把爹气的七窍生烟,如今反而想多听爹的教诲。一边他又觉得自己是废人,不该由着雁子傻乎乎地在他身上浪费一辈子。   施恩满是愁容地叹气,又问起朝歌,“大哥你别瞒我,我看阿值整日笑呵呵的,就知道朝歌妹妹无事,若是朝歌妹妹投河自尽,真的去了,阿值必会伤心的。”   颜元真索性道:“她是活还是死,都和你亲事扯不上边。”   施恩垂头沮丧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就是问问。”   楚府离王宫近,没说几句就到了。颜元真先下车,又嘱咐清风好好照应施恩,就叫近卫护送施恩回施家。   颜元真刚进门,管家常伯就低头,小跑才跟上,“门馆梁舍人和门客张全来了,人就在宣正厅候着。还有无颜将军……”   颜元真无奈又厌烦,怎么一个个的都和傻瓜似的,什么破事都来寻他。少了他,难道都不会干活了么。   “不见,无论谁来了,统统不见。叫他们找太子去。”颜元真直接回屋,屋内没了软玉美人,空荡荡的,清冷了许多。他站了一会儿,干脆去书房看书。   晚霞罩云,粉紫透蓝,青石砖上传来脚步声,寺人青在门外敲了敲,“大公子,宫里出事了。”   纸糊的窗棂边,颜元真对着余光而坐,翻过一页,没理会。   寺人青几番犹豫,还是大胆逾越,实在是大事拖延不得,他径自推门而入,轻声道:“大公子吩咐佛堂的护卫撤走后,雅夫人就进了佛堂,将王后娘娘带走了。”   颜元真又翻了一页,“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寺人青等了老半天,也没见大公子有何吩咐,还以为大公子对王后娘娘另有安排,也就不再多嘴,默默给豆灯添上豆油。   夜将将开始,凉风渐起,灰月西挂桂枝,逢魔时令树杈群魔乱舞。案上书页哗哗翻动,美人披着月光坐在他面前,抚着他干燥的唇角,美人蹙着眉尖道:“你这是多久没喝水了。”说着,又端来一杯温茶,喂他喝下。   温水暖了全身,缓了一身的紧张疲乏。颜元真眨了眨眼睛,“岚岚?”   楚岚眉眼弯弯,笑着应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颜元真初时还高兴,可一想如今燕都风波不断,朝中互相倾轧,怕殃及到她,很快又沉下脸:“不是现在不让你过来么。”   满怀温情的过来,没想到这木头要赶她走。楚岚别过头,心里不舒坦,气哼哼道:“我想你就来了,怎么着,耽误你与周姑娘约会了?”   闻出她话里的酸意,颜元真嘴角微翘,“不耽误不耽误。”他心里也有些不舍得,搂着楚岚,轻轻的,柔柔的,他慢慢道:“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楚岚从家里偷跑出来也累了,干脆就窝在他怀里打盹。颜元真抱着她,倚靠在柱子边,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香软软的让他心软,失了防备,沉沉睡去。   翌日,再醒时,就发现怀中已空。什么楚氏,根本就没有。   昨儿竟是做梦梦见楚氏了。   颜元真刚隐隐失落,门外就响起楚氏说话的声音:“大公子昨儿未吃饭,竟是一个个都没发现,都是怎么伺候的。”   “昨儿大公子没发话,还以为他在外头吃了呢。”寺人青推门进来,发现大公子醒了,立马摆上一桌早膳,“昨儿竟是饿着大公子,奴该死。”   颜元真猛地站起身,快步出去,直揪着楚岚的胳膊,瞅着不放。   楚岚拉着他进来,将筷箸塞他手里,“我今天脸上又没花,这么看着我作甚,快吃。”   颜元真竖耳听着她的话,她说一句,他就嚼一下早膳。   楚岚等寺人青出去后,笑嘻嘻道:“是不是想不到我会来,我是偷跑出来的,回去肯定会被我爸,还有我哥骂死的,你得收留我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颜元真食不言寝不语,忍着没回嘴,迅速用完膳,撤了桌,才虎着脸道:“不行,燕都还乱着,你回家待着去,别让你一家担心。”   楚岚还担心颜元真呢,小脑袋直晃晃摇头,“不,我就要待在这里,我可要在你身边监督你,免得你娶了那周菁。”   颜元真也不和她争,反正争了也无用。他换好外裳后,就拖着楚岚往府外走。楚岚不肯走,一手抱着柱子叫道:“我待在府里不出去,哪会不安全了。你安全,我自是安全。”   女人无理取闹起来,果真不能用道理说服她。颜元真虽然万分不舍,却狠了狠心,干脆抱着她,避着人,将她强带出燕都。   楚岚拗不过他,心里好一阵委屈。以为她想来这鬼地方嘛,还不是怕他和阿值出事。他们万一没斗过老相国,有她带着他们逃跑,也方便啊。   涓涓河水往西流去,岸边干黄的杨柳刀叶随风削下,颜元真盯着她从水中离开,这才返城回了府。   一进府,寺人青就苦着脸冲上来,“我的公子诶,宫里今儿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老相国入宫了,元尉和鹿老也入宫了,无颜将军也去了,怕是宫里闹起来了,大公子你赶紧去看看吧。”   “我不去,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少了我,他们还高兴呢。”颜元真懒洋洋地进书房,将急的团团转的寺人青关在门外,坐下提笔写疏散门馆门客的信,写了一半困意如虫子爬来,回榻上歇息,刚躺下却是被一硬物咯的肩膀难受。颜元真皱了皱眉,往下一探,竟是摸出半块玉珏。   他们只有一整块玉珏,半块玉珏被朝歌弄丢了,只余下剩下的半块。楚岚给了他,她还怎么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姨妈了,就一更哈~么么哒 第213章 娃娃亲   楚岚等颜元真走后,才从河里冒出头来。玉珏只剩下半块,给了颜元真,她自是没有,又哪里能回得去。要不是那个冤孽执意要赶她回家,她何苦要多浸一道冰凉凉的河水。   她心里埋怨一通,却也知颜元真实乃担心她的安危,些许怨气平息了不说,还有些熨帖。因着眼下已将近关城门的时刻,楚岚来不及去附近常换衣裳之所打理妥当,索性披了玳瑁大氅,戴上朦胧幕篱,赶着进官舍寻南儿。   南儿一见到她就生气,却也没立刻说她,着人伺候她换洗妥当,准备好一桌饭菜,等楚岚用罢,才怨怪道:“你把你哥哥忽悠的好苦,你骗了玉珏跑来这,你爹骂了他一通,你哥哥还不怪你,生怕你出事,急得不行。你倒好,完全忘了你哥哥,来这会你情郎来了。”   楚岚讪讪干笑,“确实委屈了哥哥……”   她一顿,又盯着南儿看,试探地问:“只是才今日的事,南儿表姐你就知道了——”   她又凑的更近,挑眉问:“是你去了我家么,那你手上也有玉珏咯。”   虽是疑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早知太姥姥姜氏手上至少有一枚玉珏,南儿又被太姥姥姜氏养大,有玉珏也不奇怪啊。   南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相瞒,给她倒茶,“怎么,你想从我这忽悠走玉珏么。”   楚岚倒是想,“我直言要,蒙蒙姐肯不肯给我?”   “想得美。”   南儿气笑,见楚岚湿发半干,取了干布过来,给楚岚擦拭,一面道:“还有,往后直呼我南儿便可,高非我姓,蒙非我名。我娘生了我以后,给我卜了一卦,是易经第四卦‘蒙卦’,所以老夫人才给我拟了个蒙名,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南儿。”   两人以前便亲近惯了,此时楚岚也由着南儿给她梳头,“你还说我呢,你也骗的我好苦,我说你南儿就是我的蒙蒙姐,你还在我面前演戏,非说不是,我差点以为又是太姥姥忽悠我呢。”   南儿叹气:“并非我故意隐瞒,只是怕你诈我来着,这才没和你说通。这次五表姨带了老夫人的信,我什么也分明了,自然也不会瞒你。”   南儿手劲轻柔细腻,按着穴位又舒服的紧,楚岚却想起南儿曾拆散过她和颜元真,不由心酸:“既然咱们说穿了,那你为何要助纣为虐,帮着太姥姥欺负我,拿颜值来威胁颜元真离开我?”   南儿语塞,楚岚这人就不爱藏着掖着,往常没说穿也就罢了,如今说穿了,自是该说的说,该追究的追究。   南儿想逃离,可又知道拖着也没法解决问题,只能松开楚岚,站起身,趁着掸袖子的工夫,梳理了下说辞,“颜元真一年后就会死,明知道你们不能修成正果,与其他死了,你为他伤心难过,不如尽早斩断情缘,落个安心自在的好。你不肯,那姐姐只能替你挡了这一劫,让颜元真自个儿退出。”   楚岚本就觉得南儿虽受太姥姥驱使,却也是为自己着想,就是她亲生爹妈也是如此。爹妈不也是忌惮颜元真往后会死,所以才并不看好她和颜元真的么。   楚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对颜元真的心意,只道:“南儿表姐,你也是大巫族人,你是大巫妹妹,些许事情你也该明白。大巫的天赋能让我们知晓未来,你哥衡苏说颜元真一年后会死,不过是他做的一个巫梦罢了。只要还没发生,就可以改。我也能做巫梦,我说颜元真不会死,就不会死。你勿要再担心我。”   南儿闻言更是蹙眉一叹,她扯着宽长的袖子回过身,恨楚岚看不开,劝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接受这个事实,颜元真必死无疑。老夫人曾和我说过,只要是大巫说过的话,必会成真。你道是为何,‘大巫无所不知’,你知道后面一句是什么?是,‘巫民无所不在’。”   楚岚来回念叨“大巫无所不知,巫民无所不在”,古人说话就是玄乎的很,实在弄不懂这句话的真意。   南儿便道:“我也不和你解释那么多,就和你说一个例子吧。老夫人曾和我讲过晋景公溺毙粪坑的事。世人都说是我爹咒杀了冒犯他的晋景公,可老夫人和我说,我爹是咒了晋景公,但是真正害晋景公的是他身边的寺人。那寺人信巫,听闻我爹预言晋景公将死,自认为是他自己出手害死晋景公,大巫的预言给他指明了杀人良辰、害人地点,他就依照着预言行事,果真顺利无比。”   楚岚听的瞠目结舌,那寺人就是大巫的巫民,大巫咒杀谁,那巫民还不觉得大巫有私心,巫民害人不过是觉得晋景公阳寿已尽,巫民出手,不过是顺命而为,替天行事。   南儿呼出一口气,抿了口茶、润了下喉,又道:“大巫预言颜元真一年后会死,等死期将至,世人瞧颜元真活蹦乱跳的,与他有积怨的人会猜,颜元真该是死于他们手上,他们没出手,颜元真所以还活得好好的,若是他们一出手,颜元真就该死的得宜。谁与颜元真有仇有怨,到一年后,总有几个会自认自己才是手刃颜元真的人,就此下手。再说了,颜元真又不是积德行善的大善人,而是人人喊打的大恶人,死期一到,一定有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冒出头来,要置他于死地……”   *   “大巫说你儿子会死,说不定就是死在我手上。”   白姬命人将佛堂里的王后绑了来,瞧王后面色白皙红润,心里不平,将自己近日所作所为都倒干净,还得意地显摆:“你们害曲鸾顶了朝歌的名,远嫁受辱,我必要你们兰如台今日,命丧黄泉。到时候,看你还是不是这脸色?”   王后已是许久不闻宫廷之事,两眼一抹黑,倒是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   被白姬捉了,还被冷嘲热讽一番,王后依旧淡定如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白雅,你成不了事,还不如停手,好歹有条活路。”   “你是读佛经读傻了吧,”白姬忍不住道:“王后娘娘受了佛经熏陶,倒是生了仙骨,愈发有了仙气,就是不知何时能立地成佛,驾鹤西去?”   王后笑,“佛在心中,我便是佛。佛在心外,我便是魔。”   白姬被“佛佛佛佛法”弄的晕头转向,实在气得没法和王后沟通,于是恨恨道:“不和你扯七扯八,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儿子是眼睁睁看你死,要抢那王位,还是为了救你,死于我手?来人,喊大公子进宫。”   西昌台的小寺人忙出宫来到楚府,还未近大公子的身,就被大公子的近卫给扔出了墙。   “大公子有令,谁也不见。”   寺人青心里叫苦,宫里闹的这么凶,大公子竟然还有闲心雅兴,满城找夫人,哎。   寺人青一边腹诽,从小寺人身上踩过去,一边陪着大公子到了官舍。   “南儿,那活阎王来了。”   五表姨在门外喊了声,婢女从里面开门,五表姨就冲进去,对楚岚翘起眉尾道:“说是要见你。”   楚岚心事重重,面上有些沉郁,听说颜元真来了,眉间的乌云立刻烟消云散,起身对南儿道:“表姐,我去见见他,免得他狗脾气上来,闹出事来。”   南儿本想拦着她,赶她回家,又想现在是在颜元真地盘上,和颜元真明枪对着干,倒是得不偿失,还多此一举了。多拦了他们,她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南儿便无奈道:“你去吧。”   五表姨目送楚岚出得门去,撇了撇嘴,“看来你还是没说动她,算了吧,由着她,等那活阎王两脚一蹬、一命呜呼,就有她后悔的了。”   南儿摇头叹息,“哎,明知道没结果的事,还这么坚持,何必呢。”   五表姨眼见着南儿为楚氏费心费神,忙劝道:“虽说你以后是她嫂嫂,她是你小姑子,可她执意往死胡同里钻,就由着闹,她哥哥不会怪你的。”   南儿眼皮一跳,沉声道:“表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以后怎么会是她嫂嫂。”   五表姨还以为南儿羞怯了,忙笑:“你怎么不是她未来嫂嫂了,你娘生前给你和她哥哥许了娃娃亲,老夫人也是同意了,你将来嫁给她哥哥,你怎么不是她嫂嫂了。上次她哥哥来了燕都,我还躲在人后面,偷瞧他拳打活阎王呢。嗐,虽说文弱了些,倒是生的一表人才,俊秀的很,这亲作的实诚。”   五表姨对楚淮甚是满意,可南儿却撩起眼皮,正色道:“表姨,以后再别提此事,更别和岚岚他们说。这亲不作数了。”   五表姨一惊,“好好的,怎么就不作数了,是他们毁亲了?还是那楚淮另结新欢了?”   想了想,又安慰南儿道:“不怕不怕,这上头不是还有老夫人在么,他们楚家想毁亲,也要看老夫人同不同意。你在老夫人跟前养大,老夫人极是疼你,自是帮你的。”   南儿苦笑,摇了摇头,“老夫人确实想把我和楚淮的亲事作实,只是到底拗不过列家长辈,哥哥也向二叔公他们妥协了,不允我外嫁,要坐庄招婿,而这个夫婿人选,也定下了,就是姜表弟姜则。”   五表姨吃惊好一会儿,才道:“这姜则不是与给了楚岚么,怎么是你嫁给他?”   “老夫人的信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们听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五表姨却还是为南儿愤愤不平,“必是楚岚和活阎王厮混,惹恼了姜则侄儿,姜则侄儿在燕都的时候可不就被那活阎王好一顿欺负,姜家嫌恶楚岚不听话,不想要她了,看你乖巧,就来要你。这做的什么孽啊,可怜你和楚淮——”   南儿却没什么不平的,打断五表姨的唠叨:“表姨,不过是娃娃亲罢了。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长大后解除了,外头多的是,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我和楚淮并无什么,我嫁姜则,还是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你不必为我道苦。”   五表姨一想也是,姜则侄儿虽比南儿小些,可也是长子嫡孙,又是五表姨娘家本家出身,配南儿也足矣,也就心里嘀咕老夫人说话不算话,面上也不再埋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十一点前发啦 第214章 赘婿   颜元真等来了楚岚,看见人完好无损,心是放下来了,可依旧不大高兴。   他跪坐在案几前,把玩起窑变砂壶,开始钻研怎么品茶,品的楚岚心里七上八下。   楚岚看他挂着一张臭脸,沉默寡言,刚才热乎的劲也退了些,“是你找我,怎的不说话,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过来。”   他终于说话了,却是言简意赅。如一泼冷水泼过来,浇灭了楚岚的热情。   楚岚心道,她就不过来。   她冷哼一声,小下巴一抬,也装模作样把玩起砂壶来了。   颜元真见罢,起身过来,一把抄起她坐下,利落地将她倒了各个,翻了个身,再置于膝上,大掌压着她,开始“啪啪啪”打。   楚岚先是傻愣住,后反应过来,就羞恼起来。   这个大人掌掴小孩屁屁的姿势实在有碍观瞻,楚岚挣扎要起来,“你你你——”   脑子里塞满了浆糊,倒是把几千年骂人的精华词汇忘得一干二净,见他打的真狠,她最后只能气红眼:“别打了,我回家!我回家!我再也不来了!你求我,我也不来了!”   颜元真这才收住欲罢不能的手,哼道:“你现在想回家,我也不让你回了。”   楚岚气道:“那你作甚打我?”   颜元真沉吟了下,“想打就打了,要不你打回来?”   楚岚更气,打他,就凭他一身腱子肉,她还嫌手疼呢。   而且颜元真的套路,她见得多了,怕是有后招逗弄她。   她才不上套,冷笑一声不接茬,道:“南儿表姐有玉珏,我随她回家,至于你,爱在这待多久就多久。”   颜元真看她嘴上说要走,可腿脚愣是没动一下,就等着他回话挽留呢。   他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这会儿也无奈了,“玉珏给了我,你就不怕我在这娶了周菁,做了大王,不要你了?”   楚岚向来是疑人不爱爱人不疑,想也不想地道:“你不会。”   颜元真被她干脆利落不拐弯的反应愉悦了,终于笑了,“万一呢,你没了玉珏可是不能回家,我要是学孟易川,另娶娇妻美妾,又不放你走,还拘着你在这三五年呢。”   楚岚也不傻,“你当南儿表姐、太姥姥是泥人啊,她们虽有私心,却也不会容你这般耽误我几年。我还有大巫表哥这么大的靠山,你敢乱来,哼。”尾音清脆,余韵绵长。   颜元真确定这姑娘不傻白甜,只是突然犯痴了,算是再放下一层担心来。他家里傻白甜、恋爱脑太多,一个比一个会霍霍人,还是有个稍微精明点的好。   他解下腰间香囊,拉过面上不甘不愿的楚岚,将玉珏从香囊掏出来,挂她脖子上,正色道:“傻姑娘,你和我不一样,我没了玉珏,我在这还能过的无比自在,可你不一样。以后玉珏别乱给人,就是我也不行。虽然你信任我,我很欢喜,可你也得防着我。”   楚岚想说自己不傻,听到后面,倒是忘记说了,只是狐疑:“连你也要防着?那你心里是不是也防着我?”   这下颜元真笑不出来了,张了张嘴。   说他防备吧,也没有。   说他不防备吧,又不符合他行事风格……   这问题刁钻,没想到楚氏也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尽学他的难缠。   真是报应。   颜元真只能道:“我心如你心。”   回的如此含糊,楚岚哪有不懂的,不过也没怪他,就他这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对人防备也好。   玉佩挤在洁白的一对锁骨间,青蕴蕴水灵灵的光泽显得肤色过白而剔透,手指触及温热细腻,他整个人被粘了过去,垂头与她亲热了会儿。   楚岚可不习惯在不熟悉的地方,与他太过亲密。这儿是官舍,外头见天的人,好多双眼睛呢。   她倚着他,轻声问:“你带我回府,还是催我回家?”   颜元真解渴只是浅浅,自是不满足,他压下攒永不停的心火,哑声道:“也罢,就再待两日,除了我身边,哪儿都不得去。两日后什么也该闹完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祠堂,给你上族谱。再了了此世间事,我就紧随你回家,再不理这儿的烦心琐事了。”   楚岚得了他的承诺,欣喜若狂,喜的不是上族谱,正了她的身份,而是马上她就可以拐走他。   至于南儿表姐说的什么一年后,许多人会来害颜元真的猜测,她也不必去管了。   现代治安比这好多了,颜元真在那改头换面、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又哪里会有人无故加害他。   他这小命算是稳妥了。   两人向南儿和五表姨辞行,五表姨一见颜元真这活阎王就怕,喉咙仿佛被棉花塞住了似的,不敢说话。   南儿知晓拦不住,也不拦,淡淡道:“你哥还替你担心呢,要留下待两天,至少回家一次报个平安,免得你哥担心。”   楚岚可是不敢回去,温温柔柔的老爸也就算了,哥可要狂躁了。她不想顶牛,回去挨训,陪着笑脸道:“要不表姐你替我回去报个平安?”   南儿坚定地摇头:“我不敢,怕你哥骂我。”   楚岚再想想,到底是她的错,不好让表姐替她挨训,只能罢了。   颜元真等着她们说完话,这才开口:“我那弟弟因为恋慕南儿姑娘,因此失礼捉了你去,坏了南儿姑娘的名誉,若是南儿姑娘不嫌弃,与我那蠢弟弟做妻如何?”   南儿不置一词,仅仅讥诮哼了一声。她为何会被颜值绑走,不就是一报还一报么。她绑过颜值,颜值再绑她,两相抵了,今后自是再无牵扯。   五表姨可嫌弃太子值了,就是这家伙不着调拘了南儿,真是恨比天大,怨道:“别别别,我们家南儿还想好好活出人样,可不敢高攀令弟。再说了,南儿已是和我表侄儿姜则定下亲事,许了人家,前程有着落,不劳各位费心。”   楚岚和颜元真一怔,互望了一眼,太姥姥不是想压着她楚岚嫁给姜则么,怎么这会儿又是南儿嫁给姜则了?   楚岚比别人还想的更深的一层,太姥姥一直想要促成亲事,为的就是姜家能出个大巫。太姥姥这是见她这算计不顺,见事不成,就将脑子动在了南儿表姐身上了。   南儿表姐也是大巫一族后嗣,她嫁给姜家,也能生出大巫后嗣来。   这还不是令楚岚担心的,实在是南儿表姐和表弟姜则是实打实的表亲啊,和她这个一表三千里,拐七拐八的表亲可不一样。   南儿表姐的母亲姜氏姜媛虽是姜家二房,可再往上一代,也是大房所出,南儿表姐与表弟姜则的血缘关系还是没出三代,根本就做不得亲。   楚岚忙摇头,拉着南儿道:“你不会真的嫁给姜表弟吧,他可没出三代,你不会不懂的,你们血缘太近,生出的孩子容易出问题。”   五表姨听楚氏咒人,立马脸带不虞,“怎么就做不的亲了,表亲表亲,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莫要来欺哄我家南儿,骗我家南儿毁亲,嫁给那糊涂太子值。”   南儿不想两个亲人为她争吵,她先是安抚五表姨:“表姨你先出去,我和表妹闲说几句就可了。”   又皱眉望了颜元真一眼,颜元真玲珑七窍,对楚岚道:“我去外头等你,回头我和你一道回家报平安。”   楚岚现在哪还顾得上回话,敷衍地点头。等着颜元真和五表姨出去,屋内就剩下她们二人,她就拉着南儿说骂:“你又不是在古代长大的,是在现代长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表亲不做亲的道理。明知道是错的,你怎么还应了呢。”   南儿见她关心自己,笑道:“别急,先喝茶。”   待楚岚稍微平复了些情绪,才不急不缓道:“老夫人写信来说的,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这门亲事有问题,可是也不得不应。你没在这边长大,不明白家族势力大过天,老夫人一人再是厉害,也拗不过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他们几个。就连我哥衡苏不也妥协了么。我和你不同,我已认祖归宗,亲事本就做不得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的。”   楚岚简直没法想象南儿会说出这番话来,“你受过现代教育,怎么还会盲从这些老顽固。大不了,你就此回现代,随那些顽固折腾去。没你这新娘,看他们能如何。”   南儿失笑,温柔地看着她,“我又不是你。你前有孟易川,后有颜元真,心有所属,不愿应下亲事,还算应当。可我心无所属,嫁谁都一样。何必为了空气,和二叔公他们硬是斗起来,让大家都难受呢。”   “可姜则不是那个谁,他不一样,他和你是表亲。”楚岚反驳道。   南儿看她如此执着,一心为她好,心里极是受用,叹道:“只是定亲而已,后头能不能成,还是一个问题。我不是嫁进姜家门,而是坐产招婿,是姜家男嗣入赘到列家。姜则乃长子长孙,是二叔公钦点的夫婿。姜老太爷虽是应允了,可是长房不高兴。长子嫡孙做赘婿,他们丢不起这个人。我和姜则表弟的亲事,无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姜则入赘进来,但是可能性很小。老夫人也说,姜家心疼姜则表弟,不愿他做赘婿,主动退亲是不可能了,但是换个人来入赘,倒是两相便宜。偌大个姜家,算上偏房,再加上远一些的旁支,男嗣也有百来个,总有适合我的赘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吃夜宵去~~大家别学老奴,会胖。。。。 第215章 提亲   南儿主意太正,怎么劝都撼动不了,楚岚只得罢了,也想开了,“若是你和那赘婿有眼缘,那还好,要是他们逼你成亲,你不喜欢那人,又退亲不了,你干脆就跑回我家躲着。任是他们翻了地皮去,也找不到我们。”   安慰是这么安慰法,可太姥姥却是一心为娘家谋算大巫后嗣,她和南儿都跑了,估摸太姥姥不会善罢甘休,必会从中作梗。楚岚有大巫天赋,能预知未来,倒是乐观,眼下也不急于一时,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楚岚出来后,颜元真见天色晕上晚霞,给她系好幕篱,“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回家一趟,你爹你哥哥要训斥,就训斥我吧。”   楚父和楚淮肯定气楚岚不顾安危,偷跑离家,不过,只要他这个拐走人家宝贝闺女的祸首登场,必会招来全部攻击。颜元真被骂惯了,脸皮也练出来了,索性由他来顶包。   楚岚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她的过失,怎么好让颜元真给她担责。本来想说干脆别回去,却也懂事,知道父亲哥哥担心,心里就开始想回去后怎么应对家人的训责。   颜元真携着她上车舆,对随身伺候的寺人青吩咐道:“今儿本公子从官舍带走的是无名女姬,不是夫人。若是有人来打探,就这般说。”   如今满城都知道公子元真要休妻另娶,楚氏气的出走晋国,海晏侯知道楚氏不在燕都,自是会退兵。若是外人知晓楚氏回来了,又要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还不知道又招来什么麻烦。   总而言之,这会儿楚氏不便出现于人前。寺人青心肝七窍都被大公子养的倍儿好,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还道:“夫人不好再动用往日的吃用,免得有人起疑心,不如奴回去吩咐缝人赶制些娇艳的绫罗裙裳,备些珠钗玉镯,对外就说是大公子赏赐给女姬的。”   寺人青办事顺意又妥帖,从一就能想到十。颜元真笑着让他下去骑马跟随,回头问楚岚:“你劝成你表姐没有?她真的要嫁你表弟?”   楚岚摇头,她将南儿的话通通说给他听。颜元真也不想弟弟阿值和南儿这个硬茬扯上关系。阿值若是非要南儿做妻,岂不是要和大巫一族,还有有晋国姜家作对嘛。   而且,南儿手段太高,弟弟阿值在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可以说是完全被南儿牵着鼻子走了。南儿让弟弟往东,弟弟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这等弟妹无福消受,颜元真笑道:“也好,回去我就和阿值说,让他死了心。”   回到楚府,颜元真也不拉着楚岚走,而是抱着她下车舆。很快,一道旋风转遍了楚府。   府里上下都知晓大公子在夫人走后,又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美姬给迷住了。   眼见着大笔大笔的衣料珠宝赏赐进了院子,管家常伯到底是楚岚的管家,瞧着不像话,来寻寺人青,“这里到底是楚府,大公子要宠爱姬妾,何不如去大公子府啊。而且还让姬妾住夫人的院子,这也太过了吧。回头要是夫人知道,岂不是要发火。”   寺人青笑,“楚府牌匾都摘了,夫人也回晋国了,从今往后哪还有什么夫人,你勿要再多言,小心大公子生气,不饶你。”   管家常伯唏嘘了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公子忒的凉薄,正要走,寺人青又拉着他吩咐一堆规矩,“切记,谁也不能去惊扰大公子和那位美姬。”   管家常伯不得不应下,回头回家免不了和家人抱怨几句。家人又走家串户,半日的工夫,燕都大户人家也知晓大公子气跑了楚氏,欺负了未婚妻武安君嫡女周菁,又宠了无名女姬起来。   代嫁闺中的周菁听闻后,皱了皱眉头。   婢女为她气愤道:“这都要迎小姐你入门了,大公子竟然还不知礼仪,宠起别人来了。满燕都的人背地里还不得笑话小姐你。”   “就是,女儿啊,别傻了,这门亲事就作罢吧。”   武安君夫人赶过来,正好听到这,一进门又劝道:“公子元真根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他那人,喜欢的就捧若珍宝,好的和自己眼珠子似的,要是不喜欢,那真的是作践如泥,踩烂了还嫌不够。你要是嫁给他,他犯浑起来,娘真的怕你受不住啊。”   周菁已知宫内大局已定,他爹武安君亲手伏诛老相国和雅夫人,武安君府这次有了大功劳,大王很是欣赏,就是大公子再犯牛劲,这个档口也不会再对武安君府如何。   她辉煌的前程就在眼前,周菁哪里会就此打住。   她只嫌娘鼠目寸光,“亲事已是板上钉钉,连大王都认了,我必是要嫁给他的。有大王和王后护着我,大公子往后只会百般敬我,这就够了。”   武安君夫人捂着心口,“你和你爹一样都昏头了,你有大王和王后护着又怎样,大公子违背他们的意思还少吗!”   周菁也烦了,“娘,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等我成了他的妻子,我就是他的脸面体面,他打杀谁也不会是我,等我有了孩子,他的骨肉,他就算不喜我,那我还有孩子呢。再说了,他上次教训我,不过是为楚氏出气,给楚氏娘家兄弟看看。楚氏在的时候,他还能宠个渠娘呢。现在楚氏一走,大公子不就忘了她,宠起别人来了。”   “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还不收敛,宠起别的妖精来了,你竟是一点也不生气。”武安君夫人就想不明白她女儿怎么就这么淡定,武安君有诸多姬妾,武安君夫人只要一见武安君去其他妖精屋里,就恨的牙痒痒。   周菁就看不上她娘这点,明明是正妻,还非得和上不了台面的妾室斤斤计较。周菁道:“不过是一姬妾而已,今儿一个,明儿一双,又如何。这样才好呢,说明楚氏也不过尔尔。我取代楚氏的地位,还不是易如反掌。”   武安君夫人实在劝不住,只能黯然离去。   周菁嘴上说对大公子的宠姬不在意,心里还是好奇,想看看对方长相如何,也好与她比一比谁的春夏颜色更美,于是派人去打探。   随从将自己的脸抹黑,游荡到了楚府附近,就瞧见大门口摞着四五个寺人,“哎呀哎呀”地喊疼。   寺人青又替大公子赶走宫里的人,拍了拍手道:“这会儿大公子逍遥快活,谁来了也不见。”   随从立刻恭身上前,往寺人青袖子里塞银子,报明来处:“小人乃武安君夫人跟前的人,夫人听闻大公子似是纳了姬妾,便招小人来询问下青大人,这姬妾是何路数?”   寺人青不收银子,推了回去,“你当我是连舟那贪财鬼么,竟是想用银钱来买通我。走开走开。”   随从又把银子推回去,“这不过是武安君夫人的心意,而且咱们君夫人手上有不少俊才的名帖,说不定能寻到配的大人侄女终身之人呐。”   寺人青为侄女青葙的亲事焦头烂额,不少人耳闻,这随从的意思就是武安君夫人能替青葙找到一门不错的亲事。   寺人青难免动心,转怒为笑:“不早说。”他不见兔子不撒鹰,拿到一张俊才名帖后,才问:“你们武安君府想知道什么?”   “这姬妾家在哪里,何方人士……”   楚岚带着颜元真一回家,就打电话联系楚父和哥哥楚淮。两人立马奔回来,一见颜元真这厮,就两眼冒火。虽是楚岚自个儿跑的,但是要不是这厮勾走了岚岚的心思,她又怎么会偷跑。   全是颜元真这歪瓜裂枣的错!   楚淮不分青红皂白,正要逮着他骂,颜元真忙岔开话:“我今儿过来,是来上门提亲的。”   楚淮听了,倒是忘记要怎么骂颜元真了,怒道:“什么提亲,我才不会把妹妹嫁给你呢。”   楚父知道女儿会不高兴,忙喝住楚淮,“你什么时候能代表你妹妹了?!一边去。”   楚淮只能去一边看妹妹是否安好,楚岚垂头道:“是我担心他和颜值出事,就想过去看看,你们别生气,以后不会了。”   楚父叹了一声,小年轻这样确实正常,他也是过来人。   楚父道:“这次算了,人没事就好。”   又让楚淮和楚岚去催玲姨弄饭菜,楚父摆上茶水,对颜元真淡笑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什么身份我也知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家岚岚,放弃那边的生活,来我们这过安生日子?”   颜元真虽不太习惯沙发,勉强忍住,“自然。”   楚父知道棒打鸳鸯、鸳鸯更会亲香的道理,他虽不看好颜元真,却也宽容。   他道:“你和我女儿的亲事能不能成,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颜元真忙问:“伯父,这诚意是?”   楚父笑,“首先嘛,得有聘礼,我们也不是你们那样讲究的人家,要什么古玩玉器、鸿雁金书,我们这就讲彩礼。我要求也不高,你想娶我女儿,你就先在我们这地界,凭你的能力,赚个百八十万出来,再上门提亲事吧。” 第216章 青梅竹马   颜元真不缺银钱,他的金子也是硬通货,来这换取彩礼,实在太过简单。只是楚父要求的是凭他的能力在现代赚来钱,而不是直接送金子,颜元真心思深,哪还不清楚楚父暗地里在刁难他。   不过他是谁,这可难不倒他。颜元真早想出在此地的生存大计,嘿嘿嘿,要是实现了估计楚家四口都要拜服了,完全不愁娶不着他们闺女。   他笑道:“岚岚人品贵重,别说百八十万,就是再翻个十倍我也嫌少,怕慢待了她。”   宝贝女儿被当成金疙瘩捧着,楚父听着极其顺耳,可算是灭了他拐带女儿走的火气,乐呵呵地笑。   楚淮和楚岚帮着玲姨摆上一桌的菜,听说提亲聘礼之事,楚淮拿眼睃颜元真,不冷不热道:“我爸的要求真不高,要知道当初孟易川也来提亲,我爸可没说的这么具体,而是让孟易川看着给,不拘是钱还是别的,爸妈满意了就成。就算孟易川摘来天上的星星,爸妈但凡不满意,还是不会应了。那会儿孟易川生怕过不了我爸妈这关,可是慌得不行。”   楚岚一听孟易川就嫌晦气,“还提那厮做什么,吃你的。”   颜元真却毫不介怀,“你们要是拿更高的条件要求我,我反而会高兴,毕竟岚岚万里挑一嘛。”   这话说的好听,楚淮这才住了嘴。楚家就楚父一人喝酒不会失态,其余人都喝不得。所以平日都是楚父自斟独饮,今儿个碰上了颜元真,倒是喝开了。   楚父想看颜元真酒品如何,酒品如人品,要是颜元真撒酒疯耍醉拳,他必是要向妻子陈薇告状的。没想到几巡过后,自己先喝倒了。   等次日醒酒后,头还有些疼,想找儿女寻求慰藉,没成想,一个个的都没良心,都不在家。   楚淮在路上还有些不肯相信:“高蒙竟是大巫妹妹,这也瞒的太严实了。”   楚岚刚开始知道那会儿,也是她哥这傻样,老对着南儿瞧来瞧去,这会儿也不嫌弃哥一惊一乍,“你见到就信了,记住了,到了这边可得叫她南儿。”   楚淮胡乱地点点头。他们一到官舍,就见门口的侧柏上倒垂吊挂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太子值颜值,他换了衣裳偷跑出宫,想找南儿玩耍,没成想被南儿的人收拾了。脸上被人拿泥巴随意涂抹成了黄土怪,嘴也被块布堵的死死的,想求救也叫不出声。   颜值发现王兄从天而降,都快激动哭了,凭着腰力,开始挣扎扭动起来,和毛毛虫似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要吸引王兄的注意力。   可颜元真根本就没认出他来,就当他是一条泥巴虫,漠然地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奕奕然地领着楚岚、楚淮进去。   五表姨一见楚岚和公子元真就大皱眉头,但一见楚淮却是喜从天上来,收了冷淡嘴脸。   瞧着楚淮身子康健,心里好不可惜:虽说表侄姜则是长子嫡孙,南儿嫁给他也不错了,可楚淮到底是大巫后人呢。在姜家人心目中,大巫后嗣的地位高不可攀。若是南儿按着娃娃亲,嫁给楚淮多好。可惜娃娃亲没成,可惜,太可惜了。   五表姨虽这么想,因着敬畏大巫后嗣,还是对楚淮多加关照,语气比着之前对楚岚都要恭敬柔和许多,“少君来此,是来见南儿的吧。你们候着,我这就去叫她。”   南儿听说楚淮来了,眉微微蹙着,又叹了口气,她也没比平日多打扮,清清爽爽地出门见客,她淡笑地摆茶,道:“怎么都爱跑我这来了。表姨,快请太子值进屋一聚吧。”   五表姨虽气太子值绑架过南儿,可一想他被收拾的凄惨模样,也忍不住扑哧扑哧笑,“好,我这就去请他进来。”   颜值终于获救,连滚带爬地进来,朝王兄哭诉:“王兄,我刚才喊你救我,你怎么不应呢。”   颜值仿佛像是从泥里滚过似的,脏兮兮的,颜元真嫌弃地避开他的拉扯,一见他这模样,哪还不清楚他被南儿收拾了。   堂堂一国太子,竟是被人吊挂在树上。说出去都丢人。   颜元真却也没法发火,给颜值出头。当初颜值绑了南儿取乐,现在南儿只是挂挂他,还是颜值自个儿上门自找的。   再说了,南儿这边越冷淡无情,颜值这边也好忘情。免得颜值知晓南儿定下亲事,还不知怎么伤心。   颜元真想带走颜值说教几番,也不留下了,他站起身道:“岚岚你跟着哥哥留下和表姐说话,我先带太子回府收拾干净。”   颜值却不想走,一屁股坐下,舔着脸亲近南儿:“南儿你现在气消了没有,还没消气的话,继续挂我,没二话。”   五表姨瞧着太子值这般流里流气,刚要气骂几句,楚淮却先一步起身拽着颜值,推向颜元真那边,“一身邋里邋遢的,也不嫌膈应人。快拖走。”   颜元真眼疾手快地捂住颜值的嘴巴,然后和楚岚道:“晚些时候我来接你,我没来接,你就在这等着。”   楚岚“嗯”了一声,颜元真又叮嘱几句,楚淮嫌他啰里啰嗦,心气不顺,看他碍眼,“我在,妹妹能出什么事,你也快走。”   颜元真也不回嘴,他受的气还是往弟弟身上撒吧,于是加大了手劲,冷酷无情地将弟弟拖走,颜值的双腿在地上滑行,留下两行泥路。   没了颜值那傻缺,南儿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对楚岚道:“你都回家了,怎么还过来了。虽说现在宫里大局已定,但也没闹完。老相国一派的人见老相国倒了,有带家眷逃跑的,也有为老相国继续在燕都里挑事的,到底不太平。”   楚岚笑,“这不是还有表姐你嘛,有你保护我还怕什么。”   南儿缓缓倒茶,给每人分一小杯盏。五表姨凉凉道:“我们南儿又不是神仙,哪能护着你妥妥当当。你要是少了根毫毛,你家老夫人还不得怪我们保护不周。你还是快和公子元真回族里躲着吧,不然过几日,公子元真就要被大王绑着娶武安君嫡女为妻咯。”   楚岚觉得五表姨说的阴阳怪气,刚要细想几分,就见她哥楚淮捧着杯子将茶一饮而尽,对着南儿道:“你要成亲了?”   五表姨一提起南儿的亲事,又高兴起来,忙咧嘴笑:“是啊是啊,南儿她要嫁给我那表侄,人也算的上稳重上进,而且还是长房长孙,真是谢天谢地,肯定是南儿她娘在天之灵,护着南儿的气运,才有这门好亲事。”   楚淮却只看着南儿,“真要成亲了?”   南儿淡笑地点点头,又继续徐徐缓缓倒茶,“是呀,亲事挺好的,门当户对,家人也满意。等成亲那天,你可一定要赏脸赴宴。”   楚淮扯了扯嘴角,唔了一声,“那祝福你了。”然后再无二话,沉默寡言起来。   楚岚随口与南儿表姐闲谈着,心思却放在了哥哥身上。她哥哥最是心宽之人,如今脸上的失意如此明显,她又哪能看不出来。   刚才哥哥又着紧问南儿姐的亲事,知道南儿姐已定下亲事,就消沉起来。莫不是哥哥对南儿姐有心思——   心里闪过这念头,她又觑南儿的脸色,南儿一派镇定,眉毛眼睛都没动过半分,仿佛毫无所觉似的,还对着她笑道:“满燕都的人还以为你没回来,你不如和你哥哥一起留宿吧。你哥哥为你揍过颜元真,燕都里认识他的人也挺多,发现你哥哥出现在燕都也不太好,不如都留在我这,我这还有人保护你们呢。”   一直沉默的楚淮突然出言拒绝,“刚才颜元真不是说了来接岚岚么,我跟着她进楚府,反正戴了幕篱,谁也认不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待在官舍,南儿和五表姨也就没再劝了。   颜元真来领他们走的时候,楚岚一直拿眼盯着哥哥观察,一丝表情都不错过,直把楚淮看的一脸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干什么?”   因为颜元真在身边,她也不好直言,干笑道:“就是觉得哥哥今天奇怪的很。”   楚淮心虚的很,色厉内荏地瞪回去,“我怎么奇怪了,我还觉得你古里古怪。”   “我怎么古怪了?”楚岚讶道。   楚淮哼道:“反正你和颜元真在一起以后,就跟着这厮变的古怪了,和古董一样怪。”   被波及的颜元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反手一刀,秀起恩爱来,“这说明我和岚岚越来越有夫妻相。”   楚淮被秀了一碗狗粮,完全招架不住,一回府就嚷嚷着喝大碗酒、吃大块肉。   楚岚可是明白他们喝酒后的醉态,明着问哥哥,哥哥不说,干脆等哥哥醉了再套话吧。   楚岚磨着颜元真献出他的珍藏寒露香,就捧来给哥哥喝。   楚淮现在他心情不好,酒来一杯,喝一杯,酒来一缸,泡一缸。妹妹送酒来,他来者不拒。   很快醉了以后,楚淮开始哭哭啼啼的,楚岚还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如此,有些好奇,又有些贼贼的小兴奋,她摩拳擦掌,咳了一声问道:“哥,你和南儿什么关系?”   楚淮立刻抹鼻子,断断续续道:“没、没关系。”   楚岚才不相信嘞,她哥都表现的这么奇怪了,就深入地问道:“哥,你是不是喜欢南儿姐,或者是南儿姐喜欢你。”   楚淮这才和孩子一般乖乖道:“我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啊。我以前还以为她喜欢我来着,只是碍于咱妈讨厌太姥姥,连带着讨厌她,所以才一直没捅破这层纸。没想到她都要成亲了……”   这初恋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楚淮拉着妹妹断断续续说他和南儿的过去。   其实两人真没什么,顶多算得上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从小时候开始,每次楚淮过生日,太姥姥必会派南儿过来送生日礼物,若是楚家闭门不见,楚淮不收礼物,南儿会在门外等,就是淋雨刮风下雪打雷也一直等着。   楚母陈薇再是心硬,小楚淮可也没修炼到狠心的地步,还是背着母亲,和南儿有来有往。两人大多是太姥姥要送楚淮什么东西,南儿来送,并无其他太多的交集。   可到底这般过了将近十五年,人心是肉长的,他们又是青梅竹马,背着家长相约还挺刺激,见面时的心情就和见同学朋友家人完全不一样。   反正楚淮对南儿有心思,但南儿却若即若离,一直没有表态,就这么僵着了。   可没想到现在,南儿就要成亲了,新郎还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会晚一点,老奴要吃夜宵,估摸要凌晨发布了,小阔爱还是早些睡美容觉,美美哒 第217章 淘气~   楚淮醉后呜哩哇啦地宣泄一通,楚岚耐心地哄了他小半夜,倒是留颜元真独守空闺,好不寂寞。等楚岚披了袍子兜帽回屋,颜元真不满道:“你怎的耽搁这么久,说好的一会儿呢。”   楚岚可没他这般度日如年,她感觉自己也就离开了半刻的工夫。   “你要是等急了,派人叫我便是。”楚岚刚去了外袍,颜元真就从身后伸手抱紧,脸往细长的颈子一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夫人真香。”   楚岚可不觉得自个儿香,照顾哥哥这个醉鬼,她可染上一身酒臭呢。楚岚推着他脑袋,“过去过去,我得沐浴了,不然今儿我可睡不下。”   颜元真立刻道好,叫人备好香汤,抬进来以后,他让婢女退下,亲自伺候楚岚。   香樟木箍的澡盆容纳一人尚可,多添一个颜元真,就似是多添两人一样。楚岚被挤到他怀里,手脚都无处安放,只能放弃抵抗,由着他帮着涂皂荚,烫热的水里两人的体温急速攀高,乳黄色的皂荚在身上滑腻游动,吐出细腻的芬香泡沫,清水泠泠攒动个不息。   楚岚有些喘息不过来,樱桃檀口愈发艳了。颜元真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啄着:“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心不在焉?”   楚岚睁开眼,眼前一片水雾,雾气在周身弥漫,鬓发已被汗湿,她呼出一口白气,“你怎的就知道我心不在焉了?”   颜元真哈哈笑,“谁让我握着你的心口呢,说吧,烦什么事呢,看你愁眉不展的。”   楚岚终于能歇会儿,她懒散地趴在木桶沿上。她能烦什么,还不是哥哥的心事。她以前倒是看好哥哥和南儿,可是她娘陈氏并不喜欢被太姥姥养大的南儿,觉得南儿和太姥姥一样,都是心奸坏水。她也不好多管,再而南儿又有亲事,南儿自个儿也愿意了。若是南儿对哥哥有意,她还能想法设法撮合一下,可南儿要是没半点意思,她插手那就是逼迫人了。   楚岚感慨道:“我们真幸运。”幸运的是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三角恋。   颜元真摸不清她突然的伤春悲秋,却也知秋风远去,冬雪快要落下,天气变冷,澡盆里的水快凉了,再待下去楚岚得邪风入体,就将从水里捞出来。   楚岚有些站不住,颜元真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细心地拿布给她擦身子,楚岚也由着他了。到底经历了几番云雨,稍一会儿眼皮子就沉坠沉坠的,两人相拥入眠。   次日,楚岚起的晚了些,看见颜元真也在赖床,难得诧异了下,“你怎么在这?”   颜元真比她还稀奇,“我不在这,你希望谁在你床上……”   楚岚啐他一口,“浑说什么,你怎么没出门?以前我醒了你可早走了。”   颜元真一天不找事干,真的是骨头就会痒。起的永远比她早,她在楚府早上醒来的时候甚少见到颜元真。不然她怎么会在背后给颜元真拟了个“事精”的名号。   颜元真搂着她直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不然你想我在谁的床上。”   这人就爱嘴上占她便宜,她才不上套。楚岚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开始梳洗。   颜元真实在闲不住,猴似的提着黛笔扶正她的脸画眉。提黛笔的手势和提笔刀似的,游龙飞舞,硬生生给她画出一对戾气逼人的剑锋眉。   楚岚又气又笑,抢过黛笔也给颜元真画了一对眉。   颜元真瞧镜子里的自己眉尾娇俏,飞入鬓间,真是貌若好女。他胸膛里闷出一声“哼”,抄起妆奁台上的口脂,往楚岚嘴上重重抹了几下,“淘气!”   楚岚嘻嘻哈哈地躲了又躲,避了又避。两人在屋内你追我、我追你,玩的好不快活。   欢笑声传到了屋外,刚从府外回来的血子冷笑一声,对寺人青道:“府外都跪一地的人了,大公子也不见上一见,竟是要淹死在美人怀里了。”   “唉哟,别胡说。”也就血子是大公子敬重的心腹淮离之女,才敢这么埋汰大公子。   血子手痒的很,想干老本行了,她从袖子里亮出一把尖细的匕刃,“梁璞、张全还有其他谋士都跪在外头,就求大公子主事。眼看着就能登位了,竟然还被个女人迷住了。看来还是我收拾了那妖精吧。”   寺人青脸都吓白了,血子就是个手黑心黑的,寺人青拦也不好拦,怕那刀子扎自己身上,可不拦也不行,只能双手合十求道:“姑奶奶,里头的不是小妖精哦,是夫人。”   血子一愣,“夫人回来了?”   “小声点,大公子不让说呢。”   “就算夫人回来了,大公子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啊。你进去就说施恩少君求见。”   寺人青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敲门而入。   颜元真听说施恩来了,没见他人,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   “不见,没见本公子玩的开心么。出去。”颜元真放下口脂,又盯上了胭脂,翘了翘唇角,不怀好意地看着楚岚。   寺人青尴尬至极,忙看向楚岚,希望夫人能靠谱些。   楚岚还不知道颜元真拿着胭脂,想什么毒招,准备着欺负她,索性赶他出门,“既然是施恩来了,大公子就去见一见吧,免得日后见不着想念的紧。”   寺人青不懂其中的话是何意思,可颜元真又怎么会不知晓。颜元真跟着楚岚一走,往后不怎么回燕都,又哪里能再见施恩。现在多见见,也好。   “罢了,看在你的面上就见吧。”颜元真一脸扫兴地出门。   血子迎上前叽叽歪歪都在指责:“大公子这日子过的真是快活,倒是累苦下面的人了。”   血子说的话算得上冒犯了,颜元真眼里闪过不愉,不过一想曾经心腹淮离的功劳,看在他面子上又忍了下来,淡淡道:“这都能累苦,那就说明他们以前闲得慌,没罚他们就不错了。怎么,你是来举报他们以前尸位素餐么。”   血子噎住,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雪燕立刻变成哑了的蜻蜓。 第218章 颜元真的发家指南   进了宣正厅,清风正伺候着施恩用茶,见到大公子,立刻笑:“我就说嘛,血子出马,大公子肯定会来的。”   血子白了清风一眼,什么叫她出马就能搞定大公子,大公子听了能高兴?刚才还被大公子训斥了一遭,眼下也不好再开口怼清风了,只能拨动腰间的钱串子暗地里发泄。   施恩赶紧行礼,“大哥。”再抬头见大哥脸面,入目便是一对妖气冲天的弯眉。   颜元真本就生了幅好相貌,平日戾气冷面,才将那点子天生的绝艳压了下去。今儿个在脸上调脂弄粉似的画眉,倒显得女气而阴柔。   颜元真毫无所觉,他耷拉着脸坐下,“找我何事啊。”   施恩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诚恳道:“太子、鹿老、叶老、武安君都支持大哥登位,大王派了这么多人叫大哥进宫议事,大哥怎么就不去呢。大哥,你现在随我去吧。宫里的人都在等呢。”   颜元真抿口茶,没心没肺道:“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不去,阿值登位就可。”   施恩又多劝了几句,颜元真都当成外面的雨滴声,静静听着当赏雨了。   等施恩说的嘴皮子都干了,才道:“我还没用早膳,你不如留下来陪我一用。”   “大哥!”施恩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就差临门一脚,就进宫一趟受训即可的事。大哥先和我走吧。”   颜元真也被催的烦了,干脆吩咐寺人青摆饭。颜元真嫌施恩多嘴,他干脆先调开了话茬,说起门馆安置,“阿值这人缺根弦,心大,许多事都想不透彻。你以后在他身边多扶持扶持他,我门馆那些人你也看着安排。愿意留下的就跟着你或者阿值,要走的也不用挽留,些许金银打发便是。”   “大哥这是怎么了?”施恩闻言如遭雷击,“你要走,是去哪儿?”   颜元真想起以后又能玩的风生水起,心头增添少许兴奋,红光满面道:“跟着你嫂子回族里享太平。”   施恩张口结舌,“大哥你就什么也不管了?”   颜元真夹一炉饼堵住他的嘴,“你不是个心粗的,怎么的还这么天真。你真觉得我做大王就稳妥了,扶摇直上九万里,就是好事了。我名声差,我做大王,哪有贤士来投奔我。看见我不跑就不错了。”   施恩动了动唇,最后一叹:“名声不佳的大王会招来祸患,只是实在不忍大哥放弃这等机会。名声也是能经营好的嘛,我不如替大哥想想办法。”   颜元真依旧摇头,施恩见他意已决,也无法,只能带着清风走了。   血子还是不懂大公子为何放弃王位,大公子说的理由在她面前完全无效,“名声不好就不好,咱们行霸道王政不就行了。大公子门下也算人才济济,何必再去招贤纳士。真有大能,必能从大公子的污名里发现大公子的大才,自会主动投奔。若无大能,不来投奔也罢。”   颜元真也不和血子一个八岁稚子讲道理,“我就不想当,你想如何?”   血子怒道:“大公子你这样对得起我们么,对得起我爹淮离么,对得起那些为大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谋士么。”血子说到此,就见大公子面目森冷,一时吓得不敢多嘴。   “阿值就如我,他做大王,就是我做大王。淮离助我,也是助他。你爹生前拉拢住梁璞,就是要梁璞培养阿值做大王。这就是你爹的遗志。如今阿值要登位,你却让我上,岂不是违背你爹的意思。”   一番话直把血子说的哑口无言,再不好多舌了。   颜元真也不理会她,用罢早膳,寺人青敏锐察觉大公子不高兴,半点不敢怠慢,走路掂着脚走,生怕弄出声响惹得大公子不快,悄声道:“鹿老派人说一切妥当了。”   武安君忽于职守,出于私心,故意没在族谱上加楚岚的名字。鹿老受了颜元真的意思,近日辞了大司寇一职,挤走武安君,顶替了宗庙奉常的工作。   颜元真见鹿老那边捋好了,就回房找楚岚,“我们进宫拜拜祖先,祭拜一回,再让你认认族谱。”   楚岚闻言,没再提她不是他的妻子,不该去祠堂祭祖的话。还挺用心地穿了黑色的祭服,可颜元真就没那么讲究,直接穿了常服就牵着楚岚进宫。   因着是临时进宫,颜元真事先没通知过宫里任何一人,他也不去昭华台见颜崇王。在他眼里,颜值继位后,颜崇王以后也就是个摆在明面上,受人供奉的活牌位。只是颜元真不愿供奉他,索性当忘了规矩,直奔祠堂。   王室的陵墓自不在王宫内,为了方便平日祭拜先祖,还是由巫祝搭建了祠堂。祠堂的人见大公子来了,虽无颜崇王的口谕,也不敢拦着,睁着眼见他未着正服,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楚岚曾被大巫衡苏拉着,祭拜过大巫祖先,知道是个什么流程。随着颜元真一一祭拜后,跟着看了一眼族谱。族谱用鹿皮记载的,楚岚虽不太注重这样的仪式,可真看见自个儿名字在鹿皮上,“颜元真之妻”仿佛真的一笔一划刻在了心上。   好似人被套牢了一般,她有些彷徨、烦躁,又有些安定。跟着颜元真出来,就见到无颜将军被近卫挡在外头。   无颜急道:“大公子,上次我说的话收回去,大王催你继位,你就去吧。”   颜元真脚步一顿,不太想理无颜爹,“我确实做不得王,无颜将军哪说错了。”   无颜见他拒绝,立马朝他们下跪相求。无颜爹可是长辈,楚岚忙扯着颜元真避开,小声劝他:“要不我和你一起面见大王,说你要跟着我回族里隐退,不然他们老是不放弃找你,你不嫌烦,我也看的累。”   颜元真不想楚岚卷进来,踟蹰了会儿,还是他再出面摆平吧,就点点头。两人就跟着无颜爹来到昭华台,因着大臣议事,女人不得入内。楚岚就和无颜爹在外头等着,颜元真自行进去。   颜崇王还坐在大王的位子上,太子值坐左手朝南的尊位,颜元真一进去,颜值就起身要让位。颜元真无视了,上前给颜崇王行礼,“见过大王。”   颜崇王看着他不说话,殿下的元尉叶老、奉常鹿老、武安君也跟着沉默。   颜元真不想拖时间,就道:“大王催臣来是为何事,若是无事,臣便告退。”   颜崇王依旧不肯发话,武安君倒是想推颜元真上位,毕竟他上去了,自家女儿才是王后嘛。   武安君站出:“大公子且慢,近日大王身体日渐虚弱,不便操劳国务,就想歇上一歇,让太子继位。可太子却道大公子你德才兼备,自己不及,就向大王举荐大公子你。不知大公子意下如何?”   万事不管的鹿老也插了嘴,“大王还是尽快定下王位人选,老相国一去,朝上国事还没人张罗呢。”   颜崇王被几番逼着传位,实在看颜元真不顺眼,忍不住瞪他。   颜元真瞅着颜崇王笑,颜崇王当然不想把王位给他,而且也不想把王位给阿值。可是现在老相国没了,白家被白姬牵连不得用了,颜崇王拿不出人来权衡他,也只能顺着人意,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自个儿做太上王,总比去幽都赴死的强。   可到底颜崇王真真的憋屈。颜元真和他两看两相厌,他不爽了,颜元真自是发出心底的开心。   颜元真的笑容在颜崇王眼里就和歹毒小人阴谋得逞的奸笑没两样,都是一路阴险货色,实在令他反胃。   颜崇王终是开口了:“寡人本不想应你做大王的,你道为何。你看看你,身上就没规矩的地方。你今儿穿的是什么衣服,什么装束,你当是逛街玩乐呢。就你这脾气,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得得罪多少人。你就是西游记里的孙行者转世,狂妄自大,任性妄为,什么都依着脾气来。你这样根本就做不好大王,国家交到你手里,别人都得来打你出口恶气。大巫已是派人来过,说你害了他表叔父,要寡人给个交待。你说说你,就不能忍着点。一天不惹事,就浑身不舒服。寡人告诉你,这王位你要坐,行,和孙猴子一样戴上金箍,往后勿要惹是生非,别人打你一巴掌,你也不能打回去,贤者大能要你跪,你也跪,好生学学西游记里玉皇大帝的手段。”   颜元真似笑非笑,“西游记里的孙猴子可不是自愿戴上金箍的,我更不会。我自知不堪造就,太子举荐我,不过是出于礼让孝悌之心,此乃大善,太子仁厚,合该他继位。”也不等别人反应,就行了一礼,出去了。   殿内的人心思各异,元尉叶老、鹿老就坐壁上观,武安君和颜崇王都怀疑是颜元真的手段。   毕竟也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王位,颜元真推拒几次,才显得他没有私心嘛。颜崇王心里大骂这孽畜好不地道,还要拉着这么多人陪他做戏。   颜值却不觉得大哥在演戏,他追出去还要劝王兄,就见母后把王兄拦住了,两人在廊下激烈地争吵起来。   说是两人吵,不如说是王后楚黛一个人扯着颜元真在吵吵闹闹:“你是中邪了还是昏头了,现在你占尽优势,直接往王位上坐上一坐,就是大王了,你再三躲避推拒是不是着魔了?!”   “母后又不是不知我身份,我非王室后嗣,怎么能偷人家的王位来做。要不是为了我以后妻儿不被世人耻笑,我也不会继续认这家祖宗。”颜元真声音淡淡的,“颜家祖先在天之灵,能收容我一家,我就该感恩戴德了,再觊觎人家的家业山河,可不得遭天打雷劈。”   王后没想到颜元真推拒王位的原因竟是在身世上,颜元真以为他不是颜家的王孙公子,自是不敢继位。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后心里生出些悔意来,拉着颜元真小声道:“是我骗无为的,你是他的孩子,真真的。我给阿景去信,说你是他孩儿,不过是骗他听我的。等无为从大巫手上逃回来,我恨他不早点回来,他怎么说,我就怎么认。你真的是无为的孩子,你是王室子嗣,你能坐王位的。”   颜元真淡淡一笑,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身世如何,反正他儿女身世正常就行了。   “你说这些不过是忽悠我登位罢了。”他扯开王后的手,又怕王后去撺掇阿值去害大巫,警告道:“阿值登位后,你少与他说大巫的事。你要报仇,那就亲自去报仇,何必牵连自家人。要我说,你明着杀不得大巫,难道暗地里还不能恶心大巫吗。大巫批你楚氏祸国,你就反其道而行,多做些好事善事,名扬天下后,世人夸你楚氏是救国救难的菩萨,可不就打了大巫的脸。”   王后听的呆怔在地。颜元真也无心在说什么,连道别都没心情,带着楚岚和她哥哥回了楚家。   颜值听了一耳朵的身世,忙追赶过来,却没追上,只收到他哥哥离家出走的信。   公子元真学六年前的太子值离家出走了……   “什么!大公子不见了,离家出走了!”   武安君夫人听说后,双目眩晕,抱着女儿哭泣道:“我儿怎么这么命苦啊!六年前太子也是丢下你,跑了。你等了太子六年。大公子现在也丢下你跑了,你难道还要再等个六年吗。”   武安君嫡女周菁已是年满十九,虚岁二十,再等个六年就是花枯的年纪了。还能嫁人吗?   婢女也跟着为周菁抱不平,嘤嘤嘤地哭着。   周菁听着愈发心烦,不顾礼仪,反手就是一耳光,“哭什么哭,大公子不过是不想和弟弟争王位,先行跑了,等太子继位后,大公子肯定会回来娶我的。”   武安君世子周胜见妹妹拎不清,劝道:“我早说了这门亲事就得取消,你就不能逼着大公子,越逼他,他越反着来。如今我看,大公子跑了,这门亲事退就退了,外人也只会说大公子不地道,不会说我妹妹如何的。”   “不行!亲事不能取消,我要等下去,我就不信大公子不回来!”周菁犹自不甘心,愤怒道。   武安君夫人恨不得捶周菁几下,“等等等,要是大公子十年后回来呢,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他再回来,娶你你就开心了。他等得起,你耗得起么。”   周菁攥着帕子,心里气苦。她虽不能猜全大公子的心思,却也一知半解了。   大公子这是气她呢。他气她骗人。   六年前太子值走前明明让她不要等了,她瞒着大公子不说,还偏要等。既然如此,大公子就让她等,喜欢等就继续等,等到年华逝去,等到红颜老去。   周菁终是咬唇,扑在被面上哭了出来。   武安君恼的拍案起身,“大公子欺人太甚,我一定要大王给个说法。”然后就气冲冲进去宫中。   颜崇王已得知颜元真跑了,狂喜的和个孩子似的,喜不自胜。但颜元真人走了,可他留下来的人又明里暗里逼着他把王位给太子,他要是不同意就削了他。颜崇王为了保命,刚批准了太子值登位大典一应文书,武安君就上门在他面前哭诉,告那孽畜逃婚的状。   没了颜元真这孽畜,山大的压力粉碎殆尽,颜崇王人都飘了,哈哈笑道:“你女儿贤惠淑贞,堪为王后。可如今王后虽在,却不理后宫琐事。白姬去了,后宫琐事也无人照应。太子也没成亲,寡人也没媳妇管这些事。这样吧,让你女儿进宫与寡人做个妃子,也算了结这桩亲事。你看如何?”   武安君可不想浪费了女儿,犹犹豫豫道:“太子值还未成亲,没有元妃……”言下之意就是周菁不能嫁给颜元真,也能嫁给颜值做君夫人。等颜值登上王位,也是一王后啊。   可颜崇王满脸不高兴,颜元真的人可是告诉他了,武安君背地里和老相国、白姬勾勾搭搭,愿意将女儿嫁给颜元真,不过是撺掇颜元真篡位,免去他的疑心而已。颜元真那孽畜也就是顺势应下亲事,假装入了圈套,等着他们收网。   到了叛变那日,武安君见势不对,临阵倒戈,亲手诛灭叛党,不过是杀人灭口,免得老相国和白姬招出他来。   虽然颜元真的证据不足以判武安君的罪,可颜崇王心里已是不满,如今武安君这话听着像是瞧不上他这个老头子,更是执拗起来。   他收拾不了颜元真,还收拾不了武安君么。   于是颜崇王硬是纳了武安君嫡女进宫做夫人,由着她接替白姬留下的活。因着周菁小名蔓菁,宫人多称她为“蔓夫人”。蔓夫人性子冷淡,不像白姬会讨欢心,颜崇王平日里也不怎么进她的屋,纯粹就当她是个摆设。   太子值继位那日,宫里热热闹闹的和过大节似的,也就周菁的芜菁台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周菁打起精神,越是受磨难,她反而心生勇气。她要好好活下去,等着颜元真回来,再……与他一一计较。   周菁心里暗暗发誓,换上朴素的衣装,快步往兰如台拜见王后。只是刚到宫门口,就被秋桑姑姑拦下。   周菁上前笑道:“昨儿跟着王后学了佛,夜里就抄了几页经书,也不知道抄的如何,就想拿来给王后掌掌眼。”   “蔓夫人有心了,只是王后此时不便。”秋桑姑姑叹气道:“王后昨夜梦见佛祖,受了教诲,今后落发为尼,诚心向佛。以后无事,都不会接见俗人了。”   那个手段狠毒的王后要一心向佛,还要剃发出家。真是见鬼了。   周菁愕然了会儿,也不知这是不是王后迷惑人的新手段。见秋桑拦着不让见,也只能留下抄好的经书,回了芜菁台。又见满目冷清,觉得在宫里十分孤单,于是喊母亲进宫一聚。   武安君夫人虽觉得女儿嫁的委屈,可一宫之主也不算堕了周王室后人的名头,挑了两个乖巧的庶女,一起带进宫,让周菁挑着用,“娘知道你不爱伺候太上王,不如挑个姊妹进宫做个媵妾,一来你在宫里也有人帮衬你,二来她们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也能挂在你名下。万一以后太上王驾崩,你膝下有子,也不可能让你殉葬。”   武安君夫人可是为女儿算尽了心思。她知晓女儿没讨着颜崇王欢心,女儿又是那孤傲清高之人,也不学以前的雅夫人那般会哄人的做派,就只能送人进宫帮她一把了。   周菁见两个庶妹面若艳红,想必知道自个儿入宫的运道,也没拒绝,让人安置好她们,就拉着武安君夫人问:“我现在待在宫里,外头的事都不知道了。现在海晏侯没等着楚氏,如何了?”   武安君夫人就不明白女儿怎么那么爱管男人家的事,她道:“你问我,我也不知。反正有你爹有大王顶着呢,你就想着自己肚皮就成了。”   周菁和娘过了十几年,知道该怎么套话,她不疾不徐地慢慢问,倒是套出来了。   海晏侯带兵候在荆邑郡外,是个什么消息,现在还不知,不过倒是荆大夫露了点海晏侯的消息。   老相国一倒,荆大夫作为老相国一脉,为了求的宽恕,就拿出老相国和海晏侯的来往书信。海晏侯在书信里就和老相国沟通好了。   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海晏侯扬言要他们交出颜元真的君夫人楚氏,老相国就提出建议,将楚氏这个祸水赶去晋国。   “海晏侯想得到楚氏,直接让人带去赵国就是了,怎么还赶楚氏去娘表家?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楚氏要是回了娘表家,有大巫护着,还有海晏侯什么事。”周菁疑惑地问道。   “鬼知道海晏侯在算计什么。反正他也就是做做戏,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吧。你就别操心了。”   荆邑郡城门外,赵军、晋军、楚军在此安营扎寨数月。北方无情地入了冬,楚军常年生活在南地,实在适应不了冰冻三尺的天气。怨声传到楚太子耳中,颜崇王又送了天子之母进楚地,楚军倒是不必打仗了。   楚太子干脆来向海晏侯辞行,楚太子也不急着说再见,而是迂回地说道:“我们楚兵适应不了现在的天气,不少甲兵都生了冻疮,生了病。我军粮草药材又不足,离楚地又比赵国远的多,不知海晏侯可给我们拨几车粮草急用?”   海晏侯自从燕都逃回赵国,就不再以真面目示人。他头戴幕篱,遮住被毁的容貌,声音粗噶的难听,“我赵军粮草药材也不够了,又怎能借出。太子要是想退出,就直说吧。”   赵国、楚国、晋国为了抢天子之母才联手起来,如今少一个国家来争夺,其他两国还得拍手称好呢。海晏侯此时也是巴不得楚太子快滚,楚太子就顺其自然地提出带兵撤退。   他刚一走,一个穿黑白鹿袍的人进来,对海晏侯道:“大巫派人传话,说楚氏已回了娘家,海晏侯也跟着楚国退兵吧。”   海晏侯一听到楚氏的名号,就狂躁起来,推翻了案几,看着巫民想发作。   巫民却不怕他,“我知道你恨楚氏,不过楚氏乃大巫表妹,你又被大巫所救,要不是大巫,你早就烂死在燕都了。大巫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放你回来享受荣华富贵,大巫对你的恩情深似海,只是让你小小放过楚氏,你还敢有怨不成?”   长长久久的沉默后,海晏侯艰难道:“不敢。只是我气的不是楚氏,而是现在天子之母还没到手,不能退兵。”   巫民道:“大巫无所不知,这么安排必有他的用意。你想不通是你想不通,你只需要听大巫的话就是了。”说罢也不再理会他,径自出去。   剑客佘珺进来也劝道:“既然是大巫的话,侯爷还是听了吧。晋国那边也得了大巫的信,要退兵呢。楚军、晋军一走,侯爷留下来再打仗,就没那么容易了。”   海晏侯无法,也只能朝外宣布退兵。剑客佘珺如往常拿了伤药进来,要给他敷药。   海晏侯不愿让别人见到他的脸,赶佘珺出去后,自个儿对着锃锃发亮的镜面,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喃喃地念叨:“公子元真,楚氏……”   颜元真自从跟着楚岚回来,就没一天闲着。还真是个事精,见天的往外跑。问他在做什么,他就笑嘻嘻的,三言两语岔开话题,就是不肯说。楚岚还在赶交流学校的报告,一时也没空暇管他。等从学校拿到了交流生的评级后,学校也放寒假了,楚岚闲了下来,就开始找阿姨收拾公寓。   这一收拾,倒是从床板细缝里找到了一卷纸,还是颜元真用心写出来的五年大计、发家指南。   楚岚一目十行,看了几眼,脸都要黑了。   这厮好生了得,竟是异想天开,想求来一门富贵。先结交贵人,再拉拢关系,从此走遍黑白两道,最后的最后,他要zaofan,自立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   奥吼吼吼吼吼 第219章 百万墨宝   他要自立为王,自立为王,自立为王!   好似天上降下一道罚雷,没劈着颜元真那天杀的,先活生生劈着她,劈的她全身骨头都软了。   太平年头还想自立为王,这厮怎就这么不安分!   果真爱惹事。别人这么来,她会觉得别人神经病。可颜元真这么想,她信他干得出这混账事。   实在太让人操心了。好想抽他。   可家里没鸡毛掸子,楚岚迅速上网下单买了一把,才深吸一口气,联系上他,“你人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有吱吱的鸟叫、呜呜的车鸣,还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也传来颜元真的声音,语气随和的无害,“给你挑礼物呢,想我了是不是,再一个时辰我就回去了。今儿我要吃山参玉竹鸽子汤。”   这不知深浅、不停作死的家伙,还有心情,跟大爷似的点菜。   楚岚忍住没狮子吼,平稳住情绪:“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接你。”   颜元真暗喜她粘人,一天见不着他就怪念的慌,这都主动找他来了 。他乐呵呵地报出地点。   楚岚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到了古玩一条街。因着附近有城隍庙,每逢初一、十五官方就会开庙会赏灯游玩,张灯结彩。平日不年不节的时候,就清净许多。但是外地游客慕名来此寻访古迹,人流量还算可观。   有人的地方就可做生意,周围逐渐就形成了商圈,开了不少商铺,百货、茶点、农具一应俱全,不过多多少少都沾着古意的边,好挂着千年古法的牌子叫卖忽悠。   走入其中,仿佛回到古代街坊似的。找到卖文房四宝的四宝堂,四宝堂的门口挂着两盏鸟笼,鸟笼并不是用来关鸟的,而是个装饰,乍眼看鸟笼,还以为是盏美轮美奂的鸟笼灯。一伙人正挤在门口看热闹,还有人拿手机拍图,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看就是出事的前奏。楚岚眼皮跳了跳,颜元真惯爱惹是生非,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别是闹出什么事吧。   她忙挤开人群,就见颜元真站在墙纸前,轻松写意地提毛笔字。龙飞凤舞,舞出丝丝飘逸,铁画银钩,钩出刀刀刚健。   楚岚愣住,玩古玩的总爱穿着古朴,颜元真也学着他们穿着雪青色长衫。面前的俊秀人儿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墨发长垂,仅由一根润泽的玉钗闲散点缀其上。   好一个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他沉静下来,浑身气韵温润,如湖边垂枝叶的嫩黄柳,在艳阳天里熠熠生辉。整个人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哇,真的太好看了。”   “黑白滤镜最像古人了。”   “比我家阿值还帅。”   “就是不认识他写的啥字……”   “对,我也看不懂……”   古玩街到底有一票古代爱好者,有老者道:“瞧着像是古纂体,有些笔画不对。”   “错字也来显摆,这年头小年轻就爱装有文化。”   颜元真无视所有人,大笔一挥而就,写了一副桃梗对联,和四宝堂的老板道:“墨宝就放你店里寄卖。”   温和的语气隐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四宝堂的老板完全不在意。谁让面前这人是他孙子的救命恩人,给恩人钱他不要,只要求挂在店里帮着寄卖,这简简单单,就是小意思。   老板七十岁上下,黄皮褶子面堆出笑容:“好好好,只是……小友写的是什么……我要卖给别人,我也得给别人一个说法啊。”   同时心里还贼贼嘀咕:这歪歪扭扭的就和蝌蚪文似的,要不是画的挺好看,老板还以为恩人胡写的呢。或者就是胡写的吧。   颜元真也懒得解释,向来都是他一发话,手下的人就去做。   “这你就莫管了,反正有缘人会买走。”   他刚说了这句话,外头就有小女生拉着男友进来,嘻嘻道:“我就是有缘人,我买了,多少钱?”然后追着问颜元真的手机号。   老板看向颜元真,他帮着颜元真寄卖,自然要问他的意思。   颜元真淡淡道:“一百万。”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就是楚岚也怔立在场。   她想的不是颜元真这副桃梗能不能卖一百万,而是想,怎么就恰好是一百万呢。她爸叫颜元真拿百万来下聘,怕是颜元真就想用桃梗赚这个钱吧。   原先,楚岚带着火气来,就是要质问这大胆狂妄要zaofan的货,现在又软了心肠,暗道:她和这个糊里糊涂的家伙计较什么。想想之前他刻民政局假章,拟了结婚证的文书,就该知晓他不懂的东西太多了。凭他王孙公子的身份,本性就不屈于平庸,不甘于平凡,这才想要自立为王,虽不合常理,却也在情理之中。她回头且教夫驯夫,让他安分些。   又暗中捏把汗,幸亏她发现的早,不然等这家伙啥都干完了,她再发现就晚了。   楚岚暗暗庆幸的时候,这边听说要一百万,掏出钱包的小女生吃惊了下,看向男友。男友生怕女友哄他出钱买,脸都绿了,“你疯了,画了两张鬼画符,就想要一百万,你是想要一百万越南盾吧。”   一百万越南盾兑换成人民币也就三百块。就算三百块,小女生还是咋舌,“也太贵了。”觉得不值,立刻砍价,看在卖家颜值惊人的份上,觉得这人是落难了,她就做做好事,砍了两刀:“一百块成交,你看行不行?”   颜元真摇头:“没错,就是一百万人民币。”   小女生的男友立即翻了大白眼:“看着人挺精神的,没想到是个疯子。想钱想疯了吧,这么漫天要价,傻子才买嘞。走走走。”   门外看热闹的也惊呼这帅哥有颜无脑,还摇头叹息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他完美无缺的长相,却也降了他的智商。老天爷果然公道。像他们,虽然没长相,却智商情商双高嘛。   不过还是有人不计较那么多,帅哥怎么也是一道风景线嘛。两个小女生红着脸追进门:“哥哥,我们是来这旅游的,想找人帮忙拍照。你帮把手好不好。”   同时,心里也转着小九九。等小哥哥帮着拍完照,再以答谢的名义,她们拉着小哥哥合拍一张照,回去和同学们炫耀,此生也无憾了。   颜元真不会拍照不说,也不想帮忙,他面上笑道:“我不会,我让内人帮你们拍吧。”   他已经看见门口的楚岚,微笑着牵人进来,和楚岚说了这个意思。楚岚倒是无所谓,随手帮忙而已。   “咔擦咔擦”两声完成任务,同时也碎了两个小女生的玻璃心。嘤嘤嘤,内人就是老婆的意思。这年头帅哥果然都是别人家的。她们还是手拉手、牵着走,出门玩百合花吧。   好多客人都眼冒精光,当颜元真是稀罕物瞧着,颜元真常年被诸人盯着,没什么不自在。不过瞧楚岚皱着眉,知道她不喜高调,就牵着她进了里间。   见不着俊男美女,客人才一个一个散了。老板不用招待客人,就进屋,和楚岚打招呼,“这就是你提的漂亮媳妇吧,看着就贵气大方,小友有福气。”   颜元真爽朗笑道:“哈哈,相貌是她的缺点,还是别夸多了,让她不自在。”   楚岚抽了下嘴,这厮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她。论相貌她也算不错,这要是缺点,她还有缺点么……   就当他是在夸自己吧。楚岚劝自己想开点,紧接着朝老板露出友善的笑容:“老板看着也有福气,你老当益壮,比同龄人还年轻许多。”   直把老板哄得开心,提了金铜色的茶壶上炉子,就倒珍藏的茶叶招待。趁着煮水的工夫,老板又极力劝颜元真:“小友,我家小店的宝贝加起来还没百万呢,你换个价吧。”   “就是一百万人民币出,有人买了,你通知我,我全捐出去做善事。”   老板惊讶地张大嘴,大的都能塞下好几个鸡蛋了。   恩人画了鬼画符扬言要卖一百万,这一百万不是给自己花用,还要捐出去。   真是——   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傻子。   若是自己得了一百万,肯定得存起来留给下一代。   老板也不知道该和傻子恩人说啥话了,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的鬼画符卖不了百万,能不能卖出去也是个问号。这就不给恩人面子了。老板只负责寄卖,又不负责卖出,也就不再多管,最后干巴巴道:“小友心地善良,是个大好人大善人,以后会有福报的。”   颜元真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想他墨宝价值千金,换算下来值上亿元,卖百万他还嫌亏。要不是楚父要求,非得凭他能力,明面上赚来钱,他还不舍得把自己珍贵的墨宝给出去呢。   留下墨宝,品了珍茶,差不多完事,颜元真也就带着楚岚离开。   方才,楚岚生怕他在作死的路上,赶紧过来要拦一拦。没成想先遇上这傻憨憨卖墨宝,还卖百万。   那自立为王的做梦计划,楚岚撂一边,上了车,见四下无人,就说道他:“你写的是春联,还是别人看不懂的字,谁傻的会来买。我爸提的聘礼你不用急,你难道还怕我这准新娘跑了不成?”   颜元真在车上还挺拘束,反正周围无人,他悄悄攥着楚岚的裙角,一捏在手,天下我有。什么安全感都来了。车缓缓开动,他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如常地笑道:“那我和夫人打个赌,要是有人花百万,来买我这墨宝,夫人就听我予取予求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各位~ 第220章 坑有缘人   和谁赌,都不能和他赌。楚岚吃他多少亏了,都长记性了,根本不上套,“不赌,你卖墨宝还算正当,我也不多问你,回家问你别的。”因为开车不便多谈,万一情绪一个激动,出车祸把人撞了,可就委屈路人甲乙丙丁了。   一路回到公寓,阿姨已经打扫干净走人了,楚岚一放下包,就扯着颜元真的袖子,按着他坐下,两眼闪着数道冷光。   颜元真感觉来者不善,两眼无辜地指着茶几上的水果篮,“岚岚,我要吃橘子,要烤过的。”   楚岚气笑,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楚府有婢女寺人随从来来去去伺候,到了这没人伺候,就使唤起她来了。楚岚将他的自立为王五年大计从抽屉找出来,扔他面前,“你看看。”   颜元真卷开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原来是这个。不就是他未来五年的工作计划嘛,有什么好让她生气的。   “这怎么了?哪里不对了?”颜元真见楚岚不给自己烤橘子,也只能勉为其难自己剥橘子。   “还哪里不对了,哪里都不对!”楚岚告诉自己这人就是个憨憨,啥也不懂,不要动怒,如此深呼吸几次后,“你这是要zaofan,你以为我这和你家一样啊,想篡位就篡位,你敢这么做,我连去牢里看你的资格都没有,你早被枪毙了。”   颜元真不以为然,“无事啊,要是失败,输了我们再逃回王宫,这边再怎么通缉,又抓不到我们。可要是成功,我是大王,你就是王后了。”   楚岚扶额,没想到颜元真对权力这么执着,她心里一叹,“你要是真舍不得王位,干脆就回王宫做大王去,不用迁就我。”   颜元真放弃王位又不仅仅是为了楚氏,不过楚氏这般体贴,愿意他回家,他也投桃报李,掰一半橘子喂她,“我不是舍不得王位,我是舍不得你,你喜欢在这,我就跟来呗。阿值说的也对,这里生活确实滋润,比在燕都吃沙子强,以后我们儿女在这受教育也不错。”   楚岚无语,“孩子还没影呢,你这时候就开始计较这些了。”   “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颜元真又用食指敲了敲他的五年计划,“这不止是帮我,也是帮高家。你大姥爷十年了位子都没动一动,是被死对头压住了。我若是得手,自然得扳倒他的死对头。他一倒,你大姥爷也能往上走。”高家大姥爷高建国这一升,他再背后动动手脚,也能把京都的军政系统弄混来,政局越乱世道险恶起来,他这个英雄就能逢乱世出山了。   楚岚听着就背后生寒,颜元真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和朝歌一样,都是视人命为草芥的主。   世道真乱起来,他不觉得什么,可她就成千古罪人了。要不是她把颜元真这魔星拐过来,也不会差点让他搅和世界到生灵涂炭的地步。   她必须得把这魔星栓裤腰带上,时时盯着他。却也知颜元真性子,不能和他犟着来,不然他面上答应他不搞事,背地里偷偷弄也得坏了。   楚岚直接推倒颜元真,使出十八般武艺缠着他别想西想东,本想累着他不能下床,不想她先受不住,喘息地直喊求饶。   颜元真拉直她光滑长直的腿,亲昵地覆唇上来,“今儿个这么热情,为夫才受不住呀。”   楚岚随着他的动作呜咽几声,蹙眉难耐,“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她想哄他,吹枕边风,她也不会这么主动啊。   主动的结果真真是惨烈,她瘪着嘴,嘤咛一声后,软软道:“就当为了我,别去折腾那些事。高家虽是我们亲戚,可也不怎么走动。太姥姥那人又不好相与,你踩着高家上位,没那么容易的,我怕你出事。虽说玉珏在手,可以逃跑。可那也有条件,非你入河不可。万一你没这个条件,先被人算计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你死了一了百了,倒是连累我——”   想着颜元真挺重视子嗣,又加重筹码,“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一人天不怕地不怕,难道就不怕我们出事。”   颜元真见她如雨打芭蕉般楚楚可怜,心头酥软起来,开始仔细琢磨。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输会死,所以勇往直前,毫不畏死。可有了家庭,就有了软肋,倒是有所顾忌了。   那——   颜元真退让一步:“我会再考虑周详些,五年的时日还是太急太赶,那就延长至十年。”   这家伙最后还是没放弃。楚岚被他的冲劲撞的仿佛快散架,直接晕了过去。   再从大床上醒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往旁边摸。没摸着人,就吓得立马坐起。这家伙太不省心,必须得放眼皮子底下盯着才行。   楚岚赶紧披上棉绒睡衣外套,满屋子找颜元真。原来他人在阳台上。   颜元真懒散坐在阳台吊椅上玩手机,看见她,笑道:“这就起了,厨房里有鸽子汤,我叫人送来的。”   楚岚看见他人好端端在家,放下提心吊胆的心,去厨房盛了两碗山参玉竹鸽子汤,“谁送来的汤?”   “伺候朝歌的保姆。”颜元真抓住手机过来,在餐桌前坐下,“我那墨宝出名了。”说完将手机递过来。   如今媒体生怕没新鲜料可娱乐大众,一点小事都要变着花样报道出来。颜元真要卖墨宝百万,被人传到网上,在网上被无数人嘲讽。   无外乎值不了这么多钱,墨宝主人想钱想疯了。也有人说墨宝主人在找存在感。还有人亲手抄了佛经,说也要卖佛经抄本百万。底下人都嘻嘻哈哈地上传钢笔字、毛笔字、铅笔字互相竞价叫卖。   在一连串讥讽的留言中,还有几股清流。一股在扒颜元真的身份,将他人肉了出来。   “是阿值失散多年的兄弟,从小就被拐卖,想必这么多年过的不好,营养不良导致大脑萎缩,所以没长好脑子,大家还是多体谅体谅,散了吧。”   “营养不良能长成这样仙?没脑子就是没脑子,有什么好解释的。虽然被拐卖过很可怜,但是也不能乱宰人啊。随便写两笔就充当书法家,还要卖百万元,真当全世界人是有钱的二傻子啊。”   “可怜阿值好不容易有了哥哥,没想到哥哥这么不靠谱。抱抱@颜值。”   然后颜值的粉丝就歪楼,开始聊阿值的消息。   “好久都没见到阿值人了,他去哪了?”   “留言说是娱乐圈混不下去,回家继承王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狗仔队还不去四宝堂蹲着,问颜值哥哥颜值去哪了……”   皮鞭抽着狗仔屁颠屁颠跑到四宝堂蹲着,就发现小小的四宝堂门庭若市。新涌进来的大半是看热闹的,小部分是来古考的老学究。   几个老学究手里持着照片,和墙上的墨宝一一对照,“这个字好像是‘神荼’,‘郁垒’。”   “神荼、郁垒两兄弟是商末周初的神话传说,古人当他们是门神。要是这不是纸,而是刻在桃木上,就是挂门口辟邪驱鬼的桃符了。”   有老学究猜测一对墨宝上的字,有些不认得,干脆拿相像的字代替,串了起来,但翻译出来的意思古怪,还是不知道在讲什么,就着急问四宝堂的老板。   老板也认识朱老,是晋江学会的领头人之一,时常会在周边打转。平日看不上他这小店,今日倒是主动上门了。见墨宝吸引来这些客人,老板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苦哈哈着脸:“这又不是我写的,我怎么知道。”   “那写的人在哪?”   “等等,我联系下小友。”   颜元真接到电话,他才没兴趣和老头子解释,他的大计里可不需要应付这些老头子。   “没想到墨宝生出这么大风波,我还是低调点,就不去了。”   老板心苦,他也活了这么多年岁,还能看不出这位小友就不是低调的人么。可他现在该高调的时候又低调,真是折磨人。   朱老见老板苦劝不动,直接抢过电话,“我看上你的墨宝,你现在过来和我谈价钱。”   颜元真又不是别人说啥信啥的人,猜朱老是想骗他过去。他对这老头子一点都不感兴趣,想也不想地拒绝:“价钱都定好了,有什么好谈的。买卖而已,你看中了东西,直接把钱给老板不就完了。”然后推脱有事在身,就挂了电话。   朱老身为学会领头人之一,又是学校教授,还是各界名誉会长,去哪都被人捧着敬着,今儿个倒是遇见祖宗爷了,这小伙子竟这么不给面子。   其他老学究为朱老愤愤不平:“朱老,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也就懂个一知半解,找来资料来胡编乱造几个字就来装蒜。我们以前又不是没遇见过,这个肯定也是。走了走了,不凑这个热闹了。”   朱老虽然恼墨宝主人不敬人,但为了墨宝上的字,还是忍了下来。他摇头道:“以前我和孟易川一起解过古纂体,孟易川失踪前还和我说有两个字是历史遗留的问题,被解析错了。我刚才看了这墨宝,墨宝就有这一个字,和孟易川解出来的一模一样。”   其他老学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难道墨宝上的字全是对的?可是怎么证明啊。”   朱老叹道:“所以我才要找主人来,聊上几句啊。”又问老板价钱,听说是一百万后,就看其他老学究。   其他老学究马上掏出钱包,哭穷道:“这辈子淘老玩意都淘的老婆孩子穷跑了,哪还有钱啊。”   朱老没办法,只能问老板:“能不能再便宜点?”   老板比他还想卖出去,“我倒是想便宜,可是那小友就非要百万出,还说有缘人会来买……”   “什么有缘人,哪个傻子会掉进坑买这玩意 ……”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有穿着西装的有缘人进来,看了看墙上的墨宝,拿出卡买下走人。   朱老和其他老学究几脸懵逼。这世上有钱的傻子还真有。   高芎的秘书将墨宝买了回来,放在高芎办公桌前。高芎虽是高门公子哥,却从不吃喝嫖赌抽,为人处世待人都好,很有人缘。男秘书实在好奇他为什么要花巨资买这么个垃圾,就直接问了出来。   高芎也看不懂墨宝上的字,一双金丝边下的眼睛温和亲人,“写墨宝的人是我表妹的男朋友,两人谈婚论嫁,可是我表姑父一家看不上他,要他赚百万做彩礼,他实在没门路赚钱,就干脆拿这墨宝赚聘礼。我看表妹喜欢他,干脆就帮把手,助他们过了这关。”   男秘书暗道老总心地真好,他真是三生有幸在这人手底下干活,忙笑:“高总对表妹也太好了,你表妹知道高总你有心成全,肯定会高兴。”   闻言,高芎笑而不语。他花这钱不过是讨楚岚欢心而已。   他妹妹高欣从太姥姥那探出来点意思。太姥姥不喜楚岚嫁给颜元真,和楚岚的母亲陈薇发脾气的时候说过,情愿高芎娶了楚岚,分遗产给他们,也不将遗产留给颜元真糟蹋。   高欣偷听到就给哥哥高芎说了。有太姥姥的支持,高芎更可以放开手脚。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他自是可以出手。   楚岚从颜元真这知道是表哥高芎花了百万买了墨宝,非但不高兴,反而内疚地主动联系高芎:“表哥,你好好的费这个钱做什么,你把账号发给我,我让元真转钱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此章节评论者有红包掉落哦,限19.12.25日。 第221章 傻子哟   “不用转钱给我,你们自己留着,让颜元真做彩礼。”高芎说。   楚岚恍然。原来表哥是直接赞助百万,撮合她和颜元真。心里有些感动,可这钱不能拿还是不能拿,“既然是彩礼,就让他自己去筹,表哥你还是把银行账号给我。”   高芎再次拒绝,楚岚又来劝说。坐旁边听的颜元真脸黑沉黑沉的,他下聘礼的钱还是妻子娘家人给的,这传出去外人不得指着他骂吃软饭,一点斤两都没有,娶妻还要娘家人补贴,还不得臭名远扬。   高芎这哪里是帮忙,根本就是帮倒忙。   颜元真不耐楚岚拿高芎当好人,他拍了楚岚的肩头一下。楚岚转过头用眼神问颜元真要做什么。   颜元真伸出手,“把电话给我,我来和他说。”一拿到手机,他勾唇对高芎笑道:“表哥这么支持我,我得多谢表哥的慷慨。只是聘礼的钱我自己能赚到,不需要表哥出手相助。”   高芎说:“我也是男人,我知道我帮着出彩礼的钱,你心里会不舒服,可你要从一无所有赚到一百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与其你折腾十几年,耽误楚岚的青春,不如我先出点,一百万对你来说太多,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几顿饭的钱,你不用介意,尊严志气不能当饭吃。”   高芎语气和善的不得了,可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滋味。颜元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他面前炫耀钱多,他无语一会,那边高芎就声称有人找他,挂了电话。   高芎放下手机,妹妹高欣在一旁玩手机,一边玩还一边吐槽:“我让哥哥去追楚岚,你竟然花钱让颜元真娶她,哥哥你脑袋锈了吧。”   “你是女孩子,不懂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   高芎按响内机,吩咐秘书给妹妹煮咖啡后,又对高欣说:“我给颜元真出了钱,表姑父肯定会知道的。颜元真不劳而获,全靠别人送钱给他,表姑父心里能高兴吗,肯定会骂他一顿。颜元真那人看着就不是软性子,要是和表姑父吵起来,这亲事肯定得黄。就算不黄,楚岚夹在表姑父和男友之间,肯定心力交瘁。回头我再请她吃饭,听她抱怨——”   “楚岚当哥哥是温柔的解语花,肯定就喜欢哥哥了。”高欣一副“我了解”的表情,又划了下手机屏幕,想着她也得助哥哥一臂之力,把这事戳到楚父耳中。追到楚岚,那就是追到财神爷。必须拼一把。   高欣买通水军,不停地炒作颜元真这傻子卖百万墨宝的话题,直接花钱炒到上围脖热搜。   这年头傻子太多,但是有颜能打的傻子还是稀有的。一个帅哥卖鬼画符,开价百万。许多人和之前一样都骂傻子异想天开,想钱想疯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爆料,“还真有傻子买了。货真价实一百万。”   “买墨宝的傻子是谁,现实版的人傻钱多,介绍认识下,以后我也卖字画,天天入百万。”   “好像是帅哥女朋友家里人出的钱。”   “帅哥女朋友家里这么有钱啊,怎么会看上这傻子。”   “听说女朋友爸妈没看上傻颜,就刁难他,要他赚百万做彩礼,才把女儿嫁给他,所以这傻颜才来卖墨宝了。”   “那是刁难了,一百万好难攒。男人娶个媳妇真苦逼。”   “哪里刁难了,现在买个房子都不止这个价,又没说要房要车,只是拿出彩礼,彩礼娘家又不贪,最后还不是给回小家庭。傻颜赚这个钱,转来转去,最后还不是转回自己口袋里。”   “哪里是傻颜赚的钱,准确点说是他女友表哥的钱,我有朋友亲耳听到那位表哥说,买墨宝不是看中墨宝,而是以这个法子,将钱送到傻颜手上,叫傻颜花这个钱,给他表妹下彩礼。”   “我的天,简直就是现实版红娘月老,花这么多钱撮合表妹和表妹夫。人也太好了吧。”   “绝世好表哥,速来一打,我不嫌弃。”   ……   高欣看着人人都在夸高芎,一脸眉飞色舞,找哥哥自夸:“看我做的不错吧,都混的这么热门了,不愁楚岚她爸看见。”楚父要是知道这回事,不仅会嫌弃颜元真急功近利、丢人现眼,还会觉得哥哥高芎心地好,以后要是哥哥追到楚岚,岳父这一关肯定能过了。   男秘书端着泡好的两杯咖啡进来,一杯给高欣,一杯放在高芎面前,然后一脸为难地问:“高总,四宝堂的老板刚刚打电话给我,问我还要不要买墨宝……”   高欣马上狐疑地问出口:“我哥不是已经买了吗,那老板怎么还来问?”   “那颜元真又挂了一对墨宝,还是叫价百万……”   高芎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咖啡溅到了办公桌上的文件,“他收了一百万,可以做彩礼了,怎么还要卖?”   男秘书一脸便秘地说:“四宝堂老板告诉我,说颜元真早就说过,凭墨宝赚来的钱要做慈善,不用来做彩礼。高总你那一百万已经被颜元真拿去成立慈善基金会,连章程都弄好了,基金会由楚岚打理。”   还呈上一份文件,“这是四宝堂老板传真过来的慈善捐款感谢信,感谢高总的捐款。”   高欣性子急,抢过文件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这颜元真什么人啊,哥哥拿钱给他做彩礼,他不要,反而拿去做慈善。他这是不想娶楚岚么!”   高芎比高欣想的更多,颜元真没拿钱做彩礼,转而做慈善,却让楚岚打理基金会,这对楚岚甚至楚家都是极好。慈善本就名利双收,楚父家财虽没万贯,却也不至于纠结那一百万彩礼。这种人家反而追求的是善名和尊敬。   没看那么多富贵人家有事没事搞慈善,不就为的这些么。   颜元真这一手,可比老老实实赚来一百万做彩礼,格调境界高多了。   高芎面色发沉,没想到连小学都没读过的颜元真竟然如此聪明,可真小看了他。   男秘书还在为他鸣不平:“颜元真贪心不足,要了一百万还不够,还要再卖墨宝百万,这人好无耻。”   高芎善于做表面功夫,收买人心,他不在意地笑笑:“既然是做慈善,那就是义卖了。你再帮我买墨宝回来。”   高欣打死都不同意,“哥,那是一百万,不是一万,你再往里扔就和扔水里差不多,简直就是浪费,还便宜了颜元真那无耻之徒。你要是真舍得钱,你不如把钱给妹妹我呢。”   高芎常年在国外,妹妹高欣却是一出生就被送到老宅,做高蒙的陪读小跟班,作为哥哥享受了父母所有的爱,总觉得亏欠了没受父母疼爱的妹妹,不免包容她的小脾气小性子,让秘书给高欣打了一笔零花钱,最后还是叫秘书再跑一趟四宝堂。   男秘书心里嘀咕高总冤大头,却也没词去阻拦高总。毕竟高总买墨宝,算是给基金会捐款,做的是善事,拦人行善、天打雷劈。男秘书恹恹地开车到四宝堂,刚到门口就见四宝堂里人山人海,比肩继踵,人挤人的他钻都钻不进去。   男秘书怕强行挤进去弄乱千块钱打造的发型,干脆就站在门外给四宝堂老板打电话,“高总派我来买墨宝,你把墨宝带出来给我。我就在门口。”   四宝堂老板周围都是客人,声音嘈杂,他声音不免放大,几乎是对着手机吼:“墨宝没了,卖完了。”   男秘书腹诽,除了高总这个傻乎乎的善人外,咋还有傻子想不开要买一个垃圾墨宝。   “哪个傻子买走的?”   四宝堂老板因为忙着刷卡收钱,手机是外放,买墨宝的人听人骂自己是傻子,就反骂回去:“门口有个傻子骂咱们是傻子,打他。”   刚才还挤在四宝堂里的客人一听有人骂自己傻,立马跑出来围住男秘书,“就是你骂我们是傻子?!”   男秘书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全都是凶神恶煞的人,如被戳破的气球,气势一下蔫了:“我没骂你们啊……”   “不是你说买墨宝的是傻子吗?”   “是、是啊……”   “咱们都是来买墨宝的,那你就是骂我们。你必须给我们道歉!”   男秘书傻了,“你们都是来买墨宝的?”   “对啊,颜元真是我们的恩人,救了我老爸还不收谢礼。现在他做善事,我们都出一点钱,还不行么。”   “对啊,我儿子被流氓欺负,恩人救了我儿子。现在我就出几千块当谢礼,还能做善事,你瞧我是傻子吗?”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讨伐男秘书,讨伐的他哭了:“我不是骂你们,我也是傻子,我也要捐款!”   第二个墨宝也卖了出去,还不是表哥高芎买的,是被颜元真救过的人的家属自掏腰包,积少成多买下的。   楚岚觉得不可思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做好事?”   颜元真面露心痛:“我来这就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了。我做这么多好事你不夸我就算了,还怀疑我图谋不轨。哼。”   颜宝宝生气了,径自进了卧室,还反锁门,气得连午饭都不吃了。   楚岚心里愧疚,她也希望颜元真做好事,只是他变得太快,她才觉得古怪。楚岚站在门外哄他开门,“是我错了,你开门。”   颜元真隔着门道:“你就是嘴上哄哄我而已,心里还是觉得我歹毒是不是。”   楚岚干笑,“没有没有。”   “你就有。”   楚岚哄了老半天,这人像极了闹脾气的熊孩子,作天作地的提出要求,要她这样那样。楚岚脸红道:“行了行了都依你,你先开门把饭吃了。”   颜元真这才志得意满开门,一边吃饭还一边拿眼瞥楚岚。   那眼神坏坏的,好像她就是粘板上的鱼似的,楚岚一想他那些要求,心里羞臊,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窃喜。   就在这时,楚父来了电话,要她赶紧回家,“你是不是向别人借了几十万?”   楚岚呆愣住,“我没借钱啊。”向来都是别人找她借钱,哪有她找别人借钱。   “那人家怎么堵咱家的门,叫你还钱。你快回家,当着面说清楚。”   楚岚立马就回了一趟楚家,颜元真担心她,也跟着一块来了。   楚父已经知道颜元真拿墨宝赚来的钱建立基金会,还由女儿来打理,对他再有意见,但心里着实舒坦,也不怎么给他脸色看。叫儿子楚淮招待颜元真,楚父领着楚岚到客厅,见来要债的人。   这些人都是楚岚同学。小钱是班长,这次就他带头上门。   小钱虽然来要债,对楚岚还是很客气:“你说你男朋友要一百万做彩礼,你手头上钱不够,就找我们东拼西凑给你凑三十万。我们都是学生,有些人家里有钱,也不急着要你还。但我们是穷学生,因为看你家里有信誉,你一时急需,同学之间帮忙也是应该的。好多同学都是拿下一年的学费暂时借你周转一下。我听说你表哥给了你一百万,想你不差钱了,就来问问你借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能还回来。毕竟马上就要开学了,同学也要交学费了。”   楚岚一脸懵逼,“可我没找你们借过钱啊。”   小钱急了,拿出借条:“你自己写的借条,你自己看看。”   楚岚翻起借条,“这不是我的字迹,你们被骗了。”   其他同学见楚岚不认,都愤怒道:“我们看你往常信誉好,你又是苦苦相求,所以我们才帮你的,你不能不认啊。”   “对啊,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能不还。”   好几个人带节奏似的嚷嚷起来,喊着要报警、上法院。   楚岚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用你们报警,我来。”   同学见她火速报警,被她的骚操作给震撼到了。明明就是她借的钱,借了不还,还这么嚣张,敢让警察查自己。   楚岚曾经被结婚过,阴丽冒名顶替她和孟易川领证,这次又突然冒出一个“她”,找人四处借钱。要是没猜错,顶着她名借钱的就是阴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朋友有事给老奴煲了一晚上电话粥到凌晨。。所以没更新,今天补上,第二更在十一点前哈。早睡的可爱可以先睡觉。   支持早睡早起不早夭。 第222章 骗子呀   因为诈骗金额巨大,警察立刻立案。从同学那询问到借钱地点,一个个调监控回来,都显示是楚岚借的钱。   楚岚也跟着看了监控,上次阴丽顶着她的名办结婚证,那时候阴丽的脸只是和她相似七分。这次阴丽应该是整过容,再化化妆,与她相似□□分。现在冬天,出门寒冷,阴丽戴口罩戴帽子遮掩住细微不同的地方,还真是像足了她。   只是有一点怎么都改变不了。   “她没我高。”   楚岚指着监控里的阴丽,和班长小钱说,“她比小钱矮两个头,而我比她高。”还拉过小钱比对一番。   小钱也觉得不对劲来,“是……我当时还奇怪你怎么突然变矮了……”   然后又拿出转账记录,“可是我转的账户名也叫楚岚啊。”   警察见多识广,“同名同姓的人不要太多,拿一个同名的账户就是要消除你们的疑虑。我们找银行查过了,名字相同,但是开户的身份证号码不一样,此楚岚非彼楚岚。简而言之,你们确实被骗了。”   其他同学都要哭了,“不是楚岚借的钱,那我们的钱找谁要回来?”   “得等我们抓到人和赃款再说。”警察说:“你们先一个一个做登记,被骗多少,都记好了。”   同学乖乖做了登记和笔录,不过不少人看楚岚的目光都不对起来,颇有些怨忿。   要不是楚岚,他们也不会借出钱,更不会被骗。这不是几十块几百块,而是上千上万元。突然被骗这么多,就算楚岚是无辜的又怎么样,他们还是忍不住怨怪上她。   颜元真和警察熟人打了招呼,正要带着楚岚走。突然小钱拦住他们,“楚岚,大家都是为了帮你才被骗,你就什么都不管?”   其他同学也不满:“对啊对啊,要不是为了帮你,大家怎么会愿意借钱,又怎么会被骗。要是钱没找回来,几十万都没了,你就不愧疚,就没点表示?”   还有人小声说:“反正你家有钱,三十万对你家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这事怎么都是因你而起,你不能不管。”   “就是,你表哥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百万,你和你表哥说一声,先给你三十万,把我们的钱先还了。”   颜元真听了直皱眉,不客气道:“我们有钱就活该要贴补你们交智商税了?你们自己蠢的被人骗,要怪就怪骗你们钱的人,怎么还怪我们起来了。”   小钱说:“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都以为借钱的人是楚岚,所以我们才借的。怎么能说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这人长得和楚岚这么像,我听说之前孟易川找了个和像楚岚的人办了结婚证。事都在学校传开了,骗我们的女人和孟易川认识,孟易川又是楚岚的前男友,那女人骗我们钱,说不定就是为了报复楚岚。要不是因为楚岚,我们又怎么会被骗。你们说,楚岚是不是要负责?”   “对啊,必须负责!”   警察都看不过去了,“她和你们一样是受害者,你们自己被骗,还怪别人起来了,都回家等消息去,我们会尽快抓到骗子,追回诈骗款。”   同学当然知道自己也有错,可心里就有气。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希望楚岚慷慨点补偿他们一些也行。结果还被警察教育了一顿,更怨恨楚岚起来。要不是楚岚得罪人,他们又怎么受牵连。   楚岚看他们一个一个对自己有意见,目光或冷漠或仇怨,心里也委屈起来。   她好好的遵纪守法,却祸从天降。本就不是她借的钱,凭什么要她补偿。   可也敏锐地知晓,若是这些人不甘不愿地走了,一回学校必会大发牢骚,背地里肯定不会说她好话,说闲话的绝对不少。而且骗钱的还有老师,她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定会得罪学校一帮人。   她以后还要在学校读书 ,这么多人恨她,还是挺麻烦的。楚岚想了想,还是叫住他们,“到底你们是受我所累,这样,回头我会把钱给你们。不过,这不算是我还你们的钱,而是我借给你们的钱。”   小钱抗议了,“给我们补偿,怎么能算是借我们的钱?”   “对啊对啊。”   楚岚淡淡道:“从法律上来说,我根本就不需要补偿你们。只是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到底有交情。有些同学要是沦落到没钱交学费的话,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我给你们钱,不过是先行垫付诈骗款。等警察追回诈骗款,如数交到你们手上以后,你们收了我垫付的钱,又收回诈骗款,那就是两笔钱,自然要还我这一笔才对。”   在场的人都点头,能追回钱就不错了,赚两笔还是不要奢望的好。   “要是警察帮我们追回钱,我们肯定不会昧你的,会还你钱。”每个人脸色变好了许多。虽然被骗了钱,但是楚岚这边会负责,先垫付回来。虽然他们还要写借条,算借的,但钱回到手上,到底心里舒坦许多。   在警局里协商好后,小钱还代其他人道歉,“我们刚刚就是太心急了,毕竟被骗的不是小数目,刚才说话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颜元真哼了一声,变脸真是快,先是集体指责楚岚,用道德逼着楚岚负责出钱补偿,等达到目的,又来讨好卖乖。又要钱又要理。   楚岚看小钱脸上表情不自在,叹气道:“没事,现在要紧的是抓到骗子,而不是起内讧。”   小钱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情绪失控,又不是楚岚骗他们钱,楚岚自己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们竟然还一起欺负起她一个女孩子来了。真不厚道。   小钱更不好意思起来,“我还是相信警察能追回钱,你就别给我钱了,本来你就无辜,不该出这个钱。”   楚岚说:“我本来就没出钱,只是借你们钱,你到时候还我就是了。”   又拜托他:“回去也提醒班里其他人,要是再有人以我的名义借钱,就不能再借了。要是再被骗,那就活该。我不会再管。”   小钱觉得楚岚太有义气了,拍拍胸脯,连连答应下来。 第223章 吃熊掌   一出警局,外头的寒风无情地吹打到人的脸上。颜元真改而走到来风处,给楚岚挡风,说:“何必给他们钱,借也不行。他们刚才一起逼你,我都想杖毙他们。”   听出他为自己不值,楚岚心里熨帖,亲密地抱着他胳膊,笑道:“你以为我不生气,不过我更气的是孟易川和阴丽。坑了我一次不够,又来坑我。现在同学老师被骗,我要是没点表示,不能明面集体讨伐我,却可以集体孤立我,私下给我使绊子,那就糟心了。说不定阴丽就想这样害我,我不能中计。”   颜元真想想也是,算了,三十万也不多,就当花钱消灾了,“这钱从我账上走吧。”   “不用不用。”楚岚家爸妈虽说有家用公共账户,但平时各自的钱还是各自在管。楚岚也习惯如此,“这是我招来的事,走我自己的账。哪能让你出钱。”   说完,她又俏皮地眨眨眼,“再说了,我手上还有孟易川送上门的金子,就拿那抵了。”当初孟易川贿赂颜元真的人,花上万黄金,颜元真都留给了她。她随便拿几块金子就补上了。反正骗钱的是阴丽,又是孟易川带阴丽过境害人,用孟易川的金子来抵债,她毫不心虚。   颜元真也不为这点钱,非要争个不停。他在意的不是钱,而是那些人对楚岚的态度,心里暗暗计较怎么讨回来。   楚父知道事情来龙去脉,气得不行:“又是孟易川惹来的祸,这人怎么这么烦。离了他还纠缠不休。”想想又不能放过孟易川,听女儿说孟易川在古代活的好好的,还将要娶公主,气骂道:“非得把他赶过来,要他牢底坐穿。”   楚岚也想如此,不过哪有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剑客佘珺在他身边保护,还有别的人保护他,一时难抓。”又想孟家败了,孟易川肯定恨死她了。不能等着孟易川出手,她也该出手才对。   颜元真见楚岚思量怎么对付孟易川,他哂笑,何必去对付一个死人呢。他亲眼看见孟易川死的,那个冒出来的海晏侯有古怪。   他拦着楚岚动海晏侯的主意,“目姬是我的人,她曾是孟易川的救命恩人,只要目姬到了孟易川身边,到时候有她做内应,我们下手也便利许多。”   楚岚一时没辙,只能先这么着。她手上还有事要忙,先阔气往外借出外债,平息同学的众怒。   大半同学回去冷静下来,又觉得不该拿这个钱,骗钱的不是楚岚,找她伸手要钱,面上过不去,于是没来要钱,最后楚岚也就借出十万左右。   她收好借条以后,将这经历浓缩成一段话,广发朋友圈让认识她的人提高警惕。不能再让阴丽顶着自己的脸胡作非为,坑身边的人。   魔都的冬天比燕都温柔许多,颜元真还算适应。他拿墨宝征来的善款又投入到慈善基金会里,楚岚白得了理事,到底是颜元真自己赚来的,她不想要,本想推脱,颜元真劝道:“我这也是学了外国的法子,你好好做着,以后上轨道了也能传给儿女。”   这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还没影的孩子。楚岚说:“我们早就说好了的,我读书期间不能要孩子。”   颜元真虽然心急,毕竟他年龄也大,但入乡随俗,好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连结婚都不着急,更别提生孩子这事了。   颜元真纠结一番,“嗯”了一声,“肚子是你的,你怎么说就怎么定,我没意见。”   说是这样说,但造人计划受阻,颜元真悲愤地开始努力赚钱。他寻人找项目,这年头许多人心生向往田园生活,农家乐、山村度假虽不是很火爆,却也不错了。   颜元真研究几日,发现法院在拍卖一个山村度假村。开发度假村的项目公司因为资金断裂倒闭,欠了银行钱,就被法院挂出拍卖。   颜元真找楚岚帮忙拍下,怕楚岚又唠叨不该送钱给她之类的话,于是说道:“是我的还是你的没什么区别,百年之后都是我们儿女的。”   紧接着又说了他的顾虑:“以我的名义买,被人发现我资金来源不明,岂不是步了孟易川的后尘。”孟易川那倒霉鬼就是因为资金来源不明,被冻结了银行账户。他自己明面上就是个穷小子,手上的金银没法摆台面上交易。   颜元真说服人的本事真是厉害。楚岚没法,想想她还有书可读,等她上学了,颜元真又不能跟着她读书,无事可干,说不定会到处惹事,让他去开发度假村,消耗他精力也好。   她给法院传自己的资料,边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做度假村?就不怕赔了?”   颜元真吃吃笑着,“赔不了。”颜元真构想是按照燕都的模样改建度假村,里里外外都要天成古韵,浑然一个世外桃源的小世界。   楚岚追问他想怎么做,他又不详细说,反而打起感情牌,“就算没人来度假村,我们可以去那里住啊。我离乡已久,也分外想念的很。”   楚岚心都要软了。她哪里不知晓,颜元真对现代生活很多地方都不习惯,不喜欢坐一跑就跑几十公里的轿车,不喜欢火车飞机,不喜欢软软的沙发和床,不喜欢所有便利的电器。   他喜欢跑马射箭,喜欢穿保守得体的深衣。至今他都留着长发,不肯剪下入乡随俗。现在以前在燕都习以为常的一切,他都开始想念了。   他放下一切跟着自己回来,现在不过是买块地来折腾折腾,还原自己的故乡,了了自己的思乡之情,她哪里忍心拦着。   她立刻拍下山村度假村,还不要颜元真私下补给她的钱,“我们是夫妻,何必计较这么多。”   在颜元真心里,向来都是男人养活女人,女人拿嫁妆养活男人那是十分没脸的事。他说:“就因为是夫妻,我哪里能让你出钱。”   楚岚笑,“本来就在我名下,当然是我出钱。我先出这一笔,算是投资,你运营的好了,大赚回来,我还能跟着吃红利。你要是不让我出钱,我反而没脸吃红利,蹭着你成大富婆。”   颜元真不想如此,这关系到他大男人的颜面,可楚岚怎么都不肯要,他也没法子,只能头靠墙安慰自己,反正燕都也没人会跑他面前说三道四,先将就凑合这么过吧。往后明面上赚多了,他再另立山头。   拍下山村度假村以后,楚岚就带着颜元真往各个地方跑手续,也顺带教他一些生活常识。颜元真还去别的游玩场所转转,看看以后拿什么来做山村度假村的卖点。   忙了一个月入了深冬,近了年关,楚父就给一家人报团去三亚过冬。楚母陈氏要跟着老夫人,所以没来。颜元真这些天的行为还算规矩,万事都以女儿为重为先。   楚父念他心诚,也不想快过节的时候扫女儿的兴头,就没故意撇下他,买了颜元真的票。   楚岚了解爸爸的心思,知道楚父至少不那么抗拒颜元真了,心里好不高兴。颜元真却高兴不起来,坐飞机坐到吐。   楚淮暗暗偷笑,回头咳了一声,给颜元真晕机药,还故意磕碜他:“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晕机,太丢咱们男人的面子了,回头你多坐几回就熟了。”   “爸,你看哥怎么这样。”楚岚拍着颜元真的背,给他顺气,找楚父告状。   楚父看了楚淮一眼,“你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没吐,但是吓哭了,还要岚岚安慰你,你还笑别人。”   “我不记得了,有这回事吗。”楚淮挠头干笑,怎么都不承认。   楚家一行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蜈支洲岛,在酒店住下来。岛上的温度二十七度,楚岚给颜元真买了泳衣,就要带他玩水上项目。   只穿四角裤,其余什么都没有,身体暴露在外,颜元真打身体和内心都拒绝,“简直不成体统!”   还有岛上那些女人,一个个露胳膊露大腿的走来走去,他好想一个一个推海里去,全部不堪入目,污了他的眼!   楚岚换泳衣出来,露出小蛮腰细胳膊长腿,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乐意她穿着暴露。可要楚岚穿成这样走出门去,那些色狼的目光可不就全盯在她身上了。   “你换衣服去,就这套。”颜元真翻行李箱找出薄荷色长袖衬衫,直接披在楚岚身上。   楚岚无语了,“这里都这么穿,你要学着适应。还有,不穿泳衣,我们就不能玩水上项目。那些可好玩了,你第一次来不体验一下?”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说不行就不行。”颜元真冷着脸给楚岚换好衣服,楚岚一脸无奈。算了,她每年都会来这过冬,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年不玩也无所谓,楚岚就带着颜元真坐导游车环岛游。   离了上岛那一片水域,岛内男人女人穿的还算正常,颜元真无处安放的双眼终于得救了。燕都苦寒,此地风景宜人不说,难得岛内植物茂盛,环岛水产丰富,是个富饶土地。   好想要。颜元真心里给这座岛估价,发现他花尽资产也买不下这块私人岛屿。颜元真环岛游了一回,沉痛地明白一个道理——他好穷。   楚岚带着颜元真逛猴园、熊猫园,看他一脸心不在焉就问他怎么了。   颜元真一脸生无可恋:“想吃猴脑和熊掌。”   楚岚正在喝水,立即喷出一口水,她重重咳了几声。猴脑和熊掌哪里是想吃就能吃的,虽然颜元真以前在燕都能吃,可这里不能啊。   颜元真目不转睛地盯着猴子和熊猫,她瞧出了他眼里的渴望,他不会想抢来猴子和熊猫,自己烤了吃吧。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下午六点发布吧,老奴现在要去跑步咯~~~ 第224章 灭绝动物   楚岚扒拉着颜元真耳提面命,猴子不能吃,熊猫不能吃。颜元真都郁卒了,实在心念的慌。趁楚岚睡下的时候,带着玉珏走水回家一趟大吃特吃一顿,本来还想捎带回来给楚家人尝尝,但是怕他们这也念叨那也唠叨,索性空手而归。   金龙艇双目开阖之间不止带回了颜元真,还带回一条小鱼豚。次日岛上潜水员新带一批游客潜水的时候,往常亲近人的热带鱼都异常发疯似的往东跑。   “是不是鲨鱼!”游客发现有一条不认识的鱼正追着热带鱼吃,那吃相实在吓人,生怕自己也被鱼吃了,吓得狂蹬水浮出水面,四处逃离。   潜水员也不认识那鱼,叫负责拍照的水下摄影师赶紧拍了几张逃回岸上。岛上管理员立马封锁海岸,禁止一切水上娱乐项目。   楚父和楚淮本来想开水上快艇,没想到玩不成,失落倒不失落,就是好奇海域里发生了什么事。楚岚带着颜元真从鱼疗馆回来,就听楚淮拿着手机惊叹道:“岚岚快过来,大新闻。岛上发现白鳍豚了。”   “白鳍豚?”   “嗯,白鳍豚十年前就灭绝了,现在突然发现,派出所的人都找专业人士过来抓捕。”   楚岚拿手机查了白鳍豚的资料,“好奇怪,白鳍豚是淡水鲸类,怎么跑到海里来了?”   颜元真看了图片,咳嗽了一声,“……我带过来的……”   楚家人集体一致扭头看他,颜元真不好说自己回去就为了吃吃吃,这缘由太不高大上了。   他临场发挥,“我身而为人,就应该对社会有所回报。现在你们这好多动物都灭绝了,但我那还没有。为了保护动物生态平衡,给国家带来有价值的生物研究,让普通百姓都能欣赏灭绝动物的风采,提高保护动物的意识,我愿意找回灭绝动物,让它们重出江湖,再现人间。”   说话间流露出舍我其谁的大义凛然,楚家三口无言以对,你前儿个在燕都还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到这就变异成了人人夸赞的大善人,转变太大太快,有些接受不能啊。   楚家人凑在一起嘀咕,“他这是准备考公务猿么,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他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考不了。”   还是楚父听的多有感触,他受过政治熏陶,颇有动容,拍着颜元真的肩膀热泪盈眶:“说得好!难得你有这样高的政治觉悟。”   颜元真被夸的一点都不羞耻,站的更直了,微笑道:“不是我一人之功,而是岳父以身作则,小婿只不过受你点拨教诲,才有心悔改,多做好事善事,弥补以前犯下的罪过。”   颜元真说的人不脸红,楚父听的都脸红了。这厮脸皮厚,打蛇随棍上,还没同意亲事呢,就叫上岳父来了。   颜元真这边说的好听,心里也对山村度假村有了新的想法。度假村是烂尾项目,只做了一半。他又想改建成燕都那样,几乎得推倒重建。   倒是山里能开放营业,不过度假村离市区远,周边也没什么热门景点,那山坡也平平无奇,没什么卖点。不如运送灭绝的动物进山里……   没几日,改名为古迹度假村上了全国头条,无论是网媒还是纸媒争相报道古迹度假村出奇迹的新闻。   “我真的在古迹度假村的山上发现云豹了!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骗人,你说有什么证据,你得上照片啊。”   “我发现豹子,就想着逃跑啊,哪来得及拍照啊。你行你上,别在这里哔哔。”   “切,遇到云豹还能活着回来,根本就是假新闻。”   “不是大豹子,是小豹子,好像刚出生没多久的。”   古迹度假村的管理员也是后知后觉,等亲朋好友来追问山上是不是有云豹,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管理员立马找派出所和林业部门。他们转了一圈还真的抓到两只小云豹,派出所围脖表扬古迹度假村保护珍稀动物,林业部门也给度假村发了奖励。   官方抓到小云豹,承认了古迹度假村出灭绝动物的新闻。可爱萌萌的照片俘虏了一干看客的心。   “真的有啊!我的天,好可爱!好想抱回家自己养!”   “拜托,这是豹子,不是猫,敢养豹子也是嫌命长了。”   “就是说说嘛。听说不止发现云豹,还发现了冠麻鸭?”   “越来越扯,冠麻鸭都灭绝五十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破破的山里。”   媒体嗅觉敏锐,闻风赶来调查是不是真的有冠麻鸭。不过七日,当地媒体都快炸了。   在山上不仅发现了灭绝动物冠麻鸭,还发现了高鼻羚羊,双角犀,大独角犀,小独角犀,还有异龙鲤,彩鹮,就连华南虎都有虎崽子三只。全都是官宣过的灭绝动物。   “这山里什么环境,怎么有这么多灭绝动物在这里?”   许多人包括动物爱好者,都怀着疑问和好奇,纷纷买古迹度假村的门票,上山坐笼车观赏游玩。   古迹度假村一时风头无俩,官方和媒体围脖也不停地@古迹度假村,表彰其积极配合官方行动,游客也@古迹度假村,表扬他们保护措施到位,遇上华南虎也没出事,同时也很期待古迹度假村未来古迹开发项目。   央视也循环播放古迹度假村的新闻,消息都传到了监狱里。度假村前主人因为资金断裂而破产,坐牢了。他捶墙满脸血泪:为啥山里那么多珍贵动物,他咋就没发现。要是发现了,他运作一番肯定大有前景,又哪里会落魄到坐牢的地步。老天不公!   免不了嫉妒后来买下度假村的老板,这丫的贼好运了。刚上手没多久就发现灭绝动物,简直好运到爆。   被嫉妒的颜元真正在和人谈融资,有富豪看中了古迹度假村的未来潜力,就自发来找颜元真,追加投资。颜元真也不急着定下,来来回回和人磨着,最后定下几千万的开发合同。   楚家三口全程看他怎么运营古迹度假村,都叹为观止。虽然颜元真目前明面上现金流没有百万,但是估计也不远了。楚父有些头疼,等颜元真来下聘的时候,他又要使出什么计拖他和女儿的亲事。   想着想着就到了春节前夕。往年都是楚家四口在岛上过节,可现在少了楚母,多了颜元真,楚父心里不是滋味,于是给楚母打电话。   陈氏叹道:“我正要和你们说呢,你们干脆随我来高家过节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 第225章 装神弄鬼   西湖的水没干啊,他竟然能去高家过节?!   楚父讶异,老太太嫌弃他配不上白富美陈氏,当年陈薇完全不在意老太太的意见,背着老太太和楚父领证,把老太太气得要死,他们结婚的时候高家都没人来吃酒祝贺。这么多年来,陈薇事事与老太太过不去,过年过节更不当高家是亲戚,少有走动。   也就去年楚岚莫名失踪,寻不到人,陈薇才低了头,由着楚父上门找老太太帮忙。这一帮忙,陈氏与老太太摒弃前嫌,日日侍奉在老太太身边尽孝。   “老太太竟然请我们去高家过春节?”   陈氏低声说:“是我求的她,阿淮和阿岚我也大半年没见着,这次过节干脆一起上高家,可一家团圆,又可与高家缓和下关系。到底我们也是亲戚。只是颜元真是外人,就别带来了,我娘、的娘不想见到他。”   楚父性情温和,远不及陈薇的泼辣,陈氏在老太太身边待了大半年,楚父就算心里有怨念,但嘴上也从不表露出来,他也想妻子的很,就去酒店前台,提前退房。   楚淮过来叫楚岚收拾行李,楚岚不想见心思毒辣的老太太,过节的时候抛下颜元真一个又觉得他孤孤单单可怜的紧,“你们去吧,我和元真过节。”   “你还没嫁人呢,就和他过节。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当然得跟着我们了。而他,不是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吗,过春节就让他和妹妹团圆团圆,你就别碍眼了。”楚淮边说还边给颜元真使眼色,让他识趣点。   颜元真当然想和楚岚一起过节,要是坚持下去,楚父和楚淮心里又要不舒服了。颜元真就笑:“确实,大年初一我还是和朝歌过,你自去吧。不过一日而已。”   这一个已经反了,楚岚也没立场再坚持,只能罢了。跟着楚父和哥哥楚淮北上京都,进了高家。   迎接他们的是四房的表哥高芎,高芎是德国混血,挺秀的五官显出异域风味,配上半红半黑的本地绣花背褂子,西洋配国风古典,看着就有莫名的喜意。   楚父很喜欢高芎,楚岚在国外做交流生的时候,高芎就经常帮女儿,楚父见他就给红包:“春节喜迎门,大吉大利,事事如意。”   “谢谢姑父。”   高芎笑着收下厚厚的红包,领着他们进高家大客厅,“今天就是小家宴,坐里面的是大房、四房的家人,其余的都是后面几天。”   楚岚来过高家几次,也算熟门熟路。一路沿着花坛往前走,满目白雪丛中一点红。   穿着大红棉衣的大太太乔氏跪在客厅门口,瞧见他们来了,她一个六十岁的长辈还被太姥姥罚跪,实在没脸见人,头垂的更低。   高芎怕大太太乔氏尴尬,当没看见她,还在给楚家人介绍:“大房的儿孙两桌,四房的儿孙两桌,今年你们家倒是和太奶奶一桌。”   “哟,太奶奶,你宝贝曾外孙来了。”高欣穿着玫紫色的高腰裙,亲热地抢到门口,拉着楚淮到老太太面前。   楚淮被个女人拉着十分别扭,想着高欣许是学外国开放那套,也没放在心上。他恢复笑容,从小到大受了老太太不少礼,不好冷着脸,忙跪下拜寿说俏皮的热闹话。   楚父也带着楚岚上前说福气话,老太太颔首,没多看楚岚一眼,让陈氏赏了红包以后,就冷着楚父和楚岚,对上楚淮脸色倒是好,老太太问楚淮最近的情况。   “我不过是普通医生,安安分分的,哪有人欺负我,太姥姥你放心。”   楚淮又问:“太姥姥身体好些没?”   楚母陈氏陪在老太太身边的理由就是老太太身体抱恙。   大太太乔氏的孙子,也就是长房长孙高要拿着木锤给老太太捶腿,一边笑着说:“还多亏陈姑母用心照料太奶奶,太奶奶身体大好了。”   夸的陈氏讪笑,“不止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你奶奶常年孝顺你太奶奶。”   陈氏心知嫡长孙高要讨好老太太和她是为了他奶奶,大太太乔氏,也愿意为他说话,低声劝老太太:“人都来齐了,不如叫大舅母进来开饭。”   厅内各自唠嗑闲说的人声音都停了下来,大太太乔氏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老太太罚跪,十分罕见。   大房的子孙想给大太太乔氏求情,毕竟大太太乔氏是他们的长辈,被罚跪他们面上也不好看。   四房的子孙则是好奇,实在想知道大太太好好的怎么就被罚了。   客厅里的人都竖起耳朵。老太太神色淡淡,理了理袖口,“让她继续跪,我们自己吃。”   “太奶奶,外头下着雪,地上凉,奶奶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会伤了膝盖,不如由我替奶奶跪吧。”长孙高要跪下来给奶奶求情。   老太太面色不变,“你愿意跪就去跪吧,不过你跪你的份,你奶奶跪你奶奶的份。”   平日里最得老太太欢心的长孙竟是求情不成,反而搭了自己进去。   大房、四房儿孙心里暗道:看来大太太乔氏惹怒了老太太,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老太太大过节的都不放过她。   老大高建国自己老婆被罚跪,也就罢了,自己宝贝孙子被罚了,忍不住开口问:“我媳妇做什么了,惹娘你这么气。你告诉儿,儿回头治治她。今天过年过节的,就免开一面吧。”   老太太给老大面子,冷笑地多说几句:“你平日忙于政务,家里媳妇管不住,只能我这个老婆子管管她了。你想知道她做什么了,好,欣姐儿,你告诉他,我为什么要罚他媳妇。”   老大高建国忙看向高欣,“欣姐儿,她做什么了?你说。”   高欣面有难色,断断续续地说:“乔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老道士,在家里面各个地方藏着黄符,还烧了符水要给陈姑妈喝。陈姑妈直接吐了,太奶奶派管家查查怎么回事,就查出乔奶奶找来的老道士。那老道士在太奶奶跟前全部交代清楚。是乔奶奶怀疑建红姑奶奶变鬼回来了,上了陈姑妈的身,说陈姑妈中邪了,所以叫老道士画符驱鬼……”   建红姑奶奶就是高建红,老大高建国的姐姐。自己老婆装神弄鬼,要害姐姐的女儿。这还了得!   高建国一听都气炸了,狠狠拍桌坐下来,“让她跪,还耍起封建迷信来了。就算姐姐变鬼回来又怎么样,那也是好事,哪有她这样害薇薇的。该跪,继续跪!”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再发布一更。 第226章 不离婚   高建红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就算高建红真的变鬼回来,大太太乔氏找老道士来收她,老太太发现了,不收拾大太太乔氏才怪了。   大房的子孙暗怪大太太乔氏人老不中用了,破除封建迷信这么多年,还糊里糊涂相信老道士的话。现在老太太在气头上,谁劝谁倒霉。故而楚岚默默吃完过年饭,大太太乔氏还一直跪着。   老太太饭毕,招手叫楚淮上前,又塞了个大红封,“今儿个趁着过年,说桩喜事。你母亲想你娶阿蒙做妻子,你愿不愿意?”   楚家人全当自个儿凑个人气来蹭饭,没想到楚母陈氏还想动楚淮的亲事,一个比一个傻了。   楚淮是不敢置信,自己母亲会同意他和高蒙结婚?   他母亲不是最嫌弃高家人么,怎么会主动给他和阿蒙牵线?   楚父觉得陈氏诡异,夫妻俩都不爱插手管小辈恋爱结婚,楚淮与谁结婚,那是他自己的事,怎么陈氏还硬插一杠?   楚父再细想半年来陈氏的异常,背后隐隐冒汗,突然觉得大太太乔氏没说错,陈氏还真中邪了!   楚岚则是震惊,阿蒙也就是南儿,她不是已经和姜家定亲了么,怎么又要嫁给她哥?   一女许二夫,实在不同寻常。而且虽说是陈氏要哥哥娶南儿,可她早知道陈氏不是真正的陈薇,而是陈薇的母亲,她的外婆高建红魂穿到了陈氏的身上。   外婆性子软弱,最是盲从老太太。说是外婆的意思,不如说是心思莫测的老太太提议的。   老太太满肚子的心机,腹中还不知藏了什么坏水,鬼晓得老太太将南儿一女许二夫,又打什么鬼主意。事关哥哥的终身幸福,眼下万万不能轻易应了。   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楚岚无奈之下,跨步上前说道:“婚姻是两家子说和的事,我哥一方说了不算,我们还不知道蒙蒙姐的意思呢。蒙蒙姐不是还在做秘密任务么,不如等她回来了,再做计较。”   老太太眯眼看着楚岚,神色转冷。她最不喜不听话的孩子,要是楚岚乖乖地嫁进姜家,生儿育女,繁衍大巫后嗣,又哪里会生出这么多波折,害的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费尽心机。   老太太缓缓转着手指的玉戒,慢慢说道:“阿蒙比你孝顺多了,最是听我的话。她的亲事我说了算,现在就剩阿淮你的主意,你只要点头,阿蒙就是你的了。”   楚淮低着头默默握紧拳头,心里在做挣扎。   大房和四房的人面面相觑,老太太女儿没了以后,老太太就拿高蒙当亲生儿一样教养长大,平日里谁都要给高蒙几分情面。谁要是惹高蒙不高兴了,老太太先出手把人吓着。可谓眼下最疼高蒙,往后老太太肯定会将遗产大半给高蒙。   打老太太遗产主意的人对高蒙的婚姻自然上心。谁娶她,后半辈子无忧了。只是高蒙实在不好骗,谁都没法拿下这朵镶金的高岭之花,没想到最后竟是便宜了楚淮这小子。   客厅内人人心思各异,都提着心等着楚淮的回复,一时没人说话,安静的如坟墓般可怕。   高欣一贯闹热场面气氛的,笑着说老太太喜欢听的话:“要是淮表哥和姨婆真成了,也算般配。就是不知道以后我该叫淮表哥姨公,还是改姨婆叫表嫂。”想了想又委屈道:“还是叫表嫂吧,这些年我对着阿蒙那么年轻的脸叫姨婆,真是叫不下去了。”   “你这促狭鬼。”   老太太被逗笑了,绷紧的气氛陡然一松。   大房和四房的人也跟着陪笑,“咱们家大人多,论资排辈的叫,一听就混乱,同龄之间就别按长辈称呼了,叫亲近点,两人平日玩的时候也方便。”   高家人其乐融融起来,只余楚家人心里挂了秤砣,沉甸甸的,暗暗在琢磨说辞。   楚岚低声劝哥哥,“你忘记南儿许了亲事么?先不急着应下,等她回来再说。”   楚淮神情仓惶了一瞬,面色暗了下去。   楚淮人就在老太太跟前,楚岚对着楚淮再是附耳小声说,老太太也听得见。   老太太见楚岚又坏自己事,大怒地一拍紫檀木,“这里轮得到你这小辈说话吗?没规矩。”   楚父和楚淮见妹妹被训斥,什么疑虑什么忧郁都拍散了。   楚淮硬气起来:“我妹妹怎么没规矩了,还是说她刚才的话戳到太姥姥,太姥姥你心虚就发作我妹妹了?”   老太太看重男儿孙,被楚淮顶撞真是气得腹内积满了血。刚才老太太只是薄怒,现在那可是暴怒了:“一家子都没个体统,都是你——”   老太太看向身边陈氏,瞧见她惶惶不安的模样,又想她不是真正的忤逆女陈薇,骂她又不行,转头就数落起楚父来。   “都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带坏头,当年我就说了你们不能成亲,你非拐走薇薇,让薇薇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于我。现在你们生的儿女也是没教养,在我这个长辈面前还没有礼数……”老太太数落起人来,满脸的精神,当楚父是孙子一般骂了个尽兴。   高家人一边看热闹,也有嘴碎的人架桥拨火儿,“是呀,薇薇当年逆着老太太的意思,被你拐走了,这么多年以来,还被你撺掇的都不回家看老太太几眼,想当年老太太抚养薇薇多么用心啊,哎,这么没良心,还不如喂狗呢。”   楚父性子软,想辩解几句,可刚开个头,就被疾言厉色的老太太堵了回去。楚淮和楚岚见状,更是怒由心起。   楚岚拉着楚父就往门口走,“我们是楚家人,又不是你们高家的,我们家教养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楚淮也拽着陈氏往外奔,“妈,看太姥姥精气神这么足,骂人这么有劲,不像有病的样子,你还留在这做什么,跟我们回家。”   陈氏见两头的亲人,如一对死敌一般尽骂着对方,她夹在中间无所适从,想劝老太太住嘴,又想劝楚父一家留下,她张口又闭口,不知道怎么劝,可腿脚已是被楚淮拖着走。   楚家要带走陈氏,那简直就是吸了老太太的心头血。   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恨恨跺了跺藤木拐杖,咆哮道:“都是死人啊,还不给我拦住!”   高欣反应最快,立马用身体拦住楚淮。她胸脯硕大肥美,又不矜持地往楚淮那蹭。楚淮简直不知道这算什么女人了,下意识松了陈氏的手。高欣就牵着陈氏回到老太太身边,“太奶奶别气着,姑妈这不是回来了。”   老太太紧紧抓着陈氏的手,陈氏身体里的灵魂是她女儿高建红,谁要是敢从她手里抢走女儿,她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好好好,你们是楚家人,你们走你们的,但她不是。”   老太太指着陈氏的手如得了帕金森病似的抖的厉害,“她是我高家人,以前是,以后也是。我告诉你们,她不会跟你们回去。我要她和你楚天放离婚!”   楚家人闻言大惊大怒,老太太一直都看楚父不顺眼,他们知道,但是没想到,陈氏和楚父都过了二十多年了,老太太现在还要拆散楚父和陈氏。   陈氏傻住,喃喃道:“不行,不能离婚……”   她是高建红,可她一旦回到过去,陈薇就会回来。要是离婚了,陈薇还怎么回楚家。   老太太却死死拽着陈氏不放,凌厉地钉住陈氏蠢蠢欲动的双脚,“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陈氏咬着唇,眼中含泪,为难地看着老太太,又看着楚家人,想坚定说不离婚的话,却又碍着老太太,怎么都说不出口。   楚父和楚淮见陈氏犹豫不决,吃惊之后就是惊异得哑然。陈薇的火爆性子去哪了?   只要老太太开口辱骂楚父,陈薇就要回怼回去的暴脾气呢!   现在老太太不止侮辱楚父,甚至还要他们两口子离婚,陈薇竟然没喊打喊杀!   楚岚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面前的陈薇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这是利用建红外婆的软弱,趁着母亲不在,逼的她楚家妻离子散!   楚岚冷凝着脸,大步闯到老太太身边,迎着老太太咄咄逼人的精光,她郑重地对陈氏说道:“太姥姥算计我的亲事,想逼我嫁给姜家。我已洞明,我怎么都不会如她所愿。但太姥姥逼我不成,会不会等你与我爸离婚,再逼你嫁去合她心意的姜家?”   老太太想把大巫后嗣嫁去姜家都想疯了。若是楚岚不从,南儿又嫁给楚淮,老太太又想拿谁嫁去姜家?   除了陈氏还能有谁。不要忘记了,陈氏也是大巫后嗣。   陈氏很清楚老太太的执念,她人虽软弱,却不能看着女儿陈薇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着和楚父离婚,然后被逼着嫁去姜家。   高建红自己就是被老太太逼着嫁去陈家,所托非人的后果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哪能让女儿陈薇承受一次。   陈氏红着眼睛,努力努力再努力地,从老太太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我……不离婚……不能离婚……”   老太太见她忤逆,犯的胸口都疼了。   老太太咬紧牙关,死死瞪着楚岚,扬手就要打下去。 第227章 她回来了   陈氏见老太太发飙,下意识挡在楚岚身前。老太太这一巴掌“啪”的打在陈氏的脸上,打醒了在场所有人。   楚父和楚淮赶紧护在陈氏和楚岚身前,楚淮恶狠狠道:“我妈以前说太姥姥你面甜心苦,手黑心毒,果然没说错。”   就连楚父面团似的好性子也忍不住恶言相向,“以前阿薇怎么怨你,我也劝她你老年纪已大,到底是血亲,不如忘了从前,该尽孝的尽孝。可是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你这等的狠心。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你找女人招惹我,想要拆散我和阿薇不成。现在我们儿女都这么大了,你竟然还是不死心。你就算看不起我,那也得看在我儿我女的面上,成全我和阿薇啊,何苦非要我们夫妻分离你才满意。”   楚岚知道老太太不满意楚父做外孙女婿,却不知道老太太当年还想拆散她爸妈。老太太也是闲出恶心肠来了,既要拆散她爸妈,又要拆散她和颜元真。怎的就这么见不得人好了。   楚岚心疼地看着陈氏左脸上肿起来的红块,“太姥姥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们一家,从今往后咱们两家就一刀两断,谁也别管谁家的家事。”   老太太仿若没听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收回来的满是皱纹的手掌,她打了自己孩子,又颓然痛心地看向陈氏,“你……我……”   陈氏捂着通红的面颊,含泪回望,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楚家人强拽着匆匆出门。   高家人没多少人真心希望楚家和老太太和睦相处,这一争执吵闹,闹翻了就便宜了高家人。老太太越厌恶楚家人,遗产就轮不到楚家了。于是没人帮着拦楚家人,陈氏顺顺当当被楚家人带走,出了客厅。   跪在门口的大太太乔氏一见到陈氏,眼内含着惧意,背弯的更厉害,厉害到身体失衡,整个人栽倒在地。   陪着大太太乔氏罚跪的长孙高要忙喊,“奶奶晕过去了。”   高家大房的人忙送大太太乔氏回屋,打电话叫来家庭医生。医生检查一番后,又得了高要的眼色,就把大太太乔氏的病情说重几分。   大太太乔氏罚跪罚的病了,下不来床,老太太也不好再罚她。大太太乔氏逃过一劫,靠着决明子枕头,卧在床上,神情恹恹。   乔氏的家妹比她小五岁,年有五十五,过年来走亲戚,没想到大太太乔氏病了,听说原委后,说:“姐姐你也是,明知道老太太最是要权,平日嫌一双耳朵不够用,恨不得多长出一对来,最不喜下面的人瞒着她。你管这一大家做了什么都得和她汇报,你背着她搞那些封建玩意,还想害陈薇,老太太再不喜欢这个孙女,但这孙女也是她女儿高建红所出,你喂陈薇喝符水,难怪老太太会生气。”   大太太乔氏和妹妹一直相亲相爱,也不瞒她,“你不知道,那陈薇真的古怪。有一回我起夜,遇到她,她竟然喊我‘弟妹’,她给婆母煮红豆粥做夜宵,还请我喝小一碗。那红豆粥和大姑姐做的一个味儿,她又喊我‘弟妹’,那她不就是大姑姐附身到她身上了。我都吓死了,这才赶紧找道士来驱她呀。”   “哎呀,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和我讲什么鬼故事,你存心想吓我是不是。我们又不是十几二十岁,以前我们小的时候你就爱拿鬼吓唬我,我才不信呢。”   大太太乔氏心内无力,又说了好些诡异的地方,越说越细思恐极:“你和大姑姐见的少,你不清楚她的走路言行做派,最是不紧不慢,温温柔柔。自打那天她喊我‘弟妹’以后,我就仔细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像大姑姐,就像是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说到最后,语调猛地拔高,声音尖利的刺耳,把她妹妹吓得够呛:“她回来了就回来了,你怕什么。我以前也见过她几面,说她和善,不如说是块老豆腐,欺负碎了就碎了的烂好人。就算她真的变鬼,附身到陈薇身上,那也不会干坏事啊。你以前对她也不错,她怀孕抑郁的时候,你也大着肚子,还帮着她跑前跑后地张罗。她就算真做鬼了,要害也是害勾引她老公的小三,又哪会害你,赶着来保护你还差不多。”   “不是的,她回来就是来害我的,来报复我的……”   大太太乔氏满眼的惊惧,抓着妹妹语无伦次地说:“她是来报仇的,她回来就是要我命。肯定是,她必是来索命的。”   “越说越不像话,呸呸呸,什么鬼啊怪的,你别自己吓自己。那就是陈薇,叫你‘弟妹’应该是你听错了,言行举止和她妈像,应该是学了她妈的做派,好讨你婆婆的欢心。你看,前些年她都不怎么来找你婆婆,忒的狼心狗肺,去年开始就攀上来了。哼,不就是看老夫人过了八十,该定下遗产了,就变了脸面,讨好卖乖来了。”   “不是不是,”大太太乔氏心里满是恐慌,见妹妹不当一回事,只能恨恨道:“我和你说件事,你先把门关上。”   查探一番确定没人能偷听,这才按着额头,难受道:“你以为大姑姐是产后抑郁跳楼死的么,不是,她是被咱们三弟推下楼的。三弟去找她,她一直昏睡,怎么都叫不醒,你三弟就、就扔她下楼,伪装她是自杀……”   “什么!!”   “别那么大声,你想让别人知道三弟杀了人?!”   乔氏妹妹忙捂住痉挛的口舌,“三弟他,哎,他和高建红无冤无仇,怎么怎么会——”   大太太乔氏无心提起四十年前的过往,含糊道:“我怎么知道,是三弟交待我的。他十年前得癌症,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的,说他害了高建红,遭报应了。现在陈薇那个模样,根本就是她回来了,找我们乔家报仇雪恨来了。”   乔氏妹妹被大太太乔氏感染上恐慌,她慌慌张张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又碎碎念:“不会吧,这世上哪有鬼。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是陈薇从哪儿发现她妈不是跳楼自杀,而是被三弟害死的,就恨上咱们乔家,就改了性子,又攀回来,找你婆婆告乔家的状。”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是陈薇搞的鬼。”   大太太乔氏犹如醍醐灌顶,刚才还被鬼怪吓得要死要活,想着是人为的,立刻怨上陈薇,“我说呢,明明脾气火爆,怎的忽然温柔小意起来。明明讨厌老太太,又突然用心伺候老太太起来。她根本就是装的嘛,她就是装鬼来吓唬我,我要是吓破胆,不打自招,岂不是着了她的道。”   乔氏妹妹想的更深,“你婆婆这次大过节的,还罚你跪,下你这么大脸面,你婆婆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女儿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三弟的手上。三弟人已经去了,你婆婆不能解恨,就转而恨上你了,所以这么折腾你。”   大太太乔氏刚才还猛如老虎,一对上老太太,就变成虚弱的纸老虎,此时脸色森森发白,高耸的颧骨仿佛都成了白骨骷髅一般狰狞。   老太太可是个狠人呐!   想当年,老太太以为高建红是产后抑郁跳楼身亡,就恨上高建红的夫家和小三。高建红的夫家陈家比当年高家的地位还高,在京都里跻身百年世家,在国外也有资源。高家没有陈家的底蕴,在陈家人眼里,就是个走狗屎运的暴发户。   死了一个媳妇,陈家人最多就骂高建红老公几句,也就当给高家个交待了。最后高建红老公续娶当年致高建红抑郁的小三为妻,陈家人也没站出来指责。   恼的老太太以一人之力,花费了十年时日将陈家连根拔起,害的陈家家破人亡还不止,私下里还施展酷刑折磨高建红的老公想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眼睁睁看着自己后娶的小三,不停地给自己戴绿帽,不停地生野种。那小三也是个惨的,都快五十多岁的人了,因为生育过多,盆底肌已经磨损的裂了,还在不停地生。   老太太报复人的手段狠辣无情,简直可怕到一定程度了。大太太乔氏没见过圣经里的魔鬼,但复仇起来不是人的老太太一定算得上魔鬼之一。   大太太乔氏不过知道点陈家的后果,也就这么点,就足以让她望之生畏,畏惧胆寒,寒心彻骨。   这要是老太太知道是她间接害死了高建红,老太太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不行,不能让妈发现,不能……”   乔氏妹妹说:“也许已经发现了,不然陈薇最是叛逆的不孝孙,怎么对你婆婆侍奉的那么用心,怕是要你婆婆收拾咱们乔家吧。这不,你婆婆就罚你跪了。”   大太太乔氏本想说老太太知道了,绝对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但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回响:她现在不知,以后也会知道。与其坐等老太太得知真相后,用骇人的施展手段报复她和乔家,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反正老不死的八十多了,该享受的享受了,早就活够了,该撒手留遗产给她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已发,请戳下一章 第228章 双胞胎姐妹   “大过年的,你们也不该和老太太吵起来。”陈氏一回楚家,也开始数落起楚家三口。   楚父和楚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她这是要拆散我们一家。”   “哎,她也就是脾气上来了,才这样。我不愿意,她也没奈何。”陈氏温声道。   陈氏脸被老太太打肿,楚父从药箱找出药酒要给陈氏上药,“说真的,你这大半年确实古里古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变了人一样。”   楚父如此亲近,陈氏还真当不得如此,她分外尴尬,抢过药酒塞在楚岚手里,“他手劲大,还是你帮我上药吧。”   楚岚乖乖给陈氏上药,犹豫再三,还是当着陈氏的面,给家里几个爷们坦白地说:“爸,她还真不是我妈,是外婆。”   言简意赅地解释大巫后嗣天赋后,楚父和楚淮都听懵了,不敢相信地盯着陈氏看。   “你真是外婆?”   “我老婆去哪了?”   陈氏仿佛被剥了皮的画皮,捂着脸背过身去,“……唔,我是薇薇的母亲,等我回到过去,薇薇自会醒了。”   楚父怪道:“我说呢,你怎么会突然织毛衣,还不和我……”   老婆大半年冷落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差点以为这是陈氏被老太太撺掇的想离婚的前奏。万幸不是。   楚淮年纪轻轻,接受现实还挺快。楚父和陈氏各自回房歇息后,楚淮就拉着楚岚问这问那,“那我呢,我怎么做不了巫梦,难道是我运气不好,没天赋?”   楚岚作为过来人,又曾在巫梦中,在大巫一族里过了五年,知道缘由,便说:“是大巫一族有秘药喂食仙鹿,仙鹿吸收秘药精华,我们再食仙鹿精血或者肉食,就可开天赋。”   “那秘药是什么药材?”   “这我就不知了,有专人饲养仙鹿,我有打探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楚淮失落了,“我还想知道我以后娶谁做妻子……”   忽然他双眼闪过光芒,飞快跑去酒柜里找出楚父珍藏的红酒,哄道:“好妹妹,你要不走未来一趟,看看哥哥我会娶谁……是不是南儿……”   见哥哥放不下南儿表姐,楚岚也有些愁,索性应下。入巫梦的开始,心脏迅速胀缩,她皱了皱眉,还是喝大巫一族出产的鹿骨酒,做巫梦更舒服些。   “这女孩子长得真可爱,不如就收养她吧。”一个成熟优雅的妇人摸着她小脸蛋,转头问孤儿院工作人员:“她多大了?”   孤儿院工作人员知道这孩子,七岁了,可生的瘦小,长得也矮,想了想说道:“五岁了。”   “五岁太大了,找个三岁前的不记事,容易养熟。”妇人的丈夫说。   妇人却有些舍不得,爱怜地摸着女童的头发,“五岁也不算大,我自己都不记得五岁的事,我们好好养,也养的熟。”又缠了丈夫一顿,妇人的丈夫无奈道:“行,办手续吧。”   孤儿院工作人员高兴起来,立即带着这对夫妇办收养手续。小女童也就是楚岚被妇人牵着手,她看了看周围,她以后生的孩子竟然会流落到孤儿院里?   不会这么惨吧……   楚岚不知道什么情况,静观其变,默不作声地跟着大人走。他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可就在手续快完成的时候,突然有人满脸伤痕地跳出来,“你们要收养我妹妹,就一起把我收养了!”   冒然出现的女童个子高,瞧着像有八九岁了。要收养的夫妇瞧见她都呆了几秒,然后齐齐看向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极为头疼,还没开口解释,个高女童就和头小牛犊似的闯进门,挤到楚岚身边,死死攥着她的手,“我们是双胞胎姐妹,我是姐姐,她是妹妹,你们要收养我妹妹,那就一定要收养我。”然后又重重扯了楚岚的手一下,急急问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的手就和藕一样,一用力扯好像就要被扯断一般,疼得身体受不了。这具身体柔弱,楚岚控制不住地掉了几滴泪。   要收养的夫妇闻言找工作人员质问:“她们是双胞胎,那就是同岁了,这孩子怎么可能只有五岁?”   工作人员着急的满头是包,“这大的惯爱骗人,你们别被她骗了。”   “什么骗人,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双胞胎是什么,是你骗我们吧。”   男的扬言要投诉,工作人员没办法,只能矮下身段求情:“她们确实是双胞胎,确实有七岁,不过小的长得慢些,平日最是乖巧听话。以前被人收养过,因为那家人虐待这孩子,又被政府判回来。她姐姐怕妹妹被你们收养走被欺负,就想跟着妹妹一起走。”   “那就是要收养妹妹,就得两个一起养了?”   “没有没有,肯定是看你们的意思,你们想养哪个就养哪个。小孩子不懂事闹脾气而已,无非是担心你们虐待妹妹,你们夫妻两个一看就是大好人,肯定会善待这孩子的。你看,手续还差最后一步了,不如签了吧。”   男人直接撕掉了收养文件,“七岁年纪太大,我要三岁前的。”妇人喜欢小一点的妹妹,但是大一点的姐姐看着就是惹事精,不好一起收养,若是单独收养妹妹,谁知道这姐姐会不会上门闹事,于是歇了心思,就随男人的意思。   孤儿院里三岁前的孤儿最吃香,早被人挑完了。最后男人收养走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走之前还朝楚岚这对姐妹偷偷吐舌头。   工作人员送走这对夫妻后,就回头找双胞胎姐妹算账。   她先拿大白兔奶糖哄双胞胎妹妹,“小九,回头阿姨再给你物色一户好人家。院里不是养不起你,只是没条件供你上好的学校。”   楚岚早就过了爱吃糖的年纪,而且小孩子就不能多吃糖,会长蛀虫。她收了奶糖塞进口袋,对着工作人员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漂亮的脸蛋上一双眼睛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直戳阿姨半辈子的硬心肠。阿姨又给她梳了麻花辫,才转头虎着脸看向小九的双胞胎姐姐小八。   明明姐姐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情完全不同。妹妹是贴心的小棉袄,那姐姐就是不省心的女霸王。小八长得再可爱,也没人敢收养她。不是工作人员不努力,而是小八不争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八天生神力,手劲贼大。还是婴儿的时候,拿奶瓶子给她喂奶,喝光了奶还饿着,就生气地徒手捏瘪奶瓶。一岁的时候,有人想收养她,刚抱她,她就把人的手给捏骨折了。两岁的时候,工作人员注意了下,不让收养人抱她,自己牵着孩子。没想到,小八当着收养人的面,把工作人员按倒了……   如此彪悍的孩子,谁家敢收养。就是孤儿院里边,也被小八折腾的鸡飞狗跳。想想过去,阿姨就满脸辛酸泪,一边给小八治脸上的伤,一边质问:“我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写作业么,你怎么跑出来了?”   要不是小八出现,小九早就被好人家收养走了。为了今天小九能被富有人家收养走,可是花费了心思。还特意骗小八,把她关起来写作业。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小八脑袋直,直接说道:“是十五说有人要收养我妹妹。”   十五就是今天被夫妇收养走的小女孩,五岁而已就有心机了。哪里是真的帮小八小九,根本就是搞破坏,然后让自己被人收养走。   阿姨见惯孩子为了被收养使的手段,徒然叹口气,也不想骂小八。骂了她,她也不懂自己被人利用,骂了她,她也不会悔改,也不多说了,疲乏地挥手,赶两姐妹去做作业去了。   楚岚跟着双胞胎姐姐回房,小八私下里还是有些难过,“阿姨好像说的没错,你要是被好人收养,也许就被宠成公主了。”   刚有些后悔,又有些后怕,“可是万一那对夫妻表面上是好人,背地里欺负你怎么办,不行。还是得我跟着你。”   楚岚去未来只能到子孙身上,她看了看墙上的日历,是十年后。十年后的子孙只有自己儿女了。   面前的小八就是自己的孩子,小八脸上的伤,是她砸窗户逃出来的时候,被玻璃刺伤的。   才七岁的年纪就会护着妹妹,她心头一阵难过。   十年后怎么她孩子落到了成孤儿的地步。   楚岚一边在孤儿院带小八,一边利用阿姨的爱心打探外面的情况。因为七岁,她也能上学,本来想趁出门的时候打探楚家的情况。这十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弄得她自己的孩子成了孤儿。   可现实骨感,学校在孤儿院附近,为了安全,孤儿院老师举着旗子,让孤儿一个个排队成长龙上下课。楚岚想跑,都有阿姨盯着。   最后没办法,她郁卒地掏出大白兔奶糖,诱-惑小八逃课,闯出了学校。   小八一边舔着奶糖,一边笑:“太好了,以后我们天天都逃课,我早就不想学了。”   楚岚见自己孩子如此厌学,哭笑不得。想揍小八屁股一顿,让她好好读书。可眼下,带小八逃课的又是自己……   她纠结了下,且饶了小八这一回,还是先去打探楚家情况再说。   十年后的魔都发展依旧快,轿车无人驾驶,带着她们两个到了楚家门口。敲开楚家大门,一个面生的菲佣用英语问她们是谁。   小八还不会说,楚岚回她:“我受过楚天放、楚淮先生的恩惠,今天过来想给他们道谢。”   菲佣见俩孩子手上没礼物,压根就不像上门道谢的。只是她不是主人,不能替主人做决定,就去找家里的女主人。   孟依依听说和楚家人有关,心里一动,走到门口。俩女童她一个也不认识,就赶人了:“这里没楚家什么人,快滚。” 第229章 脱裤子   孟依依怎么会在她家!   还一副主人的做派。   大门哐当一声重重合上,楚岚仰头看门。这是她的家啊,孟易川的妹妹怎么会在她家,还做起主人来了?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受过姓楚的恩惠了?”   楚岚回过神,看来今天楚家进不去了,她牵起小八的手,“我们孤儿院就是楚家人开的。”   十年前颜元真拿百万开了慈善基金会,楚岚做慈善,其中就有成立私立孤儿院。国家乐得有人分担养育孤儿的压力,一路开绿灯,这些年孤儿院养大了不少孤儿,也算功德一件。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楚岚自己一双女儿被自家开的孤儿院抚养。   这算什么?   是得了福报,不至于一双女儿流落街头,至少还有个栖身之所?   还是倒霉,怎么她女儿就成孤儿了?   十年后她人呢,颜元真人呢,她哥哥呢,她父母呢,怎么就没人照顾她女儿?   楚岚在楚家撞上孟依依,吃了闭门羹,又锲而不舍地跑到楚父和楚淮经营的私人医院。十年后变化倒是不大,只是他们办公室换了主人,她又站在医院挂号屏前,也没找着楚父和楚淮的名字。楚岚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别是楚家人出事了吧……   她和小八两个女娃娃没有家长领着,在医院里跑来跑去,显眼的很。   有护士拦住她们,柔声问:“你们爸妈去哪了?是不是走散了?记不记得爸妈的名字,或者电话?”   楚岚没见过这位好心的护士,每一年护士都会换血,来来去去也没多少熟人。她眼珠子转了转,扬起小脑袋,稚声稚气地说:“我找楚院长和楚淮医生,他们认识我爸妈。”   “啊,医院没你说的这两人啊。”   楚岚眼皮不自然地跳了又跳。她抿着唇按着眼角,闷闷道:“可我爸妈说这医院就是楚院长开的。”   “我也刚来不久,我找人问问。”   白衣护士牵着她俩坐椅子上,倒了两杯热茶让她们喝,叫人看着她们,就去找老资历的护士长。   护士长也来看楚岚她俩,见她们小小两只,不好放任不管,又拿出给自家孩子买的小蛋糕,一人给一个。   小八就是个吃货,狼吞虎咽地吃下。楚岚将自己的递给她,小八却忍住不吃,推了回来,“很好吃,妹妹你吃。”   一边说,一边还眼巴巴地看着小蛋糕流口水。   看的楚岚一阵心酸,小孩子身体泪腺发达,眼眶都湿了。   她自己小时候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自己的孩子却落到吃蛋糕都是奢望的田地,这些年他娘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护士长看她俩穿着就很普通,旧旧的脱色了,不是新衣,想来家境不怎么好,就大方地又多拿了几个小蛋糕出来。小八立即左一个右一个地啃啃啃,生怕别人会抢走。   楚岚没有吃,自己收好,再谢过护士长。护士长喜欢这有礼貌的孩子,温声细语地问她父母的情况,还说:“你父母就算认识楚院长和楚淮医生,也应该是很早的事,你父母还认识我们医院其他医生吗。”   楚岚摇摇头,“楚院长和楚淮医生不在么。”   护士长不好说,“嗯,不在了。”发现问不出更详细的信息,就和护士开始商量怎么帮她们找到家人。   楚岚坚持问下去,“楚院长他们怎么会不在,这是他的医院,难道他们出意外了?”   护士长根本就不能和个孩子说楚家遭大难,怕吓着她,含糊着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是天堂,永远不回来了。”   楚岚脸色倏地煞白,她又不是小孩子,这种话也就哄哄小孩子了。小孩子不理解死亡,不懂亲人去世的含义,大人总会拿这句话当说辞,说死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见不着了。   “他们死了,怎么死的?!”楚岚顾不上别人惊异的目光,抓着护士长,着急地问。   小八看妹妹脸色难看,说话糊里糊涂的,吓道:“妹妹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护士长看孩子这么激动,周围病患和护士也瞧过来,只好拉着两孩子进了办公室,叫护士拿体温计过来给楚岚量体温,等体温计出结果的时候,温声说:“你不是说你爸妈认识楚院长吗,你那么想知道,就回去问你爸妈好了,乖。”   护士长不肯直说,还拐弯抹角找家长解决她。知道问不出,楚岚也不再提。等护士长打电话给派出所要帮她们找家长时,楚岚趁她们不注意就拉着小八逃出医院。   等出去了才发现小八逃的时候,顺走牵羊了护士长一袋小蛋糕。小八还迎风扬着手里的塑料袋,得意的模样像是中了大奖,“妹妹,蛋糕我们回去藏起来,可以吃三五天。”又握拳哼道:“这次不能藏院里了,上次被小十发现他吃光了,还是藏学校更衣室安全点。”   楚岚恨不得扔了蛋糕,“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偷人家的东西。”   “偷是什么?”小八讶异至极。   “就是不经过别人同意,偷拿别人东西。这就是偷,这是犯错。”   “可大家都这么干啊,哪里错了。”小八还问:“偷字怎么写?”   楚岚气到失语,想让小八还回去。小八死都不肯,她力气大,拽着妹妹就跑回学校。楚岚武力上干不过她,只能独自生闷气。   小八见妹妹对自己爱答不理,也十分委屈,哄她吃蛋糕,妹妹死活不肯吃一口,也生出火气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也不理你了。”   到底谁不懂事。   楚岚气了一会儿也无奈,算了,这孩子正是观念塑造的好时候,她再用心教小八就好了。她又转头向小八和好,小八就是不理她。回院里的时候,也不和她说话,夜里也不与妹妹睡在一张床上,小八自己打地铺睡的呼呼响。   楚岚等她睡着了,就使出吃奶的劲一点一点地拉她上床睡,可自己小身板确实没什么力气,反把自己累的够呛。   最后还是把小八折腾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早就忘了和妹妹斗气,妹妹让她上床睡她就滚上床,把妹妹当娃娃一样抱着睡了。   第二天楚岚还愁着怎么和小八和好,小八自个儿就把昨天的事忘了,屁颠屁颠地捧着小蛋糕过来给她尝。   楚岚这次没有拒绝,却食不知味,心情复杂,吃了一小块就说:“我不喜欢吃,那些你留着自己吃吧。”这蛋糕就当是借护士长的,回头有机会她补偿回去好了。   小八却大惊小怪,“这蛋糕这么甜这么好吃,你怎么会不喜欢吃。”   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是舍不得吃,都要留给我吃是不是。妹妹,我也不喜欢吃,我全留给你吃。”然后将一袋蛋糕全塞给楚岚。   楚岚又是感动又是气苦,这蛋糕是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后万般无奈,还是如贼一般心虚,和小八分吃完。吃的时候还一边想,一定要将十年内的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必不能害自己女儿未来做贼。   因为她是小孩子,大人都不会和她说那么仔细,她明着问不出来,干脆寻网上搜索,希望能找出点头绪。   只是孤儿院不比外头,管束严格,去食堂吃饭每个人都是定时定量,早上不是馒头包子就是面条米粉,中午一小碗清水汤,加循环几个普通家常菜,晚饭加水果加牛奶,再吃中午的剩菜剩饭。   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和军训相似。院里资源又有限,外人顶多资助些图书、文具、衣物,不可能给孩子一人配一手机电脑。   老师们和阿姨倒是有手机电脑,可院里发生过失窃事件,大人都怀疑是孩子干的,可又查不出是谁,只能一个一个护着手机电脑,防贼似的防着院里的孩子们。   楚岚在院里碰不到手机电脑,就把目光放在学校。如今条件好了,不少家长也给孩子配了手机。她默默帮男同桌罚抄作文,抄完以后,提出回报:“同学,我借你手机耍一下。就一会。”   男同桌笑嘻嘻地打量她小裙子,“你要是掀裙子给我看,别说玩手机,我直接送你手机。”   楚岚目瞪口呆。她这是被调戏了吧,还是被七岁的小屁孩调戏了。   班里男孩都起哄笑了起来,“快掀裙子快掀裙子!”楚岚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谁调戏她,都觉得自己特有男子汉气概。   小八因为是班里个子最高的人,被老师安排坐在最后一排,见妹妹被欺负了,早把院里老师的吩咐忘得一干二净,气腾腾地杀到调戏妹妹的男同桌面前。   她抄起男同桌的书桌,两手用力一扯,书桌立刻四分五裂。   周围的人纷纷吓得四散而逃,所有同学都傻傻地看着碎成一块一块的桌子,再看看高高瘦瘦的小八同学。   “你,”小八眼睛瞪圆,叉腰指着吓得瘫在椅子上的妹妹同桌,“给我脱裤子,脱了今天就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下午六点吧。双更一起发布很多人都会漏看第一更。 第230章 逃犯   班里女孩子集体沸腾,“脱裤子脱裤子脱裤子。”   小八盯着男同桌裤子瞧,直接把人吓哭了。   “老师来了!”   男同桌犹如见到救星,猛地跳起来躲在老师身后,“她要扒我裤子,调戏我。”   女老师从没见过女同学调戏男同学,不知所措地站着看著书桌的残骸,又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小八,“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   楚岚怕小八吃亏,忙站出来,还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眼泪汪汪地和老师说:“老师不要怪他们,都怪我。”   女老师知道她是小八妹妹,又是男同学的同桌,小九平日又是乖巧的好学生,惹人疼爱,她也要旁观人说说细节,干脆就带齐他们三人进了办公室。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女老师问。   男同桌恶人先告状,“小九要抢我手机,我不给,小八就摔了桌子,逼我脱裤子。”   “胡说八道,是你先逼我妹妹掀裙子……”小八握紧双拳,眼冒火花。   “老师你看,她又想打我了。”   “老师,是我的错。这位同学被老师罚抄,他逼我给他抄,不然就掀我裙子。我怕了就帮他抄,我姐姐知道我被他欺负,就想为我出头……说来说去都是因我而起,是我错了,老师要罚就罚我吧。”   最乖的小九垂着头默默含泪,好不可怜,女老师满心怜爱,实在舍不得罚她。   老师叫来班里好几个人一个一个问,又看了罚抄的作文,就各大五打板,先批评男同桌,“不能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欺负女孩子,还有这些罚抄不算数,你回去加倍抄一百遍,必须你自己抄,我要是发现你找别人代抄,我就请家长来检查你作业。”   男同桌后悔自己嘴贱,早知如此,就拿手机给小九玩一下,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风波。   女老师又批评楚岚,“以后不能代人罚抄,今天就算了。”   楚岚乖巧地应了一声,“我知错了,老师。”   老师又看向小八,她也就是吓唬人几句,最大的错处是砸了书桌。若是小八有监护人,学校还能找监护人弥补损失。   可小八是孤儿,倒是不好追究了。老师让男同桌回教室,她对小八道:“你摔了书桌,赔书桌的钱我帮你出了,只是以后再不能损害学校财产,知道了吗。”   小八郁闷地点点头,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给老师道谢。   老师又叫来体育老师,体育老师一听这孩子砸了书桌,目露奇异,叫小八露了几手后,笑道:“是做运动员的好苗子,就是不满十岁,年龄太小了。”   楚岚也发觉小八的天赋,要是小八生活在楚家,一应饮食肯定都按着她的体质来搭配,不像在孤儿院里只能吃个半饱。苦什么也不能苦孩子啊,楚岚心里又开始琢磨怎么赚钱,让小八能吃好些。   虽说这只是她的巫梦,可她也不想在梦里看到孩子受丁点苦。   学校老师出于好心,没有把学校发生的事告诉孤儿院的老师,因而她们没有受惩罚。回到宿舍,小十听说了学校的事,抱着枕头问:“小九,你想玩手机?我这有,不过你们拿蛋糕来换一个小时。”   “原来是你偷拿了阿姨的手机。”小八叫道,“蛋糕都被我们吃完了,有也不给你个小偷。”   楚岚为了搜消息都愁死了,现在有手机立马哄小十,“先借我一个小时,回头我分早餐给你。”   小十犹豫了下。小八哼道:“之前你偷吃我的东西,我都没教训你,我妹妹现在借手机你还不肯了?”   小十叹气,“算了,都是一家兄弟姐妹,小九你要玩就玩吧,就一个小时,反正回头别把我告了。”   楚岚拿到手机,立马搜索关键词,很快网上就跳出许多信息。   楚父楚母楚淮三人在楚岚的公寓里过节,半夜时分却起火,一家四口被火烧死。诡异的是,全程无人呼救,起火时无人清醒,四人都躺在床上。   楚淮的妻子孟依依和楚岚的丈夫颜元真互相起诉对方,为了夺得楚家家财,便起心谋财害命。   孟依依有人证,证明与她毫无干系,可颜元真在命案发生时曾出现在公寓附近,成了头号嫌疑犯。   派出所下发搜查令,要逮捕颜元真深入调查,颜元真却一逃七年,途中还杀害了高家大太太乔氏,至今未落法网,逍遥法外。   小八看着楚岚不停地掉金豆豆,慌了,“怎么好好的哭了?”凑脑袋过来一看,却是许多字不认识,不明白妹妹为什么哭。   “你外婆外公和舅舅死了。”楚岚哽咽道。   “啊,我们哪来的外婆外公。”小八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楚岚恨死这爱哭的身体了,她撸了撸鼻子,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巫梦而已。只要她回去了,她一家绝对不会出事。   她在网上继续搜寻消息,这在当地是桩大案,又是灭门惨案,背后的灭门缘由还是争夺家产,所以,许多人都关注这案子的后续,还加以自己的理解。   “楚家人都是好人啊,楚家的慈善基金会做了多少好事,好人真没好报。而且我不信颜元真是凶手,颜元真和他妻子恩爱,颜元真自己也有钱,古迹度假村核算下来比楚家还富有,怎么会眼红楚家的财产。反倒是孟依依啥也没有,楚家灭门后,颜元真又成了凶手,孟依依就是最后大赢家,楚家财产都成了她的了。”   “谁说的古迹度假村是颜元真的产业,明明是他老婆的,也不知道他咋哄的老婆开心,他老婆就把产业转到他名下了。”   “切,人家夫妻恩爱,活着的时候爱怎么处理自己的产业就怎么处理,你眼热也没用。至少我看还是好的,不然古迹度假村也要落到孟依依手上了。”   “肯定是孟依依,她虽有人证,可她可以买-凶-杀-人啊。反正我们这里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案子有问题,可上头就是压着这么办,听说是高家人在背地里帮孟依依,陷害颜元真。所以颜元真逃亡的时候,杀了高家人。”   “高家不是和楚家是亲戚吗,怎么不帮楚家,反而帮外人谋夺楚家家财。”   “那颜元真当年在网上公布了高家大太太乔氏的罪状,这老婆子心忒的狠毒,她婆婆打算把遗产留给楚家,这贼婆子眼红遗产,就推她婆婆下楼,害死她婆婆。楚家人可能知道了吧,这乔氏老婆子就联手孟依依害了楚家满门。听说颜元真本来也活不了,可那天他带两个双胞胎女儿是走亲还是访友,没去公寓,所以逃过一劫。后来出现在公寓,也是因为他正好回来,发现失火就想救人。哎,可惜他没救成,还把两个女儿给弄丢了。真是可怜。”   “诶,女儿怎么丢了,要是女儿在,楚家的财产也不可能全归了孟依依啊。”   “谁知道呢,颜元真去救火,抱着孩子不方便,就交托给邻居照看,谁知道那邻居不靠谱,光看热闹,顾不上看孩子,那颜元真回来就发现孩子不见了。真是气也要气死了。”   “上面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颜元真根本就是罪犯,你们还替罪犯说话。要是孟依依是凶手,怎么国家不抓她。”   “还不是没证据么,高家人乔家人又护着她。”   “高家人要是真这么厉害,怎么不把负-面-消-息给撤了,轮得到你们当谈资。”   “高家人算啥,他们对头更厉害。高家人要是敢压制言论自由,对头肯定要抓他们把柄的。”   ……   亲人里面,高蒙没一点消息,楚家人没了,颜元真成了逃犯。至于高芎、高欣还有四房的人,现在出了大太太乔氏联手孟依依害她楚家的事,她也不敢相信四房的人。   要是能找到颜元真和高蒙就好了。他们知道的内情应该更多吧。   楚岚在网上转足一个小时,小十就急急地要回了手机,还说:“手机好玩吧,以后还想玩的话,拿吃的来换,蛋糕坚果都行,早餐就不要了。”   小八讥讽小十,“刚才还说是一家兄弟姐妹,现在又不认姐妹了?”   小十嘿嘿笑,心里暗道:还不是得哄着小九玩乐,只要小九喜欢玩手机,以后就会求上他,小八又自来疼妹妹,肯定会想办法找蛋糕坚果来找他交换。到时候,他自己就可坐享其成了。   小十想的倒美,次日就发现枕头底下的手机没了。倒是阿姨夸奖小九,“虽然这手机不值几个钱,可小九拾金不昧,好孩子。”   竟是小九这没良心的,把手机上缴了,还被阿姨夸奖,多得了两个荷包蛋。看小八小九一人一个荷包蛋,咬的贼香,小十都气炸了,端着不锈钢餐盘坐在她们身边,骂骂咧咧:“你们两个算什么兄弟姐妹,我让你们玩手机,你们竟然偷手机交回去了。汉奸!奸细!卧底!”   小八这些天被妹妹教了许多道理,回道:“你有胆子大声说啊,偷东西还有脸在这叫唤。”   “你!”小十还想骂,楚岚把一半荷包蛋匀到小十盘子里,小声说:“你玩阿姨的手机不觉得心虚么,回头我赚一个手机回来,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小十嗤之以鼻,“吹牛皮,你要能赚手机回来,我就认你做姑奶奶。”   “敢凶我妹妹,找死呢。”小八凶巴巴地看着小十。小十碍于小八的武力也不敢做什么,只能生闷气了。   楚岚默默吃完早餐,去学校也认认真真盯着小八读书。等到月中,孤儿院带孩子们上古迹度假村秋游的时候,她带着小八悄悄脱离队伍,转头去玩古迹度假村最有名的挖金游戏。   古迹度假村曾是颜元真运营,虽他现在是在逃嫌犯,可因为还没抓到,法律上没正式判刑,他的财产就还是私人财产,不能充公。古迹度假村的特点之一就是遍地古城,还有骑马射箭的沙场。   颜元真还找人在古迹度假村各个景区编了背后的古代传说故事,花大资金大成本,找明星演电影。十年后的今天,这些电影脍炙人口,深入人心。许多看了电影的人都想来古迹度假村现场来看看,感受下古人生活的风趣,堪比东方迪士尼。   不过其中最有意思的项目就是挖金游戏。颜元真打造了古迹制造的金条,藏于古迹度假村各个地方。若是有游客找到,就归游客所有。   要是运气好,仅花门票的钱,就能捡一根金条。世上再没这等好事了,于是不少游客就算来古迹度假村玩过十几回,都玩熟了,还是会来这探金寻宝。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也想玩捡金子的游戏。。。 第231章 叫爹   十年前颜元真在策划古迹度假村项目的时候,时常要找楚岚对一对。谁让颜元真法盲,有些手段过界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得楚岚把把关才行。因而挖金寻宝项目楚岚看过,凭着记忆多少能找到几处金子。   她在鬼屋的墙上摸出金砖后,找鬼屋工作人员登记。戴着黑皮牛角帽的无常兄拿着笔的手都在抖。   好气啊,他守在鬼屋五年了,竟然没发现几步之遥藏着金子!啊啊啊,他抢破头来这上班,为的就是找到金子,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买空老婆的购物车。可实现梦想只需要走几步,他却是空守宝藏,错失良机了。   无常兄宽面泪地在登记簿上拿笔“唰唰唰”,抽噎问:“请出示身份证。”   楚岚仰着小脑袋,“大哥,我才七岁,没有身份证。”   无常兄犹如心中数箭,面色如鬼般幽幽苍白,这孩子才七岁就走上人生巅峰,他二十七还没有一个七岁的孩子钱多。他内心的小人哭得越发凶了,“你爸妈呢。”   楚岚塞金砖到书包里,想着,两个七岁的女娃娃怀揣金砖,实在危险。要是有歹人起歹意,她们可守不住。楚岚心思细,还是找院里的阿姨老师来保护她吧。   她告诉无常兄孤儿院阿姨电话,通知阿姨过来接人。阿姨早就发现她们两个不见了,着急的上火,跑过来就训斥:“叫你们跟着队伍走,怎么还走散了,外头有拐子头,肯定要拐你们两个卖山里剁肉吃。”   小八胆子大,回嘴道:“这年头小孩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吃小孩的。”   阿姨气吐血,她当然知道不能吃小孩了,可是拐女娃娃去山沟沟里当媳妇,这些小屁孩能懂么,只能拿这话吓唬吓唬她们了。   小八和小九两个人里,小八向来不够乖,这次孩子差点走失,阿姨就怪小八起来,“肯定是你不懂事,带走小九的。回院里罚你拖地去。”   楚岚有心护着小八,“是我想玩鬼屋,就拖着小八来的,不过运气好,摸到一块金砖。阿姨,我听说这金砖可以换很多钱,不如换钱给院里的兄弟姐妹置办冬衣吧。”   阿姨两眼发蒙地背着楚岚装金子的书包,木木地被两孩子牵回了孤儿院。   回去以后被许多老师围着观摩金砖,阿姨才缓过气来,“小九这孩子运气还真好,这都能捡到金子。”   “小九还懂事呢,这么小年纪就知冷知热,拿金子到手就说要给兄弟姐妹买冬衣,这孩子贴心的让人疼。”   孤儿院老师人年轻,全捧着爱心拿着低薪来这管教孩子,金子在面前也不眼热,反倒心中一片赤诚。拿金砖入院里的账簿时,还署名是小九的捐赠,给小九弄了个感谢书。   楚岚收到感谢书,小八小十翻来翻去瞧,这种感谢书他们见多了,依稀认识些字。   小八就不懂了,“一块砖头值很多钱么,那我去工地上捡砖头去。”   小十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也去我也去。”   楚岚汗颜,这俩孩子只认得人民币,反而不认识金银是何物。她解释了一通,小八小十这才懂了。   小八望着妹妹嘿嘿笑,“我妹妹就是厉害,连金子都能捡到。”   “哎呀,干嘛花钱买衣服,衣服有上面的哥哥姐姐留下来的,改改就能穿了,干嘛浪费这个钱,还不如买手机呢。”   小十嘟囔道:“小九,你还说赚个手机回来呢,你去和老师说,不要衣服了,换成手机,人人一个。”   楚岚心里估算金砖的价值,给院里孩子置办冬衣后还有余钱,干脆就跑到老师面前说,“大姐有计算机课,院里没电脑给她使,回来做作业也不方便。不如院里买台电脑回来,大姐可以做作业,以后兄弟姐妹学电脑看老师的课件,也方便。而且电脑还能看教学视频呢。”   买电脑回来也有楚岚的心思,她自己可以用用来查消息,也可以给小八提供条件学习,一举数得。要不是她年纪太小,身份证都没有,根本就不能兑金子花用,不然她也不会将整块金砖交托给孤儿院。   她算得上资助人,她说怎么用,院里的老师还是比较重视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谁家没台电脑,本来院里也要给孩子置办一台,可是自从楚家人死于火灾,慈善基金会转移到了孟依依手上。孟依依又不大会来事,楚家的钱在她手里坐吃山空,孤儿院是指望不上她那边了。   要不是有别的公司别的资助人来捐助,孤儿院早就撑不下去了,能把孩子衣食住行照顾好就很不错了,电脑的事倒是一拖再拖。   现在有了楚岚给的金砖,虽然院里老师想省着点用,可一个七岁的孩子也没说错,有电脑对孩子有好处,于是就听楚岚,买回台式机、早教机。因为院里老师也有人脉,卖家听说是给孤儿院买的,还打了折扣,总体开销不算大。   楚岚本来还想买钢琴一些乐器,画画一些画具,可以教小八。可老师说没人会教,学了也没啥用,就同意过。楚岚也只能罢了。   初冬的时候,院里新加了不少电子产品,许多孩子比过年还高兴,因为不听话的人不能碰电脑,孩子比以前更乖巧。   小十乖巧了没几天,发现院里没买手机,就忿忿地扯楚岚麻花辫,“说好的手机呢,你和老师说买手机,老师肯定听你的。”   楚岚皱眉,“有电脑了还要手机干嘛,你玩手机就玩游戏,才不给你买。”   “这学习以后还是可以玩游戏放松下嘛,姑奶奶。”   小八一巴掌拍下去,“小九算你姐姐,规矩点。”   小十吃痛,给红肿的手吹气,一边埋汰,“我们生日根本就是随便定的,我虽然比小九后来,但是我比她高,所以我是哥哥,她是妹妹。”   小八白了他一眼,“那我还比你高呢,我和妹妹双胞胎,肯定比你大,快叫姐姐。叫好了,姐姐就疼你给你买手机。”   两人斗嘴斗的都偏题了,楚岚也没管。她坐在电脑前浏览古迹度假村官网。她得了金砖,和无常兄留了影上传到官网上。许多人的留言她也懒得去看,她只是发现度假村有丝丝,和她当初定下的策划不同。   还是挖金寻宝项目。   挖金寻宝有两种,第一种是楚岚这样,四处寻找藏起来的金子,找到就归谁。   还有一种,就是密室宝藏。   这密室宝藏是新出的,古迹度假村在六年前开了一间密室,声称里面有真金白银的宝藏,只要游客找到一块玉珏,才能开启密室的石门。密室门一开,里面的宝藏皆归找到玉珏的人所有。   玉珏模样已经官宣公布了,正是穿梭两界用到的那枚玉珏。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获取宝藏,找不到真的,干脆就仿了假的来,可是统统被神秘人鉴定是假的,狼狈带着假玉佩走了。   这宝藏挂了六年,没一个人得到,很多游客不免抱怨是古迹度假村出的花招噱头,宝藏根本就不是真的,纯粹就是引诱他们过来玩。   可晋江学会的人却跳出来说这玉珏或许真实存在,而且是远古时代的老古件。   先秦古书《列子·汤问》中记载了共工触怒不周山的神话传说,共工与颛顼大帝不和,就带着九黎族与颛顼大帝大战,女娲娘娘助了颛顼大帝,共工失败了,愤怒地撞倒不周山。   山倒入晋江水域,轰然地剧烈变动使得山水颠倒,发生了史上文明破坏力最大的洪水。   除了华夏国,就是其他国家史上也记载过这段时期的大洪水灾难。只是对洪水的起因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说法。   不过还是公认历史上发生过这场世界性范围内的大洪灾。圣经的《创世纪》里有诺亚方舟救了陆上生物,晋江学会则认为洪水是共工撞不周山引起的,为的就是让九黎族的人乘船逃跑。   九黎族跟着共工造反失败后,带着晋江文明消失了。晋江学会认为,他们就是坐了类似诺亚方舟的潜水艇,入水逃亡,而玉珏则是上船的船票。   远古时代的玉珏,那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存在。要是真有人发现了,古迹度假村拿宝藏来换,好像也说的过去。   可惜六年过去了,也没人拿玉珏来古迹度假村换取宝藏。   楚岚对历史的东西向来半信半疑,毕竟史料稀缺,古人和现代人的思维又不一样,拿现在的人的思想套用古人,或多或少会理解错误。所以她也不在意晋江学会对玉珏的理解和说法,更在意的是那个神秘人,鉴定玉珏真假的神秘人。   这么大张旗鼓的找玉珏,还是在古迹度假村里弄了宝藏来换……她想着,那个神秘人会不会是颜元真,或者高蒙。楚家人和老太太都不在了,她实在想不出除了他们,还有谁对玉珏这么执着。就他们知道玉珏妙用啊,特别是颜元真,古迹度假村又是他的产业,那个神秘人说不定就是颜元真。   楚岚立即照着官网的渠道,给对方发了邮件,斟酌了下措辞,冒用了颜值的身份,让对方速来孤儿院。还在下面用燕都的字体再重复了一遍。这才按了回车,发了出去。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用的就是燕都的字体,“阿值,你回来了?”   “哥?”   “我现在过去找你。”   两人商量了下见面方式,楚岚等的时候可头疼了。她又不是颜值,还用的是七岁孩子的身体,怎么和颜元真相认呐,难道让她喊颜元真叫爹?!   或者说她是楚岚,也不知道颜元真能不能接受……   楚岚纠结的时候,小八还在催,“有人拉我们拍照啦,快过来。”   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楚岚只能迅速给颜元真发邮件,说他一双女儿在孤儿院,叫小八小九。   院里来了一个赞助公司,这公司生产甜点面包,给院里的孩子赞助了一车面包。赞助公司还拉起赞助横幅,要和孩子们拍照留念。   阿姨见少了小八小九,立马过来找人。楚岚刚关了电脑,阿姨就着急地给她和小八脱了新衣,换上旧的掉色的红棉衣,一手拉一个,站在横幅下拍照。   孩子们对着相机笑得贼开心,乖乖拍完照以后就跟着阿姨跑去食堂吃饭。今天的午饭比昨天简薄了许多,小十坐到楚岚身边,偷偷道:“每次来人我们伙食就下降了,阿姨还不让说。”   楚岚却心知肚明,不过是院里哄人怜悯的手段。阿姨请赞助公司的人来食堂吃饭。他们看见孩子们吃穿不好,就起了慈悲心,马上说下次再多拉几车面包来。   “小八小九,快过来。”阿姨送走赞助公司的人,又有人上门说想收-养-孩-子,还点名要见小八小九。虽然阿姨舍不得小九,可见来人气派富贵,还是肯小九去富贵人家生活的。   阿姨又催小八小九换回新衣,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对喜庆的双胞胎娃娃新鲜出炉,真是谁看了都有冲动抱走。阿姨越看越高兴,这才拉着她俩去见收养人。   楚岚一进门就见到坐门口长椅上戴着帽子的男人。他戴着礼帽,剪了短发,一双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可他就是化成灰,楚岚也识得。   终于找到他了。楚岚心里欢喜,忍不住往他那边挪了一步。颜元真感觉到动静,朝她看来,又看向小八,什么也没说。   楚岚不好上前认人,又收回了步子,顺着阿姨的指令,坐到旁边木椅子上。   和颜元真同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一看长相就知道是混血儿。颜元真不说话,她负责和阿姨沟通,“我丈夫不会说华夏语,所以今天我拿主意。我们夫妻都是外国人,结婚几年了都没孩子,所以想收养可爱的华夏宝宝。听说她们是双胞胎,我更喜欢了,就是不知道这俩孩子的亲生父母什么情况,今年又几岁了?”   阿姨和她说道:“七岁了。也不知道哪个父母这么粗心,孩子落到人贩子手上。派出所抓了,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就送到我们院里来了。你放心,你们收养了这俩孩子,不会有亲生爹妈或者极品亲戚来找麻烦的,她们两个身体也健康,你们放心好了。”   女人又问了几句,就跟着阿姨办收养手续。楚岚却鼓起小腮帮瞪着颜元真,他和这女人结婚了!   虽说这时候的楚家四口没了,颜元真恢复单身,当然可以续娶。可楚岚心里怎么怎么,就是不得意。   收养手续办完后,楚岚都是一副晚娘脸,小八被阿姨教的叫颜元真“爸爸”了,楚岚却死活不肯叫。   作者有话要说:   颜元真:快叫爹!感谢在2019-12-31 21:03:26~2020-01-01 23: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2章 养儿难   颜元真在收养文书上签下的名字叫诺曼,虽是假身份,诺曼和尤兰达却是领证的合法夫妻。孩子一个喊颜元真“爹”,一个没喊,他也不在意。   他望了尤兰达一眼,尤兰达立马问阿姨,“听说今天明星颜值来过你们院里?来过了么,我想要他签名。”   “啊,颜值是谁?”   阿姨疑惑了下,后猛地拍了自己脑袋,“瞧我记性,十年前的辣子鸡啊,都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他了。没啊,没见过,今天院里就来了一个生产面包的公司,除了你们,就没外人来过了。”   颜元真在孤儿院除了收养俩孩子,一无所获。他沉着脸,牵起楚岚的手往外走。尤兰达就牵起小八。   楚岚郁闷地低头,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想颜元真另娶娇妻啊。她有些失魂落魄,心口酸酸涨涨的。   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孤儿院大门。小十应该是听说了她们被收养了,双手抓着生了黄褐色锈斑的黢黑铁门。发现她看他,小十刚才失落的表情一变,咧嘴笑呵呵的,一只手朝她们摆手告别。   “小十。”小八平日挺讨厌小十的,可分离在即,想着以后说不定不能再相见,心里生出不舍,挣开尤兰达的手,就和炮一样弹了出去,冲到小十身边,抱着他哭。   哭完又跑回来,拉着尤兰达可怜巴巴道:“不如再收养一个吧,小十也很好的,会听话,会洗衣做饭,什么都能做。”   尤兰达蹲下来,摸着小八的脑袋,“我们的经济条件最多养两个,要是再养一个,你们就吃不上饭了,学也上不起了。”   小八也见过不少收养人,确实没一下收养三个的,就是一家收两个都少,小八小脑袋立刻耷拉起来。   楚岚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能不知道尤兰达不过是在哄骗小八。经济上肯定养得起,可法律上却卡的严。   领-养-孩-子的资格本来就严格,能一次性养她们一对双胞胎,还是因为小八小九本来就是血亲姐妹,孤儿院的人也愿意帮她们,找了好多资料打了报告,所以手续上格外通融。   她不想看小八难过,挣脱颜元真的手,轻轻摇着小八的手,“虽然以后我们和小十不能住一起,可我们能和他视频。你要是想,每天都能见面聊天的。”她又看向颜元真,无比自然道:“有手机么,给小十手机,以后也方便他和小八联系。”   颜元真戴着墨镜的脸面无表情,看她执拗地盯着自己,五官神韵和她母亲像极了。明明不肯叫他爹,可那双眼睛透露出的亲昵依赖又毫不掺假。   一瞬间他想起七年前双胞胎女儿柔软的皮肤,她们刚出生时婴儿肥的脚丫子时不时地踹着手心。他硬如钢铁的心底突然塌陷了一块,但面上并未显现出来,只是看向尤兰达。   尤兰达立刻在附近买了一部手机,交到小九手上,要摸她的脑袋。   楚岚却闪身躲开,拉着小八又和小十叽叽喳喳,“你看,我不就赚回手机来了,以后这就是你的了,以后你想要什么,都不要再拿别人的东西。你来问我,你虚心问我,我心情好,我就教你怎么赚钱买到。”   小十终于拥有自己的手机,乐开了花,“姑奶奶,我叫你姑奶奶。我还想要游戏机,你们去家里给我带一个出来,要是家长不同意,你们就偷偷带给我——啊!小九你干嘛打我!”   楚岚削了他一脑袋,这孩子真是气死人了,怎么偷性依旧不改,还想哄着她和小八偷家里的东西给他。   小八哈哈笑,也轻拍了他一小脑袋,“我回去就叫爸妈给我买游戏机,开视频当着你的面玩,齁死你。”   小十“呸”了一声:“没人性的家伙!”   三人各自道别后,小十想笑又笑不出来,“你们两个别和十五一样没良心,走了就玩消失,再也不联系我了。”   楚岚曾见小十拿着手机等十五的电话,可一直没等到。   她踮起脚,和小十拉钩钩,“谁要是不联系谁,谁就是小狗。”   小十这才笑了,“快去吧,别让你们爸妈等急,不要你们了。我也要回去了,这鬼天气好冷。”跺跺脚搓搓手,然后先一步掉头跑回宿舍。   尤兰达见孩子们散了,就立刻一手签一个,温柔细语地哄上车。尤兰达开车到了一栋大别墅,这里里隐私保护极好,门岗扫了尤兰达的车牌号,才放车子进去。   颜元真坐在副驾驶上,小八没坐过私家车,有些不安,楚岚就抱住她。两个小娃娃互相抱着,分外可爱。   颜元真一直在后视镜盯着她们看。发信息给他的是弟弟阿值,弟弟回来了,为什么又不见了?弟弟又是怎么知道双胞胎女儿在孤儿院里?   他心里疑问一个一个冒出头,不过最重要的是先做亲子鉴定,确定双胞胎的身世。   尤兰达给她们梳辫子的时候,偷偷拔了头发,楚岚都看在眼里。等尤兰达拿着头发走了,她猜到是去医院做亲子鉴定,也不怕。   颜元真以前带大弟弟妹妹,管教孩子还是有自己的法子的。   他叫俩孩子坐在椅子上,冷冰冰道:“做孩子就要守规矩。”   他列出一二三四五来,不准进厨房动火,不准大吵大闹调皮捣蛋,没他的允许不准出门,大人怎么说小孩就要怎么听,要是犯了错,就要打屁股……   “都知道了么。”颜元真板着脸喝问。   小八最烦规矩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刚被收养不好马上就顶撞,只能低着头,“知道了。”   颜元真又看向楚岚,楚岚对颜元真独断专横的育子经,甚为着恼,她楚家可从来不是这么教孩子的。   她装作什么都听不懂,无辜地看着他:“诺曼叔叔,你不是不会说华夏语么。”   颜元真噎住,一时大意,崩人设了。   明明院里老师阿姨都说小九最乖,没想到性子最是乖张,到现在都不肯叫他爹。   小八:“对啊,你怎么会说华夏语,你不是不会说吗。”   小孩子就是十万个为什么,想不通就非要找家长问个不停不休。   两个孩子看颜元真,就和看骗子一样。   颜元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干脆冷下脸:“我出门一趟,你们两个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又戴帽子墨镜,围上围巾才走。   大人一走,小八彻底解放了,好奇地在别墅里上上下下跑起来,看什么都觉得好新鲜,还不停地喊妹妹,“这有钢琴诶,哇这电脑看着就好高级,还有这么大的泳池诶,啊啊啊以后可以游泳了!”   楚岚让小八自己去玩,她一个一个房间拧开门,地毯似的搜查,看看颜元真和尤兰达是不是真夫妻。   打开衣柜,嗯,就颜元真一个人的衣服。   嗯,洗漱用品也是一个人的,很好。颜元真没背着她和人鬼混。   颜元真去小区商店买了俩孩子生活用品,大包小包提回家,开门一瞬间,一愣,又关上门,抬头看了看门牌号。   没错啊,是他家。   又按了指纹打开门,家里已是乱得一塌糊涂。   从玄门的博古架倒了,青花瓷古玩碎了,羊绒地毯上都是瓷片碎渣渣,整个大厅仿佛被强盗洗劫了,让他都没处下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十二点前发布,鼓励读者早睡早起~~~ 第233章 闹离婚   听到家门口开开合合的声音,知道是颜元真回来了。拆家祸首小八瑟缩起来。   她也会看人下碟,好说话的她就硬着头皮扛罪,可遇上不好说话的,她早就跑了。可现在这也是她的家,想跑是不可能了。   也不知道新爸爸怎么罚她,他在她眼里就和阿姨口里的吃人妖怪一样,忒是吓人。   楚岚正在给小八揉淤血,自然知道这孩子怕了。   还真是个调皮的,满屋子乱窜,不想摔了一跤,扯了博古架一把,就弄得家里一团乱。   看见站在门口的颜元真,楚岚随意道:“回来了,家里有没有红花油,或者别的跌打药酒,快找出来。”   颜元真剑眉一抖,小九这孩子口气不小,还使唤起他来了。他脸上仿佛覆盖一层千年冰封的雪,“怎么回事?”   楚岚不满道:“没看见小八受伤了,现在是追问的时候么。”   颜元真唇一抿,放下大包小包,找出来药酒。楚岚手上也无力,颜元真只能亲自给小八揉药,他也不问发生什么,轻轻拍了拍小八,“疼不疼?”   小八见没人骂自己,不怕了,反而怪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认错:“是我错了,和妹妹没关系。我看门口那架子上的瓶子好看,踮起脚想拿,没站稳就摔倒了……我没想到那架子也会倒,东西掉下来碎了……”   颜元真点点头,揉好淤青以后,又说:“要是哪里还疼或者撞到了,不要怕,直接说出来,让尤兰达……你妈带你上医院看看。”   小八赶紧点头,楚岚一想小八要叫尤兰达“妈妈”,心里醋的慌。   她默不作声,找来扫把要清扫客厅的碎成渣渣的瓷片。颜元真抢过来,他发现小九虽然是妹妹,却反而更照顾姐姐,指着门口大袋小袋,“你们自己分。”   小八又生龙活虎起来,蹦蹦跳跳到门口,提着大袋小袋坐在地上和妹妹分起生活用品。   因为冬天地上凉,不比北方有地暖,楚岚怕小八受凉,给她座下塞了张小凳子,由着小八玩游戏一样,给她分配用品。小八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分给妹妹,其余都归自己。   新父亲和俩女儿磨合了一天,小八精力旺盛,颜元真都吃不消了,天一黑就赶她们回房间休息。   小八抱着楚岚在软绵绵的床上打滚,“他们好像是好人,对我们好好啊。”   楚岚“唔”了一声,睁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在想颜元真。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等小八沉睡后,楚岚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偷偷拧开主卧的门。里头空无一人,她满屋子找,最后是在大阳台上找到他。   他跨坐在大阳台栏杆上,戴着结婚戒指的手夹着一根烟,他望着空茫茫的远处,周身烟雾缭绕。十年前屋内有什么动静,颜元真都会很警惕。十年后倒是随意了许多。   或许不是随意,是无所谓了吧。在这边,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楚岚拉开阳台玻璃门,“咔啦”的响声惊动了颜元真。   他掐灭烟头,丢在烟灰缸里,“小孩子就该早点睡觉,不然以后长不高。”   “……睡不着。”楚岚老实道。   爱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太磨人了。她要是说她是楚岚,颜元真会信吗。   还没怎么想呢,就被颜元真抱了起来,被他送回房间。见颜元真要走,她紧紧抱着他脖子,因为怕吵醒小八,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也要早点睡,就睡这。”   颜元真没想到这孩子那么别扭,不肯叫爹,却肯撒娇,还非要家长□□。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大了,要学会自己睡。”颜元真面无表情地扯下她的手,出门还反锁门。   楚岚就是想扒在他身上都不行。这算什么爹,连女儿都不会哄,真是不负责任!   尤兰达第二天就过来了,还对小八小九特别好,小八一口一口叫尤兰达“妈妈”,尤兰达笑得更欢,楚岚见自己孩子喊别人叫妈,分外郁卒,对尤兰达也分外冷淡。尤兰达捂热不了她的心,也不做无用功,转头对小八就更好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小八奇怪地问:“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妈妈住一起睡一起,你们不住一起睡一起呢。”   尤兰达忙笑,“你想爸爸妈妈在一起吗?”   小八“嗯嗯”两声,尤兰达就对颜元真道:“两个孩子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你的情况又不好请保姆来家里,这样吧,我搬过来帮你照顾孩子。”   楚岚感觉到威胁,尤兰达住进来,跟在小八和颜元真身边忙前忙后,就像是妻子照顾丈夫女儿一样,她看了还不得心塞。   她立马放下碗筷,“不行。”   见餐桌上的人都瞧她,她补充道:“我和小八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不用尤兰达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这么乖,我更不会辛苦。”   尤兰达瞧颜元真的目光闪烁中带着憧憬,“我也就帮着做三顿饭,孩子要是半夜发烧生病了,我也能立即送她们上医院。每天接送她们上下学,偶尔还可以带孩子们去游乐场玩。”   颜元真是在逃嫌犯,见不得光,尤兰达能带孩子们做的事,他一件都办不到。   他虽然不喜外人进入他的领地,可亲子鉴定拿到手了,这俩孩子是他和岚岚的孩子,总得照应好。他几番思量沉吟后,终究点点头。   见尤兰达像是打了胜仗一样,眉开眼笑地回家打点行李,楚岚气得饭也不吃了,摔了碗筷,“颜元真,你竟然敢放尤兰达进来,我不允许。”   颜元真着实愣怔半晌,他现在的身份是诺曼,孩子应该认为他是诺曼啊,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名。   他飞快地上下打量小九,小八已经吃完三大碗饭,正在添第四碗,“妹妹,谁是颜元真啊。”   “颜元真就是你爸,他不叫诺曼,叫颜元真,不是你养父,是你亲生父亲,是你亲爹。”   小八拿不住碗了,愕然了一会儿,又摸上楚岚的额头,和自己额头的温度对比一下,“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楚岚站起身,给小八添饭,“吃你的。”   见颜元真皱着眉,她说:“你等我一会。”   然后跑到书房,在本子上写了古纂体,又回客厅给颜元真看。   颜元真越看双眼越是睁大,小九说她是楚岚。   楚岚哼道:“我告诉你,尤兰达不能住进来,要是她住进来,我就带小八走。”   颜元真根本就不信,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见过颜值叔叔,他教你写的字?他人现在在哪?”   楚岚明明和他在说尤兰达的事,他却偏岔开话题。   有小八在,她也不好和他说的明白,就扯着他的袖子往书房拉,边走边说:“我没见到你弟弟阿值,网上给你写信叫你去孤儿院的是我,你不信我给你看我发的邮件。”   她打开电脑,登录邮箱,翻出已发送文件,给颜元真看,还调出古迹度假村她找到金砖,和无常鬼的留影,“我知道你不信我是楚岚,可我就是,这是我们家的天赋,可以魂魄到未来儿孙身上。”   她又说了好几处古迹度假村藏金子的地方,“你当初拟文件的时候,最后可都经了我的手,这就你知我知,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颜元真闭了闭眼,“你不是她,不用说了,是谁教你骗我的?要不是你确确实实是我女儿,我非要扔你出去。”   楚岚气死了,又说颜元真的家谱,“我不是楚岚我能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我的身份?”明明她说给楚父、楚淮听,他们一听就信,怎么她给颜元真摆了这么多证据,可他就不信呢。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和尤兰达结婚了,尤兰达又要住进来,你就嫌我出现,妨碍你抱得美人归了对不对。”   颜元真怒的大拍桌子,直接把书桌拍的下凹,印上一枚掌印,“如果你真是楚岚,我和尤兰达结婚了,只会高兴,不会来质问我。”   楚岚气的无语,“你和尤兰达结婚,我会高兴?”   “七年前你娘和我闹离婚,她巴不得我和别的女人跑了。你要是楚岚变鬼回来,只会带着孩子抛弃我!”颜元真一想到七年前的事就头疼,他身子一晃,一只手扶在桌子上撑住自己。   他强忍住要砸烂桌椅的狂躁,喘着粗气说:“七年前,我有错,我不该和你娘吵架后,就私自带你们跑。我本来要用你们要挟你娘,让她不要离婚,如果我没带你们走,我在家,也许你娘,你舅舅,你外公就不会惨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234章 颜爸爸的苦恼   要是他在家,死皮赖脸凑在楚家人身边,有他在,楚家也不会被灭口了。   这些年,颜元真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这念头。自责懊悔都不足以说清他的心情,他能做的除了报仇就是报仇。   对于一双女儿,他今后也没法照顾周全,只能抱歉了。   颜元真内心对女儿生出愧疚,刚才拔高的声音迅速降低,“要不是我疏忽,你和小八也不会流落到孤儿院里受苦。我这个父亲确实没做好,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你大吵大闹也行,就是不能被人利用,哄我说你是你娘。”   楚岚愕然,可她就是啊,她没想到颜元真接受能力这么差,她更惊奇她怎么会闹离婚。都生了一双女儿了,她又欢喜颜元真,好好的怎么会和颜元真闹离婚,逼的他拿孩子叫她别离婚。   “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她就想不明白了。   颜元真黑黝黝的眼珠仿佛生出座深渊,一眼看进去就要陷进去。   “我会查出是谁撺掇的你,你现在书房待着,面壁思过。知道错了,才能吃饭。”等楚岚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出去反锁门。   竟是关她禁闭。   楚岚也是服气他教孩子的手段。   她坐在转椅上转来转去,她怎么可能会和他离婚,她恨不得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白头偕□□度一生。   她在电脑上继续翻阅逃犯颜元真相关话题的网页,翻了许多帖子,才找到一个颜元真和楚岚闹离婚的消息。   孟依依起诉颜元真为了楚家家产,所以害死楚家人,等他们一死,好坐拥楚家财富。   有人提出疑问,颜元真夫妻两个恩爱的不行,反倒孟依依和楚淮感情不和,孟依依说不定就是因爱生恨,恨楚家人,更有可能害死楚家人,好得到楚家财产。   可孟依依在法庭上拿出颜元真和楚岚争吵的视频证据,证明颜元真和楚岚感情破裂,在楚家惨案发生前,楚岚已经在拟离婚协议,分割好财产。   古迹度假村原本在楚岚名下,楚岚提出离婚,给颜元真古迹度假村当做安抚。可颜元真得了这一产业还不满足,想要更多,不想离婚不说,还害死了楚家人。   ……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楚岚能不知道颜元真的家底,就是楚家全部财富他都没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为了夺家产害死楚家人。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离婚?   楚岚好着急。颜元真就不会明明白白告诉她么。颜元真知道过去十年发生的所有事,她想知道楚家被灭门的缘由,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想知道大太太乔氏为什么要害楚家?   明明一问一答就能清楚的事,颜元真就是不说,偏不直白告诉她。要知道,她只有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回到从前改变一切啊。   “这个笨蛋。”   楚岚非要颜元真说清楚才行,她走到门边喊:“我错了,我要吃饭,放我出去。”   叫了一会儿,楚岚不仅没出现,反而小八也被关进来。小八端着饭菜,拿着勺子要喂妹妹,发现书桌上的掌印,忐忑地说:“爸爸脸色好难看,他不会打我们吧。”   楚岚还挺享受小八喂自己的可爱样,张嘴吃粥,“不会,就算他敢揍我们,小八也会保护我。”   小八挠了下头,“也对。”   小八喂楚岚喝完粥,像是做贼心虚,悄声说:“刚才爸爸问我,在院里是不是有坏人教坏妹妹说谎,我怕你挨骂,就说有。”   楚岚扶额,颜元真要是信了小八,那不得真以为她在说谎。   这一大一小咋就没一个顺心,果真是亲生的吗。   小八怕被爸爸发现,说话更是小声,和楚岚咬起耳朵来,“我们还小,不能和大人杠,他说他叫诺曼,就叫诺曼。是不是亲爸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对咱们好。等咱们大了,不用他们养了,你想叫他演员就叫演员。”   这孩子……都有自己小心思了。   楚岚哭笑不得,“……小八真聪明。”   在客厅看书房监控的颜元真听全了小八的话,面上神色变幻不停,这孩子……   果真是他亲生的,学他能屈能伸,习他用完就扔。   至于小九……七岁的孩子玩起电脑来还真利索……   颜元真垂下眼帘,睫毛长长的阴影覆盖眼睑深处。   楚岚本来想着颜元真能关她一时,总不能关她一辈子,反正等她见他一面,先把她要知道都问清楚了再说,不和他分辨她是不是楚岚本人。   计划的很好,尤兰达虽然搬进来住,可颜元真跑了!   “尤兰达阿姨,诺曼叔叔去哪了?”楚岚等了两天都没见到他人,只得找尤兰达问。   尤兰达虽然更喜欢小八,对冷冷淡淡的小九却也不敢疏忽,笑道:“他去看朋友了,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楚岚泄气,“那有他电话吗。”   尤兰达有是有,可颜元真走的时候吩咐了,啥也不能说,只能干笑地随便敷衍过去,“他电话坏了,等修好了,他也回家了,你到时候也见到他了。”   楚岚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大人这么安排,她也做不了什么。每日被尤兰达接送上学,虽然离开了孤儿院,但还没转学。听尤兰达的意思,等过了孤儿院的考察期,就准备带她们去国外读书。   尤兰达对小八确实不错,还针对小八的体质,找营养师定了饮食方案,增强她的营养。楚岚虽然感谢尤兰达,但是见小八喊尤兰达“妈”,该醋的还是醋。   小八跑到低年级找小十,课间凑一起玩游戏机。小十最会察言观色,瞧出点脸色:“小九是不是不开心?”   “啊,妈对我们都好啊,我们怎么会不开心。”   小八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吃穿不愁,尤兰达又疼她,可怕的诺曼叔叔也不在家,就是手上玩的游戏机也是尤兰达买的。对比以前在院里的生活,现在算得上活在天堂了。   小八就是个神经大条的糙女汉,小十不指望她自己能想到,朝支着下巴无聊地看窗外的小九,努努嘴小声说:“我看你妈更疼你,对小九一般般,小九伤心了,别不信,班里好多二娃都爱吃醋,你这笨蛋没发现,还黏着你妈,小九说不定就觉得你有了妈妈,就不要她了。”   小八信了,游戏机也不玩了,塞到小十手里,她自个儿跑到窗边的楚岚身边,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不要爸爸妈妈,也不会不要小九的。”   楚岚正愁眉苦思怎么查清楚家灭门案,颜元真这厮跑了,她一时半会找不上他,就想着走别的路子。还在回想菲佣玲姨的家庭地址、联系方式,猛然小八没头没脑说上这一句,说什么不会不要她。   楚岚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小八的贴心,心头软的和棉花糖似的。   她甜滋滋地抱着小八亲了又亲,“我也不会不要小八的。”   小八被亲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双眼亮晶晶。   楚岚从她这知道是小十叫她来安慰自己的,汗了一下:“他……在抢你的游戏机玩呢。”刚才小八玩游戏玩的上瘾,还故意在小十面前摆弄,就是不给小十玩。现在小八傻傻过来安慰她,游戏机就落小十手上了。   小八猛然大悟,“小十,还我游戏机!”   小十立马带着游戏机冲出教室,“就让我多玩一下,一下。”   小八虎着脸追着小十到处逃窜,忽的撞上高年级的学长。那学长和小八很熟,招手叫来小八说了几句。   小八愣了愣,连小十也不追了,跑回来找楚岚:“下节课我跟着大哥去耍,老师要是找我,你就说我肚子疼在厕所拉肚子。”   这孩子想逃课!   楚岚拉住她,“你和那人要做什么?”   “赚钱!”小八笑嘻嘻的,“大哥催我了,等我回来我给你买糖。”   “铃铃铃——”上课铃响了,小八不好撞见老师,赶紧溜了。   速度快的楚岚都抓不住,她看着小八跟着陌生的高年级学长走,一个七岁的女孩子跟着十岁的男孩子跑了,还说什么赚钱,一个孩子能赚什么钱。   到底担心,捂着肚子和老师说肚子疼,也遁了。她追上小八和高年级学长,高年级学长应该认识她,吹了口哨:“小八,你妹妹来了。”   小八要轰她走,“姐忙着呢,你回去乖乖上课。”   “不是要赚钱么,”楚岚抓住小八的手,“带我一个。”   高年级学长一脸不耐烦,“行行行,快点,就差小八,再不快点去,被老师发现就不好了。”   小八挺听高年级学长的话,也就牵着楚岚的小手,嘱咐道:“你得一直跟着我,知道吗。”   楚岚“嗯”了一声。操场上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他们装作被罚跑,体育老师以为是另外一个班的,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高年级学长带着她们混了过去,就跑到学校老旧教学楼的三楼卫生间。   好几个男学生堵在女厕所,看见小八来了,赶紧说:“快进去,搜那丫头的身。今天早上看到她开钱包买包子,里面有好几张红毛子,都给我抢过来。手机就不用了,我们抢到手了。”   小八“诶”了一声,一进卫生间就对躲在里面的学妹说,“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老老实实把钱拿出来,我担保你没事。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倒拔垂杨柳’的八爷,听说了吗。”   学妹含着眼泪,点点头,学校有个能手撕书桌的女八爷她早有耳闻,她可不想被撕了,哆哆嗦嗦地从钱包里掏出红毛子,“你给他们,你送我回班里,谢谢你。”说的声音还带着哭音。   小八正要收钱,楚岚却按在她手上,心里万马奔腾。小八她爹以前就爱打劫,打劫孟易川的书,打劫孟易川的厨子,现在小八也学上了。   真是……一言难尽。   还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倒拔垂杨柳”的八爷,真当自己是水浒传的英雄鲁智深了。果然少不看水浒是对的,瞧瞧都学打家劫舍了。   楚岚立即给班主任发短信,说她和小八被人堵在卫生间了。还觉得不够,又拍了男孩子在卫生间门口探头探脑的照片发给尤兰达。   尤兰达立马给班主任打电话,还丢照片到家长群里,“俩孩子被霸凌了,你们也不管管!”   家长集体炸锅,“我们交了那么多学费,不是让孩子被欺负的。”   “还不是学校不作为。”   “我看有个男生好眼熟,好像就是一个老师的儿子。”   ……   班主任被家长们攻击,头也要炸了,赶紧跑到老教学楼卫生间就要大吼,却不想门口哀鸿遍野,倒了一地的男学生。   体育老师在操场上看不对劲,也跑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楚岚扶着吓得腿软的学妹,学妹指着小八弱声弱气说:“他们打劫我,多亏这位……女英雄,救了我……”   小八被叫“女英雄”,面上羞涩,“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下次要是谁再欺负你,你就报我名号,‘倒拔垂杨柳’女八爷。”   体育老师对小八印象挺深,旁边又是双胞胎妹妹,看见一对双胞胎,就猜是力大惊人的小八,噗噗笑出声:“原来是这样,女八爷真是好孩子。”   被小八打的男学生家长看到宝贝儿子鼻青脸肿,受了伤,立马找尤兰达开撕,“你女儿打伤我们儿子,赶紧赔医药费。不然没完。”   家长群事先就知道这些男学生欺负女孩子,还堵在卫生间要抢钱,不等尤兰达回复,就讥讽起男学生家长。   “你家孩子金贵,我们的孩子就是草了?你家儿子欺负别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赔钱?”   “就是,孩子都学大人的,肯定家长有问题。”   明理的家长还安慰尤兰达,“你别理她们,她们要是跑你家闹,你就报警,我们都站你这边。”   “谢谢。”尤兰达在家长群里发完消息,这才带着俩孩子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   回到家,尤兰达先夸奖小八,又说转学的事,“你爸爸在国外都安排好了,这学以后就不上了,小八小九去国外读书好不好?那里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小八看向楚岚,她现在都听妹妹的。楚岚沉思,颜元真在国内是逃犯,在国外生活可能更舒心些。转学到国外,颜元真说不定还能带小八逛欢乐园。   楚岚同意后,小八也点头,尤兰达就着手办手续。本以为到了国外,楚岚就能见到颜元真,没想到没见到他,倒是见到表哥高芎。   “高芎叔叔好。”小八乖乖叫人。   “小八小九真乖。”三十多岁的高芎高鼻梁上架着四四方方的无框眼镜,比十年前更成熟稳重,抱起小八亲了亲,又要来亲楚岚。   楚岚尴尬地躲了躲,“诺曼叔叔呢。”   高芎以为她怯生,对她的闪躲不以为意,露齿一笑:“他太忙了,平日也没精力照顾你们,以后就到我家住,叔叔照顾你们。看,叔叔家有高高大大的圣诞树哦,圣诞树上有好多礼物,你们拿到了就是你们的。”   也就是颜元真丢下孩子不管了!   楚岚啃着小拳头,心里怨念不已。   小八适应力强,立马跑到圣诞树底下,拿了一个不够拿两个,还是不够,干脆就倒拔圣诞树晃了晃。圣诞树上的小礼盒全部唰唰掉下来,还有一个砸到楚岚头顶上。   高芎和尤兰达都看呆了。   小八笑哈哈地撒腿跑到楚岚身边,捧着两篮子的小礼物,“这些礼物都寄回院里去,弟弟妹妹每人一个。”   楚岚已经习惯小八的破坏力了,“唔”了一声,转头对高芎道:“高芎叔叔,尤兰达阿姨,你们两个平时也要工作,要不找个阿姨来照顾我们吧。就以前在楚家的菲佣玲姨。”   尤兰达去清理乱七八糟的客厅,高芎蹲在楚岚面前,面露惊诧,“你怎么认识玲姨?还知道楚家?”   小八坐在地上,一边拆礼物,一边乐呵呵:“知道楚家啊,我们以前住的孤儿院就是楚家人开的嘛,我和小九还去楚家找他们道谢,没找到人。”   “你们还知道楚家地址?”高芎从颜元真那看了资料,小八小九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又怎么会找到楚家,现在小九还点名要菲佣玲姨……实在太奇怪了。   楚岚含糊道:“找人打听到的,听说玲姨很会照顾孩子,请生不如请熟,叔叔不如请她来家里照顾我们。”   当年楚家四口灭门,可菲佣玲姨还活着。现在颜元真躲着她,她只能找玲姨打探当年的情况了。   和俩孩子过了圣诞节后,哄着她们睡下,尤兰达在家里照顾她们,高芎开车找到颜元真,“华夏有句话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楚岚开了孤儿院,她出事了,孩子竟然被这家孤儿院收养长大,也没受多大的罪,真是种善因得善果。”   圣诞节也是楚家人的忌日。颜元真在楚家人牌位面前摆上果酒牛羊供奉,恍若未闻。   高芎习惯他的沉默,自己也跟着上了三炷香,“姑父姑母,表弟表妹,今儿我高芎找到表妹的孩子,一定会好好抚养她们长大,你们在天堂放心吧。”   中西合璧不伦不类地说了祭拜词后,又说:“也是巧了,这俩孩子知道孤儿院是楚家开的,还跑到楚家道谢。要是房子没有落到孟依依手上,我们说不定会早一点找到俩孩子。”   颜元真擦楚岚牌位的手抖了抖,“她们去过楚家?谁告诉她们楚家地址的?”   “说是打听到的,”高芎还说,“小九那孩子还听说楚家以前用过的菲佣玲姨很会照顾孩子,要我们找玲姨来照顾她们呢。这孩子很有主意,七岁的孩子,有她这样的真少见。你是不知道,小八那孩子还调皮着呢,手劲也大,我布置了几天的圣诞树,就被她一下子拔起来了,好家伙。”语气颇有赞叹。   颜元真看着楚岚的牌位入神。高芎见他一直没反应,忙说:“玲姨不是在你家吗,小八小九怎么没见到她。”   “她带白舜上医院,顺便回了趟家。”颜元真摩挲着楚岚牌位,想了想,“我这也没什么需要玲姨照顾的,就让玲姨照顾她们吧。”   “嗯,玲姨要是知道她们是楚家的孙女,肯定高兴。”高芎安排玲姨住进高家。玲姨一见到小八俩孩子就抱着哭,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可怜的孩子,你爷爷奶奶怎么就去了……”   小八听不懂,私下问楚岚,“她在说什么?”   上次在楚家,也是她和菲佣沟通。小八知道妹妹听得懂还会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但是会就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就算小九是阿姨口里的妖怪,那也是她妹妹。   玲姨跑厨房给她们熬汤,楚岚抱着年老的白舜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   十年过去了,小小的博美犬垂垂老矣,没了以前的欢腾劲,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陌生孩子抱着它,白舜也不叫,耷拉着眼皮晒阳台。   这些年白舜被玲姨养着,年纪大了,肾不好,刚做完手术出院。以前和颜元真住一起,现在颜元真躲起来不见她,倒是放玲姨和白舜来她身边。   楚岚用手顺着白舜的毛发,楚家惨案不好和小八一个孩子讲,也怕她不小心说漏嘴说出去,楚岚含糊几句,打发小八去铲雪。她抱着白舜则去厨房找玲姨。   玲姨看见她来了,笑:“是不是闻到味嘴馋了,再等等,你爷爷奶奶都很喜欢我做的汤呢。”   “我爷爷奶奶是怎么去的?”楚岚开门见山问。   玲姨不觉得七岁的孩子为什么能用英文和她沟通,这外头的孩子都会啊,也没多想,“哎,等你爸告诉你吧。来,尝一口,汤鲜不鲜?”   就是颜元真不告诉她,所以她才不得已来问玲姨的嘛。   她尝了一口,滋味熟悉的令人热泪盈眶,“鲜。”   她又试探地问玲姨几句,玲姨估摸当她是个孩子,不好说那么多残忍的事,左顾而言他,最后还要赶她出厨房。   楚岚没法子,只能下狠招:“我在国内的时候遇上一个叫孟依依的阿姨,她和我说,是我爸杀了爷爷奶奶,还杀了我妈……”   “孟依依那贱人!”   玲姨以为孟依依提前找过孩子,还在诬陷颜元真,生怕小孩子信以为真,找颜元真麻烦,赶紧说:“别信那女人的话,她就不是个好人。就是她联合外人,害死你一家。”   “为什么?!她也是楚家一份子,她怎么能连丈夫也害死?!”楚淮也是孟依依丈夫啊。   玲姨嘀咕了一句,“你舅舅又不是真心娶她的,不过是弥补孟家。孟依依那女人就是个疯子,你舅舅见了哪个女人都要问来问去,怀疑他——”   接下来的话就不好说给孩子听了,玲姨止住话头,“哎,总之,你别信孟依依那女人的话。”   楚岚又垂头,掉起眼泪来。玲姨看的心疼,“别哭啊,怎么哭了?”   “我在学校里,听别人说我爸和我妈闹离婚,我成孤儿就是因为爸妈都不要我和小八了……”   几句话就让玲姨脑补成一个可怜的孩子成了孤儿,被其他同学排挤,嘲笑没爹没骂,心里愈加悲痛:“这、这……不是,你爸妈就算离婚,他们也会要你的。”   “可网上都说我妈连离婚协议都写好了,他们就是要离婚,就是不要我和小八了!他们是不是嫌弃我和小八闹腾,所以才离婚不要我们了?”   “不是,他们闹离婚不是因为你们,是因为——”   “玲姨,”不知道何时起,颜元真来到她们身后,打断玲姨的话。   “先生,孟依依那女人真是蛇蝎心肠,竟然还骗孩子。”玲姨愤愤不平地说。   “知道了,”颜元真对着楚岚,冷淡道:“跟我过来。”   他终于出现了。楚岚觑他眼神冷清,心里委屈。不管她是楚岚还是小九,颜元真都不能对她这么冷淡啊。   颜元真带着她到了大阳台,关好阳台玻璃门,坐在椅子上,摆上甜点芝士,“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吧。”   “哼,你终于相信我是楚岚了。”楚岚看到最喜欢的芝士,拿着叉子喂嘴里,边说:“孟依依怎么嫁给我哥了,她又是怎么联合外人害我家,大姥姥乔氏又为什么帮着孟依依害我家。你别墨迹,快点告诉我,我知道了,就回十年前改变这一切。”   颜元真面无表情听完,沉吟一会儿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若是你哥没娶孟依依,也许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可现在我想,要是我和你妈没结婚,也许才不会发生悲剧,我和她分开,对谁都好。”   楚岚看他就是不把她当楚岚看待,还说什么,他们两个就不该在一起?   “你这是想和我分手?!”   颜元真也吃起芝士来,细腻的鼾甜总能盖过舌尖的苦涩。昨天,他在网上发了一张荒唐的帖子:妈妈重生成女儿,爸爸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发布完了,晚安么么哒 第235章 爹地~   妈妈重生成女儿,爸爸怎么办。   凉拌,怎么做都没法尽如人意。   是妈妈,爸爸得宠。是女儿,爸爸得宠,但就是爱不得。   颜元真就当自己和妻子离婚了,对楚岚态度平平。免得她多做纠缠,当年发生的事,他毫无感情地言简意赅说了一通。   太姥姥姜氏要撮合楚淮和高蒙,高蒙即南儿,虽和表家姜家定了亲,可姜家舍不得浪费悉心养大的长子嫡孙姜则做赘婿,提出要换人,可南儿的列二叔公不同意。   大巫娶妻,以前在姜家挑剔了个遍,非要找完美无缺的女人才允许姜家女做巫后。现在南儿虽说不是大巫,却也是大巫的亲妹妹,也有大巫之血,是大巫后嗣,血统高贵,怎么也得找个完美无缺的赘婿才行。   列二叔公挑剔起姜家长子嫡孙姜则,说了些缺点之后,还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勉为其难答应,同意姜则做南儿的赘婿,嫁入大巫列家。姜家要是不允,执意要换人,那就如了姜家的意,两家的亲事作罢。反正天下之大,总能找到完美无缺的赘婿。   列家要取消亲事,姜家就不同意了。大巫不肯娶姜氏女为妻,两家这代不是姻亲,好不容易娶南儿,也算两家又做成一家亲人,可要是南儿这门亲事不成,姜家就和列家生分了。   姜家这么多年跟着列家吃了多少便宜,眼看就要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人,自然不愿。可要长孙嫁入列家做赘婿,姜家内部也闹起来了,一个长子长孙就是家里脸面,去做赘婿,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这门亲事就这样僵持下来,列二叔公强势,咄咄逼人,姜老太爷就转而求助老夫人姜氏,老夫人姜氏是前巫后,是列家地位最长的长辈,有老夫人姜氏发话,总归能说服大巫和列二叔公。   却不想,老夫人姜氏确实帮忙说情,却反被大巫提起一门亲事。   原来南儿母亲临终前给楚淮和南儿定下娃娃亲,五表姨看南儿亲事没个好着落,就和大巫坦白这门娃娃亲。   大巫到底是晚辈,娃娃亲的事他还不知晓,听说南儿和楚淮有娃娃亲,大巫就要老夫人姜氏兑现承诺。   楚淮身为大巫后嗣,却是表家姻亲,列二叔公管不到别人家里去,但想着大巫血脉流落在外头,被外人捡便宜,始终心有不甘。现在大巫说要楚淮做这个赘婿,两个大巫后嗣结成姻亲,重归列家。   列二叔公马上赞叹,说是天作之合,干脆利落代替南儿给姜家退了亲事,也跟着大巫一起迫着老夫人姜氏,完成楚淮和南儿的娃娃亲。   于是老夫人姜氏在过春节的时候,才重提亲事,要楚淮娶了南儿。南儿见了楚淮一面,楚淮就同意了亲事。   却不想,在结婚前夕,楚淮得知南儿曾帮着老夫人拆散妹妹楚岚和孟易川。   孟易川原本安安分分读书,老夫人想楚岚嫁进姜家,不肯楚岚和孟易川在一起,就设计让孟易川捡到玉珏,孟易川穿越了,没如老夫人所愿,三妻四妾,就派南儿陷害孟易川,抓他进矿场。   本来想他一直失踪下去,楚岚自会忘记他。却不想颜元真横插一杠,搅了局,救了孟易川出来。不过孟易川时运不济,还是上了赵惠的当,和她成亲。   老夫人再让南儿撺掇赵惠公主,绑了楚岚,楚岚发现孟易川娶了妻,自是要和孟易川分手,达到了老夫人和南儿的目的。   楚家原先有多恨孟易川脚踏两只船,骗楚岚感情。那得知真相后,就有多自责。   孟易川要是和别人谈恋爱,好好的一个孩子又怎么会被老夫人设计的近乎家破人亡。   孟易川要不是楚岚男朋友,就算家境不会富裕,也不该被迫犯罪,和贩毒分子搅和在一起。   要是楚岚没和孟易川谈恋爱,孟易川就不会被老夫人姜氏盯上,被老夫人算计。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自己而死。   楚家可没老夫人姜氏那样的狠毒心肠,对孟家不免愧疚几分。   本来要和南儿结婚的楚淮,没法接受南儿曾经参与伤害孟易川,甚至南儿还绑架过颜值,又要害妹妹第二个男友,逼妹妹和人分手。楚淮这个新郎就没去结婚典礼,跑去酒吧喝酒买醉。   南儿一个新娘子备受宾客背后指摘嘀咕,之后部队又曝出南儿占着岗位名额,却屡屡不来部队。纪委查南儿吃空饷,要抓南儿问罪。   南儿婚姻事业双重危机,楚淮又因为喝酒买醉,和孟依依睡在一起,孟依依又怀上孩子。南儿彻底失望,放下现代的一切,回到列家,听从老夫人的安排,嫁给了表弟姜则。   因为血缘相近,生下的孩子都夭折了。之后如何,因为颜元真丢了半枚玉珏,再也回不去,自是不知道南儿后续如何。   这边,南儿销声匿迹,楚淮心灰意冷,孟依依又怀上孩子,正逢想让自己女儿□□的孟母出狱了。   孟母一出狱,就打骂女儿孟依依。原来当年孟依依未满十八岁的时候,孟母只是要孟依依做别人的小三,赚些钱贴补她这个做母亲的。孟依依不肯,为了摆脱孟母,竟是狠心以孟母的名义,引来男人,坐实孟母撺掇女儿□□罪,害孟母有罪说不清,去大牢吃牢饭了。   孟母被女儿送去坐牢,出来后恨其欲死。孟母不让楚家人管孟依依,要孟依依打胎给别人做小三。   楚家原本就因为孟易川的事,对孟家多有歉疚,孟依依柔弱无依无靠,甚为可怜。又怀了楚淮的孩子,孟依依又喜欢楚淮,楚家怜悯之下,默许了楚淮和孟依依的亲事。楚淮没了南儿,也对婚姻无所谓,娶谁不是娶,就娶了孟依依。   楚家成了孟依依的依靠,帮孟依依驱赶走孟母。楚家拿孟依依当儿媳妇,可老夫人姜氏不高兴,不过因为老夫人姜氏害了孟易川一辈子,楚家已是不理会老夫人,楚淮也再没进过高家门。孟依依在楚家过上好日子,原本柔弱的外表渐渐变了,变成了哭哭啼啼的怨妇。   怨楚淮不体贴,怨楚淮多看别的美女,生怕楚淮抛弃她。楚父楚母天天听孟依依的哭诉,人都快神经衰落了,孟依依还把自己腹中孩子哭没了。   楚淮实在受不了拼命作的孟依依,干脆就送孟依依出去住,两人开始分居。   孟依依愈发患得患失,找人盯着楚淮,楚淮和哪个女人多说一句话,就觉得他要出轨,孟依依整体闲着没事干,就盯着楚淮,不准任何女人靠近他,谁要是敢和楚淮多说一句话,就骂那女人是小三。   楚淮心情抑郁,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建议楚淮重新审视这段婚姻关系,楚淮就决定要离婚。孟依依恨死心理医生,带着硫酸过去,要毁女医生的容。   楚淮和孟依依大吵大闹一番,直接提出离婚。孟依依疯狂之下,就找人焖晕楚家四口,用绳子绑住他们,再一把火烧了干净。   而孟依依找的人,颜元真这些年留住孟依依的命,跟着孟依依这条线索往下追查,查到当初害死楚家四口的,就是一直没落网的贩毒头目。   当初楚家举报孟易川贩毒,国家追查下去,把贩毒团伙一锅端了,但也有漏网之鱼,其中就有贩毒头目。头目恨楚家,就抓来孟依依,要孟依依哄楚岚出来好抓她。没想到楚岚不仅没来,还叫警察抓他们。头目逃了,却依旧控制孟依依。孟依依要害楚家,就反过来借头目的手,除掉楚家人。   “外头很多人怀疑孟依依害了楚家,孟依依在舆论面前不好多做手脚,前几年都和头目断了干净,没有来往。最近估摸觉得风头过去了,私下动作不停,她开始转移楚家的财产到国外陌生人的账户上。”   颜元真垂下眼,闪过几丝戾气:“我苦等七年,可以收网了。到时候必提他们的脑袋血祭楚家。你现在还是个孩子,你安心带着小八就是。我以后有个万一,高芎也会好好看顾你们。”   楚岚坐在阳光下,暖阳晒的热热的,她却通体冰寒。就算哥哥楚淮真没娶成南儿表姐,可怎么就娶了孟依依这样的祸害进门呢。不娶孟依依,说不定楚家就不会遭大难了。   话说,就算楚家要补偿孟依依,可以再送孟母坐牢,可以给她金钱,可以收她做干女儿,给她找个心爱的人,也没必要牺牲哥哥,舍了他去吧。   转头要追问颜元真细节,这时玲姨端着汤出来,颜元真招呼小八过来喝汤。   小八铲完雪,热的一身汗,一屁股坐下,吧唧着嘴,“好喝,太好喝了,玲姨,你教我怎么做汤,以后我给妹妹做。”   玲姨听不懂,问楚岚:“你姐姐说什么呢。”   楚岚只得转述,正好高芎和尤兰达进来,听到楚岚流利地和玲姨交流,惊奇问:“你怎么会英文?”   小八作为姐姐,得替妹妹收拾烂摊子,忙描补:“还不是我笨,我们院里老师有教的,妹妹一学就会,我怎么都不会。”   “小九确实很聪明。”   尤兰达多看了楚岚几眼,小八虽然力大威猛,可心性超不出普通孩子的范畴。小九看着柔弱,却是俩孩子最有主意的人。任是她一个大人,有时候都指使不动她个七岁孩子。   满桌子的人都夸小九聪明伶俐,楚岚就当耳边风,尤兰达喂小八吃东西,她则爬上颜元真的膝盖,迎上他瞬间紧绷的脸,天真无邪地说:“诺曼爹地,我想和小八逛游乐园,你带我们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十二点发布,鼓励早睡早起~~ 第236章 咬痕   小九这孩子终于肯叫爹了。尤兰达和高芎都为颜元真高兴,至少小九承认他了。   要知道这孩子死倔,小八早热乎的喊爹了,就小九怎么都不肯叫。他们这些大人私底下还挺头疼的,没想到今儿个自己想开了,肯叫颜元真“爹”,简直不能再好了。   尤兰达和高芎欢喜地替颜元真应下:“好好好,让你爹地带你和小八去玩,逛完游乐园,再去看电影。”   高芎急急在手机上定下游乐园的门票,尤兰达又忙忙买了他们一家四口的电影票。   完全不给颜元真拒绝的余地。这些年颜元真受了他们的帮助,脾气也没以前孤拐,不好再婉拒。   他抿着唇看着装可爱的楚岚,喉咙动了动,粗声粗气道:“不准叫我爹。”   感觉她坐在膝上,心里着实怪异,沉着脸,提着楚岚的衣领,把她扔到尤兰达手上。   “诺曼!”尤兰达手忙脚乱地抱住楚岚,得亏孩子年纪小身体轻,尤兰达又是运动员出身,身手还算敏捷,一把就抱住孩子。   孩子小脸上委委屈屈的模样,激起在场的人怜爱之心。所有人都讨伐颜元真:“她是你孩子,你怎么还不准她叫你爹。还有,都多大的人了,手脚也没个轻重,万一摔了孩子怎么办。”   颜元真有苦难言,他们知道什么!   他们要他对小楚岚道歉,颜元真一把抱小八到腿上,“我照顾小八。她,你们照应。”   小八见妹妹被诺曼爹欺负,同仇敌忾起来。不是不让妹妹喊他爹吗,那她也不喊。哼。   “我才不要诺曼叔叔照顾。”小八挣扎着下地,跑到楚岚身边,朝颜元真吐舌头,“今天我和妹妹和妈咪去玩,才不带你去。”   真正的女儿不要他这个爹了,颜元真内心郁卒,恨不得咬死楚岚偷笑的脸。他恨恨瞪了她一眼,在众人指责的目光下,阴着脸照应自己吃食。   真要出门去游乐园,高芎有眼色地跑了,不妨碍人家一家逛游乐园。尤兰达更喜欢小八,自然牵着小八的手,楚岚还是由颜元真带着。   颜元真在国外倒是没国内草木皆兵,全身武装让别人认不出来。在国外,东方面孔显眼,却看着差不多。没人认出他是逃犯,颜元真正大光明地大步走在尤兰达和小八身后,双手插兜,根本就不牵着楚岚。   楚岚现在个子矮,气喘吁吁跑过去,拉着袖子指着摩天轮,“我们还没坐过摩天轮呢,我们上去。”   颜元真恨不得撕掉袖子,他眉目凛然,目露杀机,“不去。”   楚岚不满嘟着嘴,“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不肯玩摩天轮。”十年前的颜元真不玩摩天轮,不是怕高,而是觉得摩天轮就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现在趁他带孩子,怎么也得教唆他上去陪玩摩天轮。   十年前……颜元真眼神闪烁,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动摇,他冷落冰霜朝前面喊:“尤兰达,你带小九玩摩天轮。”   小八本来要骑旋转木马,听妹妹要玩摩天轮,立即改了目标,扯着尤兰达的袖子,“我也要玩摩天轮。”   尤兰达立即兑换了四人的摩天轮,颜元真买来甜筒坐在五彩斑斓的公园木椅上,一板一眼道:“我怕高,你们上去,我在这等你们。”   楚岚撇了撇嘴,看小八神采飞扬指着摩天轮很兴奋,不愿意扫兴,就乖乖带着小八上去。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时,她和小八互相亲对方脸颊一口。婴儿肥的脸蛋嫩嫩的滑滑的,亲了一口,楚岚还不够尽兴,又亲了小八一口。   尤兰达开心地给她们合照,“哎呀,要是诺曼在就好了。”尤兰达也很可惜,和恋人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可是很浪漫的一件事。虽然她和颜元真只是合作关系,但总想更近一步。   楚岚带着小八从摩天轮出来以后,尤兰达就遇到了熟人,还和对方介绍颜元真是她丈夫,小八小九是他们的孩子。   颜元真十分配合,大手搂着尤兰达的腰,面容柔和,简直、简直——不可饶恕!   收到她的眼刀,颜元真眼神暗了暗,等尤兰达熟人走了以后,他不仅没松手,还让尤兰达抱着他修长的臂弯。两人如真夫妻一样,带着孩子在游乐园玩耍。   楚岚暗暗磨牙,对小八道:“我们去鬼屋玩。”   小八太喜欢鬼屋了,她们第一桶金就是在古迹度假村的鬼屋找到的。四人来到鬼屋,楚岚牵着小八躲在了暗处。在颜元真四处找她们,靠近她的时候,她重重一把、拽拉颜元真的深蓝格子领带,在他头低下来那一刻,她猛地跳上去,双腿缠住他,张开嘴就狠狠咬他脸颊。   竟敢当着她的面,和尤兰达这般亲密。她狠狠咬着,恨不得咬出血。   颜元真身体一顿,眉毛紧紧下压。他没管挂在身上的楚岚,朝在暗处的小八招手,“过来。”   小八乖乖过来,好奇地看着楚岚,不明白她干嘛咬诺曼爹。   尤兰达也追了过来,瞧见这一幕没想那么多,哄着小九松嘴,“这是怎么了,怎么咬上诺曼了?”   楚岚喉咙轻哼了一声,松嘴那一刻,说道:“我以为是怪物,就咬上了,没想到是诺曼叔叔。诺曼叔叔疼了吧,我亲亲就不疼了。”然后又在咬痕上“啵啵”了两口。   颜元真脸颊抽动,“下来!”   “不下去,我怕这里有鬼。”楚岚和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我要诺曼叔叔保护我。”   尤兰达也想他们和好,就牵起小八的手,“诺曼你就带着小九,我带着小八。这鬼屋是有些吓人。”然后就朝着遂道前方的微弱亮光方向过去。   颜元真要扒楚岚下来,楚岚死死抱着他脖子,“怎么,带着我影响你和尤兰达亲亲我我了?”   “下去。”颜元真微怒道。   “不,带我上摩天轮,我就下来。”楚岚和他讨价还价。   颜元真沉默良久,久到楚岚小胳膊都要酸了,才听他郁闷道:“你要我离婚,我听你的,离婚了,难道还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了?” 第237章 清清白白颜元真   “你要我离婚,我离婚和尤兰达在一起,你还不满意?”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太姥姥又想出什么主意,离间拆散我们?”楚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太姥姥要拆散她和男朋友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她一听南儿表姐的遭遇,倍感熟悉。南儿表姐身败名裂,被抛弃的过程不就是颜元真的翻版么。   南儿表姐没如太姥姥所愿,嫁入姜家,太姥姥不就破坏她和哥哥楚淮感情么。   南儿表姐是绑架过颜值,拆散她和颜元真。可叫南儿表姐这么做的人就是太姥姥啊。太姥姥才是幕后主使。   太姥姥真的是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能拆一对是一对。   早先拆散了外婆高建红和她恋人,逼的外婆嫁给无情郎,抑郁跳楼自尽。   后又想拆散她娘陈氏和爹,未果。   再而拆散她和孟易川、颜元真,最后成功拆散南儿表姐和哥哥楚淮,逼的南儿表姐嫁给了表弟姜则,生的孩子尽夭折。   太姥姥怕不是自个儿婚姻不得意,便不想别人如意吧。楚岚心里更是厌恶她,她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两家走动不多,她和太姥姥根本不亲,见面也是面子情。   可南儿表姐不同,她从小就在太姥姥膝下长大,平日也最疼南儿表姐。可为了自己利益,该自私还自私,连亲手养大的南儿表姐也坑。   太姥姥老谋深算,向来走一步看三步,太姥姥手底下那么多能干人,怎非要南儿表姐亲自对孟易川、颜元真下手,说不得就是做成南儿表姐的把柄,特意拿捏南儿表姐呢。   想想,南儿表姐人不在部队的事,早不曝出,晚不曝出,非等到那时候出来,逼的南儿表姐在现代没了前程,待不下去,只能回古代嫁人生子。南儿表姐到底是高家人,没高家人的默认,没太姥姥的许可,这事怎么可能曝出那么迅速。   南儿表姐和哥哥楚淮,必是被太姥姥这贼婆子拆散的。   同理可推,她和颜元真都生了一双女儿,好好的为啥要离婚?说太姥姥没插手,她可不信。   “太姥姥拆散我们好几次了,还记不记得太姥姥拿颜值的命威胁你,让你离开我。我那会儿也是做了巫梦,知道你纳渠娘为妾,我愤而出走,被姜家强逼在家生子。等我梦醒,我改变了一切。这次也是一样,七年前我们闹离婚,之间肯定有误会。不过咱们不怕,你老老实实和我解释,我回去也不怕太姥姥的阴险诡计,我们楚家安保无忧。”   尤兰达和小八久等他们不到,又在前方催促。颜元真抱着楚岚,另拐上一道小路,等出了鬼屋才抬着下巴,示意楚岚看在游乐园带孩子玩耍的夫妻。   “每一对夫妻结婚时,怎知婚姻是否长久。这些夫妻若是婚前就知道往后会离婚,一旦重来一遍,想必没人会和对方结婚,错付终生。”   楚岚听他掰扯了这么多,小脸上的细眉微蹙,“你什么意思?”   “若是你真能回到从前,明知道我们没结果,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蹉跎时日,不如自去找个如意郎君。”颜元真沉稳地说着,仿佛与楚岚分开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按着手机屏幕,拨通尤兰达的电话,“我和小九走了岔路,现在在摩天轮这边。”   尤兰达赶紧带着小八过来,颜元真看都不看楚岚,对尤兰达淡。   “我们坐摩天轮。”   尤兰达“啊”了一声,立即笑靥如花,“你不是怕高吗?”   “偶尔试试也不错,特别是和你们一起,想必经历难忘。”颜元真等尤兰达兑好了摩天轮票,先一步主动牵起小八的手,往摩天轮的方向走。   尤兰达就过来拉楚岚的手,楚岚直接甩开她的手,大声道:“你们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小九,你乖。难道诺曼肯上去……”   “呵。”是啊,她叫颜元真陪她玩摩天轮,他不肯,现在他倒是肯陪尤兰达。   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是回到从前,他不希望他们结婚,两人分开各自找可意人去。   这是要分手了。楚岚心里不难过,就是气的慌。   怎么着,七年前的楚岚和他闹离婚,他不爽快。现在他就让她不爽快了。   离婚就离婚!   不对,她和颜元真还没结婚呢。   不结婚就不结婚!老娘还想单身十年呢!   “小九你一个人在这不安全,一起上去吧。”尤兰达蹲在面前哄她。   楚岚指着兑门票的门岗,“我坐那等你们回来。”   小八向来黏着妹妹,挣开颜元真的手,紧紧抓着楚岚的手,“小九不去,我也不去。你们去吧,我们坐那等你们回来。”   尤兰达放心不下孩子,只能对颜元真道:“今天我们已经玩过摩天轮了,我们下次再来玩吧。”   没人要跟着颜元真上摩天轮,颜元真单薄的唇线抿直,“那我一个人上去。”   玩摩天轮的组合中,要不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要不是夫妻带着孩子。颜元真形单影只地混迹其中,实在显眼瞩目,不少人打量他,偶有戏谑的善意微笑。颜元真第一次坐摩天轮的心情,寂寞有之,尴尬有之,悲叹有之,总之十分复杂。   心绪复杂到回来就摆出面瘫脸,玩起木头人游戏,不许说话不许笑。回到高家时,更是一副严父的做派,给小八小九布置家庭作业,把楚岚丢到贵族学校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高芎和尤兰达担心她们想颜元真,卖力解释:“诺曼是外穿内裤的超人,忙着收拾坏人去了,你们有七岁,也大了,要理解超人的正义,这样,你们以后也会成为小超人哦。”   小八少年不知愁地找尤兰达要看超人电影,楚岚随着大人忽悠她们,暗暗和颜元真较劲。也许是身子年纪小,情绪也孩子脾气。颜元真冷着她,她也冷着他。   再次见到他就是电视上,滚动播放逃犯颜元真回到国内,揪出逃亡在外的贩毒头目,然后带着他自首。   这贩毒头目交待楚家四口皆为他所害,不过是孟依依挑唆的,他不是主谋。   孟依依因为哥哥孟易川的缘故,和头目认识,被纠缠。孟依依因为舍不得和楚淮离婚,她得不到,干脆别人也不能得到,就利用头目毁了楚家四口,准备和头目分楚家家产。   孟依依被抓去问罪,供认不讳,却不认是主谋,主谋是高家大太太乔氏,承认受了大太太乔氏的担保,才起心害楚家一家。   孟依依在楚家还是小媳妇的时候,曾见大太太乔氏来找楚母陈氏,跪求陈氏放过她。   楚母陈氏不知道从哪里知晓,大太太乔氏害死了陈氏的母亲高建红。   孟依依不清楚大太太乔氏害人起因,只听说,大太太乔氏领着排行第三的弟弟来找高建红,趁高建红生完孩子,疲乏沉睡的时候,指使未成年弟弟扔昏睡的高建红扔下楼。   高建红不是产后抑郁自尽,而是死于非命。   乔氏求楚母陈氏不要告诉老太太姜嬛,陈氏同意了。   乔氏走了以后,却疑神疑鬼,觉得陈氏敷衍她,说不定楚家人都知道高建红怎么死的,生怕婆母老太太姜嬛得知真相,于是撺掇孟依依对楚家痛下杀手。   楚家四口灭门后,老太太姜嬛悲痛不已,非要寻出真凶。外界说是颜元真干的,可老太太姜嬛就是不信,非要亲自查。   乔氏怕老太太姜嬛查到自己身上,就对老太太姜嬛下了狠手,害死了老太太。   “本庭宣判,乔伊及其三弟亡故,被告人孟依依有逃脱主谋罪责之嫌也,有不思悔改之心,罪大恶极,不可教化,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再判贩毒头目等人无期徒刑,法官叹息一声,才判颜元真:“被告听信孟依依一面之词,激情犯罪,致乔伊身亡,犯下故意杀人罪。因带歹徒投案自首,认罪态度尚佳,判处十年徒刑。”   高堂满座的法庭上,孟依依和个疯子似的大叫,“为什么我没杀人我要死,颜元真杀了人他才十年!他必须重判!他不止杀了乔伊,还杀了我哥,我哥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我有视频做证据!”   孟依依所谓的证据就是颜元真打晕走在路上的孟易川,然后双双投河。因为没有搜寻到孟易川的尸首,不能证明孟易川真的死了,就算颜元真认罪,也不能判他的罪。   法庭宣判结束后,命案发生在八年前,八年悬而未决,主谋孟依依还反过来诬陷无辜,害颜元真做了八年逃犯。一朝真相大白于天下,逃犯沉冤得雪。如此好戏,全国都疯狂地议论,送“清清白白颜元真”上了热搜。   “我就说他没害楚家人嘛。”   “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孟依依当年被她妈坑的要死要活的时候,是楚家救了她。她就算和老公感情不和,也不能忘记楚家对她的恩情啊,怎么能害死楚家人呢。”   “所以娶媳妇得擦亮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十点前发布。 第238章 禁巫   “我是楚家邻居,娶媳妇擦亮眼睛没用,孟依依嫁进楚家前,我以为她是个可怜的好姑娘呢,有福气嫁进了楚家享福。没想到结婚后就暴露了,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这年头结什么婚,要是找错了人,那真是倒了血霉。”   “话不能这么说,还是有好的嘛,就说颜元真和楚岚,两个人多甜蜜啊,可惜一个死了,一个做逃犯。”   “哪里甜蜜了,他们也感情不和,闹离婚好吧。”   “人家为啥要闹离婚啊,都有孩子了。为了孩子也得撑下去啊。”   “可惜孩子命苦,丢了。也不知道现在沦落到什么鬼地方受苦。”   “最新消息,颜元真和一对双胞胎姐妹做了亲子鉴定,然后把他的财产,还有楚家的财产都归到俩姐妹名下了。”   “怪不得颜元真投案自首呢。他不投案自首,表明自己身份,他女儿都没法证明自己是楚家人。楚家财产就要充公了。”   “这就好,楚家人也可以瞑目了。”   “听说颜元真还杀了人,杀的是孟依依哥哥孟易川。那孟易川是楚岚的前男友。老公杀了前男友,娶了自己,是个女的都接受不了吧。说不定他们夫妻两个闹离婚就是为了这个呢。”   楚岚手指上划屏幕,不信颜元真杀了孟易川。孟依依拿出来的视频是十一年前的,孟易川要是死了,十年前孟易川怎么还好好做着海晏侯,到处找他们的麻烦。   小八还小,不知道外头的风风雨雨,小脸蛋压在透气的棉枕头上,睡得香甜。楚岚亲了她一口,就央求高芎带她去牢里探望颜元真。   颜元真弟弟颜值扒在一束束铁质的探视窗上,“王兄,我后悔了,王位就该你来坐,如果你不来这边,就不会坐牢了。”   一个是做大王,最差也是个公孙。一个是坐牢,前者富贵,后者落魄。要是重来一遍,颜元真也不知道怎么选。   都过去这么多年,也没得选了。选过就不会后悔,这是他的信条。他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昨天。到处打听才知道你在这。”   颜值偷偷摸摸左瞧右看,从口袋里掏出半枚玉珏。一张月白纸笺贴在透明的玻璃上。   颜元真一目十行,上面的字是古纂体。颜值要他假装生病,被送医院途中,就越狱。戴着半枚玉珏直接入水,穿回家。   “回家过年总比在这强。”颜值挤眉弄眼给王兄使眼色。   颜元真叹了一口气,感觉没什么动力,他道:“玉珏哪来的?”颜值在河水另一头,颜元真丢的半枚玉珏怎么也不会到他手上才对。   颜值期期艾艾道:“运气好捡来的。”说完就发现王兄神情淡漠,“捡来的?是你从朝歌身上找到的吧。”   “你怎么知道!”颜值惊呼。   颜元真哂笑,“我怎么知道?楚家灭门后,她来楚家周围打探我的消息,我发现时,她已经走了。那时我就知道她身上肯定有玉珏。之后我再没见过她,我以为我是逃犯,行踪不定,朝歌找不到我。所以我在古迹度假村设了密室,宣传只要玉珏就能开宝库。我坐等朝歌来找,没想到七年了,她都没来。我这妹妹倒是狠心,我出事了她也不着急。”   “她、她……”   颜值想给朝歌说好话,安慰下王兄。可他自己也觉得朝歌太过分了。王兄一走七年没个消息,颜值想找过来看王兄是不是出事了,可没玉珏也没办法。   颜值心慌的不行,妹妹就劝他王兄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妹妹明知道他要玉珏,可自己明明有玉珏却不拿出来,就算颜值疼爱妹妹,也实在恨妹妹没良心。   颜元真比这傻弟弟想得远了些,妹妹怕是不想他管束她吧,哄阿值这个大王,比哄他这个管天管地的大哥要容易的多。妹妹想怎么样,阿值只会说“好好好”,颜元真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怪不得妹妹嫌弃他……   到底心凉,颜元真问起朝歌玉珏来历,“她手上这玉珏,莫不是她当年慌骗你我丢失的那块玉珏?”   颜值尴尬地点头,“她说她那会儿双目已盲,不知前方凶险,拿着玉珏好防身,万一楚家有歹心,她拿着玉珏也好逃跑……所以楚家人找她要玉珏的时候,她没给……后来觉得楚家和善,不会害她,想拿玉珏还给嫂子,可之前都说丢了,再拿出来又怕被嫂子骂,就一直没拿出来……她说反正楚家有半块,不缺她手上这个……”   颜值越说越替朝歌心虚脸红,不是楚家缺不缺玉珏的事,而是嫂子好心给朝歌玉珏,拿了人家的不还人家,还撒谎说丢了,自个儿昧下。这就不地道了。   更何况王兄在这边做逃犯,流离失所,朝歌明明有玉珏却不过来带走王兄,实在对不起王兄以前对她的好了。   颜元真双眼越来越冷,精气神却比刚才好了许多,“行,就照你说的办,我得回去见一见朝歌。”   颜值是个软脾气的,朝歌拿捏住颜值一国大王,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来。他得回去治治她才行,也为自己出口恶气。   楚岚这头求高芎申请探视颜元真,没想到申请还没批下来,颜元真就越狱了。不止越狱了,还半夜抱走她和小八,给高芎留下书信,要带她和小八回颜家祭拜先祖。   小八一进入金龙艇,嘴巴就一直张的大大的,都能往里塞两个鸭蛋了。   “诺曼叔叔,你真的是超人诶。”小八兴奋地抱住颜元真的大腿蹭,“教我教我,我也要做威力无敌的小超人。”   颜元真:“……”鬼知道高芎一家给这孩子塞了什么奇葩玩意。就不能让老外带孩子!   颜值最喜欢孩子了,一对双生姐妹花漂亮又可爱,实在萌死他了!   要亲亲举高高!   楚岚看他想抱她,立马闪避开,颜值就抱起小八,拿留的髯须狂蹭小八嫩嫩的脸蛋,“小八,我是你阿值叔叔,快吻我!”   小八尖叫一声,手一推,比他高两截身子的颜值就被推翻,栽了一个跟头,还撞到船璧上。   船璧上闪了下弱弱荧光,小八躲在楚岚身后,探了探脑袋,对捂着红肿额头爬起来的颜值道:“我和你不熟,我才不叫你叔叔。”   颜元真懒得管颜值,阖目打盹。航程漫漫,颜值和小八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打发时间。楚岚走到颜元真身边,扯了扯他袖子。   颜元真连眼睛都不睁开就知道是她,冷淡道:“带你和小八走,是去祭拜祖先。”   然后又想起什么,睁开眼睛对楚岚道:“对了,十年前,有半枚玉珏在朝歌手上,她根本就没弄丢,你必须拿回来。”   楚岚好半天才想起这件事,她好心送朝歌回来,朝歌还自个儿昧下了玉珏……这也太自私了吧。她哥楚淮要来找她,没玉珏,只能着急等陈氏手上那块玉珏,可是等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她楚家上下怕她危险,可是为她操碎了心,担忧的不行。   朝歌吃她家的,住她家,还替她治眼睛,她非但不归还玉珏,还坐壁上观,实在是没良心。   又想,楚家出事以后七年内,朝歌有玉珏都不来救她哥,说没良心都是浅的,应该是狼心狗肺。   她压下心中的不喜,“知道了。我问你件事,你和……闹离婚,是不是因为楚家误以为你杀了孟易川?”   颜元真眉宇间尽是烦躁,“不是误以为,就是我杀的,你待怎的。”   “可孟易川不是没死么……”难道是后面颜元真弄死了孟易川?   楚岚心情起起伏伏,现男友杀了前男友确实太古怪了,让人浑身不舒坦。   颜元真见她表情生起涩意,积攒多年的怨怒加重了几分,“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你也没得骗自己,接受不了就甭结婚。”   颜值看他们之间气氛古怪,忙说和:“王兄你也真是的,没做过的事也承认,孟易川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过的分外逍遥,就是人颓废了许多,也许是没见到王兄和嫂嫂,没了意气,龟缩在海晏侯府里不再找燕都的麻烦。”   楚岚吁了一口气,吓死她了。孟易川还活着就好,颜元真怎么就爱说气话。   颜元真眯着眼看她,“我说了,他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断气的。就是重来一遍,我也会弄死他,以绝后患。”   “什么死不死的,在孩子们面前怎么能说这种话。”颜值都看不下去了,忙从袖子里掏出玉珏,在小八和楚岚面前晃,“你们谁要是喊我叔叔,这个就给你。”   楚岚无语。   小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要。”   颜值拿玉珏继续逗小八,小八看了玉珏一眼,又看了船璧最上面,“这东西和上面的好像啊……”   颜值一看,“是像。”   颜元真和楚岚憋着劲,又阖目不再理会她。   楚岚暗道怪不得她要闹离婚,就他这样倔性,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时日久了肯定会吵起来的。   她叹口气,看向小八手里指的方向。船璧的石雕画她看过。还是□□和蛇大战的传说故事。   她早就猜到了,□□指的是共工和九黎族,蛇指的是颛顼大帝和女娲一方。她随意瞥了几眼,以前瞧过本不欲多看,可这次却发现某些字迹。   是上古文。   石雕画旁边有上古文注解。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不认识上古文,只觉得是鬼画符。可她现在识得了,再看却瞧出点意思来。   能穿越两界的金龙艇出自于女娲和颛顼大帝之手。那时候就有大巫了。   不过颛顼大帝不喜巫术,很讨厌百姓整日求神问道,不事农桑。不干农活哪来的粮食,不吃饭光拜神仙有鬼用。颛顼大帝下令整顿,开展禁巫运动。   那时候除了大巫,还有别的会巫术的人。大巫眼看巫术即将灭绝,危害到己身,就与颛顼大帝杠上。   大巫找到共工氏,预言末日将至,会有一场大洪水劫难将至,摧毁人类。   而颛顼大帝已是提前知晓,打造了十数艘金龙艇,想带自己心腹乘金龙艇入水,去另一方乐土安享太平,由得共工氏这些人被大洪水冲走,死的死,亡的亡。   共工氏被大巫挑唆,不满颛顼大帝自个儿逃亡,不带上他们,就开始造反。   有大巫的帮助,共工氏差点就能打败颛顼大帝。可惜女娲中途插手,救了颛顼大帝,共工撞不周山而亡。   其余九黎族的人早借着大巫的推算,找到上金龙艇的船票玉珏,共工死后,不周山附近果然发生灭绝性的大洪水。   九黎族早抢了颛顼大帝他们藏起来的玉珏,乘坐金龙艇逃入水中,要去传说中另一方乐土,再谋后算。   九黎族人纷纷夸赞大巫卜问的能力,可大巫一族上船后不久,就莫名其妙倒下死了。   最强悍的大巫骂颛顼大帝和女娲算计他们一族,要是不上船,大巫一族肯定能存活,可一上船却受到了诅咒而一个个死去。大巫一族最后剩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得以喘息。   等下了船,到了一方乐土,九黎族人各奔东西,服侍大巫一族的三姓家奴,列、姜、姬守着大巫最后的女婴找了块风水宝地,重新建立大巫一族。   三姓家奴互相制约,对大巫女婴千好万好,待大巫女婴长大后,让其在三家挑选夫家,大巫女嗣谁也没选,要逃跑,被三姓家奴抓回来。大巫女嗣既然不选,三姓家奴就各自入赘一人给大巫女嗣,大巫女嗣生下三子后,去世。   列、姜、姬三家各得一个,可惜姜、姬两家大巫后嗣夭折,就列家养好了。从此大巫一族,就被列家窜了种。   楚岚看到这,不禁想起衡苏对她说过的,一头仙鹿被人觊觎,三户人家为了后代子子孙孙享受到仙鹿,就拿仙露喂养仙鹿,让它不停地生,生三头,就砍了老的吃……   这比喻和三姓家奴夺大巫子嗣的传说简直太像了……   楚岚咽了下口水,还来不及想太多,金龙艇就到了双界的边界线。金龙艇上下翻转的时候,船璧上的石雕画发出白灿炽热的光芒,似是要烧融她……   “啊!”楚岚感觉浑身哪都疼,恨不得咬唇自尽!   *   “滴滴滴滴滴滴——”楚家的心电图仪器鸣叫起来,趴在旁边的楚淮猛地惊醒,看床上的楚岚痛得痉挛,心跳过速,吓得大叫:“爸!”   楚父马上跑进门,将一样着急的颜元真挡在门外,“家属不得入内——”   颜元真无语了,明明楚父和楚淮才是楚岚的家属吧……可想到楚岚一个月昏迷不醒,也只能忍着闯进去的冲动,候在门外来回踱步。   楚父和楚淮赶紧对楚岚做了急救,楚岚眼前的白光一晃一晃的,鼻子里仿佛进了金龙艇外的海水,冰凉又森寒,从她身体里流来流去,简直想冻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239章 他赢了……   这次做巫梦做了快一个月,楚家人也就喂了楚岚一个月的流食。虽是挺过来了,楚淮满脸的自责,“要不是我要你喝酒,你也不会醉了一个月。天天吃流食,到底对身子不好。”   “不仅如此,谁让你做巫梦,你也不许做了。”楚父持着一叠粉红色的心电图,“你这个月的心电图和过山车一样,我都要吓死了。”   又担心楚岚身体不好,毕竟大巫一族不是向来短命么,说不定是做多了巫梦害的命。虽然楚岚除了脸色苍白以外,看似无大碍。楚父还是婆婆妈妈地逼着女儿做一次又一次的检查。看检查结果尚可,才算放下心。   楚岚缓了两日,看楚父和哥哥活得好好的,慢慢分清巫梦和现实的区别,精神才复苏起来。颜元真来看她的时候,亲手喂她喝粥。楚岚想着这家伙十年后,后悔和她结婚呢,心下冷笑。   颜元真见她比往常冷淡,只以为她是身体累着了,柔声道:“你到底生的什么病,嗜睡如此严重。我问你一家,也没人告诉我。”颜元真还挺担心楚岚遗传到大巫一族的病症。大巫嫡脉不就动不动病着么。   楚岚想他瞒着自己孟易川的事,他掳走了孟易川,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弄得孟易川毁容,对她却是只字不提。要是婚前他对她坦白,两人再结婚,也许就不会闹的最后离婚的地步。   这厮尽爱瞒着自己。楚岚力气恢复了,夺过他手里的汤勺,自己吃,“不是多大的事。”   颜元真慢慢皱眉,盯着她不语,似是想用目光凌迟质问她。   楚岚看了就气,怎么着,她瞒着他点小事,他就不高兴了。就许她事事和他说明白,和张白纸似的。他就能瞒她了。   双标!   “要我告诉你也成,咱们交换下,你瞒了我一件事,你要是老实交待,我就告诉你我的事。”   颜元真一顿,因为楚岚怕他犯法,成天盯着他,草拟个文件也要给她过目审核,他都没隐私了,私房钱想存都存不了,大男人何其苦逼!   “我哪瞒了你什么,在这里我做什么,都事事和你交待了啊。”   “再想想。”   楚岚不给他好脸色看,又嫌他纠缠,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点了坐标轴。她在巫梦里,带小八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也没闲着。找到彩票和股票相关的过期期刊,把今年一年的彩票数字记下了。因为数字多,她怕记混,就把所有数字放进坐标轴里,画出图形,方便记忆。   她画好,找出下个星期的中奖号码,就叫颜元真跑彩票站去买。颜元真一脸古怪,“你这图画的什么?”还让他去买彩票……   “就按这数字买,包你中!”楚岚收好图画,又想着等中奖了,拿着钱投到孤儿院项目去。   颜元真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会中……”   又想,楚岚的病像极了大巫列衡苏缠绵病榻的情况,她又说彩票号码能中奖……莫非她遗传了大巫未卜先知的能力?   楚岚原本想找个机会把大巫天赋透露给他的,可想他这也瞒她,那也瞒她,弄得她也不想坦白了。由着他去想去猜,她不耐烦地叫来玲姨,催他走,“我累了,要睡了。”   颜元真无可奈何,只能折了纸条塞进兜里,“等我回来再看你。”   等他走后,楚岚好好理顺巫梦得到的消息,再掐指一算,春节后一个月,不就是南儿表姐快来的时候。   南儿表姐虽是稳重大气人,却也喜欢哥哥楚淮。这边好不容易太姥姥愿意她嫁给楚淮,楚家却拖着不理会。楚家和太姥姥互相不来往了,南儿表姐只好亲自登门拜访,说服哥哥应下这门亲事。   颜元真买彩票回来后,正撞下班高峰期,等到楚家的时候,楚家都来齐了,就等他一人开饭。楚家人人都有车开,上下班都方便。可颜元真没驾照,不会开,也不习惯坐车,向来是能走着来就走着来。因此总是会错过饭点,可楚家的规矩就得等一家人来齐了,才吃饭。   为着颜元真,饭点都推迟了。这种温暖的家庭气氛,颜元真以前几乎没有体验过,一体会过就上瘾了一般,更喜欢上楚家的门。他跨进门心头一暖,坐到楚岚身边,拿出彩票,“买好了。”   楚淮也坐旁边,瞄到彩票后,知道是妹妹叫颜元真买的,想起妹妹到未来去过,买彩票还不是百发百中。他猛地想起来,“岚岚,你还没告诉我,我以后老婆是谁呢。”   楚父闻言也看了过来,颜元真一呆,楚岚怎么会知道楚淮未来妻子是谁。   楚岚无语了,她本来还想瞒着颜元真,她哥这么大声嚷嚷,以颜元真的聪慧劲,肯定猜到她遗传了大巫的预言天赋……   楚岚黑着脸,“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他,她才不会让哥哥记起孟依依呢。   反正怎么也不会让孟依依进她家的门。孟依依得不到哥哥的心,就要毁一家子。   他们两个结婚,性格不合,她了解哥哥的性格,和楚父一样都是温柔良善的。孟依依提出正常的要求,哥哥能做到的肯定就会做。可孟依依依旧不满足,哥哥被逼到离婚的程度,想必他也是受够孟依依了。两人合不来,干脆就别牵扯上。   楚岚想别人想的通透,明知道没结果,干脆就提前掐断萌芽。可落在自己身上,她和颜元真以后会离婚,她虽然闹脾气,可又舍不得推开颜元真。真是烦恼。   吃饭的时候,她都不怎么对上颜元真的眼睛,怕露了情绪。闷闷吃完饭,再回房间的时候,颜元真悄悄跟上去。楚父和楚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他尾随。   楚岚见他粘着她,满脸不虞,“你怎么不回自己家?”   “你不想和我待一处。”颜元真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你到底怎么了?”   “朝歌在家养病也闷,你早点回去陪她吧。”   楚岚又赶他走,说起朝歌免不了话赶话,“对了,朝歌没丢玉珏,我给她的玉珏就在她身上。你找她要回来,你手上的玉珏给我。”   楚岚没想着要回燕都,所以对玉珏没留恋。颜元真偶尔要回去坐坐,探望弟弟阿值,玉珏自然给有需要的人。现在朝歌有半块,楚岚干脆就找颜元真要回来。   “你怎么知道朝歌没丢……”颜元真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半块玉珏,递给她,神情晦涩,双目幽深一暗,迟疑地着看楚岚。   楚岚一家露了太多破绽,他肯定心有猜测,她本来也不想瞒他,就气他不诚信。以前答应过什么也不瞒她的,结果没做到。   她哼了一声,索性摊开:“我卜算到的。”   “你……大巫……”颜元真双眼猛地亮起。能卜算的大巫的价值无可估量,没想到他妻子就是。   可很快,他又沉下脸,大巫向来短命,他可不想未来孩子娘早死,也不想孩子也早夭。   颜元真道:“以后再不能随随便便卜算了,伤了身子那就不值了。”   颜元真知道她有这能力,还不眼红觊觎,撺掇她利用她问消息,和楚父一样先是关心她身体,楚岚心里的憋闷总算像火遇水,滋啦一声,灭了火势。   “知道了。”楚岚接过玉珏,要给自己戴上。颜元真又伸手过来,提起她顺滑长发,给她戴上,一边絮叨:“是喝酒卜算到的吧,以后家里不准买酒,就是你馋上也不能喝。”   楚岚心肠仿佛被热水滚了滚,暖洋洋的。屋内开了暖气,她穿着吊带碎花裙,透着淡绿的玉珏夹在饱满的浑圆上。颜元真轻轻碰触了下,光滑温热的触感激起突如其来的思念。   他敢想敢做,弯腰在楚岚脸上亲了亲,咬上耳垂吃吃笑:“要是想喝酒了,就找我,我喂你喝。”   边说,双手在身上游移,楚岚双腿发软地挂在他身上,粉颊晕红,小声道:“规矩点,这是我家。”楚父和楚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呢,要是撞见他们亲热,那可就羞死人了。   颜元真只好规矩地收回手,最后在楚岚殷红的唇上亲了一口,恋恋不舍地磨蹭下她的碎发,这才替她收拾好裙子。   吊带碎花裙被揉的皱巴巴,楚岚再穿着只会被人看出异常,只得指着衣柜,挑出保守的睡衣。   颜元真帮她拾掇好,拿梳子给她理顺零乱的发丝,梳着梳着就突然发笑。   楚岚觉得他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颜元真笑道:“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一定得有个女儿,到时候我可以给女儿盘发髻,可不能埋没我一手的功夫。”   “我们还真有女儿。”楚岚想也不想地说道,“一对双胞胎姐妹,大的叫小八,小的叫小九。小八天生神力,非常可爱。”   楚岚说起小八还满脸的怀念。颜元真却不愉,“我怎么会给孩子取这种名字?”小八小九是什么鬼,也太粗糙了吧!根本就不合他的审美。   楚岚汗颜。因为他是逃犯,还没给孩子取大名呢,孩子就弄丢了……   楚岚不想说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到底以后不可能再发生,说了也是徒惹烦恼。   不过有一句话,一直如鲠在喉,此时,既然说开了,她也不犹豫了。   她一个人再抓耳挠腮,想着要不要结婚,万一以后还离婚了怎么办。   只是徒增烦恼,不如拉着颜元真下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离婚也是两个人的事,都要开诚布公。   “我毕业以后,我们两个就结婚了,很快就生下一双女儿,可是我们闹离婚了。”楚岚发愁啊,都知道以后会离婚,两人没结果,这婚还结不结了?   颜元真倒吸一口凉气,懵了半晌,才缓过气来,“是你闹离婚吧。”   “嗯。”   颜元真想了下,“不会是你和大巫一样得了绝症,快死了,不想拖累我,就提出离婚吧。”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刚结婚没多久,还生了孩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特别是女人,哪舍得这时候离婚。除非是遇上大事了。   他前段时间看新闻,还看到有女的就是因为得了绝症,不想拖累老公才离婚的。   楚岚是大巫后嗣,很有可能遗传到绝症,快死了,又不告诉他,怕他伤心,干脆就闹离婚,自个儿可怜兮兮地躲起来,了此残生。   颜元真脑补了下,分外心疼道:“你傻啊,你要是得绝症了,最后的日子肯定得我陪你过啊!离什么婚!”   “……”楚岚:“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小阔爱都早点睡哈,老奴今天坐久了,得去锻炼了 第240章 出先手   见颜元真误会了,楚岚刚想要解释,面前的男人猛然苦笑,“可就算你会早去,我也想和你结婚,照顾你。”   颜元真前辈子失去了太多,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或离开,好不容易过的简单点,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这么简单的愿望,贼老天也不允,就非要他孤家寡人一条道走到黑。   颜元真周身气势低迷,垂着头,周身仿佛环绕着散不开的黑雾,他面色悲戚,哀道:“明日我们就去游乐场,你不是想坐摩天轮么,我舍命陪你去。”   “……”后面十年,楚岚都没和颜元真坐过一次摩天轮,没想到如今他自个儿先提出来了。他这是以为她快死了,赶紧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颜元真走后,楚岚叹了一声,感情剪不断理还乱,且拖就是。离结婚还有两年的时日呢,她不用这么着急下决定。   倒是太姥姥和大太太乔氏,她得先提防着。   孟依依虽是以后的家贼,可不让她进门,捣毁贩毒集团的人,折了孟依依的刀,还算好处理。   大太太乔氏可不是简单货色,她背靠着高家和乔家,一旦她起意害楚家人,今天可唆使孟依依朝楚家下手,明日便可挑唆别人祸害她全家。   一次不成,必有下次。她提防的了一次,可不一定能防得住下一次。   还不如出先手,先掀了大太太乔氏的假面,由着太姥姥对付她,也拖住太姥姥的心思,别有事没事、闲得发慌地盯着她,执意要拆散她和别人恩爱。   春节以后,楚家和太姥姥因为楚淮和高蒙的亲事闹掰了,楚岚打电话到高家,也被拒接。   不过,照顾太姥姥的陈氏听说楚岚大好,连忙赶回楚家,看着楚岚略略苍白的面颊,谆谆嘱咐:“少做巫梦,对身体好些。这又不是在燕都或者绛城,成日提心吊胆的,非要提前提防。现在家里也算和睦,咱们不缺什么,随意过着日子也能舒心。”   楚岚乖顺地默默听着陈氏唠叨。面前的女人和她母亲陈薇不同,她母亲关心她,语速却又疾又厉,她一家都有乖乖点头的份。可面前的女人温温柔柔,和她母亲的火爆性子判若两人。   这是她外婆啊,长辈回忆起她,都是往好里说,这样真善美到极致的外婆竟是被人害了。自个儿还不知道自己死了,还想着能回到四十年前,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外婆,你死了。”她抿住下唇,艰难地说道。   陈氏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谁死了?”   楚岚低声和她分说明白,陈氏下意识握紧楚岚的手,手筋暴出细细的血管,手背发白爬上了她惊讶的脸。   “怎么会……”陈氏愣了半晌,以往她做巫梦,昏迷不醒,旁人都怕她生病,要不送她去医院,要不派人守着她,这还是第一次出纰漏。   她□□要是死了,那……她还回得去吗?   忽的,眼角倏地落下泪珠儿,一滴滴打在床被上,她迷茫道:“为什么,我不认识她三弟,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楚岚等了许久,只见她一直伤心,却没半点火气,嚷着要给自己报仇。   果真是个面团人,任人拿捏。连自己的命都丢了,还只会哭。   她也很急,陈氏的身体是她亲娘陈薇的。若是外婆回不到过去,若是一直霸占她母亲的身子,那她亲娘怎么办?难不成她永远都见不着她娘了么。   内心的几分担忧又不好对外婆直言,她更恼恨大太太乔氏。没招她、没惹她,她怎么就能下此毒手呢。   她这会儿是巴不得太姥姥知晓,将她自以为是的狠毒手段,通通报复在大太太乔氏身上。别老是窝里横,只知道欺负他们楚家。   楚岚嘱咐外婆知会太姥姥,不仅如此,她还亲自送外婆回高家,看到她进了高家门才放心。她刚买飞机票准备回楚家,在机场等待大厅等着的时候,却接到外婆的电话,“岚岚,你还没离开京都吗?”   “我还在机场。”   “那好,我和你一起走,给我订机票。”   外婆说着,手机旁边还响着大太太乔氏的声音,“别走,你听我说,不是我害的你,肯定是别人陷害我的。”   楚岚刚听到这,外婆那边就挂了电话。等到外婆赶到机场,她看见大太太乔氏追着外婆过来,着急地满脸通红,小跑在身边说着什么话。只是到底六十岁了,老了,腿脚不快,还是被外婆甩在身后。   陈氏见到楚岚,刚才还皱成一团的脸,顿的一松,抬手腕看了下手表,“还赶得上航班吗。”   楚岚不仅没给陈氏订票,还把自己的票取消了。   她本以为让陈氏给太姥姥带话,太姥姥自会对付大太太乔氏,她再跟下进度,等着太姥姥出手。   可就忘了一点,她这外婆可是个烂好人,自己死了,可能都不会为自己报仇的人。   陈氏明显没和太姥姥坦白,要是坦白了,大太太乔氏这会儿肯定在太姥姥跟前交待,而不是在陈氏左右,解释自己清白。   楚岚装作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是作为小辈来送长辈,面色如常地和大太太乔氏打招呼,“我不是刚送我妈进高家么,家里谁给她气受了,才进去了一会就要走?”   大太太乔氏生怕楚岚也知道过去的事,瞧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心里消了一层担心,扯着嘴角笑,“是我不小心惹你妈不高兴了……”   又目露哀求地扯着陈氏的袖子,“千万别和老太太说,她要是相信了,身体哪里受得了。而且,你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我对你那么好,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说完,又怕楚岚误会,赶着撒谎描补:“都是佣人不用心,你妈才离开一天,就把她房间挪给别人住了……你也知道老太太,我出了这样的纰漏,回头还不得罚我跪。岚岚也是个好孩子,别和老太太说哈,拜托了。”   陈氏听着大太太乔氏胡编乱扯,也不好多说,她紧紧抿着唇,对着大太太乔氏道:“该托运行李了,你走吧。”   大太太乔氏哪就这么走了,她得亲眼看陈氏走才行。绝对不能让陈氏见到老太太姜嬛。   “我看着你上机,回头我也好和老太太交待。”   楚岚静静看着大太太乔氏装模作样,这时道:“我怕我妈赶不过来,就取消了这一班飞机,我这就去买票。”   等她们上了飞机,大太太乔氏才吁了口气,满腹心思地回高家。没了大太太乔氏在一旁盯着,楚岚上机后,才无可奈何地问:“太姥姥知道了吗?”   “这都是老黄历的事,没必要说出来……”陈氏见楚岚目光微凉,没底气地心虚道,“你大姥姥说是误会……”   “外婆,难道你以为是我在骗你?!”楚岚极其郁闷。   “不是……”陈氏弱声弱气道:“这就是一笔糊涂账,若是多生事端,被你太姥姥知道,你太姥姥肯定会气病了。她都八十多了,可不能气。就这样糊里糊涂过吧。”   “她害死了你,你怎么能原谅她!”楚岚难以理解外婆的想法,她怎么能容忍害死她的人呢!   “是她三弟害死我的,不是她,她三弟人死了,也算偿了命,这事就罢了。”   陈氏又怕小辈问过去的事,她一句话含糊过去,“都是上一辈的恩怨,过去了。”   楚岚扶额。   陈氏都不敢抬头与楚岚对视,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生了孩子以后,日子越过越不痛快,就和死了没两样。其实……我去了也好,你看,没了我,你们一家过的也挺好。若是我在……也许会更糟糕……”   楚岚真的要被她气死了。要不是她是长辈,她都要唾骂几句。什么叫没了她,她们一家就过的好了。   她母亲陈薇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有个不疼的爹,和小三上位的后妈,日子水深火热得紧。她作为女儿都心疼死老妈了,外婆倒觉得自己的死无所谓……   楚岚气的不想和她说话,阖目想着该怎么联系上太姥姥。太姥姥就是个老古董,手机都不怎么用,高家座机她打过去就拒接。她就是上门进高家,估摸还没见到太姥姥的面就被赶出来了。   “岚岚,你也别找你太姥姥提这事。”陈氏心思敏感,怕楚岚冲动去找老太太,喋喋不休地劝说:“你太姥姥还一直觉得我能活着,精气神都好。要是知道我……必会难受。我们得体谅她年纪大了,不好操劳……”   “外婆,你知不知道,未来的你也和现在这样,不愿告诉太姥姥,可是却害我楚家灭门,太姥姥也被乔氏害死了。”   陈氏傻了,忙追问。   楚岚不咸不淡,不带感情地解释了两句,“外婆你心好,可乔氏不觉得,为了堵你的嘴,连我楚家都一块儿灭了。你说是她三弟害的你,好,那是以前的事,现在也没证据指认她,但是她以后确确实实会害死太姥姥,会害我楚家。”   陈氏慌了,“这,我还是和你太姥姥说。”   后又犹豫,这一说,不仅乔氏完了,就是乔家都得玩!害死她的不过一二人,他们得到惩罚就算了,罪及乔家那就是大罪过了。   楚岚可没外婆这般善心大度放过乔氏,还这么婆妈纠结。既然陈氏不肯告诉太姥姥,还是她自己想办法说吧。   一下飞机,她就打电话给表哥高芎,要她妹妹高欣的电话。高欣就在高家,还陪在太姥姥身边插科打诨,给太姥姥解闷。她通过高欣自然能联系上太姥姥。   高欣接到电话,一听是她,忙躲回自己房间,“唉哟,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你不是和我们家决裂了吗!”   楚岚和高欣没多少交情,说开场白都觉得生疏,“这不是找太姥姥有事么。”   “有事上门,无事骂人。你们一家怎么这个德性。”高欣道:“你找太姥姥就找她去,怎么找我了?”   楚岚笑,“还不是因为你是太姥姥身边最得意的人,我给高家好几个电话,都拒接了,我只能走你这边联系上太姥姥。”   “别麻烦我。春节那天,你们一家可把太奶奶气疯了,太奶奶发话了,你哥来了都不开门,至于你,怕是连窗户都不给你留。我帮你,回头太奶奶知道了,一定得罚我。”   楚岚又说了几句好话,最后道:“你就把我给太姥姥转一句话,就一句话,太姥姥知道了,不仅不罚你,还会奖励你。就是我,以后也陪你逛街几回。”   高欣听完后,挂断电话,觉得楚岚的话古里古怪。踟蹰之下,打电话问她哥高芎,让拿个主意,“说了,太奶奶要是不高兴了,还不得拿我出气。”   高芎也不懂楚岚的话的含义,直接说:“就帮她一次。以前姑姑气过太奶奶几回了,太奶奶天天骂她,可姑姑一家出事,太奶奶还不是帮了。现在太奶奶只是下不来台,姑姑都回来照顾她了,其实气都消了。你帮楚岚传话,不如当做告状。”   高欣秒懂,立刻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坐在黄花梨桌案前运笔画画,高欣端着茶点进去,说笑了几句。待老夫人心情好些后,才告状:“楚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楚岚竟然打电话给我了,要我给太奶奶传话。他们让太奶奶这么生气,如此不孝顺,我才不理她呢。”   老夫人果真拉下脸,“那个不孝女找我作甚,莫不是又要气我!”   “谁知道呢,反正要我传的话古里古怪的,我可不说出来,让太奶奶烦心呢。”   老夫人最不满别人话不说完,“你说。”   高欣这才为难道:“她让我给太奶奶说,她现在才知道她外婆死了,还只让我和太奶奶一个人说。你说说她,建红姑奶奶不是早就……她这不是说的废话么。”   老夫人面目霎时空白,她紧绷着脸,“你联系她。”   虽然老夫人没说全,高欣也知道是打电话给谁,立马拨通了楚岚的电话。楚岚抓住机会,将一切托盘而出。不止说乔氏四十年前指使未成年弟弟推外婆下楼,还说十年后楚家被灭门,乔氏又害死了老夫人。 第241章 收拾孟依依   “太奶奶,你这是怎么了?”高欣的目光一直落在老夫人脸上,老夫人脸部表情细微的变化她也一一看得分明。   老夫人接了楚岚的电话,竟是受了刺激,双目瞪圆,眼中的厉色倾泻而出,一刹那像是要火山爆发似的炸起,威严压迫的气势轰的高欣腿都在发抖。   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白着脸一言不发。   “太奶奶,你别吓我。我去给你叫医生!”   “不许去!”老夫人猛地大叫。   她捂着心口,微眯着泛着皱纹的眼皮。就算保养得再好,年岁老迈,岁月不饶人。她人这个年纪坐享天伦之乐,她却再一次承受丧女之苦。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楚岚来电话的事,谁来问你也当做不知道,清楚么。”老夫人喘着气道。   高欣应下后就被老夫人打发出去,她历来闲不住,在高家老宅转悠了一圈,和佣人管家打成一片,如往常一般打探消息。   次日,楚岚也来找高欣试探老夫人的反应,就约高欣出去逛街。   高欣可不喜欢楚岚,中学读书的时候,高欣还是姨婆高蒙的小跟班,楚岚奥数比赛比赢了姨婆高蒙,高欣作为忠心耿耿的小跟班,就不服气,带人找楚岚的麻烦。   她明明是一片好心,为落败的姨婆高蒙出气,高蒙反而骂了她几句。明明她才是姨婆高蒙最亲密的朋友,可高蒙就把楚岚看的比她重要。   高欣对楚岚的怨恨由此而来,也对高蒙寒了心,与高蒙远了些。这些虽说都过去了,可楚岚父母对她疼爱,高欣自个儿从小就离开父母身边,在高家战战兢兢地活着。虽说这里吃穿比父母家还好些,可见不到爸妈依旧难受。   什么人都向着楚岚,视她为最重要的亲人。凭什么,反正她高欣就不愿向着她。   “逛街就算了吧,太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   楚岚也不勉强她,问起太姥姥的身体。她昨儿个找到老夫人,将大太太乔氏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她,老夫人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这打探着老夫人对大太太乔氏会有什么动作。大太太乔氏背后有高家和乔家两家,她要是起了坏心,可比孟依依危险多了。她不得不第一个提防大太太乔氏。   可是没想到,明知道大太太乔氏居心叵测,从高欣的话里来看,老夫人不仅没对她下手,还对大太太乔氏好了许多,甚至还说大太太乔氏是多么好的儿媳妇,世上再没比乔氏更孝顺懂事的儿媳妇。   昨天老夫人叫去了大太太乔氏,夸的乔氏天上有地上无。   又骂楚家一门不孝,说自己身后的遗产一分都不给楚家,反而想全给了大太太乔氏,乐得大太太乔氏仿佛年轻了十几岁,走起路来腿脚生风,别提多精神了。   老夫人的遗产非常丰厚,至于丰厚到什么程度,也无人所知。   高家底子薄,不是多有底蕴的人家。每次高家遇到关卡时,总是老夫人拿出嫁妆来贴补。   虽说老夫人没生出孩子,但高家上下没一个不捧着她,念她的好。   高欣暗道,老夫人想把遗产全给大太太乔氏,那就是全都归了长房。当四房的人都是空气么。竟是一分一毫都没沾到。   眼看着一笔遗产,足以让她生活富足的钱长脚跑长房去了,高欣真的是恼恨的不行,先骂了楚岚一顿,“你说说你们楚家,本来和太奶奶相处的好好,怎么就闹起来生分了呢。你看看你们,要是和太奶奶关系好着,你们怎么也能得到一点遗产,也不可能全便宜了长房。”   楚岚倒不想要老夫人的东西,吃了人家的就得服人家的管。老夫人要她嫁回老夫人娘家姜家,她吃人嘴软,能硬气地拒绝么。   楚岚挂下电话以后,抱起白舜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这也太奇怪了吧。   大太太乔氏害死了建红外婆,以后又要灭她楚家满门。就算老夫人不在意楚家的人都死了,但是她自个儿也被大太太乔氏害死了呀。   都这样了,老夫人没想着怎么惩治大太太乔氏,反而还对她越发好了。   楚岚静静地出神,连颜元真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还是狗狗白舜一直嫌弃他,对着颜元真叫了几声,楚岚才回过神。   “今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照你爸的要求,吃那些药。”颜元真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那不是药,是补品。”   楚岚抱着白舜坐到他身边,颜元真见狗瞪他,实在手痒的很,大力揉搓了白舜头顶几下。   白舜立马蔫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颜元真。   他才收回手,“我一回来就去检查了,你好像没吃。”   “我早好了,不吃了。”   “可你不吃,以后万一身体不好怎么办。”   颜元真一脸严肃,又质问楚岚今天的食药量,就起身找药出来,旋开盖子,又倒了杯不烫不冷的温水递到她手里。   楚岚无奈,“我以后真不会得绝症,我不吃这些。”见颜元真还不信,只得说实话,“是我被人害了……”   颜元真脸色陡然一变,阴沉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等楚岚斟酌地说出楚家灭门的事,颜元真面上露出森冷的寒意,“我早就看出孟依依就不是个东西,可要是我在,我怎么会让她进你们楚家的门。”   楚岚懒懒地用手搭在沙发靠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颜元真,一边心里却想通了老夫人的反应。   怕是先用遗产迷惑和稳住大太太乔氏,等大太太乔氏毫无防备的时候,再下手。   医院。   老夫人找律师分割好遗产后,就住进了医院。大太太乔氏成了老夫人遗产所有人,惊喜之余,对老夫人更好了起来。   待在楚家一直纠结的陈氏听说老夫人病了,赶紧搭乘最快的飞机,来到了京都第一人民医院。   陈氏知晓大太太乔氏不会愿意她见到老夫人,特地等大太太乔氏出了医院后,才鬼祟地到了老夫人的病房。   只要老夫人在一天,大太太乔氏永远只是个管家。门口的保镖虽得了大太太乔氏的吩咐,不能让陈氏见老夫人,可老夫人要见陈氏,保镖就放行了。   “娘,你之前身体不是很好么,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陈氏这次乍然见到老夫人,就见老夫人白发生出了许多,往常光洁如玉的额头都恢复成鸡皮似的老态。   老夫人素来以名门闺女为傲,外表和衣着可尽着挑剔,誓要用最好的仪态和修养出现于人前。可是今儿个,却大变了形象,成了一个真正的老者。   老夫人虚望着陈氏,听着她絮絮叨叨,良久才醒过神来。   她双目聚焦后,天生便有一股睥睨的威仪。   她突发感慨,“我真羡慕大巫一族的天赋,若是我早知我这辈子会走成这样子,我当年就不会从列家出来,一走了之……”   陈氏哑然,“娘……”   “娘?呵。我女儿早死了。”   老夫人双目闪着晶莹的光,却是执拗的不肯落下,“我可怜的皎皎,四十年前就死了,还是被乔氏这毒妇害死的!我竟然一无所知,还纵容乔氏的娘家坐大!我用了八年的时日,才毁了陈家。如今乔家比当年陈家还得势三分,我已八十一了,又哪还能操心八年甚至更久,去毁了乔家!”   常年玩鹰却一朝反被鹰啄了眼,就算再不承认自己老迈,就是再有心却也无力捣毁乔家,老夫人就愈发恨的慌。   陈氏看老夫人伤心,心也揪了起来,“娘,是弟妹的三弟害的我,她三弟已死,一命抵一命,就此打住吧。我现在不是还活着么,可以继续陪在娘身边,伺候娘。”   “你倒是好心,明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却瞒着我,不告诉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瞒我么。你当我闭目塞听,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敢告诉我你的死因,不就是怕我知道老大对你的心思么。”老夫人讥诮道:“你当年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产后抑郁,老大去医院见了你一面后,就回来跪下求我,说要和乔氏那个贱人离婚,把你娶回来,不让你受苦。我根本就没同意。乔氏在那天以后突然找她三弟对你下手,必是听着我和老大说的话了。她怕我,怕我让老大休了她,就害死了你!那天杀的乔氏,我必不会放过她和乔家!”   老夫人气得胸膛起伏的厉害,剧烈咳嗽起来。   陈氏连忙抚着她的背安慰,“弟妹没有害我,她怕被弟弟休了,就想来求我。只是她弟弟太过年轻,十八岁都没有,生怕弟妹被休,就冲动、害了我……”   老夫人听这冤孽还在为恶人求情,气得心口仿佛被针扎的更厉害。   她忍住胸口倒灌的一口老血,狠狠推开陈氏,“乔氏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就是她干的,她弟弟未成年,杀了你,要是被发现,也不会判死刑。要是她弟弟嘴贱攀诬与你有私情,情杀了你,你死后都得背负诱拐未成年的骂名!乔氏狠毒的连这都算计上了,你竟然还帮她说话。”   陈氏心苦,“不是我帮她说话,可是我更不希望娘在为我操心了,我只想安安静静陪在娘身边。”   “废物!”   老夫人怒的头痛欲裂,捂着心口恶狠狠地瞪着陈氏,“想我姜嬛乃绛城姜家之女,大巫之后,出身高贵,行事利落,怎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废物!连给自己报仇的念头都没有!窝囊废!”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她为了生下女儿皎皎,抛弃了丈夫,离开了夫家和娘家,孤身一人在战火中艰难生存。在脏兮兮、混乱不堪的防空洞生下女儿皎皎,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   她在乱世之中带着孩子忍辱偷生,她牺牲一切换来的是什么!   是孩子早死!   她努力一辈子,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老夫人开始后悔了,“我为什么会生下你,我为什么执意要生下你。我就该放弃你,我要是放弃你,我依旧是高贵的巫后,整日风花雪月,调琴吟诗,便可安枕一生。你爹劝我放弃你的时候,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非要闹着生下你。我真是羡慕你们大巫子嗣,要是我也是大巫子嗣,有你们的能力就好了。我要是早知道我这一出走,为了你这个没用的,糟了这么多的罪,最后什么都没了。等我做巫梦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堕胎药,堕了你这个你没用的废物,连自己小命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陈氏听自己的母亲后悔生了自己,难受地呜咽哭了出来。   老夫人抿唇冷笑,“就会哭,你除了哭还能做什么。我姜嬛没有你这样没用的废物女儿。滚,快滚回楚家过你的安生日子!以后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娘!”陈氏无助又无力地喊着。   老夫人毫不迟疑地扇了她一耳光,“过你的安生日子去,带着楚家滚得远远的,永远别进高家大门。”   陈氏被老夫人赶出来以后,就被老夫人的保镖强硬地带回了楚家。她闹出来的动静,大太太乔氏丁点都未察觉,大太太乔氏匆匆带着一公文包,进了医院病房。   老夫人已是吃了镇定的药物,躺在病床上看新闻,一见到大太太乔氏,老夫人神色和缓,“不是让你照顾老大去么,怎么又来医院看我了?”   大太太乔氏笑,“我还不是担心母亲在医院一个人闷得慌么。咦,怎么欣姐儿不在?”   “欣姐儿还年轻,一个丫头陪着我一个快死的老婆子,有什么意思,我让她出门玩了。”   大太太乔氏又和风细雨地问起老夫人今天身体的情况。   老夫人看着大太太乔氏,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还是你最孝顺。”   大太太乔氏笑,“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母亲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婆母,对我样样好,我要是对你不住,那我岂不是狼心狗肺了。”   老夫人暗地里撇了撇嘴,可不就是狼心狗肺么。养条狗都比她忠心。   老夫人开始拉着大太太乔氏忆苦思甜,大太太乔氏不想听,可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爱说道这些,她为着巨额遗产也就忍着了。   “我八十多岁了,在高家熬了有五十多年,眼看着高家蒸蒸日上,也算对得起高家列祖列宗。”老夫人又问起大太太乔氏的娘家。   乔氏以前家里式微,本没幻想过能嫁进高家,可高建国选中了她。她娘家才靠着高家发迹,越过越好起来。一提起现在的乔家,已经远非五十年前的烂泥了。   乔氏说起娘家,越说越自豪,一晃眼她自话自说说了半日,才发现老夫人许久没个声音,抬眼看向老夫人。就见老夫人神情莫测,似笑非笑:“是啊,你娘家是越过越好了。”   吃了高家的,拿了高家的,最后还要杀了高家的。   一窝子烂了根的下作东西。   老夫人恐怕自己再没个八年熬到乔家灭门,她得速战速决。   只有看到乔家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她死了才能合眼,不然如何甘心。   大太太乔氏服侍老夫人用了午膳以后,就打开公文包,拿出好几个玉珏,“我在娘说的地方找到了这些,娘你指的就是这个么。”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几眼,轻轻“唔”了一声,“没错是这些,你拿去用吧。”   大太太乔氏心里暗喜,“这东西真的能到一处桃花源?”   “嗯,那是一片法外之地。你带着人过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法律不让做,到了那,想怎么做都没人管。”   大太太乔氏拿着玉珏左看右看,和老夫人开始交底,“老大这么多年也没挪个位子,都被上面的人压着。我知道老大的上级有个省长侄子,他侄子的妻弟撞了人,到处躲。不如将他妻弟安置到那边去,等风声过去了再送回来。上面肯定领我们的情。还有……”   老夫人阖着眼听着,听到最后,眯着眼补了一句,“老大要是知道他升上去,是你怎么运作的,必要生你的气。”   大太太乔氏有些恼,“他就是个死脑筋的,这还不是为了他好。”   老夫人却给大太太乔氏指出一条明路,“咱们高家和你们乔家是姻亲,交好五十多年了,早就亲如一家。老大升不上去,是被人嫉贤妒能,压着上不去。可要是你们乔家的人成了老大的上级的上级,老大有你们保驾护航,升上去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大太太乔氏听愣了,顺着老夫人的话仔细想想,眼睛越来越亮。   这不仅能帮老大升上去,她倍有面子不说。自己娘家也能得利,再没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大太太乔氏愈发孝顺老夫人,拿着玉珏就去给人做人情了。   与此同时,楚家也闹了个鸡飞狗跳。   陈氏被人送回了楚家,陈氏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楚父吓了一跳,赶紧和儿子楚淮扶着陈氏上床。   陈氏被老夫人大骂了一回,整个人就无精打采的,一想着母亲后悔生了她,她整个人的价值都被否定,心情沉痛之后,就和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楚父、楚淮不知她怎么了,楚岚却能猜得出一二。   一想到陈氏对着大太太乔氏那样恶心肠的女人如此容忍,她都要发火,更别提被伤的最深的老夫人了。   老夫人这可是再一次经历丧女之痛,能对懦弱不敢报仇的陈氏有好脸色看,才奇怪了。   楚父、楚淮围着陈氏安慰,楚岚却顾不上,她今天收到了一个包裹。   寄件人是随意填的名字,手机号码打过去已是空号。包裹内容是一个优盘,她打开电脑播放后,是颜元真在马路上打晕孟易川的监控视频。   来人用打印机打印出一封信,上面说着,颜元真绑架了孟易川,有人目击了一切,要是不给一千万,目击者就要去告诉孟依依,让她去报警。   楚岚沉吟了一会儿,她一直没找到好理由钓孟依依出来,此时来了机会,不等别人来威胁,她就直接将视频转给了孟依依。   孟依依接收后,立即拨通了楚岚的电话,“岚岚姐,我哥回来了?”   楚岚“唔”了一声,“我知道你哥在哪,想见你哥就在医院等着,你下班我就去接你。”   孟依依虽说在读书,选的专业却是护士。楚家又开了医院,孟依依就缠着楚父要了实习护士的机会,楚父知道孟依依缺钱,平日开销又大,也就给她开了后门,提前实习,好拿到工资讨生活。   楚父回家后还说孟依依可怜,爹早死,哥是逃犯,娘又在坐牢,她家里没钱,楚父给她钱,孟依依除了学费之外,再不肯多要,非要拼着劲实习赚钱,简直太励志了。楚父赞不绝口之余,平日里也就让人多加照顾孟依依。   楚岚之前还怜惜孟依依,到底孟依依年纪小,纯粹就是被家里拖累了。   可是现在嘛,她忍不住嘲笑自个儿一家人太无防人之心。   孟依依打着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她哪里是去实习赚钱的,她是去那里偶遇哥哥楚淮,制造机会多见哥哥几回呢。   有时候哥哥多看哪个女医生女护士几眼,孟依依就起嫉妒之心,要在背后传些谣言,坏人家名声。不过因为她还很弱小,并不敢做的太绝,也就没人发现她动的手脚。   楚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让老夫人压制住大太太乔氏,第二件事自然是收拾孟依依了。   她瞒着楚家人,开车到医院楼下,一下班,孟依依就拎着小包上了车。   孟依依不像以前穿着可爱的萝莉裙,现在做了实习护士以后,入乡随俗穿的随便了些。反正穿的再好看,粉色工作服都会遮住的。   她穿着最简单的牛仔白衬衫上车,笑吟吟道,“岚岚姐,我哥回来了,你不生他的气啦。”   楚岚对孟易川心情复杂,若他不是她男友,老夫人根本就不会给他挖坑,一步一步变成无视人命的海晏侯。   “我们去见他吧。”楚岚也不和孟依依说那么多,她开车环城绕了两圈。   孟依依刚开始坐得住,可是到最后,神色略有些慌张失措,“岚岚姐,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啊,这都绕了两圈了。”   楚岚看着后视镜,淡淡道:“有人跟着我们。”   孟依依都没看后面的车,心虚起来,“有么,会不会是看错了?”   楚岚可不觉得有错,自从上次孟依依被贩毒毒枭绑架后,再救出来,就已经被他们控制住。这些人恨孟易川连累了他们,一直都在到处找孟易川,要他好看。   她和孟依依说,找着孟易川了。孟依依被他们控制住,自然也就知道了,肯定会跟上楚岚这辆车的,顺着楚岚这条线揪出孟易川。   果不其然,楚岚就发现有一辆车一直跟在后面。她怎么绕,后面的车都迅速跟上,生怕弄丢了人。   楚岚开车到了海边,车刚停下来,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车上下来四五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们“哐哐哐”的踢着车门,嚣张地说:“都给老子下车。”   “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孟依依作为他们的内应,试图给他们开车门,却发现门锁的严实,忙看向楚岚。   行车记录仪记录了一切,楚岚又暗中拨通了110的电话,在匪徒开始拿木棍砸车窗的时候,楚岚一脚踩油门,连车带人冲进了海里。   楚岚带着孟依依回到燕都,叫阿葵和血子护送孟依依到海晏侯府,便又回了楚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完毕。   最近老奴三次元遇到骗子,已报警,年前大家都要警惕些。心情已经恢复,正常更新啦~~继续支持越战越勇的老奴哦~~感谢在2020-01-07 23:15:32~2020-01-13 22:1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2章 训妻攻略   楚岚开车载着孟依依冲进了海里,楚家人虽然知晓楚岚怀有玉珏,许是出不了事,可该挂心的依旧面露担忧。   一日竟是食不下咽,催着颜元真回燕都看看楚岚是否安全。   颜元真刚离开没多久,楚岚就回了家。   楚父又喜又悲,差点就老泪纵横了,“又是孟易川惹来的祸事!真是阴魂不散。”   楚岚出事前报了警,派出所调取了行车记录仪的云数据,就抓住了围堵楚岚车的流氓。   顺着这流氓的线索就知道他们暗中把控住了孟依依,威胁孟依依接近楚家。   更加令楚家人恐怖的是,这伙人中间还有毒贩子,当初就是他引荐孟易川给毒枭,也是他在毒枭面前保住孟依依清白,不至于孟依依受太多的苦。   这人身上数罪并罚,为了减轻罪责,就供出了和毒枭合作的人。   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总秦总。   明星颜值当初就在这家公司,秦总一直按照孟易川的吩咐打压颜值。   秦总因为孟易川受连累,亏损严重,就和毒枭商量,设计孟依依嫁进楚家。   楚家的家财虽然不多,可楚家认识京都的高家。老夫人遗产丰厚,楚母、楚淮、楚岚是她有血缘的后嗣,老夫人的遗产最后肯定会给他们。   如果孟依依嫁给了楚淮,再干掉楚家其他人,那楚家的钱就回到了他们手上。   就当楚家的钱是替孟易川还债,弥补他们辛辛苦苦得来的损失。   派出所拿录音放给楚家人听后,楚父听着恶人算计自家,各种阴险,背后都冒出冷汗,“我们楚家几代行医救人,不说是积善之家,却也是本本分分的人家,就这样还被恶狼盯上。要不是运气好,提前发现了,我们就是死了都还做了糊涂鬼,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楚淮也是心有余悸,要是他娶了孟依依进门,那不就是引狼入室么。   “我以后一见孟依依就掉头跑。”   想罢,楚淮又觉出不对劲来,双目炯炯地盯着妹妹楚岚:“你不是看到未来了吗,你一直不和我说我未来老婆是谁,不会就是孟依依吧!”   楚岚送孟依依回她哥那,安心许多,这会儿干脆利落地和家人讲明白。   楚家人听说全家灭门,好不凄惨,不禁冷汗涔涔,心情就像是蹦极似的,惊惧胆寒,后怕不已。   楚淮一听自己未来竟然娶了孟依依那可怕的女人,吓得抱着白舜撸狗,放松身心,“你送孟依依去她哥那了?干的好!永远都别放她回来祸害我们。”   楚父却心地纯善,总是替他人着想,“我们不让孟依依进家门就可以了,但是岚岚你把她远远送走,这不就耽误她读书了。她要是误了读书这大事,以后她这辈子就不好过了。”   楚岚就知道楚父心软,可她就是不能留孟依依在现代,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孟依依对哥哥的执着了。   就算没有坏人逼的她嫁进楚家,孟依依自己都心甘情愿,嫁给哥哥。   平日里对哥哥身边出没的女人个个提防,后来甚至得不到哥哥的心,干脆就毁了楚家所有人。   典型的“我得不到也不能成全别人”。   只要孟依依和哥哥楚淮不在一个世界里,孟依依找不着哥哥,想必总能把目标转移到他人身上。   “岚岚做的对,不能放孟依依回来。”   楚淮越是回忆以前,就愈发感觉出孟依依对自己的占有欲。   此时怕了孟依依,死贫道不如死道友,让孟依依祸害别人去吧。   两票战胜楚父这一票,楚父就奔去房间找陈氏拉票。   陈氏精神颓靡多日,面容沧桑,她有气无力道:“孟依依去她哥那是去享福的,她哥是海晏侯,孟依依投奔他,尽享荣华富贵,婢女成群的伺候她,她自己不作妖,难道还能受苦了?总比在这辛苦讨生活强。”   楚父完败,只能气馁地认了。   “岚岚,”陈氏听说她安全回来了,叫楚岚过来后,说:“你也太冒险了,开车进海里,也不怕出事。”   楚岚向来胆气足,被家里宠了惯着多年,虽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却也差不离了。   但面对家人的关心,她全听进去,乖巧地低头:“就是事出突然,以后不会了。”   人没事,什么都好说。楚家人念叨了她几句,也就完了。   颜元真在燕都扑了个空,回来可没楚家人这么好糊弄。   次日台风过境,他硬是顶着狂风骤雨,强硬地挤进楚岚的卧室,凌厉的眉眼下一双眼睛燃起了怒火。   “你做事前就不能和我商量下,你皮硬还是血多,不怕死是不是。”   楚岚摆弄起哥哥给自己买的压惊礼物,一边玩人偶,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不是没事么。”   颜元真见她一点都不记得教训,真是恨不得将楚岚带回燕都关起来,好好禁她的足。   他站在楚岚身后,见她只顾着玩手上奇奇怪怪的摆件,也不朝他哭诉自己差点被人害的遭遇,也不对着他笑得甜甜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阴郁。   楚岚近日变了!   不再缠着他,不再黏着他,上个月两人还如胶似漆,像是刚在蜜月期的恋人,这会儿就生分了许多。   虽说楚岚嘴上没说什么,可她的双眼不再是对他全身心的依赖,和对未来的憧憬……   未来的憧憬……   颜元真神情恍惚了下,岚岚说他们三年后就闹离婚,莫非……   她现在就有分开的心思了……   颜元真眼底阴霾渐起,都到嘴边的兔子还想跑不成。   他暗暗回想弟弟教的训妻攻略,要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才能让对方重视自己。   哼,他要让楚岚知道,没了他,她日子过不下去。   颜元真开始早出晚归,打拼自己的事业。他一边盯着古迹度假村的施工进度,一边又趁着奥运会的到来,开始给古迹度假村的骑马营、射箭俱乐部做宣传。   楚岚发觉他忙的厉害,不在身边转悠,倒是真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颜元真,如以前恩爱吧……   想着以后可能会离婚,未来的颜元真会后悔,她就没法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继续和他甜蜜如昔。   反正结婚还得等毕业,他忙事业,她忙学习,成日见不到几面,她也就歇了心思念他,一心扑在学业上,同时也关注高家。   南儿表姐回了高家之后,带着礼物上门做客。她挑的是周末,全家都在,她一来,楚家人分外尴尬。   先不提高家和楚家两家已扬言决裂,就说老夫人给南儿表姐提亲,要楚淮娶她……   眼下,看南儿表姐的目光自是不同以往,多是打量了起来。   南儿表姐出身和教养,个人条件都不差,却偏偏由老夫人抚养长大。楚家人怕南儿成长为第二个老夫人,到底谨慎些。   楚淮看南儿的目光无奈中又怅然,比往日更沉默些。   南儿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言,“我好些天没见着姑母,便来探望她。”   楚岚立即引着她去见陈氏,陈氏身子骨强健,没病没灾的还是犯了心病。成天郁闷的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忧愁,对外界的事也爱答不理,独自坐在沙发上打毛衣,就能坐上一个月。   见南儿来了,陈氏愣住后,双眼凝聚起精神,放下针线,搓了搓手,弱声弱气地问:“是不是老夫人叫你来看我的?”   南儿摇头,“我刚回来就发觉老夫人身体不好,照顾了些天,从欣姐儿那知道老夫人给你们提了亲事,我觉得不妥当,就背着老夫人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陈氏闻言,知道不是老夫人让南儿来看自己,满脸失望,刚才的精气神如被刺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楚岚心里也在斟酌和南儿表姐的说辞。南儿表姐和哥哥应该是两情相悦吧,可是重来一遍,他们真的能成为一对幸福的夫妻么。   南儿淡笑道:“大巫让老夫人兑现娃娃亲的诺言,这事涉及到我,我得表个态,我一直就一个态度,何必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何苦两家都不自在。你们不用理会老夫人的话,我自有法子应付老夫人和我哥。”   “可你不能嫁给姜则。”   陈氏之前就跟着老夫人,待在晋国绛城姜家,对南儿的情况了如指掌。   南儿与姜则的亲事,姜家都要吵翻天了。   赘婿不是大房以外的人出,他们乐见其成,跟着享福。   大房却是割了心头肉,根本就不愿意。   几房的人为这门亲事吵得天翻地覆,老夫人干脆就带着陈氏回来躲清静了。   南儿忽的爽朗一笑,“我又不是困守在宅子里的弱女子,若是娶我的人是姜则表弟,我们血缘相近,我不欲让他亲近我,以我的身手,我难道会输给他。若不是姜则表弟,那也无所谓。再大不了,我便是一辈子不嫁,列家二叔公也会支持我。我进可攻退可守,处境并不凶险,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   陈氏听进去了,眉头一松。   楚岚却不看好,姜家为了求个大巫后嗣,阳谋弄过你,阴谋还不行么。   一把药迷倒你,任你会十八般武艺,那可真是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   楚岚曾做过一次巫梦,梦里的自己不就是中了姜家的招,然后替姜家生了大巫后嗣出来么。   只不过如今,楚岚改变了自己命运后,姜家就换了目标,把目光锁定在南儿表姐身上罢了。   楚岚等南儿和陈氏叙旧后,就要拉着南儿回自己房间,单独说话。   可刚进门,南儿就接到高家来的电话,猛然色变,“大太太被抓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楚岚在旁边听得一愣,大太太乔氏被抓?难不成老夫人做了什么?   “家里出大事了,我先走一步,回头再说。”南儿抱歉一番,就拎着包,着急地出了楚家。   楚岚想着大太太乔氏被抓的事,正要拨电话给高欣打探一番。老哥就进门来,抓着她着急问,“你不是去过未来么,好妹妹,你告诉我,我没娶成南儿,她又嫁给了谁?”   楚淮神色焦躁,又满眼期盼,似是等着楚岚说出令他欣喜的消息。   楚岚犹豫了下,实话实说,“她嫁给了姜则表弟,生下的孩子夭折了。”   楚淮一怔,没想到他命不好,南儿也是。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妹妹房间的门,站了一会儿,突然跑出门开车去追南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3 22:10:02~2020-01-15 00:0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3章 再世重生   楚岚见哥哥神情不对,一句话也不说突然转身跑出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先撂一边。   她拨通高欣的电话,“我听说大太太出事了?”   高欣先大笑三声,显然大太太出事让她十分畅快,“别说大奶奶出事,就是她家乔家也得吃挂落。”   事还得从大太太乔氏获得老夫人全部遗产说起。   大太太乔氏拿了钱私底下搞了个俱乐部,专门收有钱有势人家的不肖子孙,这些人平时就不干好事,只是碍于法律,还算有所顾忌。   可大太太乔氏却游说他们加入俱乐部,法律不让干的,在俱乐部里都能干。就是逃犯,她都能收容。   不过一两月,乔家在灰色地带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家。   原本派出所有得到密报,派卧底进俱乐部来调查。   可乔氏分外谨慎,招收俱乐部会员也不是随意收的,各种门槛卡在那,还得通过内部好几个会员介绍,才能进俱乐部。   卧底无功而返,派出所没查到证据,一直拿乔家没办法。   也不知乔氏怎么运作的,她娘家几个兄弟的子侄都在各界得了天大的好处,就在越走越顺的时候,忽然俱乐部会员的亲属闹了起来。   乔氏吸收的俱乐部会员全部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会员的亲属立即找乔氏要人,乔氏拿不出人来,这些亲属就告乔氏拐卖人口。   乔氏推说什么都不知道,让律师来代表她回应。   闹得正僵的时候,那些失踪的人的尸体集体出现在江外滩上。   二十多个人都死于非命,这可不是一个小案子,立刻惊动了中央。   中央派人下来调查,那些死者的家属非富即贵,趁人病要其命,就算查不出乔氏是造成这么多人死亡的真正原因,这些家属就捅了乔家几口刀。   他们的儿子女儿虽然纨绔,在外头就算是人渣畜生,他们再恨铁不成钢,那也是视为家中宝贝。   宝贝孩子就这么突然死了,他们受不了,就开始炮轰乔家,找乔家算账。   什么收受贿赂啊,什么仗势欺人啊,不羁是脏的臭的,真事还是捏造,都往乔家塞。   庞然大物的乔家“啪”的一声,从天而降,摔了个粉碎。   大太太乔氏在高家被警察逮捕走的时候,都快疯了,“都是你这死老婆子害的我,明明是你娘家人杀了他们,不是我!”   又拉着警察,指着老夫人,疯狂大叫,“真的是她娘家人害的,我有玉珏,我带你们去看她娘家人,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高家老大高建国根本就没想到乔家竟然这么疯狂,眼见大太太乔氏攀诬老夫人,震怒地掌掴了大太太乔氏一巴掌:“妈的娘家早就死绝了,哪里来的娘家人,你就算想推卸责任,也别推到我妈头上。”   大太太乔氏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高建国扇耳光,她牙齿渗了血,张口说话间,一片血红令人不忍直视,“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娘家人是晋国姜家,她是大巫的巫后,是她害我的,是她骗我拐那些人过河,去那边为所欲为的。是她骗我的!我是无辜的!”   高家上下,以及来逮捕大太太乔氏的人,闻言只觉得大太太乔氏疯魔了,根本就不信她满嘴鬼话。   派出所扭送走了乔氏以后,高建国就跪在老夫人面前认错:“是儿子没管好媳妇,让娘受委屈了。”   老夫人看着大太太乔氏和乔家人的下场,仿佛局外人似的,不喜不怒,“你确实没管好你媳妇。你知道吗,是她害死了皎皎。”   高建国一愣,不明所以。   老夫人捧着茶盏观察青瓷的纹路,缓缓道:“要不是你挑了她这样的毒妇,要不是你突然想休妻另娶皎皎,要不是你,你媳妇也不会铤而走险,趁皎皎昏迷的时候,扔她下楼。”   高建国人老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双眼猛地往外凸,“竟是她!”   毕竟是当年亲身经历的事儿,老夫人简单几句话勾勒出来龙去脉的轮廓,高建国就补全了所有真相。   高建国刚发火没多久,紧接着捂着脸,痛哭出声。   果然如母亲所言,要不是他一念之差,也不会铸成大错。悔之晚矣,也迟了。   “你儿子是乔氏的儿子,你孙子是乔氏的孙子,念在他们有你血脉,我也不会赶尽杀绝。只是高家的一砖一瓦,一毫一厘,都与大房再无干系。以后高家是四房的天下,你可认?”   高建国想着老夫人说“赶尽杀绝”,难不成老夫人对乔氏和乔家赶尽杀绝了?   他猛地抬头,“刚才乔氏说是母亲你……难道是真的?”   说罢,就见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见了六十年了,哪还不知道这是让他别多问的意思。   高建国颓废了起来,“我……认……”   高建国受妻子乔氏所累,仕途无望,干脆就主动提出退休,带着高家长房儿女出了京都,去了父亲老家安度晚年。   高家长房看着原本自己有的家财,尽归了四房,恨得难受。   高要暗地里找人要对四房下手,被高建国知道了,直接被高建国断绝爷孙关系,清出了族谱,赶出了家门。   高要作为长房长孙,受到如此冷落,长房其余人再是不满,也偃旗息鼓了。   以前追捧长房的人掉头追捧起四房来,长房的人心痛如绞,转头骂起大太太乔氏这个罪魁祸首来。   要不是大太太乔氏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发疯,突然害死那么多有权有势人家的纨绔子弟,也不会给长房招来祸事,自是全部恨毒了乔氏和乔氏娘家乔家。   乔家在京都被人落井下石,高家没一个人因为表亲的关系,出手相帮,冷冷旁观。   大太太乔氏被关在牢里,也没人给她打点,没人去探望她,由着她在牢里一把年纪还在干粗活。   陈氏听楚父说了乔家落败的事,她似是早有预见,叹气道:“当年我见到乔氏的时候,她多好一个姑娘啊,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陈氏感怀往事多矣,听说乔氏在牢里过的苦,乔家和高家子孙没一个来探望她,不由地起了怜悯之心,执意要去看望乔氏。   楚父忙着医院的事,哥哥楚淮又去追求南儿表姐了,陈氏不会开车,干脆就楚岚陪着她去。   在车上,陈氏还在不停地和楚岚念叨过去,“我们那个年代刚建国不久,物资稀缺,谁都苦,谁都累。乔氏那时候真的根正苗红,心思单纯。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年纪比我还小,却时时照顾我。我嫁进陈家的时候,我过的不痛快,却不好和老夫人提,怕她担心,也怕她为我出气伤着无辜。高家除了我,全是儿子。我也不好拿家长里短的事,和个男人去哭诉。我最难受的时候,是乔氏陪着我走过来的,她时时开解我,我念她的情,我是真的把她当家人的……”   楚岚默默听着,不回应。   长辈的恩怨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的,可是乔氏一错再错,也怨不得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监狱探视窗前,陈氏和乔氏隔着一面透明玻璃相望。   乔氏在牢里没有因为年纪大而被格外关照,人迅速老了许多,还狂瘦十几斤,瘦成一把老骨头。   她呆呆地看着陈氏,喃喃道:“我知道了,你不是陈薇,你是建红,建红,是你死的不甘,来找我报仇的,对不对……”   陈氏看她这模样,鞠了一把泪,“我给你的账户转了钱,以后要是身子骨不好,做不了活,就别做了。”   乔氏似是认定了面前的人是高建红,她忽然捂着脸哭出声,“你以为我想害你么,是你们逼我的。我都怀孕了,老大还想休我娶你。我可怜你,我愿意违背母亲的意思,帮你逃出陈家那样的火坑,可是你不能害我啊。我都有孩子了,我要是被休,我能怎么活。我娘家都要丢人了,我能怎么活啊。你自己也是跟着母亲孤儿寡母过来的,难道不知道孤儿寡母多容易受人欺负,被人辱骂指责,讨生活都不容易。我不能活成那样。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给我机会。我那天就是去求你不要答应,劝老大不要休我,可是你一直不醒。要是你清醒的,我也不会着魔,要你的命……”   这是长辈之间的恩怨,楚岚本不想多嘴,可是听到乔氏指责自己害人,是因为受害者给她机会害自己,责任都在受害人身上。   这是受害者有罪论了?   她忍不住为外婆鸣不平,“按你这么说,我外婆死了,还是因为她活该了?她安分守己,没招你惹你,也没破坏你家庭,你要怨就怨别人起了惦念,怎么还怨我外婆了?我外婆现在都在替你着想,说你不容易呢。”   乔氏闻言哭得更厉害了,“我就是一时魔怔了,一时魔怔了。我怕啊,建红,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陈氏叹息一声,拉着楚岚的手摇了摇,示意她别说了。然后温声细语地安慰乔氏一顿,待乔氏情绪稳定下来后,陈氏就询问她害死自己那天的细节。   万分确认自己是在做巫梦的时候,被乔氏害了。   陈氏探视完出来后,茫然地看着楚岚,“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做巫梦的时候,要是坐金龙艇去另一边,过界的时候就会被打回从前。我经常这么干,没有一次失误过。可是这一次,我过边界数十次仍旧在此……也许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薇薇怎么办呐?”   薇薇有自己的家庭,合适恩爱的丈夫,孝顺听话的一对儿女,算得上幸福。可要是她占着自己女儿身体,永远都回不去了,那薇薇怎么办……   楚岚更是抓瞎,大巫天赋这金手指又没说明书,完全靠实践中得真知。出于私心,她当然希望亲娘能回来。   只是到底亲娘还能不能回来,她也不知道,此时只能按捺住焦虑,送陈氏去高家见老夫人。   老夫人见到乔家垮了,乔氏坐牢,稍稍缓解了心里的悲愤,面对陈氏也没先前那般激动。   老夫人嫌恶楚岚不乖巧听话,也懒怠见她,叫高欣陪楚岚,她自个儿拉着陈氏进屋。   陈氏被老夫人这般对待,早把先前被老夫人指着鼻子骂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期期艾艾道:“娘是不是不生我气了?我这些天见不着娘,心里可怕娘真的不要我了。”   “我确实不想要你这样没用的女儿……”老夫人呷了口茶,淡淡道。   陈氏立马蔫了,蠕动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你若是能活出个人样来,过的幸福,让我没在你身上白费心血,我这辈子为你做的牺牲,值了,那你就是我的好女儿。”老夫人对女儿向来一拿捏,一个准。   果不其然,陈氏又缓过气来,“母亲为儿牺牲了许多,皎皎自是不会忘。”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态度,其实换一个角度来想,自己女儿重生年轻了二十岁,也算是好事了。   老夫人感慨道:“也许是天意,你肉身已死,也许回不去了,干脆就留下来,好好经营你的人生。你年轻了二十岁,又脱离了陈家那个火坑,可谓是再世重生。你不是陈薇,根本不能和楚天放过夫妻日子,你不能待在楚家了,你和楚天放离婚,再寻个好男人嫁了。我临死前,看到你幸福,我也能闭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是有点忙,二是有写多的,想存起来,准备过年用。过年到处吃饭,怕忙起来更新顾不上。近期都是日更哈。年后再尽量双更。 第244章 纳妹妹   “不行,我不能给薇薇做决定,让她和楚天放离婚。”   陈氏本来还想说,万一真的和楚天放离婚了,薇薇再回来,发现和恩爱的丈夫离婚了,薇薇岂不是伤心透顶。   她不能越俎代庖,擅自更改薇薇的人生。   她不像老夫人那样觉得薇薇回不来了,她心底还是希冀列祖列宗保佑,希望薇薇能回来。至于她自己是死是活,无所谓了。   老夫人和以前一样摆着姿态,冷眼斜陈氏。   见她不似从前那般听话,心里说不气是不可能的,但莫名有些感伤。   这孩子终于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陈氏被老夫人冷厉的目光凌迟,瑟缩了下,鼓起勇气上前抱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而且,只有在娘的身边,儿才觉得开心幸福。儿每天只想陪在娘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孩子的痴缠融化了老夫人冷硬的心,老夫人面色和缓了许多,也不再多言。   陈氏又从楚家搬回了高家住,楚家人没一个能做陈氏的主,只能由着她了。   大太太乔氏和乔家倒了,孟依依被她赶回了她哥身边管教,毒枭同伙也锒铛入狱。   几把悬在头顶的恻刀卷刃报废了,楚家再无危机,楚岚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至于哥哥楚淮和南儿表姐的亲事,楚家人都秉着放任的态度,就如同先前楚岚和颜元真这一对。   家里再不看好,楚家人也不会蛮横地逼他们分开。现在楚淮和南儿之间的亲事,也就由着他们二人发展。   楚岚也不好强行干涉,只是还是先提醒哥哥,“老夫人也许不看好你和南儿表姐,不想你娶她,以后可能会用手段拆散你们……”   “不怕,”楚淮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现在许多和你预见的不同,也许我和南儿也会不同。而且南儿现在也没答应我什么,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我总得努力一把,就算没个结果,总比什么都不做,以后遗憾强。”   说完,又拿着玉珏去姜家找南儿去了。   怕以后结果不好,什么都不做,老来终生遗憾,还不如按着心意走。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刻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之前她对颜元真的态度暧昧,一直犹豫不决,就是怕和他走不长久。   可她怕啥呢,她和颜元真合则聚,不合则散。   就算走不长久,她离开了颜元真,难道还要死要活,不能活吗。   眼前她和颜元真感情深厚,她这又是闹的哪来的脾气,非要自己先冷着颜元真……   最重要的是,她想念可爱的小八那孩子啊。没有颜元真,她哪来的小八。   想起小八,她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主动联系上颜元真,“你在哪呢?”   颜元真那头吵吵嚷嚷的,他哼了一声,“在教人射箭。”   颜元真在奥运会落幕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请来了射箭国际冠军到古迹度假村来。他们比赛射箭,然后颜元真赢了。   但是颜元真并没有请记者曝光出去,踩着冠军的名头给他长脸。射箭国际冠军对他心服口服,私底下经常带人来找他,和他一起切磋比射箭。   颜元真倒是成了许多射箭手的兼职教练,又大赚了一笔。   楚岚开车到了古迹度假村,施工一年初见燕都雏形。这里一草一木皆是颜元真设计和监工出来的。他也非常念家乡啊。   她许久没来过,乍眼见的眼熟,顿生感慨。   颜元真抛弃所有,孤身一人跟着她来陌生地方过活。他还没辜负她呢,她忌惮以后两人可能没好结果,曾想一脚踹开他……   她好像有点渣啊。   楚岚唾弃了自己几下,问了人,找到了射箭俱乐部。   一群人中就颜元真竖着长发,她扫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光芒四射的他。   他穿着射箭专用的训练服,拉弓的时候显出了他完美的肩背比例。手指一松,箭飞似的穿透了箭靶。   “好厉害!”不少学徒拼命地鼓掌叫好。   还有一个外国小美女目露崇拜地跑到他身边,递了一瓶水给颜元真。   颜元真来者不拒,拧开了水瓶瓶盖,仰头就喝了起来。   那外国小美女咋这么眼熟……   “尤兰达……”没想到十年后的尤兰达阿姨,这会儿就认识了颜元真,还成了颜元真的小迷妹。   颜元真喝了尤兰达送来的水,还对着她温柔地笑。   楚岚眯了眯眼,走了过去,拉着颜元真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拽,踮起脚,狠狠亲了上去。   身手迅速果断,如一头饿犬一样霸占着自己的领地。要不是这里没墙,她都要给他来一个壁咚了。   “哇——”学徒们看着教练被一个高挑身材的女人攻气十足地强吻,猛地吹起口哨,开始起哄。   颜元真起初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顾不上那么多,楚岚招惹他,他毫不迟疑地反客为主,搂着她转了个身,旁若无人的,加深了这个吻。   难舍难分之际,在楚岚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松开了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终于想起我了?”   楚岚喘着气,推开他,“废话,不想我能过来找你。”   然后又朝尤兰达伸出手,“你好。”   尤兰达脸上闪过晦暗,扯着嘴笑,和楚岚握手后,用英文说:“我是尤兰达,诺曼的学生。”   楚岚还不知道颜元真什么时候叫诺曼了,兴许是这些天他和外国人接触的多,有个英文名更方便交流吧。   尤兰达用英文和她做介绍,楚岚也用英文和她客气地交流,“我是诺曼的女朋友,以后会经常见面的,请多多关照。”   颜元真这些天按捺住找楚岚的冲动,已是到了临界点了。现在看楚岚磨磨唧唧地和不相干的人聊天,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你们自个儿按老规矩练习,没进步就给我退出俱乐部。我先带我爱人走了。”颜元真说完,就带着楚岚闪人。   颜元真在古迹度假村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宅子暂住,他迫不及待地拉着楚岚进屋,一合上门,他就把楚岚按在门板上,压了上去。   “你这狠心的,这么久才记得找我!”   颜元真越想越气,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冷不丁受到冷遇,真是太无辜了!   他啄着她娇嫩的皮肤,凶狠无比,吸的她蹙了蹙眉,“你轻点。”   颜元真这会儿凶性一上来,直接按自己的性子折腾她,折腾的她痛叫几声,才缓了缓,在她汗湿的鬓发上摩挲,“以后还敢不敢冷待为夫了?”   楚岚柔弱地依偎着他,从余韵中出来后,才红着脸,主动蹭了蹭他满怀,如毛茸茸的小动物攀着他要抱抱。   颜元真心仿佛被柔荑摸了一把,心旌动摇,眼神幽暗沉了沉。   两人闹了一个下午,颜元真看准了时间,从榻上爬起身,“都这个点了,我送你回家。”   楚岚却不想动,她从后面搂住颜元真,埋在他脖间,“我喜欢你。”   至少现在喜欢他,想独占他,不想放他走。   颜元真一愣,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么一套,真是……   他心里受用,面上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以后不准和尤兰达太过亲近。”   颜元真双目满是迷惑,“我和尤兰达怎么亲近了?”   “你喝她送的水了。以后不准。我说的。”   颜元真转了转眼睛,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打翻醋坛子了。   他故意吊着她,“不就是送水么,我总要喝水的,我不喝她的,那喝谁的,你又不给我端茶递水,只能别人来伺候我了。”   楚岚觉出味来,心下无语,“你把尤兰达当婢女使唤了?”   “不然呢。”   颜元真过去就是寺人婢女随行伺候,端茶递水自然是下人干的活。尤兰达是他学生,在燕都那就讲究个尊卑。   他是师傅,他尊,尤兰达是学徒,她卑。   她交了束脩,还做些端茶递水的小活,不是很正常么。   “再说了,我口味有那么低么。你吃醋也得找个美人吃醋好不好,尤兰达那黄头发,那绿眼珠子,长得和妖怪一样,那么丑,我怎么会看得上她……”颜元真还一脸受侮辱表情,用目光控诉她想太多。   楚岚咋舌,突然可怜尤兰达起来。   之后她遇见尤兰达,再没先前的敌意,反而对她好上加好,和尤兰达成了好姐妹。   尤兰达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回国参加射箭比赛前,和颜元真简单道别后,就狠狠地拥抱楚岚,在她耳边道:“你和诺曼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以后要当你们孩子的干妈,做他们的教母。”   尤兰达其实在带孩子这方面还是挺用心的,楚岚笑着应下,然后和颜元真上了车。   颜元真问,“尤兰达说什么了,让你这么高兴?”   楚岚笑,“她想我们快点结婚生孩子,她好做孩子的干娘。”   颜元真也不由地高兴起来,只是很快,他想起一件事,脸色沉了下去。   楚岚瞧他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   “有件事我得在婚前,必须和你挑清。”颜元真面色沉重,仿佛这件事非常重要,重要到不可忽视的地步。   “我杀了孟易川。”   楚岚脸色微变,手抖了抖。因为在开车,怕出交通事故,她拐了弯停下车,拧眉看向颜元真。   颜元真没有看她,而是神情晦涩,遥遥看向窗外,“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你说我们以后会闹离婚,你却一直不告诉我,你闹离婚的真正原因。那天你带孟依依走,我让人查你手机,发现你给她传了监控视频,监控显示是我带走了孟易川。我就猜,你三年后闹离婚,是不是因为孟易川……”   说至此,他终究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岚。   楚岚抿着唇,“三年后我闹离婚,确实是因为孟易川,不过孟易川没死,我是误解了你……”   “不是的,我真的杀了他。”颜元真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道。   “没有,他还活着,他现在就在赵国,当他的海晏侯。”   楚岚还记得巫梦里,颜值说过的话。孟易川一直活的好好的,三妻四妾。   颜元真冷笑,“我亲手杀的人,我亲自确认过了,我能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尸体被谁带走了,但是赵国的海晏侯不是他,另有其人。”   楚岚茫然,“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孟易川?”   “是的,”颜元真紧紧盯着楚岚的表情,一寸一寸审视着,“我刚得到消息,海晏侯要纳孟依依为姬妾。”   楚岚猛地坐起,瞪大眼睛,“孟易川他是不是疯了!那是他妹妹!”   颜元真嘴角含着讥诮,“所以他不是孟易川,不然他怎么会连自己妹妹都不认识,还敢对孟依依下手。” 第245章 生要见人   在赵国左拥右抱,坐金怀玉的海晏侯,可能是假货……   不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妹妹孟依依都认不出来,还要纳孟依依为姬妾。   她脑子里一片慌乱,赵国邯郸内的要是假海晏侯,那真的呢?   真的孟易川被颜元真害死了?   心底陡然涌出一股酸涩,孟易川要不是成了她男友,也不会被太姥姥盯上,坑成了通缉毒犯,这辈子都毁了。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自己而死……   她良心上没法接受孟易川被颜元真所杀。   孟易川要是被别人害死,她出于愧疚,可能会为孟易川报仇。可害死孟易川的人要是颜元真,她又如何报仇呢。   她根本不敢看颜元真……   怪不得,两年后她都给颜元真生了一双女儿了,她还要闹离婚。   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孟易川。   这种抱着愧疚的日子,过的了一天一个月,又怎么能过一辈子。   颜元真见她神情凄惶,心里一沉,甸甸的难受。   他抑住内心的狂躁,阖目冷静道:“就是重来一遍,我还是会杀了孟易川,以绝后患。”   楚岚怔了怔,不管是现在的颜元真,还是十年后的他,他从来没有后悔对孟易川赶尽杀绝。   她唇微微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孟易川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被人收走命,也许罪有应得。   可不该是她未来丈夫亲自下手。   她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实在混乱不堪。她想和颜元真在一起,那孟易川就不能有事。不然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你不是没见到尸体么,他也许没死……”   “你这是自欺欺人。”   颜元真语气严厉起来,“我害死他,你就这么不能接受?我要是不害他,他就要害我。我和他注定了水火不相容。当初要不是我身上恰巧有玉珏,我早就被他的火.药炸死了。”   楚岚当初恨孟易川恨的厉害的时候,也恨不得孟易川快点死,可眼下不同以往,现在她没法接受。   “别说了,回家吃饭。”楚岚不想和颜元真继续争下去,强硬地转了话茬。   颜元真眯了眯眼,也不想为一个死人和楚岚争执不休,阖目养精蓄锐起来。   他们回到楚家,玲姨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   楚父早就回家了,摘下眼镜,放下报纸,不满道:“现在你们怎么都爱往外跑,到点也不回家吃饭。你哥心落在外头,我就不说了,你怎么也晚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横颜元真几眼,想着肯定是他带坏了他家孩子。   楚父也就念叨了几句作罢,“开饭开饭。”   楚岚和颜元真两人用膳,脸色沉重的模样仿佛上坟,弄得楚父也味同嚼蜡,“今儿菜挺好吃的啊,你们怎么摆这个脸色?”   颜元真闷不做声,楚岚不想开口,餐桌上一片沉默。楚父吃的更加郁闷,直接放下碗筷,对着颜元真横眉冷对,“说吧,出什么事了,肯定是你害岚岚不高兴了。”   颜元真抿唇,楚岚的反应真是让他发疯,他索性也不瞒着,大咧咧地刚要张口,嘴巴就被楚岚用筷子夹住。   “爸,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别担心了。”说完,就放下碗筷,推着颜元真出门,“你早些回去照顾朝歌,快走吧。”   到了门口,就剩下他们两人。楚岚掏心掏肺,嘱咐颜元真,“你别和我爸乱说。他那样的人最看不得违法乱纪的事,他要是知道你怎么了孟易川,回头必烦了你。”   她还在为他着想。   颜元真嘴角诡异地翘起,心情压不住的好,由阴转晴,“你怕你爸不喜欢我,不让你嫁给我了?”   楚岚气道:“是我不信孟易川死了,事情没清楚前,你多嘴几句,闹得家里不安腾,可不是麻烦。等我弄清楚了再说。”   “等你弄清楚了?你怎么弄清楚……”   颜元真忽然脸色阴沉下来,“你想做什么,难不成想占卜孟易川,做巫梦了?”   楚岚心烦意乱地点点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应该没死,肯定在哪个角落里藏起来了,我会找到他的……”只要确定孟易川还活着,她至少能心安些。   颜元真猛地抓起楚岚的手腕,将她拉近,阴厉的眉眼压迫向她。   “上次你做巫梦,差点没把自个儿折腾死,这次你还想做,你不要命了!”   楚岚再没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了,“我是大巫后嗣,我有这样的能力,我为什么不用?”   她现在进退两难,接受颜元真她难受,不接受他,她还是难受。   既然如此,她干脆到未来看看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就像考试的时候不知道选哪个选项,只要提前知道答案,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纠结来纠结去了。   “不行!”   颜元真觉得她入了魔怔了,巫梦这东西明显不好碰,不然怎么大巫嫡枝一个个死绝了。   “这么点小事,根本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不是小事,是我们的大事。”   楚岚咬着唇,双目泛红地盯着他,“你懂不懂,只有孟易川活着,我们才能在一起。他死了,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他,你让我怎么跟你过。”   颜元真猛地大口喘气,热气氤氲到楚岚的脸上。她眼眶酸涩起来,“就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才要证明孟易川活着。只有他活着,我才能放下他。不然,我永远都没法忘记他,安心和你在一起。你明白不明白?”   颜元真虽然恼火楚岚死心眼,钻死胡同里爬不出来,但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到底更看重他。   颜元真有所动容,憋住火气,捶了捶墙,现在他还真有些后悔下手快了……   几番挣扎下,暗道就退让一步,拉着楚岚就往外走,“那也不用你牺牲自己的身体去查这点小事,不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么。咱们就走一趟邯郸,扒了海晏侯的皮,看他说不说孟易川在哪。”   楚岚本想做巫梦更快捷,可当初她答应了楚父和哥哥,不得轻易再做巫梦,伤了自己的身子,而且她外婆就是做巫梦的时候发生意外,肉身被毁,做巫梦其实风险大。   她索性按住急躁,扯回颜元真,“容我和爸爸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颜元真也不急在一时,就在外头候着了。   楚岚回家收拾行李,然后和楚父道别,“哥哥去晋国绛城,已经几日没回来,我去那边看看他。”   “行,那你带上颜元真,谁欺负你,他也能保护的了你。”楚父就担心楚岚的安全。   楚岚和楚父说了会儿话,随意打点行装,刚走到门口,白舜就听见动静,摇着尾巴也要跟着她出门。   楚父拉着白舜,不让他跑。   楚岚却想起白舜向来对孟易川亲近,她当初再怎么讨厌孟易川,白舜就死活爱跟着孟易川。   若海晏侯是假的,白舜应该能发现吧……   楚岚索性就抱起白舜,同颜元真去了赵国邯郸。   赵国邯郸地理位置比燕都优越,环山绕水,温度宜人,又是海晏侯的发家之地。海晏侯的名字,就意味着富饶。   邯郸城内秋冬季节依旧百花齐开,各种颜色的娇花养在精心伺候的玻璃盏内,各自展露花神风采。   楚岚带着帷帽,坐在车舆内,掀开竹帘看着满大街的盛况。   心情本来还沉郁,看见此等壮观奇景,不由啧啧惊叹:“这哪里是养花,是耗金子吧。”   颜元真懒懒地蜷腿坐着,扒拉着酸葡萄啃,阴阳怪气道:“哦,是海晏侯马上和赵佳公主大婚,海晏侯弄出这一出,讨美人欢心呢。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去燕都给你折腾折腾。”   楚岚懒怠理他,明明是他主动带她来邯郸调查海晏侯,可真来了,他又时不时拿话刺她,大抵意思就是她太在意孟易川了。   要是以前,楚岚还愿意哄哄他,现在正事要紧,他还是靠边站吧。   她刚放下竹帘,就听外头传来闹哄哄的叫唤声,“海晏侯和公主驾到,所有人等退避两道,不得挡路。”   颜元真吐了瓜子壳,冷嘲热讽道,“真是恩爱呐,我在燕都都没这么干过。一个冒牌货比我还会享受。”   楚岚随他自个儿疯,抱紧白舜,叫车夫将车舆赶到边道上。   赵佳公主比海晏侯的原配赵惠公主更得赵王宠爱,楚岚曾在巫梦见过她一面,也算的上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楚岚的女儿被孟易川抢走后,由赵佳公主抚养,赵佳公主从没有对她下过任何手脚,嬷嬷婢女安排的妥妥当当,不怨不妒,真是个贤良妇人。   可惜嫁给了孟易川,没独得专宠,还要和众多女人伺候一个男人,真的是太委屈了。   不过在巫梦里,从楚岚自己的角度来看,赵佳公主如此贤惠贤良,大抵也是因为不喜欢孟易川,所以不想得到他的宠爱,甚至还帮着纳姬妾入门,由着姬妾争宠,抢走孟易川。   巫梦里赵佳公主并没给孟易川生过孩子,她膝下只有一女,还是孟易川原配,也就是赵佳公主的姐姐,赵惠公主所出的女儿。   梦里的赵佳公主虽没和孟易川心意相通,至少她没有被骗婚呐。要是眼前的海晏侯不是孟易川,是被人假冒的,赵佳公主嫁给他,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大街上明艳的百花玻璃盏间,雕着梨木花雕的车架挂着金黄色的纱帐,里头隐隐坐着一个女子。   海晏侯骑在马上,攀着赵佳公主的车架不知道在说什么。   颜元真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屑道:“要是真正的孟易川,只会眼高于顶,才不会这么攀附赵佳公主。”   楚岚远远看着海晏侯,身影肖似,若不是她提前怀疑他的身份,也许真看不出来他可能是假的。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白舜,颜元真猜着她心思,冷哼一声,直接一手抢过她怀里的白舜,掀起竹帘,就往海晏侯背上砸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舜:昂,又是这坏人扔我,最讨厌大公子了! 第246章 过纳妾礼   白狗“嗷”的一声砸向海晏侯,一直随扈左右的剑客佘珺想也不想,拔刀就要砍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影子撞到剑客佘珺的剑上。   铿锵一声,影子折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是一根发簪。   佘珺来不及想是谁出的手,高喊“有刺客”,就扶起被白狗砸下马的海晏侯,“侯爷可受了伤?”   海晏侯扭到了脚腕,疼得一脸扭曲。   原先他头戴幕篱,遮住毁容的容貌。可这一摔,摔没了遮掩,青天白日之下露出了真容。   身边伺候的人见惯了倒没什么,但是邯郸城内百姓猛然一见,那脸坑坑洼洼忒的吓人,如神话里的怪物似的,立即退避三舍。   “有鬼!”   “娘的,也太丑了。”   海晏侯忙捂住自己的脸,慌里慌张地重新戴上幕篱。   车架上的赵佳公主见状心里一叹。   原先姐姐赵惠公主在的时候,海晏侯也算俊秀,不至于委屈了姐姐。如今轮到她嫁给他,他却生成这般鬼模样。   乍然一看就不敢再多瞧一眼,要不是为了国家社稷,赵佳公主又怎么会点头愿意下嫁与他。   一想到以后都要与丑如鬼怪的海晏侯共处一室,生儿育女,心酸止不住地缠上心头,赵佳公主咬了咬唇,掀起金黄色的纱帘,就蹙了蹙弯弯的柳叶眉。   海晏侯不复以往相貌也就罢了,性情也狂躁许多,一开口就斥责佘珺,“怎么连只狗都挡不住,废物。”   佘珺被家人拐去给别人做妾,逃出来后清白已失。重新回到海晏侯身边,似是侯爷嫌恶了她,和她疏远了许多。   她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再没娘家依仗,不复往日傲气凌人。现在被海晏侯骂是废物,佘珺也只是低着头听训,然后眼尖地找到白狗扔过来的方向搜查刺客。等搜到颜元真和楚岚车舆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   “侯爷,这狗好像是……白舜。”   佘珺无功而返,看了一眼被护卫拎起来的白狗。   白色皮毛又长了一张特别显眼的狐狸尖脸,佘珺有生以来只见过一只。   海晏侯也认出了这条狗,顺着狗免不了想起狗的主人,目露恨意,“杀了这狗,今天本侯要吃狗肉下酒。”   “慢着。”   海晏侯望向车架,赵佳公主对他柔柔一笑,“白犬乃是祥瑞,杀之不祥,侯爷既然不喜这犬,不如赠与我如何。”   海晏侯犹豫了一下,不想折了赵佳公主的面子,亲自将狗送进赵佳公主的怀里。   赵佳公主搂着呜咽个不停的白犬,心里欢喜,朝着海晏侯笑了又笑,海晏侯心神荡漾,早把刺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又努力和赵佳公主攀谈起来。   用心讨赵佳公主欢心后,海晏侯意气风发地回到海晏侯府。他刚一踏进门,孟依依就派人寻他。   佘珺早就闻言海晏侯要新纳一美姬,心里不是滋味,她不复海晏侯看重,不好敞开了说,暗自酸了起来。   海晏侯进孟依依屋门前,心中酝酿一番,这才步进门去。   孟依依一见他,就摔了一盏茶,“哥,今天你一走,李氏就欺上门来,非说我欺负了她儿子,还让贱婢扇了我耳光。”   她朝海晏侯露出肿的红紫半边脸,咬牙恨道:“李氏无理取闹,竟敢欺负你妹妹我,你必须给我出气,把李氏和她儿子赶出府去。”   李氏乃是海晏侯前不久刚纳的妾室,海晏侯府没有主母,李氏替海晏侯打点一切。   海晏侯敬重她,知道李氏欺辱孟依依,不外乎以为孟依依将要成为他的妾室,怕失去宠爱,更怕失去后院的掌管权,所以自乱阵脚了。   海晏侯心里琢磨着回头要和李氏沟通一回,通通气,免得李氏醋了生出乱子。   眼下面对孟依依,自是先安抚她,“李氏乃孟仁之妻,孟仁救我而死,生前将他妻小托我好生照看。我不好对她动手,就禁足她几日,以示惩戒好了。”   孟依依不依了,“哥,我是你妹妹,我被人打了,你就禁足她几日?赶她走,赶她走。你就算为着兄弟,要照顾李氏和她儿子,也没必要照顾到府里做你小妾啊。”   海晏侯烦了,“那你说怎么办?”   “哪来的回哪里去,眼皮子浅薄,连我的份例都敢克扣,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运气好一朝入府享福,还不知道谨小慎微,就知道作妖作福。我的丫头还听李氏教唆她儿子,说他以后能继承海晏侯府,也能当侯爷。呸,当海晏侯府是她家的是不是。穿了龙袍还真以为自己是天子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孟依依骂的越来越痛快,海晏侯却是听不下去了,怒的拍响桌案,“闭嘴。”   孟依依看哥哥这样对自己,哭了起来,“怪不得岚岚姐不要你了,哥,你变了,你不疼我了,爹早死,娘坐牢了,你这哥哥不照顾我,还偏帮着外人骂我,我不活了。”   海晏侯恼的想拂袖而去,可偏偏被骂的心虚,强自坐下来,又安抚她,叫婢女去给李氏传话,“让李氏带着儿子回娘家,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回府。”   婢女应诺退出屋门,孟依依见哥哥按着自己心意走,这才不哭不闹了,抹着眼泪高兴道:“还是哥哥最好了,哥哥马上就要娶公主,府里没了李氏,公主说不定都会高兴三分。”   海晏侯想想也是,脸色没先前难看,说起今日大街上的事。   “白舜来了,必定岚岚姐也来了。哥哥出的主意还真灵,岚岚姐一听你要纳我为妾,果然吓得主动跑上门了。”   海晏侯出的主意,楚岚还上套了,心里不由的得意,“打铁要趁热,纳妾礼赶紧走上一遭,楚氏肯定会来阻拦,到时候我抓住楚氏,你要回家也成了。”   李氏连同儿子被赶回了娘家,后院没人管,海晏侯就请目姬出山。   因为楚岚的褚纸铺印刷海晏侯忘恩负义的经历成册,广而宣之,世人知晓目姬曾从矿场救出海晏侯,海晏侯碍于恩义,只能认目姬这个恩人,不仅交了一大笔赎金,从燕都大司寇的牢里救出目姬,还认她做姨,供奉她这辈子到府里养老。   目姬不用再以色侍人,穿着打扮良家了许多,眉眼中没以往妩媚的风尘气。   海晏侯请她主持他和孟依依的纳妾礼,目姬美目一转,疑惑地看着海晏侯,“既然你尊我为长辈,我且大胆问你一问,你以前告诉我,孟依依是你妹妹,她投奔你,你却纳她做妾。这传出去可不像话。”   海晏侯没想到目姬竟然知道孟依依身份,立即心虚起来,忙解释:“不过是唬人的,做不得真。”   “哦,唬人啊,你这是要唬谁?你别怪我多嘴,你马上就要娶公主了,这会儿纳妾,公主不高兴可怎么办?”   海晏侯不好说是唬楚岚前来,虚张声势叫道:“此乃隐秘,目姨莫要多问,照做便是。”然后夺门而出。   目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摇了摇头。   海晏侯自打毁容后,行事不比以往大气,以前的海晏侯见着赵佳公主,目下无尘,这会儿对着赵佳公主的的态度却是多了阿谀奉承……难道历经大难,这性子也大变了不成?   暗线联系上目姬,道公子元真带着灵寿夫人来了邯郸。   目姬记起公子元真交待的任务,沉吟片刻,斟酌着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颜元真看了书信后,血子踮起脚凑过去瞧了十行,“我说呢,孟依依明明是海晏侯的妹妹,怎么突然要做海晏侯的妾了,原来是虚晃一招,假意纳妾?他们脑子是不是磕出毛病了,这么做唬谁呢。”   颜元真掸了掸褚纸,“任他唬谁,也唬不了我们,随他们去吧。”   他折好书信,来见楚岚。   楚岚让阿葵堵着门不让开,气他招呼不打一声,就扔了白舜砸海晏侯。要不是白舜运气好,被赵佳公主带走了,不然白舜就成了一锅汤,被海晏侯吃了。   “大公子……夫人说……她睡了……”阿葵撒谎的时候,就容易结巴。   颜元真心知肚明,冷笑三声,甩袖而去,让血子来找她。   楚岚听说海晏侯和孟依依都知道对方是兄妹,却依旧要行纳妾礼,还说要唬人。   这唬的是谁,当然是知道孟依依身份,清楚她是海晏侯妹妹的人了。   也就是他们。   楚岚可不就是一听说这事,就着急上门查探情况了。   原来如此……   楚岚也是对孟依依无语了,为了骗她上门,抢玉珏,竟然会出这样的损招。   做海晏侯的妹妹,难道不比做海晏侯的妾室风光么。   她要是不来拦,孟依依过了明路,成了海晏侯的妾室了。以后她再说海晏侯是她哥,估计都没人信了……   她又思及那日,白舜见了海晏侯,压根就不鸟他……   纳妾礼当天,海晏侯和孟依依坐等楚岚上门毁了纳妾礼,好抓了她来。   没成想,一日下来,顺顺利利的超乎想象。   入洞房的时候,海晏侯醉的被人扶上孟依依的喜床。   孟依依郁卒地给海晏侯让开位子,心里感觉怪怪的。 第247章 隔壁老王   孟依依看着海晏侯烂醉如泥地躺在她的床榻上,厌烦地捂了捂鼻子。   她哥醉酒怎么这德行,孟依依嫌弃死了,推人又推不醒,她还差点栽在他身上,实在没法,干脆转身去隔间歇下。   次日一起榻,就要找海晏侯商量下之后该怎么办,她是他妹妹,不是他姬妾,现在楚岚不来捣乱,倒弄得她在府里的地位不尴不尬。   这主意是海晏侯出的,出了纰漏她自然就找他了。   可是再回屋,海晏侯已是走了。   孟依依跺了跺脚,“侯爷去哪了?”   伺候她的婢女道:“侯爷一早就进宫了,出门前留下话来,三五日不回府,还望女姬莫要着急,耐心等待。”   孟依依在府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过的日子比现代舒服多了,除了不能见到楚淮以外,其他还挺满意的。   海晏侯让她等,她就等吧。   孟依依来了古代,哪哪都好奇,换了身漂亮罗裙,正要出府,却是被李氏的嬷嬷拦住了。   李氏的嬷嬷上来就制住她,李氏满脸凶恶地左右开弓。   孟依依疼得大叫,“你放肆,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让侯爷赶你和你儿子出府!”   孟依依一边骂,一边想着回头再催海晏侯给她安排护卫。她不能总被李氏这么欺负,她一得到护卫,就一定要护卫欺负李氏回去。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过是侯爷刚纳的小妾而已。一大早姐妹们都等着你奉茶呢,你竟然敢睡大觉,还睡到大中午,忒的没规矩。”   李氏除了皮肤白皙外,姿色普通,完全就是个寻常妇道人家。   孟依依真不明白,像李氏这样的寡妇,还带着一个儿子,她哥怎么会看上她,还放进府宠爱起来。   不过,凶恶起来的李氏神情倒变化多姿,有自己的特色了。   李氏让人拖着孟依依的头发,拖到中堂。不知道谁踢了孟依依的膝盖,孟依依吃痛地下跪,手里塞了一盏影青瓷盏。   嬷嬷拎着铜壶,往瓷盏里倒热水、冲热茶,热水刚烧开,嬷嬷倒水又随意,和瞎了眼似的,热水直接浇到了孟依依手上。   孟依依痛得“嘶”了一声,烫出泡的手直接松开了瓷盏,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氏和一干女姬像是炸锅了一样,训斥起来,“果然是乡野来的丫头,竟是这般没规矩,给咱们敬茶都不情不愿的,还给我们甩脸子。”   李氏板着脸,喝道:“还不给我掌嘴,才不过进门第一日,就嘚瑟的不成人样了。”   “就是。”   孟依依见嬷嬷又要扇她耳光,就算是虎胆这会儿也有些颤颤巍巍,失声尖叫:“你们谁敢,我是侯爷的亲妹妹,你们谁敢动我,回头侯爷就治谁的罪。”   一干女姬噗嗤一笑,“你要是侯爷的妹妹,那我们也都是侯爷的妹妹了。”   李氏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你要是侯爷的妹妹,侯爷又怎么会纳你为妾?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口出妄言,给我狠狠地打。”   “都给我住手。”目姬听说后院乱了起来,立马奔到中堂。   目姬是海晏侯的恩人,被侯爷尊称为姨,那就是府里的长辈了。一干女姬盈盈下拜,“见过目夫人。”   李氏十分介意目姬以往的风流韵事,看不起贱籍出身的目姬,虽侯爷除了她的贱籍,转为庶民,可李氏依旧瞧不上她,此时都懒得行礼,“目夫人怎么来了?”   目姬让人从嬷嬷手下救出孟依依,也不和李氏硬杠上。她隐隐约约感觉出李氏在海晏侯心中的地位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是侯爷的娇客,又是刚进府,许多规矩不懂,慢慢教便是了,何必大动干戈,回头侯爷回府,知道闹了这么一出,岂不是坏了侯爷的心情?”   李氏翘起嘴角,“这点小事值得到侯爷面前说嘴么,你不说,我们不说,侯爷不知情,又怎么会坏了心情。再说了,以前她是娇客,是客人,如今她可是府里一枚小妾,不是外人,不懂规矩,传出去可就是咱们府丢人了。不过是她不懂事,管教她一二罢了,夫人难道有意见?”   李氏刚进府的时候还没这么猖狂,也不知近日有了什么依仗,猛然抖了起来,成了刺头。   目姬本就不爱管海晏侯后院乱七八糟的事,要不是孟依依身份特殊,乃孟易川的妹妹,又是夫人要保下的人,目姬也不会来蹚浑水。   目姬慢慢道:“行吧,那我来管教她,李夫人没意见吧。”   说穿了,李氏再有依仗,那也是个妾,目姬怎么也是海晏侯的姨,目姬要代为管教,李氏从明面上还真插不上嘴。   李氏冷冷扫了孟依依一眼,今日暂且罢了,带着一干女姬拂袖而去。   目姬扶着哭哭啼啼的孟依依回了院子,叫来巫医给她上药,安抚了孟依依一顿,又被后院琐事缠身,临走前,取走了孟依依几根青丝,回屋后捆了起来,悄悄放入巴掌大的匣子里。锦匣里还有两束青丝,一束是海晏侯的,一束是李氏儿子的。   锦匣转来转去,送到了楚岚手上。楚岚刚打开看一眼,门外又响起了“咔咔咔”砍树的声音。   又来了!   楚岚捂着耳朵,一脸郁闷。   阿葵扒在窗棂前,瞅了一眼又跑回来,一脸不忍,“大公子又来砍树了,还是最漂亮的月桂。好可惜啊。月桂这时候开花最香了。”   阿葵实在觉得暴殄天物。这些日子夫人和大公子闹别扭,互相憋着劲,谁也不愿意理谁,夫人也不让大公子进屋。大公子就开始拿刀砍夫人门前的树,出气了。   每天砍砍砍,今天都是第二十六棵了。再这么下去,府里的树可都要秃了。他们不过是借住在邯郸城某个私人三进宅院里。   宅院主人见自己精心栽培的树都要没了,想找棵树吊一吊都不成,心塞的差点没把自己活埋了。   楚岚被砍树声吵的烦了,将锦匣塞入袖中,就命阿葵开门。   门一开,月桂的鹅黄花瓣趁虚而入,随着一股寒风卷进了门内。楚岚紧了紧大氅,目不斜视地经过颜元真身边,“回家了。”   秋日寒意吹及眉梢,颜元真却是个苦热的,从不畏寒。只着单衣便在冷气逼人的庭院内,尽展雄姿砍月桂。薄汗从他脖颈蜿蜒流下,男人精悍身躯染着透骨春意,散发着勃勃生机,却换不来那狠心女郎一瞥。   颜元真咬着后槽牙,往身后扔了刀,顾不上背后惊叫声,迅速裹上褚纸衣,又加披了件深色披风,默不作声地尾随楚岚去了楚家医院。   楚父坐在办公室正看文件,楚岚开门见山拿出锦匣,让楚父做亲子鉴定。   楚父看了看一脸衰相的颜元真,又看了看冷冷淡淡的女儿,愣了一会儿。   楚父虽然不干涉儿女的恋情,可眼却一直盯着。最近女儿和颜元真这厮明显闹别扭了,至于原因,他一直没打探出来,不过他了解女儿,能让女儿发脾气,颜元真又不动怒,不就说明是颜元真做了女儿不高兴,甚至对不起女儿的事,还被女儿发现了么。   女儿这会儿让测亲子鉴定……楚父一时浮想联翩,突然卷起报纸,开砸颜元真,“你个混蛋,竟敢在外面找人!还生了私生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   颜元真惊得到处躲:“不,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鬼,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幸亏我防了你一手,早在你的饮食里下足了安排,没我的同意,你啥也生不出!告诉你,你外头的私生子绝对不是你的!”   楚岚:“!”   颜元真:“!”   推门而入的楚淮:“!”   楚父追着揍颜元真,追的满屋子乱窜,见到儿子楚淮,喝道:“还不赶紧抓了他,他欺负你妹妹!”   楚淮晃过神来,撂起袖子就要上,楚岚赶紧气运丹田:“停!那孩子不是他的。”   楚父和楚淮眨眨眼,结结巴巴地说:“难不成是你和别人的……这……”   “我当爷爷了?”   “我当舅舅了?”   楚父和楚淮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犯愁,喜怒难辨。   楚岚醉了,“也不是我的,我就是拿了孟依依,海晏侯,还有一个孩子的头发,测他们的血缘关系。”   楚父和楚淮吁了一口气,两颗心的心跳落回了安全线。   颜元真冷不丁问道:“伯父给我饮食下足了安排?嗯?”   楚父一着急就露了底,干笑道,“不会伤害你身体的,就是几个食材组合起来避孕效果不错。这不是以防万一么,我和儿子不也吃了,没事的。”   没想到自己也被爹坑的楚淮抹了一把汗,却全无反抗的意图,乖乖地拿出锦匣的头发去做检测。   检测结果出来后,楚岚看了颜元真一眼,闭了闭眼坐下。   颜元真翻了看了看,李氏的儿子是海晏侯的儿子,海晏侯和孟依依没有血缘关系。这……   楚父和楚淮在医院见多了头戴绿帽的父亲养了隔壁老王的儿女,所以就诧异了一下,不在意地道:“孟易川和孟依依不是一个父母所出,倒是这孟易川不老实,前一个赵惠公主,还能说他是被逼的,这又多出了个李氏,李氏可是他心腹的妻子,他淫-人-妻可就是不道德了……”两人边说边万分庆幸自家女儿出了孟易川的坑。   楚家人都当孟易川是骗楚岚感情的渣男,骂了一通也就罢了。只有楚岚和颜元真心情复杂难辨。颜元真当孟易川死了,那海晏侯必是个假的,自然检测出他不是孟依依的哥哥孟易川。   两人从医院回来,又赶回了邯郸。楚岚确定了海晏侯不是孟易川,许是颜元真害死了人家,一路上沉着脸寡言少语。颜元真素来我行我素,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到院子大门前,颜元真见楚岚神色凝重,胸中一股狂暴之气到处乱窜,不再纾解他就要发狂了。颜元真抿着唇,盯着楚岚的双目风雨欲来,“我去收拾那海晏侯,你等我回来。”   也不等楚岚反应就先行骑马离开,楚岚站在门口茫然地停驻了一会儿。秋风舒缓地吹起箫管呜咽,桂花花瓣落到她肩头,花香扑鼻四溢芬芳,她打了一个喷嚏,觉得脚凉,就缩着脑袋进了屋。   阿葵瞅着她回来了,忙上前道:“夫人料事如神,孟依依果然出事了。”   楚岚坐下抿了一口茶,身子回暖后,心不在焉地“嗯”了出来。   大公子府内没有莺莺燕燕,阿葵少有见到后宅阴私。这会儿被夫人派到孟依依身边暗中保护,自是看全了孟依依凄惨的遭遇。   海晏侯在府内时,因着身边有剑客佘珺的存在,阿葵不好靠的太近,以免被发现。但是这几日海晏侯都未回府,阿葵自是躲进了孟依依的院子,暗中观察。   孟依依原先是海晏侯的娇客,海晏侯一干妾室不好打搅她,可孟依依一成为海晏侯的妾室,地位猛地转变,一干妾室轮流上阵找孟依依的麻烦,最后还被李氏的嬷嬷推入井中,欲要孟依依的小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阔爱们,传言吃大蒜啊、木瓜啥能避孕,只是传言,不能避孕。文中模糊地来个避孕梗,完全是手不听使唤,突然皮一下,皮一下,活跃下气氛哈~~~勿考据,老奴坦白除非楚父研究出某物能避孕,其余大蒜、木瓜不能避孕的哈。 第248章 侯府宠妾   孟依依虽然被阿葵救了回来,人却是吓病了,发着烧躺在床榻上胡言乱语。   “不,我真的是他妹妹,别害我,我不告诉我哥,你们放过我……”   楚岚守了她一夜,孟依依的热才退了下去,睁眼那一刻,惊恐地看着楚岚,仿佛没认出人来,钻到被子里如小动物一般瑟瑟发抖,“我不告诉我哥,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呜呜呜……”   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孟依依竟是吓破了胆。   楚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就着穿透窗棂的破碎光线,翻看阿葵新写的宅斗小说。   也是阿葵躲在海晏侯府后院多日,看着后宅女子斗来斗去,得来的灵感,最后半抄半编出一部以李氏为主角的侯府宠妾的故事。   李氏乃孟仁之妻。孟仁在孟易川微末之时便在孟易川身边伺候,随着孟易川步步高升成了海晏侯,孟仁从奴仆之身摇身一变成了孟家家臣,有了自己的姓氏。还娶了当初想都不敢妄想的当地李氏家族的庶女为妻。   李氏到底认识几个字,因着家族自来傲气,为了家族利益委身下嫁给曾为奴仆的孟仁,那也是家族看在海晏侯的面上,才牺牲了李氏。   夫妻俩勉强凑一起,也亏李氏能忍,夫妻明面上和睦,终是时来运转,熬到了丈夫身亡。   过了百日祭奠,家族就安排李氏改嫁,可不想海晏侯受孟仁临终之托,时常来照顾李氏母子,听说李氏要改嫁,竟是连忙纳了李氏进门,还疼宠李氏的儿子,视如己出。   虽然只是宠妾,可未来主母却是一国公主,李氏和她娘家不觉得李氏成了妾,委屈了他们,反而兴高采烈,恨不得纳妾礼当做正经成亲来铺张。   李氏带着儿子进了侯府,起初谨小慎微,后得了侯爷椒房独宠,便独占了后院一头。   突然有一日,海晏侯带了一美貌女子进府,告知李氏此美貌女子乃海晏侯外头认的妹妹,前来投奔他,海晏侯新纳了她,李氏感觉地位不稳,趁着海晏侯不在家的时候,暗地里出手整治磋磨人。   李氏的嬷嬷把人推下井弄死了,海晏侯回来震怒,查到李氏嬷嬷身上,一时厌弃了李氏,转头求娶赵佳公主为妻。   赵佳公主进门后,成亲当晚,李氏怀孕的消息传了过来,赵佳公主贤惠地推海晏侯去李氏房内歇息,李氏再见海晏侯的面,诉说思念和委屈,靠着孩子重新获得海晏侯宠爱。与赵佳公主娥皇女英似的,替海晏侯打理后院。   楚岚与阿葵一问一答,刨除了阿葵自己编造的一部分,重新看待海晏侯和李氏的关系。   阿葵是不知道海晏侯不是孟易川,所以只以为是海晏侯看上了寡妇李氏,纳她进门。   可楚岚已然明白海晏侯不是孟易川,李氏的丈夫孟仁身故,李氏的儿子又是海晏侯的儿子……这海晏侯要是假的,是孟仁的可能性更大。   孟仁又是孟易川的心腹,在孟易川还未发迹的时候就跟随左右。孟易川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大体还是清楚的。大到孟易川行事风格,小到习惯爱好,作为身边亲信,孟仁也该是了解的。   若孟仁冒用了孟易川的身份,一时半会确实容易不被发现。   若现在的海晏侯是孟仁,他见妻子李氏要改嫁他人,便纳她进府,视她儿子如己出,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楚岚想的心思飘远了,不察被孟依依熊抱住:“岚岚姐是你……”   孟依依哭得和个孩子似的,“岚岚姐,岚岚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待在这了,这里太可怕了,她们竟然想要我的命。”   楚岚对孟依依心有芥蒂,怕她回去骚扰哥哥,得不到人后就要黑化害死楚家,所以万万不敢放孟依依有机会见哥哥的。   她忍住心里的不适,由着孟依依宣泄一通,待她哭声小了些,才冷静道:“你和你哥是亲生兄妹吗?”   “啊?”孟依依抹了两把眼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当然是亲生兄妹了,你这话问的好奇怪。”   “那你怎么成了他的小妾……”楚岚真是对孟依依这一招无语了。   孟依依咳嗽了一声,不好说是骗楚岚上门的,当场随便编了一个,“就是哥哥给我制造一个身份,我好在府上吃喝玩乐。”   简单解释几句,就抱着楚岚的手臂,死都不肯松开,“岚岚姐,围堵我们的地痞流氓都抓了吧,我安全了吧,我要回去,我还要读书,我要实习上班,电视剧还没追完……”   孟依依絮絮叨叨、可怜巴巴地求她放她回现代,这一幕与两年前她求孟易川的何其相似……   当初她被拐到这地界,要孟易川放她回家,孟易川却是不许。   这一回,倒是反过来了,成了她拘着孟依依不让走,不让她回家……   楚岚晃了晃神,当初孟易川为何要拘着她不让走,不就是怕她闹分手么,以她和楚家人的性子,知道孟易川另娶娇妻,还有了女儿,怎么都不可能再让楚岚和孟易川交往下去的。孟易川明知道两人感情走得艰难,依旧还要勉强……   她心头颤了颤,若不是她有个心居叵测的太姥姥,要拆散他们,孟易川也不会惨成这样……就算两人不能在一起,他就算做再多错的事,她至少希望他还活着。   “依依,你被骗了,我也被骗了,你见到的海晏侯不是你哥。”楚岚掏出了检测报告给她看。   孟依依哽咽的声音像是撞到隔音墙,突的销声匿迹。   她翻着报告翻来覆去地看,刚开始怎么都不相信,她和她哥是一国的,岚岚姐讨厌她哥,说她哥坏话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很快,她想起一些细节,之前堆积在心里的疑惑这一刻终于解开了。   要是海晏侯不是她哥,那……很多细节就说得通了。   可是也很有可能她哥真的改变了一些小习惯,岚岚姐在骗她罢了……   孟依依摇摆不定,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岚岚姐,明明是你说他是我哥的……”   楚岚带她来找她哥孟易川,派人护送她进了海晏侯府,她一想到哥哥这些年间古里古怪的行为举止,晋江学会那些获奖的考古论文,哥哥手上大笔大笔来路不明的金银,孟依依就信了她哥是海晏侯。   一进海晏侯府,所有人都说那是海晏侯,她一见海晏侯的面,只有高兴的份,哪会怀疑面前的人是假的。   她只记得高兴,高兴她哥哥还在,她哥哥有钱,有花不完的钱,她不用再辛辛苦苦上学实习,只需要打扮得漂亮去见楚淮哥哥就行了。   “海晏侯就是我哥哥。”孟依依喃喃道。   只有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用海晏侯的金子啊,才能使唤海晏侯府一众奴仆。   楚岚淡淡道:“你大可再回海晏侯府去,看看海晏侯拿不拿你当妹妹,为你出头,收拾李氏。”   楚岚撇开所有成见,不拿海晏侯当孟易川看,后院的女人都来欺负孟依依,没海晏侯暗中支持和放纵,是不可能的。再一个,李氏往日也不像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怎的突然非要孟依依的命来?   若是怕孟依依争宠,可孟依依并未侍寝过,目姬又三番四次保孟依依,只要是正常人也不会故意和孟依依过不去吧。她更认同一个猜测,那就是海晏侯暗中属意李氏向孟依依下手。   海晏侯不是孟易川,是孟仁假冒的。孟仁在外人面前装的再像,可一碰上孟易川的家人,孟仁对孟易川的家属姓甚名谁,什么性情一无所知,极易露底。   为了保住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除掉孟依依迫在眉睫。   可因为楚岚这样了解孟易川家庭的人的存在,孟仁不敢直接打杀了孟依依,暴露自己不认识孟依依,甚至还杀亲妹妹的把柄暴露。只能明面上和孟依依相认,私底下教唆李氏去害孟依依。   孟依依本来想先回家,可不能空手回家啊,至少要从海晏侯府包几捆金子再走。海晏侯府是她哥哥的,那就是她的,她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楚岚虽不喜孟依依,可看在孟易川的面上,也不会真让她出事。   她让阿葵挑一个身手好的女婢,借给孟依依使唤。   于是,孟依依等海晏侯回府后,带着实为护卫的婢女回去报仇了。   海晏侯五日没回府,看着时日差不多了,就回了家。李氏立刻带着儿子去了正院,一脸愁容道:“侯爷回来了,府里可是出了大事了,你新纳的女姬不见了。”   海晏侯在府外买了串麦芽糖,一边逗李氏的儿子,一边漫不经心道:“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李氏笑,“这我哪知道,我又没管府中中馈,都是目夫人再管呢。”   海晏侯只得叫目姬过来。   目姬听说是为着孟依依失踪的事,本就不欲多事,“是我看管不力,不善掌家,比不得李氏。”   海晏侯顺其自然地让李氏重新接管后院,又威严赫赫地吩咐李氏,“派人去找依依,她以前从没来过邯郸,心性又单纯,万一被人拐了骗了那就糟了。”   李氏一脸肃然,对海晏侯发誓一定要找回孟依依,然后回到院子,一改严肃脸色,轻松一笑,对嬷嬷道:“快去井里捞人上来,回头我好向侯爷邀功请赏。”   嬷嬷应是,带着人在府里一块地一块地的寻过去,到了井边正要捞人,却发现没有孟依依的身影。   真是见鬼了哟。   嬷嬷惊慌失措地跑去李氏的院落,刚一进门,就见该死的人竟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怒发冲冠地指着她,“就是她推我下井的,哥,你必须为我报仇!”   嬷嬷唬的腿软,白着张脸,慌张地看向李氏。   “我这嬷嬷素来是心善的,怎会推你下井?你别红口白牙冤枉人。”李氏面色不善,将茶盏往桌案上重重一放。   “她这老婆子心善?你可不心善,她是你的人,还不是听你的,想害死我。”   孟依依直接扯海晏侯的袖子,恨得脸红脖子粗,“哥,就是她,好几次都来找我麻烦,要不是我运气好,我早被她害死了。你快把她抓起来,赶她和她儿子走。”   海晏侯温和地扶着孟依依坐下,“你不要说的那么快,本侯听的糊里糊涂,来,先坐下。”   孟依依一想到自己差点掉井里淹死,就恨不得推李氏下去,让她也怕上一怕。过了慌张胆惧之后,孟依依现在心中只余愤恨,她什么也没做,凭什么要被李氏这么针对,甚至谋害。   海晏侯给她递茶喝,孟依依匆匆接过来要抿一口,忽然浑身起了个激灵,怕面前的人是假的,说不定在茶里下毒,只敢碰茶沿,就急急撒手放下,指着李氏道:“哥,你是信我,还是信她们?”   海晏侯咳了一声,“当然是信你了。”   “那就是她害的我,你还不快点报官抓她。”孟依依大叫。   “报官就算了,李氏,你带儿子回娘家。”海晏侯道。   李氏神情闪过不满,却也不敢违背海晏侯的吩咐,起身行礼,委屈道:“是,妾身告退。”然后就带着嬷嬷,袅袅婷婷地回了院子。   孟依依见海晏侯重拿轻放,反而没了先前的愤怒。   要是她哥哥在此,她险些丧命,怎会轻易饶过李氏。   放李氏和她儿子回娘家算什么惩罚。上次孟依依被李氏掌掴,被欺负,海晏侯也是让李氏回娘家。可最后还不是回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这海晏侯,真如岚岚姐说的有古怪。   孟依依先前咋咋呼呼,那都是仗着自己是海晏侯亲妹妹的势,可要是他不是海晏侯,是假冒的呢。   孟依依咽了下口水,面色倏地苍白,再不敢和海晏侯撒娇作妖,“我、我回屋歇着了。”   海晏侯却不放她走,打量孟依依身后的婢女,“她是谁?”   “是救我的姑娘,我从井里爬出来以后晕头转向地逃出去晕倒在地,是这位姑娘救起的我。”孟依依之前想好了说辞,此时不慌不忙地说了出来。   海晏侯皱了皱眉头,叫人拿了十金过来,谢过婢女后,就要送她走。   孟依依还要靠婢女保护呢,忙说:“在哥哥眼里我的命难道就值十金,怎么也得百金吧。”   等哄来百金后,想着回头如何塞进包袱里卷款回乡,一面又道:“我在这里又无亲戚姐妹能说贴己话,成天闷得要死,不如让这位姐姐陪着我住几日,好陪我解闷。”   海晏侯对孟依依有求必应,不再想着赶婢女走,叮嘱孟依依好好休息,亲自送她回屋。   刚要走出院子,孟依依却突然拉住他:“哥,你一定不能再让李氏回来了,不然回头我和爹告状,说你偏心外人,欺负我。”   海晏侯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这才走出院子。   孟依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猛地打了一个寒颤,额上冷汗直流。   他们的爹早死了,她又哪能找爹告哥哥的状。   这海晏侯竟是不知爹身故了,他根本不是她哥哥。   颜元真从赵佳公主那抢回白舜后,就回到楚岚屋门前。之前他没和她商量,就丢了白舜砸海晏侯,差点害白舜成了盘中餐,她还恼这桩事呢。   只是颜元真气她只顾着孟易川,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该死的孟易川,却不替他着想,颇有些忿忿。   踢着狗在她门前转悠,想着让她主动开门问好,他再和她说话。   白舜憋着泪在门前转来转去十几回,呜咽了一会儿,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血子从外头回来,眼见着大公子踢着狗在门前走来走去,就是不进门,也是怪道:“大公子,你怎生不进屋?”   颜元真收起气急败坏的脸,朝着血子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谁要进屋了,本公子带着这狗找东西。”   血子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大公子,精致的雪白小脸忽然一笑,“大公子带白舜找什么,不会是找他主人吧。夫人可不在里头。”   颜元真一愣,之前他在院子里砍月桂树撒气,楚岚也没半点动静,他今日带着狗乱溜,里头没反应,他都习惯了,不料她人根本就不在。 第249章 大巫之错   颜元真白白在门口转悠浪费了半个时辰,他想吸引的人却不在屋内,真是气到内伤,还得憋着。他立即拉下脸,“夫人呢?”   “带着阿葵出门散心去了。”血子腿短不爱跟着她们跑,自己倒是爱到附近转悠打探消息,趁着夫人不在,赶紧拉着大公子问:“夫人和大公子近日是怎么了,竟是闹别扭了?”   “你不懂。”颜元真不和小孩子谈这个,拎起白舜,捏他耳朵撒气。   白舜愤恨地呜咽两声,咔擦咔擦的磨牙。看白舜如此不开心,颜元真心情好多了,“夫人去哪了?”   血子环抱双臂,替他鸣不平,“大公子你为了夫人放弃王位,牺牲了那么多,夫人不仅不感恩,还如此冷待你,你何必纵着她,你自回去做你的公孙,冷落夫人几日,夫人必会乖乖回来求你。”   颜元真撇嘴,真这么干了,人早跑了,他再问:“夫人去哪了?”   血子见大公子如此英雄气短,自己竟然跟了这样没志气的妻奴主子,甚为丢脸,“不知道不知道,大公子,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成日跟在女人身后转,像什么样子。”   颜元真目光恨恨,扫了血子一眼,得亏她是淮离先生之女。他亏欠淮离先生多矣,淮雪年纪又小,十岁都没有,他不和她个孩子计较,也不再问她,自去寻管事的去问。   血子见大公子不搭理她,没有气馁,锲而不舍地尾随他,“当初威霸四方、气吞山河的大公子去哪了,我爹辅佐你胸怀天下,如今大公子却是全忘了,只记得儿女情长,跟着女人回娘家,和入赘的赘婿有什么两样。大公子不嫌丢人,我们这些跟随你的家臣门客都嫌丢人呢。”   说到这,就被颜元真狠狠剜了一眼,血子不仅不怕,反而更是激起了斗志。   她握紧小拳拳,“忠言逆耳利于行,大公子就是恨不得打杀了我也罢,我今儿也非得说出来给大公子听听。我绝不能眼看着夫人影响公子你的大业,更看不得夫人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边拿捏着大公子你,那头又盯着海晏侯……”   “放肆!”   颜元真最讨厌别人提起楚岚心中有孟易川,还被个孩子点了出来。   他冷冷睃了血子一眼,“淮雪,别仗着你爹对我有恩情就无法无天了。”   血子分得清大公子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都被大公子报了全名了,刚才视死如归的傲骨立刻弯的不能再弯了。   她委屈巴巴地道:“这还不是我担心大公子吃亏么。别以为我小,就瞧不出来了,你们还不是为着海晏侯吵架么。大公子你对夫人那么好,夫人还惦记着海晏侯,我是为大公子委屈。”   颜元真心里还真憋屈,火气没先前那么大了,淡淡道:“夫人不是惦记海晏侯,而是那海晏侯是假的。”   血子“啊”了一声,接受能力还挺快,“怪不得哦,以前海晏侯每年还要周游列国,讲宝书呢。这一年可是啥也没干,除了吃喝玩乐。”   说完,又啧啧称奇,“海晏侯竟然是假的,那真的呢?真的海晏侯难道任由人假冒自己?”   颜元真对着血子也不用瞒着掖着,“一年前我解决了他。”   血子仿佛生了玲珑七窍,转了转眼珠,在颜元真身边一面打转,一面说,“别是夫人发现你杀了她族兄,所以才闹脾气了?”   再瞧大公子的脸变臭了,“还真是啊,那就怪不得了,夫人和大王似的,眼里只瞧得见白雪,却见不得埋在白雪下的枯骨。”   颜元真懒得理血子这专戳他心窝窝的小姑娘,打探出楚岚带着阿葵去了洺雨巷。   洺雨巷?那是什么地方?楚岚第一次来邯郸,怎么会专程找过去?   颜元真从赵佳公主那抢了白舜,白舜皮毛发白,极为醒目,不好再带出门去,容易让人发现。于是随手一丢,丢白舜到血子怀里。   血子见大公子戴上幕篱,要去找夫人,心里还有话没说完,哪里会乖乖在家看狗,直接把狗扔给管事的,跟着大公子出门。   “洺雨巷,我知道那地方,我前不久还在那看人卖艺,我领大公子过去。”   血子爬上车舆,又给大公子洗脑,“夫人有时候就和阿葵一样都是呆的,认死理,她知道大公子害死了族兄海晏侯,心里肯定不舒服,自然对大公子没好脸色。我有一计,可保夫人对大公子再无芥蒂。”   颜元真近日正愁呢,斜眼看向血子,“你这孩子能想出什么好计策来?”   血子年纪小小,最恨别人以年龄看轻她,噘着嘴道:“我人小可比许多人聪明多了,别小瞧我。夫人与族兄有旧,大公子你害了他,夫人和大王一样都看不得死人罢了。之前大王继位后,也是心慈手软,我就找人去刺杀大王,以毒攻毒。大王见有人害自己,还害死了身边伺候的人,就严惩了刺客。看不得杀人,那就想着法让他多杀几个,杀着杀着就习惯了嘛。大王如此,夫人亦如此。咱们找人去刺杀夫人,夫人看多了死人,甚至自己亲自手刃他人,心肠硬了,可不就什么都能接受了。”   颜值继位后确实有人刺杀他,颜元真还以为是白家余孽在作怪,没想到是血子派的人……   这孩子没人看着,还真是会自作主张……令颜元真更头疼的是,这孩子还想逼楚岚杀人?   还是算了吧。楚岚可是大巫后嗣,未卜先知,敢对她下手,也得怕一朝败露。   颜元真直接拒绝了血子,还冷着脸赶她下车,紧接着迅速赶到洺雨巷。   洺雨巷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江岸小巷,住着十几户庶民人家,一间驿站,和几个贩酒的酒肆。酒肆传出沁人心脾的酒香,闻起来似是沾着槐花缠绵悱恻的香气。   楚岚和阿葵潜进了一户普通宅院,宅院的主人哑的哑,瞎的瞎,哑的出门走街串巷卖吃食,瞎的坐家里听石磨前的驴转圈磨霍豆的“咯嘣咯嘣”的声音。   楚岚轻手轻脚地穿过长廊,来到后院。后院专门辟了一间房做水池,水池的水引来的是城外的晋江水。楚岚让阿葵守在门外,她进去后拿玉珏试了试,玉珏放在水里,水面上就起了波纹。   这里才是孟易川经常穿来穿去的地方……   颜元真从暗卫那得了消息,直接潜进去后,发现阿葵守在门外,示意她开门,他进的门去,就见楚岚看着屋内的水池发呆。   他咳了一声,楚岚蓦地惊醒,回头看他一眼。   颜元真不说是专程来找她的,面上不情不愿道:“白舜回来了,他很想你。”   楚岚叹口气,他失踪大半日原来是去找白舜了,她忽然道:“我来过这,巫梦里被孟易川带来的。”   颜元真表情一滞。现在他们二人间,最不能提的一个人就是孟易川。一提,两人都得上火。   地上落着一地的槐花花瓣,他踩着织金鞋履一一碾碎,听着楚岚慢慢道:“他害死了你,还把我抢了回来,我不肯进府跟着他,他就把我安置在洺雨巷做了外室,还相信情蛊有用,给我下了情蛊,要我忘记你,只喜欢他。可惜我没忘,我和他互相折磨,还在唇上涂毒-药,还没看见他死,我就先走了一步……”   颜元真已知巫梦做的准的,要是他没弄死孟易川,说不定孟易川还真会害的楚氏成外室!   他庆幸地暗想,幸亏先捏死了孟易川,不然后患无穷。   只是面上再不像以前那般说出来,免得与楚氏起了争执。   “白舜在家等你,我们回去了。”他不提孟易川,也不提海晏侯。   楚岚却看着颜元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颜元真只感觉她眼神怪怪的,说不出的蹊跷,他心口一紧,抿着唇,看回去。   “若是……”楚岚朱唇轻启,又是一叹。   现在倒过来了。不是孟易川害死了颜元真,而是颜元真害死了孟易川,她身心都跟着颜元真走了。若是她执意要为着孟易川,离开颜元真,会不会……最后两人结局如同巫梦里她和孟易川,就是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颜元真那厮哪是那么容易分手的人,被他沾上,想分手可没那么容易。”昔日她母亲陈薇私下谆谆劝诫她,别招惹颜元真。彼时情浓,哪里听得进去。今日倒是应验了。   颜元真觉得她怪怪的,走近几步就闻见她身上的槐花香。香味含着氤氲的酒气,楚岚倒在他身上,“这池子应该是孟易川穿回去的地方,以后我们走,就不用专程出城了。”   然后又笑着朝颜元真哈气,吐气芬芳 ,“我想睡一觉。”   颜元真手一紧,她竟是喝酒了。她竟是非要做巫梦不可。   院里花白的槐花静静飘下,如飘零的雪花似的,落到两人的身上,披上一层惨白。楚岚的睡相极其安详,他端详了一会儿,大掌在她脸上摩挲,抱着她静静坐着。   孟易川建这池子,防备着所有人,不为外人所知。洺雨巷这处宅子是孟易川朝主人租借的,并不在孟易川名下。   颜元真让人重金买下宅子后,依旧由着原来一瞎一聋的主人家继续住着,仿若宅院易主从未发生过。   洺雨巷周围他布下暗卫护着 ,因着高建红做巫梦的时候肉身被毁,有这前车之鉴,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事,颜元真一步也不肯离开楚岚身边。   阿葵默默在身边伺候,偶尔在屋内提笔写点东西。血子就是个坐不住的,扮成普通孩子在外头乱窜,半夜搂着阿葵爬墙进来后,就和大公子叽叽喳喳说外头的事。   “赵王请海晏侯赴宴,没想到是鸿门宴,三问海晏侯娶赵惠公主的时候答应过他什么,海晏侯没答上来。赵佳公主带着孟依依质问海晏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假的。赵王抓来李氏,以她儿子相逼,孟仁伏法,说是被大巫巫民胁迫。”   阿葵一惊,“是巫民胁迫孟仁假冒海晏侯的?不会吧……”   血子靠着火盆,张开手烤火,耸了耸肩,“是孟仁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外头百姓都传开了,都信了呢。说大巫的预言不准了。”   又看向搂着楚氏一动不动的颜元真,兴致勃勃道:“大公子你出现在赵佳公主面前,还被太子丹看个正着。太子丹直接和门客说,大巫预言不准。大巫预言大公子这会儿已经死了,可是大公子却活的好好的。太子丹直接上书赵王,要求减掉往年供奉大巫的贺礼。大巫这下惨了,让他胡乱说嘴,这下自打嘴巴了吧。”   *   “大巫,赵国那边出事了。”穿着黑白鹿袍的巫民慌得跑掉了草鞋,也顾不上衣冠不整,慌里慌张地跪倒在大巫面前,“孟仁事败,还抖出了大巫。”   “不止如此,大巫过寿,赵王也没送贺礼来,怕是要反。”   “公子元真死期已过,竟然还没死。”   “嫁到楚国的天子之母朝歌,被查出不孕之症,根本生不出天子。”   “燕都闹了雪灾,楚王太后在燕都搭建粥棚,救治灾民。百姓称她为活菩萨,佛后转世。当不起大巫的‘楚氏祸国’之说。”   “还有……”   “够了!”列二叔公听的心惊肉跳。   见大巫还有心情给跪在腿边的小鹿编野藤花环,优哉游哉的,他满心焦急,怒的摔了酒爵,“衡钧,你自知占卜能力弱了以后,就不要去外面丢人现眼。你看看,现在闹了出来,可不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250章 大巫陨落   自从列二叔公这一支,和晋国王室火拼一场后,死伤惨重,那会儿就感觉出大巫的卜问出了差错,怕是不准了。   只是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因为他怕这是真的。   列家全靠大巫的能力过活,要是大巫卜问不行,还有谁会带着重金,上门向大巫卜问天命。若是无人,列家还怎么活。   大巫不能错!   大巫的预言就是假的,也必须是真的。   列二叔公坐下来,外翻着褶子的老目阴郁地盯着大巫。   因着大巫的能力并非传说中那般可信,许不是真的能和天地诸神沟通,心中对大巫的尊敬和敬畏不由的少了大半。   面前二十岁出头的大巫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列二叔公倚老卖老,以长辈的姿态,训道:“衡钧,你说现在可怎生是好?若是再不处置,怕是列家上下都要被你拖累了。”   大巫手上不紧不慢地继续左右交织着竹篾,给小鹿编织漂亮的花环。   外头的质疑依然没有令他焦虑。他虽身体年龄小,可经历无数巫梦,经得事见的人,消磨的时日比在座每个人都长。   阅经千帆过,哪是那么容易着急上火的。大巫慢吞吞地道:“将错就错。有错改之。亦或是实话实说。”   大巫说话自来爱卖弄玄乎,让众人去猜度。   列二叔公抚着髯须,“大巫不能错,错的只能是世人。孟仁假冒海晏侯那是他背主,与我们无关。反正海晏侯必须是活的。如今海晏侯又没尸首露于人前,可以说他回族里了,也可以说他云游四海。楚氏祸国,楚王太后确实祸国,暴露她所作所为不就成了。天子之母朝歌,又没说非得是生母,只要养在朝歌膝下的也可以算得上朝歌的儿子嘛。至于公子元真未死,我们派人行刺他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现在生出了乱子,要是没有大巫的信众和巫民支持,众人就没法享受到大巫威名带来的福利。   大巫就是金字招牌,绝对不能倒。   众人纷纷附和列二叔公的主意,准备纠正错误,让世人知晓,大巫还是无所不知的大巫。   列家散会后,列二叔公起身欲要出门,可是心里依旧有火气,非要冲大巫发一发才爽利。   列二叔公于是回头,给座上的大巫行礼,“大巫外头的事处置不好,家里子嗣可不能不上心。你卜问不成,说不定你儿子能成呢。大巫一族未来可得靠他了。”   大巫纳了姜氏女为妾,姜氏女有了孩子,却是女嗣,刚落地不久就夭折了。   大巫年纪日渐大了,却是没个后嗣承袭,实在令列家担忧不已,生怕嫡枝断绝在这一代手上。   真的是恨不得大巫夜夜换新娘,新娘隔日就生个男嗣出来。   大巫幽幽地看着催生的列二叔公,想起二十年前的事,他也是这么催姜氏生子,若是他们不肯生,便施加压力,迫的姜氏萎靡不振,最后自尽了此一生。   列二叔公被大巫看的背后竖起寒毛,又觉得不能逼的太过,匆匆说了句“有事要忙”,就转身出去了。   大巫摸了摸小鹿的脑袋,小鹿蹭着大巫的腿,呦呦的叫唤。他眼神温和下来,捏了捏小鹿耳尖,叫来巫成,送小鹿去饲人那照顾,然后回到晋王宫,帮小晋王夷批阅奏章。忙了一宿,忽的起了凉风,胸口一闷,弯着腰咳嗽了几声。   忽然肩上一沉,一件貂毛披风盖在他肩上。   大巫抬眼一看,是南儿。   他眼神温柔起来,“你怎么来了?”   “夜已深,哥哥身体不好,早些回家休息吧。这些不看也罢,有的是人愿意收拾呢。”南儿轻笑着捧了补汤来,劝他喝下后,好说歹说把人领回了列家。   刚一回去,就远远瞧见一个人跪在地上。   见着他们回来了,乌宝赶紧膝行上前,重重地把头往地上一磕,“大巫,求大巫救我。”   大巫拧了拧眉,刚才眼里的温情倏地冷却,他看了一眼南儿。   南儿知道瞒不过他,老实交代:“二叔公逼着乌宝和青葙成亲,可是二人……似有不妥。”   大巫对着外人自是少言寡语,浅淡地一瞥乌宝。   乌宝就立即解释开了。其实还是大巫预言惹的祸。   大巫曾对乌宝提过,他会和青葙成亲。   乌宝嘴上又不把门,周围的人知道的不少。   这会儿列二叔公突然要坐实大巫的预言,就命人去燕都“请”青葙上花轿,然后赶来绛城,与乌宝成亲。   “可是我和她是堂兄妹,不能成亲。”乌宝派人写信给青葙,想撺掇青葙私奔。可青葙回书给他,称他为兄长,说明缘由,就要了断情分。   乌宝“砰砰砰”地给大巫磕头,膝前的青石砖擦出鲜艳的血印,求大巫叫回列二叔公派去的人。   大巫却是神情淡漠,“既然吾说了,你们会成亲,你们自然会成亲。勿要多言。巫成。”   巫成从暗中走了出来,给大巫行礼。   “送他走。”轻飘飘留下这一句话,就领着南儿,先送她回房。   南儿欲言又止,大巫知道她想说什么,淡淡道:“是二叔公逼的他,又不是我逼的。你且安心睡下,莫要操心。”   乌宝和青葙成亲那日,大巫还派人送了礼过去。   巫成怎么带去的,又是怎么带回来的,支支吾吾道:“乌宝说谢过大巫,只是他乃奴仆,受不起大巫重礼。”   大巫也不在意,乌宝不过是万年荒流中最不起眼的人物。   若不是乌宝曾侍奉过衡苏,他不好不送些心意,走走过场,他也不会想起给乌宝送贺礼。   大巫的日子平淡,每日都是反反复复那些事,因着知道未来,对眼下许多变化了然于心,倒是提不起多大兴致,万事都不挂心。   “大巫,该求雨了。”列二叔公处理完外头的乱子,一回来就寻大巫,“现在绛城少雨,外头风言风语,质疑大巫的能力。咱们就该祭天求雨,让那些子百姓看看,是谁给他们带来福祉,带来雨水。”   当着百姓的面,祭天求雨,是最快重建大巫威信的法子。   大巫不紧不慢地应下,列二叔公匆匆行礼又跑了出去。   大巫求雨前,都要先祭奠先祖。   他去祠堂的时候,就碰上了老夫人姜氏姜嬛。   大巫对老夫人格外敬重,不仅是因为她乃列家嫡枝仅存的长辈,也因为是她抚养大了南儿。   大巫刚对老夫人一礼,老夫人就赶忙扶起他,“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乃大巫,地位最尊,你这般岂不是折煞老身。”   大巫一笑,也不多言,径自给列家嫡枝列祖列宗上香。   老夫人在他背后忽的一叹,“妤娘有孕了。”   妤娘是大巫的姜氏妾,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夭折了,眼下又怀上了。   可是老夫人和大巫没一个人欣喜,老夫人语带不安:“要是再生了女儿,怕是又要被二房害了。”   大巫一愣,“二房害了谁?”   老夫人谨慎地看了周围,偷偷带大巫见了照顾妤娘大女儿的婆子。   婆子跪下就哭,“奴婢错了,是二老太爷吩咐的,若是生的是女婴,夜里就照顾的疏松些,吹些冷风醒醒神。”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夜里吹风着凉,那不是醒神,那是要命。   大巫面色忽青忽白,转身要走。   老夫人忙喊住他,“你莫不是要去质问二房,他们能应么。”   大巫停下脚步。   老夫人又道:“我一直都奇怪为何大巫女嗣就存不住,现在我是明白了,原来是二房他们动的手脚。想来也是,南儿贵为大巫女嗣,二房他们几个谁看的喜欢了。南儿要外嫁他们不肯,非要困在家里找个没用的入赘。这还是南儿一个女嗣呢,若是家里出了七八个,总有不愿意夫婿入赘,看上外头的要嫁出去。若是族内不肯,到时候可有的闹腾。以防万一,不如灭了所有女嗣更便宜。也亏南儿没在列家长大,在我身边可不就安安稳稳。二房他们为了防嫡枝女嗣外嫁,就狠心害了女嗣,这也太歹毒了。”   大巫静静听着,紧了紧拳头,想起曾祖父、祖父、父亲牌位的背面的遗言,四代人都在质疑一个问题。   “曾祖母,你……说,二叔公他们为什么没能生出大巫后嗣?他们真的是我们亲人么。”   老夫人一怔,六十年前,她怀上第二个女儿皎皎的时候,也是突然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丈夫列子权说的。要是一家人,为什么只有嫡枝生出了大巫,其他房却是没有。   她看着大巫,神思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排族谱的话,二房、三房、四房早与我们大房出了几十服了。若是寻常人家,连远亲都算不上。也就是咱们列家,嫡枝代代单传,因着祖训才勉强凑在了一起。”   大巫面露讥诮,是啊,要是寻常人家,真的是连远亲都算不上了。   老夫人又感慨列二叔公连环催生,“每一代都有个二叔公催生,我那会儿也是,你爹那会儿是,现在你也是,等以后你的儿子也会被二房强逼着娶妻生子,永远没个安宁自由。”   老夫人拉着大巫回屋,见四下无人,便悄声道:“我听说外头传大巫预言不准,各地的巫民在闹事,我说句心里话,大巫预言自己家就完事了,何苦帮着外人,一旦细微处错漏了些,外人就说是骗子,真是闹的心烦。真当大巫爱预言事啊,说来辛苦几遭,还不是伤身,代代短命,也不见他们往日谁心疼我们。”   大巫感同身受,只是懒得与这些刁民理论罢了。此时听出老夫人话里的怜惜,对老夫人更是亲近几分。   老夫人和大巫详谈许久,最后道:“二房的今儿过来要你祭天求雨了?要我说,何苦来哉,继续周全下去。咱们大房千百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却没享多少福,早早去了不说,女儿夭折,儿子短命。   咱们大房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却是被二房三房四房的人坐享其成。他们成日啥也不做,得了咱们的好,却又恨大房女嗣出世,怕万一外嫁,坏了他们的利益,就敢痛下杀手。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更何况还是出了几十服的外人。”   大巫面皮紧绷,感觉老夫人的话句句说到他心坎上。   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声音更是温柔慈爱:“什么求雨祈福,还是预言,我们大巫嫡枝也不管这里的烂摊子了,你带着妤娘,还有南儿回我那去,我那有一份家业已是打好了基础,不愁吃不愁穿。最重要的是我那边医疗条件好,养好咱们嫡枝的身子,活的长长久久,顺顺心心才在理。你说是不是?”   大巫心怀抱负,深恨身子骨弱,拖累了自己,不能一展所长。   大巫除了算命占卜,难道就不能做其他事么,就不能为官做宰,甚至利用自己的天赋,做大王,统一各国,成为天子么。   为什么要困守一隅,还成了被如蛀虫懒货的普通人逼着生孩子的可怜虫……   老夫人观他神色变换,又叹道:“咱们嫡枝牺牲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给二房、三房、四房那些无事生产的外人做嫁衣?现在出了点芝麻绿豆大点事,就会怪你,说来他们之前也享了福,总不能只记得吃,不记得你的好。他们得了大房的实惠,也该还给我们些了。咱们列家大房的累赘太多了,个个就会吸咱们嫡枝的血。   尾大不掉,合该趁这个时候砍掉他们,不破不立,方能重生。衡钧你带着妤娘和南儿回我那去,让二房他们自己收拾烂摊子。   你养好病,说不定能活的更久。妤娘生下了孩子,不拘男女,凭我们那的医疗水平,总能养好的。南儿不就是如此么。而且南儿回去后,也没人逼着她坐产招婿,嫁给我那曾外孙楚淮,正正好。   而且,过了十年二十年,你儿女长大成人,再回来一趟,也无人识得你们乃大巫嫡枝。要是想重建列家,凭着你们的能力也容易的很。只是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巫的能力,树大招风,风必摧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以楚岚的视角写后世,可是她待的时间跨度太长。。。不想用太长篇幅写,干脆还是以大巫的视角来写目前发生的事。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觉到大巫这一支的绝望、不甘愤怒。   明天楚岚就回来啦~~   另外,马上就要大年三十了。   大年三十那天发的那章,当天留评会有红包哦。 第251章 美人复回   老夫人今日说的够多了,见好就收,疼惜地看着大巫,“可若你要坚持撑着如今的列家,我和南儿也会帮你的。”然后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了。   大巫坐下回味老夫人的话,想了半晌,只觉得老夫人的话句句在理。   他早恶了列二叔公,要不是他逼迫姜媛,逼的他们不停生孩子,姜媛也不会受不住压力,一心求死。   再说了,金龙艇的石雕画他也见过。   列家不过是大巫的家奴,却是趁大巫一族受难,反叛背主,夺了大巫女嗣,强逼着女嗣与列家苟合,生下后嗣,篡改了大巫姓氏。   如今就该是大巫和列家决裂的时候。   而且老夫人已经把退路想好了。   大巫再不迟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巫盛名给了大巫诸多好处,同时也成了大巫的枷锁,直逼的大巫后嗣不能喘息。   他看了前人留下的晴雨表手札,特意选了个无雨的天气,祭天求雨。   大巫连雨都求不了了。   大巫被诸神抛弃,再无神通。   大巫就是个骗子,将世人骗得团团转。所有大巫的预言都是他们人为制造的谎言。   各国大王发现自己被骗了,通通震怒,纷纷颁发旨意禁巫。   最重要的是删减史料,只要涉及大巫和他们王室的对话,通通删掉。   誓要在历史上把大巫这哄骗世人的骗子抹杀掉才行!   不然一国大王被这种欺世盗名的骗子世家骗了,留在史料上,岂不是被后人耻笑。   *   滴答,滴答,串珠似的雨点滑落在破旧窗沿上。楚岚感觉到眼角有湿意,缓缓睁开眼,入目就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破屋子里。   屋顶还破了碗大的洞,细小雨点爬下了铜瓦檐,坠在脸上。身下是干净的秸秆,她撑起身子,迷茫地坐起。   刚才她还在孙女的灵堂上烧纸钱,现在她突然来到这,怕是回来了吧……   只是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手脚无力,身子虚着,喘口气都觉得费劲,她扶着墙站起来都颇有些累,习惯性地摸脖子,摸到玉珏后,安心油然而生。   忽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个熟悉的老者声音:“我有三不救,一不救蔡克,二不救公子元真,三不救求死之人。反正你就是弄死我,我也不救公子元真这厮。”   楚岚扶着墙,一步一喘地到斑驳破旧的窗棂前,双眼向外对上几丝旭光,不禁眯了眯眼。   “巫公,你这死老头子想怎么死!”   血子拿着匕首在巫公脖子上上下比划着,“巫公蜈蚣,你想红烧,清蒸,水煮,晒干?你挑一个。”   巫公脑子里想起了红烧肘子、清蒸鲍鱼、水煮熊掌、陈皮干,饿了几天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哼唧道:“我选饿死。”   “哼,饿死,你想拖时间,等人来救你是吧。想得美,我速速烤了你。阿葵,砍柴架锅去。”   阿葵双手合十拜血子,“别闹了,真弄死了巫公,谁来救大公子。等哄了巫公救人,你想怎么弄死巫公就怎么弄死,我绝不拦你。”   楚岚扶着门听到阿葵的话,力气一泄。   这呆阿葵,竟是跟着淮雪学坏了。学坏就学坏了,还只学了一半。   要巫公救人,还想利用完就踹。这么阴险的计策,埋在肚子里想想就好了,竟然直愣愣说出来,还当着巫公本人的面抖出来。   巫公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当然是不救了。   果然,巫公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别说我救不了公子元真,就算是能救,我也不救。”   “就算巫公你救醒了人,有我在,公子元真照样命赴黄泉。”突然附近“嘶嘶”鸣叫四起,五彩斑斓的蛇围住了巫庙。   一个束发的玉冠女子着着轻便男装,带着一群人马包围了他们。   佘珺骑马越众而出,一柄灵蛇剑横在胸前,双眸闪着炽热的凶光,“交出公子元真,我就放过你们。不然,你们今天都得死。”   “好怕哦。”蹲着的血子站起身,随意地上下抛了抛匕首,“大公子不是交给你了么,你怎么还言而无信,追上来了。”   佘珺一看见这小姑娘,恨得嘴唇紧抿,“那是假的。”   “那就是真的,蠢货。我给大公子的脸上蒙了两层□□,那可是我的珍藏。你揭开的只是第一层。我特意弄得破绽百出,让你轻易看穿。你揭了后以为不是大公子,就来追我。哈哈,那就是大公子,你的人跑了,没人看守,现在大公子已经被人救走咯,你要找他的话,请北上燕都,速去。要是迟了,你可是追都追不上。”   血子糊弄坏了佘珺,还在层层围困之中成功送走了大公子,简直觉得自己不要太聪明,龇牙咧嘴笑得好不欢快。   佘珺一想到被她这个小丫头,玩弄于鼓掌之中,就恨得牙痒痒。   巫公也气这妖孽似的小姑娘,故意道:“她嘴里就没句真话,信她就有鬼了。她刚才还逼我救公子元真。要我救人,公子元真一定在附近,不可能走远的。佘珺你追去燕都,岂不是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   佘珺立即恍悟,举剑扬手,也不再计较这姑娘和阿葵她们是不是无辜,喝道:“全都给我抓了。”   “阿葵,你带着巫公找大公子。我带夫人分开走。”血子立即转身往巫庙跑。   阿葵手脚比脑袋转的快,提着巫公跨到棕鬓马没跑几步,忽然反应过来。血子才是个九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拖得动昏迷的夫人。   刚要停下马,就听血子斥道:“笨蛋阿葵,走你的,带巫公救大公子要紧。听我的没错。”   阿葵耳朵动了动,已经听出血子和夫人被抓住了,想回身救人,可血子又赶她走。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听血子的命令,带着巫公先骑马狂奔。   只是跑了一会,就发现佘珺带着大队人马死咬着她不放。   阿葵都要哭了,狂喊,“怎么都来追我了!”   血子见阿葵吸引走了大部分的人,心里着实满意。阿葵哪里知晓大公子藏身之地,她喊那一句不过是让佘珺误以为阿葵要带巫公找大公子,佘珺要抓大公子,自是把注意力放在阿葵身上了。   她这边没多少人看着,想逃走自是容易许多。她一反常态,安静乖巧地被带走到赵国太子丹的府邸。   等屋内只余她和夫人二人,才好奇地看着楚岚,“夫人……你可真能睡……”末了,还有些控诉的委屈。想她们奔奔逃逃,累个不停,夫人倒是偷懒,一直卧睡不起。   楚岚一醒来身骨虚弱,糊涂地看了一场大戏,不知今夕何夕,只能随波逐流。   她在巫梦过了六十多年,一朝回来,她都有些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   “夫人,你饿不饿,来,赶紧吃,等会咱们跑路,路上不一定有机会安稳吃。”血子饿得慌,看到桌上放着水果糕点,赶紧爬上去坐在案几上左咬一串葡萄,右啃一口茯苓糕。   狂吃海喝一番,然后就倒在楚岚身上,拿她当枕头。和小猫崽子似的一样,往楚岚怀里拱了拱脑袋。   “夫人,我困,几天没睡了,等我睡醒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跑……”刚说完,呼吸就绵长浅了许多,睡的速度极快又沉而香。   楚岚想起十年后的被世人恨得牙痒痒的妖女淮雪,再看看现在倒在她身上,嘟着嘴睡得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身体还没缓过来,干脆抱着小淮雪打盹。再醒来的时候,赵太子丹派了婢女过来伺候。   楚岚轻轻放下小淮雪,给她掖了掖被子,就顺着婢女的服侍,入汤池泡了泡,换上赵地鲜艳的绫罗裙。   “灵寿夫人,太子已设下宴席款待夫人,请随奴婢来。”   美人本就艳丽端方,换去一身素色,立而令人眼前一亮,远观艳丽夺目,近看活色生香。   赵太子丹眼神闪了闪,公子元真占着这等美人,果真艳福不浅。可惜如今落到他手上,他非得抢了楚氏,让公子元真气得吐血不可。   赵太子丹的母后楚七被赵王派去燕都,找楚王后,给太子和朝歌公主提亲。可楚王后不允不说,还借机害死了他的母后。   母债子偿,赵太子丹为人子,必要为母报仇。   赵太子丹向楚岚举起酒樽,“孤听闻夫人美名久矣,今日得见,果真名副其实。只是可惜,竟被公子元真那活阎王成心凌虐,并不珍惜夫人你。孤甚为怜惜夫人惨景,往后夫人不如留在邯郸常住。有孤护着夫人,必要公子元真再不得近夫人身边,损害夫人一根毫毛。”   赵人的语调与燕都不同,燕都更为随性豪放,赵地则崇尚君子之风,说话文绉绉,语速慢悠悠。   楚岚顿了一会,才理解赵太子丹的意思。这厮……是想强留她在邯郸?   也是,海晏侯下落不明,她是海晏侯族妹,手握宝器,留下她,就似是重获海晏侯。   赵太子丹见她迟钝寡言,误以为她性情如此,并不在意。   他饮下一樽酒,含笑道:“夫人若是不愿,也无不可。孤可派人护送夫人回族里。”边说边想,还可趁机查探海晏侯族里的情况,一举两得。   楚岚这下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即应下,而是轻柔着嗓音,“这些先不急,我已知海晏侯的消息,太子不如先救他回来。” 第252章 房中术   海晏侯对赵国来说的意义已非比寻常。   一,他手握宝书,走种田路线,弄出了玻璃、香皂、瓷器,最重要是发明了川米,粮食产量猛增。赵国有了他,富国强民不在话下。几国之内,除了楚国因为坐拥肥田富得流油以外,就属赵国的粮食最多。   二,他找了蓬莱郡方仙道人,一起研究出了炸-药。货真价实的炸-药。   这可是攻城利器。现在海晏侯不见了,没了炸-药。赵王明知道有宝可捡,却因为没钥匙,没法入门获取。   那抓心挠肺的,可真是半夜都睡不安稳,得了相思病,日日夜夜都在思念海晏侯,辗转反侧到连夫人都没心思睡了。   三,他是吉祥物啊。海晏侯的名声闻名遐迩,各国皆知。   就算他是髡人,就算他偶尔杀了几个人,没有传闻中的仁善,就算他驭下手段狠毒了点,可这不过是瑕疵,掩盖不住海晏侯的个人魅力。   以前饿的吃不上饭的百姓现在家有余粮,四海皆内的百姓几乎都视为近乎为神仙了。   几国大王依旧视他为上宾,若是海晏侯在赵国,其他国家为了得到海晏侯的青睐,都愿意和赵国交换利益,甚至隐隐有视赵王做带头大哥的意思。   有了海晏侯,赵王过的顺心如意。没了海晏侯,赵王就苦逼地要撞墙了。   身为赵王的继承人,赵太子丹,自然得为父为君分忧。   现在楚氏说有了海晏侯的消息,赵太子丹眼皮子狂跳,冲口而出:“他在哪?”说完脸上闪过懊恼之色,他过早暴露心思,落入下风了。   要是楚氏自以为有了海晏侯的消息就在他面前拿大,他岂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正暗自后悔着急了色的时候,楚岚很真诚地说:“有一个人可以找到他。”   赵太子丹这时候忍住着急,慢声细语地问,“哦,是谁?”   “姬珺。”   赵太子丹拿着酒爵的手一抖,“灵寿夫人,枉孤诚心诚意招待你,你却是一派胡言戏耍孤。”   “……”楚岚拧着眉想了会儿,才想起来佘珺这时候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只好叹道:“太子若是不信也罢,我身体不适,可否早些回去休息?”她垂下脸,微侧着头,露出五官优美的弧线。   虽然是个美人,却是个病美人。   赵太子丹不觉得她在装病撒谎,早有巫医在楚氏沉睡的时候为她把过脉了。往日她在燕都的传闻也是楚氏身子不适,待在后院里少有外出。   赵太子丹今日也只打算见上一面看看,差不多了就放她回去。   楚岚回到房,就见血子顶着一对熊猫眼痴痴地看着她,“夫人,你真醒了啊。”   楚岚揉了揉她的头,“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依稀是在赵国邯郸城某个宅子里睡过去的。怎么一眨眼就跑到破旧的巫庙了?   血子简直痛恨不已,怨念地看着夫人,“还不是夫人你……”要不是夫人昏迷不醒,是个拖累,大公子那般英武的人也不会中招。   可想想夫人是主子,她又不好多怪人家,回头被大公子知道了,又不知道被大公子怎么骂了。   血子就只能扯着发尾泄火,闷声闷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好好的待在洺雨巷,没招谁没惹谁。反正我啥事也没干,大公子守着夫人你也是安安分分。可就突然冒出很多人要刺杀大公子。大公子带着你逃回了娘家,就三个月前突然回了燕都。   可是不管大公子在哪,总有人冒出来刺杀大公子,大公子就带着我们逃啊逃,就前天,佘珺可坏了,用蛇袭击夫人你,大公子为了救夫人,挡在了夫人面前,就被佘珺的蛇咬中了,昏了过去。   那巫公不是传言医术最高明吗,我听说他在邯郸,我就带着大公子和夫人过来找他了。可惜这死蜈蚣,竟是怎么都不肯救人!呸,什么三不救四不救的,根本就是医术不高明,不会治罢了!不要再让我见到巫公,下次我一定要烤了他。”   楚岚安安静静听了半天,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起初是在洺雨巷醉酒做巫梦。颜元真守在她身边,因为有人刺杀他,他就带着她回了楚家。   怪不得她在未来待了那么久。   肉身去了另一头,魂魄却留在了这一头。魂魄不能过界,她肉身不在这个地界上,她就在未来滞留了六十多年。   她起初想回来,就走两界边界处,可好几次魂魄都没打回从前,她就误以为自己和外婆一样肉身被毁了,回不去了。   索性就安心地待在双胞胎女儿小九的身体里,送走了被颜元真气死的自己,抚养大女儿小八,看着她和小十结婚生子,看着孙女呱呱落地,到踏进棺材。   要不是颜元真又将她的身体带了回来,怕是她还没这么早回来吧。   “大公子他人呢。”楚岚淡淡地问。   血子觉得夫人语气怪怪的,都听说大公子为她中蛇毒昏迷不醒了,夫人竟是一点不感动,就算不感动,那也该担心大公子的安危,至少着急吧。   夫人根本就对大公子没啥感情。哎,果然大公子强取豪夺、床笫虐爱得来的感情没有保障。   血子给大公子点蜡,然后瞅了一眼门外的婢女。   这些婢女是赵太子丹派来的,看似是普通伺候人的奴婢,其实都是有武艺之人,被赵太子丹放过来监视她们,不让她们跑的。   “我怎么知道大公子人在哪?”   血子扬起声调,故意让外头的人听见,“我才九岁,我问阿葵好几次了,阿葵都说我年纪小,不经事,死活不告诉我。哼。”   楚岚看着血子这般坏心眼地坑阿葵,忍俊不禁。   这孩子从小就心眼多。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做错了一桩事,被颜元真驱逐出了府。之后淮雪就死活赖在她身边,赶也赶不走。   她扶了扶额,当初小淮雪是做了啥事来着……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翌日公鸡刚打鸣,楚岚就起了,打坐冥想半个时辰,然后在院子里练五禽戏,饮食茹素即可,心静如水地过了半日,就迎来了两位娇客。   孟依依拖着赵佳公主闯了进来,就撞见楚岚正在练瑜伽。   赵佳公主看她身段柔软,身体诡异地弯成了桥形,以及那一双扭曲的不可思议的腿。   赵佳公主惊愕地腿都打晃,“灵寿夫人这是做什么?”   血子每天脑子里都是“怎么逃出去”的一百种脱身法子,眼见两个重要角色到了,许是能踩着她们两个踏脚石,带着夫人爬出府,登的喜出望外,扬起一张精致婴儿肥的脸装可爱,嗲声嗲气道:“夫人在练秘术。”   赵佳公主惊讶地捂住小口,“什么秘术?”   孟依依觉得古人没见识,喷笑,“什么秘术,这瑜伽,我也会啊。”   血子嘟着嘴,从婢女手中抢过两盘瓜果,捧到赵佳公主面前,甜甜笑着凑到赵佳公主面前,小声道,“当然是房中术了。”   孟依依:“……”瑜伽什么时候成了房中术,她怎么不知道。   赵佳公主虽与海晏侯定了亲事,但因为真假海晏侯之事,亲事没了,此时还待在闺中,听到房中术什么的,红霞从脖子爬上了满脸,嘴唇动了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岚一听自己练瑜伽,竟是被血子误认为是房中术,丹田犹如受到重创,直接倒在了床几上,岔了气。   血子立马跑回来给她捋背,楚岚咳了几声,咳得眼睛泛红,看着血子张了张嘴。   想问她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是怎么把瑜伽和房中术两个不同的东西等同的。   只是到底外人在场,不好明着问,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看向赵佳公主和孟依依。   赵佳公主贵为公主,自是不好给楚氏行礼,只能平等相交,颔首一笑:“今日来此,是听闻夫人在太子府中,特来道谢。若不是夫人请来海晏侯的妹妹,戳穿了孟仁的诡计,怕是本公主错嫁他人,差点就与秽物一路。夫人与依依妹妹的恩情,如恩同再造,此生不敢忘。”   这是赵佳公主的真心话,孟仁是谁,不过一奴仆尔。竟是敢冒充海晏侯。   若是她以公主之躯,嫁给了孟仁,那岂不是被侮辱了。再要是嫁过去了,孟仁才事败,赵佳公主这辈子就完了,只能一根绳子挂梁上,了结自己的命。   楚岚对这时候的事印象模糊。她记得孟仁假扮了海晏侯,但是具体是怎么拆穿的,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此时被当恩人谢了,她也只能淡淡一笑,“机缘巧合罢了。”   至少她还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她送孟依依过来,不是为让她拆穿假的海晏侯孟仁的,而是赶她这个偏执狂过来,离她哥哥楚淮远点。   要是孟依依拆穿了孟仁,那就真的是机缘巧合。   赵佳公主又是俯身,柔声再谢。孟依依嫌她啰嗦,要不是因为赵佳公主有着公主的名头,带着她出入太子府方便,她也不会叫上赵佳公主来找岚岚姐。   现在见到岚岚姐,孟依依就立马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岚岚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我想家了。”   孟依依在外人面前,不好表露太多细节,只能含糊其次地要求楚岚带她回去。   可孟依依怎么求,楚岚依旧无动于衷,“不行。”   不是她不给孟依依机会,而是孟依依就是个偏执狂。看准了一个人,就紧咬着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哦,老奴祝各位主子,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注意!此章今日留评有红包哦~~~ 第253章 第二春   “现在我们倒不急着回去,你就不急着找你哥?”楚岚说道。   她锻炼了半个时辰瑜伽,光洁的额头上出了细微的香汗。她从婢女手中拿了帕子随意抹了抹,就自顾自的坐下,拿起案几上早就备好的栗子糕。   相传这栗子糕也是孟易川以前的厨子捣鼓出来的,孟易川可谓是给赵地邯郸城贡献了不少美食。   她轻咬了一口软硬适中的栗子糕,随便孟依依如何纠缠,心里默默地想。   孟易川除了隐瞒她已婚事实以外,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个时候他人已经死了。   “我哥还活着?!”   孟依依吃了一惊,秀气小巧的嘴唇微张,“不是说被岚岚姐你男朋友害死的吗?”   就是因为公子元真害死了海晏侯,剑客佘珺,以及其他为海晏侯抱屈的人,才四处追杀公子元真。   赵佳公主本来安分地坐在一旁,闻言大惊大喜,“灵寿夫人难道知道海晏侯在哪儿?”   说罢觉得自己言语唐突,干脆利落起身,再次向楚岚一拜,尽了礼数,“海晏侯乃我未来夫君,请夫人怜悯我,告知海晏侯的下落。”   血子也纳闷了,她亲耳从大公子那听到大公子弄死了海晏侯,夫人怎么却骗人,说海晏侯还活着?   她也紧张地看着楚氏,因着公主在场,血子不好开口,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楚岚。   “公主莫要行如此大礼,我并不知道海晏侯在何处,不过有人可引着我们找到他。”楚岚咽下栗子糕后,又饮了一口菊花茶润喉。   “夫人所说的是谁?”赵佳公主见楚氏随性,不以为意,毕竟是海晏侯的族人,礼数不周全已是人尽皆知了。   “大巫。”楚岚爽快道。她昨天告诉太子,能找到海晏侯的人是姬珺,可太子不当回事,想了一夜,还是得拿大巫的名头做文章。   “这……”赵佳公主蹙了蹙细眉,“大巫他……”说的欲言又止。   楚岚却懂她话里未尽的意思。   世人该是误会大巫是欺世盗名的骗子。大巫派巫民扶持了假的海晏侯上位,必然是他没有真的海晏侯在手,不然又怎么会造假。   “大巫无所不知。”楚岚淡淡地念着。这句话也没说错,大巫要是想知道什么,带着疑问做个巫梦便尽而知晓了。   她在洺雨巷醉酒做巫梦,为的是孟易川的死活。   孟易川确实被颜元真害死了。可并不是救不活的。   只有大巫能救他。   因为现在的大巫不是心肠绵软的表哥衡苏,而是披着衡苏皮的衡钧,也是十多年前的列御寇。   “大巫他知道海晏侯在哪。”本来孟易川的尸首就被大巫收走了。这话也算不得假。   只是大巫如今麻烦缠身,怕是要姬珺前去救人。只有大巫活着,只要列御寇回到过去,肯改变孟易川的命运,孟易川自然能活。   “公主你认识大屋?大屋是谁?”孟依依初来乍到,几个月都被关在海晏侯府的后院,对外界的事近乎一无所知。   她不希望孟易川死,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要是她哥活着,凭他能力撑起孟家,她这辈子就安枕无忧了。   赵佳公主就低头与孟依依解释大巫的身份,还重点提了大巫乃楚氏的表兄。   孟依依直接傻了。   本来以为岚岚姐和她一样是外来者,没成想岚岚姐的祖上竟然和大巫一族扯上了关系。   楚家人难不成是土著?!   难道她哥能穿越,是托了岚岚姐的福?!   可是不应该啊,要是岚岚姐早知道她哥成了海晏侯,娶了赵惠公主为妻,还有了一个女儿,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继续和她哥在一起……   孟依依怎么想都想不通,脑袋越来越乱,迅速打结了起来。   太子丹听说赵佳公主带人闯进了太子府,怕是找茬,迅速扔了手头上的政务,赶紧骑马回来。   他持着马鞭冲进了后院,对着赵佳公主皮笑肉不笑,“妹妹,来府上做客,怎的没有提前通知孤?孤没设宴款待,岂不是委屈了妹妹大驾光临?”   太子丹的母后乃王后楚七,与赵惠公主同母,却与赵佳公主并非母系兄妹。赵佳公主的母妃徐姬最近宠冠后宫,生的弟弟瑞也得了赵王的喜爱,颇抢了太子丹的风头。   徐姬抢了王后楚七的宠爱,害王后被赵王厌弃,送去燕都送死。赵佳公主的弟弟瑞也给太子堵心,太子丹对着赵佳公主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赵佳公主见太子阴阳怪气,依旧毕恭毕敬地做足礼数,“并非妹妹有意闯入太子的府邸,是父王听说灵寿夫人在此,便命我带依依妹妹与灵寿夫人叙旧。毕竟她们乃一族中人,他乡遇上,必是欢喜的。”   赵佳公主搬出了赵王,赵王偏心赵佳公主,太子丹不好吵上门去,只能认了。他只要楚氏在他手上就可。   太子丹拿马鞭掸了掸袖子上看不见的灰,再给楚岚颔首,“夫人近日可安稳,有没有府中伺候不周之处?”   楚岚想了想,“有,想出门逛一逛邯郸,却是出不去。太子是软禁我了么?”   她语气没半点质问,不过是闲话家常的语气,却令太子丹浑身一震。   太子丹不过客气一番,没想到楚氏竟在赵佳公主面前直白地说了出来。   楚氏虽是女子,比不上海晏侯的威势,可没人的情况下,价值堪比海晏侯。邯郸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楚氏最后落在谁手上。   楚氏的后台大巫一族已是人人喊打,不足为惧。楚氏出现在邯郸,赵人不扣下她简直天理不容了。   只是能不动粗就不动粗,毕竟还有宝书还得靠楚氏和海晏侯的妹妹参破。   太子丹不好发火,只能干笑,“夫人误会了,孤与海晏侯可是兄弟,夫人是他族人,怎么会软禁夫人你呢。只是你乃公子元真之妻,赵人多恨公子元真,孤不过是怕夫人外出,被愚人无理冲撞了,所以只能请夫人在府中待着,能不外出就不外出。”   “夫人,茶。”血子忽然甜甜一笑,捧着刚煮好的热茶过来,暗地里对着她挤挤眼。   血子这些天急着想出府,好找着机会逃跑,去找被毒蛇毒昏迷的颜元真。好几次都拉着楚岚商量怎么逃跑。   楚岚抿了一口茶,就对太子丹笑道:“多谢太子的安排,只是我乃女眷,与太子到底无亲无故,住你府上到底多有不便。既然遇上依依妹妹,不如投奔她,进海晏侯府住下。那里都是女眷,我也能自在些,就不多打搅太子了。”   孟依依刚从楚家人是当地土著的震惊中回过神,闻言立马欣喜,“对对对,岚岚姐当然和我住了,就不麻烦太子爷了。”她想回家,自是要死死盯着岚岚姐。岚岚姐肯定会回现代的,她只要跟着岚岚姐,自然就能回家。   赵佳公主到底站孟依依这边,忙着堵太子丹的后路,“我回去也会禀报父王,父王一定会派护卫保护灵寿夫人,再说赵民哪有那般粗鲁,太子不必太过担心。”   太子丹本来压下楚氏的消息,没成想还是被露了出去。他独占楚氏,又没和赵王通气,怕是一时不好做,只能干巴巴地笑,“妹妹说的也是,只是到底防患于未然,这样,我会派人贴身保护灵寿夫人,就算有宵小之辈冒犯夫人,夫人也不会受惊了。”   楚岚只要能离开太子府,出去了,总有机会跑的,忙不迭地道谢。   她带着太子丹给的护卫和婢女,有赵佳公主陪同,浩浩荡荡地搬进了海晏侯府。   如今海晏侯府出了假侯爷一事,全府女眷受了牵连,除了海晏侯的救命恩人青大家目姬还帮着打点府内琐事,其余女眷几乎都欺负过孟依依。孟依依曝出了孟仁假冒侯爷后,顺便也将这些女眷一一逐出了府。   没了叽叽呱呱的莺莺燕燕,此时,海晏侯府后院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白纸上勾勒出几株开的正繁茂的樱桃树。   楚岚爱吃樱桃。以前孟易川去燕都后,还想带她回邯郸摘海晏侯府里的樱桃。   “夫人想吃樱桃,我叫人给你打下来。”血子见夫人站在树下,目光盯着樱桃许久,怕是嘴馋了,立即使唤太子丹送来的婢女,打了一小筐樱桃下来。   等女奴洗干净了呈上来后,血子就捏着一碗樱桃,大咧咧地坐在楚岚对面,从碗里掏了几个自己先吃,“樱桃还挺甜,夫人你尝尝看。”   楚岚捏了一个尝了尝,有些食不知味,默默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孟依依沐浴完,换了一身色彩艳亮的绫罗裙,怕楚岚不见了似的,迅速飞奔过来,“岚岚姐,你和大巫一族怎么就成了姻亲……”反正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楚家和大巫一族怎么会成姻亲的。   楚岚对付她简单的很,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   她淡淡道:“等你哥回来了,你问他就是了。”   孟依依觉出她不耐烦,气势不自觉弱了,不好多问,暗暗气闷,直接抓走了一碗樱桃,瞪了血子和太子送来的婢女一眼,“我要和岚岚姐说贴己话,你们都走开。”   等把人赶走了,孟依依又开始拉着楚岚长吁短叹,无外乎就是抱怨古代日子太过清苦,特别想念家里的一切。   楚岚往后靠在樱桃树树干上,顺手拔了草地上的白色小雏花。她慢慢地剥着雪白的花瓣,“等你哥回来了,你想回去当然能回去。”只怕到时候,孟依依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   孟依依嘟了嘟唇,还要再叨叨。楚岚嫌她太吵,直接说,“要找到你哥,还要姬珺帮忙,你把姬珺叫来。”   “姬珺是谁?”孟依依茫然地看着她。   楚岚知道她什么都不懂,一点一点解释。   孟易川身边的剑客佘珺本名就叫姬珺,出门在外,就从于母姓示人罢了。   孟依依这辈子能不能回去,就指望岚岚姐了。岚岚姐又是楚淮哥的妹妹,孟依依立马听话照办,提起裙子快步跑出院子,派人去叫佘珺回来。   血子等她走后,趁楚岚沐浴的时候,身边没有太子的婢女在,赶紧拿皂荚凑近浴桶,“夫人,你怎么能叫佘珺回来?有她在,咱们就是想逃都不容易逃了,其他人还能骗过去。佘珺被我骗过一回,怕是不容易被骗了。”   楚岚心里的主意不好和她一个孩子说,笑道:“佘珺回来了就回来了,咱们从太子府出来了,离了太子丹,咱们也没什么好逃的。”   “可大公子危险,还不知道那些废物有没有找到名医,救没救好大公子?大公子要是醒了,没见到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担心了。”血子一想到大公子昏迷不醒,生怕他死了,整日都恨不得赶紧逃走。偏偏夫人却不紧不慢,可真是急死她了。   “他,你放心吧,你们大公子命硬,准没事。”楚岚泡在微烫的热汤里,阖目养神。   就是有事,她也不在乎了。   颜元真几次命悬一线,可就是命硬,挺了过来。   说起来未来的她比颜元真还短命呢。   未来的她,总是恐惧颜元真会早死,不停地偷偷做巫梦,帮颜元真避险,最后搞得自己心脏受不了,勉强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就一命呜呼,早早去了。   其实想想,何必呢。   未来的她死后,颜元真没多久也死了。颜元真早死晚死都是死,她在未来过了六十年,已经习惯了没他的日子。   现在回到从前,她也不打算重走旧路。耗光自己的命,依旧救不了他。   得了。她认命。坐等颜元真咽气,她也不用愁他到底害没害死孟易川,整日纠结来纠结去。   做寡妇多好,有田有闲有自由,说不定第二春更香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感谢在2020-01-24 02:31:39~2020-02-01 04:2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4章 宵小的轻薄   她等着孟依依带佘珺过来,不曾想孟依依这一去就不回了。太阳都下山了,也没见孟依依回来。   邯郸城进了雨季,丝丝细雨又滴滴答答地,打在透明玻璃窗棂上。   透过玻璃窗外,一行人匆匆地进了院子。   目姬听说楚氏来了,就算下着雨,也立刻收拾妥当,踏着湿气过来行礼,还说:“依依在府外遇见了公子瑞,路上下了雨,就上了公子瑞的马车,出城找佘珺去了。这一来一回,怕是晚了,城门也关了,夫人莫要等了。”   公子瑞是赵佳公主的弟弟,也是……玛丽苏孟依依众多追求者之一……   楚岚想起未来十几年还在听孟依依的花边消息,多少英雄为她竞折腰,反正她也是麻木了。   她淡笑地对目姬颔首,目姬这一生倒是传奇,只不过到底命不好。她虽是孟易川的恩人,还是寺人青的姐姐,更是青葙的母亲。   大巫一族是骗子的消息一传开,大巫一族从燕都绑走青葙,逼着她嫁给乌宝之后,乌宝趁晋国绛城之乱,直接背叛了大巫,抓住了衡苏。   乌宝拿衡苏和蔡家做交易,任由衡苏被蔡家人摆布,乌宝眼见着衡苏被当成生子工具折磨,却置之不理。   自个儿带着青葙,认祖归宗,从私生子恢复了本姓,改名为蔡乌,反投了蔡家。   反倒是青葙心肠软,救出了衡苏,送到了她身边。她才知道衡苏消失那些年是被困在了蔡家,原本她以为衡苏是被太姥姥的娘家姜家人藏起来了,却不想竟是被他叔父家蔡家给囚了起来。   那可是衡苏最信任的叔父蔡克的家族。   没想到大巫一陨落,没了大巫族人的保护,蔡家丢了往日的情分,露出了丑恶的贪婪。   好在衡苏最后救了出来,她才从衡苏这里知道,他爹列御寇从十几年前回来过了。   可惜,救出衡苏的青葙拔了蔡家的命根子,后来被蔡家抓了回去,就被蔡家活生生打死了,香消玉殒。   青葙的舅舅寺人青为了给青葙报仇,就拼着命帮着颜元真收拾蔡家,却也不分青红皂白,打杀了衡苏,寺人青自己也和衡苏身边的巫民同归于尽。   目姬一家具亡,就剩目姬自个儿独活。目姬倒是有十足的韧性,在几国混战期间活了下来,还暗地里给颜元真传情报,好不容易颜元真帮着颜值稳住了地位,保住了家国。   还没等到颜元真给她论功行赏,赐予她地位和身份,颜元真就死了。   可惜,她暗中做了一辈子颜元真的细作,最后没有人帮她除去贱籍,帮她正名,世人依旧拿她当个下贱人看待,最后抑郁而终。   目姬这样的人放在现代,那可就是传说中的敢于献身的女特务了。   楚岚自认没有目姬这样能忍的能耐,她起身请目姬坐下,“夫人乃侯爷的救命恩人,何必行此大礼。”   目姬见夫人对自己这般郑重,受宠若惊地站着,“奴家不过是贱籍,受不得夫人如此。”   说罢,又转眉瞅了瞅外头太子丹的护卫,她眉头上仿佛挂着心事,太子丹如此盯着夫人,目姬都为她发愁了起来,她随口问道:“奴家听依依说侯爷还活着,夫人果真如此吗?”   楚岚当然希望孟易川活着,她颔首,微微地点头。心头想着,怕是目姬现在待在邯郸城,还不知道自己女儿青葙已经被大巫一族的人,从燕都绑到了晋国绛城逼着成亲吧。   “侯爷没事最好……”目姬似是想多停留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说起燕都的事,“当初在燕都,多蒙夫人关照,那会儿无以为报,今日夫人投奔府上,夫人若是哪里觉得伺候不周,可千万要与奴家说。”   目姬待了一会儿,太子丹的人守在门外,大公子的话她一句都不好传,只能偃旗息鼓,默默地回到院中,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卷了起来,塞进竹筒里送出了海晏侯府。   楚岚早早沐浴后,就带着血子一起睡。太子丹的护卫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外,血子朝门外撅了噘嘴,然后没大没小地直接搂着楚岚的手臂往床几上一倒。   屋内的油灯的灯芯晃了晃,血子凑在楚岚耳边小声说:“外头的真是烦人,不止夫人到哪都跟着,就连我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跟,气死人了。”   楚岚看小淮雪被气得磨牙,小声地叱骂太子丹,她轻柔地摸着小淮雪脑袋上的小揪揪。   血子为了降低外人的提防,刻意把自己往天真可爱里打扮。粉嫩精致的小脸上小嘴撅着都能挂油瓶了。   楚岚微笑地捏着她的小脸蛋,“你着急跑什么,大公子又没事。”   血子撇了撇嘴,“夫人,你别以为我有她们好忽悠,大公子都伤的那么重,昏迷不醒了,巫公都说没得治……”血子虽然嘴上骂巫公骂的厉害,还逼着巫公救人,不救就烧死他。可心底还是觉得大公子被毒蛇咬了,该是挺不过去了。   血子心里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只能往死里闹巫公这个神医了。她的脸忽然沉了下去,刚才还娇嗔可爱的小姑娘转眼就变成了阴森森的小罗刹。她咬牙切齿道,“要是大公子真被佘珺害死了,看我不折腾的佘珺哭爹喊娘,我就不活了!”   楚岚看着小罗刹龇牙咧嘴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起十年后同样嫉恶如仇的妖女淮雪。她摇了摇头,这孩子根子早歪了,颜元真还送她到自己身边熏陶,根本就没用。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再纠正血子,能不能掰回来。   楚岚想着,嘴里问起了白天的事,“你怎么会觉得我练的是房中术?”   瑜伽成了房中术,她真不明白两者的联系在哪里。   血子挠了挠腮帮子,支支吾吾地说,“我背地里也偷偷练啊,练过以后身体就非常柔软……我以前听外面的人说,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又舔着脸拉着楚岚求道:“夫人可不能藏私,以后可得多教教我……”   楚岚额头忍不住浸出汗来。小淮雪成日往市井里跑,什么脏的臭的都听见了,连这种大人的事都知道了不少。现在还想和她交流房中术……真是致命。   楚岚脸微微泛红,含糊地应下,怕血子追问就假寐了起来。   邯郸城的夏夜清爽宜人,徐徐凉风从发丝间拂过刚洒过水的廊道。廊下娇婢几声窃窃私语,随着清风从门缝间挤了进来。   两个守夜的贴身女护卫无聊,凑在一起说完后,一个婢女站起身揉了揉腿,“你在这守着,我去下茅房。”   楚氏是个病秧子,身边唯一的婢女又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一个人看着就够了。圆脸婢女轻轻应了声,抱膝坐在青石阶上,独自一人守在楚氏的屋门前。寂静的黑夜催眠婢女入睡,圆脸婢女渐渐打起了瞌睡,呼吸均匀绵长起来。   忽的,一阵疾风从身后刮过,猛地吹开了身后的屋门。圆脸婢女骤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门开了,以为是风大吹开的,赶紧起身阖上门,然后继续守在门外。   黑灯瞎火的屋内,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伫立在六足床几前。孱弱的月光细微入骨地照在床几正中央的女子身上。   血子感觉到异样,猛地惊醒,从床几上翻过身,弓着身子猛地抽出刺刃往前扑杀。   男人迅速地闪避开,然后一手提着血子的领子,将她丢到一边。   血子近身后就发现她要伤的是主子,急急收了手,被大公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一边,也不敢有半点微词。   颜元真伤势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他的目光细细地在女子眼角滑至泛着健康色泽的朱唇,屏住呼吸,抬手就捏住她的鼻子。   赭褐色绣帘下,睡的正熟的女子感觉到呼吸不畅,立的蹙紧了弯眉,樱唇微张喘着气……   楚岚感觉快呼吸不过来了,喘的直接睁开了眼睛,入眼一片黑漆漆,只面上感觉到对方呼吸带出的热气,氤氲在她脸上。   鬼知道压着轻薄她的人是谁!   她手下意识一抬,喘着热气的男人就低沉着嗓音道:“你终于醒了……”   楚岚眉头一皱,声音太过生疏,她好像不认识。她心里有些紧张,因为她乃海晏侯族人,觊觎海晏侯背后家族的士人贵族皆如饿狼豺豹,就是太子丹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到底怕有人趁她周身无个男人充当门面神,就做出夜探香闺的宵小行径。她趁男人直起身,一只手悄悄地伸进香枕下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匕。有了依仗,心神一松,这才眯着眼观察面前的男人。   她迎面是稀薄的月光,轻薄她的男人却背对着牖窗,稀疏的冷光只映出他坚硬五官的轮廓。她茫然地看着他,还是看不清面前的是谁……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出去。”男人转了个身,阴冷的月光罩在他身上,昏暗的光线柔化了他的五官,露出了颜元真少有阴柔的一面。   是他。   就知道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1 04:29:11~2020-02-05 06:3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5章 佘珺VS大公子   “你……”楚岚微张了张嘴,见到颜元真的第一面,她连开场白都生疏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许久没见过他,颜元真在她记忆中已是成了一个符号,和麻烦的象征。现在他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霎时有些失神。   这世上再没人比颜元真更让她心力交瘁了。   她豁出命去,不停地做巫梦,就是要保住他的小命。可惜依旧失败了,还成天活在惶恐中。那忧心忡忡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嘘。”颜元真伸出细长的手指挤在楚岚唇间。   指间的粗粝磨得她微微犯疼,如今近距离的接触,他指尖的温度直接烫的楚岚面皮一红,慌乱地退了一步,却依旧没能躲开,反被颜元真扯出了屋。   守夜的圆脸婢女一听到开门声,刚要回头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血子无比自然地掏出被磨的尖利的簪子,就要往婢女的脖颈间捅过去。   “淮雪,把簪子放下。”楚岚被颜元真拉着,脚步零乱地出去,见状赶紧制止她,“不要多生事端。”   血子日久未见血腥,实在心痒难耐,装作没听见,就要干净利落地收拾人。却是脖子后猛地被交领卡着,整个人都被颜元真一手给提了起来。   “大公子,你干嘛,放开我。”   颜元真淡淡地瞥了挣扎的血子一眼,“夫人的话你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血子不甘不愿地嘟着嘴,收簪子回袖中。心里再次腹诽大公子妻奴的奴性,他见过的血,比她吃的盐还多。这会儿倒是教训起她来了。   楚岚趁机挣开颜元真的手,实在不想和他太过亲近,免得自己心烦意乱。   她抱过血子,轻声问:“你要不带着血子先离开,我就不走了。”她还想等着孟依依带回佘珺,说服人去救大巫呢。   颜元真紧紧蹙着眉看她,楚岚做巫梦前就为了孟易川和他闹别扭,做了巫梦后,这是接着耍小性子了?   他眼里突突得冒出冷气,真是恨不得掐楚氏一把。   可眼下实在没空,被追杀数月,精神紧绷,也来不及和楚岚多言,直接大手一抓楚岚的胳膊,“废话什么,要走就一起走。”然后就拖着楚岚,直直地出了院门。   平日里守门户的侯府下人,此时一个一个的都睡着了,躺的遍地都是。   “他们怎么都倒下了?”血子小步子迈得再快,也比不过大人,喘着气细声细气地问。   “别啰嗦。”颜元真见楚岚对自己冷冷淡淡,再次重逢连个笑脸也懒得给,心里郁气全冲着血子来,没好气地回道。   “肯定是大公子你出的手。”   “嗯。”他又是不耐烦地敷衍。   “果然大公子厉害。”   楚岚察觉到颜元真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之前还平淡如水的心境仿佛被投了一堆乱石,掀起了杂乱无章的波纹,甚是恼人。   她躲开他的目光,撇过头去。   出府的路一路通畅,没有一个人是竖着的,都被药晕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此大手笔,楚岚心里暗道:这里是海晏侯府,是孟易川的地盘。颜元真再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一下子将府里的人全都弄倒了,怕是目姬暗中帮了他一把。   毕竟因为孟仁假冒海晏侯一事,府里紧要的下人都被去的七七八八,侯府已是被目姬掌控。目姬自己设法放颜元真进来,再带着她逃出去,自是容易的紧。   一行三人在黑夜下直接往海晏侯府大门口的方向过去,忽然颜元真耳朵动了动,上前搂楚岚到身边。   楚岚一惊,刚要挣扎,却是听见周围传来“嘶嘶嘶”的声音。   一长串连绵不绝的蛇嘶鸣着围堵住他们,楚岚迅速一扫。   色彩斑斓的蛇密密麻麻地交缠在一起,一股腥臭味凶猛地扑鼻而来,熏的人头晕脑胀。   原本楚岚因为做巫梦身体还没回转好,此时一见滑溜溜的蛇皮,觉得万分恶心,冷汗涔涔,毛骨悚然,直喘着气,看着从樱桃树跳下来的佘珺。   “公子元真,我就知道你要是活着,必会回来救楚氏。”   佘珺腰上挂着一根翠绿的管笛,利落地旋着灵蛇剑,斩碎几道凉风,仇恨地,死死地,紧盯着颜元真。   “瓮中捉鳖……”楚岚喃喃道。此时回转过来,她在瓮中,成了引来颜元真的那位药。   一时间,心绪复杂。她一醒来,倒是把颜元真忘了七七八八。   竟是忽略了颜元真肆意妄为的驴性子。   就算楚岚身在敌营中,以颜元真越挫越勇,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七八成会来寻她。   就算颜元真自己心里也明白,赵人知晓她是海晏侯的妹妹,大巫的表妹,识得宝书,她有护身符保全自个儿,颜元真还是放心不下,寻摸过来了。   颜元真看了看一地的蛇,暗暗将楚岚往背后拉,还一边嘲讽佘珺,“你除了玩蛇这么阴毒的招,难道就没别的可使了么。看来,什么第一剑客,不过是虚有其名。怪不得连自己都护不住,成了别人玩弄的妾室。”   佘珺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不小心着了家里人的道,被送去给人做妾!   被颜元真一提,佘珺紧握着拳头,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朝着颜元真吼,“你给我闭嘴!”   颜元真见她被自己激的眼冒火光,冷哼一声,“你若不是武艺不精,又怎的不敢正面与本公子一战,非要耍个蛇来暗算我。”   “谁说我不敢了!”   “你敢,那你就过来啊。”   佘珺刚要说要和颜元真一对一,却猛地记起颜元真以前对她使过好几次激将之法,最气人的是还每次都成功了!   要不是她最后气不过弄了条毒蛇咬了他,颜元真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次她可不会中计了。   “是你逼的我做回小人!侯爷以前说的没错,对付君子要讲究个礼数,对付你这样阴险歹毒的恶人就不用讲道理。”   佘珺将灵蛇剑直直插入地面,砂石发出“呲呲”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短促的笛声,激的周围的蛇发狂似的往颜元真的方向,一叠挤着一叠,如潮水般涌过来。   “蛇,好多蛇。”血子到底是个孩子,再凶再恶也怕死,紧紧地往颜元真和楚岚这边靠过来。   颜元真下意识地将楚岚搂在怀中,将宽阔的脊背露空,对着群蛇进攻的来路。   他这会儿还想着保护她,楚岚心头颤了颤。   怪不得她老是不忍心他死,拼命地做巫梦保护他……   楚岚压下复杂的心绪,转头对佘珺道:“我知道海晏侯,孟易川的消息,他还活着。”   佘珺这辈子视海晏侯为最重要的人,闻言忙放下唇边的管笛,“你胡说,公子元真早就害死了他!”   楚岚避而不回佘珺这句话,“不止我知道孟易川还活着,就连大巫都知道他的下落。”   佘珺心头慌了慌,就算海晏侯死了,但是一日没见着他的尸首,佘珺到底还是期盼着他有一日能活着回来。   可这话从楚氏嘴里出来,佘珺就怀疑了八分。   楚氏是谁,她当年可是恨不得海晏侯死的人。   海晏侯当初为了救她,亲自跑去燕都,可楚氏却背叛了海晏侯,还和公子元真这恶毒小人联手,坑的海晏侯好苦。   佘珺记起前仇旧怨,对楚岚也没好脸色,阴着脸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就是想活下来,骗我的。你放心,我只要公子元真死,你可是太子丹要的人,我可不敢伤害你。”   楚岚见她不信,还重新吹起笛子,又要催蛇进攻,忙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大巫吧。你去找大巫,大巫会告诉你他在哪里。”   “大巫……”佘珺想起自己被孟仁骗了好久,更是怒气爆表。   孟仁被大巫的巫民送来冒充海晏侯,因为怕被她看出破绽,就总是想着法子驱赶她走。孟仁常常言语羞辱她曾被家人送去做妾,虽是逃了出来,却已是身子不洁,不该出现在他身边。   佘珺也觉得自己残破不堪,配不上心心念念的海晏侯,可是被心上人如此羞辱,她夜里背着人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被心上人羞辱那也就算了,被孟仁这个背主的仆人骂,佘珺就算家族落魄了,那也是贵族!   她姓姬,是晋国王室姓氏!   她乃王室后裔!   她再如何不堪为人,那也不是孟仁这个仆人能骂的。   佘珺恼火起来,直接一刀解决了孟仁,可心里依旧不解恨。   她如今最恨的就是两个人。   一个是害死心上人的公子元真,另一个就是用孟仁这背主的奴才,欺骗她的大巫!   眼下楚氏还非挑唆她放过公子元真,还去救欺世盗名的骗子大巫!   当她是傻子么!   佘珺对着楚岚轻蔑地冷笑,“我倒是忘记你还是大巫的表妹,果然是一家人,嘴皮子一翻,就会哄骗人。我不会信你,更不会信大巫。你要骗我放过公子元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今天他必死无疑。”   楚岚先前就知道要说服佘珺要费一番功夫,这些日子她也没闲着,早想好了说辞。   “佘珺,大巫在燕都的时候,曾对你预言过你母亲生病,即将离世。你亲耳听到他说的,你也回了绛城,回了你母亲身边,你母亲是不是如大巫所言,生病了!这难道也是大巫骗你的么。”   楚岚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佘珺就仿佛被毒蜂蛰了一样,当场跳脚大怒:“要不是因为他骗我回绛城,我能被、被——”   当初她好好的待在海晏侯身边,要不是大巫哄着她离开了海晏侯身边,有了她随身护卫,也许海晏侯就不会落到公子元真的手里,然后被他害死了!   要不是大巫哄了她回绛城,她能被家人送去给人做妾室,失了贞么!   都是大巫害惨了她,害了她心上人!   佘珺的脸愈发得狰狞起来,“大巫是说准了,我母亲是病了,是去世了!可是,他既然无所不知,为什么不知道我会被家人贱卖,为什么不知道我会被贼人侮辱!他要是真的无所不知,什么都知道,那他明知道我会遇到这些折磨,却为什么不救我,不拦着我,还假惺惺地哄我进虎狼窝?!”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写到蛇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中二的时候,觉得养蛇好腻害!就跑去花鸟市场去买蛇!   但是,小阔爱一定猜不到结局……   结局是……老板挑了蛇,然后要老奴摸一摸蛇身,增加感情,老奴不敢摸,怂的一逼,落跑了……感谢在2020-02-05 06:34:11~2020-02-06 04:2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6章 臭不要脸大公子   有些时候,知道一切,比不知道更令人痛恨。   佘珺恨极了大巫,“但凡他对我有一丁点怜悯之心,提点当初的我,我就不会……”   只要大巫肯出手,而不是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佘珺这辈子就不会留下污点,而是一生清清白白。   她话语戛然而止,面目却倏地扭曲到变形,尖利的声音嘶哑到残破。   “不是,衡苏他不知道你会……”楚岚呢喃道。   那会儿衡苏本不欲多管闲事,是她去求的衡苏,让衡苏引开佘珺回绛城,好让孟易川没人保护,她才好抓住他。   “呵,他不知道,你真是前后矛盾。一会儿大巫无所不知,一会儿他又什么都不知道。”   佘珺双眼闪过嘲讽,“你和大巫一样都是骗子,我才不信你扯谎。你也不用过多狡辩……”   群蛇仿佛听懂主人心底悲咽呜啼,直晃晃地坤直布满鳞片的蛇身,紧绷直立,放出几声短促刺耳的“嘶嘶”啸叫,就等细窄翠绿管笛一响,便要群起而攻之。   乌云从月下匍匐潜过,遮掩了本就微弱的月光。   天色昏沉沉暗下,楚岚微微蹙眉,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我知道秋夫人躲在哪,你不会想她害了你,还拿着你家的家财在外头逍遥吧。”   秋夫人是佘珺爹的一个侧夫人,佘珺母亲亡故后,晋王室举兵围攻大巫一族,晋王室大败,佘珺爹死于战乱中。她爹一倒,大巫扶持公子夷上位后,迅速下旨铲除晋王室一派势力。   佘珺家便在其中,家中双亲已亡,佘珺就想撑起来,带着全家流亡到赵国。可偏偏漏算了秋夫人不肯流亡。   流亡贵族逃出了故土,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想想燕都的烂泥坊,那里的流浪贵族还不够多么。他们过的什么苦逼日子,成日和垃圾混做一堆,简直和个烂泥没两样。   秋夫人过惯了好日子,根本就不肯吃苦,膝下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儿,两个弱女子可比不上佘珺有武艺可以保住己身,一旦逃走,说不得就被人掳走到不干净的地方,受尽侮辱折磨。   还不如取个巧,拿其他姬姓男嗣的命,换取她和女儿的前程。   佘珺带着秋夫人和一众弟妹逃亡,秋夫人就想着法子药倒了佘珺,然后暗地里找上相熟的士人,让士人来抓走姬姓男嗣,找上头邀功请赏,加官进爵。   反正那些男嗣又不是秋夫人所出,他们死了,秋夫人一点都不心疼,踩着他们的命,带着女儿用着假户籍,转身就改名换姓,顶着她人姓名嫁进了这相熟的士人家,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被药倒的佘珺再醒过来,什么都变了。   以为家人俱亡,双手被铁链禁锢住任人欺凌。昔日第一剑客的名气,成了他人猎艳玩弄的彩头。   虽说佘珺逃出来了,用蛇给自己报仇了。却也从人嘴里挖出是秋夫人伙同外人,里应外合害了她。   佘珺杀到了秋夫人嫁进去的人家,可秋夫人早带着女儿跑了,不知所踪。   现在楚氏说她知道秋夫人的下落,佘珺双目闪过赤红,不由自主地放下笛子,“你空口白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岚见她动摇了杀心,刚张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说动她。   却不想腰间却是猛地一紧,楚岚直接岔了气,咳嗽了几声。   颜元真往周围的蛇身上撒了绿矾油,烧的蛇四处乱跑,搂紧楚岚的腰,冲出重围。   “分开走!”   血子赶紧小腿快步迈着,埋头跟上。   他们这是趁佘珺心神恍惚之际,就趁乱逃跑!   “你又骗我!”   佘珺以为是楚岚拖延时辰,一边忽悠她,好搅乱她心神。   自己她娘的又中计了!   佘珺气得牙痒痒,从砂石地面上一把拔出灵蛇剑,提剑就飞奔追上去。   血子腿短根本就跑不快,干脆就殿后,见佘珺追过来了,回头就拿了一个罐子往佘珺身上泼。   这罐子里装的就是刚才颜元真泼蛇的,那可是吓得蛇乱跑的药物。   佘珺脸色一变,急急旋身避开。   虽躲过了大半,衣角却是溅到了些,那药液极为诡异,竟是迅速地腐蚀了几个小洞。   要是刚才全泼溅到全身,岂不是人都要烧没了。   “哼,我还有哦,你要是还跟过来,我直接泼到你脸上。嘻嘻。”   血子拿着瓶子对着佘珺做了副鬼脸,然后转身就去追大公子和夫人去了。   佘珺气得提剑,可又忌惮那瓶子里装的药液。   追是必须追的,可也不敢靠近,离的四五米远地尾随追过去。   血子人矮腿短,发现自己追不上大公子他们。毕竟他们是真爱,自己是意外。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咦,血子后知后觉地想起大公子说的“分开走”,这不就和她当初被佘珺追杀到,她支开笨蛋阿葵的招数一模一样么!   兵分两路!   佘珺肯定会追大公子的,她不就安全了。   原来如此!   血子干脆也不追大公子了,她想着邯郸城里大公子的势力,跑到哪里躲起来好。   可偏偏后面的佘珺紧追着自己不放。   不长脑子的粗人!粗笨的人!   血子一边跑,一边朝后面发脾气,“傻子!你要追的是大公子,追我干嘛!没看见大公子无耻小人,根本就没管我这个小卒死活吗!你别忘记了,你的仇人是大公子,不是我啊啊啊。你还追!没长脑子啊!追我有鬼用!浪费时间,等你抓到我,大公子早跑了。”   佘珺脚步一顿,好像是这样哦。她要追杀的不是公子元真么。   她都被血子气糊涂了。   也不管血子这小丫头片子,身姿轻巧如飞燕,脚步飞快地窜上树,登高处眺望,看公子元真和楚氏逃去哪个方向。   海晏侯府内下人个个昏厥在地,连个照路的灯笼都歇了火星。   府内寂静且暗,方圆几十米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沉,倒显得府外一片耀眼的亮堂。   不少人举着一丛接着一丛的火焰,围堵了海晏侯府。   埋伏的弓箭手挽弓,拉起一支又一支的簇箭,指着刚逃出府的颜元真和楚岚。   太子丹骑在枣红马上,斜着嘴角瞅着颜元真微笑,“孤久闻公子元真英勇无畏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私闯海晏侯府,又带走孤的客人,是不是太不知礼数了?”   楚岚心里一紧,她是太子丹的客人,单凭是海晏侯族人,又识得宝书,太子丹不会对她如何,但是颜元真不一样。   她低垂螓首,“你别管我,你逃你的去。”   颜元真见她知道让自己逃,刚才还紧绷着脸,立刻一松。手不由地捏了捏楚岚的手腕,然后才松开楚岚,给太子丹行了平礼,笑道:“礼见过了,招呼也给你打了,本公子可以把我妻子带走了吧。”   太子丹一噎,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了下来。   “怎么,太子还想带人对本公子如何?莫不是觉得边疆太过太平,当初本公子能攻下你们两座城池,你们还嫌少了,想我们颜人攻下邯郸不成?”颜元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丹。   两年前,海晏侯带兵围剿公子元真,明明可以大胜而归,公子元真却是逃脱了,还反过来攻下赵国两座城池。   公子元真骁勇善战,威名赫赫,就是当初的海晏侯都不及他。   太子丹带来的近卫闻言,怕成了引来两国战争的罪人,微微骚动了起来。   太子丹脸一黑,他母后被颜元真母后弄死了,两人有私仇,暗地里怎么斗都行,可到底放不到台面上说理。   太子丹到底代表着赵国,不好太过激进,想着编著什么说辞,同时心里暗骂佘珺动作太慢。   要是佘珺弄死了颜元真,引起国战那也不干太子丹的事,还能帮太子丹报了杀母之仇。   太子丹打出拖字诀,装模作样地说,“公子你第一次来邯郸,何必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做客几日,由孤带公子和夫人在邯郸游玩几日。”   颜元真轻笑一声,“多谢太子好意,只不过,本公子不是第一次来邯郸,也已经玩遍了邯郸,倒是离家太久,该回去了。”   “孤却是初见公子,听闻公子武艺精湛,颇为技痒,不如公子不吝赐教,与孤切磋几回。”   “和太子切磋,本公子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前些天中了蛇毒,伤势未愈,这会儿倒是不好比武切磋,太子该不会趁我之危,故意向本公子挑战吧。”   “呵呵,孤怎么会行如此卑鄙之举,既然公子你伤势没好,不如留下来养伤。我们到底是邻邦之交,祖上亲近了几百年,饮同源江水,亲如一家,孤必会给公子你安排最好的巫医,尽全力诊治好你。”   “天下最好的巫医就是巫公,可是连巫公都治不好我,别人就算了吧,只是浪费时日,还不如趁着没咽气,带着妻子赶回燕都,回家见父母最后一面。不然客死异乡,没给父母一个交代,那就大不孝了。”   颜元真说到这,重重咳了几声,抬起窄袖往唇上一抹,再放下时,唇边已是红艳艳的留下一行血。   太子丹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咒自己死的,而且公子元真需要孝名么。颜崇王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   太子丹抽了抽唇角。   比不要脸,他比不上面前臭名昭著的小人。   颜元真都说自己快死了,要死前赶回父母身边尽孝才能闭眼。太子丹再挽留他,道德上就站不住脚了。   太子丹往外经营的形象名声就是仁善谦和。   他说了几个挽留的理由都被颜元真不着痕迹地推了回来。   太子丹最后只能干巴巴道:“公子既然要赶着回燕都,孤也不好拦着,只是大半夜的城门已关,公子不如带着夫人回海晏侯府小住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颜元真翘了下唇角,“海晏侯府出了假海晏侯之事,整个府里被个贱奴弄得污浊不堪,本公子站这一会儿都觉得臭不可闻,哪还能住上一夜。邯郸城里本公子又不是没有住所,就在洺雨巷,离海晏侯府近的很,拐个弯就到了。太子要是不放心本公子的安危,要贴身保护,不如亲自送本公子和我夫人去那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6 04:26:37~2020-02-07 06:1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7章 流氓没下限   什么话都被公子元真堵了回去。   太子丹知道他在扯谎,他也知道他在扯谎,他知道自己知道他在扯谎,太子丹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知道他在扯谎,但他们两人依然互相扯谎。   要不是因着太子身份在身,不能撕破脸,太子丹早就让人万箭穿他的心。   可惜不能。   太子丹拖了老半天,也没拖到佘珺滚出来,只能心里暗骂几句。然后就皮笑肉不笑地亲自送公子元真和楚氏进了洺雨巷。   太子丹命人暗地里守在洺雨巷口,一回太子府,就道:“把佘珺给孤叫来。”   等佘珺腰挂佩剑进来后,太子丹一改之前郁色,和气道:“姬珺请起,孤祖母乃魏国公主,也是姬姓,我们祖上同为一宗,就是亲人,卿无须对孤如此多礼。”   佘珺得到礼遇,面色从容了许多,还真的没给太子丹行礼,“太子派人急着找某来是为了何事?”   “你也是知道的,孤和海晏侯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他命绝于公子元真之手,孤甚为难过。今日一见他人,恨不得当场手刃那恶人。可叹孤乃一国太子,一言一行接受约束,虽心中有万千愤怒,却奈何发作不得。哎。”   佘珺想起海晏侯,眼神闪过悲痛,“太子有这份心意,侯爷泉下有灵也会明白的,也会体谅太子的。某一人便可夺了公子元真那小人的狗命。今日本来就要成了,可那小人往蛇身上泼了一碗药水,那药水好生了得,不是火却胜似火,直接将某好不容易炼成的蛇烧了个通穿。就连某的衣服都能烧融。某忌惮此物,都不敢近身杀那小人一刀。”   太子丹刚才还痛惜的面色猛地一变,要是这种药水能量产,在战役中岂不是能大用。   太子丹身子坐直,沉声问,“你可知那是何物?”   “某不知。”   太子丹沉吟一番,“莫不是海晏侯族中之物?”   当初海晏侯能捣鼓出炸`药,公子元真娶了楚氏,从楚氏族中得了这惊鬼神之物,也不奇怪。   佘珺除了武艺和海晏侯,就不曾对外物上过心,“某不曾听侯爷提过,也未见侯爷使过。”   干脆利落的一问三不知。   太子丹气闷,心里想着公子元真手上那惊鬼神之物,认定了是楚氏族中所有。   太子丹也不再问这个木头,而是柔声道:“孤也不想姬珺被那鬼神之物所伤,这样,孤虽然不能明面上对公子元真不利,但是他若是死于夜火之中,孤也无可奈何……”   *   洺雨巷对面传来冷冷幽幽的槐花香,一个哑巴大叔敲开了酒肆的门,抱起一坛酒,然后往酒肆老板娘算盘上码上几个铜钱。   邯郸城里民间流通的是布币、刀币,铜钱这玩意是海晏侯捣鼓出来的,在贵勋士人间颇受欢迎,酒肆老板娘平日的客人三教九流,就是没见着一个贵人,更没见过一枚铜钱。   老板娘稀奇地捏着铜钱,对着豆油灯,眯着眼看铜钱中的圆孔,“我说老方,你这铜钱哪来的?”   老方“啊啊啊”的叫了几声。   老板娘自话自说地说,“别说是你赚的,这几个月就没见你走街串巷卖东西了。倒是一个时辰前,我听外头动静大,见着好多兵往你家门口一站,那个气派。你家来谁了,我不记得你家还有门贵亲呐。”   老方又“鹅鹅鹅”叫了起来。   老板娘觉得自己也是白问,朝天翻了个白眼,“问你也问不出个屁来。”   老方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笑了下,抱着坛酒就要走。   “莫的走,还有东西没给你。”老板娘从桌下翻出一卷葛布,“你家瞎婆娘托我买的,你带回去。”   老方回头闷声用胳膊夹着,又掏出钱袋要掏钱。   老板娘赶紧推了回去,“这布都是人家绸缎庄的老板送的,我买多了,人家白送的。不值钱。你的钱存起来,你们俩老子没个娃打,以后有的费钱。”   老方笑得眯起眼,慢慢地摇了摇头,拉开破旧钱袋的口子,在老板娘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这意思就是他钱多。   老板娘“哆哆”两声,“你哪来的钱呐。”   老方笑着摇了摇头,从钱袋里掏了几个铜钱放在桌上,就立马搂着东西回到家。   老方的瞎婆娘拿着水瓢,顺着驴毛往上浇水给驴散热,听到门轴“咔啦”响,就转身试探地往前走,“回来了?”   老方鹅叫一声,把酒肆老板娘给的葛布放到瞎婆娘手上,然后抱着酒坛子往贵人房间的方向走。   瞎婆娘忙把他拉回来,“嘘,贵人忙着呢,等叫了你再去。”   *   “哈。”   窗棂外清凉的夜风吹进来,被久久不散的热气蒸腾地发烫,化成了热汗一滴滴地从精壮男子的肩背上缓缓流下。   楚岚都快要疯了,“你够了没有!”   颜元真闷头不做声,压着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随心所欲至极,几乎是把人往死里折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岚只感觉身子都散架了,直喘着气,叫都叫不出声。   几番云雨后,颜元真剑眉依旧皱着,他松开楚岚后,扫着她身上斑驳的红痕,淡淡道:“你这次做巫梦,可知道我对你做什么了?”   楚岚心里有火,要不是她现在被折腾的酸软的不能动弹,早就爆脾气,叉腰和颜元真算账了。   她喉咙里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怒气,懒怠理他,翻过身不理他。   颜元真瞧她这样,冷哼一声,手指在她手臂上慢慢滑动,“我叫你叫不醒,只能自给自足,第一日我们在河边欢好,吓走了好多鸭子。第二日在你身上涂鸦,亲遍了你全身。第三日在你身上绑了红绳,给你摆了你平日不愿摆的姿势。第四日……”   楚岚在巫梦里活的够长了,本以为能平静面对这时候的颜元真,却不想这人言语放浪,不堪入目,简直超乎常人的无耻!   一想自己做巫梦的时候,沉睡的肉-身被颜元真肆无忌惮地玩弄……   随便想出几个画面,就够让人气晕的。   楚岚翻起身,双目迸发出熊熊烈火,“我让你守着我身体,不是让你对我……”那几个词她都不好意思出口,颜元真这个色胚!   “对你为所欲为?这不是你放任的么,谁让你在我面前昏睡的。反正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这还是我,要是别人,你被轻薄了楷了油,你还一无所知呢。”   声音轻浮的近乎油腻,直把楚岚说的犯恶心,用眼神杀气腾腾地瞪着始作俑者。   “颜元真!”   颜元真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不能生气,这几个月我可没弄保护措施,你现在说不定都怀孕了。气大伤身,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楚岚吓了一跳,捂住肚子,“不可能,孩子还是两年后出世的呢。”   颜元真眯了眯眼,哦,他俩竟然还能有孩子。   情形比他想的要乐观多了,颜元真心情微微好了点,但薄唇轻启,忍不住嘲讽道:“楚岚,做巫梦很开心吧,其实我觉得也挺好呢。你要不再来一次。你睡过去以后,我玩的还挺尽兴的。”   楚岚没想到他这么没下限,啐了他一口,“想得美,我才不做巫梦了呢。”   她以后就是做巫梦做多了早亡的。现在哪还敢轻易做。而且,真要再做巫梦,自己身体归了颜元真,瞧这厮混不吝的,竟敢趁她没醒,就敢对她动手动脚……   虽然两人关系亲密,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就差成亲最后一步了。   可颜元真也不能趁自己没有知觉的时候,把她的身体当充气娃娃,随意肆玩吧。   这实在超出了她的忍受极限。   楚岚不自觉地恨恨磨牙,这家伙还是去死吧!救啥救!   她鼓着腮帮子穿上亵衣,“回家。”   颜元真却把她拉回来,“汗湿了一身,你也好意思这么出去。”   这都怪谁。楚岚又瞪了他一眼。   楚岚从浴室沐浴一番后,出来就闻到酒香。   颜元真懒得穿衣服,就这么赤条条地坐在地上,拿着个三足酒爵,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这模样像是在借酒消愁。   楚岚有心想多问一句,他怎么了。可又觉得别扭,她抿了抿唇,还是装作不在意,“我都醒了,回家吧。”   她有很久没见过家人了,甚是想念。要说服佘珺去救大巫,等回来再说。   “你自己回去吧。”颜元真弯起一只腿,淡淡道:“我留下来还有事要办。”   楚岚一愣,“什么事?”   颜元真眼皮上撩,讽刺道:“你不是做了巫梦么,难道连我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岚咬着唇,苦思起来。在巫梦过了那么多年,陈年往事哪是那么容易翻出来的。   早些年的事,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颜元真是怎么死一遍,再死一遍的过程。   这还是未来的自己对她耳提面命反复唠叨还让她罚抄一百遍,才让她印象略微深刻。   “你杀了赵王,废了太子丹的手脚……”楚岚依稀记起来。   颜元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赵佳公主的弟弟公子瑞合作了,然后亲身上阵杀了赵王,然后废了太子丹的手脚。最后虽然被公子瑞围攻,但是公子瑞本身就和颜元真合谋,毕竟赵王和太子丹一死,公子瑞就能登位了。在围攻的时候,公子瑞特意偷偷放走了他。   只是颜元真又遇上佘珺追魂夺命地追杀,虽然逃脱了,到底受伤颇重,倒在了路上。血子和阿葵威胁巫公救人,巫公宁死不救,然后和颜元真一同死了。   未来的自己是在颜元真被巫公拒诊后,找到他,带回家治疗好,活下一条命来。   楚岚其实就不明白了,颜元真又不是赵人,平白无故掺和赵国的事作甚。就算看赵王、太子丹不顺眼,也不用亲身上阵吧。那多危险!   而且做公子瑞的刀,杀赵王、废太子丹,最后便宜了公子瑞是为那般。   虽然当年市井里有传言流到未来的自己耳中,颜元真因为看上了赵佳公主,所以才想着帮她弟弟公子瑞上位的。   不过楚岚不信,“赵国的事你掺和什么,最后搞得自己狼狈的快死了。”   颜元真却依旧不动摇,他扔掉酒爵,摇晃着身体站起来,“怎么,你要拦我?就是死,我也要弄死赵王和太子丹,为仲父报仇!”   楚岚有些傻,巫梦里可没听说过这件事。   “你仲父不是染上疫病死的么。”   海晏侯水淹济城,围攻颜元真的军队。却不想水退潮后,济城就闹出了瘟疫,济城县长都吓得跑了。   颜元真的仲父施公所管辖的汇城,虽然没有一例瘟疫病症,可施公却还是顶住所有贵族士人的压力,将济城和汇城封城了,还给济城送了物资,请巫公前去济城治疫病。   最后汇城没一例瘟疫病症,原本被放弃的济城却也活下来两千人。只可惜,施公努力地挽救了百姓,自己却莫名其妙得了疫病病死了。   “仲父不是病死的,是赵王和太子丹害的!”   颜元真双眼仿佛被酒点燃了怒火,语气冷淡中带着极端的平静,“他们圈养了一个得疫病的人,将他和仲父关在了一起。”   楚岚做巫梦这几个月,颜元真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就带她回了家。可过了一个月,楚岚依旧没醒。陈氏就猜,也许楚岚的魂留在另一头,所以没回来。就让颜元真带楚岚回燕都。   颜元真回到燕都后一个月,没等回楚岚,却等来了安夫人和施恩。   安夫人乃施公的侧夫人,当年施公染上瘟疫后,荆邑郡守学着施公当年的果决,直接将施府围起来。等瘟疫越来越严重后,就一把火烧了施府满门上下,杜绝瘟疫。   因为尸体烧的面目全非,仅凭衣物和骨相识人。谁也不知道安夫人逃出生天。   安夫人找上颜元真哭诉,是赵王派来了太子丹,找施公要什么东西,施公不给,他们就给施公施刑。施公起初不说,直到太子丹拉来染上瘟疫的人,施公怕祸连全城,就招了。然后太子丹拿走了东西,却依旧没兑现承诺。   施府开始一个一个的病了,施公因为担心疫病蔓延,情愿围困在府,也不肯逃出去,也不允许施府一个人出去。   只有安夫人因为快要过年,就回了娘家一趟,逃过一劫。   安夫人回来后就发现施府被荆邑郡守派兵围住,已经准备放火了。   安夫人本来想进府照顾施公,却是被鬼谷先生玄微子拉住了。   鬼谷先生玄微子自从出了燕都,就赶来汇城拜访施公,亲眼认出了太子丹在施府出没。鬼谷先生察觉不妙,就派人去救施公,那会儿施公已是染病,不肯出逃,却是告知了一切。   鬼谷先生把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安夫人,还意味深长地提到前大巫列御寇。   前大巫列御寇二十年前就曾预言过,施公会英烈战死,死得其所。可没想到最终却是死于人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元宵节,祝各位小阔爱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再而老奴出一个灯谜,答对有红包~~~   【左手五个,左手五个。拿去十个,还剩十个(打一日常用品)】   请留评回复灯谜,有奖哦~~~ 第258章 天上有条龙诶   “仲父一心为国为民,终究还是枉死歹人之手。”   颜元真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旁人的惨事,“果然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若是仲父肯学着我点,当个祸害佞臣,也许就不会落的如此下场。”   虽然他没表现出一丝伤心,可他和施公感情那么好,施公算是他半个父亲了,施公被人害死了,他岂可能不悲痛。   楚岚自个儿都替施公的屈死难过,本来想安慰他,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施公人死不能复生,对于颜元真来说,怎么安慰都没用,还不如报仇来的痛快解恨。   她幽幽地看着颜元真,反正她怎么都阻止不了他找赵王、太子丹报仇,然后把自己作死。   于是干脆尽自己的情分道:“你以后会杀了赵王,废了太子丹,可还是在围攻的时候被佘珺打伤,路遇巫公,可巫公不肯救你,你就死于途中了。”   颜元真听罢,无动于衷,“你说什么也别想拦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想多了,我才不拦你!”   楚岚气笑,她说这些是想颜元真提前防备,至于拦着他?   她以后就是拦多了,把自己给操心死了。   现在她直接当放羊了,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她连他的墓志铭都记着呢。   颜元真却抬起头,目光沉沉,面色不善,“怎么,你还不想拦我?巴不得我早些死了?”   他就知道,自从她知晓孟易川死于他手,就对他心怀芥蒂了。   楚岚无语,说不让拦的是他,现在又怪她不拦他。   左不行,右不行,他到底想她怎么样。   真是太难伺候了。还是早溜吧。   “我回家了。”   楚岚回身一打开门,就见院子外头冒起了黑烟,烟雾熏黑了天上的下弦月。火势越来越大,整个洺雨巷都着了大火,可整条巷子却是诡异得安静。   “着火了。”楚岚手有些哆嗦。   颜元真猛地翻身坐起,迅速套上外衣,从床底下掏出重剑,再回头就没见着楚岚的身影。   楚岚记起院子里还有别人,跑去前院拍瞎婆的门。   楚岚喊醒老方和瞎婆,瞎婆叫起来,“怎么就起火了,老方,去井里打水。”   瞎婆眼睛看不见,可老方却能看全院子的边际已是被大火烧着,天边的云都被染的血红。   这时候区区井水怎么可能灭的了这么大的火。   老方“啊啊啊”叫着,拉着瞎婆无头无脑地站在原地,慌得不知道往哪里逃。房子一点点被火吞噬坍塌,夫妻俩个眼底有了泪痕。   楚岚见他们两个傻站着,赶紧说,“去后院,那里有个池子。”   现在逃命要紧,她有玉珏,一进池子启动金龙艇,管火势多大,自然能带着人逃了。   老方却反而指着院子对面的酒肆,着急地鹅叫了几声。   楚岚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见酒肆的火势已是爬到了屋顶,也许是因为酒肆含着水酒,火势比周围大的多。可没人逃跑呼救,整条街就像是只有他们这座院子的人活着。   除了火“焰噼里啪啦”毁天灭地的声音,四下可怕的寂静。楚岚心里一抖,预感不妙。   瞎婆子比老方多长了张嘴,摸着老方的手做出的手势,直接哭了,“别瞎说,老板娘肯定没事的,她不像我们瞎的瞎,聋的聋,肯定早逃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楚岚却觉得不对,这么大的火烧了整条巷子,肯定有人早发觉了,拍门来叫他们也快点跑。   可没有。就算大家都没发觉,被火烧着难道不会叫么。   有一个巫梦中,楚家死于火灾,连楚岚也在其中。眼下恍惚和那个类似,她敏感地全身发热,吞了下口水,有些发晕地喘着气,周围的烟开始往喉咙里熏,楚岚咳嗽了几声。   火灾起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被火烧死,就被烟毒死了。   楚岚赶紧用旁边的水沾湿衣袖,教老方俩夫妻也这么做,然后捂住口鼻,催着他们就要往后院跑。   迎面就撞上匆匆赶来的颜元真,他从旁挥着重剑往她这边一劈,“趴下。”   剑呼啸而至,楚岚根本来不及想,就地一滚。   重剑凌厉地横空劈开泛着火星的烟雾,楚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   回头一看,就见颜元真和来人打了起来。   这人也不是谁,就是一直以追杀颜元真为大业的佘珺。   她真是固执的要死!   灵蛇剑撞击到重剑上力有不敌,佘珺顺势卸了力气,利用身体惯性继续往前冲,伸手就向楚岚抓来。   “你抓我作甚?”   楚岚被佘珺抓在手上的时候,还有些懵。   佘珺不是来追杀颜元真的么,怎么来抓她了?   “你以为我想救你。”佘珺随口说着,要不是太子丹要楚氏活着,她才不会专程带走人。   一边想着,眼睛错也不错地瞪着转过身的颜元真,“我只要你死,今儿个你待在这乖乖不动,我就放楚氏出去。”   颜元真抿着唇,果真乖乖站着。   只要颜元真老老实实待在这,必是会被火烧死的,至于他身上那能烧融万物的药液,佘珺又不近身,自然也伤害不到她。   佘珺刚松一口气,就听人质楚岚问,“火是你放的?你放火烧这院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烧整条巷子。要是孟易川在这,他能容忍你如此?”   佘珺手一紧,嘴唇死死地抿住。   她奉太子丹的命令,赶来洺雨巷的时候,就见太子丹的近卫潜进了洺雨巷一座酒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让人抱着酒肆里的酒,浇满了洺雨巷。   这不止是要烧死颜元真,而是要烧死整条巷子的人。   虽说庶人的命贱,只是故意害死到底不仁。佘珺心有不忍,可木已成舟,她又能如何。   现在被楚氏质问放火残骸无辜百姓,佘珺本来不想理她,一听她还好意思提海晏侯,忍不住讽刺道:“侯爷在此,自是不能容我。可侯爷已故,我就是想他训诫我都不成。要是我放一把火,能气活侯爷,我便是杀人放火又如何。”   刚说到这,忽然听见颜元真说:“岚岚,用我给你的溶骨水泼她。”   佘珺一愣,溶骨水!   是不是昨天颜元真泼蛇、小丫头血子泼她的药水?!   她下意识看向楚氏。   就见楚氏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朝她脸上砸来。   佘珺吓得立马往后跳,离了原地一看,只不过是个簪子,砸到地上直接碎成两半。   “你们又骗我!”   佘珺气炸了,上前又要抓楚岚,颜元真早就预料到,横起剑“当当当”打佘珺。   愤怒的佘珺再也顾不上忌讳颜元真身上有没有溶骨水了,只要今天公子元真死在这,她为侯爷报了仇,她死也值了。   既然她要死了,太子丹的吩咐她也没必要管了。   楚氏死在这也好,侯爷就是被火烧死的。楚氏和公子元真都被火烧死,侯爷泉下有知,心里肯定痛快呢。   佘珺不再怕了,冷着脸提剑与颜元真杠上。   安全了的楚岚被老方扶起来,火焰已是遮天蔽日,她张开口朝颜元真要喊,让他往池子边赶,可是一张口就吸进了大量的浓烟,只呛得她咳嗽得眼泪都流出来。   颜元真仿佛却心有灵犀,背对着楚岚还道:“回家去。”   楚岚心有所感,也不管他了,现在争分夺秒,地面都被火烫熟了,实在不能久待。她扶着瞎婆上老方的背后,就带着他们往池子边赶。   后院在宅子里不靠前不靠后,火势虽大,却没来得及烧到这。楚岚带着老方夫妻俩直直闯进房间,跳进池子里。   洺雨巷的天空被火焰照着愈发红通通的,如此大的火势,逼的洺雨巷附近的百姓一个喊一个醒了,然后家家户户不是端盆就是提桶过来灭火,免得殃及自己。   忙了一阵子,见火势反而越发大了,都要烧到家了,个个都着急起来。   “还灭什么火,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搬出来。”   “对对对,我藏的私房钱不能烧了!”   “你竟敢背着老娘藏私房钱!”   “别打了!我不拿了总成了吧!”   “你私房钱还不是老娘的,还不快去拿!”   “……婆娘,我是不是修仙了?”   “你有毛病啊,站着磨蹭干什么,要是家里钱都被烧融了,老娘让你立刻羽化成仙。”   “走开,你挡着我看龙了!”   “龙?”   “嗯,你看,好大一条龙!”   “还会喷水?这是来救火了?!”   “噗通噗通”立刻跪了一地百姓,就连埋伏在周围的太子丹的近卫脚都有些打颤,一个一个地跪了下来。   所有人不论高低贵贱,都惶恐地给在火烧出的红霞里若隐若现的金龙下拜。   “那有龙,快看。”颜元真避开佘珺砍来的一剑,指着她背后道。   佘珺隐隐约约有听到外头也这么喊着,下意识回头,就见到一条金龙朝她喷水。   然后一阵白光闪过,不知道哪里来的吸力,直接将她吸进了龙里。   楚岚关闭了金龙艇的自动驾驶,这还是她在巫梦里无所事事的时候,钻研出来的。她操控金龙艇直直向上,冲出池子,然后再自由降落地直直下落,这过程中顺手将颜元真和佘珺吸进了舱里。   佘珺摔在了地上,傻傻地看着面前古怪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问,手中的灵蛇剑就被一股吸力吸到了一块奇怪的似铁非铁的圆石上。   圆石还发出不人不鬼的声音,“检测到管制刀具,收缴中……”   颜元真掉在了佘珺身边,手中的重剑也被吸到了磁铁石上。   “检测到管制刀具,收缴中……”   颜元真眨了眨眼,现代坐高铁坐飞机不能携带管制刀具,金龙艇也不能……   那可是他师父留给他的!   他的大衍被扣在派出所,一直拿不回来。现在他师父给的重剑还被缴了,他和金龙艇这么熟了,应该拿得回来剑的吧……   他心里正想着呢,圆石忽然来到面前,放出机械的声音,“请张开嘴,做酒精检测……”   颜元真愣了下,刚张开嘴,圆石就发出红色警报:“检测到酒精,驱逐中……”   楚岚将金龙艇的驾驶权限恢复成自动驾驶后,推开驾驶舱,进到中舱。   刚和颜元真打了个照面,就见他被金龙艇当做垃圾,丢出了舱外。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有龙的传说,这里就借着高科技的出现,被落后的古人认为是神龙了……   还有,老奴怕科技感毁了古言的感觉,不能详细描述。   不过诸位小可爱可以自行脑补下乘交通工具的规则,不能带哪些东西……   而且龙不会频繁现世,不用脑补主角们骑着龙征服天下!   这不是修仙文!!   这不是修仙文!!   是平平无奇的双穿文。 第259章 都鬼精鬼精的   颜元真还是第一次遇见此等状况,被金龙艇丢回水中时,一脸空白。   直到金龙艇迅速地下沉消失不见时,才发觉胸中残余的气息不足,平日里浅蓝色的温柔之水摇身一变成冷酷绝情的杀手,杀的他只能蹬回水面上。   趴在池沿上,颜元真盯着水面良久。   可惜他的玉珏交给阿值,不能追过去。   若是只有楚氏和老方他们,颜元真还能放心。可加上一个脑子不清不楚,却武力强横的佘珺,他只恐楚氏被佘珺所害。   些许浓愁爬上颜元真的眉宇间,却很快被洺雨巷的火势烧的化为灰烬。再多的担忧也无济于事,颜元真抿唇撑着池沿,跳出被火烫温了的池水。   洺雨巷的火势比之前弱了些,也没佘珺那个固执鬼拦住不让走,颜元真终于得空捡了床锦被,丢到水里浸湿后,再裹着湿被子,轻身闯出了被火烧的摇摇欲坠的宅子。   “有人跑出来了!”   “这么大的火还能活!”   “他怎么长的……”   “不像洺雨巷的人。”   太子丹的近卫因为龙消失了,刚爬起来,见到公子元真毫发无损地从大火中走出来,惊的腿软,“噗通”一声又跪了回去。   还恰好不好地跪在公子元真面前。   见公子元真黑沉着脸,再想起他煞神的威名,太子近卫心里一抖,忙道:“太子听闻洺雨巷夜半起火,怕公子和夫人遇险,连鞋都没穿,就催我等近卫前来营救公子你。幸亏公子你无事,某立即派人回府禀报太子,太子总算能放心,今夜能合眼歇下了。”   颜元真挑了挑眉,今夜洺雨巷百姓无一人火中呼叫救命,显见是有人故意纵火。至于此人,除了太子和佘珺以外,也没法另作他想。   眼下做火贼的人见事不成,竟是转口成了救火救他命的恩人。   颜元真暗道,太子丹的人倒不尽是一群废物。这般想着,还淡淡问,“可有帕子,与本公子净面?”   近卫怔住,万万没想到公子元真出来,第一句话既不是恼火,也不是质问,竟是闲闲一句,如此简单。   借着越来越亮的天色和周围的火光,近卫总算明白公子元真为何一出来就黑沉着脸了。   那黑是火烧灰烬的黑灰。   近卫带了一伙人,都是粗哑汉子,谁身上也没帕子在身。毕竟帕子没刀剑防身,平日哪里脏了随手一抹便了了。倒是公子元真讲究,这会儿还顾着净面……   虽然近卫没有,好在周围百姓家有。赵人虽自诩礼仪之国,可受过海晏侯的熏陶,女子自认虽比不得男儿郎,可见着俊美男人却也不会害羞躲起来。   就有几个小女娘主动凑过来,一人一手一帕子,各花各样秀芬芳,娇娇怯怯道:“这位郎君可是要帕子,咱们有呢,任君挑选。”   颜元真被簇拥的小女娘们给熏了一脸花香,微微皱了皱眉。   仅仅是一皱眉,几个小女娘们就眼前一亮。   刚远远看着,这男子黑是黑,却骨相俊奇,更兼是从洺雨巷唯一死里逃生之人,本就自带传奇,免不了心生好奇盯着他看。   眼下凑近一观,那好奇就转变成了好色。几个小女娘们等不及颜元真自行挑选了,纷纷将手里的帕子掷在颜元真身上。   颜元真脸愈加发黑,可面色已被火灰烬盖住,无人瞧出来不说,一个及笄韶华之年的女娘还捂着嘴吃吃笑,“这位郎君可是外地客商?”   贵族只会住在官舍,富商住驿站,却偶有富商为了酒肆的槐花酒,闻名住下,女娘就一心猜面前男子是客商了。   至于面前跪在他面前的人嘛,女娘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干近卫。   这些近卫已是被颜元真的待遇惊呆了,一脸木像,看着就不聪明。又没穿一身官服狐假虎威,皮肤黝黑,穿着一身黑衣,就像卖苦力搬货的。他们怕是面前相貌俊俏男子的奴仆。   女娘子又收回目光,此时颜元真实在忍受不了浑身的脏灰,要不是因为有人在场,他都想脱了染上污秽的外衣都脱了。   颜元真忍着俗气的香气,就当这些女娘子是府里最次的婢女了,由着她们伺候,捏着帕子匆匆将脸一抹。   女娘子见他的脸越来越白,都要白的发光了,更是心动,笑着继续说道,“洺雨巷只有酒肆能容外地客商了,郎君从外地来借住,却惨遭变故,若是无处下榻,不如来奴家中歇下一夜。若一夜不够,几夜都成。”   赵风重视礼仪,虽比不上北边几国民风粗放豪迈,可赵王希望人口越来越多,在男女之事上并不拘束。女娘子这才委婉地请人住下,方可近水楼台先得月,拉人上马疯快活。   颜元真闻言,净脸的动作慢了下来。应付这些人可是他的拿手菜,颜元真朝女娘子们一笑,俊美的双目满是温柔,“女郎如此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入住前得报户籍,我乃公子元真,不知好心女郎姓甚名谁。”   一声惊呼:“公子元真!”   两声尖叫:“你是吃婴儿的公子元真!”   颜元真抹干净脸,将帕子扔地上,慢吞吞道:“地上这些人是太子侍卫,你们不如问问他们我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三声狂喊:“公子元真来了,快跑啊!”   来救火的百姓闻言,如被恶狼追赶似的,在凌晨的公鸡打鸣声中,逃回家中,只剩下洺雨巷内一片火烧尽的废墟。   看完全程的太子近卫叹为观止,果然公子元真的名号杀伤力十足。就连离的近的大门上还贴着公子元真的画像。百姓没见过公子元真是何模样,就凭民间传言画出个怪物来当门神,拿来镇妖魔。   太子丹听闻颜元真竟然没死,心里恼火,那么多人想公子元真死,他就是死不了,真是打不死的怪物。   太子丹失望之后,又问:“灵寿夫人,还有佘珺呢?”   “小的不知,只有公子元真一个人出来了。”   太子丹顿时肉疼起来,佘珺是一把极好的宝刀,让打谁就打谁。海晏侯活着的时候,佘珺以武力给海晏侯平了多少麻烦事,太子丹看着都眼热。现在海晏侯没了,佘珺这把刀却砸在他手上,岂能不心疼。   不过更疼的是灵寿夫人没了。一把火烧死了佘珺,他无须给人交待,可灵寿夫人死了,一个能代替海晏侯地位的人没了,公子元真找麻烦是小,父王不待见自己才是大。   瞬间心肝脾肺肾都疼,太子最后心累地挥挥手,吩咐人回洺雨巷。   近卫到了颜元真跟前,便说:“太子说公子嫌海晏侯府污秽,如今洺雨巷住不得人,公子不如回太子府中歇下。”   颜元真骑上红枣马,默默地由着近卫带路,往太子府过去。   明明是以前最恨不得走的复仇大道,可现在只想掉头出城。   若是之前,太子要引他这匹狼入室,颜元真自是百般愿意,趁机废了他。   前提得楚氏安全。楚氏一人回到楚家,他自然安心,尽可一心一意给屈死的仲父报仇。   可,如今楚氏身边多了个佘珺。   佘珺成日喊打喊杀,眼下虽恨他,并没有致楚氏于死地的意思。那是以前,楚岚说过佘珺会害死他,他不在乎。   但,现在这样危险的存在却在楚氏身边。楚氏手无缚鸡之力,佘珺就是没刀剑,也能活劈了她。   找赵王、太子丹给仲父报仇是重要,也紧急,可也没火烧眉毛。晚几个月虽然气不过,却也无妨。   可就怕佘珺在这些天里心生歹意,对楚氏痛下杀手。   那头才是十万火急。说不定现在佘珺就害死了楚氏,好夺取玉珏……   真是越想越气,楚岚跑就跑了,还回来拉人作甚。他早就和她说过了,遇见事就得自私。   自己逃命就行了,还回来救他作甚!他自己逃不掉死在火里,那是他无能,怪不得她。   这下好了,她现下弄了个杀星在身边,颜元真心里都要乱成锅了,哪还顾得上应付太子丹。   他直接抢了一干近卫的钱袋,揣在腰上后,拉着红枣马掉头,挑了与太子府背道而驰的路,走北路赶回燕都找阿值,好要回玉珏去追楚岚。   “楚氏,这是什么鬼地方?!”佘珺突然进了金龙艇,一时并无杀心,她脑子里全是那个睁着眼的金色龙头。   那是龙龙龙,传说龙,会吃人的龙。而她现在就在龙的肚子里?   佘珺看着周围古里古怪的物事,除了蟾蜍灯能理解,其他奇形怪状的东西她根本就没见过。而且习武多年,五感敏锐,她敏感地感觉到自己随着龙微微摇晃,一股晕厥感应运而生。   佘珺直接吐了,吐完后还晕着,也不敢爬起来,缩在角落里,两眼瞪着楚岚,“我要出去。”   楚岚本来还担心佘珺暴起伤人,毕竟她对自己一直都有敌意,现在看她晕船,也就不理她,安抚了老方和瞎婆几句,就回了驾驶舱,定了目的地为燕都。   至于颜元真,除非他酒气散尽,怕是回不到金龙艇上了……他回去了,该是能逃出生天吧……   楚岚预见他死过太多回,他再经历多大的劫难,她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楚岚送老方夫妻俩在燕都落脚后,佘珺下了金龙艇,回到地面上,心里踏实了许多,又对楚岚横眉冷对,“我的剑还在龙肚子里,你叫龙拿回来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楚岚对佘珺的威胁不放在心上,佘珺就算恨她,却到死还遵守孟易川的命令,没主动害过她。   她在未来见过佘珺。   以前要颜元真死的人不是不多,但多是阴谋,暗地里找人刺杀颜元真。   但是海晏侯死于他之手的事传开以后,许多人不管是不是受过海晏侯的恩惠,嘴上都拿着“为海晏侯报仇”的名义,拼命地围追堵截,光明正大地要颜元真的命。   就是她带着颜元真躲回现代去,几国大王却认定是颜昭王颜值要保下颜元真,就被几国围攻了,逼的颜元真冒头。   反正只要颜元真没死,这些人就不消停。   十年没成功,那就再十年。   要是死了还没为海晏侯报仇,就生出儿女来,给儿女留下遗命,让子子孙孙继续追杀颜元真。   楚岚做巫梦,救颜元真救的累死。   最后颜元真还是随着她赴了黄泉。   佘珺见颜元真死了之后,完成了使命,就自刎去见孟易川了。   楚岚回到金龙艇,找到佘珺的灵蛇剑就还给了她。   佘珺根本不敢上金龙艇,立在江边拿回剑以后。   她突然道:“侯爷曾说这世上有一个东西,可以一日千里,莫非就是这龙?”   楚岚想起孟易川就是一叹,“他说的应该是飞机。”   “侯爷也是这么说……”   佘珺当时还奇怪飞起来的鸡根本跑不快。   楚岚心里还想着劝佘珺帮她救大巫呢,算下时日,约莫下个月大巫就会在江边被蔡乌带回蔡家关起来。   “孟易川没死,你何必为了给他报仇,拼命追杀颜元真呢。”   楚岚顺口说道,心里还想着,只要孟易川不死,那些想杀颜元真的人至少不能打着为孟易川报仇的名义,摆着正义的旗号,明目张胆地追杀一国公子吧。   佘珺见楚岚还在骗她,刚才回忆和侯爷的往事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坏。   如果侯爷没死,她当然没必要为他报仇,拼命追杀颜元真。她保护侯爷还忙得很呢。   可侯爷就是死了。   “你不用骗我!孟仁全都告诉我了,他在巫民那见到侯爷的尸首了,被火活活烧死!他听信了巫民的话,冒名做了侯爷,就可以调兵攻打你们,再杀了你们。”   佘珺举起弯弯曲曲的灵蛇剑,向前一送,直接递在楚氏脖颈前,眼神犀利如电,“你不就是想骗我,然后救公子元真吗,我才不会信……”   “停。”楚岚每次这么说,佘珺每次几乎都这个反应,这么回她,她听得都累。   她干脆换个说辞:“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突然那么多人要你杀颜元真?你们这是中了大巫一族的计了。大巫不是预言过颜元真会死么,他没死,所以才鼓动你们来杀他,他一死,不就合了大巫的预言。你杀了颜元真,不就做了他们的刀?”   佘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杀了公子元真,还真帮了大巫一把……   但她就是不信,“没人怂恿我杀公子元真,我是心甘情愿为侯爷报仇的。”   “可你侯爷没死,你根本就不需要为他报仇,更不需要去追杀颜元真。”   楚岚怕佘珺又来个“我不信我不信我就不信”不信三连,也不换气,直接说下去,“孟仁见到的尸体既然被火烧死,自然面目全非,连脸都看不清了。巫民说那尸首是你侯爷,你们就信了?”   佘珺这下彻彻底底愣住了。是啊,尸体烧毁了,怎么别人说那是侯爷,他们就信了呢。   “是大巫的巫民说的……”就因为是大巫出品,他们才觉得真的不能再真了。   佘珺说着半途,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世人皆知,大巫一族都是欺世盗名之辈,就是骗子,骗子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侯爷没死吗,没死吗?”佘珺先是茫然,后是惊喜,眼睛发光地看向楚岚。   楚岚怕她手一抖,就用剑劈了自个儿,她小心地用手将横在脖子上的剑弹开。   见佘珺没了杀意,似有动摇,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哄下佘珺到身边使唤,不仅能哄她救大巫救下孟易川,还能用她来防颜元真这个色胚呢。   楚岚露出修炼多年的和蔼微笑:“你跟着我不就行了。我对天发誓,若是我没帮着你找回你侯爷,你再杀了颜元真,也可啊。”   佘珺前前后后被颜元真以及他身边的人骗了不下十次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不敢信。   而且万一楚氏没帮着救回侯爷,只是骗她的,她最后杀的是公子元真,也不是楚氏啊。   楚氏一点亏都没吃,竟然拿颜元真的命来发誓,楚氏也是个鬼精的!   佘珺心里的警惕迅速恢复四五成,“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要是你骗我,我最后不止杀了公子元真,你也别想跑。”   楚岚没想到佘珺还挺机警的,她耸了耸肩,再一次对天发誓。   古人对誓言莫名的信赖,楚岚发了毒誓以后,佘珺脸上终于卸下防备。   “救侯爷”、“杀小人”两个选项中,佘珺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   楚岚说服了佘珺,心里微微轻松了些。   有她在,就算姜家、蔡家的人再如何厉害,佘珺该是能从千军万马中救出大巫的吧。   等大巫列御寇回到很久以前,他只要留下只言片语,让人及时救下孟易川,孟易川就活了。她也不会再对他歉疚了。   因着佘珺乃危险人物,她不敢放她入境现代。若是现代人谁惹的佘珺动怒,她自己又不像孟易川,可以完全驾驭得住佘珺。佘珺气急了,徒手伤人,那就出大乱子了。   前一个朝歌公主在现代害死了人,前车之鉴在此,楚岚现在根本就不敢随意放古人入境现代。于是干脆带佘珺直接去了晋国绛城。   这时候大巫失踪了,现代没他的影子,晋国绛城也没他的踪迹,他连大巫一族也不管了,整个人不知道躲哪去了。一个月后,他才在江边出现,被蔡乌抓去了蔡家。   一个月后才用得上佘珺,楚岚就带着她进了绛城,凭着记忆找到一个小宅子,“你要找的秋夫人就在里面。”   佘珺握紧了剑,秋夫人坑她进了男人窝,她必报此仇。   楚岚等她进去以后,就在附近一座茶肆里喝茶。   她喜茶,然后贸家商行的人就依着她的口味制茶。两年不到,生意就开遍了大江南北,连晋国绛城都做起了茶水生意。   只是上好的茶叶依旧名贵,士族以上才喝得起。因着客人多是贵人,茶肆的布置颇为风雅,品青布帘子后传来几人闲言碎语。   “蔡家收的巫奴里,有以前列家二房的宝贝孙女。听说她被放跑了。现在蔡家的人到处在抓她呢。你看楼下刚刚过去的,就是蔡家的下人。”   “哟,被放跑的?你这话深意不浅呐。”   “嘻嘻,你猜是谁放跑的?”   “猜什么猜,我等过几日找人问就知道了。”   “你猜猜看,猜出来了,今日这顿茶我请看,没猜出来你请。”   “好你个滑头,不想付茶钱就直言,竟然哄我输,还要我请客。不地道了吧。我就不猜。”   ……   楚岚听到一半,就没了饮茶的兴致。列家人仗着嫡枝大巫的名声威势,虽然不是坏事做尽,却行事跋扈。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是一贯的霸道专横。   不许南儿表姐外嫁,必须待在家中招婿。   只许姜则表弟入赘,不许姜家换个普通点的做赘婿。   这还只是对内,对外蛮横霸道更是数不胜数。   就说乌宝和青葙的亲事,明知道两人是堂兄妹了,却因为大巫预言过两人的亲事,列二叔公就让人强绑了青葙来,压着乌宝的头,硬是娶了青葙来。   列家坐靠大巫的名声,如日中天后就变得目中无人。如今大巫一倒,列家以前多横,现在就有多惨。   大巫落跑后,列家还来不及撤,就被晋王室残余势力联手围攻下了牢狱。   晋王室残余势力因为之前列家对他们狠狠打压,成了丧家之犬,受尽了窝囊气,这会儿有机会报复了,恨不得列家全死光。就上书给晋王夷要列家所有人的命,给先晋王偿命。   列家虽然失势,却是姻亲布满天下。绛城不少世家,如姜家、蔡家这些姻亲纷纷求情,最后晋王夷就免了列家人的死罪。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列家人虽然从牢里放了出来,却打成了贱籍,世代为奴为婢。绛城的士族大家就开始大肆购买列姓奴婢。   刚开始姜家、蔡家这些世家打着姻亲的名义,将列姓奴买回来,还能叫人好好伺候他们。   可久而久之,依旧怠慢了,真的把列家人当奴婢使唤了。   这还算是好命的。   有些人却是专门买以前自己看不顺眼的。   比如某些郎君追求列家女,却被她鄙夷。这种郎君就趁机买变成奴婢的列家女,回来肆意折腾了。   列二叔公的孙女便在此列。   列二叔公在列家对着大巫都能横起来,对外更是脾气坏,宠起孙女却是不要命的娇宠,最后疼的他孙女平日里跋扈的不行。   可不就将蔡家某个郎君得罪了。列二叔公的孙女入了贱籍后,就被这郎君给买了来折腾。   这不,现在人跑了,蔡家人就开始抓了。   楚岚想到这微微一叹,她是不喜欢列家人,可列家人从高高在上的贵族,陡然跌入谷底成了任人践踏的贱奴。也是挺惨的。   后来衡苏回来了,于心不忍,在蔡家忍辱负重,将列家人一个一个的买来,好好在外安置。   可这些列家人没一个对衡苏感恩,反而天天怪衡苏毁了列家,弄得衡苏郁郁而终。   “你,就是你,把幕篱摘下来。”   几个揣着剑的汉子跑进了茶肆,搜查了一番,没找到列姓奴,反而见楚岚带着幕篱,又是女的,就要检查一番。   楚岚听着动静是找列二叔公孙女的,她不想闹出风波,听话地摘了幕篱让他们看了一眼,再戴了回去。   几个汉子见不是列姓奴,干脆利落地走了。只是没多久,他们又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熟人。   “阿楚,没想到你会在这。”乌宝微笑地走过来,直接坐在楚岚对面,叫来小二,“她喝的什么,也给我来一壶。”   “乌宝……”楚岚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了警惕。他可是为了恢复蔡姓,背叛了大巫。   一年多没见,乌宝倒是比以前成熟了些,他没再孩子气的嘻嘻哈哈和楚岚聊各种各样的八卦,而是聊起家常,“阿楚,来了绛城怎么也不记得来找我玩,太没义气了吧。”   楚岚呵呵,“刚回来的,来不及。”而且她也不敢和如今的乌宝随意了。   被列家压着娶了青葙以后,乌宝就变了。再不是一心一意为衡苏打算的人了。   乌宝心里的鬼主意太多,以前和衡苏一条心,她只会觉得他很有趣。但是他一走到对立面,就让人头疼了。   小二上了热茶以后,乌宝喝着茶,仿佛还和从前一样。   他眯着眼,笑着打探道:“我在绛城都听说你跟着公子元真到处被人追杀,怎么着,这是躲来绛城了?没见着公子元真人呢,他是死是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0 21:33:32~2020-02-12 07: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0章 有事钟无艳   “他还活着。”楚岚道。   “果然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乌宝说,“要我说,阿楚,现在他被人到处追杀,你跟在他身边不安全。不如回你表家住下,有姜家护着你,你肯定安全。”   楚岚曾经被逼嫁入姜家,强迫生子,对那地方满心抵触。   她坦白直言,“住进姜家我可不自在,还是算了吧。你忘了姜则在燕都的事。我回了姜家,肯定耳根不清净。”   乌宝那会儿被大巫派来找楚岚,跟着姜则一起进燕都的。姜则那会儿时不时的劝楚岚撇下公子元真回姜家,乌宝就在楚岚身边伺候,怎么会不知晓。   乌宝抢过旁边小二的茶壶,舔着脸给楚岚续茶,“阿楚,我们俩这么熟了,我也不瞒你。你贵人事忙,许是不知晓我被蔡家认了回去,还娶了青葙,青葙就是舅舅寺人青的侄女,记得吧。”’   楚岚怎么会忘了青葙,也知晓大巫一族逼着乌宝和青葙成的亲,神情也没露出惊诧,举起茶盏,淡淡道:“你这般殷勤,怕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乌宝可是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在燕都的时候,乌宝在楚岚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她,不如说是伺候青葙,成天不是出门给青葙买脂粉,就是潜进青葙家拉人家小手。   楚岚因着乌宝是大巫的人,也没有刻意去管束。乌宝就没把楚岚当正经主子过,仿若朋友一样的处着。直到想着要楚岚帮忙搞定寺人青,同意他和青葙的亲事,乌宝才空出好几天给楚岚买这买那,好话一箩筐讨好她。   乌宝遇事才求人,一点都不以为耻,“我和阿楚你的关系还要用‘求’字么,是‘帮’。”然后屏退左右,才道出缘由。   青葙乃五不娶之列,唯一的亲人舅舅寺人青又是个宦官,做蔡家奴婢都不够资格,却阴差阳错,跟了乌宝。乌宝又被认回了蔡家,青葙就成了蔡家女眷的媳妇妯娌。   蔡家乃晋国世家五贵之一,能进蔡家门的媳妇也是差不离的人家。陡然间和个卑贱之人成了妯娌,蔡家女眷能对青葙有好脸色就怪了。   好在乌宝被家主看重,有老太爷保着,女眷倒也不会特意给青葙没脸,却也不会故意亲近,自是个个远着了。   青葙在府里没个说话人还在其次,近日却是私自放跑了列萃娘,列萃娘是列姓奴,买她的男主人是乌宝的堂兄,平日最得蔡老夫人宠爱,自是闹了起来。   青葙闯了祸被蔡家关了起来,乌宝为了给青葙赎罪,就主动请缨带人满城找列萃娘。可一日没找着列萃娘,青葙就得饿一日肚子。   乌宝都急的焦头烂额了,遇上楚岚就动了别的心思,苦着脸相求,“不说你是海晏侯族人,就凭你是姜家表亲,你只要上门见一见青葙,蔡家看在姜家的面子上,肯定会允的。青葙都饿了两日了,再不进水吃饭怕是撑不下去。”   楚岚脸上神情微微讶异,青葙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主子。不过放跑了一个贱籍奴婢而已,蔡家就这么关青葙一个主子。这要是发生在姜家,姜家顶多也就说青葙一顿,再罚个份例完事。   蔡家为了个奴婢,二话不说关青葙,还饿人两日。这可不是对正经媳妇的处置,瞧着倒像是对奴婢的惩罚。   这是对乌宝和青葙有多轻视啊。   怪不得后来乌宝拿衡苏儿子和姜家做交易,用姜家反过来对付蔡家,下手冷酷无情,一点都不念旧情。   “阿楚,你只要登门就行了,其他由我来,你就说你是来看青葙的,请青葙出来相见就可以了。”乌宝两日没抓着列萃娘,怕人已经溜了。   这要是继续指望抓住列萃娘,换青葙出来怕是难了。蔡家老早就嫌弃青葙的身份,说不定眼下就想趁着机会饿死青葙。没了青葙这样出身低贱的媳妇,蔡家肯定高兴。   蔡老夫人还领着她娘家的侄女往乌宝面前带,乌宝又不是个愚的,就算蔡老夫人没明说,他也隐隐约约知晓。要是青葙就此去了,怕是蔡家就要逼他娶老夫人的侄女为妻了。   楚岚犹豫了下,她进了蔡家,怕是姜家也会知道她回绛城了。到时候姜家肯定会来找她的……倒是有些麻烦。   可青葙母亲是目姬,舅舅乃寺人青,再说了,就凭巫梦里,青葙救出衡苏,还付出了自己性命,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青葙受难。   虽然巫梦里青葙还是活了十年,可到底怎么度过这次难关的,她倒是不知晓。万一就是自己顺手救的呢。   楚岚最终点点头,“不过,去之前,我先等个人”。   乌宝见她答应了,立即大喜,恨不得赶紧带着她去蔡家。见她还磨蹭,反而坐不住,急得满头大汗,“你在等人?这样,我先带你回蔡家,我留几个人在这帮你候着。”   楚岚摇摇头,佘珺多好的人型利器啊。趁着佘珺在身边,就该好好利用才对。反正有佘珺在手,天下任走。   “我等的是佘珺。”   乌宝愕然,“她不是在追杀公子元真么?她难道又追杀你到绛城了?”   楚岚呵呵笑,不好提她和佘珺的交易,就含糊道:“那倒没有,现在我和她勉强算是同道中人……”   乌宝听着迷糊,又不好扯着楚岚的袖子跑,只能勉强按捺住性子陪着她等,不过他天性八卦,不停地打探楚岚和佘珺怎么会成同道中人,要知道因为一个海晏侯,楚岚和佘珺就走不到一块去。   楚岚一边应付他,心里同时暗道,一同为了救孟易川而努力,当然是同道中人。   佘珺担心楚氏趁她不在就溜了,收拾秋夫人的速度快又狠,很快就找上茶肆。楚岚也不再耽搁时间,就带着她起身出茶肆。   乌宝不再漫无目的地去找列萃娘,催着楚岚立即上马,还很贴心地准备了马蹬。想当初在汇城,大巫的剑客给楚岚备了高头大马,没有马蹬,楚岚艰难地爬了上去,那糗样让乌宝好一顿嘲笑,就连大巫看了,也忍俊不禁。   乌宝忽然记起大巫,刚才还欢喜的心情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进了蔡家也是这副脸孔,也不和蔡家其他人先打招呼,就先领着楚岚闯入关押青葙的柴房。   守柴房的是蔡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和几个嬷嬷坐在廊下嗑着瓜子,斜了乌宝一眼,“乌郎君回来了?可是找着列萃娘了?”   然后又眼尖地发现乌宝身后跟的俩女郎,嬷嬷挑眉,往地上吐了个瓜子壳,“你身后这是谁啊,蔡家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楚岚瞅着这嬷嬷对乌宝态度如此散漫鄙夷,就心知乌宝虽被蔡家认了回来,却也过得不如意。   乌宝却仿若未闻,可佘珺却是个高傲不能忍的。   “某要是阿猫阿狗,那你就是个毛耗子。”佘珺直接亮出灵蛇剑,直接挥剑出去,将嬷嬷钉在了刷着漆的墙柱子上。   嬷嬷吓得被瓜子噎着,直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乌宝看也不看她,有佘珺威慑,守门的奴婢早跑了。乌宝直接进去,楚岚紧随其后。   一进门就看见青葙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脸比在燕都消瘦了许多。承自她母亲目姬的苹果脸仿佛被刀削尖了,颧骨微微凸出,嘴唇也起了皮。   乌宝吓的赶紧抱起她往外走,带回院子喊府外的巫医来救。府内的巫医没老夫人的命令,可不敢救青葙。   蔡焦听闻乌宝伙同外人将青葙带走后,愤怒地推开伺候自己的女奴。蔡乌的夫人青葙私自将自己的女奴列萃娘放走,完全就是没把蔡焦放在眼里。   眼下在蔡焦眼里,就算找回列萃娘,青葙也会是个死人。   蔡焦提着剑冲到蔡乌的院子,“蔡乌,没找着列萃娘,你怎么能私自放青葙出来!你也想领罚吗?”   乌宝还在屋内守着青葙,楚岚就带着佘珺在屋外替他拦下蔡焦,“这位可是蔡家六郎?”   蔡焦冷眼扫过来,他皱了皱眉,“……你是衡钧的表妹楚氏?”   楚岚没想到他竟然认得自个儿,愣了下,“你见过我?”   蔡焦心念急转,忙笑,“这……燕都传来你的画像,某自是见过的。”   原来是当初赵国、晋国、楚国三军会盟攻打颜国,第一回 合扬言要天子之母朝歌,第二回合就要了楚氏。那会儿公子元真转而要娶别家姑娘,要弃了楚氏,楚氏就离家出走。   当时燕都里都张贴了楚氏的画像,王室让百姓都主动寻找楚氏。蔡家在燕都又不是没人,自然有一张楚氏的画像。   楚岚来了蔡家,蔡焦立刻就当她是上宾,至于蔡乌和青葙,他暂时没管,带着楚氏去见蔡家老夫人,还让人跑姜家一趟,说楚氏来了。   姜家长房长孙姜则立刻拍马赶到蔡家,一见楚岚,便掉下一行热泪,“表姐,你活着就好。你跟着公子元真到处被追杀,我们姜家成日都为你提心吊胆。” 第261章 “好人”做到底   姜则先是表达了自己对楚岚安危的忧心,然后自然而然地提出一片良苦用心,“如今你人单力薄,又无人在你身边护着,不如跟着我回姜家。有姜家护着你,那些因着公子元真要来害你的人自是不敢再打搅你。”   这姜家果真念着她回去呢,楚岚笑道:“多谢表弟挂心,不过有佘珺在,我应是安全无虞,倒是我去了姜家,惹来些杀手,怕搅了姜家的清静,那就是我之过了。”   姜则这才发现离得老远的佘珺。   佘珺出身名门世家,是剑神蔡克的高徒,又是第一剑客,还是名扬天下的海晏侯身边唯一的女剑客。   身为一个女子,顶着这么多头衔,自是晋国名人。   姜则就算记不住佘珺的脸,却也一眼认了出来她手中标志性的灵蛇剑。   他神情微微一滞,回头小声问,“她怎么会在表姐身边,她不是在追杀公子元真么。莫不是她拿捏表姐,威胁那公子元真?真是如此,表姐莫怕,也不用担心连累姜家,就算她再厉害,我们姜家也能保护好表姐。”   楚岚这下啼笑皆非,招手叫佘珺近前,对她道:“这是我表弟,姜家长孙姜则。”   佘珺抱着剑冷淡地颔首。   姜则见佘珺如此听表姐的,心里一惊,诧异地看了楚岚一眼,“她……”   楚岚怕表弟说些不好听的让佘珺动怒,她忙道:“佘珺乃我好友,怕我在外被人冒犯,就跟在我身边了。”   姜则只觉得古怪,表姐的丈夫害死了佘珺的主人,佘珺竟然对表姐没敌意,还近身保护表姐?   楚岚只考虑到用说辞应付姜家人,却不想佘珺又不是真心随她左右。   “某与你永远不可能为友,今日不过是为着侯爷暂与你联手,你莫要与某攀关系。”   楚岚被她拆了台,默然无言。   她怎么就忘了呢,佘珺又不是傻阿葵,也不是血子,哪会完全听她的使唤,任由她呼来唤去。   佘珺不止嫌弃与楚氏做好友,还昂起下巴,泛着蜜色光泽的脸庞上一派冷傲,“蔡家乃师傅本家,某去给师傅请安,楚氏你接着和你表弟聊着。”话毕,提着剑出门,就这么扔下她,独自潇洒远去……   楚岚还想要佘珺保护自己不被姜家带走呢,没想到佘珺说走就走……果真忽悠来的护卫不靠谱……   姜则见佘珺一走,果真趁胜追击,“表姐,佘珺一人怎能护得了表姐周全,表姐不如跟我回去。”说罢也不由楚岚拒绝,就已是命人准备启程。   一个人怎的抵得过一个家族的势力呢。楚岚叹了一口气,也不愿再多生波折,便由着表弟服侍,上了车舆。   车舆上飘着秋香色轻纱,竹帘外姜则对蔡焦一礼,“适才听闻满府上下都在找列萃娘,不用找了,列萃娘来姜府探望姑太太了。”   蔡焦不是没想过列萃娘跑去姜家了,毕竟姜列两家世代交好,姻亲多年,亲如一家。而且列萃娘的姑姑也嫁进了姜家,是姜家的姑太太列氏,列萃娘跑去姜家并不意外。   只是蔡家根本不可能去姜家搜。而且一进姜家,怕是回不来了。   可蔡焦就是觉得折磨的还不够,亏了,忍不住道:“萃娘……与姑太太是姑侄,她在姑太太身边照顾着,我也放心。只是她到底是我院子里的人,探亲几日无妨,但也要记得回家才是。”   “我家老太太一直以来就喜欢列萃娘,今儿一见就撒不了手了,能不能回来不是我能置喙的。”   姜则拍了拍蔡焦的肩膀,安抚道:“不过一奴仆尔,没了就换一个,回头从我府里走一遭,瞧见哪个就带走哪个,我必无二话。”   蔡焦心里头再恨列萃娘,如今列萃娘求到了姜家庇佑,他倒是不好多生是非,只能独自饮恨。   姜则安抚好蔡焦刚要上车舆,就见楚岚表姐自个儿掀起竹帘,对蔡焦道:“我与蔡乌的夫人青葙在燕都就一见如故,颇为投缘。明日叫她来府上与我说说话。”   蔡焦知晓蔡乌以前在楚氏身边伺候过,说不定就是蔡乌要楚氏支应着那低贱之人青葙。可知道归知道,楚氏开口了,他自然不好回绝,只得忙应下。   楚岚这才放心地揭下帘子,跟着姜则回到姜家。   姜家在大巫一族列家倒了以后,就和其他世家一起瓜分了列家的产业。不过单从家门上来看,倒不显得和以往有什么区别。   她熟门熟路地进门,姜则跟在她后头道:“表姐你母亲和老夫人都回娘家了,并不在此常住。不过老夫人偶有回来看看,老太太就依旧给老夫人的院子常常清扫。表姐你回来了,正好可以住老夫人的院子。”   楚岚点点头,然后就进了正院的内间。一进去就见里面莺莺燕燕的一群表姐表妹围着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道:“萃表姐,以你的能力必能替王太后赢过袏夫人的马球队,届时夺冠,你的贱籍可不就能除了。”   姜则咳嗽了一声,莺莺燕燕就看向楚岚,这下全都热情地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楚岚可否在外受伤。   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公子元真被人追杀,连带着楚岚也倒霉。   楚岚看着这些她记不住名字的表姐表妹,含糊地应付,一边看向被冷落在一边的容貌普通的女子。她也不是真长得普通,只是姜家人容貌上乘,还有几个有倾国之色。这人略有姿色,在姜家人面前却显得普通了。   她就是列萃娘吧。   在巫梦里,她就没见过列萃娘,只衡苏在只言片语中提过。衡苏回归后,自己被困在蔡家,列萃娘那会儿也在蔡家,衡苏看不得列萃娘受苦,就救了列萃娘,只是最后列萃娘还是死了。至于死因,衡苏没有细说,只说列萃娘以及其他族人都恨不得他死。   眼前这个列萃娘先是被蔡焦买回去当奴婢折磨,列萃娘受不住,就逃了出来,还向姜家求助。   只是姜家道貌岸然,列家倒了,表面上依旧对列家后人一如往昔,其实不过是想给衡苏一个好印象,引着衡苏找他们求助,他们好囚了衡苏,再制造大巫罢了。   列萃娘回了姜家,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最后还是被送回了蔡家。   楚岚也没打算说破,受不了姜家人的热情,就装病歇下了。   半夜却是被佘珺摇醒,“昨儿我在蔡家找师傅,想寻他问大巫的去处。可我师傅也不见了,蔡家的人都说是大巫带走了他。现在晋国人都在找大巫,可大巫就是不见踪影。我们要找他,还不得找的猴年马月。”   楚岚打着哈气,不紧不慢道:“等着吧,一两个月就能见到大巫的。”   “等等等!就知道等!”   忽然佘珺哑然了会儿,总觉得楚氏某些地方和大巫的言行举止疑似。大巫以前也经常会说“等”。   她猛地看向楚岚,“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姨娘躲在那的!我出现的时候,秋姨娘还不敢相信。她说不可能会有人找到她的!”   楚岚睡意朦胧,含糊道:“就是偶然得知……”   “怎么个偶然法?”   楚岚阖目装死。   佘珺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知道楚氏在装睡。   她喃喃道:“你是大巫表妹,也有大巫嫡枝的血,这一代不会是你得了大巫沟通鬼神之能吧……”所以大巫预言就不准了?   楚岚继续装死。反正猜到有怎样,她就是不承认。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大巫仰慕和追随。做别人眼里的大巫可惨了。到底有多惨,参照衡苏的下场就知道了。   佘珺叫不醒装睡的人,就只能郁闷地先去隔壁睡下。等楚岚翌日醒来用完早膳后,又来追问。   楚岚咬了一口鸡腿,拧眉想了下,“其实是有个高人告诉我的,只是她来无影去无踪,告诉我之后就走了。”   “你拿话哄我呢,以为我就这么好骗。”佘珺阴着脸道。   “好吧,其实是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你还骗我!”   楚岚无奈了,说真话不信,说假话也不信,干脆两手一摊,“就这两个,你爱信哪个信哪个。反正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告诉你了,你也如愿以偿报仇了,你还想怎么样。”   佘珺见她耍无赖,抿了抿唇,还要再说,门外就传来动静。   是青葙来了,姑太太列氏请她其他姜家女一起野炊,顺道就来请楚岚过去一聚。   “姑太太说,要是表姑娘身体不适,就不用去了。”   楚岚可不想继续待在屋内,被佘珺折磨,干脆就换了一身夏裳。   姜家人和老夫人姜嬛一样都是在衣食住行上都挑剔的,婢女们也习惯如此,捧过来的首饰漂亮是漂亮,却是繁复沉重。楚岚就拿了一个木钗点缀,也不隆重打扮,就这么轻便地出门。   说是野炊,其实还是在姜家。只是姜家地大,圈出一块地摆弄花草,再架上一碳炉,就这么烤上了鹿肉。   十几个奴婢在下风处顶着太阳,流着汗烧烤鹿肉。   姜家姑娘们就在上风处的亭子里吃着冰镇的蜜瓜解暑,见到楚岚来了,就纷纷打招呼。   姜家人实在太多,楚岚记不住名字,敷衍地回应后,就在亭子一处角落里见到青葙。   青葙局促地站起,小声道:“青葙见过夫人。”   楚岚对她可比对姜家人热情多了,扶着她坐下,“你昨日饿成这样,今日精神可好?”   青葙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要不是夫人来了,我怕是没这么快出来,还饿着呢。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尝到饿肚子的滋味,也算是尝尝鲜了。”   楚岚本来还想安慰她的,没想到青葙自个儿倒是看得开,十足的乐观。楚岚只好笑道,“怎么,你还想饿第二次?”   青葙立即吐了吐舌头,“别,那我可受不了了。”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青葙,没想到你来了。”背后传来一声娇柔声,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   楚岚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列萃娘一个贱籍而已,姜家不仅不让她低调龟缩在宅子里躲着,竟然还这般高调隆重打扮她,这不是往死里害她么。   只不过列萃娘丝毫不觉得,反而穿回了华服,仿佛回到了列家昌盛之时,眉宇间的傲气依旧不减,对青葙匆匆说道:“之前在蔡家多亏青葙帮我。”   然后从手腕上随便摘下一个玉镯,就塞进青葙手里,“我如今毫无家财在身,只能以此答谢。”   青葙刚要推拒,却不想列萃娘很快就旋身转向楚岚,非常亲密地抱着楚岚的手臂,“表姐,听说你族里男女平等,风气比这边好。我向往久矣,表姐你能带我去你族里么。”   楚岚和列萃娘就是昨日匆匆一见,往日并无交情,突然被列萃娘这么一抱,浑身都难受起来。   她依旧有涵养地微笑,目光却是瞥向了姜家表姐表妹们。   姜家家风崇拜强者,就是女流之辈、姐妹之间平日都爱争强好胜,至少嫡枝的人可个个是人精。   姜家姑娘们忙又过来拉走列萃娘,“萃表姐,你可别难为楚表姐了。老夫人可是明言了,只有咱们姜家姑娘们谁年终的时候拔得头筹,才会考虑下让我们去族里看一看呢。楚表姐不过是晚辈,主意再强,能强的过老夫人么。你就别为难楚表姐了。”   “是呀,萃表姐你去楚表姐族里为的不就是那边没人看低表姐你么。我们姜家也没看低你啊。而且,宫里出了马球赛,萃表姐你往日就比我等厉害,去了王太后队伍里,必能替王太后赢的。届时,王太后一高兴,你这贱籍不就去了么。”   列萃娘这下被劝着不提着要楚岚带她回去,却依旧歪缠着她,问:“这马球是海晏侯弄出来的玩意,听说是族里传下来的。表姐你可否传我一点秘诀,让我赢的把握更多几分。”   楚岚只是听过马球,就是巫梦里也不曾见过,怎的帮列萃娘一把,只能摇头,“我连骑马都勉强,不怎么会马球。”   “这样啊。”列萃娘脸上的笑容勉强了起来。   其他姜家姑娘们又来给列萃娘打气。   姑太太列氏正好过来了,搂过列萃娘,然后笑道:“萃娘何必着急呢,往日你在姜家打马球就是稳赢的,这一遭去宫里替王太后打马球,肯定也是只赢不输。且你生来就是萃卦之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用太过操心。今日咱们就是和表姑娘你们两个吃喝玩乐,不讲那些事了。来,鹿肉都烤好了,都过来吃吧。”   列萃娘见所有人都说她会赢,不安的心总算落定了。而且她出生时家人给她算卦,卜问出了易经第四十五卦萃卦,终是吉卦。她抹了额上几滴汗,站起身道:“姑母,我有些热,身上出了汗,想先回去更衣。”   姑太太列氏疼列萃娘受了苦,也多放纵她,就任她走了。然后对楚岚道:“你难得来一趟,就多待几日,不急着走,外头闹着呢。你被追杀公子元真的人误伤了,岂不是遭罪。”   “这不是有佘珺在么。”楚岚边拉着青葙坐下,又指着不远处的佘珺,喊她过来一起吃肉。   因着青葙身份低微,在贵人之中插不上话,就默默学着舅舅寺人青一样,自己当试毒的,啃了一口鹿肉后,就手快地给楚岚切鹿肉,端过来,“夫人,这鹿肉和当初你赐给我舅舅的一样甘甜呢。”   楚岚接过鹿肉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青葙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她,“这鹿肉很甜呢。”   不是这一句。   她时不时的给青葙舅舅寺人青赐东西,具体什么东西倒是记不清晰。   可就是突然她心口就是猛地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岚张了张嘴,脖颈后仿佛突然被电了下,浑身一震。   她依旧保持微笑,问青葙,“是不是我在燕都过年那会儿赐给你舅舅的?”   “是啊。”   “那可是大王所赐,怎么会不好吃。”   “怪不得呢。”   楚岚要到了心里的答案,大热天的背上渗出了冷汗。   燕都过的第一个春节,她就做了人生第一个巫梦。   她是吃了颜崇王赐的炙鹿脯,然后做的巫梦。   而这炙鹿脯的原料是衡苏身边的仙鹿,是被曲鸾公主逮来杀了让厨子做成一道菜的。   在巫梦里,衡苏明确告诉过她,对大巫来说,这鹿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是引子,开大巫天赋、做巫梦的引子。就是大巫一族给衡苏喝的鹿骨酒,也是从仙鹿身上得来的。   总之,吃了眼前的鹿肉,她就会做巫梦。   现在姜家拿这种仙鹿招待她,是什么意思?   楚岚睫毛闪了闪,当初列二叔公怀疑她乃外人,非大巫后嗣,就让她和南儿表姐同时验血骨、喝鹿骨酒,当时她是过关了的,是被列家明确了身份的人,现在姜家还送仙鹿肉给她吃,是何用意?   难道是想看看她是否和大巫一样有天赋?   “你怎么不吃啊。”姑太太列氏见她只看不吃,忙问道。   楚岚随意扫了在座的姜家姑娘们一眼,不少人额头都冒了汗,一边吃烤肉一边吃蜜瓜和凉茶降温。   虽然说天热了不是不能吃烤肉,可是对于讲究个雅的贵人,都出汗了还吃,就有些奇怪了。   刚才列萃娘可不就是一出汗就觉得难受,连鹿肉都不吃就走了么。   楚岚心里本就对姜家提防,不拘姜家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也不想吃了,将面前的鹿肉递给埋头吃肉的佘珺,温柔道:“佘珺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   佘珺扫了她一眼,也不和她推辞,直接接了过来,继续啃。   姑太太列氏见状,又让奴婢上了几碟,“这不用让,大家都有份。”   楚岚依旧把自己那份推给了佘珺,佘珺也来者不拒,一律接了。   姜家人谁都感觉到了怪异,在楚岚和佘珺两人间转来转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就是姑太太列氏做贼心虚,被老太爷命令着让楚氏吃列家鹿肉,生怕楚岚是看出来了,干笑道:“没想到你和佘珺感情还挺好……”   楚岚顺口道:“当然了,我还想对她更好呢。”所以快点吃肉吧。反正佘珺平时习武,所需的热量多,吃的也多。   楚岚昨日在姜则表弟面前,表示自己和佘珺是好友,佘珺就炸了。   今日佘珺一听别人说她和楚氏关系好,楚岚还间接坐实了,脸色一沉,直接就拒了楚岚送来的鹿肉,“我饱了。”   楚岚鹿肉送不出去,看着碗里的鹿肉一叹。   青葙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有异常。   但她自认还是站在楚氏这一边的,忙道:“这肉我想吃,夫人不如给我吧。”   楚岚却摇了摇头,感慨道:“我在想啊,给佘珺付月例后,我还有多少钱,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自己。”   姑太太列氏自然而然地关心起佘珺的月例,“我听说以前海晏侯付给佘珺的月例是一年千金。不过千金尔,你出了千金,难道还不能养活自己了。”   楚岚道:“我身边原来有个阿葵,比不得佘珺厉害,我却给她一个月千金。现在佘珺到了我身边,我怎么也该更丰厚些。要是一个月没有万金,怎么配得上佘珺的身价。”   佘珺本来对楚氏很有意见,却见她如此捧着自己,心里微微舒坦了些,“你一金不用出,我也会跟着你。”   毕竟她和楚岚都对天发誓了,她得一直跟着楚岚,直到找到侯爷为止。   她和楚岚又不是从属关系,就算楚岚要给她月例,她也不会要。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接了楚岚的月例,以后可不得服她的管。   那可不行!   而且侯爷给自己的月例也不过是她象征性的要,其实在行家里都算是少的了。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阿堵物。   佘珺一厘钱也不要,都要追随楚岚。   在场的人心里多有动容。   就是楚岚也感动至极,又拿鹿肉放在她碗里,“我就是知道那些金银辱没了你,所以只能想着在别的方面上补偿你。今儿见你爱吃鹿,我也只能投你所好,多给你了。”   佘珺没想到自己对她态度那么不好,楚氏不计较还想着投自己所好。   佘珺心里想着侯爷会喜欢她也不是没道理的,可很快又想起侯爷被她害过伤过,心里暗道,她可不能被楚氏的小恩小惠给迷住了心窍。   佘珺直接站起身,提着剑就跑了。   楚岚见状,就一手拿着鹿肉串,直接追佘珺离开了。   等离开姑太太列氏和其他人的视野,楚岚就不追着佘珺,由着她自己跑,她自个儿先回院子,将手里的鹿肉随手送给院子里的奴婢。   “最后这肉就没到她的嘴里?”姜老太爷坐在逍遥椅上问。   “是……”姑太太列氏颤声道。   “那你说她是有察觉,还是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用心呢?”   “没吧……”姑太太列氏说,“大家都吃呢,谁会怀疑呢。”   “可就她一人没吃。”   姜老太爷道,“她要是吃了,那才是没有察觉。你说她是不是和大巫一样,未卜先知……”   姑太太列氏垂着头,这种话她可不好多嘴。   姜老太爷道:“咱们姜家和你们列家交好这么多年,就算你娘家如今落魄了,我们也不会违背祖先的誓言,互相扶持。如今列家嫡枝一脉失踪,衡钧、南儿、陈氏皆无影无踪,姝娘怀着孩子被老夫人带走了,却一直未归。他们生死未卜,除了他们,楚氏是眼下唯一一个大巫后嗣之人。不论她血脉纯不纯,她往后生下的孩子必要替列家撑起家业的。我必不能看列家就这么绝了嗣。”   姑太太列氏有些感动,她出身列家,娘家遭了大难,自己在姜家的地位依旧没变,还被姜家尽心安抚,对夫家更是感激,“多谢老太爷,只要嫡枝有后,列家必能枯木逢春。我这再让人小心地盯着楚岚。”   姜老太爷这才点了点头,姑太太列氏刚要走,长孙姜则就脚步匆忙地进来,凑近老太爷轻声道:“老太爷,今儿有人吃仙鹿肉晕过去了。”   *   楚岚自打从烤鹿小宴回来后,就茹素了。原本巫梦里十年后的自己曾说姜家如何如何算计,她觉得提防了总该不会被算计吧。   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姜家的可怕,姜家的算计不着痕迹,并不会拿着剑气势汹汹地要尔卿卿性命,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入套而不自知。   所有姜家人对着你笑,心底却打着鬼算盘。楚岚现在一看见姜家人的笑脸,心里的寒气就越发的重了。   本来觉得待在姜家她最后结果也不会如何,可到底觉得姜家用心险恶,越待越恶心。楚岚开始打包行李,正准备带着佘珺溜,就有访客到访。   乌宝拉着楚岚问,“青葙昨日来你府上,然后就没回去。她人呢。”   楚岚还觉得莫名其妙呢,找人来问。   结果姜家人都是众口一词,“青葙夫人已经出府了,许多下人都亲眼见到了。”   列萃娘赶早的过来和楚表姐亲近,青葙到底救过她,虽然青葙出身低微,列萃娘还是多嘴了一句,“我姑母和我说了,她要走的时候突然就晕过去了,人事不省。巫医把了脉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到底是蔡家的夫人,所以还是套了马,送回蔡家了。”   “可是她没回蔡家。”   乌宝着急地脚不停点地,嘴巴也停不下来,“蔡家没人看见她,也没见到回去的马车,我有让人守在你们府外头的。他说他没见到青葙出来过,她根本就没出府。”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姜家私自扣住你妻子不还了?你难道想搜我们府不成?”姜则站在门口不悦道。   乌宝要是以前大巫身边得宠的人,他还会立马说“是”,可是他现在只是蔡家无足轻重的私生子,不敢对姜家长孙无礼,忙道:“某并无他意,如何敢搜府。”   楚岚见乌宝下不来台,还是忍不住帮他说情,“他也是着急了,表弟你莫要见怪。”   姜则见表姐这么说,也不好驳了她的颜面,对乌宝又温和道:“现在姜家没这个人,你要找你妻子,那就去府外找。要是你觉得人手不足,我也会借你点人手。”   姜家长孙说到这份上了,乌宝也只能如此。   列萃娘倒是给了一个方向,“会不会是蔡焦带走了青葙?”   青葙帮过列萃娘逃离蔡焦的掌控,蔡焦已是恨毒了青葙,他带走了青葙也不是不可能。   乌宝惊的眼珠子都变色了,也不和楚岚打招呼,就慌忙地出门找人去寻青葙。   姜则等乌宝一走,微皱的眉毛就松了些,对楚岚笑道:“表姐今日要是闷,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看萃娘打马球如何。”   楚岚昨日走了一次姜家鸿门宴,对姜家的活动一点都不感兴趣。她还一心想让佘珺带着她逃跑呢,要是姜家人全走光了,那才好呢。   楚岚直接病遁:“你们去吧,我今日不知怎的,有些乏。”   姜则比她本人还关心她的身体,忙喊来府里的巫医。   楚岚打算巫医就算说自己没事,她也要喊疼,索性任由巫医诊脉。   巫医小心翼翼地扶了脉后,刚才还脸上的严肃瓦解了,捋着胡须含笑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楚岚一怔,有喜了?   她不是这个时候生儿育女啊,得两年后啊。   她一点都没高兴,反而狐疑地再问巫医,“是诊错了吧。”   巫医又诊了一遍,依旧是这个回复。姜则又叫来好几个巫医,每个人也是这么说。   姜家人既不是楚岚肚子里的爹也不是妈,却一个比一个高兴。   姑太太列氏看着楚岚肚子里的孩子,眼里就冒出了泪光,这孩子要是男嗣,那就可以过继给列家嫡枝了。只要大巫重现人间,列家就能复起。   “怀喜前三个月最重要,你要好好的坐稳胎,哪里都不能乱跑。”姑太太列氏谆谆嘱咐。   姜老太爷也亲自过来看望,眯着眼笑,“虽然说你有佘珺保护,但是万一有人为着公子元真来害你,你就算没受伤也会受惊,为了自己孩子着想,你还是留在姜家为好。”   所有人叫楚岚待在姜家安心养胎,可楚岚却更坐不住。   姜家想要大巫后嗣已久,她在姜家生子,那是直接将崽子往虎狼窝里推。   更别提,她不可能怀孕的吧。   巫梦里她这时候没怀孕呢,说不定就是姜家骗她的。   府里的巫医可都是姜家的人,他们按照姜家人的意思说谎骗她留在姜家,也不是不可能啊。   楚岚根本就没做母亲的准备,任由身边的人说的天花乱坠,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怀孕了。   待姜家人一波一波地如潮水涌来贺喜,又一波一波地退潮离去,楚岚就对佘珺道:“看出姜府防护的漏洞没?”   佘珺犹豫了下,虽然她不关心楚氏糟践自己身体,可她肚子里有孩子,“你还是要走?你表家对你挺好的呀,你现在又怀孕了……不如留下来待足一个月,等大巫出现再离开吧。”   楚岚想要给佘珺解释姜家居心叵测,可姜家明面上真的是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了,和佘珺这个一根筋解释不清。她直接放弃了,“就算要养胎,那我也要回族里养。”   “那你就和你表家说你要回族里啊,他们难道还要拦着你,没必要我带着你逃出去啊。”佘珺怪异地看着楚岚,似乎觉得她脑子有毛病。   楚岚无言以对。她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带在身边的不是傻阿葵,阿葵是不够机灵,可却是极听话。她叫阿葵带她走,阿葵绝对不会啰嗦这么多。   怪不得颜元真挑了阿葵在她身边,果然颜元真用人的眼光极为精准。   楚岚要出逃,佘珺却来扯后腿。   用晚膳的时候,楚岚气的多用了一碗米饭。   姜家表姐表妹们从外面回来后,怕她闷着,又上门来和她说话解闷。   这一说,就聊到了列萃娘身上。   列萃娘今日加入王太后打马球的队伍中。别看王太后名头老,可王太后生的晋王夷还小着,王太后自己连三十岁没到。王太后组建了马球队,要和人比赛,就在满绛城里挑人。   本来列萃娘是贱籍,不该入队伍中的,可列萃娘得了姜家的推荐,王太后就卖了姜家面子,还答应列萃娘,只要列萃娘能帮她打赢,王太后就销去她的贱籍。   列萃娘自诩马球第一,今日上场后摩拳擦掌,却没想到上场没多久后,就打了一手臭球,将分给了对方。还挡不住对方的攻势,上半场还没完,列萃娘自个儿就被马甩下马背,差点死于马下。   王太后早听闻列萃娘马球打的好,却没想到一上场就打的这么臭,还让自己输了,就特别的气愤,认为列萃娘是故意输的,成心让着对方,就发话,列萃娘这辈子就是贱籍的命。   要不是看在姜家人求情的份上,就要了列萃娘的命。   然后蔡家蔡焦就出来说列萃娘是他的人,王太后就让他带走了列萃娘。   姜家几个姑娘都在叹息,“都这个时候了,萃娘怎么还掩盖自己实力,真是的。”   不过也有人颇为自责,“也许我们以前打马球的时候就不该让着她,她要是够厉害的话,也许就能脱籍了。”   “现在再说为时已晚,只能以后碰上了再想法子帮她一把了。”   楚岚在一旁听着,却觉得姜家够虚伪。   既然以前她们和列萃娘打过马球,自然知道列萃娘几斤几两。以前碍于列家权势,不得不让着她。这也就罢了。   现在关乎列萃娘一生命运的时候,还怂恿鼓励列萃娘去打马球定自己一生的命运。这就不地道了。   她一来姜家,可是亲耳听见姜家人是鼓励列萃娘去打马球的。现在再怎么自责,也不过是做戏给人看罢了。   至少,列萃娘从蔡家逃出来,被姜家收容又华服美食招待。列萃娘对姜家只有感激的份。   现在被王太后给送回了蔡家,又不是姜家不收容她,列萃娘要恨要怪,也恨不到怪不到姜家身上。   姜家真是“好人”做到底了。   楚岚越听越觉得姜家可怕,其实就是她自己,虽然在巫梦里听说自己被姜家强迫留下来生子,未来的自己却也没怎么报复过姜家,就可见姜家做人的厉害了。   楚岚心里对姜家起了戒心,可姜家却对她是越来越好,好到可以让人沉溺其中。就是跟着她一起来的佘珺都被姜家感化了。   佘珺的父亲原是晋国中将军,因为陪着前任晋王与大巫一族一战,前晋王一派输了以后,佘珺父亲一家就成了反叛余孽,被满门抄斩。   现在大巫一族成了骗子,前晋王一派反扑,以前的反叛余孽一朝平反,佘珺家就在其中。只是因为佘珺家没人了,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可佘珺一回来,姜家主动向晋王夷诉说佘珺家的冤屈,晋王夷不仅下旨恢复了佘珺家的名誉,还给佘珺父亲母亲加封了名号,令其死后哀荣。仅仅如此就够佘珺感动了。   可姜家还不止恢复了佘珺家的名声,甚至帮着找回佘珺家的家财和田地,只是佘珺到底是女子,归属权暂时还不输于她,要等到佘珺生出了儿子后,儿子承继姬家,这家财和田地才会归属到佘珺儿子上。   这一个月来,楚岚对姜家是越来越防备,佘珺却是已经几乎视姜家为亲人了。   楚岚就是想跑,佘珺都成了猪队友。要不是楚岚警告过几次,楚岚都怀疑佘珺会不会将她逃跑的心思,直接告诉了姜家。   好在佘珺更重视海晏侯,并不敢真的违背楚岚的意思,只是私底下会劝,“我真的从没见过如姜家这么讲道义的人家,对下和善,对上又不媚俗却也忠于原则,对人也不偏不倚,就连姜家家风也很好,找不到一个败家子和骄横跋扈的小娘子。比文有人,比武竟然也在行!”   楚岚见佘珺如此推崇姜家,无语道:“你忘记了姜家曾帮列家打过你家……”   “那是尊上命,就算不可为也得为之。而且姜家也不是没放水……好些余孽都承过姜家的恩情呢。”佘珺现在已经被洗脑成了姜家脑残粉,不停对着楚岚说姜家的好话。   楚岚无奈了,喝着姜家给她的安胎药,然后叫佘珺去河边等着大巫。   可惜佘珺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大巫的人。   楚岚懵了,不对啊,巫梦里这时候大巫就是在河边被抓走的呀。怎么会和梦里的不对,难道是哪里改变了么。   等等,原本巫梦里抓到大巫的是蔡乌,也就是乌宝。   可是现在青葙不见了,乌宝四处在找青葙,根本就没再带人抓大巫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蝴蝶了,改变了她所知道的未来么。   楚岚这下坐不住了,想要喝酒做巫梦,可是待在姜家做巫梦岂不是不打自招,由着姜家左右自己的身体么。   “你带我去河边,我去看看。”楚岚低声命令佘珺。   佘珺再觉得姜家好,那也比不过侯爷的事。这下楚岚要离开,佘珺犹豫了下,楚岚自个儿不珍惜自己肚子的孩子,她为何要珍惜,也不再拦着。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申明:吃鹿肉仅为设定需要,不可删减。但不认可野味好吃,可以吃野味哦~~杜绝野味,从我做起。感谢在2020-02-13 22:25:11~2020-02-16 07:3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2章 袏夫人(上)   她们是夜里出的门,按照佘珺的意思说,“姜家人醒来之前赶回来,谁也不知道我们出去过。”   佘珺还不想让姜家人知晓她偷带楚岚出府。   毕竟楚氏有孕在身,身子金贵,姜家人强压着楚氏在屋内养胎,和佘珺明言过不希望楚氏出府乱走动。   佘珺父母都被姜家人好好安葬,佘珺对姜家感激不尽,已是不想和姜家撕破脸了。   楚岚就知道佘珺的心都偏着姜家了,也不以为意。佘珺本就不属于她,算是孟易川的人。她不需要佘珺的忠心,要的是佘珺的身手。   月上柳梢头,人约爬墙头。   楚岚爬上佘珺瘦高的脊背,享受了一把疾风拂面的快意,就越过了姜府的青瓦墙,飞到了江边。   河水乃晋江的分支,湍湍溪流上偶尔飘过零落的青柳叶。   巫梦里,衡钧是在这出现,然后被蔡乌抓走的。   她曾问过衡苏,是不是衡钧去过现代,在回来的时候,就被乌宝抓走的。可衡苏是在蔡家醒过来的,那时候人已经被蔡家人掌控,对昏睡期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楚岚那时候还专程走一趟现代,到处打听,也没听到衡钧去过现代。她找南儿表姐问,南儿表姐那时候已经嫁给了颜元真的弟弟颜值,说她那之后就没见过衡钧。   在大巫一族遭遇外界质疑的时候,衡钧直接下落不明,列家就这么倒了。之后衡钧去了哪里,遭遇过了什么,没人知道。衡苏苏醒后,更是不知道衡钧去过哪里。   除了江边这个地点。   这还是蔡乌告诉衡苏的,衡苏才告诉了她。   江面吹来的风凉意中带着水汽,楚岚盯着水面,眸中闪过茫然。   如今,青葙失踪,乌宝去找她人了,就没来抓衡钧。那衡钧现在会在哪里呢?   “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该回去了,不然姜家就要发现我们不见了。”佘珺尾随楚氏在江边踱步,不耐烦地催促。   楚岚蹲在江边,顺手捡起飘在江面上的柳条,“你说你师傅被大巫带走了?”   “蔡家的是这么说的……”   楚岚陷入沉思。衡钧为什么要带走蔡克呢。   在列御寇以前留下的笔记中,他要蔡克去攻略朝歌公主,两人虽是表兄弟,关系却和亲兄弟没区别。   蔡克被颜元真废了,人瘫了,衡钧带走他作甚呢。   衡钧在古代人人喊打,带上一个废人又有何用……   “谁在那,出来!”   楚岚回头站起身,就听见佘珺朝不远处的树底下呵斥。   一个高挑丰满的女人从树后面款款走来,“目姬见过灵寿夫人,见过姬珺。”   佘珺刚才还警惕的脸,登的变轻松了,收回灵蛇剑,“目夫人怎么是你,你不在邯郸,怎么来绛城了?”   目姬给楚岚行礼后,盈盈美目转向佘珺,笑道:“是有贵人请我出山来这里。”   佘珺恍然大悟。目姬曾是青大家,出山必是给人跳舞娱人。   虽世人皆知她乃侯爷恩人,侯爷还在的时候,看在侯爷的面上,世人对目姬自是关照。可侯爷人不在了,目姬没了靠山,自是癞□□王八贵人又重出江湖。   “某倒是想知道是哪位贵人敢轻贱目夫人你。”   佘珺虽看不上目姬以色侍人,可目姬是侯爷的救命恩人,轻视目姬,那依旧是轻视侯爷。   “是袏夫人。”   袏夫人和王太后一样是服侍前任晋王,只是王太后没袏夫人受宠,袏夫人倒是生了一位成年的公子,她儿子却没活过晋王室与大巫一族的乱战,最后大巫扶持的是王太后生下的小晋王夷。   因着前仇旧怨,王太后和袏夫人一直都不对付。王太后成了太后以后,袏夫人就被打入冷宫了。没想到最近王太后却是放袏夫人出来,两人关系竟是好了许多。传闻,两人似是成了干姊妹,夜里还睡在同一张榻上。   王太后诞辰快到了,袏夫人还专门大办生辰纲。这会儿,请曾经艳名远播的青大家目姬过来助场,倒也不令人意外。   如果海晏侯还在世,佘珺就连晋王都敢冒犯,更别提一个刚从冷宫出来的袏夫人了。   可这会儿侯爷不在,佘珺自己娘家人也不在世,就是想给目姬出头,就凭佘珺一个就顶不住事了。   佘珺张嘴闭嘴几次都想让目姬别去,最后还是垂下头:“委屈目夫人了,等侯爷回来以后,必会为目夫人清算。”   “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了,都这么多年了,不喜欢都能变喜欢,更何况我本就擅长如此,也不费我多少心神。姬珺莫要为我忧心。倒是你和灵寿夫人怎么会在绛城?我一起来就发现府里上下倒了一地的人,灵寿夫人不见了,就是佘珺你也没了消息,倒叫我好生担心。”   “我没事……就是、就是……”佘珺支支吾吾的,头疼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神龙的相遇……   目姬见她什么都说不上来,温温柔柔道:“江边风大,不如上我车舆小坐,喝盏热茶再叙。”   佘珺不擅长撒谎骗人,又不好提神龙之事,目姬体贴起来转移话茬,佘珺想也没想,就提剑跟在目姬身后,还催促楚岚跟上。   楚岚瞅着浅笑垂首的目姬,心起波澜。目姬乃颜元真安插在孟易川身边的细作,眼下突然来到绛城,就算目姬真受了袏夫人的邀请来绛城,她也不得不想背后是不是有颜元真的谋划。   刚如此想,异变突生。   佘珺脚踏在草地上,身体竟是突然下沉,直接掉进了洞里。   等佘珺用剑插在洞岩石壁上爬出来以后,四野之下,皆无一人。   目姬和楚氏都不见了。   楚岚随着目姬刚到车舆边,赤黄车帘就猛地掀起,她直接被男人坚硬的手臂给捞了上去。   还没看清他的脸,她就被颜元真狠狠地亲了一口。   颜元真下巴处怪刺人的,楚岚嫌弃地想推开他,又推不动,只能撇开脸,“你怎么没刮胡子?”   颜元真捏着她脸颊上的粉肉,亲昵至极,“我都要做父亲了,当然要留胡子了。”   一想到自己有后了,颜元真满心喜悦,直把楚岚当做孩子□□起来,又亲又抱,“你们家不是有一个法子测出是男是女么,我们回去测一测,知道男女,也好早点给孩子取名字。”   楚岚的小力气在颜元真面前不值一提,她无奈地被颜元真当娃娃抱着,“你从姜家那听来的?那肯定是他们忽悠我留在姜家养胎的说辞。我是两年后生的一对双胞胎,可不是现在就怀上了。”   颜元真笑容僵了下,“没怀上?”   楚岚哼笑,她就知道他看重子嗣,上次他们俩吵架互不搭理,要不是阿值忽悠颜元真说她有了,颜元真肯定还接着和她冷战到底呢。   “肯定没怀上啊,算算日子,我们上次做的时候还是上个月,就算有了哪有这么快……”   颜元真眼神却是一动,掀起车帘,吩咐外头骑在马上的目姬,“你以前来过绛城,找个熟识的医馆,我们现在就过去。”   目姬柔顺地应是,于后吩咐车夫调转马头。   颜元真放下帘子,满含深意地对楚岚笑,“也不一定,你做梦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有过……”   这下轮到楚岚脸一僵,她刚回来的时候,颜元真好像是提了一嘴。他还真的趁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对自己上下其手了!   “无耻!”楚岚想破了脑袋,只搜到如此贫乏的词汇形容他。   颜元真不以为然,“你当孟易川就没做过?”   “孟易川才没你无耻,而且他也没这个机会!”   “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过。”   颜元真冷起脸来,眸中神光如刀炯亮逼人,“你难道没在孟易川面前喝醉过,你醉了毫无意识,他对你做什么,你能知道?而且,你还在孟易川面前做过巫梦,也是人事不省。孟易川难道就在旁边干看着,没动你么?”   楚岚哑然。她还真不知道孟易川在她醉酒后对她做了什么……   果然做巫梦的时候,身边没个可靠人看着,还真有点可怕啊。她防了外人,把颜元真当可靠人,可他却是监守自盗!   “那你也不能、不能,”楚岚连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可面前的人却做得出,真是太过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下流无耻之徒!   “你现在离我远点,保持一米的距离!”她就该离这色胚越远越好!   颜元真见她脸都气白了,摸了下鼻子,顾及她是孕妇,隐忍地后退两步,“你不喜欢,那就别做巫梦,给我制造机会,任我为所欲为。”   楚岚眼下还真想做巫梦看看,现在也不知道未来蝴蝶成了什么样,如今没逮着衡钧,就更别提说服他回到过去救回孟易川了。   可不管如何,她至少不敢在颜元真面前再做巫梦了。要做,那也得在楚家,由楚父和哥哥楚淮护着。   楚岚想罢便不再理会颜元真这厮,车舆内倏地安静下来,颜元真不想气坏楚岚,也不靠近,只远一手臂的距离,问起佘珺,“我从邯郸赶过来就是为了救你,可我怎么听说佘珺成了你的护卫?”   楚岚可不想让颜元真知道她要救孟易川,怕他破坏自己的计划,于是阖目不理会他。   若是放在以前,颜元真早把她□□一遍,武力征服一顿。可她腹中孩子就和个护身符一样,他动都不敢动一下,见她对自己冷淡,颜元真虽心里有气,也得忍着。   “要是咱们有了孩子,我得赶快去你家下聘礼,正式娶你过门。你家那边才能给孩子办户籍。正好,你哥要娶你南儿表姐,他们订婚了。他们办完了喜宴,就该轮到我们了。”   楚岚闻言,脑子里却想起南儿表姐和她哥虽然订婚了,但是最后却没结成婚的原因。是南儿表姐说她和她哥生不了正常的孩子,然后退婚,嫁给了颜元真的弟弟。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南儿表姐没成她嫂子,但是嫁给颜值也算过的好。所以她就没想过回来后要改变什么。   车舆行到医馆,五更未过,医馆的门开都没开。好在目姬与人相熟,医馆主人立即大开方便之门,给楚岚扶了脉。   “夫人确实有喜了。”   颜元真大喜,扶着楚岚稳稳地坐下,看着她腰部眼冒精光,“夫人小心着,可累着了?”说罢,又回首让巫医开安胎药,抓方子。   楚岚已是顾不上和颜元真计较了。她知道未来已经被蝴蝶了,可没想到自己还提前有孕了……   她轻轻地捂着毫无异样的肚皮,月信推迟她以为是身体激素的原因,没想到她真的有了……   可提早出世的孩子,会是小九,和倒拔圣诞树的小八么。   一葛衣药童按方子抓安胎药,进门低头对医馆主人又附耳说了几句。   医馆主人诧异了下,忙给楚岚一礼,“夫人可是灵寿夫人?”   楚岚抬起头时,颜元真已是警惕地跨步上前,“刚才那小童对你说什么了?”   目姬与主人相熟,忙笑,“你怎么突然问贵人出处了?以前你可不这样的,难不成是出了何事?”   医馆主人忙解释,“小人前段时日来了一客人,正是列家人。他刚才认出了灵寿夫人,便想求的一见。”   楚岚一怔,列家人?难不成是大巫衡钧么。   “列家都倒了,你竟然敢收容?”颜元真扶着楚岚站起,斜眼狐疑地打量医馆主人。   医馆主人摄于他的威严,忙弯着背,“小人……的媳妇乃巫公一脉,她偷偷藏了人,我也是才知道的。”   楚岚怕这人是衡钧,也不和医馆主人磨叽,直接点头,“你带人过来。”   颜元真见她自个儿拿了主意,垂头说,“你也不怕被人骗,万一是陷阱呢。”   楚岚愣住,瞧着医馆主人离去的瘦削背影,“不会吧……”   颜元真轻声道,“可别以为自己活得长就不怕死的往前冲,多少也要顾及孩子。”   “这不是有你在么。”楚岚想也不想道。   颜元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跟着医馆主人进来求见的是楚岚的熟人,但却不是大巫。   她眼带失望,却也客气地问好,“二叔公。”   列家遭难,列二叔公已不复往日精神矍铄,人都苍老的鬓发白了。   他一只脚受伤了,一瘸一拐地进来,也不看颜元真,只盯着楚岚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二叔公,那就带我们列家上下逃回你族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还没有讲完这个完整“袏夫人”情节,稍后还会有一更。算了下时间得凌晨两点发布。现在老奴要吃夜宵啦~~不过老奴最近生物钟紊乱,大家还是早些休息的好。感谢在2020-02-16 07:33:13~2020-02-19 22: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3章 袏夫人(下)   “如今各国都在逮捕我们,不是做奴就是像眼下这样见不得光,我受够了!你曾外祖母是我们列家的老祖宗,我们两家是姻亲啊。我们列家出了事,你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呐。”   列二叔公的孙女列萃娘上次初见楚岚,开口就要她带列萃娘回族里避难。   如今列二叔公也是如此,果然一脉相承。   楚岚对列家不是不怜悯,好好的士族贵人一朝打翻在地,入了贱籍,任他是个神仙,都会产生心理落差,堕落成鬼。   只是她救得了一个,却哪能救得了成千上万。   光是列二叔公这一支,在和晋王室大战后大伤元气,削减了人口,族谱上登记造册的人数都好几百了,三叔公、四叔公那两支人口更枝繁叶茂。   这么大家子都带去现代,先不提国家会不会发现这些黑户,就说这些人本性里还残留着“庶民者贱”的观念,很可能成为成千上万个“朝歌”,在现代践踏人命,扰乱社会治安。   而且,这家子傍着嫡枝大巫过活了千百年,已经退化成了只懂吃喝玩乐的废物蛀虫。他们到了现代,一点生存技能都没有,如何赚钱养活自己。   难不成要楚岚自个儿养着他们?   这么多人,光是吃,不到一个月就能吃垮她。   楚岚叹了一口气,准备实话实说,“非我不肯带二叔公你们回乡,实在是……”   她说到这,手腕却被颜元真捏了一下。   “都是姻亲,列家受难,我等自是要出援手的。只是回乡之路辛苦坎坷,不能一次带太多人回去,不然太过显眼,这进进出出城门,一下子走个几十人上百人,太过显眼,反而暴露了你们的行踪,到时候官府把你们抓回去,岂不是害了你们。不如这样,列老你们列个名单过来,一批三五人左右,我们一批一批的带回去,你看如何。”   列二叔公起初以为楚氏要拒绝,脸色都变了。   等楚氏身边的男人发话,娓娓道来,他就听进去了,“就三五人,不行,太少了!三五十个一批还差不多。不然等全部送走,还不知道送到猴年马月。”   “三五十人不行,目标太大,极易被官府的人发现。”   “你是谁,你能做楚氏的主?”列二叔公见楚氏这个正主一直没发话呢,这人倒是先和他讨价还价了。   “公子元真。”   颜元真一报名讳,列二叔公目露惊骇,就闭上了嘴,看向楚岚,“你怎么说?”   楚岚心里还着急颜元真怎么就一口应下了,可他发话了,她也不会去拆他的台。   她干笑道:“我不过一妇道人家,自是要听夫君的了……”   言下之意让列二叔公找颜元真说去。   列二叔公以前听闻公子元真恶名,那会儿身边有人护卫自己,如今倒是不敢和楚岚他们动武逼迫,只能黑着脸,“三五个人太少了,单我这就有近五十个,还有老三、老四那边。”   “那按列老的意思该如何?”颜元真语气真诚地问。   列二叔公想着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能一下子走太多人,最后拍板道:“十……不,还是二十人一批。”   颜元真无声笑了下,也没再劝,“行吧,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列老还是快些回去数人,打点好行装,明日才好上路。”   列二叔公确实心急,待在绛城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商议完就立刻出去了。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门口留守了几个列家男丁看着楚氏和公子元真两个。   屋内就剩自己人了,楚岚这才拧眉问颜元真,“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他们无事生产多年,还不知道在现代会闹出多少风波呢。”   “我的傻媳妇,”颜元真捏了一把楚岚的粉颊,“你也不想想,不给人家一点希望,他们会这么干脆的走掉么。”   楚岚嫌他对自己动手动脚,“离我远点,保持一米的距离,我还消气呢。”   颜元真瞅了瞅她肚子,算了,不和她计较。他转身坐到她对面,“你不想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么?”   楚岚摇摇头。   颜元真笑,朝她勾勾手指,“想知道,就附耳过来,我就这么说出来,万一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可就不好了。”   楚岚只好走过去。   颜元真却是大爷似的坐着,不提他的鬼主意,而是唇角一翘,“哟,我们现在的距离少于一米了,你不生气啦。”   楚岚心里都快急死了,这厮还拿这说嘴,“这时候了你还不正经。”   颜元真正经起来就不是人,得意洋洋一笑,不仅伸手搂了她,还凑过来咬她耳朵。   他哑着声音道:“放心,他们哪里知道你家族在哪个方位,直接骗着他们出城门,我说往东他们就往东,我说往西他们就往西,他们能走到哪就算哪。大不了,叫他们造船出海,要是幸运,还说不定真能找出一片新大陆呢。”   楚岚听懂他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带列二叔公他们回去,就放心了。   她一夜未合眼,已是闹的鸡鸣了。颜元真见她眼皮打不住地往下掉,干脆就哄着她睡下,然后招来目姬。   目姬送来热茶后,他也不喝,直接道:“一应入口的东西都别吃了,禁食一夜,明日等送走了列家那些瘟神,你找机会溜之大吉,若是列家盯的你太紧,你不能脱身,再不济就朝外面递信,不济是递给谁,总之,让人守严了城门。到时候直接将列家人一锅端了。”   颜元真才没工夫去应付列二叔公他们,既然自己送上门,他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自然要秉公执法了。   目姬应下后,却迟迟没走,犹豫道:“公子,青葙不见了……”   仅一语就能听全音。   目姬和寺人青是姐弟,青葙是目姬女儿,青葙不见了,目姬自是着急着求助于他。   颜元真了然,“本公子会召绛城的暗庄打眼,你先去办列家的事。”   “诺。”目姬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这才垂首出去了。   翌日,楚岚醒后就已是被颜元真抱上了车舆。在她睡觉的时候,列二叔公的人一个都没睡,匆匆打点行李后,就被颜元真催着上了雪白的死人脸妆,躺进了棺材里运往城门口。   颜元真掀起竹帘,扒在车舆上看着前面牛车上一排一排的棺材,直接笑出声,“你当初也是这样,着着死人妆躺棺材里要逃出城,我当时还想着你也是胆子大,连棺材都敢睡。没想到,人为了活命,睡棺材怕什么。你是没见到,列家人躺棺材时的表情,那可真是乐。”   楚岚无语了。由着他幸灾乐祸,她拿起小几上的馕饼,味道虽然干,但是她饿也不计较,兑着水囊就喝。   颜元真笑话完列家人,回头看了就抢过来,心疼道:“你都怀孕了,这东西不好吃,你再忍忍,等会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补一顿。”   楚岚眼巴巴地看着馕饼,可惜颜元真不让吃,只能捂着肚子看向车外。   “车上的是谁,为什么戴着幕篱?难道见不得人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楚岚仔细一瞅,是乌宝。最近乌宝到处寻青葙,见到一个戴幕篱的女子,就怀疑是不是青葙。   颜元真眯了眯眼,原本他对乌宝并不在意,不过是大巫身边的一条狗。可是这狗在大巫倒下后一连串动作,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就喜欢小人了。   颜元真颇有些兴致地看着乌宝,转头对楚岚说,“遇上熟人了,不如让乌宝给我们介绍一两处佳肴名菜的地儿。”然后就吩咐车夫过去。   这厢,乌宝带着人堵了一辆非常普通的车舆。   那车舆上的车夫却不普通,直接高昂着声音呵斥,“哪来的泼孙,竟然敢冲撞袏夫人?”   对方越是不让见,乌宝心底的疑心就越重,“袏夫人乃宫人,怎会无故出宫?就算出宫,身边也尽是侍卫和宫婢,哪像你们这样鬼鬼祟祟。怕是你们冒充的,你们要知道敢冒充袏夫人,该当何罪?”   车夫见这人吓不走,只能掏出令牌,“这是大王的令牌,咱们夫人得了王太后的旨意,出宫游玩,难道还要经过你无名之辈的首肯么。”   乌宝见状,王令哪里能不识得,只能温顺下来,和气地说,“某尊家父之命寻歹人,若是冲撞了袏夫人,还请袏夫人不要介怀。”   车舆内却没有任何声音流出来,仿佛没人一样。   偏偏凉风吹起车帘和幕篱,露出袏夫人半张侧脸。   白皙尖瘦的下巴上是半张苍白的脸。   袏夫人乃近日王宫热门人物,楚岚本来是好奇袏夫人长什么样,这一看就呆住了。   这不是衡钧么!   还女扮男装,成了袏夫人?   要是没记错,打入冷宫的袏夫人忽然得了王太后的喜爱,两人好的和姊妹似的,夜里还睡在同一张榻上……   楚岚捂着嘴惊呼,莫不是——   天呐,怪不得巫梦里的衡苏和王太后相见,两人气氛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衡苏心理阴影面积…… 第264章 他太小人了   凉风不给力,又吹落了衡钧的幕篱。倒让人见不着了。   楚岚一个劲儿的扒在车窗处往外探。道路上车来人往,这般冒头太不仔细自个儿安危了。   楚氏现在还怀着身孕呢,颜元真怕她出事,忙伸手捞她回来,“见到熟人也不用这么惊喜过度吧。”   楚岚心里却惦记着衡钧,叫车夫停车,一门心思往外跳。   颜元真忙拉她胳膊弯,冷着脸呵斥:“不能跳,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   楚岚只好被颜元真扶下车,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复往日轻狂肆意,她倒有些不习惯。   “我身子哪有那么娇贵……你不用扶我,保持一米的距离……”为着巫梦期怀孕的事,她还没原谅他,压根就不想被他碰。   颜元真气笑了,也不和她多言,不仅没保持一米的距离甚至还贴近了些,“我扶的不是你,扶的是你的肚子。你们那育儿书我也看过了,当爹的多亲近未出世的孩儿,孩儿出世以后会更健康。”   楚岚忍不住暗暗翻白眼,他竟然连育儿书都看过了……   这得多早就开始准备孩子的事了……   她以前就知晓他心急子嗣,平日里她防的极严,没出过差错。   可就在他面前做了一回巫梦,他就趁虚而入,她就怀上了……   这厮嘴上说的是为了她好,教训她不敢乱做巫梦,其实指不定心里还窃喜这次幸亏不老实,不然他希冀已久的子嗣可得猴年马月才出世。   楚岚也不知怎的,做巫梦前爱他似宝爱的不行,做巫梦后就嫌他如狗还嫌不够。   此时见颜元真欣喜她有喜,往日养眼的一颦一笑皆入眼刺目,令楚岚心里好不可气。   她对忽如其来的孩子实在没准备,只觉得哪哪都烦恼,见造出孩子的心机爹就更不顺眼了。   不远处袏夫人的车舆原木车轮转开,越行越远。   楚岚被颜元真拉着迈不开大步,小步也不能快走,追又追不上袏夫人的车舆,只能站在原地跺脚,没好气地捶颜元真这麻烦精:“都怪你!”   要不是颜元真拦着她,她说不定都和衡均相认了。   颜元真被她没头没脑地乱发脾气一通,倒也不介意,育儿书上说了,孕妇脾气大,他让着就是了。   反正至多十个月,十个月他再从楚氏身上找回来便是。   “好,怪我。”   顺着说罢,颜元真转头和乌宝打招呼后,问:“青葙可找着没?”   乌宝找了青葙一个月了,一直都没个人影,面上不禁露出燥意,“没……”   心里越来越担心青葙,虽然不知道何时公子元真来了绛城,不过阿楚人在这,多了一个他,也不奇怪。   乌宝也就多瞧了颜元真一眼,就不感兴趣了,“我还得继续找,等找到青葙再同她与你们闲坐喝茶。”转身就要召蔡府的护卫继续满城找人。   颜元真护着楚岚往边上走,嘴皮子一翻,“我倒是有青葙的下落。”   乌宝的腿登时被他的话给钉在了地上,“大公子,你知道青葙的下落?”   “嗯……”颜元真慢悠悠道,还一边闲庭信步地引着楚岚往城门口走,“城门那边闹起来了,咱们看热闹去。”   乌宝见人要走,忙追上来,一脸讨好,“大公子,青葙的舅舅寺人青可是你的人,他侄女不见了,你知道青葙在哪,还是快说给我听吧。”   颜元真侧着脸斜了他一眼,“就因为青葙是青的侄女,我才不能说。她好好的待在燕都,就突然被人绑走嫁给你,青直接气病了。你们无媒苟合,青有这丢人的侄女还不如由着她死在外面呢。”   乌宝见公子元真口口声声由着青葙去死,心里不由微怒,“什么叫无媒苟合,要不是大巫逼迫我们成婚,青葙怎么会来绛城,怎么能遭这么多罪。”   楚岚听乌宝一提大巫就眼皮乱跳,撩起眼皮,果见他表情不满,眼里愤恨。   她心内唏嘘,乌宝对大巫的恨意着实难消除。   就因为乌宝以前对大巫打心眼服从和依赖,他以前可是满嘴的“大巫无所不知”,一边说还一边为自己是大巫的跟前红人而自傲。等觉得大巫是骗子以后,信仰倒塌,就难以复原了。   可巫梦里的衡苏其实也很自责,毕竟是他爹差点害了乌宝一辈子。   她扯了扯颜元真的袖子,“寺人青宝贝青葙的很,才不会觉得青葙丢人呢,你可别乱说。你要是知晓青葙在哪,就快说。”巫梦里寺人青也是疼青葙疼的紧,怎么可能由着青葙出事不管不顾,让她去死呢。   “对对对,大公子,你就告诉我青葙在哪吧。”乌宝还要再说些好话,城门口却是猛地哄然大闹。   城门口的卫兵刚收了金子,转身就变脸,不给棺材放行,直接让人将棺材撬开。   一个个列家人就这么被绳子串在了一起,昔日高高在上的贵人如奴婢一样游街示众,列二叔公这一房的女眷都羞的掩面而泣。   行人停下赶路的匆匆脚步,朝着列家人指指点点。大巫一族屹立不倒千百年,铁打的大巫,流水的大王。   晋国百姓可以不知大王是谁,可一出生起就开始参拜大巫,对大巫的信仰始终不变。   就是前些日子大巫求雨不成,百姓虽信仰有所动摇,但也不会如士人那般直呼大巫是骗子。   现在见大巫族人被拘走,也是感慨万千。   同时感慨的还有被抓了的列二叔公。   列二叔公知道此番被抓回去铁定打入贱籍,但是还是有一条活路的。   虽是做了奴隶,但是只要主人选的好,他们日子还能过舒坦点。   他在路边见着公子元真和楚氏,不顾卫兵的责骂,大叫,“你们记得拿银子来买我们回去!一定要记得啊。楚氏,我可是你二叔公,你不能不救我们。”   颜元真露出一张俊秀到能欺骗世人的脸,对列二叔公愁眉不展,“你怎的不早点听我之言呢,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楚岚见这厮还装好人忽悠列二叔公,也是羞耻地脸颊微微发红。   果然小人啊。她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丈夫呢……   列二叔公则暗暗悔恨自己为何就那么急呢,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听公子元真一言,一批三五人的送走,兴许就能逃出生天了。   “要买你们的,那也只能是我。”乌宝可是被列二叔公亲自逼的强娶了青葙,他倒霉事都是列二叔公出面,早恨得牙痒痒了。   乌宝直接掏出银子交到卫兵手里,“我乃蔡家蔡乌,回头将这人送到蔡家去。”   卫兵利落地收下银子,“没问题,小的回去给他们烙印后,一落档籍,立马就送郎君府上。”   “慢着!”刚才给袏夫人赶马车的普通车夫掏出令牌,也不给卫兵银子,手指一点列二叔公,“这老货袏夫人要了!现在就要了。”   城门口闹了这一出,袏夫人的车舆又调头回转。   乌宝再恨列二叔公,也没失去理智,和袏夫人杠上。   就由着卫兵将列二叔公绑在车舆后面,似是要拖着列二叔公赤脚跑。   列二叔公在晋国仗势跋扈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这突然冒出来买下他为奴的袏夫人,显见儿是要折辱他!   列二叔公下颚紧绷到扭曲,转头就朝楚岚叫嚷,“还不快回去和姜老太爷说,让他们来救我!”   楚氏和公子元真再有钱有势,那也是别国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能对上袏夫人的就是姜家了。   话音刚落,列二叔公就见楚氏猛地挡在袏夫人的车舆前,“袏夫人。”   列二叔公没想到楚氏竟为了救自己,敢一人直面袏夫人,竟然对自己这般好,心里再次后悔以前对楚氏的态度咋那么凶呢。   楚岚可不知列二叔公的想法,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见衡钧一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车舆上粗陋的葛麻布帘,“我与袏夫人曾有机缘,今日偶遇,想与袏夫人叙旧,袏夫人,不如请我上车一坐。”   颜元真见她冒冒失失地冲过去,面上五官都被气的挪了位,大步走过来,暗地里瞪了她人一眼,但也夫妻一体,不拆她的台。   虽然不知楚氏为何要见袏夫人一面,但是她想,他就帮她。   “晋王太后诞辰将至,颜昭王命某押送贺礼进绛城,祝贺王太后芳华永存。听闻夫人为王太后主持一应事务,这贺礼名目还是由袏夫人过目妥当的好。”   袏夫人的车夫犹豫了下,掀开车帘小声询问,“夫人,是打发他们走,还是……”   接下来车内寂静无声,也不知袏夫人如何和车夫沟通的。   车夫下来后,先对颜元真道:“袏夫人说她乃一后宫妇人,不该管朝政之事,朝中自有人会收你们的贺礼。”   然后又请楚岚上去。楚岚兴奋地要爬上去,颜元真见拦不得,只能纵容她,从乌宝那要了一匹马随行左右。   楚岚终于成功和衡均会师了。   看着面前懒散地倚靠着车壁,依旧带着幕篱不说话的衡钧,她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谁……我做梦回来是想和你说……”   “啊——”突然车外头响起了列二叔公的惨叫声。   惨叫凄厉的如同在烈火中焚烧的火人,甚是渗人得慌。   楚岚话头猛地站住,倒是衡钧起了兴致,掀起车舆的后车帘看向后面,他苍白的脸上泛紫的唇角微微上扬。   车舆跑的快,列二叔公被绑在车后头跟着跑。可二叔公人老了,腿不给力,根本跟不上,直接就摔的狠狠的,车舆却没顾及他而停下,还马儿噔噔噔的往前跑,拖的列二叔公在地上磨出长长几道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0 02:53:29~2020-02-22 22: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5章 赶人不成反被撩   再不喜列二叔公,可他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被这样凌虐,实在没法入眼。   楚岚想提议可不可以减缓下车舆的速度,刚张口,胃部却不适,有些反胃,捂着嘴干呕了几声。   衡钧冷淡扫了外头列二叔公一眼,心情畅快,回首见楚氏如此情态。他妾室姝娘怀孕也是如此,他眼里闪过诧异,“你莫不是有喜了?”   楚岚勉强抑住喉咙冲出来的酸意,迅速点头,“马跑快了,我有些难受……”   衡钧却心似比干,什么都仿佛明白了一般,“怎么,见不得二叔公受罪?”   楚岚虽不喜列二叔公为人跋扈专横,倚老卖老,却不知衡钧对二叔公意见如此大。   面前的大巫并不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衡苏,而是心机深沉的列御寇。   遥想列御寇以往的风光伟绩,就连颜元真的亲娘都败于他手。楚岚在他面前压力山大,“我就是看血会晕,表舅,我——”   楚岚朝他抿着朱唇,眨眨眼睛,习惯性地对长辈撒娇。   衡钧瞳孔猛地一缩,“你叫我什么?!”   楚岚见他不吃撒娇这套,只能撇了下嘴,“我不是说过我做了巫梦回来的么,有些该知道的就知道了。”   衡钧到底阅历强,不过震惊几息,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他瞥了楚氏一眼,思量了下,垂头在小几子的竹简上大笔写了一行字,就丢给了赶车的车夫。车夫打开看了一眼,抽马的鞭速就慢了些。   楚岚再朝后帘子瞅,颜元真不知何时下了马,扶受伤的列二叔公上马。列二叔公被折磨了一番,已是爬不起来了,上了马也就和死尸一样,横挂在马上,偶有□□传来。   颜元真这厮竟是难得的会做尊老爱幼的好事了……   楚岚心里怪异地腹诽。衡钧瞅着她的脸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宫一趟,再细细与我报来。”   楚岚收回目光,她的气势被衡钧压成了啄米的小鸡崽子,只能不停地“嗯嗯”点头。   衡钧的车夫手持王令令牌,带着几人进宫无人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袏夫人的登雀台。   殿内还有一护卫竟是熟人,正是巫成。   巫成曾在巫梦里,为着衡苏的遗命,护送楚岚去了中山灵寿之地。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无知小儿的命令都一一听从,真够迂腐盲从。   不过和乌宝比起来,他倒显出优势来。乌宝就机灵过了头了,以往跟在衡苏身边,有时候主意都正过了衡苏。也就是衡苏不计较,由着乌宝了。   只是衡钧这样硬脾气的可不会,怪不得他一来,就将乌宝调走,换了死心眼的巫成来。   乌宝和巫成,这两人都阴差阳错在楚岚手底下过,就是她自己都觉得巫成好用多了,只做不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她自己非要挑一个来用的话,她也看好巫成。   巫成一如既往的墨守成规,对大巫带来的人不盯不看不闻不问,声音平板道:“主子你离宫后,王太后就驾到,见主子不在,就在主子屋内歇下小憩。”   堂堂王太后自己奢华宫殿不睡,非要来一个夫人的宫殿歇下。外人瞧着只以为两人姊妹情深,楚岚却心头外马奔腾,给衡苏点蜡了。   衡苏回来后,要是知道自己有此等艳福,也不知是笑死还是哭晕。   “巫成!你在这!大巫呢!”被颜元真扶着进来的列二叔公认出了巫成,立刻质问。   巫成仿佛没听见一般,把自己当透明人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就连眼珠子都好似无神。   可这样的木讷落在列二叔公眼里就成了藐视。   列二叔公怒道,“你在这,大巫肯定在……”话突然一滞,列二叔公依稀记得就刚刚,巫成喊袏夫人叫“主子”。   这——   列二叔公瞪圆了下垂眼,上下打量袏夫人。光看身形的话,还真肖似大巫□□分。毕竟那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你!你竟然!”列二叔公震惊后就是惊悚,因为太过惊异,人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不可能,不可能……”   列二叔公剧烈咳嗽地弯腰,虽然说大巫那孩子不够好,他恨铁不成钢,可那孩子心底纯善,若是真成了袏夫人,有了权势,怎么也该帮扶列家一把,就算阻止不了列家衰亡,但至少也能保列家不至于入奴籍吧。   衡钧似是,完全不忌惮暴露了真身,他摘了幕篱,随手一丢,旁边的宫奴就小碎步上前迅速捡走,未发出任何丁点杂音。   列二叔公一看真是他,呆愣在原地,惊的说不出话了。   宫外人人喊打第一人归颜元真,那人人喊打第二人就非大巫莫属了。万万没想到,大巫竟是大摇大摆地宿在晋王室里!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颜元真瞅着大巫的表情,以前他见到的人畜无害的眼神变了,就是走路神态也有些不同,总觉得现在的大巫和以前相比不对劲。   颜元真已是亲眼见证过楚氏做巫梦两次了,他眯着眼盯着大巫看了会儿。   大巫衡钧不在意他的打量,而是警告列二叔公,“做贱奴就得有做贱奴的样子,若是不忠于主子,你是不怕死,可萃娘呢。”   列二叔公嘴唇哆嗦了下,“你说我是贱奴?你还拿萃娘威胁我?!”   衡钧烦他已久,也懒得多言,直接对巫成道:“看着教训一二,我先去面见太后。”说完,就甩袖进了内殿。   巫成只听大巫的命令,让带列二叔公走,就拖着二叔公看着教训了。   殿内的主子就剩楚岚和颜元真。虽然不是自己家,可颜元真依旧随意极了,命宫奴拿水果的拿水果,拿糕点的拿糕点。   等周围的宫奴和寺人都退下了,他就一边吃,一边盯着楚岚看,“你怎么知道袏夫人是大巫?我怎么觉得他有些奇怪啊,和以前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楚岚早晨就简单咬了几口馕饼,颜元真就不让吃了,现在见颜元真吃喝随意,忍不住就抓了块糕点要咬。   颜元真眼疾手快打掉,“别吃,也不怕有毒。”   “有毒你还吃。”   楚岚嘟着嘴道,“我饿了。馕饼不给我吃,这个也不给我吃,你存心想饿死我是不是。”   颜元真冷哼了下,“我本要带你出去吃丰盛的美味佳肴,是你自己上袏夫人的车,然后跑进宫的。这能怪我不给你吃东西?你知道我为何要吃么,这是给你以身试毒。我牺牲我自个儿给你试毒,怎么,你竟还敢对我有意见?”   他怎么说都有理,楚岚不和他争辩,争了也不一定能说过他,说不定还会被他带沟里去。楚岚无视他后面一句,看着他唇角的糕点屑,咽了咽口水,“那你试毒完了么?我可以吃了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不经饿。”   颜元真咬着糕点,慢慢道:“等你完完整整告诉我大巫的事后,我没死,那你就能吃了。”   楚岚倒是不想理他,可自己要偷吃什么直接被他抢走,就只能简单地用巫梦来敷衍几句。   至于现在的衡钧是列御寇,她却是万万不敢提。   颜元真的母亲王太后楚黛被列御寇给坑了好几回,明明这辈子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却因为害列家大巫嫡枝绝后,就被列御寇强行改了命道,这辈子就过的分外不如意。   若要是她母亲被列御寇这么坑了,她都想把列御寇抓起来鞭尸了。   可现在的衡钧是列御寇,往后就是衡苏啊。等衡钧一走,她可不想颜元真报复到衡苏身上。   “可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古怪啊。和他以前性子不一样。”颜元真狐疑地看着她。   楚岚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好像是有,可人总会变的么。这做巫梦,一梦十年百年的,见多了人,经多了事,这人性子多多少少总会有改变的。”   “哦,”颜元真眯眼,送了一块糕点给她啃咬,然后道:“你这次做巫梦做多久了?”   “六十年吧。”楚岚也懒得算,大概估了个数字给他。   又想着正好借题发挥,离颜元真远些,便咳了一声,倚老卖老道:“这一梦六十年,我孙女都比你大了,现在我看你就像是看曾孙辈了。小元真。”   颜元真脸色一滞,不过很快皮笑肉不笑:“哦,曾孙和祖母的设定倒是没玩过,你放心,等你生了孩子以后,我陪你演一把忘年恋。”   楚岚憋气。赶人不成反被撩,好想踹死他怎么破!   *   王太后已是被婢女喊醒,知道大巫回来了,她脸上堆起笑容,起身对衡钧吃吃一笑,“听巫成说你出宫是给我买贺礼去了?”   衡钧面色冷峻,毫不客气地向王太后下逐客令,“我这有客,太后该回去了。”   王太后只觉得怎么和他都待不够,哪里肯走。   不过她敏锐察觉到他的不悦,忙道:“外人以为我们只是姊妹,就是留宿也不妨碍。而且,你昨儿才回来,我见你累了就没打搅你,今儿一来你倒是先出宫了。我可是心急见你……想听你说西游记。上次你给我讲的‘趣经女儿国’那一卷还没讲完呢……不如你先去见客,我不妨碍你,只是我等不及了,不如我今夜留下来,你慢慢说给我听,那女儿国国王到底是怎么诱惑唐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2 22:22:11~2020-02-23 03:2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6章 偏心   女人嗓音柔中带媚,是个硬男儿郎都得软了身子。   可衡钧依旧冷淡道:“我表妹灵寿夫人到了,太后若是想听西游记,不如问她更妥当。”   王太后眼神一闪,“哦,灵寿夫人,是公子元真的君夫人?”   “正是。”   “她……可是见过了你……还认出了你?”   衡钧冷淡道:“嗯,一家人倒也不怕她知晓。”   “一家人……”王太后别有意味地呢喃道,“你怎么还能认她为一家人呢。”   衡钧心里不耐烦和她敷衍,“我已见过太后,太后若要留便留,只是今夜我怕是要与表妹和公子元真彻夜相谈,太后不必等我。”   要不是王太后还有点用,衡钧早就解决了她,也不会忍着恶心与她虚与委蛇。   如今见了一面,全了礼数,王太后总不至于事后为礼数不满。   衡钧也不行礼,甩袖便踏出了大殿。   “太后,列家都倒了,他怎么还这么不知情识趣呢。”旁边一婢女为太后打抱不平。   王太后在衡钧出现之时,面颊上就覆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笑道,“他对女人一向如此。”   可如今,他偏偏就在她身边待着。   干是痴痴望着,不再如以前那般遥不可及,王太后也有些知足了。   虽然想得寸进尺,但也得慢慢来不是。   王太后想了想,倒是没见过灵寿夫人。   想着灵寿会是下一任巫后的谣言,她又有些坐不住,起身跟着衡钧离去的方向出了殿宇。   楚岚等衡钧回来后,想着和他单独聊,于是催颜元真,“我和表哥要叙旧,贴己话要说,你且出去候着。”   颜元真懒散地喝茶,眉眼止不住地打量换回男装的衡钧,“他是你表哥,那也是我的亲人了,而且有什么贴己话,难道我不能听?”   衡钧抬眼盯着颜元真看了几眼,眼里闪过阴霾。   也不过一瞬,他又变得云淡风轻,垂头欣赏扇面的山水画,只字不语。   楚岚催不动人,就只能亲自上阵扯着颜元真出去,“他还能害我不成,有必要时时刻刻盯着我吗。”   “这可说不准,我一个没见着,说不定你人就不见了。”   颜元真还狐疑起来,“而且,你们说话难道还有我不能知道的,非不让我听?”   楚岚干笑,还真有。   她要是告诉颜元真里面的是列御寇,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要是疯起来,她可拦不住。   楚岚干脆吓唬他,翻旧账,“你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和我说呢,难道我就非得什么事都得和你说。”   颜元真脸色微变,倒是没反驳,嘴硬道:“我就是说了,你也不耐烦听啊。”   楚岚哼笑,“就你害孟易川的事就瞒的我死死的,哼。”   颜元真脸色不自然,又顾及她有身孕,不愿意为着孟易川和她吵架。每次提起孟易川,他们总会大闹一场,大动干戈。   以前是以前,可现在楚氏有身孕,气坏了伤了子嗣可不妥。   颜元真勉强退了一步,没再回嘴,只道:“叙旧而已,一刻钟。一刻钟后,我没看到你出来,我就进去了。”   只要他不死跟着,楚岚一切说“好”。反正就是和衡钧通通气,一刻钟该是能说完的吧。   她哄好他就旋身进去。   颜元真则候在殿外庭廊上坐了下来。   王太后过来就见到廊下一貌美俊郎,早有机灵的寺人上前小声说了他的身份。   颜元真听到动静,不慌不忙地起身,行了一礼,“公子元真见过吴太后。”   王太后观他相貌清俊,与传说中的怪物大相径庭,淡笑道:“原来是你,听人说你是奉了颜昭王的命令来送贺礼的”   虽说颜元真之前是拿这个当借口应付人,这会儿也不会拆自己台。   颜元真笑,“我不过是第一拨,随后还会有第二拨,寻了些奇珍异宝,想必太后会喜欢的。”   王太后抿嘴笑,“那哀家倒是期待了,只不过,哀家更希望公子你福寿绵长,平平安安地活着。”   颜元真眉头一皱,总觉得王太后话里有话。   “世人都道公子你短命,如今多的是侠义之士,为海晏侯,而刺杀你。以我们两国的交情,夷儿还小,往后本就要多仰仗你们扶持。灵寿夫人表亲与哀家亲近,你要是不幸故去,灵寿夫人改嫁他人,我们这层交情倒是少了。”   颜元真心头开了一窍,拖长着嗓音道:“太后的意思,本公子不太明白。”   王太后淡笑,“你不知晓?哎,当初世人都说你活不了多久,多少人眼热灵寿夫人,纷纷想着该怎么哄着她改嫁。这其中嘛,你怕是还不知道,灵寿夫人的曾外祖母,就是失踪多年回来的老夫人姜嬛,她可是亲口和大巫提过,想要灵寿改嫁给大巫呢。哀家啊,最见不得长辈棒打鸳鸯了,还望公子多加珍重,活的长长久久,一定要与灵寿厮守终身。”   颜元真脸上立刻阴云密布。   老夫人姜氏三番四次欲要拆散他和楚氏,暗地里不就是想将楚氏嫁去姜家,给姜家生出大巫来么。   怎么这回,老夫人又将楚氏许给大巫?   老夫人一女许二嫁,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王太后见他眼神阴沉,她是真心希望公子元真活着,只要他活着,灵寿该是不能改嫁给大巫的吧……   王太后祝福公子元真长命百岁后,就派寺人开殿宇门,要进去见一见灵寿,打量她样貌。   不料殿内空空,衡钧和灵寿两个人不翼而飞。   *   楚岚跟着衡钧一从密道出来后,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密道似是新挖的,坑坑洼洼不说,最麻烦的是空气不流通,她在里头呼吸都不顺畅。   衡钧找来两匹马,翻身上马催促她,“动作快点!”   楚岚却不敢骑,捂着肚子说,“这骑马算剧烈运动吧,我怀了孩子,不能骑。”   虽然这孩子来的太突然,她也没想好是生下来,还是打掉。可一切没想好前,她依旧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衡钧心里再是着急似火,此时也只能一叹,随便租了辆车舆,两人赶到了江边,拿着玉珏回到了现代。   楚岚被衡钧带出来都是懵的,她和衡钧也就说了几句话,他立马脸色大变,走密道捷径要赶回来。   她仔细回想自己和衡钧说过什么。   不外乎衡苏以后会回来的啊。   然后衡钧脸色就难看起来,拼命地赶到了一家医院,病房门口上还挂着病人的名字——   蔡克。   楚岚瞅了名字后,暗道:蔡克被衡钧带走后,原来是送到医院来救治了。   衡钧先她一步冲了进去,朝病床上的人质问,“当年我做巫梦前,让你杀了我,你没做?!”   蔡克成了废人,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被大巫质问,嘴唇哆嗦了下,他是没杀大巫,但是不敢承认。   “没有,我完全遵照了你的吩咐……”   蔡克克制住颤抖,却不料因为心情的起伏,下半身竟是失禁了。   一股骚味熏的满屋子都是,楚岚捂着鼻子退了出去,满心震惊刚才的话。   列御寇当年做巫梦前,让蔡克杀了他……列御寇这是想做什么?!   因为外婆在做巫梦时被人害死,至今都还活在她母亲陈氏的身体里走不掉。   难不成列御寇是想一直活在巫梦里不出来么?!   不然谁会好生生的,找人弄死自己。   病房内依旧传来衡钧的质问。   “阿克,必须如实回答我,你只有告诉我一切,我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不然我杀了二叔公,等衡苏回来,以他软弱的性子,没了你保护,你以为他能撑得住?”   良久,蔡克终于说了真话,“我,我不敢动手。”   他一是不敢对大巫动杀手,二也撞着了小衡苏。他疼衡苏已久,哪舍得他人生被人夺去了……   只是他偏心衡苏的心思,根本就没法对列御寇说出口。   “嫂嫂,你怎么在这?刚刚我怎么见到你和一个男人来,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楚岚还在消化病房里的对话,猛地被人喊了名字,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到了朝歌。   朝歌穿着保守,就是夏日也穿着长衫长裙,风格还带着点古风古韵,头发也不学人随意披散着,拿了根玉钗挽着。   楚岚吓了一跳,病房里的可是蔡克,骗了朝歌一片少女心的臭男人!   这要是让朝歌撞见了蔡克,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可蔡克都废了,瘫在床上,朝歌就是想,他哥颜元真也不会肯的。到时候又得闹上一场了。   颜元真万一对蔡克喊打喊杀,这衡钧会眼睁睁看着蔡克出事么。   巫梦里,衡苏回来后见到伤残人士蔡克,知道是颜元真废了他表叔父,每次见到颜元真都没好脸色。   这还是衡苏脾气好,换了冷心冷硬的衡钧,可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楚岚赶紧拉着朝歌往楼梯那边走,“我是来医院做检查的。我突然怀孕了,就想着来医院看看,确诊下。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没告诉你哥,就怕你哥跟过来想看我怀的是男是女。”   怕朝歌看出异常,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不想让朝歌停顿下来思考。 第267章 大巫实验室   “是么,可是你刚才身边的男人是衡苏吧。你来医院做检查,不带上我哥,却带上他?”   朝歌甩开楚岚,恢复明亮的眸子依然如受伤之前一样美丽,清澈见底的翦瞳里闪过疑问。   楚岚暗地里咒骂贼老天,怎么好巧不巧的就让朝歌撞个正着。   她岔开话题,“你怎么来医院了?”   朝歌疑心渐起,来孕检,不带上丈夫,却带上别的男人,岂不是奇怪?   朝歌又不是傻子,“这里是住院部,不是门诊,嫂嫂你就算真要做检查,也不该来这。”说罢就奔向刚才楚氏站着的病房门口。看到患者蔡克的名字,朝歌顿了下,很快推开门走进去。   楚岚头疼地跟过去,衡钧与蔡克皆是望向朝歌。楚岚见不着朝歌的正面,却也能看到她垂在腿边的手攥着紧紧的,仿佛拼劲了全身力气握紧。   “蔡郎……”   就这一句,楚岚便明白朝歌看待蔡克的心态,怕是旧情难忘。   巫梦里,衡苏刚回来的时候,蔡克还活着,衡苏被蔡家囚禁,蔡克想把衡苏弄出去,蔡家却不允许,没多久蔡克就死了。   朝歌听闻他的死讯,流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忘了,还与新欢把被同眠。楚岚刚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不太明白朝歌的心态。如果喜欢的人死了,就算不用披麻戴孝守贞,可也不该转头就无事人一样,和别的男人调情。   就是巫梦里她等颜元真一死,她是小九,却一辈子没谈恋爱没结婚。起初是为颜元真的死伤心,拒绝了其他男人的示好。后来则是心有负担,身体毕竟不是自己的,用小九的身体和人深入关系,她总有负罪感。万一哪一天她走了,小九回来了,面对不熟悉的丈夫,光是想想就心态炸裂。   不过看得多了,十年后,她倒是想的透彻了,猜破了点朝歌的心思。   她喜欢的依旧是蔡郎,不过此蔡郎非彼蔡郎,她爱慕的是回忆里强悍无比的剑神蔡克,而不是沦为废人的蔡克。   光是蔡克成了瘫子,这辈子不止是站不起来了,就连普通人的自理能力都没有。朝歌就算再爱他,以她的身份地位,可以养着蔡克一辈子,说说话,但要真豁出一切嫁给他,照顾他一辈子……   试问哪个女人愿意这么牺牲呢。至少巫梦里的朝歌就想的很清楚,虽是知晓蔡克在蔡家,却也一次没来寻过他人。   倒是今天阴差阳错,两人终是见面了。   朝歌哽咽着声音,直接伏在病床床头哭泣,“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我哥也不会……”   楚岚在旁边默默地给颜元真发了一朵大红花。   虽然蔡克是衡苏表叔父,但她帮理不帮亲,蔡克一个大叔一边骗少女纯真的感情,一边继续拈花惹草,朝歌自己还不觉得不对,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尽早嫁给蔡克,替他解决需要。   颜元真手段是狠了点,可大快人心呐。   楚岚在旁边想的有的没的,医院的护工回来了发现病房来了这么多人,她认识衡钧,直接温和地笑,“麻烦带人出去下,我给蔡先生换下裤子。”   倒在床头伤心的朝歌哭泣声一顿,闻到了从蔡郎身上的骚味,立即胃部反胃,捂着嘴出去了。   楚岚和衡钧被护工请了出去,朝歌去卫生间洗手消毒后,回来就抓着衡钧问,“衡苏,你表叔父他还有没有救,医生说了什么?”   衡钧没见过朝歌公主,不过刚才蔡克有喊她的名,也知晓面前这人是朝歌了。   “他保守治疗,倒是你,不是嫁去楚国了么。你已嫁为人妇,以后莫要再来打搅他。”   “嫁过去的不是我,是曲鸾,曲鸾顶着我的名嫁过去的。”朝歌急忙解释。   楚岚本来一直沉默,这会儿忍不住咳嗽一声,再让朝歌说下去,还不知道漏了多少底呢。   她面前的可不是心善的衡苏,而是将朝歌吹成天子之母,要拿她当棋子祸乱几国的列御寇。   列御寇见她没如计划里走棋子应走的路,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是非呢。   楚岚拉住朝歌,暗地里拧了下她手腕,示意她闭嘴,然后对衡钧一笑,“正好来医院了,我也顺便做个孕检,朝歌陪我去,你待在这等我们回来。”   衡钧面上无任何异色,他从进病房一开始就是一张阴沉似水的脸,眼下也是如此。他从朝歌身上移开清冷的目光,朝楚岚颔首道,“记得回来,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楚岚明白衡钧肯定是想从她这打听巫梦里发生的事,点头后就牵着朝歌的手离开。   一离开衡钧的视线,她没有挂号去孕检,而是拉着朝歌出了医院,替她打好车,催她回家。   朝歌也没想着陪她孕检,蔡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一会儿伤心难过,一会儿怨忿哥哥做的太过,让她没脸见蔡郎,对哥哥的妻子她也不想多顾着,反而发脾气:“你明知道蔡郎在这,却和哥哥一样瞒着我,你太过分了。”   楚岚只觉得她无理取闹,以前为着不让颜元真在她和朝歌之间做夹生饭难办,她会有所顾忌,偶尔让让朝歌也无妨。可现在她连颜元真的死活都不想管了,对他的妹妹她更无须退让。   楚岚面色一冷,对着朝歌讽刺一笑,“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蔡克在这的,就是我瞒了你又怎么样,你要让颜元真休了我?”   又觉得“休”这个词不妥当,她继续道:“你要是对我不满,你大可找你哥哥,让他和我和离,我等着。”   “你!”朝歌头一次见楚氏对自己这般不客气。她可是楚氏的小姑子!楚氏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   “你别以为仗着有我哥的骨肉就为所欲为了,天底下的女人又不是只有你能生儿子!”   楚岚懒得和她吵架,直接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她回到医院,就挂号做孕检,拿到报告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三个月了……   还真的有了。   虽然那么多巫医说她有,她还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可报告是不可能作假的。   这孩子到底要不要生?   若是打掉,那就符合巫梦。不打掉,她这孩子肯定留在现代,难道为了腹中骨肉,她去和颜元真领证结婚?或是直接未婚生子,毕竟未婚生子,孩子也能上户籍,交点罚款就是了。   拿着报告回蔡克病房的时候,她还没做好决定。腹中是一条小生命,她什么准备也没做过,忽然就要承受如此生命之重,茫然中带着点彷徨不安,还有些恐惧自己能不能做好母亲的角色。   “你做巫梦,看见衡苏后来怎么样了?”衡钧拉着她坐上一辆黑色大奔。   楚岚回过神,开始渲染衡苏后来有多惨,最后道:“只要表舅你别乱来,安生待在这等衡苏回来,衡苏回来后就待在现代过活。这里没人知道他是大巫后嗣,没人会逼他娶妻纳妾生子,也没人能伤害的了他。”   衡钧沉吟一会儿道,“果真是蔡家圈养了衡苏?”   楚岚点头。   衡钧冷笑,心里有了决断。原本蔡克坏了他大计,就足够他恨了。现在蔡家自寻死路,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黑色大奔停在了一处郊外的别墅,楚岚跟着衡钧下车。这儿是一处温泉别墅,有山有水有树有花,环境幽静清雅,空气都带着花香。只是地处偏僻,人烟稀少。   “这是哪里?”   衡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这是你曾外祖母的实验室。”   “实验室?!什么实验室?”   衡钧歪头想了下,“你曾外祖母说实验室就是用来分析我们大巫之血的,我们活的寿命太短了,你曾外祖母找人研究我们的细胞,想给我们找方法延长寿命。”   楚岚心中暗暗惊讶。她不止不知道,就是巫梦里也没人知道这回事。也许不是没人知晓,只是知晓的衡钧早死了,不可能告诉她。   她跟着衡钧进入了太姥姥的温泉别墅,单从外表上看,和其他楼栋并无区别。进去以后依旧和高家老宅一样,装修风格古典,处处依着太姥姥的口味附庸风雅。风水瞧着极好,许多瓷器古董摆放都极为规律,入目极其顺眼。   衡钧关上门后,也不知道按了哪里,一道密室入口出现在眼前。   楚岚心里莫名发慌,要是面前的人是衡苏,她信对方,衡苏带她去哪,她都不会太疑心,可衡钧……   此人心机深沉,连自己儿子衡苏都能算计,她怎么就没提防呢。   瞧着衡钧已经下去了,楚岚犹豫了下,还是随着他下去。她与衡钧无冤无仇,衡钧哪里会害她呢,她还是别疑神疑鬼了。   而且下面是太姥姥弄出的实验室,她不探个究竟,总觉得不安。   密室下面别有洞天,一个又一个精密仪器出现在眼前。这些并不让楚岚吃惊,真正让她吃惊的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标本。   数个女婴泡在黄绿色浑浊的福尔马林里,楚岚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反胃,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第268章 夺舍   楚家行医几代,医院也不是没有标本,楚岚小时候好奇还瞧过几回,这时候见了也不觉得太过恐怖。只是怀孕了,对面前这种腐烂的气味有些敏感罢了。   她吐了几口酸水,拿出纸巾勉强擦了擦口,擦拭干净光滑如镜的地砖,再顺手将纸巾扔进近处的消毒垃圾桶里。   “实验室里怎么会有这些女婴标本……我太姥姥她难道在研究这个?”   衡钧见她一无所知,眉宇间闪过忧虑。一个巫梦者去过未来,对此还一无所知,怕是未来七十年研究都没有进展。   衡钧心内颓然,也没有解释的兴致。身骨本就不强壮,忙了半日已是疲乏到了骨子里。   他面上浮现疲惫之态,淡淡道:“都是早夭的嫡枝女嗣,老夫人私下收殓了她们尸骨,给她们寻了一个安身之所。”说罢,也懒怠多言,转身输入掌纹,白色大门就此打开。   楚岚跟在衡钧后面随着他在无人的白色通道里拐来拐去,心里却产生了疑惑。   古代早夭的子嗣不能入祖坟,但大多数士族大家也会寻个风水好的地方埋葬早夭的孩子。   大巫一族更是如此。   太姥姥要拿到这些女婴,岂不是去挖坟了?   而且,尸首放在福尔马林里面算安身之所么。   虽说敬献遗体值得尊重,但是有谁问过这些女婴家人的意见?   反正以大巫一族昔日作风,他们不可能有捐赠遗体的念头。   要是知晓太姥姥拿这些女婴尸首泡在福尔马林里,不止不会觉得这是安身之所,只会暴怒跳脚吧。   总觉得哪里哪里古怪,却又想不太全。果真是一孕傻三年么。   楚岚暗暗蹙眉,跟在衡钧后,停在了一处白色小门前。   小门内,研究员和衡钧沟通后,脚步匆匆地来到一手术间。手术台上一个老妇躺在上面,身体上插了数根细细的软管,软管内的血缓缓地流进老妇的身体里。   “老夫人,13号实验体回来了,还带回了11号。”   11号是楚岚,13号是衡钧。   老夫人姜嬛颔首,等研究员撤掉输血的软管后,就慢慢地收拾自己的头面。等到镜子里尽显老态的老妇发髻一丝不苟后,这才拄着梨木拐杖,蹒跚地走出白色小门。   老夫人无视了楚岚,仿佛眼里就只看得见衡钧,问:“怎么带人到这来了?”   衡钧族里分出巫医一脉,用来研究如何让大巫嫡枝寿数变长。只可惜千百年来,巫医一脉毫无所获,还被本家觉得是废物,被嫌弃地除了族。也就是近十年来,因为衡苏的好心,才将巫医一脉收拢回归。   可巫医一脉办不到的事,却被老夫人破解了。   衡钧对她心悦诚服,收起了疲乏之色,尊敬地回道:“她怀孕了,到底是大巫后嗣,怕生出来夭折了,就带她来做和姝娘一样的检查。”   老夫人一怔,眼里闪过喜意,难得的对楚岚有了好脸色,“你有了?”   巫梦里,老夫人虽然嫌弃楚家人,偶尔会插手楚家的家务事,但却从来没有对楚家人真刀实弹地伤害过。   就算要伤害,那也是伤害其他人。比如孟易川,就是因为和楚岚谈恋爱,所以被连累的。   老夫人对楚岚和颜悦色,楚岚非但没有受宠若惊,还满心防备。   她扯了扯唇角,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老夫人立刻着手要研究员带楚岚去做检查,楚岚却倒退一步,躲开研究员的触碰,“我已经在医院做了孕检,无须再检查了。”   老夫人人老成精,能不知道她对自己提防,她朝不知所措的研究员挥手,让人退到一边。   她才冷笑,“你母亲,你外婆当年都在我这做了检查,不然你以为你们是怎么平安出生,还长大成人的。你不做那就不做吧,反正孩子是你的,若是孩子夭折了,受罪的那也是你。”   楚岚怔住,大巫后嗣容易夭折不是因为近亲结婚的原因么,所以她、哥哥,还有母亲才活的好好的呀。怎么太姥姥说是她的功劳……   衡钧见楚氏对老夫人的态度,暗道,老夫人说她没法管教楚氏这忤逆子,果然是真的。   他不由的指责楚岚,“这是你对长者的态度么,她是为你好,你听着就是了。”   随后又叫出刚才的研究员,“去,带她去做检查。”   几个研究员就要拖着楚岚离开,楚岚直气得脸色通红。老夫人怕她生气的动了胎气,忙制止,“行了,她不愿意就算了。”   然后又对楚岚别有意味地说,“反正总有一天,你会和你母亲一样来求我。”   楚岚母亲陈薇最是厌烦老夫人的人,楚岚一点都想不出母亲求老夫人的画面。   就是当初楚岚被赵惠公主绑架,失踪了,也是楚父登门拜访,求到老夫人面前。   如今她母亲陈薇的身体被外婆占据,楚岚想要问母亲此事真假都难了。   谁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编出来吓唬她。   楚岚依旧谨慎地不肯做检查,老夫人也没为难,让研究员松开她,然后对衡钧道:“你来了正好给你取样。”   衡钧对老夫人竟是百依百顺,从研究员手里拿过几根试管就要离开。   楚岚可没他这么不提防,忙拦着他问,“她要你做什么,取什么样?”   衡钧没兴致和她解释,推开她,淡淡道:“你问老夫人便是。”然后提脚快步转了个弯。   楚岚就是想追也追不上,暗自气闷这人没在现代活过,怎么敢随随便便给人取样呢。   这还是实验室呢,谁知道老夫人拿衡钧的样本想做什么。   古人来现代,无知且就算了,还狂妄自大,不听人劝,真是不可理喻。   老夫人站久了乏了,她只对楚氏肚子里的孩子感兴趣,对楚岚依旧冷淡,“取什么样,你回头问衡钧吧,我乏了,要休息,你自便。”   老夫人一走,研究员都紧随左右,跟着离开。   所有人将楚岚晾在一边,楚岚却只觉得安全,可这还不够。   这实验室古里古怪,巫梦六十载,她连实验室都没发现过,心底就透不住的发寒。   她忍不住想离开,就算要等衡钧出来,她好劝服他回到从前救走孟易川,但满眼皆纯白的走廊过道如同雪崩后白雪覆面,逼仄地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犹豫了下,还是不想久待,就算要等衡钧,她出去透透气在门口等也是一样的。   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原路返回,只是遇到白色大门就犯难了。   衡钧是输入掌纹才打开门的,没有密码没有纹路她根本就出不去。   她暗恼自己忘了这茬,转身就要去逮个研究员给自己开门。   经过一排房间的时候,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掐住她的脖子。   “别动,听话,我,不伤害,你。”   楚岚呆了下,这声音……   “南儿表姐。”   她下意识转头,南儿却不让她回头,寒声说,“走。”   楚岚有些懵,南儿表姐变得凶巴巴的,还领着她寻到老夫人,威胁老夫人:“放我,出去,不然,我掐,死她。”   楚岚虽被南儿表姐挟持,但丝毫没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意。   就连掐自己脖子的手力道都软绵绵的,还依稀闻到南儿表姐身上的药水味。   实验室,南儿表姐要挟持她逃出去……   作为一个被老哥逼着看过不少医学实验题材的她来说,禁不住地联想出一串。   不会是老夫人拿南儿表姐做惨无人道的实验,南儿表姐受不了就要逃走吧。   以老夫人的变态程度,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想罢,感觉到南儿表姐放在她脖子间的手指似是力竭地颤抖,虚虚无力。   她反而为南儿表姐担心起来,于是侧过身,避开众人视线,悄咪咪地从口袋里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匕,想也不想地往后塞进南儿表姐,虚为抓着她胳膊,实为拿她当柱子靠的左手里。   虚虚靠在她身后的身体一颤,南儿神色复杂地看了楚岚一眼,忍住身体的酸麻,将小匕藏在了身上。   老夫人惊异地看着南儿,没想到打了麻药,她还能清醒。   不过老夫人冷冷嗤笑,一点也没被威胁到,“你拿她威胁我?呵,她的死活与我何干,你要动手就请便吧。”   楚岚无语地看着老夫人,虽说她不觉得自己会被南儿表姐弄死,但老夫人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安全,果真是凉薄。要不是确定了老夫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她都怀疑老夫人是她后妈的后妈的后妈。   南儿表姐却不信老夫人,喘着气道:“她的死活,与你无干?你,别虚张声势,她死了,哪里给你生个后嗣出来,你又怎么能做巫梦到后代,妄想长生不老呢。”   老夫人闻言脸色凝重起来,“我倒是小觑了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儿表姐惨笑,悲愤之际身体突然多了些力气,说话流利道,“就刚刚,你承认了……呵,我小时候,你就找各种理由明目抽我的血,我还信了你的鬼话。其实,你就是抽我的血化为己用,你这么做,不就是想拥有大巫之血。你老了,所以想学你女儿高建红,她做巫梦的时候死了,就在陈薇身上活下来。你想学她,你没几年活头了,要是楚岚死了,没了后代,你又怎么能借后代的皮囊再活个几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晚一点凌晨发布,希望小阔爱早睡早起不等哈,明早看。感谢在2020-02-24 22:29:22~2020-02-26 19: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9章 旱的旱死   楚岚对太姥姥一直以来的感官就是自私自利。谁不利于她,她就对谁下手狠辣,绝不留情,对着自家人还算重拿轻放。   可即使如此,楚家人一直不与太姥姥亲近来往,虽太姥姥不高兴,但至多是对旁人下手,却甚少直接对楚岚一家出手。   楚岚原以为她是看在血脉份上,勉强高抬贵手,可从没想过太姥姥是不敢动手。   若是太姥姥能做巫梦,魂穿到后代,楚岚这一支就不能绝后了。太姥姥就是想毁天灭地,那也不能灭了楚岚这一支。   “可是,太姥姥不可能的,她不是大巫后嗣,不可能做巫梦的……”楚岚扭过头去看南儿表姐。   南儿表姐穿着手术衣,双手上贴满了白色胶布,她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她虽不是大巫后嗣,但她能吃了后嗣血骨,化为己用。”   老夫人却是一叹,“阿蒙,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般小瞧了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和其他老骨头一样都想着更年轻,想再多活几十年么?那你真是小看了我。”   旁边一个研究员忍不住为老夫人鸣不平,“就是,在这里做研究的才不是为了活的更久,是为了民族大义。”   “对,我们可是有理想有文化的人,我们的研究目标服务的是全人类!老夫人才没你说的那么自私。”   研究员说起研究的时候,嘴巴和上了油的锁一样,利索的很。   “预知对全人类来说是福音,一旦预知天灾人祸,我们人类就可以直接避开,自然就繁荣昌盛了。”   “我们还能知道未来医学能进步到什么地步,有了方向和论文研究,就可以用于现在,许多绝症肯定就能治愈了。”   “还有AI技术,从未来知道如何做,那我们就能提早发展,科技就能飞快发展。”   研究员已经对未来浮想联翩,想着破解大巫后嗣做巫梦的秘密后,就能做这做那。   看着不理解的楚岚,就和看怪物一样。   而楚岚看他们,就和看疯子差不多。   太姥姥选人任用太厉害了,选出这些疯子科学家来陪她疯。   老夫人扶了扶饱满的发髻,朝着南儿笑意满满道:“而且你就算要威胁我,只一个楚岚也不够啊。就算如你所猜测的,我要夺舍后代,没了楚岚,我还有楚淮啊。怎么,你连楚淮也想抹杀了去?”   南儿知道威胁无用,连掐楚岚脖子的手都放了下来。   老夫人看在眼里,语气更是柔和,不急不躁地说,“何必喊打喊杀,不过是拿你血来做研究罢了,我也不过是实验的一部分,我一个外人能不能做成巫梦还是两说。而且,只用了你这么点东西,没解剖你,也没拿你试药,你何必如此顽固,不肯配合呢。”   南儿嘴唇抖了抖,“可你也不能让我和衡钧……就算我们所出的孩子可能存活率高,你也不能拿我们做这种不道德的实验!”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旁边的研究员道:“只是拿你们的卵子精子体外受精合成,再让人代孕生下来,这哪里不道德了。”   楚岚听了吓了一跳,老夫人这是疯了不成。怪不得南儿要逃了,这种事谁受得了!   “南儿。”刚才拿走试管找地方取样的衡钧回来后,发现这一阵仗,还是南儿不懂事,弄出来的。   衡钧心有不满,斥责了她一顿,“要不是老夫人,你能平安无事地长大么。而你现在又怎么对老夫人的,给老夫人道歉!”   南儿不再对他有任何感情上的期待,他明知道老夫人要做什么,却觉得无事,还要她一力配合。   她齿冷心寒,撇过头去,狠了狠心道:“我感谢她养大了我,可她怎么养大我的。你们谁都说她对我好,可她呢,没人的时候,让我对她下跪,不帮她做事她就惩罚我,我告诉谁,谁也不会相信她会对我不好。你要我怎么感谢她给了我一条命!难道要我拿我的血、我的身体去偿还给她么。我不会的,我就是在她身边待了二十年,我见多了她的手段,我才不会相信她说的话。我不信她养着我,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姜媛的女儿,她肯定想利用我,把我利用到死,还想我临到死了还感激她。不会的,我不会让她得逞。哥哥,你不用骂我自私了,她养大了我,我就庆幸我学到了她这个优点。”   “对不起了,岚岚,我也是逼不得已。”南儿掏出了楚岚刚才给她的小匕,她身体虚弱,控制小匕的手有些不稳,递到楚岚脖颈间时,就刺破了楚岚娇嫩的皮肤。   楚岚感觉到轻微的疼痛,柳眉皱了皱,默默地扶了南儿一把,才收回手,乖乖做一个“被吓傻”的人质。   南儿眼泪掉了下来,咬了咬唇,继续威胁老夫人,“我就是想出去,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要是再继续待在这,我就和岚岚同归于尽,黄泉路上也有人相伴。”   衡钧见南儿如此冥顽不灵,也不能眼见着她死,对老夫人道:“罢了,她不愿意就算了。”   老夫人眼神在南儿身上转了一圈,无所谓地笑笑,放她们走了。   楚岚出去一会,南儿依旧警惕地带着她四处乱走。只是没一个小时,南儿精神再强韧,最终身体还是抵不住虚弱,人直接晕厥了过去。   晕之前,也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希望唤起楚岚的善意,道了一句“对不起”才倒过去的。   楚岚就当她是真心的,给了哥一个电话,让他把南儿表姐给拉回了楚家照顾。   楚淮见到妹妹醒着,高兴没两秒,又为南儿忧愁了,“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呢。”   楚父也过来看,就正好听见楚岚解释老夫人实验室。   楚岚没好意思提老夫人要给南儿做体外受孕,就没倒出来。   楚父和楚淮学医的,对实验室研究大巫后嗣巫梦还挺能接受。就是他们父子两个平日里也会暗地里拿楚淮自己做研究,偶尔交头接耳提出各种假设。   “大巫之所以短命,□□成是做多了巫梦。上次岚岚做巫梦的时候,心电图差点没把我们吓死。这还只是一次,多几次不去鬼门关我都不信了。”   楚父猜想道:“你太姥姥那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追求长生做研究,可能性不大。而且看你说的,南儿从小就被抽血研究,明显不是最近几年弄起来的。你外婆在你妈身上的事,就是最近发生的。你太姥姥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巫梦还能这样操作呢。你太姥姥早期研究,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目的。我猜,你太姥姥应该是想人为的造出大巫血脉来。这人一多,每个人只做一两次巫梦,对身体应该是没多大妨碍。”   楚父说到自己妻子陈氏,想着她许是回不来了,长叹一声,又离开了。   楚淮看南儿脸色苍白,身上全是伤口,看的越气越怒,恨不得找上高家和太姥姥说理去。   “简直就是老巫婆,怎么她就那么让人讨厌呢!”   不过很快,楚淮就被打脸了。老夫人还能让人更讨厌。   一群兵领着上头的命令,强硬地带走了依旧昏厥的南儿,还道:“她多次违反纪律,吃空饷,被人举报了,现在带回去调查。”   楚家人根本就斗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儿被带走。   楚淮气得呕血,忙问楚岚实验室的地点,“肯定是太姥姥举报的,南儿被抓走,最后肯定落她手里了。我要去救她。”   楚父赶紧拉住他,“不要冲动,撕破脸就没余地了,你还不如给你外婆打电话。”   楚岚对那实验室还有些怕,也不赞同她哥跑那去,就先给还在高家的陈氏拨去了电话。   陈氏完全不知晓实验室的存在,楚岚还特意打探,“太姥姥说我们生孩子必须得做她实验室的检查,外婆你做过么。”   陈氏仔细回想以前,“有是有,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楚淮见妹妹磨蹭,抢过手机就让陈氏快去救南儿。   陈氏应下后,就给老夫人身边的人电话,千催万催,总算是把人给催回来了。   “母亲,那实验室……”   老夫人不耐烦地一挥手,“别扫我的兴致,我还没吃饭呢。”   陈氏不敢惹她生气,等老夫人用膳后,才怯怯弱弱地转回到南儿身上。   “她被抓走了……”   老夫人喝了陈氏给她煮的红豆粥,脸色红润地道:“嗯,我知道了。”   “母亲不如救她回来吧……”   老夫人讶异地看向她,“我怎么救啊,我能力能大过国家?”   陈氏被噎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听说是母亲举报的,母亲何必做的如此绝呢。”   老夫人:“哦,是有人实名举报南儿,可那人姓王,怎么着,我难道姓王?”   这是不承认了。   陈氏被噎了数回,想了下,转而问:“母亲从小抽南儿的血,是为何?”   老夫人放下筷子,她就见不得陈氏磨磨叽叽,很坦然地说,“做研究,有人早先就以身试过,可惜做巫梦失败了。研究员怀疑问题出在后代身上,实验体模拟了大巫之血,可他后代没有,这条链接断了,所以这次实验体换成了我。”   陈氏嘴唇哆嗦了下,“母亲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何苦趟这浑水。做巫梦对身体根本就不好,我都嘱咐岚岚不要用巫梦的能力,你怎么还想着继续……这要是外人都能做巫梦了,这世界还不乱了套。”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果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不愿意牺牲身体,有的是人愿意。用些许寿数预知未来,就算人这一辈子就用上一回,也利大于弊,值得人冒险。就说我吧,我要是年轻的时候,知道我这辈子过成这样,我就不会离开列家。” 第270章 孩子不能留   老夫人姜嬛悲剧的开始就是从离开列家开始的。   陈氏了如指掌,听老夫人提起过往,她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母亲……”   老夫人抬手示意她住嘴,“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告诉你,做巫梦预知有弊端,但也有好处。你难道不想你的子子孙孙以后都能凭着巫梦趋吉避凶,却能活到七老八十,而不是早早就去了么。”   陈氏当初就是带着老夫人吃了几十年巫梦到来的红利,当然知晓预知的好处。可就坏在使用过多,折损寿数。   “你想想,要是有一天,世上所有人都有巫梦的机会,他们看自己的未来,然后在人生抉择关键的时候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所有人都不会再后悔了,这世界不就一片祥和了么。”   陈氏被老夫人描绘的未来给深深吸引住了,“母亲你研究大巫天赋,难不成是想造福世人……”   老夫人面容慈悲,“我只是想,世上少些像我这样的人,明明非常努力了,却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活不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皎皎,我老了,你也是,我们改变不了我们的人生,但是我们不能自私,有大巫的天赋却不好好运用它,将它埋没了。我研究它,要是外人也能成功做巫梦的话,那以后不会再有人和我们一样,会后悔自己过去做的某个不智的决定。   他们在错误发生之前就纠正了,他们不会再沉浸在悲伤懊悔中不能自拔,他们会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找到合适的爱人,世上不会再有骗婚,不会再有痴男怨女,不会再迷茫未来路在何方。   皎皎,就是你,你不就懊悔自己为何当初就没小心点,多一点提防。你自己没预知到自己会在做巫梦的时候死去,可多一个人预知,他知道了,提前告诉你的话,你就躲过去了,是不是?”   陈氏眼里含了泪,若是她早知道自己做巫梦会被大嫂害死,滞留在女儿身体里,害的女儿不知所踪,不知道陈薇还能不能有回来的一天,她绝对不会在那时候做巫梦,会让大哥给大嫂好好解释。   *   楚岚待在家里,喝着玲姨炖的鸽子汤补身子。楚父去医院了,哥哥楚淮跑去打探南儿表姐这案子的后续。陈氏打电话过来,楚岚第一个接到。   陈氏支支吾吾地说,“你们别乱举报实验室了。”   楚岚愣住,“我没举报啊。”   虽然她觉得那实验室诡异,但是事关大巫血脉,这要是举报了,还不得牵扯到楚家身上,甚至被有关部门发现了金龙艇,再发现了古代,谁知道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电话另一端传来别人的说话声,好似在提醒陈氏什么。应该是陈氏捂着话筒,楚岚没能听的太清。   过了一会儿,陈氏才又和楚岚抱歉地说,“不是你举报的,是你哥……你让你哥别做这种事,毕竟你爸和我现在都要进实验室帮忙了。这举报出去了,到时候可不得把我们抓走。”   楚岚彻彻底底变成呆子了,“外婆,你和我爸怎么还要进实验室帮忙了!是不是太姥姥骗你们进去的?!”   “没有,没有,别一惊一乍的。”陈氏低声解释,“你难道不想你妈回来么。”   她当然想母亲陈薇回来。楚岚的母亲陈薇的身体被外婆的魂魄占据着,虽然不好意思赶外婆离开,毕竟外婆身体早烧成灰了,可楚岚依旧想念疼爱自己的母亲。   “我和你爸就打算进实验室。我呢,打算做实验体,接受研究检查,我也想你妈回来,就求你太姥姥给我起草了个项目,希望……能发现点线索,找你妈回来……你爸怕我被骗,所以就自愿进实验室帮忙,跟着我,他懂一点嘛,能看懂报告,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们。”   陈氏又提醒她,让她和哥哥楚淮说一声,不要举报了,之后就说要去抽血了,就挂了电话。   楚岚沉默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   她和哥哥叫陈氏找太姥姥放过南儿表姐,结果陈氏反而倒戈了,竟然还拉着她爸一块进了太姥姥的实验室,还主动做研究对象!   是该说太姥姥哄人手段太厉害么。   楚岚心里嘲讽太姥姥心机够深,可也不得不承认,就是她竟然也动心了。   她想她妈回来。若是实验室真能研究出点什么,就是要抽她的血,她也甘愿啊。   她哥在外面碰了壁,回来后又听妹妹说楚父和陈氏也进了实验室,想生气又无奈。   明明知道太姥姥这人人品不咋地,但是她就是能捏准他们的命脉。   楚淮难不成拉着楚父和陈氏回来,不让他们去么。   万一呢,万一实验室研究出来了,他妈陈薇就回来了!   楚淮恨太姥姥恨得不行,他就是怕太姥姥将南儿再送去实验室做研究,所以先下手为强,想把实验室端了。可莫名其妙楚家就上了她的贼船,为着楚父和陈氏,他也不能再举报实验室了。   “该死的!”楚淮暴躁起来,想摔东西,但又勉强忍住,可饭是吃不下去了。   菲佣玲姨看他不吃饭,叽里呱啦地劝,“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难不成是我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楚岚抱起绕着她转的白狗白舜,也劝哥哥用膳,“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你不吃饭要是病了,南儿姐谁去照应了?”   南儿姐在现代交友甚少,平日也不怎么和人打交道,不是去部队,就是在高家待着。如今部队的人抓南儿姐走了,部队想帮她的目前碍于风声紧,一个都没有。   至于高家,高家还是太姥姥当家,楚岚还摸不清太姥姥的目的,可她找高欣打探过了。   高家现在没人帮南儿姐一把,任由南儿姐被带走调查。   高欣虽然往常嫌弃南儿表姐,但这会儿她找熟人帮忙给南儿表姐送点东西支应一下,结果却被太姥姥提前知晓,高欣还被太姥姥警告了,不要多管闲事。   如今还关心的就只剩下他们楚家了。可楚家从不涉足政界,又能帮什么呢。   楚淮一想着更没胃口了,不过还是逼着自己扒饭,一边忿忿地说,“南儿出事了,她哥就不管了?!”   楚岚也想着找衡钧,可衡钧已经回了绛城,楚岚心里挂念着南儿姐这里,一时间也没找过去。   “你拿玉珏给我,我现在就去找她哥。”   楚淮瞅了一眼楚岚的肚皮,“你大四了,学校那边也没课就待在家里先养胎,哪里都别去,安稳地坐着。”   楚岚一懵,“你怎么知道我怀孩子了?”   楚淮嗤笑,“市里好的医院就这么几家,你做孕检的医院当初就是我介绍给颜元真他妹妹治眼睛的那家。我朋友在那看到你,就说给我听了。不然,我还不知道颜元真那小子做的好事。”   楚岚心头惴惴,到底是未婚先孕,而且她自个儿还纠结着生还是不生的问题。如果她决定不生的话,就得找靠谱的医院打掉孩子。这样一来,她就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所以她还瞒着家里有孕的事呢,没成想被哥哥先知道了。   “那我爸他知道吗……”楚岚以前还答应过爸妈,和颜元真谈恋爱可以,但绝对不能搞出小生命来。现在自打嘴巴了,楚岚心头微微有些胆怯,不敢理直气壮地问。   楚淮叹了一口气,“我是没告诉我爸,你自己想说还是不说吧。”   楚淮急着要去晋国绛城找衡钧,喊他去救南儿姐。楚岚给他玉珏以后,就回房想着怎么和爸说。   可又想,她跟着衡钧去了趟实验室,衡钧告诉过太姥姥她有孕的消息。现在楚父和陈氏又主动跑去实验室了,想必不用她说,她爸也该知道了吧。   果然没多久,吃完饭的时候楚父就回了家,还自以为没人注意地瞄了她腹部一眼,却没说破,而是嘱咐玲姨注意吃喝上的安排,不能吃活血的,得多买些椰子给楚岚喝。   楚岚早怀疑她爸知晓了,楚父的一言一行就像是在放大镜下,被她一览无遗。   她怯怯道:“爸……你是不是知道我……怀孕了……”   楚父重重叹了一口气,“嗯,你怎么会这么不注意,几个月了?”   楚岚低头,绞着手指,面色发窘,“三个月了……”她就是不想说,回头她爸拉着她检查也能查出来。   “哦,那就还好,可以随意走动下……”忽然楚父脸色难看起来,三个月!   三个月前,楚岚还昏着呢。她能有孕,那不就说明是颜元真那死小子趁岚岚昏迷,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了么!   太无耻了!这种爹能要么!   不能!   楚父脾气再温和,都忍不住发火,“把孩子给我打了!你和颜元真那混蛋也得分!”   楚岚摸着肚皮,却有些不舍,可楚父正暴躁着,她也没吭声,听着楚父在那数落颜元真的不是。   楚淮赶着回来吃晚饭,正好听见,他也冷笑,赞同地点头,“要分手,这孩子也不能留。”   说完还怕楚岚不愿意,对楚岚道:“有一个叫青葙的人,她竟然也能做巫梦,是她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夭折了。这孩子既然活不了,现在趁月份小,早点打掉,也不容易伤害你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早睡早起哦,今天就更这么多了。明天老奴加油~~2-29留感谢在2020-02-27 02:47:45~2020-03-01 00:1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青葙的感激   青葙父亲是蔡克,母亲是目姬,舅舅是寺人青。除了蔡克是大巫衡苏的表叔父以外,完全找不出青葙这个人会和列家有任何瓜葛。南儿表姐和楚家人还容易解释,可青葙能做巫梦怎么解释呢。   难不成太姥姥的设想,外人也能做巫梦了?   亦或是,青葙也是大巫后嗣?   楚岚迷茫地想着,明明每一代嫡枝大巫都是一人,怎么这一代不停地有大巫后嗣窜出头了?而且她做巫梦六十载,也没发现青葙与列家有血缘关系。   是鹿肉……她自巫梦醒来没多久,青葙替她吃了姜家给的鹿肉……   早先在燕都过年的时候,她让寺人青带了炙鹿脯,她自个儿就是吃了鹿肉然后开始做巫梦。   那会儿青葙可没任何变化啊。   不过做巫梦的前提是得有后人存在,巫梦里的青葙帮着衡苏逃跑,然后死在了蔡家人手上,又因为嫁的是乌宝,两人忌惮对方身世没圆房,青葙又怎么可能生的出后人。   就算青葙是大巫后嗣,没有后人存在,她也是空有天赋没法做巫梦的。   这次楚岚做巫梦醒了后,带了青葙去了一趟姜家,一切都变了。青葙吃了鹿肉,竟然成功做了巫梦。   “青葙怎么会,难道她是大巫后人?她母亲难道不是目姬,她是被目姬收养来的么?”   “青葙的妈正好在绛城,她也很糊涂,和颜元真那混蛋发了誓说青葙就是自己生的。”楚淮还拿了一封信给楚岚,撇嘴道:“那死小子听说孩子会夭折,又逼着青葙喝酒做巫梦去找孩子夭折的原因了,也不跟我回来。呐,这是那死小子要我带给你的信,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他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楚岚立刻翻开,迅速扫了几眼。   颜元真似是心神不宁,字迹没有以往的规整,颇有些零乱。还好楚岚看惯了他的笔迹,纵是龙飞凤舞,草蛇不分,她也大致看懂了。   青葙被人从燕都绑走,寺人青自然着急上火的不行。目姬又是青葙的娘,两姐弟就求助颜元真。颜元真也不想真的和晋国世族蔡家杠上,就打算偷偷摸摸地从蔡家眼皮子底下带走青葙,然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住上几年。   一个蔡家自个儿都看不上眼的媳妇,失踪了也必是无人上心。藏个一两年也差不多平息了风波,寺人青再给青葙改头换面,换个社籍,找个般配的良婿嫁过去,这事也就平安度过。   可青葙去了一趟姜家后,人就不见了。好在寺人青出了主意,当初他怕青葙和乌宝私奔,就让青葙用灵猫香。青葙原就擅长调香,她养了几只文狸,文狸的腺体分泌物自带香气,似麝香香浓。一旦青葙跟着乌宝私奔躲起来了,寺人青就能带着调-教好的文狸去追踪青葙。   如今正好用上了。颜元真在绛城找到嵇剑,让他偷偷带着文狸去找青葙。最后是在一处田庄里找到的她人。青葙一直昏睡,就昨日醒来后说做了很长的梦。   颜元真觉得青葙些许症状和楚岚的相似,疑心之下就开始套青葙的话。青葙说梦里她如鬼一样附身在儿子身上,从身边丫鬟的诉说中,她才知道青葙她自个儿会在田庄里住上几个月,然后有姜家的男人路过认出她,然后将她救了出来。出来以后才发现蔡家变天了。   自从青葙失踪后,蔡家就开始倒霉。先是青葙的丈夫蔡乌,也就是乌宝冲撞了王太后和袏夫人,被王太后下令处死。之后大公子的妹妹朝歌公主突然出现在赵国,嫁给了太子丹。因而世人尽知原先嫁去楚国的不是朝歌公主,而是曲鸾公主。   被欺骗的楚国王室愤怒了,向赵国借道,朝曲鸾和朝歌公主的国家发兵出征。赵太子丹也落井下石,增援楚军几万担粮草。楚国王室久攻不下燕都,就向赵国和晋国借兵联盟。   王太后就提拔了蔡家人,命他们前去帮楚军助阵。三国联盟凭车轮战险胜,燕都沦陷,青葙唯一的亲人舅舅寺人青死了。不过蔡家人也没得到好处,年富力强的嫡枝好手都命丧于此。   蔡家后继无人,虽王太后嘉奖金银财宝,加官进爵,但也都是高高在上的虚职,朝中无实权之官。   青葙亲人没了,丈夫死了,青葙的夫家原本就嫌弃青葙这个卑贱媳妇的蔡家就以“不洁□□”之名休弃了青葙。毕竟青葙失踪几个月,怕是名节不保。   青葙家乡燕都沦陷,她无处可去,又得了青大家目姬的橄榄枝,本来要投奔目姬,可将青葙从田庄里救出来的姜家儿郎却说喜欢上青葙,愿意以妾室之位,给青葙一个安身之所。   目姬的车队到底做的是风流事,到底不适合女儿家久待。姜家虽然许的是妾位,但姜家名声好,对青葙也不会慢待,甚至还会偶尔替青葙出气,找蔡家的麻烦。   在乱世之中,青葙一个无亲无故的弱女子能有栖身之所,就很不错了。   青葙自此成了姜家一枚普普通通的小妾,然后生下几子几女,虽夭折了大半,但也存活了两儿子。巫梦里的青葙一辈子都感激姜家给了自己安稳的日子。   *   看完信,楚岚又是对姜家和风细微的手段重温了一遍。   好似姜家对青葙做的都是好事,可要是细细琢磨起来,就令人背后生冷。   姜家对大巫后嗣的渴望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不是想着法子要娶楚岚,就是想着法子做南儿表姐的赘婿。如今两个都不成,这节骨眼上,如果姜家先发现了青葙乃大巫后嗣,又想要青葙心甘情愿以妾室之身嫁入姜家生儿育女,那就必须先将青葙所有的依靠都给断绝了。   青葙有丈夫,不可能当姜家妾室。那就解决掉青葙的丈夫乌宝。   青葙有娘家人,那就让她的舅舅寺人青死于城破。   青葙还有夫家,就让她夫家赶走她,嫌弃她。   等青葙走投无路,差点要沦为倚门卖笑之流,姜家就成了青葙的救世主,扶了她一把。   自此,青葙一心觉得姜家好,对姜家肝脑涂地不说,尽心尽力生儿育女,反而把姜家当成了命中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还有第二更,凌晨发,不要等,早睡早起身体好~   感谢在2020-03-01 00:12:38~2020-03-02 20: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2章 变心了   “这死小子回你的信写什么了?”楚淮最近为南儿表姐的事,脾气急躁了许多,说话都气冲冲的。   楚父削了他一脑袋,“朝你妹妹吼什么,你妹妹现在是你能吼的么。”   楚淮摸了摸鼻子,委屈地和家里的单身太监狗白舜对视一眼,“我没吼啊,是不是……”   白舜呜咽了一声,兴奋地过来蹭楚淮安慰他。   楚父并不关心信里的内容,只单单问,“他有没有说孩子该怎么处理?听淮儿说他也知道孩子以后会夭折。”   楚岚还沉浸在青葙转述的巫梦里,沉心思虑着,闻言一顿,摇摇头。   楚淮又撇嘴说,“他都逼着青葙那小丫头继续做巫梦,非要找出岚岚孩子夭折的原因,这就是铁了心还想要孩子的。岚岚你别理他,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可是大事,不是说生就生的,男人不懂,女人不能随便生孩子的知道不?”   楚岚无言以对,“哥,你也是男人……你就很懂啊。”   “嘿,我指的男人是指我和爸以外的,都这时候了你还偏着他。那死小子心蔫坏着呢,他要是背着你在燕都搞三搞四,我们都没法知道。你给他生儿育女我可不放心。”   楚淮硬声硬气道:“以前你们谈恋爱,我不管,但是结婚这事,我第一个反对。”   楚父嫌弃地给了儿子一肘子,“就你话多,出去。”   楚淮知道爸会继续劝,也不久留,吆喝白舜出去后,轻轻地关上门。   楚父搬来椅子坐下来,明显是要促膝详谈。   楚岚心里不是滋味,“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是想劝我不要这孩子,你们也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很需要时间考虑。我本来感触不是很深的,可突然知道这孩子会夭折,我以后会失去他,我心里就难受。”   原本她彷徨害怕恐惧,毕竟她年纪轻轻,身边的同龄人也甚少有这个时候生孩子的。她有想过打掉孩子,可突然听闻就算她想生,这孩子可能也活不久,那种就算努力生下来,依旧会失去珍宝的感觉顿时深刻尖利了许多,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心口上一样。   楚父看女儿眼眶里闪烁着点滴莹光,干燥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要是你妈在,她肯定会要你把孩子生下来的。虽然她会去厨房提把刀,追着那臭小子砍,但是她舍不得你去打胎。这种事很伤身的,我也不想你承担这样的风险,受打胎的罪。其实你要是想生孩子下来,也是可以的。”   楚岚一怔,惶惶然地看着父亲。   楚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角,“你虽然还小,但是还有我和你妈在,你不会带孩子没关系,我们身骨还壮,帮你养孩子,也有财力帮你找保姆来带。你还是可以和别的同龄女孩子一样,该去旅游就去旅游,该去读书就去读书,该去工作就去工作,想要追梦就去追梦。生了孩子照样可以和以前一样。   现在这个年头,你别看未婚先孕的少见,其实人家只是不像结了婚的专门摆满月酒,大张旗鼓地请人吃饭,所以你见得少。我在医院,这种事见的不算少了。只不过是生孩子,国家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无情,非要逼着你只能先结婚才能生孩子,只是拿着奖惩条条框框倡议你们还是按照老路子来而已。   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可以选择生下来,或者不生,这是你的权利,就是我,或者你妈,还是你哥,都无权干涉你。但是你不能因为有这孩子,就迫于无奈,选择和颜元真在一起。”   楚岚沉默着,垂下了头。对于这一点她的态度也是一天变一个样儿,有时候觉得为了孩子着想,该给颜元真一个名分。   可颜元真实在是太讨嫌了,以后还会被人追杀早死,为此她不想和他沾上一点关系。   坏就坏在她突然怀上了。要是没这孩子,她对颜元真早就敬而远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再一想这孩子怎么来的,更是气恼这厮混蛋、臭流氓。谁要和他结婚。   “我才不和他结婚。”楚岚脱口而出。   楚父终于松了一口气,最怕的就是岚岚为着孩子,死活要嫁给颜元真那臭小子。   他继续道:“岚岚,当初我和你妈也是奉子结婚,你也知道你太姥姥那个人,看不上我,不想你妈嫁给我。我们没打算那么早要孩子的,想晚几年再说,结果这世上总会发生意外。   我和你妈那个年代,女人不兴未婚先孕,就是你妈不和我结婚,自己想生,那个年代哪家医院都不会收治。就算我家的医院敢收,你哥也上不了户口。   你妈那时候和你现在一样,面临两个选择。要不背着你太姥姥的意思,和我扯证,把孩子生下来。要不偷偷把孩子打了,我那时候都依着你妈的意思。   你知道你妈是怎么和我说的?”   楚岚听得入神,摇了摇头。   “你妈当时很犹豫,怕你太姥姥报复我,想把孩子打掉。她没和我商量就去找了人,要做流产手术。只是她后悔了,回来和我说,打掉了孩子,就算以后还会有下一个孩子,却也不会是如今肚子里的这个。她舍不得,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宝贵,怕以后再也找不回来了。她不想失去,就背着你太姥姥,和我扯了证。后面的事你也大抵听说了,我也不多说   你如今和你母亲一样也是舍不得,这是为母的天性。让你打掉孩子,做这样的决定会让你痛苦,会让你难以忍受,难以割舍,你会和你妈一样,非常感性地认为失去了最宝贵的,独一无二的孩子。   你不想接受这样的痛苦,可以。但是等这个孩子有意识以后,他开始发现他认为的宝贵东西,比如完整和谐的家庭,父母双全,夫妻恩爱,你给不了他的话,他也会痛苦。你现在面临的痛苦,就转嫁到了孩子身上。”   楚岚听出了话外之音,她爸嘴上说的让她生孩子,其实还是拐弯抹角地劝她别生……   她忍不住反驳,“天下那么多家庭也不都是父母双全的,我对孩子好就可以了。”   楚父双眸温和地看着她,“是,父母双全不是幸福的标配,但是缺失一个,必然要翻倍、多倍的弥补回来。就说你妈吧,你外婆死的早,你外公又是个人渣,你别看她现在开开心心,常年乐呵呵的,其实我和你妈相遇那会儿,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楚岚顺道记起了她小时候和哥哥找到了她爸妈的日记,然后偷偷翻看。   爸妈初遇可不是美好的邂逅,她妈那会儿谈了男朋友,结果碰上了人渣,她妈直接打的人渣被送去医院救治,等她爸救治好了人渣,她妈又上医院弄断了人渣的手脚。   她爸出于职业操守,保护人渣患者,她妈就开始找她爸的麻烦。后来还是她爸也嫌弃那人渣,在给人渣换药的时候,故意折腾人渣疼得“哎哟哎哟”叫,她妈才看她爸顺眼,开始倒追她爸。   也许是记起爸妈恩爱欢笑的往昔,或者是父亲温柔的目光给了她勇气,她虽然还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孩子,但烦乱的心绪却是平稳了许多。   楚父道:“我没有逼着你下决定不要孩子,我只能给你一些提醒,让你考虑的时候周全点。你要是生孩子,不会做母亲可以慢慢学,不着急。只是我们再是想替你承担生育的痛苦,也没办法,目前还没这个技术,还是得你自己承担。   我目前最担心的不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怕你为了孩子,逼着自己和颜元真结婚。我不知道你和颜元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你做巫梦的时候梦见了什么,我看见的是,你有了孩子以后,没有和你母亲当年那样,兴奋地想赶紧拉着我扯证。”   楚岚还没和父亲提过巫梦的事,没想到楚父就敏锐地察觉到她变心了……   “爸,我知道了。我不会为了孩子,硬要和他结婚。”楚岚拉着楚父的胳膊过来,往上一靠,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楚岚恢复精神以后,该吃吃该喝喝,虽然怕孩子以后会夭折,但是颜元真还再让青葙查夭折的原因,她到时候再听听看再决定。   目前她要紧的还是说服衡钧回到从前救孟易川,只是她一开口要去绛城找衡钧,楚家上下包括狗都拖着她不让走。   她爸的意思是要怀了孩子身体重要,她哥则是:“你都不想和颜元真结婚了,还去那破地方凑什么热闹。”   楚岚和家人没什么瞒的,就道:“我想劝衡钧去救孟易川。”   衡钧是列御寇从过去来的,因为有外婆高建红回来的前例在,楚家人的反应不大,惊诧之后都淡定了。   至于孟易川,虽然辜负了岚岚,但是被太姥姥给整成这样,楚家人也不是不唏嘘的。   不过说起衡钧,楚淮受了颜元真拜托,拿了青葙和目姬的头发去做检测。楚父正好在太姥姥的实验室,可以偷看到衡钧的基因序列。两相比对后,就发现衡钧和目姬的基因序列相似近25%。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第三更,戳下一章感谢在2020-03-02 20:20:43~2020-03-03 04:2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3章 女儿如衣服   “从遗传学上,已是非常显著了,目姬和衡钧还有青葙都是同一个家族的,但是不能肯定目姬的父亲就是列御寇的父亲列恒。除非能拿到列恒的DNA,不然查不出来。”   “直接算年龄的话,大巫每一代都只有一人,列御寇不能三岁的时候生目姬,目姬父亲只可能是列恒。除非目姬有穿越过,是从现代送过去的。可她和妈的基因序列相似5%,虽然比陌生人高,但怎么也不是两三代内的,我们也问了外婆,外婆除了妈,没生过别的孩子。”   “难不成是太姥姥拿了列家人的基因和人体外培育出来的?”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楚父摘下全框眼镜,揉了揉眉角,“我查到些资料,她实验室里有一些以往的项目犯法了,连克隆都试过了,虽然实验报告上写的是失败。”   楚岚震惊了,太姥姥真的是乱来,忙劝楚父:“爸,你就是去帮外婆掌掌眼,让她别被太姥姥蒙了,拿我妈当实验小白鼠。其余的你怎么还参与进去了呢。你别说你没有参与,不然的话太姥姥能把实验数据给你看?!万一以后被发现了,你医师执照都要被吊销了。”   楚父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被衡钧带过去的时候,你就陷进去了。你发现了你太姥姥的实验室,她能简单的放过你?我要不‘同流合污’,那楚家就是站在你太姥姥的对立面。你放心,我进去只是看一些资料,不会参与实验。往好处想,我还能知道点你和淮儿身上那点大巫血还有啥古怪的地方,以后也能有些分寸。”   楚父为了不让儿女操心,就主动提起太姥姥现在的研究方向,免得儿女还死活劝说。   “你太姥姥就是想两个方向,一个是提高大巫的寿命。她想的是人工培育外姓大巫,减轻嫡枝的压力。人一多起来,每个人做几次巫梦就罢手,这样受到的反噬就少了,也许就能活的长久一点。而且外人能做大巫的话,也不会眼热大巫的能力,非要圈养大巫。   第二个就是如何让大巫嫡枝的子嗣多起来。你太姥姥和我说姜家祖上传下来的记录里有记载过远古时候,大巫一族子嗣繁盛,不过那会儿古人思想落后,有一段时期兴盛兄妹子弟成亲。你太姥姥就是猜测,是不是血缘亲近之人成亲,血统纯了以后,反而能生出更多更优质的大巫。所以才拿衡钧和南儿做实验……”   楚淮一听到这就骂,“太姥姥这都敢想,还敢做,简直丧心病狂。”   楚岚心里腹诽,反正她觉得能进实验室同意这实验的都是疯子,真的是想要大巫的能力想疯了。   不过这种疯狂放在姜家、蔡家人身上叫做利欲熏心,披了层科学外衣就是造福人类的研究。   楚岚可不觉得这研究哪里造福人类了,除了她妈和她哥以外,但凡有大巫天赋的人命都不好,包括她自己。   这么一想,就想到孟易川和颜元真了,楚岚惆怅了起来。她就是谈个恋爱而已,要不要这么糟心。   楚淮和楚父弄好了衡钧和目姬、青葙的报告,楚淮就拿着报告去绛城给颜元真,楚父被叫去了实验室盯着陈氏取样。   楚岚摸了下腹中的肚子,闲来无事叫玲姨拿了字典过来,开始翻着字典,给孩子取名。   其实数数以往巫梦中她附身的孩子,这孩子出生的月份和那个叫“纹纹”的孩子的出生年月相近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女孩。   可是“纹”这个字,多指丝织上的花纹,或者纹路。古人不是很讲究名字么。颜元真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是想说女儿如衣服,也该丢就丢么。   楚岚心里不平,哼了一声,还是换个名字吧。   她找字典翻得正欢的时候,忽然楼下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玲姨在楼下刚开了门,一道身影就直直冲了进来。   楚岚脚边的白舜“汪汪汪”的吠吼着,挡着来人。   来人踢了白舜一脚,斥道:“走开!”   楚岚皱眉,看着面前衣身脏污、下巴处还沾着血的朝歌,“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还这个样子?”   朝歌仿佛是跑断了气,喘着粗气地跪坐在地上,扯着坐在沙发上的楚岚袖子,语无伦次地说,“玉珏呢,我不能待这了,我要走,我要回燕都,我要见大王兄。我不要待这了!”   朝歌平日自诩贵女,梳妆打扮极为用心,很少见她蓬头垢面的模样,心知必是出了事。   她想了下青葙的巫梦,除了青葙她同病相怜以外,其他人她都不在乎。   她瞅着朝歌想,上次她在医院碰见了朝歌,衡钧见到朝歌,知道天子之母被掉包,曲鸾顶着朝歌的名头嫁去了楚国,所以这会儿该是生出了心思,想送朝歌去赵国,嫁给太子丹吧。   她王兄颜元真已是从青葙那知晓了朝歌会有此一劫,必会帮朝歌的,楚岚也懒得多管闲事,慢吞吞地合上字典,问:“玉珏被我哥带走,他去了绛城,也许吃晚饭的时候会回来,你要不在我这等着吧。”   朝歌都快要疯了,“我不能等,我杀了人,我不知道我杀了谁,那人突然冲过来掐住我脖子,要带我走,要把我关起来,我逃出来了,他来追我,我、我就在大街上杀了他……嫂子,你们这的衙役会来抓我的,我现在就得走,就得走!”   楚岚一惊,忙追问细节,“你也许是防卫过当,给我说清楚细节……”   朝歌直接扒拉着楚岚的肩膀摇,“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找个地方让我躲啊,你曾外祖母不是厉害着么。我去高家躲一下,你再带着玉珏来接我离开。”   楚岚摇头,“高家在另一个城市,你这样飞机火车都不能坐,上高速也可能会被拦下来。”   “不就是杀个庶民么,怎么还这么麻烦!”朝歌烦透了这里的一切,还怨气冲天,“要不是你给王兄告状,说我藏了玉珏,那玉珏肯定还在我手上呢!现在我早拿着玉珏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里有灵猫香,文狸是《楚辞》里对产灵猫香的灵猫的叫法。现代叫大灵猫还是小灵猫来着,都是二级保护动物,禁止滥捕。   不吃不虐保护动物,从我做起! 第274章 衡苏回归(上)   朝歌焦躁地来回踱步,一边抱怨楚岚告诉颜元真,她藏了玉珏,没了玉珏想跑都没法跑,一边又动起了歪脑筋,“嫂子,有没有钱?我虽然收了一条人命,但也是那人先动的手。他死了,我拿钱赔给他家人,他家人应该就不会告我了吧。”   楚岚淡淡扫了她一眼,朝歌可是利己主义者。有一回巫梦里,颜元真成了逃犯,朝歌手握玉珏却从没想过要带颜元真离开,害的颜元真十年隐姓埋名,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连带小八小九去游乐园玩耍,都有顾虑。   如今反倒是朝歌成了被拘捕的对象,等着颜元真拿玉珏带她逃离审判。以颜元真护短的性格,铁定会带朝歌走的。   楚岚抱起地上呜咽叫唤的白舜,用手指理了理他的白毛,平静地说,“钱的话不是问题。”   如果用钱能摆平对方的家人,颜元真肯定会用的。   “就怕对方要的不是钱。”   而是朝歌。   朝歌烦躁至极,“怎么你们这规矩这么束手束脚。”   “岚岚,楼下来了位客人列先生,说是来找朝歌。”玲姨神情慌张地进来。   楚岚眼皮一跳,姓列,怕是列衡钧吧。朝歌刚躲过来,列衡钧就上门了。   朝歌听不懂玲姨其他的话,但是却听清楚她有提到自己,忙看向楚氏,“嫂嫂,不会是警察就追上来了吧。”   “不是警察。”   朝歌这才松了一口气。   玲姨又看着朝歌,问:“她怎么身上有血啊,难道是刚从菜市场杀猪回来的?”   楚岚没想到玲姨这么想,她抿着唇微微笑道,“嗯,玲姨,你带她去洗个澡,我去见见客人。”   玲姨立刻对朝歌比划手脚,朝歌听不懂外语,根本听不明白玲姨在说什么。   朝歌神色不耐,“嫂嫂,她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   “你浑身不难受么,她带你去淋浴。”楚岚缓缓解释道。   朝歌下巴上还沾着血,衣物脏污。被楚岚提醒她这才感觉浑身难受得慌,在燕都的时候,朝歌贵为公主,一天都要换三五件华服,就是在现代,朝歌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朝歌看了看袖子上沾着污渍的袖口,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也顾不上警察什么时候上门来抓自己。至少她得先换身干净的衣物,体体面面的才行。   等朝歌跟着玲姨去沐浴,楚岚这才慢吞吞下楼。   客厅里,衡钧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西洋画。听见背后的动静,他回身浅浅一笑。   那笑容清浅淡雅,琉璃瞳色湿漉漉的如同山间小鹿。   她下意识地叫,“衡苏?!”   衡钧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嗯。”   楚岚眼里闪过愕然,这时候衡苏应该还没回来啊。   “你……回来了?”   衡钧掀起眼帘,目光闪着细碎的星光点点,“嗯。我醒的时候就在街上,还撞见朝歌犯了命案,我不认识这里,就跟着她一路到了这。没想到先见到了你。”   楚岚柳眉微微蹙了下,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衡钧。衡苏是在古代被衡钧穿了的,依着她以前的经验,就算要醒来,也该是在古代吧,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回来的吧。   怎么都觉得是衡钧扮成衡苏在骗自己……   可他要骗自己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章,蠢作者明天补下一半感谢在2020-03-03 04:28:24~2020-03-26 20: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9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5章 衡苏回归(下)   “阿楚,这就是你的家乡么。这里……很不可思议。”衡钧和缓的声音清凌凌如蜿蜒温柔的溪流,让人忍不住静下心倾听。   楚岚神色莫测地盯着他看,苍白瘦弱的脸颊,弯眉挺鼻,声音语气几乎和她记忆里的衡苏分毫不差。   只是衡钧毕竟年长,眼神沉稳而苍凉。   以前她没想过他会是从过去穿来的列御寇,就算觉得他眼神有些变化,气质也不同以往。   可也不过以为他从一个算命的,改行做了国师兼无名却有实的摄政大臣,所带来的的变化。   现在面前的他又倒退回了以前,双目如纯真幼鹿无辜,楚岚下意识觉得他是衡苏,可又不敢相信。   毕竟衡苏回归的时间地点都对不上巫梦,衡钧又是诡计多端、心机深沉之辈,他伪装衡苏也不是不可能……   “你……”楚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打招呼,要是面前的是衡钧,她可以说南儿姐下落不明,可以说太姥姥实验室的项目,可以请他回到过去改变孟易川的死劫。   可面对衡苏的话,她惶然不知所措。   她想说的一切,若是真的衡苏,怕是根本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明白。   就在尴尬静默时,楼梯处传来“噔噔噔”的欢快脚步声。   朝歌惊喜望外地小跑到衡钧面前,“衡钧,你不是被老夫人姜氏带回来的么,你身上有没有玉珏?”   衡钧细长的睫毛颤了颤,“衡钧……”   他茫然地侧首看了一眼楚岚,泛着淡紫的唇微微张开,却又猛地闭上。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认了“衡钧”的身份,静观其变。   朝歌以为他是承认身上有玉珏,眼珠子迅速在他身上打量。朝歌以前玉珏放在身上,不是挂脖子上就是放兜里。不过怕丢了玉珏,朝歌那会儿是挂脖子上以防万一。   她眼尖地发现衡钧脖子处有一圈灰麻色的麻绳,朝歌眼前倏地一亮,迅速地拽拉出来,正是半块玉珏。   朝歌欣喜万分,“衡钧,我现在想回家,这玉珏你先借给我,回头我还你。”   衡钧垂头看着朝歌攥紧的手心里的半枚玉珏,他眨了眨眼,“好。”   他从脖子上刚取下,朝歌立马就夺走了,一脸轻松地回首,朝楚岚道:“嫂嫂,我先回燕都躲一躲,回头警察上门找我,你帮我挡一挡。”   楚岚柳眉一蹙,眼里闪过了然。   衡钧和蔡克一直拿朝歌当棋子,向世人宣告她是“天子之母”,蔡克欺骗朝歌的感情,无论朝歌后来会经历多少男人,朝歌也永远不会忘了最初始,她付出真心的蔡郎。   蔡克伪装出来的感情,就像是攥在手心里的风筝线,而朝歌就是高悬在空中、随风漂泊的风筝。   只要衡钧和蔡克以后有利用朝歌的机会,只稍稍扯一扯风筝线,朝歌就会被收回在他们掌中,任由他们操控。   巫梦里,没过多久,朝歌成了赵太子丹的君夫人。而且还是在没有朝歌弟弟颜昭王颜值的允许下,就火速收了朝歌进府,生怕朝歌被母国抢回去。   朝歌没有陪嫁,她那“天子之母”的命格就是赵太子丹看重的最有价值的陪嫁。   现在突然冒出人追捕朝歌,朝歌错手杀了人,就要了衡钧的玉珏,想逃回燕都躲避风头。   朝歌独身一人回去,怕是衡钧和蔡克的人会暗中将她逮了去,送去赵太子丹手上。   等朝歌真和巫梦里一样,成了太子丹的君夫人,估摸还以为自己是被太子丹的人密谋抓走的,和衡钧和蔡克毫无关系。   甚至因为玉珏是衡钧给她逃命,朝歌肯定感激衡钧还来不及呢。   果然,朝歌转头对衡钧满脸谢意,“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给我玉珏,我还不知道有多害怕呢。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追过来,我先走了,你回头和你叔父解释一下,我这些天怕是没法去探望他,让他别担心我。”   说罢,朝歌就捏紧了玉珏就要离开。   楚岚心道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能看着朝歌独自离开,和巫梦里一样嫁给了赵太子丹。   她快步过去将朝歌手里的玉珏抓了来。   朝歌没有防备,手中一空,她惊讶道:“嫂嫂,你这是做什么,快把玉珏给我。”   楚岚将玉珏防于身后,沉声道:“你就在这等你王兄回来,现在不是有人追捕你么,那人什么来历目的你也不知道,你独自一人去我不放心。等你王兄回来后,有他带你回燕都,这样安全点。”   “等他们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说不定都被警察抓到牢里去了。”朝歌拧着眉头微怒道,“嫂嫂你难道想看我被带走么。”   “就算他们回来晚了,你被带走。你还可以用玉珏逃脱。”楚岚心里暗道,就算朝歌真被拘留了,以颜元真的能耐,还真能把朝歌带走。   有一回巫梦里,颜元真自首坐牢,颜值时隔多年,从朝歌那找到玉珏,将玉珏带了过来。颜元真就用玉珏入水越狱回燕都了。   朝歌只觉得麻烦,都是用玉珏逃回燕都,还不如早点一走了之逍遥的好。   “嫂嫂,把玉珏给我。”朝歌虎着脸,冲过来盯准楚岚背负在身后的手,上手抢玉珏。   楚岚连忙闪避后退几步,朝歌抢了几下没抢到,急了,直接一推楚岚。   楚岚本来就在后退,单脚提起,被朝歌这么一推搡,身体重心不稳,人直接歪了歪,往地上摔去。   楚岚下意识地用双手撑地,免得腹部撞击地面,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   双手猛然间触地,手腕处传来如闪电般的痛楚。她手无力卸了力道,人“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楚岚脑袋一空,摔砸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岚岚。”玲姨惊吓住,跑过来扶楚岚。   只是楚岚感觉盆骨有些麻,一时没法使出力气,不敢动。玲姨怎么使力都没法一个人将她扶起来。   衡钧连忙帮把手,和玲姨将楚岚扶起来。   楚岚心里惦记着孩子,忙摸了后面一把,手沾了点血迹。她怀孩子也不过三月,刚过了危险期,没想到却是莫名其妙摔了一把。   玲姨和衡钧都不知道楚岚怀孕了,见她摔出血来,还以为她哪里受伤了。   玲姨对着朝歌叽里呱啦地骂。虽然朝歌是客人,但是玲姨知道她听不懂,使出浑身解数来骂她。   朝歌现在眼里只有玉珏,楚岚松了手,玉珏险些掉在地上。朝歌眼疾手快地抓住后,心里暗道“好险”,仔仔细细检查玉珏,发现没碰碎,大大吁了口气。   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将楚氏给推倒,还弄伤了她。朝歌面色讪讪,生怕兄长回头找自己算账,不给自己收拾杀人后的烂摊子了。   朝歌将玉珏藏于身后,“嫂嫂,我不小心的。对不起啊。我就是怕,你别怪我。我怕警察快来了,我先走了。”话音刚落,人就和被猎人围捕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出了楚家,跑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6 20:45:09~2020-03-29 17:3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6章 全家不欢迎   楚岚看到朝歌拿着玉珏跑了,也顾不上她了。她现在稍微动一下就感觉难受,“玲姨,给医院打电话。”   玲姨又骂了朝歌几句,就慌张地联系楚家的医院。   楚岚半阖着目调整自己的呼吸,忽然手腕被衡钧握去。她一惊,下意识想收回手,却发现衡钧只是想给自己诊脉。   “你会看病?”   衡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久病成医,而且巫公也教了我和乌宝一些。”   楚岚端凝着他,他提起乌宝语气自然,莫不是他真的是衡苏……   医院的人还没到,楚岚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   衡钧扶了脉,沉吟片刻,不消半会儿,他便抬起头,“喜脉,你有喜了?”   “孩子有事么?”楚岚颔首,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列御寇是清楚自己怀孕了的……面前的人不知晓……难道他是衡苏。   衡钧脸上失落,满含歉意的水润目光瞅着她,“巫公没教过我这些……”   楚岚了然。他是大巫,又不是正经行巫医之术的,巫公要教他,也只会教和他病理调理之类的,其余治女疾对他根本就用不上。   衡钧瞧她额头发着冷汗,抬起袖子要给她擦一擦。楚岚刚要回避,目光正对着他的手,怔忪了下。   “你手怎么了?”   衡钧是养尊处优的大巫,常年只需要烧甲摸壳,手指修长细嫩,比女娃娃还要光滑细嫩。   楚岚虽说不会故意去观察他一个大男人手白不白,滑不滑,可也不该指尖遍布伤痕。   看着像是咬破了十指,每个指尖都有半弧形的伤口。不过伤口及时处理过了,没有血痕。   衡钧反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眼里闪过疑惑,再看向楚岚的时候,却不答,“你们这的巫医呢?”   “在来的路上。”楚岚细细地盯着他,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出半点伪装的破绽。   医院离楚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小心翼翼地扶楚岚上了车。   楚岚本来叫玲姨留下来照顾衡钧,衡钧犹豫了下,看了看周围陌生的一切,他还是选择跟着上了车。   楚岚意识还算清楚,她仰躺在移动医疗车上,见衡钧跟过来,微微蹙了蹙眉。   衡钧看着旁边穿着绿衣服的人坐在两旁,他顿了下,局促地照模样画瓢坐下。   玲姨也担心楚岚,不过她没上车,而是开始联系楚父、楚淮和陈氏。   楚父和陈氏是第一个到的,他们两个人正好在实验室,一听说楚岚受伤立即赶了过来。   “院长,你女儿虽然摔了一跤,不过不是腹部先着地,虽然出了点血,但及时止住了,胎儿无事。只不过双手手腕和盆骨有多处挫伤,孕期不好查片,只能保守治疗。”妇产科医生翻开检查表,给楚父过目。   那就是孩子没事,岚岚有事。   楚父和陈氏也不知道该是欢喜孩子没掉,还是该发愁。楚父看了一眼女儿,见没多大事就先和医生沟通后续的保胎。   妇产科医生笑道,“院长你比我还清楚,不用我多说了。而且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嘱咐过你女婿了。其实没有大碍,只是以后还是好好看住孕妇,也不要让孕妇受惊吓。”   楚父一听,颜元真来了,他不好和医生解释他没颜元真这个女婿,只能咽下苦水,打发走医生。   等回到病房,见病房里根本就没颜元真的身影,他神色薄怒,“岚岚,颜元真人呢?玲姨说是他妹妹推的你。他妹妹什么意思,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妹妹反过来害你。他人呢,不会就逃跑了吧。”   楚岚正被陈氏安慰,闻言一愣,“他没来啊。”   楚父疑惑,“刚才医生说他把怎么保胎的事嘱咐他了。你不会是怕我骂他,就替他遮掩吧。”   楚岚这会儿回过味来,轻笑了声,“不是,是那医生误会了,以为衡钧是我……”说到此,她不由地看着坐在沙发面色薄红的衡钧。   衡钧被误会是楚岚的丈夫,楚父和陈氏看过来,他面颊飘过可疑的红晕,却因为不知面前的一男一女和楚岚的关系,不好叫人,只能抿紧了唇,闷不吭声地看了回来。   原来是医生误会衡钧是楚岚的男朋友……那可恶的颜元真没来。   楚父一想更气了,岚岚怀孕了,这始作俑者却不在她身边护着,真是越想越恼火。   “不来也好,见到他我更气。”楚父冷哼了声。   衡钧平日见楚父姿态高高在上,并不怎么闲话家常。两人见过面却不怎么亲。   楚父这时候只关心女儿,给他点点头,就转头拉着楚岚抱怨,“到底怎么回事?朝歌怎么会那么恶毒,来推你?”   病房里都是自己人,至于衡钧……楚岚瞄了一眼也没在意,将朝歌为何突然到访,又为何执意抢玉珏慢慢分说。   陈氏听说朝歌杀人了,她脸色立的不好了起来,“她脾气真大,听你爸说上次她就在家里害死了人,幸而那人是她自己的婢女,才没闹出多大的事。可都在我们这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知悔改。颜元真到底是怎么教的妹妹。”   楚父看着女儿面上憔悴、血色不足,他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是止不住的冷笑,“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一窝子的暴徒,以后他们一家都别进我家的家门。还有,岚岚你也是多管闲事,她要抢玉珏走,就让她走,拦着她干嘛。”   楚岚再看了一眼衡钧,这里的人都知晓大巫天赋,她也不瞒着了,“我怕她被人抓去,强逼着她嫁给赵太子丹。所以想等她哥回来,让颜元真送她离开。”   衡钧闻言,多看了楚岚一眼,又默不作声地看楚家人说话。   陈氏经常往晋国绛城跑,对朝歌“天子之母”的说法听过,她惊讶地捂住嘴,“那是不能让她乱跑了,哎,也不知道现在去追,能不能找到她。”   “找到她难道把她带回来,再祸害岚岚?”楚父虽然心善,但也护短,“要我说,她就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待着,早回去早平安。她和我们一家没有关系,岚岚你别管她的事了。”   被朝歌推了一把,楚岚也心凉,顺从地应下。   楚父又说教了几句,见女儿面露疲乏,也不多嘴了,干脆回医院办公室办公。   陈氏倒是想多留下来陪陪楚岚,可太姥姥姜氏那边见她许久不回,就打电话来催。   陈氏不好意思地看着楚岚,期期艾艾地开口,“你太姥姥那边找我有事……”   楚岚知晓太姥姥把陈氏看的很紧,忙笑,“我又没什么大碍,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了。你不用陪我的。”   陈氏还是觉得亏心,笑容勉强了下,然后拜托衡钧陪着楚岚。   衡钧乖乖地点头,目送陈氏离开后,他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眼下病房无其他人在,楚岚自个儿身子还稳当,这会儿她终于有空试探衡钧了,“你我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地点?”   衡钧轻轻地眨了眨眼,他七窍玲珑,没有多余的质疑,“是在汇城的官舍。”   “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衡钧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其实楚岚自己都不太记得清楚了。   她又问,“你主动交待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衡钧垂下头想了一会儿,“一次是你找我支开海晏侯身边的佘珺,一次是我找你,让你带南儿离开绛城。对了,我请你帮忙带南儿离开绛城,送到你家乡来。她现在人是不是在这?”   楚岚久久不语。南儿表姐现在下落不明,她也不清楚南儿姐现在在哪里。只不过瞧着面前的人好像真的是衡苏。   如果是他的话,列御寇走了?   她还想要借列御寇的手,将孟易川救回来呢。列御寇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突然走了,那她找谁回到过去,帮忙从颜元真手中救走孟易川?   楚岚颓然地靠在枕头上,对衡苏摇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南儿姐现在在哪里?”   衡苏只是怔了一下,虽然有些担心,但也和气道:“她以女嗣之身,都能活这么久,怕是运势强的。我等会做巫梦,找回她就好了。”   楚岚刚想说做巫梦不好,突然关着的病房门被人打开,楚淮冲了进来,“岚岚,你没事吧?玲姨说你出血了?”   “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楚岚自己倒是没有多在意。   她只是看着紧随楚淮进来的颜元真,皱了皱眉,“你不是守在青葙身边么,青葙知道孩子是怎么夭折的么?”   颜元真脸色黑沉如水,他冷冷扫了一眼衡苏。衡苏朝他颔首,浅浅一笑。   颜元真双目眯了眯,转头对楚岚道:“朝歌呢?她推了你,就没跟着你过来?”   楚岚淡淡道:“她杀了人,拿了衡钧的玉珏,赶着逃跑呢。哪里还敢送我进医院。”   颜元真唇角下拉,“是她的错,回头我一定要她给你赔罪。”   “赔罪倒不用了,以后你们一家少来我家,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楚淮亲眼看妹妹没事,心下大安,立马将炮火对准颜元真,“只要遇上你们家,我们岚岚就要遭罪倒霉。还是拜托你们离我们远一点的好。不然我怕我妹妹这辈子活不长了。”   “没错,我们楚家不欢迎你妹妹,也不欢迎你。”楚父突然走进来,叫来保安,指着颜元真道:“把他给我赶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到这,明日再来。感谢在2020-03-29 17:35:56~2020-03-29 20: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7章 傻南儿   颜元真刚来现代的时候,楚家人就不看好他。不过颜元真经过自己的努力,扭转了楚家对他的看法。颜元真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楚家女婿,可他忙完了一阵,再回来,楚家对颜元真的态度急转直下。   颜元真对楚家人的敌意有些莫名,还以为是朝歌推了楚氏,惹了众怒。   他对朝歌这个妹妹也冷了冷心。他万般苦心为她考虑,朝歌却是被蔡克那贼人给迷了心窍,谁是真心对她好的,她也瞎了看不见。心瞎了,她那双眼睛治好了和没治也没什么区别。   朝歌明知道楚氏怀有身孕,竟是推搡她。不论朝歌是有意还是无心,颜元真没法不对楚岚心怀歉疚,也不用他们赶,他远远看着楚岚,正色道:“我现在就去把朝歌抓来,给你赔罪。”   列御寇已经回到过去,楚岚已经救不回孟易川,对颜元真心有芥蒂,也懒得看他。她假装累了,疲乏道:“去吧。”   如今颜元真一家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想插手了。随他们去。   颜元真还想和楚氏多叙叙旧情,可楚家人个个不满,都不欢迎他。颜元真识趣地不多留,把楚氏交给楚家娘家人照顾他也放心。   衡苏如隐形人一样站在病房一侧,颜元真临走前道:“大巫国事繁忙,怎么还有空待在这?不如同我回去。”   衡苏对公子元真一直保持几分戒心,怎好和他同行。而且国事,没有他也有其他大臣,缺了他也无碍。   衡苏淡笑道:“阿楚虽说无大碍,我想留下来陪陪她。”   颜元真想起老夫人姜氏还打着楚氏嫁给大巫的心思,见大巫还杵在这,执意要留下陪楚氏。   颜元真面色沉郁,不过当着楚家人也不好再说其他,柔声对楚氏道:“你好好养胎,孩子肯定不会夭折的。”   楚岚神情冷淡,点点头。   颜元真前脚刚出门,楚淮后脚就抱怨起来,“他还真走了。岚岚怀了他的孩子,又被他妹妹给推了,他就这么走了?”   楚岚看着她哥在那里指摘颜元真,她无语了,“不是你们要他走么,他走了,你怎么还生气?”   “我是为你不值啊。”楚淮见妹妹还说他,气道:“要是我妻子怀孕了,不管出了天大的事,我都得陪在妻子身边照顾。颜元真呢。不来守着你,却守着青葙去了。”   楚岚却没有多大的感觉,她已经把颜元真从心里踢出去了,既然她想分手,那就干脆利落地忘掉他们之间的情分。颜元真不守着她,她反而轻松多了。   楚岚好笑道:“他守着青葙,还不是想从青葙那里知道我孩子夭折的原因么。我这里有哥哥你护着,也用不着他。”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是你哥,我守着你,和他守着你,根本就是两码事。还有,守青葙重要,难道就不能换别人了,换那个叫嵇剑的吧,嵇剑就不能守着青葙,还非得他坐镇。”   楚岚虽然也疑惑,以前颜元真老粘着她,这次找回青葙后,倒是很少过来了。不过她也不关心,“让他去吧。”   楚父一听颜元真的名字就烦,拍了儿子脑门一下,“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把他请回来守着岚岚。”   楚淮委屈地揉了下脑门,“我才不请他回来呢。他以后别想靠近岚岚一步。”   “既然这样,你还抱怨什么。衡钧还在呢,还不去给人家倒茶。”   虽说大巫是楚家人的表亲,可大巫和太姥姥姜氏那边走的近,对楚家人来说到底是外人。让外人看他们抱怨楚岚的男朋友,到底是看笑话了。   楚淮摸了摸鼻子,赶紧去父亲办公室找出楚父珍藏的茶叶,又把父亲偷藏起来的泉水拿出来泡茶。   楚淮不同刚才指天骂地的愤慨样,这会儿对着南儿亲哥哥热情似火,“还是你好,送岚岚来了医院。喝茶喝茶。”   楚父一闻就知道楚淮偷拿了自己的私货讨好南儿她哥,他嘴唇抖了抖,无奈勉强笑道:“衡钧,不好意思,刚才让你见笑了。”   衡苏在绛城喝过茶叶,虽没见识过透明器皿,但他也用过影青茶盏,他无比自然地接过楚淮的茶杯,左手抬起袖子掩住茶杯。   可茶杯比袖口还长……   衡苏面上闪过诧异,却不露神色,抿了一口后,对着楚岚歉意道:“其实也是我不好,我应该挡住朝歌的。”   楚岚见他尴尬,忍不住笑出声,“谁也不知道她会那样……不提她了。哥,你和爸爸都出去吧,我有事要和衡钧说。”   楚父见不得儿子讨好南儿她哥的举动,先走一步。   楚淮却是不想离开,“衡钧,你不是说你找到南儿了么,南儿呢,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我担心她,你要不带我去见见她。”   衡苏悚然一惊,他眨了眨眼睛,他刚回来,哪里知道南儿的事。他干笑道,“不急,你们总会见面的。等就好了。”   楚岚可知道衡苏老底,忙给他解围,“哥,南儿姐在她哥那,你还不放心啊。你先走,我有事和他说。”   楚淮见妹妹撒娇,无奈,“行吧,行吧,我先回家和玲姨说一声你没事,她还担心你呢。”   楚淮去找楚父拿车钥匙,人一走,衡苏微不可闻地轻轻吁了一口气。   看来忽悠人,他的心也悬着呢。楚岚笑,“你还问我,南儿姐在哪。现在你该问你自己,南儿姐被你送哪儿去了。”   衡苏不好意思一笑。   楚岚教他坐在椅子上,衡苏摇了摇头,站的笔直,“阿楚,我怎么会到你家乡的?是我来探望南儿么?”   楚岚看着他,对衡苏来说,他不过是睡上一觉,两眼一闭再睁开的工夫。   可短短一年,已是天翻地覆。   楚岚已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说他爹恨列家人,将列家一锅端了,从高高在上的士族变成了委曲求全、任人打骂的奴隶,还是说他成了袏夫人,和吴太后风流暧昧。亦或是说他帮着太姥姥姜氏,逼着南儿姐做实验呢。   衡苏似乎从楚岚神情中明白了什么,怕是说来话长。   “不急,你也该休息了,不如以后再说。真有事,他们总会找上我的。”衡苏以前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他也不在意。   话音刚落,衡苏口袋里就响起了手机铃声。   “这是什么?”衡苏唬了一跳,他往口袋里一掏,就掏出个没见过的古怪黑盒子。黑盒子还会发出诡异的旋律。   楚岚扶额,幸亏衡苏这么快找到她。不然,衡苏就是一古人,突然醒了出现在大街上。要不是正好碰上朝歌,他尾随朝歌跑到楚家。说不定他现在都成流浪汉,睡在桥洞里,还被人欺负。   “这是手机,有人找你。”楚岚见衡苏完全没一点概念,连接电话都不会,只能叫衡苏把手机拿过来。   她接了电话,手机另一头传来太姥姥姜嬛的声音。   “衡钧,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你得有心理准备。”   楚岚本来还想开口回复的,猛地捂住嘴,然后用手指指着衡苏,示意他说话。   衡苏只觉得一切陌生,他秀眉微皱,“说。”   太姥姥姜氏哀叹道:“南儿她……神智不清,怕是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突然蹦出自问自答,分享下。   Q1:孟易川会不会活过来……   老奴:能!   Q2:衡苏回来了,列御寇回去了,不是没有救孟易川的机会吗?   老奴:有的。涉及严重剧透,没法说哦。   感谢在2020-03-29 20:55:27~2020-03-30 20: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8章 疯癫了   南儿一个正常人突然傻了,实属不正常。   衡苏忽然听到噩耗,他瞳孔微缩,面容上的苍白似是更透明了些。   他本想问南儿怎么突然傻了,可又怕衡钧知情,他说漏了嘴,怕惹来不妥,他朝楚岚侧首。   楚岚用唇形示意,可衡苏又不是她肚里蛔虫,不太明白。   手机另一头太姥姥姜氏以为他不高兴,所以不吭声,用沉默来表示不满。于是问:“你生气了?”   衡苏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他犹豫了下,来了一句万金油,“你觉得我该不该生气?”   “哎,我也理解你心里难受,她毕竟是你妹妹,就算站在大局角度上,她要有所牺牲。可就这么傻了,确实牺牲太大,只是实验室里所有研究员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我会责问下去,给你一个交待。不过衡钧你回实验室一趟,过来看看南儿。说不定她看见你,会清醒一些。”太姥姥姜氏低沉,似是在为南儿伤心。   衡苏哪里知晓地点,以往出行都有人安排,便道:“你派人来接我。”   “……你在哪,不方便过来吗?”   楚岚在一旁赶忙找来医生留下的病历本,“唰唰唰”的在上面写字。   衡苏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蝌蚪字,冷静道:“我身上没带银钱,不方便。”   “那你在哪里?”   衡苏又看了楚岚的字,顺着道:“在楚家这。”   “在楚家,那你找楚天放拿银钱……”太姥姥姜氏突然一顿,“算了,直接叫楚天放开车送你过来吧。我这也让他看看南儿的报告。”   楚岚朝衡苏点点头。   衡苏就说“好”。   对方先挂了电话,衡苏摸着通体温热的黑盒子,黑盒子面上还闪烁着奇怪的图形符号。   他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将手机归还原位——口袋,也不拿楚岚当外人,细细问了起来。   比如楚天放是谁。   “我爹。刚才的是我太姥姥,也就是老夫人。你不是见过她的么,怎么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楚岚一边解释,一边拿手机喊自己爹过来。   “爸,太姥姥要你看南儿姐的报告,你不会已经知道南儿姐又回实验室做实验了吧。”   “我不知道啊。”楚父愕然,“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过来找你。”   挂了电话,楚岚见衡苏轻轻瞄了一眼手机。因为曾经给颜元真普及过,她顺口说了手机的用途,然后着急起来,“你怎么把南儿姐又送回实验室了……你是她亲人啊,你不保护她竟然还这样……”   南儿姐又不是动不动就发烧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傻。若是真傻,南儿姐肯定受了非人遭遇。若是装傻,南儿姐要变成傻子,以求自保,明显她处境艰难。   楚岚当初努力做南儿姐的人质,好不容易帮南儿逃了出来。结果前功尽弃。   她不免怨怪起衡苏来。可衡苏回以无辜莫名的眼神,楚岚又觉得无奈。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衡苏茫然问道。   楚岚先把实验室的迅速说了,“你现在可能很多都听不懂,不过你记住了,现在你不是衡苏,你是列御寇,你是你爹,现在所有人都叫你衡钧。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救南儿姐出来。不管太姥姥对你说什么,你都别轻易答应。我点头的话,你才能答应。”   衡苏细淡的眉毛微微蹙起弯弯的弧度,他有许多不明白。可妹妹南儿还等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楚父过来,听说南儿傻了以后,没有太过震惊。只要是太姥姥在的地方,能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楚父还道:“最近其他研究员忙忙碌碌做着实验研究,还背着我。说不定就是拿南儿做研究。”说罢,还感慨,“南儿爹娘不在,她哥哥——”   楚父瞥了衡苏一眼,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这个做哥哥的靠不住,只能讪讪道:“她哥哥还在。我现在带他过去见见南儿。”   楚岚担心衡苏应付不过来,他什么都不懂,就这么去实验室,怕是会露馅。太姥姥那么精明的人,要是发现衡苏与衡钧的不同,还不知道怎么捏死衡苏呢。   “我也去。”她掀开医院白色的被子要下来。   “你刚刚动了胎气,还得卧床休养。想跑哪呢。”楚父瞪了回去,“孩子不要了是吧,不要的话,我立即给你安排手术拿掉。”   楚岚咬牙,这孩子真的来的不是时候。无奈之下,她就小声和楚父说衡苏和衡钧的区别。现在也只能拜托楚父帮衡苏糊弄过去。   楚父经历过外婆高建红穿到妻子陈薇身上,也没有多震惊。他眼神一动,多看了衡苏一眼。和气的衡苏自然比高高在上的衡钧好应付的多。   楚父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嘱咐道:“别和你哥说南儿的事,不然他一冲动又去举报,惹出事来。现在你太姥姥那边不知深浅,宜静不宜动。”   楚岚点头,“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楚父要领着衡苏出门。楚父对衡苏来说,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突然要跟着陌生人去陌生地方,衡苏再是淡然若仙,眉眼间还是浮现愁容。   只是他也没对外说,临走前还安抚恨不得下地走的楚岚,“我曾经给南儿卜过卦,她福大命大,有后福,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待在这,等我带她回来。”   楚岚再焦急又能如何,只能点头,“注意点,反正太姥姥你别全信。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时候,就沉默。”   衡苏淡笑,跟着楚父走。   楚淮回了一趟楚家,给玲姨报楚岚平安后,就拎着玲姨熬得补汤过来。   楚岚卧床休养,心里挂念着衡苏和楚父这边。哪里吃的下,喝了几口就说胃口不好。   “她傻归傻,但胃口却很好,什么都吃。连她不喜欢吃的当归炖鸡汤,她也能吃的香。”老夫人姜氏对着玻璃探视窗,感慨道。   无菌白色房间里,南儿垂着头喝完当归炖鸡汤,就抱着碗筷来到玻璃探视窗前。她似是不知道面前的是透明玻璃,直接撞了上来。   手里的碗筷直接砸在了玻璃探视窗上,玻璃探视窗没碎,反而碗撞裂了。   碗口破了,发出“滋啦”的声音,南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将碗筷甩了出去。碗筷砸在地上弄了一地的碎片,南儿赤着脚在上面踩来踩去,她却感觉不到疼,还如新生婴儿一样好奇地摸着玻璃探视窗。   一边摩挲,还一边朝外面看她的人一一看过去。   南儿似是不记得他们是谁,傻兮兮地笑,目光失去了往日的机敏和灵气,呆滞无神。   “爆炸了,烟花,好亮的烟花,好漂亮,要过节了,我要去送礼物,给岚岚什么礼物呢……”   楚父记得南儿小时候一过节就会被老夫人叫来楚家,给楚淮送礼物。至于给岚岚的那一份,就是南儿自己选的。   楚父妻子陈薇不喜老夫人和老夫人养大的南儿,楚父碍于她,对南儿一般。不过眼下看她傻成这样,赤着脚踩在碎片上竟然不觉得疼,却还想着岚岚,要给岚岚礼物。   楚父眼里闪过不忍。他看了报告了。   原来是研究员取南儿卵子,拿去和不同男性体,形成胚胎。南儿可能是接受不了,所以疯疯癫癫了。 第279章 爱抢哥哥女人的好弟弟   虽说南儿身体上没有和不同男性发生任何关系,可世上将会诞生南儿与不同男性体生的儿女。   一个正儿八经的女子给不同的男人生孩子……这对于一个接受过正统文化的女性,如何能接受如此违背伦理道德之举呢。   楚父心中对老夫人姜氏有微词,可他知实验室里老夫人最有权威,他明说出来无用至极,反而让老夫人不满,实属落于下乘。   楚父从玻璃探视窗收回不忍的目光,冷静地说,“南儿的报告我看过了,可她怎么会突然神智涣散,记忆混乱?”   站在老夫人身侧的白衣研究员道:“用药记录你也瞧过了,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走的,没有一丝纰漏,出这种结果只能是她心理素质差造成的。”   楚父却没法信,南儿前半生聪明伶俐,是学霸学神,人虽然清冷了些,但各种奖项从小拿到大,拿的手软。她小时候就代表国家去国外参赛,成年后又入部队经受严格训练,这样训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心理素质差。   他知道其中必有猫腻,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对老夫人姜氏颔首,“南儿的报告我看过了,无事的话,我先离开了,岚岚今天进医院了。”   老夫人姜氏眉梢一动,“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楚父暗道老夫人最关心的还是岚岚腹中胎儿。他心中一哂,早猜如此,也用不着吃惊,淡然说,“没事。”   “没事就好。”老夫人姜氏也不问楚岚为何进医院,只要胎儿保住,那就不用她操心。   “你回去吧。”老夫人姜氏好像真的只是让楚父顺带送衡苏过来。   楚父转身要离开,衡苏见他要走,提脚就要跟上,走之前还不舍得看了玻璃探视窗里的南儿一眼,她还在傻兮兮地笑。   被母亲辛苦生下的妹妹,被母亲忍痛让老夫人姜氏抱走的妹妹,明明是大巫女嗣,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怎么会沦落到这般令人百般垂怜的地步。   衡苏不知……   大巫无所不知,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他身为大巫也有不知晓的事。他仿佛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迷宫里,没头没脑地打转。   以前衡苏以为万物皆知,令人枯燥厌烦。可一事不晓,更令人心生胆惧。   衡苏想冲进去将妹妹南儿带走,可楚父按兵不动,来之前楚岚也让他三思而后行。衡苏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焦躁,面无表情地紧随楚父走了几步。   “衡钧,你要去哪?”老夫人姜氏却是不放他走,叫住他后,一脸愧疚道:“我已经派人将涉事的研究员关了起来,你要是想替南儿出气,那也任由你,你看怎么处置他们为好。”   衡苏不清楚原来的衡钧该有什么反应,他犹豫地看了楚父一眼。   楚父虽说被女儿叮嘱要多看顾下衡苏,可到底太恶心衡钧那人。   允许南儿做研究对象,允许研究员取南儿卵子做实验,衡钧作为家属可是签过字了。   是衡钧允许南儿做实验小白鼠的。   楚父虽然心知面前的是衡苏,非衡钧,可对他依旧没好气:“有什么好处置的,他都签字认了,出了任何事故都和研究员无关。”   老夫人姜氏奇怪他多事。楚父一进实验室,除了陈氏相关的报告要管以外,其余的都视而不见,明哲保身。   这么多年来,楚父一直比那叛逆的外孙女陈薇知情识趣。老夫人姜氏见他多嘴饶舌,也未动怒,继续安抚衡苏,“虽然你签字过了,按规矩我们是不能处置涉事的研究员,但是我到底是你的长辈,南儿也是我手把手带大的,她这么疯癫了,我也没法接受,不如这样吧,只要你一声令下,你想怎么处置那些人,就怎么处置,就是要他们的命,我也帮你。”   楚父原本要离去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回过头暗地里给衡苏使眼色,轻微摇头让他别应。   衡苏将楚父的反应看在眼里,可他却不想这么做。   如果父亲列御寇真在此,妹妹南儿被人害的疯癫痴傻,怎么会轻易放过那些人。   衡苏一脸淡然地启唇,“西游记里,乌鸡国国王淹了文殊菩萨三天,文殊菩萨就派青狮精淹死乌鸡国国王。此乃一报还一报。他们既然害我妹妹疯癫痴傻,他们也应有此劫,方可抵消他们的罪责。”   老夫人姜氏也觉如此,就吩咐身边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按照衡苏的命令去办。   研究员也没犹豫,就领着衡苏去找关押起来的研究员。要衡苏亲眼看见那些人的报应。   楚父心里一惊,要追上去。   老夫人姜氏喊住了他,“你不是要走么,还不快去医院照顾岚岚去。”   这一被老夫人打了岔,衡苏早跟着白衣研究员消失在了拐角处。楚父五内如焚,却也只能强笑着离开。   楚岚躺在医院里,听着哥哥楚淮有一句没一句的告颜元真黑状。   “他平日里对我们说要怎么对你好,可现在到了他表现的时候了,他却不赶紧过来陪着你,还到处跑,真是对你不上心。最气的是,他利用现代的东西,强盛自己国家了,把大王颜值的风头都盖过去了。你是不知道,我见他的时候,他身边有一个小丫头,最古灵精怪的那个八岁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楚岚歪着头看孕妇待产日记,“小淮雪。”   “什么小淮雪,叫血子。那个小丫头和我说,他们颜国开始发达了,然后其他四国就要和他们交好。这些大王有的就派了公主啊,或者别的贵族贵女啊,送到燕都来和亲。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和颜值和亲,颜值娶那么多女人,我还觉得他挺有艳福的。结果,那些女人却是奔着颜元真来的。你许久没出现在人前了,燕都都有人传你死了,其他四国的大王觉得颜元真比颜值厉害,颜值不过是他的傀儡,颜元真才是摄政王,就送女人给他,讨好他,要顶你的位子。”   楚岚翻书的手指都未曾停顿,她事不关己地说道,“哦。”   楚淮见她反应出乎意料地冷淡,他抱打不平一番,“你就‘哦’一声完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左拥右抱,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了,他还不关心你?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楚岚诧异地看着他,“不然呢,你不是说不想我和他结婚么。既然这样,他另寻新欢,难道我还不允不成?”   “是,我不想你和他结婚,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你不管,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楚淮怎么想都觉得憋屈,为妹妹不值。   楚岚知道哥哥是为自己打算,生怕自己被颜元真欺负,在他那吃了亏,自己替他生了孩子,颜元真却有了别的女人。   楚岚淡淡道:“不用担心,那些送来的女人最后都会被颜值抢进宫去。”   楚淮愕然不已,“颜值敢抢他哥的女人?不会吧。他在他哥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楚岚记起巫梦里自己提起这事,唇角如花绽放。   实在是颜值这做法太逗了。不乐都不行。   因为南儿姐曾听太姥姥的吩咐,抓住颜值,以他的命威胁颜元真,让他们分手。颜值后来逃出来以后,觉得就是因为他,才害的楚岚和颜元真为了渠娘而大吵一架。   颜值出于愧疚,只要楚岚和颜元真不和了,颜值就会冒出来给双方台阶下,让他们重归于好。   曾经楚岚和颜元真冷战,一个待在现代死也不去燕都,一个待在燕都死也不过来。颜值就两边跑,两边说和,最后和颜元真说她闹脾气,是因为有了孩子。颜元真这才低头过来找楚岚道歉,两人这才和好。   颜值就是两人间的和事佬。等有人存心想插入楚岚和颜元真中间,出现第一个第三者,第二个第三者,第三个第三者……颜值为了扫除两人间的绊脚石,干脆就将这些女人强行纳入宫中做夫人。   比如花轿都要进颜元真府门口了,颜值直接派人拦截,将花轿接入宫中。翌日,再在满朝文武面前,表达自己对花轿里的美人如何心生向往,再也没有见过如此貌美如花的姑娘了,希望兄长颜元真割爱,让与他。   颜值都已经把美人抢走了,颜元真除了表示割爱,别无他选。   一时之间,朝野还都以为两兄弟感情不和,颜值抢颜元真的女人,是因为不满颜元真干涉朝政过多,盖过了颜昭王颜值的风头,颜昭王才老是夺兄长的女人。   总而言之,谁想插足楚岚和颜元真之间,颜值一律清扫干净。   为此,巫梦六十年里,颜昭王颜值后宫人满为患,是楚岚见过的穿越者里女人最多的穿越者了……   也就颜值这么不着调,才做得出这样的事。也就南儿姐嫁给颜值了,还纵着他胡闹。   楚岚刚笑了没一会儿,又想起颜元真那个孽障,还翘起的唇角又恢复平直,面色愈发冷淡,言简意赅地和哥哥楚淮解释,“我在巫梦里听说的,个中内情我就没细查。反正,我这次不想掺和,他们送多少女人给颜元真,也与我无关,哥你也莫要在我面前提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请戳下一章。感谢在2020-03-31 20:54:21~2020-04-07 04: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0章 小白鼠的逆袭   楚淮看妹妹真把颜元真放下了,心里撂了一层重担,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颜元真。   可不甘心又有何用,颜元真在燕都地界上无人敢惹。楚淮要给他使绊子,也只能在现代。   楚淮心里打着主意,怎么给颜元真添堵。谁让他敢放着大着肚子的妹妹不管,在外头招蜂引蝶的。妹妹肚量大,不好意思,他肚量小。   楚岚不清楚哥哥的打算,她翻看书就一会儿工夫,就有不少小护士以各种名义来找楚淮。   楚岚心思细腻,又同为女子,她仿如云端之上朝下俯视,对这些小护士的心思一览无遗。   哥哥楚淮是院长之子,英年才俊,是个好托付终身之人,被人爱慕暗恋追求自是寻常。可哥哥就是一榆木疙瘩,除了对南儿姐动心外,对其他人就是不来电。   可南儿姐最后是嫁给了颜值,不是他。   因为巫梦里,南儿姐嫁给颜值,虽颜值对南儿姐尊重,可他有一后宫塞满的姬妾,楚岚与南儿姐交好,自是对此不满,可巫梦的南儿姐却不后悔嫁给他,而且颜值抢那些姬妾也是不想有人在颜元真和楚岚之间插足,楚岚作为获益一方,更是没立场插手他们之间的姻缘。   楚岚知晓未来走向,却也没法向哥哥坦白。她一边默默观察感情方面木讷的哥哥和小护士聊天,等见到一位叫徐颖的护士,她愣了下,“你叫徐颖?”   徐颖护士和其他带着目的过来的小护士不同,她是真有事。   徐颖道:“医院新购的四台检查仪器原定今天开机运行,可现在所有人都到了,就院长没出席。”   楚淮立即打电话联系楚父。   楚岚就拉着徐颖护士聊,没多久就套出了她的家庭背景。   有一次楚岚做巫梦,梦到了十年后,她成了双胞胎女儿之一小九。她带着小八来医院找楚父和楚淮寻亲,结果没找到,小八还顺手牵羊了人家护士长买给孩子的小蛋糕。   这护士长就是面前这位叫徐颖的小护士。十年后她成了护士长,这个时候还只是刚来没多久的实习小护士。   楚父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等他到的时候,楚岚订购的奶油芝士蛋糕卷也到了。   她交到徐颖护士手上,笑道,“本来是买来给自己吃的,可突然又不想吃了,丢了浪费,还是麻烦徐护士帮我把蛋糕卷散出去送人吧。”   徐颖护士也没推辞,孕妇口味一会儿一个变化也很正常。她没多想,自己留了一块奶油芝士蛋糕卷,其余都送给同班医生护士,然后引着楚父去给四台检查仪器开机运行。   楚父再回来以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楚淮,“你回去叫玲姨煲猪骨汤。”   猪骨汤对孕妇早期有益,能补钙元素和铁元素。猪骨汤是煲给妹妹喝的,楚淮立马就开车回了家。   支开了他以后,楚父和楚岚说起实验室的事。   楚岚疑惑道:“南儿姐会不会是装傻?”要知道后面南儿姐可是正常的很,还嫁给了颜昭王颜值为王后,帮着颜值打理宫内宫外事务。   楚父摇头,“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到底我看她长大,那个实验实在太恶心人了,我们肯定得想法子救南儿出来。只是,我也不能和你太姥姥撕破脸,你妈要回来,还得需要她这实验室的数据支持。我看不如这样,虽然是衡钧签字允许南儿做实验小白鼠,但现在的是衡苏,而不是衡钧。衡苏是她哥,就让他救南儿出来,我暗地里支应他。可我就怕衡苏不肯救。”   楚岚赶紧摇头,“衡苏肯定会救南儿姐的,他很疼南儿姐,当初列家强逼着南儿姐找赘婿,衡苏他生怕南儿姐吃亏,就让我帮忙送南儿姐过来的。他那么疼妹妹,南儿姐现在受罪,还要受这么大的耻辱,他怎么可能会不肯救呢。”   “这可说不准,”楚父说起实验室的事,“你太姥姥让他处置涉事研究员,我摇头让他不要应,结果他还是点头了。”   楚岚沉吟一会儿,衡苏虽说心善,但是……他也是古人,有古人的通病。至少和朝歌、颜元真一样,对庶民怕是不怎么在意吧。而且,涉事研究员害的南儿姐疯癫痴傻,衡苏作为哥哥,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楚父还在说,“你让我看顾他,他倒好,根本就不配合。这次我让他救南儿,我就怕他中途生变,反而将我们泄露给你太姥姥听。你太姥姥这人深不可测,只可为友,不可为敌,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楚岚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触。六十年巫梦,她竟是半点没察觉到实验室的存在。要不是衡钧将她带了过去,怕是她到死也不知晓实验室的存在。   “衡苏会救南儿姐的,他也不会暴露我们。”楚岚知道父亲和衡苏不相识,他对衡苏的印象,还残留着高高在上、能对南儿姐狠心的衡钧几分轮廓模样。   楚父考虑许久,也只能赌一把,“你哥已经知道实验室的事,难保以后不知道南儿在那受过委屈。以后你哥要是知道我对南儿见死不救,怕是得闹。”   楚父和衡苏商量如何救出南儿,好在衡苏被老夫人姜氏开了不少高级权限,只是因为衡苏手掌受伤,十指上皆有咬伤的伤疤,掌纹得以恢复,方可通行出入。   衡苏养伤就养了大半个月,终于勉强可以输入掌纹自由出入。   楚岚在医院里焦急地等着衡苏和楚父今日救南儿姐出来,脸上不同以往的不安被徐颖护士发现了。   徐颖护士关切地问,“你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楚岚没想到她的紧张表现的如此明显,她有些懊恼,在巫梦里都是沉稳的老年人了,怎么回到现实还是如此坐不住。   楚岚讪讪一笑,随意含糊了几句。她一边和徐颖护士聊天,一边看手机。   好不容易等到手机一响,来电人还是楚父,她忙不迭地接起电话,“爸?”   电话那头有些杂音,良久,终于传来楚父虚弱的声音,“岚岚快跑。她要来抓你……”   只说了这几个字,电话突然被猛地挂断。   楚岚立即心慌了起来,父亲从来没有发出这么虚弱的声音。难道是他们没救出南儿姐,反而被太姥姥抓住了吗?   父亲让她快跑……她要来抓人了……   楚岚心蓦地一沉,让护士徐颖帮她办出院手续,她先走一步。   等她刚离开,就有一波人进了楚岚的病房。搜不到楚岚人,立即回拨电话,“老夫人,11号实验体跑了。”   老夫人姜氏后脑勺顶着一桶针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好了,把9号实验体带回来吧。”   11号实验体是楚岚,9号实验体是楚淮。   挂了电话后,老夫人姜氏对身后实验室10号实验体南儿平静道:“淮儿和岚岚都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要我派人把他们抓过来,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南儿面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只有一双瞳孔异样的清醒。她没有回答老夫人姜氏的问题,也无力回答。   南儿之所以疯疯癫癫,是因为被老夫人派人打了精神药物。他们怕南儿不配合实验,就刻意用精神药物消磨吞噬掉南儿的意识。   南儿神情疲惫,趁着还清醒,又给老夫人姜氏补了一针肌肉松弛剂,就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楚父,和意识尤为清晰的衡苏。   衡苏一双至真至纯的双瞳泛出淡色琉璃的浅光,他双眼似疑惑又似是观察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南儿。   在衡苏心里,妹妹南儿是站在列二叔公身后胆怯的孩子,眉目温顺,却自卑如鼠,让人好不怜惜。   他从不知道南儿会用冷冽如冰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就像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一般,突然移了性情,变出一张乖张的面孔。   南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半睁半眯,似是还在想他是谁。   南儿神情恍惚,可双手却是疾如闪电,抓起了衡苏满是咬痕的十指。她歪着脑袋,虚弱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哥哥,会关心我的哥哥。明明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他们逼着我养赘婿的时候,你疼我,让岚岚急着送我离开列家,让我在外逍遥自在。我那时候好感动啊,这世上,没有爹娘,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亲人,可是你呢,为了你的大业,你让我当小白鼠,你在文件上签字,你让这老妖婆害我,让他们侮辱我!你怎么能这样呢。”   衡苏看南儿面上疯魔似的痛楚,刹那间感怀身受,他泛紫的嘴唇哆嗦了下,“不是的,我没有……”   “你没有……”南儿眼前发晕,她跪靠在地上,用剩余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摸索衡苏十指上的咬伤,“我咬你的时候,你说,你也很心疼我,可是,我是女嗣,本就该担任繁衍之责,让我不要怪你,要怪就怪你是男嗣,我是女嗣……女人天生就要牺牲,为男人大业着想……”   作者有话要说:   老奴会疼女主,也会尽量疼南儿的。 第281章 不能生育之痛   “你只是我血缘上的亲人,从小到大,你没养过我,你凭什么签字决定我的人生。”南儿面露痛苦地质问哥哥。   衡苏心细敏感,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感同身受,不由地目露痛楚。   虽不是他亲手做下的,衡苏有苦难言。   现在任何解释也没法减缓妹妹所遭遇的折磨,衡苏最后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么,你知道你让我做实验小白鼠,让我失去了什么么?”南儿眼眶一红,“我不能做母亲了。取卵太多,我没生育能力了,你高兴了么,你满意了么。”   “什么?不能生育!”衡苏愕然,“不会的,肯定能治好的。”   南儿精神紧绷的快到极限,就在此刻,老夫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南儿愣怔了下,她感觉精神分散的让人发晕。她及时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提神,咬烂了嘴唇,才从血腥气中恢复些许理智。   她克制住暴躁的想毁灭一切的冲动,讥讽道:“治好?治好了再被你们当繁衍子嗣的工具?省省吧。”说罢,重新堵上了哥哥的嘴。   电话是实验室研究员打来的,“老夫人,9号实验体被我们打晕带回来了,现在要怎么处理他?”   南儿冷眼扫了老夫人一眼,转身就从隔壁的手术间拖出一个女人来。   是陈氏。   陈氏看着倒在地上的楚天放,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虚弱地命令研究员,“带到我这来。”   “是。”几个研究员将楚淮抬上移动车,刚推门进入,就被埋伏在门后的南儿给几棍子打晕。   南儿将楚父、楚淮、陈氏,还有衡苏、老夫人全部用绳子绑在椅子上缠紧,每个人继续打肌肉松弛剂,将房间里的剪子刀子都收的一干二净,出门后将门反锁死,就在实验室用起游击战术,一个一个的干掉其他研究员。   等全身血淋淋的回来后,楚淮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满头发丝往地上滴着血的南儿,失声道:“你做什么了?”   南儿淡淡地瞥了楚淮一眼,无视了他,而是走到老夫人跟前,“玉珏,我要你的所有玉珏。”   老夫人神情镇定,“玉珏拉在家里了,你想要玉珏逃回晋国绛城,不如找楚家人要,来的快些。”   南儿反应迟钝了些,直勾勾地看老夫人好一会儿,先在老夫人身上搜,确定没有后,才转身去搜楚家人的身,最后在楚淮那搜出了一枚玉珏。   只是刚搜到,她直接就砸在了地上,用脚将玉珏碾碎。   又找老夫人要玉珏,“打电话给高欣,让她找出你所有玉珏。”   老夫人亲眼瞧见她将玉珏毁了,“你疯了?有了玉珏不逃走,竟然还留在这里,找我要其他的?”   南儿仿佛没有听见,走到陈氏身边,直接弄弯了她的手腕。   陈氏疼得”呜咽“了几声,泪珠簌簌落下。   老夫人刚才还淡定的脸,猛地色变,受苦的不是陈薇,而是她的心肝宝贝肉皎皎。   “南儿,你过分了。”老夫人下颚紧绷,眼角愤怒地一抽一抽的。   南儿无动于衷,她又抓起陈氏另一只洁白的手腕,继续执拗地问,“打电话给高欣,让她找出你所有玉珏。”   在场的人,谁都能懂南儿的威胁之意。   楚淮见陈氏低嚎□□,不管陈氏体内是谁,那到底是他亲妈的身体。   南儿竟然伤害了他母亲,楚淮既担心南儿,又生气,“南儿,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没谁对不住你,我妈以前是讨厌你,可是她也没害过你。你不准伤害我妈。而且我们都订婚了,我妈也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南儿置若罔闻,又一次地掰断了陈氏另一只手的手腕。   “够了!”老夫人忙喝止。   见着了老夫人脸上的愤怒,南儿终于感觉到了报复的快感,“打电话给高欣,让她找出你所有玉珏。”   老夫人紧紧抿着唇,不忍陈氏受苦,只能听从南儿的,让高欣从高家里找出玉珏。   “我不要一个,我要所有。所有。”南儿强调道。   老夫人呼出气,指点手机另一端的高欣在她房里找出密室。   “叫高欣带过来。”南儿往自己手臂上打了一针兴奋剂提神,一边要求道。   高欣听见了南儿的声音,诧异的问:“太奶奶,姨婆在你那?”   “嗯,废话少说,都带过来吧。”老夫人报了地址。   高欣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地将玉珏打包带了过去。   只是刚下车,快到别墅大门的时候,却是被人叫住了。   高欣回头一瞧,就见着皱着眉眼的楚岚。   “谁让你来这的?”楚岚拉着高欣问。   今天是楚父和衡苏救出南儿的吉日。还是衡苏自己卜卦占卜出来的。   结果,楚父临时给了她一通电话,让她赶紧跑,有人要抓她。   楚岚以为他们事败,惹恼了老夫人,老夫人就来抓她。她躲过去以后,家也不敢回,只能躲在实验室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结果就碰上高欣撞上来了。   实验室的事,老夫人瞒着高家做的。高家的人,除了坐牢的大太太乔氏以外,并无他人知晓。   高欣突然来这,一定有古怪。   “太奶奶打电话叫我找玉佩的,我还没想到太奶奶的房间竟然有密室。”高欣一脸不高兴,“对了,电话里我还听到姨婆的声音呢,你最近不是老找我打听姨婆的下落么,你干脆跟我一块进去吧。”   楚岚眼皮一跳,“你听到南儿……蒙蒙姐的声音了?”   “是啊,还是她叫我带过来的。”高欣一想到这恼怒更多。   “太奶奶真是太宠她了,太奶奶藏了这么多宝贝在密室里,姨婆想要所有的,太奶奶就给她。明明我也是高家的子孙啊,太奶奶怎么也不想想,给我留一些。”   高家的人都知道太奶奶私底下藏了巨富,而高欣找到的玉珏一看就是老古件,一个说不定就价值连城呢。   姨婆想要,拿一个不够,还想把全部都占了,可真的是太霸道了。   楚岚看了一眼高欣提在手里的包,让高欣拿玉佩给她一观。   玉佩赫然就是玉珏。   十几枚玉珏躺在包里。老夫人藏的可真多。   楚岚心里嘀咕着,又有些奇怪。   按理,老夫人拿南儿姐当实验小白鼠,肯定是看紧了南儿姐,又怎么会如高欣口中说的那样宠着南儿姐……   “你确定听见了蒙蒙姐的声音?”她再次追问。   高欣不耐烦了,提着包往别墅里走,“当然听见了,我耳朵又没聋。我进去了啊,你想见姨婆就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两更晚一点发,下午六点前发出来 第282章 怪物   楚岚心跳又猛地加快了许多,仿佛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她压了压自己跳得厉害的眼皮。   楚父那通如同警示的电话,实在没法让她安心,没有防备地再进实验室。   看着高欣什么也不知晓,就要进去。她原地跺了跺脚,追了上去,将她拉住,“玉佩我帮你带进去,你在外面等着。我要是没出来,你就报警。”   高欣见楚岚把里面当贼窟一样提防,吓了一跳,“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报什么警啊?”   楚岚一时半会没法和高欣说清楚,于是干脆道:“我们两个电话开着,我进去以后不关,你要是听着感觉不对劲,立即报警。”   以前楚岚不报警,是怕泄露了大巫天赋太多秘密,牵连到楚家。可现在楚父和衡苏杳无音信,她越想越不安。   楚父希望她快点逃,可她眼见着自己哥哥也被打晕带进去,她的家人全进去了,她哪能静等结果。   她怕等来了不好的结果。   高欣被楚岚的郑重吓的也心有不安。姨婆高蒙最近出事,高家上下以及最疼爱高蒙的老夫人对高蒙的态度挺奇怪的,和以往不同。   她谨慎起来,却是没将玉佩给楚岚,“我听我哥说你怀孕了,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要是里面有不对劲,我逃跑也方便,你蹦蹦跳跳的哪里摔着了,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你们楚家要我给个交待,那我可担当不起。”   楚岚一惊,没想到高芎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消息还传的挺快。不过医院医生和护士都知晓了,高家的人知道的话,也不难。   她身体确实不适宜与人近身,迟疑了下,点点头,和高欣互通电话以后,就守在外面。   手机里传来高欣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   她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满地狼藉,天仿佛都变的红彤彤一样,透露着不吉祥的预兆。   高欣原本被楚岚警醒过,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防住这么大的震撼。   她见到血气冲天的南儿,更是唬的脚软,“你怎么这个样子?还有,太奶奶呢,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南儿只是盯着高欣的手看,冷淡道:“跟我来。”   高欣压根就不想待下去,趁南儿转身,就想跑,可是实验室的大门紧闭着,怎么按都打不开。   “过来。不听话,你就和他们一个下场。”南儿冷冷道。   高欣简直要哭了。她跟着南儿进来,看见老夫人也被绑着,立即想歪了,将手里的一袋玉珏全丢给了她。   “姨婆,你是想席卷家里的钱逃跑是吧。高家有的是钱,你别伤害太奶奶。”   南儿已经被部队除名,身份有了污点,再呆下去也是徒惹笑柄。还不如带着钱远走高飞,去新天地里潇洒,来的自在。   高欣以为姨婆是想绑架太奶奶姜氏呢。   南儿没理她,将高欣带来的玉珏,一个又一个的在老夫人面前砸碎。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些年收集来的玉珏竟是被南儿如此轻而易举的毁了,面色难看起来,“南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欣现在就拿南儿当疯子,等南儿砸完了,她小心翼翼地说,“姨婆,家里还有玉珏,我这就回去拿来给你砸着玩。”   高欣找说辞想离开,南儿直接一口气将她绑住,丢在手术台上,冷笑,“她有多少玉珏我都偷偷算过,全部都折在这了,你不用想理由跑了,跑了也没有意义。反正你回高家以后,也没安生日子了。”   老夫人姜氏人老成精,“南儿,你要报复高家?实验室的事,和高家无关,你莫要伤害无辜之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南儿深知老夫人的厉害,也不和她多言。   一个电话打给了秦家人,“高家私底下违规建立实验室,做非法实验。你们要是想弄倒高家,不如来实验室看看。”   秦家的儿女都被高家的大太太乔氏给坑的不见踪影了。要不是高家自断一臂,将大房的人赶出门,和大太太乔氏的娘家人划清界限,由着秦家和其他人收拾。他们也会对上高家。   虽说高家识趣了,高家四房也为大房搞出来的事一一上门赔罪过,可他们的宝贝孩子被大太太乔氏给弄得无影无踪了,就算勉强和高家说和,但也意难平。   现在高家自己违规,秦家的立即乐了,“你说高家违规就违规了,就凭你一个电话?你要我们相信的话,至少把实验室地点给讲清楚。让我们先调查一番。随便举报的话,我们自己也要担责任的。”   南儿也不含糊,将地址都报了出来。   当初是老夫人坑了大太太乔氏一把,给了她玉珏,让她送这些人家的纨绔子弟去古代。   等这些人的家人发现孩子失踪了,就不遗余力地开始打击大太太乔氏和乔氏的娘家。   就是现在,乔家的人过的是一个比一个的惨。   高家自断一臂还没缓过气来,要是被这些高门围攻,怕是要败了。   老夫人坐在家中可能还感觉不出来,但是高欣常出门交际会友的,已经体验过人情冷暖了。此时见姨婆疯了一样举报自家,痛斥道:“姨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是高家人,是太奶奶从外头把你给抱回来养大的。不然的话你能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么。太奶奶那么疼你,还特意找我来给你做陪读。高家给了你这么多,只有你欠高家的,就没高家欠你的,你现在找外人举报高家,你良心被狗吃了!”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指责我。或者你也想遭遇我的经历?”南儿直接拽着高欣到几柱胚胎培育皿前,指着里面薄薄的胞胎,“这些都是他们从我体内取出来人工合成的胚胎,你是不是也想每个月取卵几次,要不要每天给你喂乱七八糟的药,你想的话,我满足你。”   高欣有听说过女生卖卵子赚钱的,可姨婆怎么可能会缺钱,她根本就不可能为了赚钱,去做这种伤身体的事。   高欣有些不信,“你、你别吓唬我。你以为你基因很强啊,别人还抢着要你的……”   她还没说完,就见姨婆反手拿了椅子狂砸这些胚胎培育皿,边砸边哭,嘴里又在骂,“这些全都是怪物,怪物!我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哐哐哐”,砸出的碎玻璃渣四处飞溅,吓得被绑的和毛毛虫一样的高欣往旁边一蹦一跳躲避。   “你疯了,我要报警了,报警啊!”高欣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发现南儿已经和疯子差不多了,无论什么人话都听不进去了。   高欣大喊“报警”就是希望手机另一端的楚岚快点报警,救她们离开。   老夫人见南儿疯狂暴发,仿佛忘记了她。老夫人了给高欣使了眼色。高欣立即蹦蹦跳跳过来,背过身,用绑缚在身后的手给老夫人解绑。   南儿发疯地砸掉了所有的胚胎,兴奋过后,又感觉心中莫名悲痛起来。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低声哭泣了起来。   不过等发现高欣和老夫人的小动作,南儿双眼飞起血红,她又满心怒火,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将两人拆开。   南儿将高欣随手锁进了一个房间,她拿了研究员常常喂给她吃的精神药物,摆放在老夫人面前。   南儿的情绪就像是安装了开关一样,暴躁过,伤心过,现在却又格外的冷静,转换的迅速又自然。   她按照以前自己被研究员逼着喂药的过程,按顺序给老夫人喂药。老夫人不肯吞下,就用研究员对待自己的办法,将老夫人下巴卸掉。   老夫人傲然了一辈子,除了怀孕跑出姜家后五年内经历了战争,经历了流离失所,受过了不少苦。后六十多年来,精贵细养了许多,何曾遭过这样的罪。   老夫人姜氏目光阴霾了起来,卸下去没有装好的嘴巴止不住地往外流涎水。   南儿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拍了老夫人姜氏失态模样,取笑道:“母亲向来养尊处优,衣食住行样样精挑细致,谁见了都要赞叹你高贵雍容。可你现在丑态毕露,让别人看见,怕是认不出来你个老妪了吧。”   老夫人姜氏冷眼看着她。   南儿直接扬手扇了她一耳刮子,“我怎么要叫你母亲呢。你配么。你根本就算计了我,我娘姜媛肯定也是你算计死的。是你告诉我娘她和我爹是表亲,血缘关系太近,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会夭折。我娘就死也不肯再和我爹同房。为了这,就碍了列家上下的眼。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他们就逼我爹休了她,另娶新人。我娘才抑郁而终的。”   老夫人姜氏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南儿压根就没想听她说话,依旧让她下巴掉在那流哈喇子,一边阴冷道:“母亲你这样子真好看,我多拍几张。你向来生活精贵,活的细致。谁见了你都要夸你高贵,可你这副丑态被人看去,怕是他们都要惊掉了下巴吧。”   老夫人姜氏诡异地看了南儿一眼,之前南儿就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几分钟不到,她又重新说了一遍,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   说她真疯吧,收拾人的手段干净利落。说她假疯吧,她又确实有些不正常。   南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暴躁乱砸东西。搅得实验室还活着的人,一惊一乍的。   突然,别墅可视门铃传来有客到访。   南儿终于等来了人,她对着一瞬间神情紧绷的老夫人姜氏,脏兮兮的脸上笑得如花绽放,“秦家的人来了。他们发现了实验室会怎么样?他们发现实验室的数据,看了研究员的报告,知道大巫天赋以后,他们会怎么做?   大巫天赋啊,预知啊,多好的能力啊。拥有了简直天下无敌了。秦家也不是多有道德的人,他们会怎么做,聪明如老夫人你还猜不出来吗?”   老夫人双目瞪大,喉咙里发出“赫赫”声。   南儿哈哈笑着,眼睛里的血管凸了出来,“他们肯定会像你研究我一样,去研究你,研究你宝贝女儿,我在地狱里受的罪,你们也要进地狱尝一遍才公平。”   老夫人叫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甩头。   南儿见状,心中又莫名痛快了许多。本来想要去开门,按计划行事,放秦家的人进来,可她的双腿却是不听使唤,如钉子一样钉在了原地。   她沉默地看了看自己双脚,又突然簌簌流出眼泪。   “南儿姐开门!”倏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楚岚的叫声。   南儿愣了下,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寻着声音来的方向去找。   就找到了高欣这。   南儿从她口袋里搜出了手机,手机话筒里传出楚岚的声音。   南儿目光幽幽,调出了可视门铃监控。   来访的人不是秦家的人,而是楚岚。 第283章 未来可期   研究员去抓楚岚,没抓到,她竟是自己主动跑上门来了。   南儿盯着监控里那张熟悉的脸,眼睛眨了眨。   楚岚说了很久都没听见南儿姐的回应,暗道,莫不是南儿姐没发现?   可门上有可视门铃啊,她按了门铃,怎么着,南儿姐都会注意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吧。   她心中有些挫败,可再如何现在也绝对不能放弃。因为秦家人一来,被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利于楚家的东西,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南儿姐,我爸今天去救你,你们为什么还不出来。”   可无论楚岚怎么说,里面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家里没人一样。   “南儿姐,我知道你在里面。高欣也在。实验室的研究员可恶,可是高欣还有我爸我哥都是无辜的。我知道,作为朋友,没有在你受罪受苦的时候及时发现去救你。你很委屈。可我们一家在知道你落难了以后,就开始计划救你。我爸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最是谨慎了。可他还是觉得太姥姥手段恶毒,拼着风险要来救你。南儿姐,你收手吧。不要再冲动下去,毁了你一辈子。”   楚岚苦口婆心地说了一会儿,见里面没任何反应,都在想是否该找人假扮秦家的人,好糊弄南儿开门的时候,手机里响起了南儿沙哑的声音。   “我没有要你们来救我。高欣,你爸,你哥无辜,难道我不无辜么。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还有,我们不是朋友,你只是我接近你哥哥的工具。老夫人和我说,我和你哥有娃娃亲,是我娘说下的。你妈向来不喜欢我,可我只要对你好一点,你妈就会对我客气三分。以后我和你哥要是成亲,你妈对我印象好,就不会阻拦我们。我对你好,只是利用你,都是别有用心。你不要傻了好吗?   你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被欣姐儿欺负,我来救你,就这么简单么。不是的,我特意在欣姐儿面前表示我很低落,她自己就傻乎乎地主动去欺负你。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被欣姐儿带人欺负,直到最后关键时刻,我才出面救你。我为什么会那么恰当的出现?你要不是你哥妹妹,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瞧上一眼。你知道吗。就因为我没把你当朋友,你却相信我对你好是真心的,你不觉得你很傻很天真么。”   楚岚心中隐隐作痛,南儿姐说的似有道理,可往日温情幕幕尚在眼前。南儿姐轻飘飘几句话就想否定这些过去?   她没有和状态不佳的南儿姐争辩,“好,我们不是朋友,那我哥呢,你们都订婚了,你对我哥也没感情么?”   南儿闭了闭眼,“没有,我只是按照我娘遗愿和你哥走近的。如果我娃娃亲对象是别人,我也只会和那人接触,看也不看你哥一眼。”   楚岚虽然心知南儿姐情绪不好,可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也为哥哥不值。   “南儿姐,那高欣呢。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陪在你身边,嘴上说着不喜欢你,你这次出事被抓走了,高家就只有高欣一个人会想办法救你,还为此被太姥姥警告。你让秦家人上门,高欣怎么办?你要眼睁睁看着高欣失去家,被秦家人欺负么?”   高欣听见楚岚竟然翻她老底,都要急红眼,想大声说她才没那闲工夫多管姨婆高蒙的破事。可嘴巴被捂住,只能瞪直眼,喉咙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南儿瞥了高欣一眼,良久才道:“今天天气好么?有太阳么?”   今天是衡苏算出来的吉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南儿姐突然转话茬问天气,楚岚怔住,下意识道:“很好,太阳很大,很暖和。”   “我很久没晒太阳了……”南儿姐突然叹了一口气。   楚岚忙道:“那你现在开门,我扶着你到处走走,晒晒太阳。”   良久,手机另一端沉默。就在楚岚忐忑不安的时候,门突然在面前打开。   楚岚忙进去,门又在身后自动闭合关上。   实验室的门也开了,楚岚愣直了眼。她突然有些反胃,捂着口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跨过门。   拐了一道弯,她就见到在走廊深处站着的南儿姐。   她头发没有缠起来,随意落着,颇有些零乱。发丝还黏糊糊的,脸上没有擦干净,惨白的脸上沾有干涸的红色,眼窝深陷,眼珠子黑幽幽的,目光渗人。   这场景这人,都可以请南儿姐去做惊悚片主角了。   楚岚小心脏抖了抖,她从没见过这样冷血逼人的南儿姐。南儿姐冷傲过,御姐过,暴力过。可像现在这样身上没一丝人情味,她却是头一遭见。   太姥姥姜氏都把人逼到这一步了。   她有些心疼南儿姐,可看着脚下汇成小溪的红河,她又很难开口。   “南儿姐,我、我想看看我爸妈,还有我哥。”楚岚在气场强大的南儿姐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南儿看了她一会儿,楚岚慢慢靠近,在她离自己只差三米的时候,南儿提脚就转身往关押楚家人的房间走。   “跟上来。”声音冷清的很。   楚岚连忙紧随其后。   楚家人每个人都关在一个房间,楚岚先见到的是楚父。   楚父已经清醒,拉下嘴罩后,气道:“我让你跑,你怎么还来了,你找死是不是?”   楚岚也不和他争辩,转到楚父背后要给他解开绳子。只是刚走了没几步,楚父就大叫:“小心。”   楚岚感觉到背后的动静,眼睛一闭,捂住嘴,直接转身,拿着手里的辣椒水喷。   南儿没想到楚岚有备而来,退后几步,就开始不停地咳嗽打喷嚏。   楚岚也感觉到眼鼻难受,难受的眼泪都呛出来了。她暂时没去管南儿姐,而是先从包里拿出水果刀,给楚父解绑。   房间里满是辣椒水的刺鼻味道。楚父怕南儿突然暴起伤人,直接拽拉着楚岚出门,将门关上,从外面锁死。   南儿咳嗽了很久,呛得满脸水。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就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在房间里了。   房间摆设简单,四面皆白,入眼白茫茫的一片,在南儿眼里却是带着猩红色。   她浑身突然打了个抖,愤怒地拿椅子砸门。   “放我出去!不要把我关在这!不要把我关在这!”   南儿叫声凄厉,撕心裂肺,声音中竟然含着恐惧。   楚家人和高欣已经全部都解绑,他们做足准备。楚父找来镇静剂,几人合力下,将疯狂大闹的南儿给放倒了。   镇静剂的作用快而明显,南儿疲惫地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   高欣今天受足了惊吓,气呼呼地在床前痛骂,“你自己想死就自己作呗,你还弄我干嘛啊。平时我是招你了惹你了,也罪不至死啊。而且太奶奶对你多好啊,辛辛苦苦带大了你,高家上下就她对你最好,对你最上心,你一个收养来的都比我这个亲生的地位还高,你还不满意,你还闹。你狼心狗肺啊你。”   南儿闭上双目,不理会她。   楚岚见高欣这个不知情的还要训斥,冷冷道:“你还不快去找你太奶奶?”   高欣见识了老夫人的密室,对老夫人私底下的财富有些猜测,也不久留了,拔腿就去救老夫人。   楚父给南儿打了镇静剂以后,就给陈氏治手腕上的伤。   楚岚对楚父道:“我报警了,爸你赶紧把实验室里和大巫有关,和我们有关的数据都销毁。免得多生事端。”   楚父已经见识过大巫天赋这等极品祸水了,哪里敢暴露给外人看。好在楚父在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去找老夫人指点,肯定能将数据销毁的干干净净。   楚淮和楚岚守在南儿床前,楚淮已经知晓自己是被南儿设计打晕带进实验室的。   楚淮和他的家人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要不是岚岚机警,楚家人今天就要葬在这了。   楚淮心中又痛又怒,质问已经平静下来的南儿,“别人欺负你,你欺负回去,我无话可说。可我们呢,我爸,我,还有我妹妹,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连我们都不放过。”   南儿双眼也没睁开,冷声道:“大巫天赋不该存在,大巫后嗣灭绝了,才能安宁。我因为是大巫之后,就受尽折磨。你们若是活着,便会引起旁人觊觎贪婪。到时候,你们就是今天的我。与其受罪,不如和我一起走的干干净净。”   楚淮心痛南儿受到的遭遇,想骂她想不开,可又说不出口。他恨恨地跺脚,“你,不可理喻。我帮爸爸销毁资料去。”   楚淮愤恨离开,楚岚叹了一口气,这次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本来她还想删掉监控的,可是门外的监控显示他们楚家人来过。而这里发生命案,楚家人没事,肯定会被盘问的。   虽说监控指认了南儿是凶手,可也证明了楚家人的无辜。楚岚也只能放弃删除监控。这样一来,南儿姐必定会被起诉的。   如果南儿姐不是被逼到绝境,怎么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楚岚道:“等法官知晓实验室对你进行过惨无人道的实验,还为了控制你给你□□神药物,法官肯定会轻判的。”   “不要你多事。”一直冷静的南儿猛地睁开眼,“你不准告诉他们,与其被人议论嘲笑,我情愿去死。我不需要轻判,给我刀,我自杀我自尽,我只要这样。”   楚岚看着又有些激动的南儿,心痛难忍,落下泪来,“南儿姐,你有未来的,没人会嘲笑你,大家都会尊敬你,羡慕你嫁给了良人。”   “我不会嫁给你哥。”南儿斩钉截铁道。楚淮是老夫人的后代,他在她面前出现一天,南儿就没法忘却过去。   “不是,巫梦里,你没嫁给我哥,你嫁给了……”楚岚迟疑了下。   南儿姐未来会嫁给颜值做皇后,虽颜值后宫人满为患,可南儿姐却说不后悔嫁给他。   楚岚想说出未来,让南儿姐不要走极端,闹死闹活。可说出口,又怕途中生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更新到这吧。明天再三更,未来可期~~ 第284章 女中奇葩   楚岚看着南儿浑身凌乱,实在是难以见人。她趁着警察还没来,就在实验室的饮水机里那打了一缸子温水,慢慢给南儿姐擦拭。   南儿姐爆发过后,精神疲软了许多,闭着眼由着楚岚折腾。   楚岚收拾好南儿姐以后,南儿姐竟是呼吸绵长,睡着了。只是眉眼紧紧皱着,心思依旧重着。   衡苏低头看着楚岚和南儿姐,目露忧郁,“你们这杀人会是个什么后果?”   楚岚轻吁了口气,“以南儿姐的情况,死倒是不会死,就是会拘押起来。如果待在现代,她一辈子都得交待在牢里了。”   “不过,巫梦里,南儿姐嫁给了颜昭王颜值,颜元真的弟弟。她和我说过的还不错。”楚岚心里憋着这话许久了,和谁说都不妥。倒是遇到衡苏,可以吐个干净。   衡苏沉默。   楚岚心里还念着老夫人姜氏,她让衡苏照看南儿姐,自己在实验室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老夫人姜氏。   楚父、楚淮劝着老夫人姜氏将实验室不敢曝光的地方都交待了,楚父和楚淮就争分夺秒,去销毁数据。   老夫人姜氏之前被南儿打了一针肌肉松弛剂,兴许是年纪大了,代谢能力差,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来。甚至因为肌肉松弛,导致大小便失常,躺在移动床上一动不动。   陈氏拿着温水给老夫人擦身,高欣则是不停的来回换水。   高欣闻到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臭气熏天,难受的恨不得拔腿走人。可这会儿就是卖孝心的时候,高欣也只能忍了。   不过见到楚岚来了,双眼不禁一亮。高欣还是想临时出门走走,换换班,“我、我好急,要方便去了,岚岚你替我守着。”说罢,也不等楚岚反应就捏着鼻子冲了出去。   陈氏一边洗毛巾,一边叹,“南儿那丫头……哎。”   陈氏心中为南儿可惜,可她目睹了南儿的遭遇,没出手帮忙,袖手旁观,就已经心生罪恶感,此时又哪里好指责南儿坏。   楚岚垂下眼,“外婆,等会警察就要来了,你给我爸,还有我哥帮忙吧。太姥姥这里我来照顾。”   陈氏对岚岚这孩子还是放心的,而且要是实验室数据外泄,到时候楚家人没一个人能安宁。陈氏权衡之下,没多想,立即出去了。   等她离开,楚岚走到老夫人姜氏跟前,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老夫人姜氏虽为她的长辈,却重男轻女。她在老夫人眼里就是枚棋子,拿着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管会对她造成怎样大的伤害。   虽然她熬过来了,可孟易川没熬过来,死了。   虽然杀孟易川的人不是老夫人,可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老夫人而死……   如果不是老夫人设计孟易川,孟易川怎么会一步步走到绝境。   “太姥姥,我报警了,你说,警察发现你就是实验室的主人,法官会判你坐多少年的牢?”   “楚岚!”老夫人姜氏瞪圆眼,“我们可是共同体,曝光我,你们楚家也不会好过。快把监控删掉。”   “太姥姥你不是说你做实验,光明伟大,是为了全人类福祉么。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怕被人知晓了?就该光明正大地喊出来,让全人类来感激你。”   老夫人喉咙里“咔咔”出声,“我当然不怕,我做这些都是保护你们。曝光了实验,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巫天赋,知道预知,你们好日子就到头了。”   楚岚淡淡道:“那我还得多谢太姥姥你的保护和关切了……”   “外头有人来了。是秦家的人。”高欣在外头偷懒,很快就发现了门外的不寻常。   秦家人虽然先到了实验室门外,可楚岚不开门,晾着他们。秦家人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强行闯入,就和赶过来的警察撞了个正着。   警察拉起横幅,秦家人作为外人,也只能被拦在外面探头探脑。   实验室里的凶相也是吓了一半的警察,有些新鸟控制不住反胃吐了,给实验室血腥味里增添了腐烂的调味。   “是谁报的案?”资历比较老的老警察捂了捂鼻子,晃了下手驱散无形的怪味。   “是我。”楚岚道。她也不多言,言简意赅道:“我朋友前段时间失踪了,原来是被人绑架关在了这里。我就报警了。”   几个缓过来的警察找所有在场的人记笔录。衡苏被询问的时候,主动走到老警察面前,“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话音刚落,楚家人全望了过来。   老警察看多了案子,眼光自是有的。男人衣服上沾染了血,却不是血溅射发散的痕迹。双手红红的沾了血,可脸上却干干净净的。   老警察心有猜测,也不说破,只是拿着笔记录,“你为什么杀了他们,用什么手法,作案工具在哪里……”   衡苏抿了抿唇,“他们把我妹妹绑架了,我来救我妹妹,和他们起了冲突。用的是……刀,刀的话就在这里,不记得扔哪里去了。”   “谁是你妹妹,我不是。”原本南儿面无表情地坐在那,警察盘问她,她也缄默不言,极其不配合。   此时,她却仰起头,冷淡道:“而且杀了这些畜生的人是我。你们查监控就清楚了。”   已经有警察先去调监控了。   楚家人、南儿,还有衡苏、老夫人姜氏、高欣同时被带到了警局。   现场证据多又足,警察很快就刑拘了南儿和老夫人姜氏。   行凶者虽是南儿,可南儿人身权利被侵犯,愤而反击,防卫过当。   而老夫人姜氏则是实验室的主人,实验室的研究员都听老夫人姜氏的安排,就连克隆实验的文件签署最后都要经老夫人姜氏的手。   南儿犯罪事实罪大恶极。可老夫人姜氏建立私人实验室,做克隆等违法实验,以传销手段,教唆研究员犯罪,拿人当小白鼠,就令人胆寒了。   这事一曝光,立即成了全国的热搜话题。   老夫人姜氏这一生的起起伏伏又被人挖了出来。作为一个允许丈夫玩弄女性的妻子,她甚至还主动花钱养第三者第四者,世人皆惊呼她就是朵女中奇葩。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285章 猫眼识君   高家因为老夫人姜氏名誉一落千丈,家中从政的都被牵连的撸了职,从商的也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   高家开了家族大会以后,就弃车保帅,公开承认错误,不会利用任何权力和金钱,捞老夫人姜氏出来。   老夫人姜氏没等到律师,只等到了法官宣判她无期徒刑。老夫人姜氏年龄都八十多了,就算她想尽办法减刑到二三十年,老夫人姜氏那会儿肯定都老死在牢中了。   老夫人姜氏这辈子风光了这么多年,多少女人想活成她,被人艳羡过,被人崇拜过。何曾落到如此窘境。   陈氏来探视她的时候,老夫人姜氏愤怒地拍透明的探视窗,“我从没经历过这等羞耻和侮辱!这些都是你好孙女,好女婿带来的!”   陈氏一脸羞惭,“对不起,他们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慌忙之中出的错……”   楚岚是删除了一部分监控,可删除的都是楚父和陈氏、她和衡钧进出实验室的数据,存心故意落下了老夫人姜氏。   楚父和楚淮销毁文件和数据的时候,也和楚岚一样心有灵犀,故意留下了老夫人姜氏的痕迹。   这些都作为确凿证据交了上去。老夫人姜氏就是想找律师给自己打官司,都没法避过去。   老夫人被楚家人反咬了一口,见陈氏气弱地道歉,她依旧又气又怒,“他们做的了初一,我就做的了十五。和我斗,他们还嫩了点。”   “妈,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陈氏待在老夫人姜氏身边,最是怕她这张狂怒的面孔。每次她这样,都是别人灾难的开始。   老夫人冷笑,直接站起身回了监狱。   陈氏被老夫人语焉不详的话给吓破了胆,慌慌张张地回了楚家,就开始怪这怪那,“你们都怎么回事,她再怎么样,都是你们长辈。她做实验也是为了我们好,南儿那事是她做的不对,她可以补偿,可以改,但你们怎么就故意针对老夫人。你们不知道,她要是发起火来,真的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高建红在老夫人身边长大,陪着老夫人姜嬛度过了战争纷乱的那五年。就算高建红那时候还小,但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许记忆。这些破碎的记忆,深深的烙在了高建红的脑子里,让她根本就没胆子反抗老夫人姜嬛,更不敢轻易拒绝她。   “老夫人现在发火了,肯定要报复你们的。你们怎么斗得过她嘛。南儿是可怜、是无辜,可你们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啊。就算要帮南儿,你们也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啊。你们身上大巫的天赋就是雷啊,随时随地都能炸了。”陈氏心中惶恐不安,在客厅里踱步来踱步去。   楚岚没管陈氏的絮絮叨叨,而是立即说肚子疼,回房躺着,留下老爹被陈氏碎碎念。   她回到卧室,就给在远洋的高家四姥爷发消息,让他帮忙接收一下衡苏。   衡苏进了一趟警局以后,因为身份不明被扣留了。他没户籍没身份证,现在他们身上谁都没有玉珏,玉珏都被南儿姐砸了。楚岚就是想带衡苏回晋国绛城,都没辙。她只能谎称他是远洋偷渡而来的偷渡客,来国内打工的智力低下的文盲……   好在楚岚曾经处理过颜元真黑户的事,一回生二回熟,她和四姥爷关系又比较好,四姥爷高建军立即应了下来,还道:“老夫人找了阿芎,要他找你们楚家的麻烦。阿芎当时应下,回来就告诉我了。不过你们放心,阿芎和我都偏着你们。”   四姥爷高建军早怀疑大姨大郭氏和亲妈小郭氏被老夫人算计了。他不像老大高建国那样对老夫人死心塌地,把老夫人当亲妈尊敬。   现在老夫人坐牢了,四姥爷高建军只觉得是报应,心里暗爽。而且高家头顶上没了老夫人压着,老大高建国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灰意冷,不管事了。现在高家地位最高、又有权威的就是高建军自己了。   四姥爷乐呵呵道:“你们安心过日子吧,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的。如果有,你就去找阿芎。他要是不帮你,我出面教训他。”   楚岚也不诧异,对着四姥爷没底线的夸捧了一阵,才放下电话。   四姥爷那动作也快,很快就通过外交领事馆给警局递交资料,还补办了入境手续,当即放了衡苏。   楚岚开车去接他,衡苏局促地上了车,“我能见南儿一面吗?”   “南儿姐现在谁也不见,我哥跑去给她送东西,她也不见。医生也说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见到我们会受刺激,让我们暂时先别打搅她治疗。”   衡苏不太明白,虚心求教。楚岚一边给他解释,然后送他回自己小公寓。   “你玉珏给了朝歌,反正回不去绛城,你暂时就住在这。我先教你用电器。”楚岚好在曾教会过颜元真,为了方便颜元真使用,特意买的都是傻瓜式电器。   衡苏一学就会,不像颜元真,故意装作没学会,耍的她团团转。都是穿越者,怎么两个人差别这么大。衡苏这么老实,颜元真可奸诈了。   楚岚暗地里痛斥自己还念着他作甚,转眼就对衡苏道:“你以前身边都有人伺候,怕是不会做饭。我会让人给你送一日三餐。你记得看猫眼,如果不是我的人,你就不要随便开门……”   楚岚还顺手教他用猫眼,“你把眼睛往这里看,凑近点。”   衡苏刚趴上去看了看,回头脸色古怪:“我看见了公子元真……”   楚岚一愣,忙推开衡苏,往猫眼那里看去。   颜元真还真在门外。他找了串钥匙,然后往门口一插一扭。   楚岚下意识地将门把手死死抓住,不让他开门。   颜元真来公寓拿点东西,可没想到里头竟然有人。他眨了眨眼,“岚岚?”   楚岚很想说自己不在,可她都堵着门不让他进了,还说不在,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怎么会有我公寓的钥匙?”楚岚用背堵着门。   颜元真愕然,“你给我的啊……”   楚岚一愣,巫梦六十载,好多细节她都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颜元真刚来现代那会儿,落魄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楚岚就把公寓让给他住,她自己回楚家了。   不过好像颜元真赚了钱以后,自己有房子啊,他怎么不住自己的。   “把钥匙还给我。你走吧。”楚岚朝外头说。   “你……”颜元真觉得她的冷淡莫名其妙。   衡苏不好介入两人争执,只能默不作声地走开。   虽然他脚步轻轻的,颜元真却听见了。他沉下脸,“你旁边的男人是谁,你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第三更,老奴吃晚餐再码,十一点前肯定发咯。不过早睡的还去先睡吧。 第286章 同室牢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楚岚都想和他断了,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纠葛。她直接将门反锁,再转了两圈保险,冷冷道:“不用换钥匙了,回头我去换把锁。你快走吧。”   这可是光明正大地赶人走啊。   颜元真黑了脸,他知晓楚岚的执拗脾气,硬杠大家都得气着。他没怀孕,气着没事。她怀孕气着了,那可不得了。   颜元真也不和她争执,干脆利落,拔出钥匙,掉头走人。   楚岚从猫眼见他离开,却没留下钥匙,皱了下眉,就拿出手机在网上下单买指纹锁。   衡苏向来不插足外人之事,心中多有猜测,也不露于形。他苍白着脸,语调轻轻:“公子元真有玉珏吧,不如我让他送我和南儿回绛城。”   让衡苏回绛城,那可真的是遭罪。楚岚本不想和他提那边的事,可衡苏要是一无所知的话,怕是会更遭罪。   楚岚无可奈何,拉着他坐下,给他榨了一杯橙汁。她喝一口酸甜可口的橙汁,说一句。   衡苏刚开始还算淡定,只是越听,脸色越加苍白。   “我把列家弄垮了……二叔公还成了我的奴隶?我男扮女装成了袏夫人?”   楚岚就知道他会这反应,建议道:“那边乱成一锅粥了,你也别回去蹚浑水了。巫梦里你可是遭罪不少,先是被乌宝卖给了你仲父家,蔡家囚禁你,逼你生子。你救了列家其他人,本来是当奴隶买来的,结果他们却拿捏着你这个当主子的,踩着你吃喝玩乐,你反而成了他们的奴隶。还有,如果你非要是回绛城,吴太后肯定会召你进宫过夜的。晋王宫里可尽着传你们俩是大被同眠的好姐妹。”   衡苏脸色忽青忽白,煞是好看。楚岚看着他,笑眯了眼。她还没见过他表情这么丰富过呢,以前都是淡然如仙的神仙样。   衡苏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爹给他留了这么大的烂摊子,根本就没法圆回来。   他揉了揉额头,还是想着先顾着南儿。   楚岚给衡苏打点好一切,还教会他用手机和连接视频,“只要哪里不会,你就给我打电话,包教包会。”   衡苏温柔地笑,“多谢你了,阿楚,要不是遇见你,我说不定在这里一天也待不下去。”   楚岚见他笑的纯真模样,忍不住记起巫梦里的小八的曾孙。曾孙成年了还是傻乎乎的,什么事都要上门找她。   她不禁面露慈祥地捏了衡苏一把脸,“也不一定,凭你的长相,就算真做乞丐了,都有人跑来给你赏钱。”   衡苏作为大巫二十来年,谁见了他都卑躬屈膝,尊尊敬敬的,还是头一回被人捏脸。   他微微蹙了眉,楚岚却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   衡苏叹了一口气,刚转身要回房间休息。突然门打开了。   “阿楚,你怎么回来了?”衡苏转头,却见到面沉似水的公子元真。   颜元真攥紧拳头,“你怎么会在这?岚岚让你住这里?”   衡苏七窍玲珑,不想闹误会,尝试着坐在椅子上,坐稳当后,慢慢道:“居无定所,还好阿楚好心收留我。不然我可能就要上街做乞丐,等人给赏钱了。”   颜元真心中恼怒,就算要收留,楚氏为什么要安排衡苏住公寓。这里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天地。   他冷冷道:“袏夫人你不回王宫伺候吴太后,日理万机,竟然有闲情雅致留在这消磨?”   衡苏淡淡道:“列家不存,各有去路,我无事一身轻,哪须的日理万机。公子元真你勿要吃醋动怒,我和阿楚清清白白,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阿楚的吧。”   这根本就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颜元真初来乍到,就是被楚岚安排在小公寓住的。两人在这恩爱缠绵,好不快活。   无论颜元真名下有多少房子,这栋小公寓的地位都无可替代。可如今,楚岚竟然把别的男人领进了他们俩的私人领域。   这能忍么。反正颜元真气得五脏六腑差点挪位。   他恨恨地咬牙道:“我信她,不信你。老夫人姜嬛允诺你和岚岚的亲事,那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你别拿着长辈的话当真,故意接近岚岚。她现在肚子里怀的我的小公主,我还没死呢。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衡苏见他暴躁发怒,心中起了戒备。身边无剑客保护,衡苏手无缚鸡之力,对他满心忌惮。而且衡苏也不是个固执的,他淡淡道:“夫妻一体,既然公子元真不欢迎我下榻,我走便是了。回头,我会和阿楚说,是我想走的,与你无关。”   颜元真见他识趣,火气稍微小了些,不过还是恼怒楚氏竟然把他领了回来。   能被她领回家的,在她心里地位怎么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别是她有什么心思吧……   颜元真眼睛一眯,还别说,被弟弟颜值灌输了不少审美,衡苏竟然还真是惹人爱的那一款呢。以前楚氏就对衡苏多有青睐,老爱往衡苏身边凑。   前仇旧恨加在一起,颜元真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呢,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居无定所的日子不好过。不过嘛,作为同乡,我也得照顾照顾下你。这样,我也有一居室,可暂且收容你几日。”   衡苏碍于武力,不愿与他起矛盾,顺其自然地点点头。   颜元真恨急了家里有别的男人的气味在,催促衡苏立即离开,领着他来到了偏僻的民宿酒店。   颜元真将衡苏送进门后,转身就捡起一张粉色卡片,招呼几个女人进去。   等里面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颜元真立即报警,“我是好公民,我要举报这里有人狎妓。”   打完电话后,颜元真哼笑了一声,转身就往楚家的方向回去。   颜元真来过楚家好多回了,可是这次竟然连门都进不去。玲姨用门铃对讲机叽里呱啦地给他讲了一通,颜元真听不懂,狠狠地皱了皱眉。   仰头望着楚岚的房间,灯还是开着,明显人就在家。以前颜元真有爬过墙,可是立马就被保安给逮了。   颜元真抿了抿唇,又拨了楚岚电话,结果一直打不通。都这样了,他要是还不懂楚家的意思,他就白活了二十年。   他根本就不知道楚家又哪里看他不顺眼了。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踹在树上。   树倒,警察至。   颜元真被带回警局教育,刑拘室的室友是,因为狎妓被逮回来的衡苏。   作者有话要说:   O(∩_∩)O三更结束,么么哒,明天再来~ 第287章 反派不想死   颜元真坑了衡苏进来,这会儿不仅不心虚,还哈哈取笑,“堂堂大巫竟然也会狎妓。要是传回晋国,也不知道吴太后作何感想。”   “小人之辈。”衡苏淡淡扫了他一眼,也知晓自己被他算计。   颜元真哼笑了声,“你也不遑多让啊。我再怎么小人,也不会绝情到把自己家一锅端了。比不上大巫你一顿操作猛如虎,将列家上上下下卖了。”   衡苏眉头一皱,沉默对抗。   楚岚接到警局的电话,立马就开车飞奔到了警局。   衡苏怎么可能会狎妓?   “你不是待在我公寓里么,怎么会突然到酒店去?”楚岚交了保释金,去提人的时候问衡苏。   “公子元真请我去的。”衡苏望着对面刑拘室。因为两人相熟,反而被警局的人给分开了。   楚岚顺着他的目光,就见到了坐牢如做狂傲大爷的颜元真。   颜元真来警局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楚岚在这见到他,不吃惊。只是今儿愕然,“你带着衡苏去狎妓?你也去了?”   颜元真暗道今儿运气太背,这么快就被抓包。他面上死不认错,抿紧唇,“天地可鉴,是衡苏狎妓,我没有。”   “那你怎么进警局的?”   “我把你家门前的树踹倒了……”   楚岚无语。不过经历过女儿小八“倒拔圣诞树”的风光伟绩,她也没多生他这个气。   她只是恼怒,“衡苏不懂酒店狎妓,你送他去那,成心毁了他是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懂,他来了这么长时间,又不是白痴,什么都不懂。”颜元真哼哼道。   此时,衡苏已经从刑拘室出来,他来到楚岚身侧,垂头低声道:“他来公寓,说借小居室与我住几日,我便去了。可没多久,就有女人进来,之后你们的衙役就赶过来……”   颜元真见衡苏直言不讳,恼恨,小声嘀咕:“你不是说不说的么。”   衡苏目光微凉地看着他,又朝楚岚继续说,“他不欢迎我下榻你宅子,你不如帮我另寻住处吧。”   楚岚将前因后果想了个透彻。显见儿是颜元真发现衡苏住她公寓,将人赶走,还假惺惺送去酒店,回头再举报衡苏狎妓。   实在无耻之尤。   她无语地扫了颜元真一眼,直接拽着衡苏往门口走。   “岚岚,你去哪啊,也保释我走啊。”颜元真扒着铁栏,朝楚岚喊。   “你就在这待一辈子吧你。”楚岚都要被他无理取闹的骚举报给气炸了,回头斥了一顿,就气冲冲地拉着衡苏出去。   她带着衡苏上车,想着他肯定饿了,就到了附近一家酒楼搓了一顿。一边吃,还一边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一时大意,才害你被……冤枉了。”   “阿楚不用道歉,错在公子元真,不在你。”衡苏淡笑,还反过来安抚她,“不过走了一遭,我也算见识了你们这世情,也不虚此行了。”   见他豁达不计较,楚岚松了口气。不过怕颜元真之后又闹事,她也不好再安排衡苏住小公寓了,她带衡苏找了楚家附近的酒店开房住下。   “这里就是你家乡的驿站,什么人都能住。每日接近中午会有专人来打扫卫生,其余时候,除了我,你都得警惕,不能随便给人开门。这家酒店的猫眼安装正常,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你放心。手机你收着,有事你联系我。你就住一晚,睡到天亮,吃早饭的时候我过来找你,带你出门走一圈,认认路。运气好,明天就能租到合适的房子,到时候你就住那。”   楚岚絮絮叨叨地嘱咐衡苏,衡苏仔细听着,眨了眨眼,“你快回家吧,免得你家人担心。我一个男儿,不会有事的。”   “那我走了啊。”原本楚岚还觉得安心的,可是衡苏被狎妓,弄得她担忧反生,要不是顾虑孤男寡女,她都想留下来陪着他。   不过楚父可等着她回去呢,楚岚只能再啰嗦一遍,确定衡苏明白后,这才离去。好不容易熬了一晚上,楚岚一大早在家吃了营养早餐,就顺便给衡苏打包了一份。   等吃完早餐,楚岚就拉着衡苏上车,开始找房源。运气好,就在楚家附近一公里内寻到了一处风水好宅。   租金楚岚出的。   衡苏等房东收钱走后,才道:“我……身上没有金银,先欠着你的。等我筹到金银,就还与你。”   楚岚本不想要,可衡苏在这点有些执拗,她也就应了。收了借条进包包,然后就开始帮衡苏置办日常用品。   两人在附近超市买买买,等路过婴幼儿专区时,楚岚就有些走不动路了。她看着货架上琳琅多样的小鞋子和小玩具,双眼放了光,不禁手有些痒,买了这买了那,将购物车堆满了,这才罢休。   楚岚买的东西太多了,衡苏知道她有了身子,干脆就帮忙提回楚家。等他们大包小包地返回楚家门口时,就见楚家门口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楚家的孩子回来了。”邻居笑眯眯地靠了过来,指着楚家门口堆积如山的东西,“你男朋友给你下聘礼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亲眼见走这么古老法子的,还上门摆这么多的彩礼。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一定要给我请柬,我一定来。”   楚岚见到门口满脸喜气洋洋的颜元真,和他身边堆了满地的聘礼,目瞪口呆。   见邻居一个个道“恭喜”,楚岚嘴角一抽,不好解释,又不想被人看热闹,只能掉头就走。   衡苏默默尾随跟上。   “岚岚。”颜元真直接拨开人群,追了上来。他直接抓紧楚岚的手腕,笑道:“今天我找人算过了,是良辰吉日,宜定亲下聘。可惜你爹,还有你哥都不在家。你开下门,我让人把聘礼先搬进去。”   楚岚想甩开他的手,可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她也不好下颜元真的脸。她沉着脸,将手里的塑料袋砸在了颜元真手上,就脚步飞快地开了家门。   聘礼一件一件地搬了进来,摆的客厅满满当当。   楚岚看着堆积如山的聘礼和狡诈如狐的颜元真,脑仁都突突地疼了起来。   她到底要拿颜元真怎么办才好?   晾着他,冷着他,他难道感觉不出来?   “衡苏,你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我和颜元真进去说话。等会我送你回家。”楚岚给衡苏开了电视机以后,调到了历史节目,放好西柚汁,才轻身上楼。   颜元真扫了衡苏一眼,眼里闪过阴霾。不过楚岚在此,他也不好对衡苏做什么,提脚也要跟上去。   不料,衡苏虚望着电视机,语气缥缈平淡道:“公子元真,你寿数不长,何必执着阿楚,拖累她呢。”   颜元真停下脚步,目光戾气渐生。青葙巫梦里可是预兆颜元真早死,楚岚另嫁他人。而此人,便是大巫衡苏。   “我不拖累她,难道由着你拖累她?”巫梦里,颜元真刚死了没多久,楚岚就带着双胞胎,改嫁给了大巫衡苏。   那会儿几国战乱,大巫虽没了几年前的如日中天,但恰巧因为预知战机,颇得几国忌惮和看重,重获一众巫民的支持。   大巫和楚岚成亲后,随着楚岚在中山灵寿生活。中山原本是颜国一地,可战乱后竟是逢乱复国,变回中山国。大巫成了中山王,楚岚成了中山王后。   而公子元真则是个湮没在传说中的专吃婴儿的大恶人。   他死了就算了,人必有一死,或杀身成仁,或马革裹尸。   楚氏带着孩子改嫁,虽然令他不悦,可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人死了。总不能让楚氏守寡几十年。   可最可恶的是,青葙说楚氏和大巫感情很好,孩子也喜欢大巫,不喜欢他这个大恶人!   别说颜元真现在没死,就算是死了,听了这茬都得气活了。   大巫凭什么取代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就算他死了,楚氏和小八小九也得记得他的好。   更何况,他气得更不想死了。他要长命百岁,不想成全楚氏和大巫这一对。   “聘礼我也下了,小公主也要出生了,我这辈子就算早死,也拖得楚氏和孩子一起死。不麻烦你照顾。”   衡苏见颜元真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目露单纯的疑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拿阿楚当妹妹。”   颜元真心里暗道,当妹妹也不行。   “你妹妹是南儿……”说起衡苏妹妹,颜元真更恨了。大巫一家果然就是专克他们家的,真的是恨不得将大巫一族全灭了干净。   “颜元真,你磨蹭什么呢,还不上来?”楚岚见颜元真许久不曾上来,只能往楼下探了探脑袋。   颜元真瞪了面露无辜的衡苏,几步急急跨上去,一进门,就沉着脸道:“聘礼下了,户口本在哪,我们现在去民政局领证。”   楚岚直接当耳旁风,吹了就过了,先问了其他,“青葙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说孩子为什么夭折了?”   颜元真哼道:“你还记得这事啊,我以为你伺候大巫,给他忙前忙后的,都把孩子的事给丢到脑后了。”   楚岚习惯他的阴阳怪气,将岔了的话题又转回来,“到底知不知道孩子为什么夭折了,不知道你就回去守着青葙,第一时间知道原因,再回来告诉我。”   “青葙已经找到原因了。你以后离南儿那个疯子远一点。她说女婴不祥,给孩子喂莫名其妙的东西,孩子就被她给吃死了。” 第288章 好公民是我   她女儿夭折,是南儿姐下的手。   “南儿姐怎么可能伤害我的孩子……”楚岚震惊,南儿姐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应该狠毒到对孩子下手吧。   “你们楚家都差点被她全灭,她还不敢害我们女儿了?”   颜元真知晓楚氏与南儿关系好,不能接受,他再三高声提醒:“总而言之,以后你不准再见南儿,更不能将孩子抱给她。”   他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他以为他是谁?!   楚岚拿到了孩子夭折缘由,也不耐烦待见他,利用完人就甩,“知道了,阿值和朝歌都需要你,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阿值虽然登基成了颜昭王,成天不务正业,比上一任颜崇王还要严重。颜崇王爱美人爱花天酒地,不爱政务,可偶尔还会应卯,除了将权力分了一半给死去的相国子之,昏庸偏心以外,到底身上还有大王的霸气。   可阿值真的是性情绵软,要求大臣干活,那都是一请、二求、三送礼。   别人教阿值做大王要霸道□□些,阿值就会掰指头算。   朝中大臣有年纪大的,他要尊老。   年纪比他小的,他要尊幼。   差不多辈分的,他觉得对方是有才之士,不可怠慢,非要将人吹捧上天才罢休。   如果你要说对方是个无能之辈,阿值还非得说,人家身上明明有几处闪光点,值得赞美。   总而言之,颜昭王颜值已是四海之内皆知的软膝盖王,忒好说话,忒好糊弄。   也亏得凶名在外的公子元真帮衬他,否则阿值的大王之位已经易主了。   至于朝歌,楚岚猜她已经被抓去赵国,说不定这会儿被太子丹强迫做继妃了。   颜元真做哥哥的,有这一对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忙的事多了去了。不过颜元真就是个事精,一日不掺和别人的事,就骨头痒,自个儿倒是乐在其中。   “阿值和朝歌那我都派人看着了,现在重要的是把证领了,孩子落地了好落户。”   “领证?”楚岚犹自皱眉,“我记得我们不是有证了么。”颜元真在燕都的时候,不懂现代婚姻法,自己弄了一张结婚证,以为就是现代婚书,还交给她保管。   楚岚装傻,“你给我的结婚证,我拿到民政局登记了。孩子的事你别操心了,你还是快点赶回燕都忙你的国家大事吧。”   颜元真见她装蒜,哼笑,直接上手捏了楚岚脸颊粉粉肉,“当我还和以前一样不懂,嗯?”   楚岚见瞒不过,两手一摊,“户口本在我爸那,你要就去找我爸去。”   于是,楚父、楚淮、陈氏从外面回来,一进家门就见到满屋子的聘礼。知道颜元真来下聘提亲,个个面色黑沉。   楚父见到笑嘻嘻的颜元真就心塞,“你妹妹推了岚岚一把,害她差点流产,你竟然还有脸上门提亲,你先叫你妹妹过来给我女儿赔礼道歉再说吧。”   楚淮更是刁难,“我怎么听说燕都好多达官贵人想塞女人给你,你还是别娶我妹妹了,免得耽误你左拥右抱。”   陈氏则是幽幽一叹,“今年多事之秋,不宜提亲,你还是明年来吧。”   被玲姨带着溜了一圈的白舜也回来了,对颜元真的态度最是直接,“汪汪汪!”   全家人对颜元真就一个态度,不欢迎。   颜元真眯了眯眼,心里打起了算盘,反正没过多久,楚家人都得求着自己照顾岚岚呢。不急。   他厚着脸皮留下来蹭了饭,最后见楚家要送衡苏回去,他看了一直当透明人的衡苏道:“还是我来送吧,我顺路。”   楚岚可提防着他使坏呢,就是他害的衡苏被狎妓,被警察带走了一回。   “哥,你送衡苏回家。”楚岚遣人。   颜元真见她生怕自己把衡苏怎么了,气笑了,掏出一枚玉珏,扔到了衡苏手中,“朝歌从你这借走了,现在归还你。”   衡苏手握玉珏,玉珏水润清透,犹如上好羊脂一样,触手温润。衡苏摩挲了几下,面色清冷地颔首。   等楚淮领走衡苏后,楚岚心里还犹在纳闷。以她对朝歌的了解,朝歌自私,她有了玉珏,只想着霸占,哪会想的还给衡苏。   就是颜元真平时小人一个,这会儿竟然没有贪墨衡苏的玉珏,将玉珏归还。   不过这且罢了,瞧着摆满客厅的聘礼,楚岚对颜元真没好气道,“把聘礼都拿走了,放我家占地方。”   颜元真笑,“聘礼进家门哪有退的道理,退了可就不吉祥了。”   他眉眼带笑的模样像足了偷笑的狐狸,十足的欠揍。楚岚恨不得自己投胎变成母老虎,直接将他这臭狐狸剥皮吃了。   “我们这下聘,没有你这样下的。”楚岚恼道。   “提亲要的是心意,规矩无所谓,反正聘礼都带来了,再带走,我一个人也拿不动啊。”   楚父手段圆滑老道,咳嗽一声,“先放着吧,夜色已深,我们要休息了。”   颜元真对岳父到底要尊敬几分,也不久留,腿脚轻快地离开。   待他一走,楚父立即就叫玲姨过来,将颜元真留下的狐狸味清扫掉,然后叫楚岚去书房。   “你妈以前说的不错,这厮就和狗皮膏药一样,一沾上就甩不掉了。”楚父现在看颜元真极其不顺眼,真的是恨不得一把大扫帚将人赶走。   “爸,我会解决他的。”楚岚暗中计较。   颜元真能来这,不就是靠玉珏么。将他玉珏缴获了,送回燕都。没了玉珏,他就是想来都没法来。看他还怎么纠缠不清,甩不掉。   楚父见女儿态度没有动摇,很坚决,心里更放松,就开始和她商量怎么处置聘礼。   “怕是他不肯拿回去。堆在这,我看着都慌。今天街坊邻居都瞧见了聘礼还好糊弄,就怕被贼惦记上了。”   “他不肯要回去,那我就送走。”楚岚不想和颜元真有太多牵扯,颜元真不拿走,她自然有地方送出去。   两个人有办过基金会,次日楚岚就请人将颜元真的聘礼,以他的名义捐给了基金会,还特意将孤儿院的福利提前发放。   等福利发放完,颜元真也没听到信儿,还以为楚家人将聘礼收好了。   他一门心思地想着法儿对付衡苏。   衡苏拿了玉珏以后,想将玉珏给妹妹南儿。可惜他去过好几次,南儿都不肯见他,也不肯收任何东西。最后万般无奈之下,衡苏就想了法子要半道劫车。   这,正中颜元真下怀。   颜元真立即打电话报警,“我是好公民,我举报有人想劫囚犯,时间是,地点是……”   报了警以后,眼见着警察出警,就能把衡苏抓了坐牢。劫囚,没个十年八年是别想出来了。衡苏还想觊觎楚氏,做梦吧。   颜元真心情大好,就去打听秦家人最近的行踪。   老夫人实验室被查。研究员没个活的。实验数据也被楚家人删掉了和他们相关的。本来楚家人也该平安下来了,可惜研究员虽然签了保密协议,可到底忍不住和家人透露了一点。   就算只是一星半点,但也证明了楚家人的天赋特殊。秦家人走访了研究员的家人,怎么也能猜出一点。   秦家人就开始对楚家下手,闹得楚家不安生。后来干脆楚父就催楚岚、楚淮和陈氏先回燕都躲一阵子。   这会儿,秦家人知道的还不多,也只是接近楚岚和楚淮。   楚岚今儿去孤儿院发福利去了,秦家的人也暗中跟着。   颜元真立即打的过去。   孤儿院的场地都是楚岚定的,楚岚按照巫梦里的选址,重回故地,楚岚想起巫梦里的小八小九小十,对眼前其余的孩子就忍不住生起怜惜。   颜元真到的时候,就见到楚岚和衡苏陪着半大不大的孩子们玩占卜。   衡苏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小刀在龟壳上慢慢雕刻。孩子们都围着楚岚要糖吃。   一男一女,一静一动。耳边都是孩子们的欢呼笑声。   这一幕,像极了青葙描述巫梦里,衡苏和楚氏婚后恩爱的画面——父亲慈祥,母亲疼爱,孩子乖巧。   颜元真暗地里磨牙,风风火火地冲过去,瞪着衡苏,“你怎么在这?”   明明衡苏应该去劫车了才对。   衡苏将龟壳扔火堆里烧,火噼里啪啦地刺啦叫嚣。他清浅的双眸闪烁着了了火星,似火非火,似雾非雾。   “我不在这,又该去哪。”   简单的一句话,可颜元真怎么听就是不舒坦。他皱紧眉峰,不搭理衡苏,凑近楚岚,贼兮兮道:“我发现有人跟踪你,说不定是打劫的,你放心,我保护你。”   论打劫,谁能比得过公子元真。楚岚淡淡道:“你还是快去保护你弟弟阿值吧,刚才新闻里报道他劫囚,被抓了。”   颜元真一愣,“阿值劫囚?!怎么可能?他没玉珏,根本就不能过来。”   衡苏这会儿慢吞吞道:“不好意思,我想着颜昭王比我呆的久,他比我更熟悉这里,我就拿了玉珏,去燕都拜托他救我妹妹出来。本来都计划的好好的,没想到警察提前知晓了劫囚计划,颜昭王一出现,就被抓了。” 第289章 不搞事不反派   爆炸新闻!   明星辣子鸡颜值歇业两年后,重出江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劫囚!!   要劫的还是女人!   他恋爱了!   他竟然爱上了杀人如麻的女囚犯!   明星歇业后大多名气不如从前,可辣子鸡颜值重出江湖,竟是一炮而红!   比以前的半黑不红,还要红的发紫,红的发黑,红的出圈,红的血洗妇女半边天。   粉丝集体哀嚎。   “我们看着阿值长大的,他十五岁出道,单纯天真不上进,绝不会爱上女囚犯的!肯定是假新闻。”   “我以为阿值的初恋会是银月般完美温柔的女孩,可没想到是杀气腾腾的红月。”   “我,路人甲,一直不记明星,可是我记住颜值了……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敢劫囚的明星,绝世罕见……”   “NoNoNo,我代表国家,绝不同意阿值和女囚犯的婚事!”   “我代表家人,不允许阿值和女囚犯在一起。”   警局。   颜元真也不允许弟弟阿值和南儿搅合在一起。   未来的阿值为了南儿,经常忤逆自己。只要想想,就想抽眼前的阿值一顿。   “王兄,你要不偷偷给我送药,我药成了精神病,就可以和南儿关一起。到时候我就可以带她走水路逃回燕都。”颜值做贼心虚似的,两个眼珠子,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瞄,双手交握成拳,俩虎口仰天捂着嘴,偷偷摸摸小声说。   颜元真嘴角扯了扯,“你犯法了,就关男牢一辈子吧。”都这会儿了,还念着南儿,真是傻弟弟一个。   “我可是大王,好多人等着我回去呢。我还要上朝,批奏折。我被关几天,还能糊弄过去。我要是被关一个月,被关一年,母后肯定要担心我的,王宫和大臣肯定也会乱成一片,到时候赵国要是趁乱打过来,咱们燕都就乱了!王兄,你一定要送我去南儿那!尽快。”   颜元真呵呵,“关一辈子也没事,皇位,我继承好了。”   颜值眨了眨眼,可怜巴巴看着他,“王兄,皇位给你,我关一辈子也行,求你帮我救南儿出去吧。南儿可可怜了。你救了南儿以后,别送她去晋国绛城。列家都倒了,好多人都买列姓奴呢。南儿出现在那,肯定会被抓走做奴隶的。就送南儿回燕都,给她改名换姓,让她看开点,重新做人。她如果要成亲了,我不在,你也帮我给她把把关,别遇上渣男了。燕都渣男太多了,个个三妻四妾的。她那样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必须找一个对她一心一意好的,一辈子只守着她的……”   颜值巴拉巴拉地嘱咐,像是在叮嘱身后事一般,眼还泪汪汪的。   颜元真气笑了。他还想给南儿挑一心一意好男人,结果呢,阿值自己娶了南儿做皇后,还不是照样纳了许多夫人,一辈子哪守着她过了。   这也就算了。他也支持阿值充实后宫。不过最恼火的是,南儿身为皇后,不仅不贤惠,还嫉妒,不准阿值临幸夫人。南儿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不准别的夫人生。别的夫人要是怀孕了,南儿直接派人塞药落胎。颜元真要南儿给一个交代,阿值就敢护着南儿,忤逆他。   真是气煞他也。   颜元真哼了哼,也不再听颜值长篇大论、啰里啰嗦的“身后事”。他出了探视间,对候在外面的精神鉴定师和警察说,“听见了吧,我弟就是个深井冰。整天幻想自己是大王,他要劫囚的南儿是他皇后。”   精神鉴定师“唰唰”在报告上记录,点了点头。   颜元真等着阿值被鉴定为精神病患者后,就提出要求,“他和南儿待在一块,一定会加重病情。两个人绝对不能待一起。”   “嗯,南儿也是我的患者。她和我说,要是颜值和她待一块,她会手痒想宰人。为了你弟弟的生命安全,我肯定不会安排他们两个在一家医院的。你放心。”精神鉴定师说。   “……”   颜元真无语了。再一次肯定弟弟阿值就是个傻憨憨。帮南儿那么多,替她考虑那么多,人家可根本不领情,甚至还嫌弃的很。   阿值就不该对南儿掏心掏肺的好!不值得。他怎么也不能眼看着南儿再次为后,祸害他家弟弟。   “王兄,你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想办法把我伪装成深井冰,送我去见南儿了。我好感动,你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呜呜呜……”已经被押解上车的颜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挥泪道别。   “……”颜元真面无表情,心里只想把这傻弟弟的脑壳撬开,往里头放一把火,将他脑子里的稻草烧个干净。   警车呜咽地呼啸而去,颜元真没等警车消失在眼前,他先拐进一条街消失于人前,进了一家医院,来到一间病房。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鬓发半黑半白,老态初显。因为全身瘫痪,大小便时不时失禁,就算有护工经常护理,蔡克身上依旧散发出与常人不同的膻臊味。   许久没有人来探望蔡克,就连衡钧都有一段日子没来过了。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蔡克下意识以为是衡钧,他扬起脸想咧嘴笑,结果却看见公子元真那张似笑非笑的狐狸脸。   “你怎么在这!”蔡克全身蓦然紧绷,像遇见天敌一样毛发立即炸开。   蔡克的目光又惊又骇,如果是他全盛时期,倒也不用怕公子元真。可他一身瘫痪,就是被公子元真给害的。而且公子元真绝不同于他人,可哄的心慈手软,公子元真心硬如石铁,手段如鬼魅,就是一心狠手辣的小人。   要是落到他手上,上次是废了一身经脉,这次怕不是小命呜呼。   蔡克面上强自镇定,不想露了怯。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竟是又一次开闸放水……   “噗。”颜元真完全不给蔡克面子,直接哈哈大笑,“剑神蔡君,你也有今天!”   蔡克面色忽青忽白,精气神立刻如瘪了的气球一样,颓然了许多。他咬着牙,瞪着颜元真,“士可杀不可辱,你若要杀我便杀,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你放心,我怎么会杀你呢。我杀了你,我妹妹岂不是要再怨我一回,和我争闹个不休。”颜元真也不想和个废物多费唇舌。   虽然蔡克是废物,但是废物压榨一下还是有点剩余价值的。比如拿来挑衅大巫。只要大巫动怒反击,颜元真再反杀回去,才不会被楚氏训斥。   颜元真直接让人拉着蔡克去大街上要饭。   而要饭的对面新开了一家算卦小铺。   衡苏就在里面守店,等着有缘人上门算卦。   今天是开门第一日,楚岚订了花篮,等人送过来后,她带着哥哥楚淮过来给衡苏捧捧人场。   可惜,开门第一天一张单都没有。到底没多少人信算命的。特别是衡苏还这么年轻,哪达到仙风道骨的普遍年龄呢。   “早说了,别开算卦店,偏偏不听。这租金怕是要打水漂了。”楚淮将脑袋搁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   楚岚也觉得算命得亏,可衡苏执意要开,说是要开了才好赚钱,还她的钱。虽然因为开算卦小铺,衡苏欠她的钱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20:49:37~2020-05-11 04:4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0章 会算命的小仙女   “总会有人好奇的。”衡苏反过来安慰楚岚,“只要开张了,就会越来越好。”   兴许吧。她一个凑热闹的竟然还要当事人安慰。楚岚好笑起来,刚要说话,却见正好有一头肥羊闯了进来。   公肥羊长相端正,比路人长得要标致许多。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走动间就像是在格子间里上班的优秀人士,文秀的很。   公肥羊一进门,扫了楚岚一眼,然后坐到了衡苏对面的椅子上,“是你算命吗?”   衡苏眨了眨眼,点点头。   公肥羊说,“那算算,外国总统下一任是谁?你说了,我先给你付定金一万,等下一任人选出来了,如若无误,我就追加付你十万。”   楚岚无言地看着衡苏的第一单生意。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虽说楚岚以前不怎么信算命先生,但是偶尔还是听别人说起过算命的过程的。   来算命的,无非是问前程、姻缘、未来。但是直接问下一任总统是谁的……   估计找算命先生问这个的,面前是第一位。   楚岚心里腹诽,谁会无缘无故的信大马路上随便一个算命的人的话啊。还开口几万几万的。也不怕被骗。   想罢,楚岚幽幽地看着面前的公肥羊,衡苏算命的不像是骗子,反而面前来算命的公肥羊更像是骗子……   算了,出钱的是大爷,反正公肥羊出钱,吃亏的也不会是自己了。能宰一万是一万。   “那你先付定金吧。”楚岚淡淡说道。   公肥羊交卡,楚淮刷走一万,还要公肥羊签下“自愿算命书”,免得回头公肥羊告衡苏骗钱。   确定一万到账后,楚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公肥羊。这人竟然还真拿一万块出来,找个新开业的算命……   真是有钱心大。   楚岚心里腹诽,转头看向衡苏。   衡苏小桌桌底下扯楚岚的衣袖,悄声问:“总痛是什么?他生病了,要我算什么时候复发么?”   楚岚、楚淮:“……”   好吧,这是个在警局挂了名的远洋而来的“低智商文盲”,不知道总统是何物。   一时间,当着公肥羊的面,不好和衡苏解释那么多。楚岚干脆转头,朝公肥羊笑容和煦,“我们大师说,下一任总统是……”   楚岚说了一个名字,打发走了公肥羊。   楚淮捂了捂脑袋,“我的天,下一任总统是他啊。下次国外投注的时候,我就投他好了,肯定能大赚。”   楚岚不理会哥哥的话,而是小声地教衡苏,“总统就是外国一国家领导人,相当于你们晋国的大王。”   衡苏明了地点了点头。   开张了一单后,接下来又连续来了几个公肥羊。   交钱都特别爽快,问话也问的奇怪。   “做哪个行业赚钱?”   “什么时候会打仗?”   “小童星秦似海,他以后会大火吗?”   楚岚越听越觉得奇怪,她装作和衡苏说话,她来做传声筒,按照巫梦里得知的告诉了公肥羊,宰了他们一顿以后,就坐在那发愁。   今天算命,与其说是衡苏算命,不如说是楚岚算。这到底衡苏是算命大仙,还是楚岚是算命小仙女。   楚淮笑嘻嘻地看着账上的钱,“这钱来得快,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医院半天的营业额。原本我还愁着房租都要打水漂了,没想到赚了这么多。”说罢又拿眼瞥衡苏,“不过这钱是我妹妹辛辛苦苦赚来的……”说到这,戛然而止。   衡苏闻弦歌而知雅意,无奈笑了笑,“既然是阿楚赚来的,当然归阿楚了。”   楚淮觉得衡苏好说话,又上道,忙转头对楚岚笑:“这下我不愁你以后养孩子的开销了。”   楚岚白了哥哥一眼,看他高兴那模样,不由的皱眉,“我总觉得今天来算命的人怪怪的。”   “是怪,一个比一个傻,给钱给的那叫爽快。”楚淮原本以己度人,觉得不会有生意的。没想到单子一个接一个来,真是奇了。   衡苏今儿就和吉祥物一样端坐着,楚岚需要待客,楚淮负责收钱,衡苏只需要看人,他观察到的细节多一些。   他轻轻说道,“今天来的客人应该都认识。”   楚岚和楚淮同时看他。   “他们进门眼神没有好奇,没有观察店里装饰,像是带着目的而来。说话方式,看人顺序都一样。论理,不同的人进来都有不同的习惯。我们三个人坐在这,第一位还问是不是我算命,后面几个像是早就知道是我,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像是熟客。”   衡苏分析完,作总结,“约莫是有人请了他们过来,特意分批上门算命。”   “谁闲的蛋疼,给我们送钱啊。”楚淮狐疑,“是你想多了吧。”   楚岚心里却一个“咯噔”,最近颜元真老找衡苏麻烦,莫不是他吧。   可他要是来找茬,那也不该给他们送钱啊……   楚岚心里抹不去这起怪异,总是沉甸甸的。   店中已无客人,楚岚干脆就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监控,回看刚才几位客人。   最后一位客人提到小童星“秦似海”,还拿了小童星的照片来。   秦似海……   楚岚在巫梦里有听过这个名字,十年后秦似海靠着秦家的资源,还算过得去,但也没大火。毕竟条件摆在那。秦似海小时候长得可爱,可长大以后就发福了,肿成了馒头。   秦似海,秦家……   秦家不就是上次被神志不清的南儿姐叫来过实验室,却被楚岚拦在门外的那家人吗?   今天来的人,总不会又是秦家的吧……   一团疑云突然凝聚成暴风雨,“哗”的一下浇在了楚岚心口上。她面色发白,唇色浅了浅。   衡苏一直盯着她,见她脸色微变,阿楚可是孕妇,本来就该小心一点的。他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不如回家去吧。”   楚岚摇摇头,她将监控保存下来,截了几个公肥羊的照片,传回手机上。   她回头找人查一查这些人,看他们是不是和秦家人有关系。   “又有肥羊来了。”楚淮突然扯了楚岚一把,“快坐回去。”   前几次算命,看似是衡苏占卜,可最终话语权还是被楚岚掌控住。回给客人的话也都是楚岚说的。   现在又有生意上门,楚淮就让楚岚出马。   楚岚心中有猜测,怀疑是秦家的人。于是对新来的公肥羊戒备了几分。她面无表情地坐下,看着这次的公肥羊。   这次的公肥羊可没有前面几个衣冠楚楚,他像是刚跑了步,满头大汗,穿着运动衫,面上热情洋溢,目测最多是个大学生。   “你们谁是算命的呀。”学生仔问。   楚岚朝衡苏那边颔首,“他。”   “哦,多少钱一次啊。”学生仔的问题细碎又正常,好像是因为好奇而来的。   楚岚见他的反应不同于前面几个,心稍微放松了一下,“这个看着给。”   “哦,那我就给五毛钱。你告诉我,对面的乞丐是什么命,为什么做乞丐。”学生仔指了指算卦小铺对面的乞丐。   乞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平平望过去,瞧不见虚实。   楚岚无语。果然来算命的大多奇葩。竟然还有人花钱给乞丐算命的……   楚淮则是愕然,“五毛钱!!”真的是打发要饭子啊!   楚淮刚想说不做他的生意。   可衡苏发话了,“你把人搬过来我看看。”   学生仔立马将乞丐背过来,甚至还将乞丐乞讨的碗都给端了过来。讨钱的碗里还有一张红毛票。   学生仔惊讶,“没想到今天还能讨到这么多啊。”   乞丐一张脸,登的羞到薄红。乞丐身上没穿衣服,竟是被扒光了。只剩下一个床单裹了全身。   楚岚见到他,吃惊地瞪大了眼。   “哎呀不能看,看了长针眼!”楚淮一发现乞丐衣不蔽体,立即挡在妹妹楚岚面前。   而衡苏则是惊得站了起来,“仲父!”   蔡克下巴被卸,手指骨折,衣不蔽体。他一见到衡苏,满眼的羞愤欲死。   昔日墨家掌门人,几国尊敬的剑神,一朝竟是落魄到睡大街,乞讨为生了。   简直惨绝人寰。   楚岚捂脸。因为蔡克之前有衡钧和朝歌照料,她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可朝歌和衡钧都回去了,衡苏根本就不知道蔡克的存在,竟是没一个人想起蔡克。   说不定就是没人给蔡克交医药费,所以才被医院赶出来,蔡克就到大街上做乞丐了……   “仲父,你怎么会在这。还这个样子!”衡苏震惊地看着变成废人的蔡克。他失去意识前,蔡克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睁眼,不过一年光景,仲父竟是变成了残废,还成了乞丐。   他猛地看向楚岚,“怎么回事,仲父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楚岚顿时头疼死了。弄残蔡克的,就是颜元真那厮啊!   真是越想那人,越心塞。她不想告颜元真的黑状,一脸无可描述,“先带你仲父去医院吧,回头你自己问他好了。”要告,就让苦主告吧。   衡苏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只能先罢了。楚淮立即开车过来,楚岚帮着衡苏,将蔡克弄上车,刚一转头,就发现刚才的学生仔竟是带了一伙有关部门人员过来。   “接到‘我是好公民’举报,你们算命金额数额颇大,涉险诈骗。谁是老板权衡苏,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楚岚眼睁睁地看着衡苏再次被警察带走。   楚淮坐在驾驶位上,也是目瞪口呆,“衡苏他、他今年是不是撞邪了,老是被警察抓。”   楚岚唇角抽了抽。   衡苏第一次蹲牢,是颜元真送他去酒店狎妓,再举报他。   第二次差点蹲牢,是颜元真故意诱导衡苏劫囚,再举报他。   今天第三次,肯定又是颜元真这厮搞的鬼。   她立即从手机黑名单里拉出了颜元真,拨了电话过去,“你够了没有,衡苏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针对他。”   颜元真声音非常无辜,“啊,我什么也没做啊。大巫怎么了?”   “颜、元、真!”楚岚咬牙启齿地咀嚼他的名字,真的是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真是没完了这家伙,全天下就没人比他蹦跶的厉害。 第291章 反派不死不闭眼   “你现在在哪?”楚岚咬着牙问。   颜元真一哼,“我上门你们一家就知道赶我走。现在就知道找我了?要知道我在哪,你猜。”   声音懒洋洋的,听着就欠揍。   楚岚再一次磨牙。   猜个头啊。这猪。   楚岚恨恨道:“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说罢,楚岚再次将他拉入黑名单。   然后转身就对哥哥楚淮道:“哥,你送蔡克去医院看看。我去救衡苏回来。”   楚淮连忙摇头,“你都怀孕了,不能一个人乱走。你和我一起送蔡克去医院,回头我和你一起去警局。”   楚岚再次怨念自己怀孕,行动不便。再次将怒火浇到了颜元真头上。都是这厮害的!   衡苏都被抓走了,也不差一时半会的。楚岚原地跺了回脚,就坐上车,跟着楚淮,送蔡克进了原先他住的医院。   医院的护工还到处找蔡克呢。   “我就是走了一会儿,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他又不可能走路,肯定是被别人带走了。我去找医生查了监控,是被陌生人带走的。”护工说,“我也报警了。”   楚岚眼皮子猛跳。她翻出手机,找出她和颜元真的合照,拿给护工看,“是不是他?”   “是,就是他,长得怪俊的,怎么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还故意将人拉走。蔡先生多可怜啊。全身瘫痪了,他还不知道带蔡先生去了哪里,弄了一身伤回来。”   就知道是他。楚岚银牙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化身鳄鱼,将颜元真给活吞了去。   蔡克下巴重新装了回去,手指一根一根地矫正骨节,双手双腿皆是打上石膏。一看就知道受了罪。   蔡克差点疼晕了过去,可还是硬挺了过来。下巴装回去的第一时间就问,“大巫被带走,去了哪里?”   蔡克是直接被衡钧从古代送来医院的,因为身体不便下床,除了白白的四方地,他就没怎么出去过。   看到外头巨大高楼,穿梭不停的流马,蔡克心知这古怪地方,他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未知即恐惧。更何况身体大不如前,像如今,别说公子元真了,就是随随便便一个手无缚鸡的路人都能折腾自己几把。   “大巫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见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公子元真害的他?”蔡克煞白张脸,额头冷汗簌簌落下。   楚岚对蔡克没好感,要不是因为衡苏的原因,她都想直接扔了他不管。楚岚淡淡地说,“等大巫回来了,你直接问他好了。你先好好休息。”   楚岚和楚淮看在衡苏的面子上,只是帮着送蔡克进医院罢了。安排蔡克差不多了,也不和他多待,立即转道去了警局。   他们刚赶过去,衡苏竟然已经安全无虞,被放了出来。   今天算命的公肥羊全部到场,都和警察说,他们都是自愿算命的,衡苏算的准,根本就不是诈骗。   “就算不是诈骗,我国也没有算命经营许可证,你们小店营业超出了经营范围。不过这个归工商局管,以后不准开业算命……”警察叔叔严肃着一张脸,叫所有人签名按手印。   楚岚作为目击证人,也签了名。她瞄了一眼前几页公肥羊的签名,有一个是姓秦的……   她暗中记下他的名字和长相,等警察教育完衡苏一顿以后,就带着他先去了医院看望蔡克。   蔡克表示要和衡苏单独见面。楚岚和楚淮也不守着了,反正衡苏在这地界也待了一段时日,这里离衡苏住的地方也不远。楚岚和楚淮就先走一步。   衡苏看着面前瘫痪在床,动也不能动弹的蔡克,透着暗紫的唇紧绷着,一言不发。   “大巫,你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都没来找我。我还怕你出事了。”蔡克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眼中尽是对衡苏的敬畏,衡苏抿了抿唇,想开口叫“仲父”,可又怕臊着了他。   在衡苏眼里,仲父一直都是强大无比的存在。一朝变成废人,别说蔡克不能接受,就是衡苏一时都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原本在衡苏的记忆里,仲父这辈子该风风光光地过一辈子。也许他行事不够光明磊落,可……   他依旧偏心地希望仲父按照巫梦里的那样走的顺风顺水,过的恣意妄为。   就算……他做了对不起朝歌的事。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衡苏垂眸问。   蔡克以为他问的是今天他行乞之事,他唇齿打着颤。   躺在大街上,被人用鄙夷的目光扫了几百次,堪称的上被扒光了衣服,任人折辱。   “是公子元真,是他。”蔡克愤怒地全身都在发抖。   衡苏眼眸拂过几丝复杂,“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还能为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他还针对大巫你,怕是朝歌之事又被他洞悉了,所以故意找茬。”除了朝歌这件事以外,蔡克也想不到其他了。   “大巫,现在朝歌送到赵太子丹手上没?我们必须快点铲除公子元真。他就是变数,他早该死了。他这样活蹦乱跳的,怕是对大巫你的大计不利。”   衡苏垂着头看着面露老态的蔡克。良久,等蔡克平复下情绪后,他才叹了口气道:“就算大计成了,你也恢复不了,无法行动自如,又有何意义。”   蔡克倏地愣直了眼,他直勾勾地盯着衡苏。大巫自从知道他没有按照要求,于列御寇做巫梦中了断他的命,恨他坏事,便一直对他冷淡。   像如今这样的言语关怀,蔡克许久未听见了。他微微张了张口,“你,你是——”   衡苏眸子浅淡,也不吭声,就这样冷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废人。   “苏儿?”   衡苏没有应声,他淡淡地说,“以后,你可怎么办呐。”难道要仲父一辈子就这么躺在床上,如同废人一样么。   这简直就是对仲父的羞辱。   久违的窒息将蔡克的喉管拴得紧紧的,一张脸憋得青紫。   他仿佛回到了刚成了废人的时候,日日夜夜难熬得很,要不是凭着一番对公子元真的恨意,他又怎么会苟活。   不看到公子元真惨死的结局,蔡克怎么也不肯闭眼的。   “我不要紧,只要公子元真看见自己一双弟妹生不如死,楚王后受辱身亡,颜国被灭,我再看见他那张脸,我就解气了。”蔡克话语皆是戾气,“苏儿,你回来了也好。正好可以占卜以后,你料定先机,必能将公子元真玩弄于股掌之上,便能给我报仇了。”   衡苏默默地看着他,如同看黄皮堪舆上的镇尺。   旧堪舆报废了,新堪舆立即出现。不管中间路线如何蜿蜒崎岖,终点依旧不变。公子元真左右不过就那个结局。没了海晏侯,也有下一个补位上来。公子元真,在劫难逃。   “好。”衡苏应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下一更,戳戳戳 第292章 反派人人喊打   蔡克彻底放松了下来,又开闸放水。衡苏就叫来了护工,询问费用。   “确实钱不够了,之前医生还来问怎么联系先生你。”护工搓了搓手,要钱要的尴尬又局促不安。   衡苏点点头,他身上也就只有阿楚给的零碎银钱,根本就不够。   他又要朝阿楚要钱了……   这得什么时候还清啊,这地界还不让算命。衡苏叹了一叹,也不放蔡克在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公子元真再过来带走蔡克折磨他一顿。就算蔡克不死,也得被折腾的够呛。   衡苏让护工帮忙,送蔡克去了他租的房子里住下,再找人照顾蔡克。然后就溜达进了楚家蹭饭。   今儿这一天,赚的盆满盈钵。不出门庆祝怎么行。   楚岚、楚淮直接带着衡苏去外头吃,今天吃了顿麻辣火锅,明天吃了顿满汉全席,后天跑去吃烤鸭,大后天竟然都开始预订了机票,准备去沙漠旅游骑骆驼了。   颜元真都没和楚岚去那旅游过!   看着楚岚亲手给衡苏拆螃蟹,颜元真不忍了。原以为大巫发现自己折腾了蔡克,要反过来找他茬,他只需要回击就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大巫竟然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吵不闹的犯怂,也不来找他的茬。   当他不存在呢。   还反而天天和楚岚腻歪,真是不上道。   颜元真也不躲着了,虎着脸走过去,坐下,“我也要吃螃蟹。”   楚岚手一顿,当做没听见,继续教衡苏拆螃蟹。   在晋国,他们还不知道螃蟹能吃呢。   衡苏瞥了一眼黑沉着脸的颜元真,对楚岚微笑,双手翻飞,一只螃蟹肉就放在了楚岚的碗里。   “孕妇不能吃海鲜。”颜元真直接将肉夹走,吞掉,然后对着衡苏挤眉挑衅,“听说前几天,你仲父在外头做乞丐了?”   衡苏眼皮撩向了楚岚,目光温润又无害。   哪像旁边的颜元真那样,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吃人一样。   楚岚放下筷子,冷冷地说,“颜元真,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颜元真好些天没和她亲近了,就算她冷言冷语,也总比爱答不理的强。虽然对比以前的温软香玉,落差还是大大的,但颜元真还是难得地听话站起来,跟着楚岚到了外道走廊上。   颜元真一出来,眼珠子就粘在了楚岚的肚皮上,伸手就想摸。   楚岚直接拍开他的手,“我找过阿值了,阿值说监狱里不能有私人物品,他手上的玉珏给你了,你拿给我。”   这些天楚岚可劲想着怎么从颜元真手上弄走玉珏,然后将他扔回古代。这样,她的世界就安静了。   颜元真不紧不慢地说,“哦,给。”   他从口袋里掏出玉珏,毫不犹豫地给了出去,塞在楚岚手上,还顺手牵羊,将她肚子摸了一把。   楚岚暂且容忍他,她看着手里的玉珏还嫌不够,可是再要,颜元真仅存一个,怕也不会给。   楚岚眼珠子转了转,“你什么时候把阿值救走?”   颜元真以为是楚岚去见阿值的时候,阿值催促的她,也没多想,“明天,明天上午阿值要定期去做检查,会经过晋江流域,我到时候劫车,开进河里。”   楚岚暗暗记下,等颜元真再要摸肚皮的时候,她也没再抗拒,领着他回了坐席,对楚淮说道:“我和颜元真去外头逛一逛,晚饭回家吃。哥,你照顾好衡苏。我们先走了。”   楚淮脸色都变了,明明妹妹说好的,不和颜元真接触了,她怎么还是非要和颜元真单独相处。   “不行……”楚淮立刻站起来。   “哥,我有分寸。”楚岚又将楚淮按回座位,就背着包,拽着颜元真走人。   楚岚也没带颜元真去别的地方,去的是游乐园。   她进了摩天轮,看着迟迟不肯进来的颜元真,冷淡地说,“再不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颜元真就是不上去,还将楚岚拽出来,“都多大的人了,非要和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爱玩。”   楚岚无语了,他恐高就恐高呗,还非要装作不屑玩小孩子玩意的样子。   楚岚虽然没坐成,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领着颜元真随意逛一逛。   也不拘是游乐园了,还去了电影院看电影。   两个人就和普通的情侣一样瞎逛了一会儿,楚岚买了爆米花,可是一坐到位子上,颜元真就将她的爆米花抢了过来,一嘴咬一个,哼哼哧哧地说,“你现在不能乱吃东西。不然的话,孩子要是长成爆米花,你可有的哭。”   楚岚气笑,他嘴馋就嘴馋呗,还非拿这理由说。   不过想到两个人怕是以后见不着面了,她咬咬牙,忍了。   电影票随便买的,是文艺爱情片。楚岚看着男女主亲小嘴的时候,忽然感觉面颊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看过去。   颜元真特别自然地再亲了一口,哼哼地指着荧屏说,“我是被他们教坏的。你要是不高兴,那你骂他们这对狗男女。”   楚岚:“……”他想亲就亲呗,还非怪别人。   她犹豫了一下,手往颜元真那伸过去,将他的手拉了过来。在昏暗的幕布荧光下,她细细打量颜元真的手。   手指修长,虎口带了伤,伤口不深,像是挫伤。指尖上薄茧一层又一层地堆着,看着就知道是惯舞枪弄棒的。   他还是喜欢活在古代啊。   “我的手这么好看,要看这么久?”颜元真最近被楚氏冷待久矣,突然楚氏对他这么亲近,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心花怒放,脑袋往楚岚这边凑,俊俏的眉眼活色生香了许多。   可很快,眉眼就像是沾了胶水一样,猛地凝固了半晌。   楚岚狠狠地咬了他的手一口,满意地看着整齐的咬痕,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将他手松开,丢了回去。   她这性格比颜元真自己还反复无常,虽然巫医说孕妇就该是这样的,可楚岚一会儿对他好,一会儿又咬他,这到底几个意思啊。   颜元真想不明白,也不去想。反正现代有一句话,他学到了。女人心,海底针。想太多,没了针。   颜元真送楚岚安全回家以后,见楚岚唇角微微扬起,看似心情不错,就笑,“我明天送走了阿值,再过来陪你逛公园。”   楚岚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反正怕是颜元真明天来不了了。   颜元真却为此高兴了一晚上,次日一早,劫了车,将阿值带走后,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只是刚过了几条街,就发现广场的露天滚动屏上播放一则新闻。   “明星辣子鸡颜值被他哥颜元真劫走啦!警局已经下发了逮捕令,谁见到了颜元真,立即向警局举报啊,举报有奖。”   很快,颜元真就发觉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了。   颜元真长相本就超出一般人水准,在大马路上走,那就是压马路,回头率百分百。   滚动屏上还挂着他俊俏的脸,那长相就不适合做通缉犯,做了就容易被抓。   几十位路人齐齐拨打110,“喂,举报,颜元真在这里。” 第293章 全城马拉松   颜元真又不是木头桩子,被举报了还站在原地等着人来撬走。   他一听见路人打电话举报,暗骂了一句,转身就撒丫子跑。   “他跑了!快追。”路人甲眼见举报金跑了,想也不想地就去追。   路人乙,正义的热血公民,也积极地追颜元真这个通缉犯。   路人丙,看了看路人甲,又看了看路人乙,觉得自己不追,好像不合群,也追。   路人丁,不明白一群人为什么追着帅哥跑,莫名其妙地腿就自己动了,也加入了追捕大队。   不知怎么的,突然,大街上跑步的人就多了起来。   “第十二届马拉松比赛正式开始,预备,跑!”   一声鸣枪响起。   颜元真尽是往人多的地方钻,正好碰上马拉松比赛,他立即混了进去。   犹如小鱼游入江河,踪影行迹若隐若现。   颜元真跑了一会儿,刚感觉自己安全了些,可背后就传来几道急吼吼的声音。   “通缉犯在那,快追。”   颜元真暗恼,这些人哪里来的韧劲,怎么甩都甩不掉!   刚才还慢下来的腿脚,立即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他人“哒哒哒”的往前冲。   “十米,九米,八米——第一位到达终点的是长头发的帅哥!”马拉松的裁判刚要追过来,给颜元真挂冠军奖牌。   结果,刚一抬头,就见他人一溜烟地从面前疾驰而去。   “呃,”马拉松的裁判无奈,转头又要给第二位、第三位奖牌得主挂奖牌。   可是,他们都视奖牌如浮云,一股脑的冲过终点线,继续往前跑,追第一名去了……   “今年的冠军、亚军、季军都是视奖金如粪土,视奖牌如浮云的真爱马拉松人士,值得敬佩。但是并不鼓励。因为这是在嘲讽以前拿奖的冠军,反衬的他们太看重奖金、奖牌了。这样的思维传承下去,会让以后的参赛者,不再敢拿冠军,甚至严重一点,连马拉松比赛都不愿意参加了。”   电视机上,马拉松的裁判站在空无一人的奖牌榜前,面无表情,对着镜头说道,“请冠军颜元真先生,尽快来体育馆领奖牌和奖金。”   楚家人看着电视上的新闻,面面相觑。   楚淮干巴巴地说,“呵呵,没想到他跑的还真快啊,都得冠军了……”   楚父咳嗽了一声,“他也太不小心了,劫囚救自己弟弟,还会被发现,现在好了,成了通缉犯,得了冠军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领奖。”   明明该是惋惜的话,楚父的语气却带着点幸灾乐祸。   这好哇,颜元真被通缉了,怕是在这个地界上不能再随意出现了。以后更是不可能再上门找女儿,非要做他女婿了。   楚家人心中欢喜,为此特意跑出门搓了一顿庆祝,楚岚还叫上了衡苏。   衡苏还是有些不习惯用手机,他看着小窗口里出现的楚岚,语气有些不自然,“我要照顾仲父,你们去吧。”   楚岚也没多想,“那回头我让哥打包些好吃的,给你送过去尝尝。”   衡苏摇头,镜头微微晃了晃,“不用了,你们不用管我们,自去吧。”   楚岚见他执意不要,也没再三劝说,就挂了电话,大快朵颐起来。   这厢,视频断了,衡苏的眼眸就移到了不远处的公子元真身上。   他披散着长及腰际的墨发,如疯如魔地斜坐在椅子上,挑起的凶戾眼尾“嗖嗖”地朝衡苏飞来寒光闪烁的眼刀。   “我让你喊她过来,你竟然反着来。你真不怕你仲父死于我手。”颜元真一边说,一边扭断了床榻上的蔡克的手腕。   蔡克前不久才被颜元真收拾了一顿,手脚也刚刚接起来,现在又重新来了一遍,要多痛就有多痛。   只是他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可他却能控制住自己的喉咙。   蔡克如何都不肯,再在颜元真手下疼的叫出声的。   这是他仅存的尊严和骄傲。   “公子元真,你要杀便杀,磨磨唧唧的折磨,算什么能耐。”蔡克疼得脸色发白,哆嗦着,唇色失血略略浅了些。   颜元真也不介意他的嘴嘲,他顺手再掰弯蔡克的手腕,仿佛就像是在剥瓜子仁一样,那样的轻松自如。   他只是看着衡苏挑拨,“你对楚氏,比对你仲父上心啊。两个人之间,你选了楚氏,任由你仲父被我折磨。”   衡苏的目光落在表叔父蔡克身上,神色带着歉意,“对不起,仲父。”   在衡苏看来,蔡克如今真的算得上生不如死了。与其受不能下床的折磨和羞辱,不如英雄魂归英雄冢,重启百年再做人,来得好。   蔡克只是惧怕公子元真朝衡苏下手,哪里会真的怪衡苏。要怪也只会怪威逼的人。   “公子元真,你做人也太失败了,连你自己的妻子都和你反目成仇,等你劫囚就斩你后路,让你以后只能做缩头乌龟,过街老鼠。哈哈哈哈,公子元真,你也有今天,真是报应。”   颜元真只告诉过楚岚他劫囚的时间,他说给她听,就是信任她,可她却直接反手举报了他。   真是气煞他也。   颜元真嫌蔡克说的话戳了他心窝子,干脆利落地卸了蔡克的下颚,然后对着衡苏露出笑容。   他笑得阴柔,“放心,我不会让你仲父死的,他活着才能取悦我。”   衡苏的面容沉了下来,颜元真果然打着要仲父生不如死的念头。衡苏闭上眼睛,再睁开,不再多费口舌。   衡苏淡定如斯,仿佛生死置之度外,任由人处置。   颜元真眼眸一点点地往外渗出恶意。要楚岚和衡苏以后不成婚,最容易的办法就是衡苏死在他前头。   可是死了一个孟易川,楚氏就对他甩脸色。再死一个衡苏,楚氏怕得和他形同陌路了。   颜元真难得的踟蹰片刻,手软了。也罢,楚氏真想改嫁,衡苏没了,肯定还有扶苏、玛丽苏。他是杀不尽的。   他如今在现代待不下去,可他也不会坐视衡苏跟着楚氏在这里快活。颜元真抬手打晕衡苏,拉着衡苏和蔡克回了燕都,将人交给了寺人青,他又马不停蹄地回来。   楚岚接到公寓楼物业的电话,“你家里漏水,漏到楼下来了,楼下住户都投诉了。” 第294章 我饿了   公寓漏水了?   “我去就好,你就待在家里。”楚淮目光盯在妹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这孩子妹妹还是坚持要留下来。也罢。   “哥,处理好公寓的事,你就转道去学校领我的毕业证。老师通知我去拿。”楚岚随口说道。   也亏大四这时候去学校的时候不多,楚岚孕期初期孕相又不明显,所以她交毕设、毕论答辩的时候,一如往常,学校也没人知晓她怀孕。虽说读书的时候,学生怀孕的不是没有,但到底不多。她也不想在学校出这样的风头,惹人非议。   “没想到你还能毕业。本来你耽误了那么多课,我以为你还要延期一年的。”楚淮嗤笑。   楚岚瞪了幸灾乐祸的哥哥一眼。因为杂事太多,老是耽误课时,就算回来了,又老是被杂七杂八的事,太过干扰心神,攒的学分也就堪堪能毕业,算是低空惊险飞过。为了凑够学分毕业,楚岚也是跑教室跑的够呛。   楚淮开车去公寓,临走前,还对楚岚千叮咛万嘱咐,“颜元真那厮虽然被通缉,但是没被抓到。不知道他是回燕都逍遥去了,还是在我们这继续藏头露尾,你反正就在家里,哪里都别去,免得撞见他。”   “知道啦。”楚岚笑着送哥哥出门。回来后,看了会儿电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到哥哥回来。   “哥,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和爸都等着你开饭呢。”   “嘁。”另一端传来一声轻笑。   楚岚全身陡然僵硬。   “我也等着你过来开饭呢。”颜元真亲昵地说。   楚岚屏住呼吸,耳里只听得见自己越发加快的心跳声。   “在哪吃饭……”她没问哥哥,只问地点。   “我们的小乐园。”   楚岚皱了皱眉,“什么小乐园?”   颜元真语气一下子变了,“你做了巫梦以后,忘性可真大,连我们的小乐园都忘记了。”   “你……在我公寓?”楚岚确实不记得。不过哥哥是去公寓,落到颜元真手上。而公寓没人住,水阀早关闸了,却还漏水,怕是颜元真潜进了公寓,弄断了水管,才导致漏水,她被楼下业主投诉的。   “嗯,你过来吧,晚饭都要凉了。”颜元真冷淡地说,摁断了通话。   楚父坐在一旁,看全了楚岚脸色变化,“你怎么这个脸色,你哥出事了?”   楚岚朱唇颤抖着,“是颜元真,抓了他。”   “他。”楚父面色一沉,“这么多人到处抓他,他竟然还没离开,回燕都?”   楚岚心里自责,为什么她要招惹颜元真这货。   这厮难缠的很。当初她妈陈氏说得对,颜元真太难应付了。情热的时候,她不听长辈教诲。如今算是尝到苦果了。   “他抓你哥哥,想要做什么?是要你过去见他?”楚父回想刚才女儿的话,不由问。   楚父的目光严肃,眉眼含着隐忧。为父担心孩儿的心思表露无疑。   被父亲这样的目光一扫,楚岚像是被蜜蜂蛰了一口,疼得浑身不自在。   到底是她连累了家人。害的家人陪着她惊心胆战的。   她真是不孝。   不孝的愧疚,压着楚岚的头低低垂着,“嗯,爸,我过去见他,再带哥哥回来。”   “不行,”楚父直接打电话准备报警,“他在那更好,警察带走他,我们就安宁了。”   楚岚下意识地抓住楚父的手机,“不要。”   楚父皱眉,“岚岚,你不能去,他的目标就是你,虽然你怀孕了,他要是个人,就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他闹起来,疯起来,绝对有你受的。报警是最好的办法,可以救你哥,也能帮我们解决了颜元真。”   楚岚当然知道报警是最快的法子,只是……   她只是烦颜元真,每次见到他就心烦,闹得慌。她只想眼不见为净。颜元真离开这地界,回燕都随便他怎么闹,只要不来招惹她就好。   可真要让警察抓走他……   楚岚就算在巫梦里过了六十载,也没有练出那样的冷硬心肠。   “哥哥在他手上,我不想他狗急跳墙。”楚岚咬唇说。   “那我去见他,你待在家里。”楚父说。   楚岚拉住楚父焦躁的想离开的脚步,“哥哥去了,哥哥被他抓了,爸你去了,不也是被他抓的命。回头还不是要我过去,何必多此一举。今天我就见他一面,好好说。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楚父没辙,呼出一口气,重重一叹,应了。   他开车送岚岚去了公寓,在公寓楼下,楚父叮嘱:“手机开着,有什么事我也知道,回头你记住了,他要是有过分举动,直接拿防狼喷雾喷他。”   楚岚点点头,迈开腿脚上去。以前公寓的门,颜元真有钥匙。她不想找他拿钥匙回来,干脆就直接换了指纹锁。   明明换了锁,公寓的指纹锁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也没向楚岚的手机报警过。真想不明白,颜元真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总不能是飞檐走壁,变成蜘蛛侠,从高楼窗户里攀爬进来的吧。   她心里纳闷,输了密码进去后,刚走进去,就蓦然震惊。   公寓的家具不翼而飞,像是被小偷洗劫了一样,全部没了。   地板碎裂,露出残破的水管。水已经不漏了,但是水痕依旧在。   楚岚站在水坑前,犹疑地叫,“颜元真?哥?”   “过来。”声音来自阳台。   楚岚走过去,公寓家具全部不见,到处空荡荡的,只有阳台余下一人。   公寓连把椅子都没留,颜元真就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大爷似的开口,“我饿了,要吃饭。”   楚岚气笑,“你不是说晚饭都要凉了么。晚饭呢。”   “我就等着你来了做。”颜元真静静地看着她。   做巫梦影响怎么会这么大,才几个月的时间,这女人的感情就像是潮汐去得快。   楚岚不是来和他吃晚饭,更不想给他做晚饭,她扶着阳台门,“我哥呢。”   颜元真昂起下巴,“你猜,反正不在这。”   这厮态度轻慢,哄着她来,却又不老实地交人。   “你不会是带我哥回燕都了吧。”虽然她不想猜,可到底忍不住探究楚淮的下落。他身着深衣,深衣湿哒哒的,明显刚从水里回来。颜元真该是回过燕都的。   颜元真一掌按地,慢慢站起来。全身湿的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带着氤氲水汽凑过来,“你可以去燕都看看你哥在不在……”   这是又要哄着她去燕都了。   楚岚转身就走。   颜元真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阴寒:“你去哪?”   “你不是说了么,去燕都,找我哥。”楚岚冷淡道。   颜元真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本来以为哄着她去燕都,要费事呢。   “不急,我忙累了,又饿又冷。你给我做饭,还有烧热水,我要泡澡。”颜元真拽着楚岚去厨房,指着料理台上的菜,“我要吃干锅花菜,青椒牛肉,胡辣汤。”   楚岚暗地里就差没翻白眼了。这厮掳走了她哥,现在竟然还大爷似的要她做这做那。要不是她哥在他手上,她铁定翻脸。   “我怀孕了,没力气做,你想吃,楼下就有饭馆。”楚岚甩他的手,可是他大掌就和黏在她手上一样,怎么甩都和他人一样,就是个黏皮糖。   “我说了,我要吃你做的。”颜元真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被警察追了两天,一直没吃没喝。我饿了。”   楚岚这才发现他嘴唇干干的,还脱了皮。难道真的没吃?   她震惊道:“你为什么不吃饭?”   被警察追,凭他的本事,直接回燕都大吃大喝绝对没问题。竟然连饭都不吃,这人什么毛病?   “不想吃。就想吃你做的。”颜元真眼神带着钩子,“怎么,不想给我做?”   楚岚敏感地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举报了他,两人心中有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怒他,于自己不利。   识时务者为俊杰,楚岚洗菜,下锅,放作料,两菜一汤新鲜出炉。她习惯性地要端菜去餐厅,才记起餐厅的餐桌和餐椅都不见了。   她早就想问了,“家具怎么都不见了?”   颜元真直接站在厨房吃。   “我把家具搬走了。”颜元真不紧不慢地拿筷子挑掉青椒,慢吞吞地咀嚼牛肉。   “你搬我的家具?搬去哪里了?”楚岚愕然。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不经过主人同意,就搬光家具的。   颜元真吸溜溜地喝胡辣汤,“搬去我家了。”   “你是土匪么。”楚岚气得无语,“你怎么进来的,我都换锁了。”   “呵,要知道密码还不简单。我直接叫青葙做巫梦给我问出来的。”颜元真龇牙地笑。   他得意的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楚岚恨不得上手拽他耳朵,让他笑!   “晚饭我做了,水我也烧了,我去燕都找我哥,大爷你慢慢享受。”楚岚瞪了他一眼,就走出公寓。   这一次,颜元真没有拦着。楚岚顺利地下楼,只是刚到单元门门口,就见一波警察越过她,冲了上去。   楚父冒出来,招呼楚岚,“岚岚,没吓着吧。我看看。”   楚父围着楚岚打转,楚岚抬头看着楼上的动静。   “爸,那警察……”   “我叫来的。”楚父冷笑,“我一听你哥不在,我立马就报警了。这货就该蹲几天,受受教育。”   “爸,这报警了,他要是跑不掉怎么办。”楚岚就没想过让那该死的坐牢。   楚父哼哼,“跑马拉松都能得冠军,那么能跑,还跑不掉?”   跑赢马拉松,和从警察手里逃跑,能是一回事么。   “爸。”楚岚恼的原地跺脚。   都报警了,多说无益,楚岚转身往上跑。   楚父见她还回去,忙追过来,“你还上去做什么,小心摔跤。”   楚岚也不站住,冲进公寓,就见一波警察颇有顾忌地围住颜元真。   “我饿了,被带走前,我只想吃顿饱饭。”颜元真坐在一个警察身上,继续挑走青椒,慢慢地嚼牛肉。 第295章 巫梦=现实   警察似是害怕颜元真,还真的看着他吃完。颜元真的目光只投在楚岚身上。   她一进来,嘴里的牛肉就像是凭空添加了香料一样。看着就有滋有味的很。   楚岚见他眸子黑压压的一片,幽深如黑井一样。她突然感觉有些冷,紧了紧衣袖。她想解释不是自己报的警,可又不想提是父亲做下的。免得他生楚父的气。   几盘菜而已,吃的再慢也迟早吃光。颜元真拍拍手站起身,特别老实地跟警察走。   只是临走前,经过楚岚的时候,他轻飘飘地睨了一眼,“我坐牢的话,你会来劫狱么。”   说的平平淡淡,可听的人都不淡定了。   警察一听到“劫狱”那两个字,眼睛就和挂上了红灯一样,“嗖嗖”的发光,照亮了楚岚。   她脸一沉。颜元真在警察面前问她要不要劫囚,这是成心给她找茬么。就算她想拿着玉珏救他,警察被他这么一“好心提醒”,还不得提高警戒,升级防备。   她咬咬牙,“不会。”   颜元真没听到自己中意的答案,目光不善了起来。她忒的狠心。   “当然不救,我们楚家奉公守法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救你。”楚父将女儿拉到身后护着。   “是啊,还要多亏楚先生你举报,不然我们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追捕到他。”老警察哈哈一笑,然后推了颜元真的肩膀,“走了。”   颜元真没再多言,异常的安静,老老实实地成了好公民。警察要他想左走,他就向左走,让他想右转,他就向右转。   楚岚一直等着他不老实地逃走。他身上带着玉珏,他要是想逃走,总是有机会的。可颜元真竟是老实安分地被起诉上了法庭,都没离开。   法庭上,律师介绍证人席,“证人是秦家灭门案中唯一的活口秦似海,智商和精神鉴定正常。他在现场,亲眼目睹嫌疑人犯罪过程。”   漂亮男童秦似海指着坐在嫌疑人座位的颜元真,哭哇哇地指认,“是他,那天我被爸爸罚了,跪在天台上。当时夜深人静,就是他闯进我家,想夺走我爸爸的收藏,他说我爸爸收藏的剑是他的,让爸爸给他,爸爸不肯,他就拿剑害死了我一家。我躲在阳台上,看的清清楚楚。”   法庭上不同坐席的人纷纷对秦家灭门案凶犯嫌疑人,投以注目礼。   “太恶毒了,没人性,一家十几口全部死了,连个孕妇都没放过。”   “这不叫没人性,他根本就是个畜生。”   楚父陪着楚岚过来,闻言凑过来附耳说,“幸亏我报警了,他想灭门就灭门,和他妹妹朝歌一样,视人命为草芥。这样的祸害,就该死在牢里。”   鄙薄了还不够,楚父又说,“你绝对不能说怀了他的孩子,不然以后孩子长大了,有他这样的畜生父亲,都不能抬头做人了。”   楚岚咬着唇,远远望着颜元真。他到现在还处变不惊,淡定自若的模样,被视作藐视法庭和人伦。法官都判他暂缓死刑了,他竟然丁点都不畏惧。这人是在找死呢,还是真的找死呢。   可他不惧怕,楚岚却是背后冒出生冷的寒意。   眼前的一幕幕,熟悉的令人胆战心惊。她记起来了,她见过这样的场景。   一模一样。巫梦和现实重合了。虽然没有百分百重现,但颜元真的结局是一样的。   在巫梦里,她亲眼见到颜元真被起诉杀人,亲眼见到他被判刑坐牢。   明明她改变了前因,不该有这样的后果的。可没想到颜元真在现代的结局,竟然和巫梦里的如出一辙。   十年后的巫梦,颜元真就是在逃凶犯。他因为杀了大太太乔氏而被追捕。十年前的今天,大太太乔氏都坐牢了,楚家也没被灭门,颜元真也不会为此行凶,而被判刑坐牢。   可是,他依旧走上了犯罪道路,依旧被判刑坐牢。   无论她预知了多少次巫梦,她担心的依旧会发生,就算改变了前因,结果还是会一致。   一如颜元真未来必死无疑,她费尽心力,拯救他再多次,他也还是会死。   一如颜元真在现代必会杀人坐牢。没了受害人大太太乔氏,也有下一个受害人秦家人来做替补。   历史的轮轴无情地往前碾压,任何改变都是徒劳,白费功夫。终点依旧是终点,只是到达终点的轨迹发生了偏移变化而已。   她额上冷汗津津,再次冒出一个念头。冥冥之中,皆有定数。非人可改变。今日颜元真坐牢成真,未来他亡必将实现。她再要改变,大抵是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吧。   楚岚目送颜元真被押上刑车,心绪复杂。她在楚父陪同下,去探视死刑犯颜元真。   颜元真坐牢了,气色都极好,仿佛在牢里都过的和外面一样自在。   楚岚心里嘀咕,不过以颜元真的身手和力气,在哪里谁都别想欺负他,说不定现在都成了牢中一霸呢。哪里还需要她担心。   她面无表情地问,“我哥,和衡苏在哪里?”   颜元真端的是一张乖顺的脸,温和地笑,“在燕都啊。”   废话。她当然知道在燕都。可是她就是找不见人。问过寺人青和小淮雪了,软的硬的都试过了,他们只说颜元真另找人安排妥当,至于具体他们人在哪,天知地知,大公子知。   她除了从颜元真这里套出来话,别无他法。   “你到底怎么才肯说,我哥无辜,衡苏也没惹你,你抓他们无不无聊。”楚岚烦躁地问。要不是因为她怀孕了,不敢轻易尝试大巫天赋,去未来找答案,她情愿短了寿数,都不来问颜元真这个冷面黑手的渣滓畜生。   要说他怎么渣滓,怎么畜生?他灭了秦家一家上下,连孕妇都不放过,而他所图的不过是一把大衍剑。   他的大衍剑在第一次来现代的时候,被警察以管制刀具给没收了。虽然不知道怎么被秦家人当做收藏给收了。可为了一把剑,就要了十几口人的人命,这还不够手黑么。   颜元真笑得肆意,眉眼弯弯,极好看的人说出极其没道理的话,“我抓了闵琏,抓了熊斯,抓了白黔,你为什么不问我无不无聊。”   什么闵琏,什么熊斯,什么白黔。她通通都不认识。等等,白黔的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楚岚从稀薄的记忆中算是翻出了这人来。好吧,白黔她知道,是上将军白将军。只不过颜元真抓了他们,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问他。问了,她才无聊好么。   “你别和我打岔,我哥还有衡苏到底在哪里?”楚岚一想到他能血洗秦家,被他目之所及之处,仿佛就沾染上了血腥之气,浑身就冒出了冷汗来抵抗,刺激的她都有些反胃,想吐了。   她忍住翻涌得凶猛的酸水,“颜元真,你不要让我后悔认识你。”她就算放弃拯救未来必死的颜元真,可没有否认过自己对他动心动情过。   颜元真狭长眉眼眯起来如狐狸般,她不是已经后悔了么。为了衡苏,她可真的是爱怎么扎他刀子,就怎么扎他刀子。   “我抓了闵琏,熊斯,白黔,你不问,却要问大巫。大巫对你来说,就那么特殊?”颜元真淡淡地说,眸子却犀利地刺了过来。   楚岚怔然,“当然特殊了,衡苏是我表哥……”   “哦,是么。”颜元真似笑非笑。就算是表哥,那也是没血缘,好感度超级高的表哥,甚至是未来可以结婚的表哥。衡苏对楚岚来说太特殊了,特殊到颜元真死了不甘心,活着也不能放下。   “你别整天这么阴阳怪气的。”楚岚有时候就受不了他这一点,她抓起手包,“你不说我就走了。”   她刚站起来,颜元真终于懒洋洋地歪了下脑袋,“要知道衡苏在哪,你问青葙啊。青葙现在可是无所不知呢。”   大巫无所不知,青葙自然无所不知。楚岚脚步一顿,也不再久留。   她刚出了监狱,还没等到楚父开车出来接,她先被警察押上了警车。   “你涉嫌参与秦家灭门案,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我参与了秦家灭门案,我怎么不知道。”楚岚一脸呆滞地看着警察叔叔。   楚父这时候也开车过来了,见女儿被抓,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停车立马奔过来,“我女儿怎么可能参加秦家灭门案,我们和秦家认识都不认识。无冤无仇的,我女儿怎么可能会参与进去。而且,灭门的人不是颜元真么,判都判了。我女儿真的和此事无关啊。”   “可是现场有监控拍到,秦家灭门那天,你女儿出入秦家。颜元真杀人,你女儿却是主谋。秦似海曾听家人提起过,他父亲曾和全国闻名的实验室案里的研究员的家属接触过。我们也找了涉事研究员的家人,他们说你们楚家有实验室的珍贵研究数据或者报告之类的东西。你女儿怀疑秦家会暗害你们,就先下手为强,指使颜元真灭秦家全家满门……”   楚岚只在算命那一天,察觉到秦家有古怪。可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警察给抖了出来。   只是,她都不知道秦家有这样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会去指使颜元真去灭了秦家十几口人。   “我没有……”   楚父也帮着楚岚喊冤,而警察到了警局,直接给他们调监控。   一个女人戴着墨镜,围着围巾在秦家大门附近鬼鬼祟祟。好像是夜里太黑了,戴着墨镜看不清路,被脚边什么东西绊了下,墨镜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女人半张脸。   夜里的光线本来就不算好,就算监控再高清,也照的不是太清晰。不过依旧能看出点女人的轮廓相貌。   赫然一个楚岚。   可是楚岚那天根本就没有去过秦家。   “这不是我,是阴姬阴丽。” 第296章 查无此人矮阴丽   “阴丽,查无此人。”警察恪尽职责,按照楚岚的说辞去找人,只是户籍登记库里并没有找到和楚岚长得像,又叫阴丽的女人。   “被告虚构一个不存在的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秦家的姻亲——男童秦似海舅家,请来了律师,控诉楚岚。   “她和一个叫孟易川的男人结婚。因为对方涉嫌贩毒,她不想婚内资产被查充,便虚构出一个叫阴丽的女子,声称自己的身份被阴丽冒用,自己莫名其妙被结婚。她请律师控告民政局,民政局批准撤销。她的财产成功不被分割,充入国库。”律师手里持着一本装订好的文件,扶了扶鼻梁的黑框眼镜,“这是她第一次虚构出阴丽,尝到了甜头。然后是第二次。”   “第二次,被告的男朋友颜元真急需一百万。这一百万是要给被告家里的彩礼。男朋友无业游民,拿不出这笔巨款,被告于是找同学和老师借钱,筹到了一百万。之后,同学和老师要她如数归还,被告再次虚构出阴丽,拒不认账,成功躲避债务。接下来是第三次……”   “也就是这一次,因为之前虚构阴丽的身份,成功两次,都尝到了甜头,这次又开始故技重施。被告参与秦家灭门案,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再次虚构出阴丽,证明自己没有犯下犯罪事实。”   “反对。”楚家请来的律师站起来,“控方律师无端臆测。我方当事人被冒用身份结婚,以正确途径和正当方式行使自己的权利,保护自己不受侵犯。这是正常人被结婚就会走的程序。   我方当事人被冒用身份借钱,产生借债纠纷,当事人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报警,和借债方在警局就达成调解,甚至还自掏腰包垫付了本不该出的债务。以我方当事人和她家里的经济条件,没有必要虚构出阴丽,来躲避正常债务。   而这一次,我方当事人被诬陷,配合警方,提出嫌疑人阴丽的线索,却被控方律师臆测不轨意图,强行捏造我方当事人违法犯罪,以达到符合控方律师的辩词。”   “反对。我不是无端臆测,被告声称有阴丽的存在,可是警方却查无此人。”控方律师转到了被告席,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钉在楚岚身上。   “你说有阴丽这个人,好,我假设这个人存在,你被她冒用身份结婚,你被她冒用身份借钱,你察觉后,立即行使你的权利,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而你,也知道对方是谁,她的名字,她的长相。可是,为什么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你的亲戚都不认识阴丽这个人。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和阴丽认识的,对方在什么地方出现过,有没有证人证明你们相识,证明阴丽的存在。”   楚岚抿紧唇,她和阴丽在古代认识的,在现代就没打过照面。而阴丽出现的地方,她知道的就是民政局、学校,还有秦家。除了这几个地方,她也没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   “被告,请你如实陈述,你怎么认识阴丽的?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控方律师再次沉声质询。   楚岚不能说出古代的事,说出来不外乎就是当疯子。她有口难言,垂目:“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了,还是编不出来了?”控方律师冷笑,“阴丽根本就不存在,没人能证明她出现过。阴丽没有过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上学,没有工作,没有家庭,没有身份证。就是野人,都能在世上留下痕迹。可阴丽没有。她根本就不存在,她就是你虚构出来的,以此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逃避法律的惩罚。   你和孟易川结婚,怕被他牵连,就立即否认结婚事实。你为了给男朋友颜元真筹钱,借钱不还。就算你给了同学老师的钱,却是以借贷的方式给回的对方。你给他们的钱已经不是你当初借走的钱。你要是想,随时都能找你同学老师讨要回来。你根本就没有还钱。   而你这次,臆测怀疑秦家要对你不利,你便先下手为强,指使颜元真灭了秦家满门。只可惜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秦家还是留下活口,拆穿了你们。颜元真被抓,你怕牵连,就用了以前的老招数,虚构阴丽出来顶罪。还想再次挑战法律的底线和权威。要是这次再让你逃脱法网,你再次尝到了甜头,有了经验,下一次你说不定去抢银行,再说是阴丽做的……”   “反对,控方律师假说推断,恶意攻击我方当事人——”   “反对无效。”女法官面容严肃地望着楚岚,“被告,你是否同意控方律师陈述属实?”   楚岚咬牙,“我没有虚构阴丽,她真实存在的。”   女法官面无表情地看向辩方律师,“你方可有证人传唤?”   “有。”   班长小钱坐上证人席,脸上有些没有消下去的痘印,面色紧张,“我将如实作证,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处罚。”   楚家请来的律师说,“证人是我方当事人的同学,阴丽向他借过钱,他见过阴丽本人,可以证明她的存在。”   秦家舅家请来的律师直接走到班长小钱面前,“钱江,你和被告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一个班的。”   “哦,你和被告很熟吗,毕竟大学同学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像初中高中时期那么长,一起上学的人又多。被告又不住校,你们接触的时间应该不多。”   班长小钱有些愣,“熟吧。”   “好,你熟。现在,我给你五张照片,你告诉我,哪个是被告?”控方律师将照片递给他。   班长小钱扫了一眼,五张照片里的人长相都差不多,只不过楚岚就在眼前,而且正主看着眼熟,更自然点。被刻意扭曲更改过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和红毛票一样,就算不知道怎么鉴别真伪,但是真假混在一起,大多数的人还是能察觉出□□的变扭,下意识的认出真钞。   “这张是。”班长小钱说道。   “好。”控方律师又说,“那你接下来在另外四张照片里,指认出阴丽。”   班长小钱这下犹豫不决了。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那么久远的事,只是见过一面。记忆早就淡化了。他当时还误认阴丽是楚岚,既然都是熟人了,谁会刻意记下对方的长相特征。   不过好在之前律师给他看过当年借钱时候找到的监控,稍微加深了一点印象。   “应该是这个……”班长小钱比对了许久,迟疑地说。   “钱江,你刚才可是做过宣誓的,要是做伪证,会被处罚的。”   班长小钱本来就紧张,他选照片也是凭感觉的。听了这么一句,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反对,控方律师在威胁证人,误导证人。”   “反对有效,请控方律师注意言辞。”   “好。钱江,你再看看监控,这人是谁?”控方律师调出了在秦家附近找到的监控,将女人的脸放大。   “是阴丽。”只要是监控上出现的人影,都不是楚岚。班长小钱不假思索地说。   “哦,你确定?”   “确定。”   “好。钱江你认了三次,现在我们来对比一下。”控方律师叫助手帮忙将钱江选的两张照片的电子版,和监控的女人放大头像并列成一排。   “钱江,你这下看看。”控方律师微笑起来。   钱江的脸色立即惨白。   他第一次,挑出的楚岚照片,和监控里的女人的头像一模一样。   而第二次,择出来的阴丽,却有些不同,面孔更加稚嫩了些。   控方律师立即得意地扫了楚家请来的律师一眼,“你们请来的证人,反而证明了我方的陈述。秦家灭门当晚,被告出现在秦家附近,亲手将凶器交给凶手。被告警惕,戴上了呢绒手套,所以凶器上没有她的指纹。”   “反对,控方律师误导证人。”   “我怎么算误导,是证人自己记忆出现了错乱。同一张脸,一会儿说是被告,一会儿说是阴丽。他什么都分辨不清,怎么可以做证人。我完全有理由怀疑,钱江帮着被告作伪证。两人是同学,被告还借给钱江一笔钱。被告完全可以以人情,或者不用还钱这样的,以金钱为诱饵,教唆钱江给她做伪证。”   “我没有做伪证!我真的见到了阴丽。只是时间太久了,她们又长得像,所以我一时糊涂了。”钱江怎么会承认做伪证了,拍了下桌子,站起来,焦急地解释。   “安静!法庭之上不得喧哗。”陪审员训斥道。   女法官吐了一口气,问,“控方律师还有要质询证人的吗?”   “有的。”控方律师再次走到钱江面前。   这次,钱江已是没了之前的安静,他知道自己中了控方律师的套路,坏事了,面上薄怒,“你还要问我什么?”   控方律师已经掌握了法庭上的节奏,他自信满满地微笑,“钱江,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钱江生气的脸凝滞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是的。你只是被居心叵测的被告给误导了。”   “没有,楚岚没有误导我。”   “是吗,那我问你,你借钱的时候,是借给被告,还是借给阴丽?”   钱江因为之前中了对方的套,他这次谨慎地回答,“我以为是楚岚,结果却借给了阴丽。是阴丽冒充楚岚从我这骗走钱的。”   “是吗,那我问你,假设被告不告诉你,借钱的是阴丽,你会以为是被告借的,还是阴丽借的?”   钱江思索了下,要不是楚岚说是别人,他们当然都以为是楚岚本人借的啊,不然怎么会找她追债。   “是……楚岚。”   “那也就是说,你是听了被告的话,才觉得自己给钱给错了人了。没有借钱给被告。请你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那要是被告不告诉你,你就不会觉得给错了人了?你是借给被告钱的。请你接着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也就是说,你对借错人的判断,完全基于被告的话。是,还是不是。”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戳下一章~~ 第297章 反派一力承担   楚岚听到这里,就知道小钱掉套里了。   果然,控方律师回过身,对审判席的人微笑,“也就是说,所有借钱的人都认为是被告借的,以他们自身的判断能力,从始至终都只有楚岚一个人。什么阴丽,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也没见过。寻常,私人借贷是不会借给陌生人的。所有借钱的人在借钱的时候,都是基于一个认识。那就是对方是楚岚,而不是阴丽。   被告却存心误导他们的判断,说是阴丽借的,而阴丽又不存在。明显就是被告有私心,处心积虑地编造一个莫须有的人,让人失去判断能力,记忆重新被构造,自己给自己催眠,相信有阴丽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反而无意中帮着她,做了伪证。”   女法官皱了皱眉,“证人,你是否同意控方律师的陈述?”   钱江被律师的话绕来绕去的,都头晕了,他着急说,“楚岚没有误导我,借钱的人真的不是她。”   “她怎么没误导你?如果不是她告诉你的,你能知道有个女人叫阴丽?如果不是她告诉你的,你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和她长得像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站在这里质疑你的记忆,还相信阴丽的存在?”控方律师叹了一口气,“钱江,你也是个有文化的成年人,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说的都是自以为真的真话,可是你知道你给谁作证么,你是在给一个灭人满门、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作证,你救了她,你这辈子不会被道德谴责么,不会被家人和朋友鄙夷么——”   钱江的脸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挣扎。他现在竟然被律师反驳的,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反对,控方律师又在误导证人。”   “反对有效。控方律师注意言辞。”女法官警告了控方律师一次,再问:“控方律师还有话问证人吗?”   “没了。”控方律师坐下来。   “现在由辩方律师发问。”   楚家请的律师温和地问钱江,“请你告诉我,阴丽和被告的区别。”   这个之前就对过。钱江本以为自己会理所当然,正义凌然地回答。可是被控方律师问的精疲力竭,此时声音有些发虚,“长相有些不同,不过身高是最明显的。阴丽要比楚岚矮。因为楚岚到我下巴这,可是阴丽只到我胸口。因为差别太大,我当时心里还想,是不是楚岚以前身高就作假,平时穿的内增高。就借钱那天没穿,所以恢复了原本的身高。”   “谢谢证人的陈述。”辩方律师给陪审员一份报告,“证人净身高一米八七,穿鞋的话,下巴到足底一米六多,到胸口就是一米五左右。脸相似,但是身高做不得假。我方当事人身高一米六七,与当时向同学老师借钱的阴丽身高完全不同。这是借债人的口供,大多数人对她的身高比较有印象,毕竟两个人这上面的差距比较大。不过也和证人一样,以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的,没有多想。所以,阴丽是存在的。她长相和我方当事人相似,加上化妆术,足以以假乱真。”   “而身高是最重要的证据,可以证明出现在秦家附近的人不是我方当事人。这是秦家附近那晚的监控。”律师调开监控,指着秦家大门前的台阶。   “因为是晚上,人到了门口,声控灯亮了,照亮了人的影子。影子投在了台阶边上的墙上。我和警方实地考察过,并测算过身高在声控灯光线照射下,投射在墙上的比例。经过警方专业人士严格的测算,来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五四到一米五七之间,绝对不会超过一米六。我方当事人一米六七,远远高于这个数值。监控里的人,绝对不是我方当事人。”   这一证据完全就是新料,秦家舅家请来的律师完全始料不及。   控方律师面色一变,不过反应也很快,“监控只照到了上半身,她完全可以伪装变矮,比如膝盖弯曲就可以做到。而且,我问过以前借钱给被告的同学了,被告借钱的时候就是穿着长裙,她为了编造一个虚构的阴丽出来,干脆就装矮,蒙混过关,骗过所有人。”   “那你找人给我试试一米六七伪装成一米五七试试。如果只是低一点点,还能有这个装矮的可能。可是如果真是弯膝盖,行走间绝对变扭,别人都是傻子吗,还看不出不对劲来。”   “经过训练当然可以。而且用裙子遮挡,腿部的弯曲没人会发现,并注意到。”控方律师说。   “你这不是基于事实推断,你是臆测推论。”   “被告智商高,在犯案前就想到了虚构阴丽来给自己顶罪。她当然可以改变自己的身高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为什么变矮,而不是变得更高呢。”   “再高一点就一米七了,引人注目。”   “强词夺理。而且我方当事人要是高智商犯罪,那她为什么记得给自己戴呢绒手套,不在凶器上留下指纹,而不记得给颜元真戴手套,故意让他留下指纹呢。”   “有些杀人犯就爱故意显摆。而且颜元真在杀人前,就是在逃嫌犯,他劫囚了,有罪在身,也不怕再多加一桩罪名。被告楚岚也是基于此,所以教唆他杀人。”   ……   “安静。”女法官拿锤子敲了一下,“辩方律师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   “没有了。”   “那好,接下来暂时休庭,审判团一个小时后出结果。”   楚父连忙从被告席扶起楚岚,往法庭外的走廊走,“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想吐么。”   楚岚摇摇头,她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幽幽地看着不远处,另一个证人男童秦似海。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   男童秦似海立即吓得躲进了舅舅的怀里。秦似海舅妈叫道:“你个杀人犯,还想对似海做什么?”   “法官还没判呢,凭什么说我女儿是杀人犯,而且杀人犯不是被抓住了吗,和我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楚父护在楚岚身前,和舅妈对峙。   高家的人就只有高欣过来。她这时候提着包过来,“就是,颜元真都认罪了,说都是他做的,和我表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颜元真那杀人恶魔只不过是替她顶罪,你们高家就是她的后台,才纵的她胆大妄为。不过别以为你们高家可以一手遮天,秦家倒了,还有我们呢。再怎么样,你们高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言堂了。我们可不怕你们高家。”   高家接连出事。大太太乔氏和娘家乔家拐走了不少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虽然高家自断一臂,将大房赶走了。可到底伤了根基。高家四房这些年努力奔走,也只不过刚缓过气来。   只是又逢上老太太的实验室被曝光,全国震惊和讨伐,高家一时站在风口浪尖,只能再断一臂,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秦家被灭门,式微了,可人家姻亲也不差啊。高家可不会故意挑火,特意惹怒对方。   所以现在高家的掌舵者高芎没有出面,却也不想楚家寒心,就送了高欣过来。   高欣过来前被哥哥高芎教过了,不敢骄横跋扈,掂量着说,“你们消消气,我表妹就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表妹事发前和颜元真已经感情不和了,她怎么可能使唤的动颜元真杀人呢。”   “呵,骗鬼去吧。她灭门前,还找人查似海他爸爸呢。颜元真那恶魔也找人盯着秦家。两个人就是一伙的。”   楚岚不是很清楚颜元真为什么找人盯着秦家,但是她的事她自己清楚,“我查秦似海他父亲,是因为他父亲那天来我们店里占卜。我觉得他眼熟,就查了。”   “你不用再狡辩了,不管这次怎么判,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高家和楚家的。”秦似海舅舅冷冷哼了一声。   楚岚皱紧眉头。阴丽还真是能算计。又是栽赃给她,还挑拨秦家的姻亲,对高家和楚家下手,真是一箭数雕。   陷害的手段也极其缜密,反侦察手段也很强。完全就不像是阴丽那样的蠢货能想出来的。   她因为怀孕,经常就窝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秦家灭门那晚,家里附近的监控也刚好坏了,没有铁证可以证明她在家里。家人也不能作证。   而且还正好在楚岚和颜元真都查过秦家之后,又因为实验室案的余波,秦家有可能会对楚家不利,楚岚和颜元真都有了“先下手为强”的犯罪动机,然后又有了“犯罪事实”,大衍剑上有颜元真的指纹,血迹检测也显示大衍剑是凶器。虽然监控里没有颜元真,但是有人证,秦家唯一的活口男童秦似海。而监控里出现的还是“她”。   从犯罪动机,到犯罪方式,到犯罪证据。整个“犯罪”过程,精心布局,明显是做足了功课准备的。   一个字,死,就是往死里整她和颜元真。   而颜元真这货,知道她被起诉是主谋,直接一力承担所有罪责。说全都是他做的。简直就是个傻子。   谁要他给自己顶罪。他以为自己是英雄么,她是不是还要感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码的手腕酸痛,睡觉惹 第298章 情书=情歌   高欣被哥哥高芎教着,努力和秦家舅家解释,“我这位表妹从小到大品格优秀,一家都是好人,表妹还做了慈善呢,怎么会恶毒到灭人满门。”   “那颜元真前段时间,还不是给孤儿院捐钱捐物了么。他还不照样是罪恶滔天,还敢劫囚。”   “捐给孤儿院的是我女儿,我女儿以他的名义捐的款。”楚父连忙解释。   “哈,你们刚才还说颜元真和你女儿关系不和,既然关系不和,你女儿为什么还帮他做慈善,以他的名义捐款。”   “那是因为、因为……”   “说不出来了吧。你们的话前后矛盾,谎话连篇,还想我们相信,秦家灭门的事和你们无关。做梦吧。我们死都不会信的。”   “真的和我女儿无关,是颜元真死缠烂打,还上门送聘礼,我们不收他的钱,就将他的钱送进孤儿院了。我女儿不是帮他做慈善,只是想把他的臭钱扔掉。”   楚父、高欣和秦家舅母争论的口沫横飞,楚岚只盯着秦家舅舅怀里的秦似海。   秦似海是秦家灭门那一天唯一留下的活口,还是指控颜元真是杀人犯的铁证。   楚岚是被冤枉的,她没去过。颜元真说不定也是被冤枉的。   而且颜元真之前调查过秦家,肯定知晓秦似海的存在。如果颜元真真的灭人满门,怎么会放过秦似海。别说秦似海藏的好,没被他发现。颜元真武力不俗,凭呼吸就可以辨别人的方位。就算秦似海藏了起来,颜元真也一定能找到他。   找到秦似海了,颜元真就算因为他年纪小,下不了手,也大可以将秦似海抓回燕都,没必要给自己留一个祸患,害的他坐牢。   这个细节漏洞,在颜元真刚抓起来的时候,楚岚没有想到。那时候,她也和旁人一样,觉得他这个小人灭门这种事,完全做得出来。   她从头到尾,就从没给过颜元真一丝机会,让他辩驳。而在自己被冤枉成教唆主谋的时候,颜元真却一力承担,说和她无关。在她那般冷待他,他竟然还能做这种傻事……   楚岚目光黯淡了下,“秦似海小朋友,你是不是被真正的杀人凶手威胁了?是他逼你指控颜元真叔叔的么。”   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通的合理解释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亲眼看见全家倒在血泊中,该是怀着如何的恐惧。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下,被人威胁了,孩子为了能活,怎么会不照办呢。   孩子做伪证,成了,颜元真冤屈难诉。不成的话,未成年孩子在威胁之后做伪证,也没法论罪惩处。最后也只能说颜元真倒霉了。   “现在你身边都是可靠的人,威胁你的人接触不到你,他不会悄无声息地进你房间,躲你被窝里,吓你。也不会突然出现在你舅舅家,更不会拿着望远镜监视你。不会你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害不到你。你不用怕。如果有人威胁你,你点点头就可以了。”楚岚垂着头,低声说。   秦似海黑漆漆的瞳孔猛地一缩,忽然面露恐惧,死死地将头埋在舅舅怀里,似乎怕被楚岚吃了一样。   秦家舅舅紧紧地抱住孩子,冷眼看着楚岚,“我看没别人威胁似海,是你在威胁他吧。楚岚,不管你背后有高家,还是有什么底牌,反正,你绝对跑不掉的。”   “好了,陪审团的结果出来了。都回去,回去。”法院的调解员直接挡在他们中间,试图隔开他们,免得他们在这里就闹起来。   楚岚最后看了秦似海一眼,孩子抖如筛糠,她皱紧眉头,暗自思量,被楚父扶着回了法庭。   “被告身高与监控出现的嫌犯不同,差距过大,被告为秦家灭门案主谋,虽有犯案动机和时间,却证据不充足,根据疑罪从无,被告无罪。”   楚岚这一边全部松了口气,秦似海舅家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们请的律师安抚他们,“我陪审团的朋友说不用急,就算现在判了楚岚有罪,她现在怀孕了,孩子没生下来前,也没法坐牢。既然她坐牢得往后拖,我们完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继续找有力证据。等楚岚生完了孩子,到时候死刑跑不了。”   秦似海舅家也无可奈何,只能瞪了楚岚一家和高欣,不甘不愿地走了。   法院判决下来没几天,楚岚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朋友同学安慰她,“早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们放心了。你现在怎么样?”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一切安好。”楚岚边说边想,这是她说的第几百个“谢谢”了?   打官司的时候,没多少人联系她。等审判结果下来,判她无罪后,几乎所有她认识的人,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同学,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都来找她问这问那。   她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全国闻名了。   “不过,你真的怀孕了么,孩子的父亲是那个姓颜的杀人犯吗?”有些人还是忍不住问。   楚岚原本并不想暴露自己怀孕,成了别人嘴里的消遣。可谁曾料想,自己一朝被告了,就被查出来怀孕的事了。   “嗯,”楚岚也没不承认,不承认也没用。她不知道问的人是什么心思,面容淡淡地说,“不过孩子父亲不是杀人犯。”她的孩子可不能背负着杀人犯之子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的。   只是她这么说,至于有多少人信,她也不知道。   楚岚挂了电话以后,又接进一个电话。   “你好。”楚岚以为又是一个来安慰她,顺便八卦的人。   结果另一端只有人的呼吸声,安安静静的。   “喂。”她又问了一遍。   电话里就传来了一段悠扬的歌声。   “你坐在窗边,窗外的风吹起你长长的黑发,你柔顺的发丝缠上我的手心,也挠痒了我的心。我坐在你身后,日日看着你纤瘦的背影,你美丽的身影深深刻在我眼中,也钻入我的梦里。你何时能回头,看我一眼,告诉我,你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楚岚脸色猛地煞白,歌的旋律她没听过,可是歌词却是孟易川以前写给她的情书。   孟易川人都去世了,谁拿着他写给她的情书,编成了歌词,还打电话放给她听?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戳下一章 第299章 孟:你,福星   她心中震惊,声音微微发颤,“孟易川?”   她不信孟易川死而复活,可心底却希望真的有一个奇迹出现,让孟易川活过来。她才不会内疚。   情歌放了几轮,电话另一端都没有孟易川的声音。   楚岚心里失望,无奈地笑笑,“你是谁,孟易川的朋友,还是阴丽?”   如果只是颜元真被陷害成灭门凶手,楚岚可能还猜不出来背后的幕后黑手是谁。可监控都有阴丽的身影了,阴丽就是孟易川带来的。显见儿是孟易川的人,利用阴丽和她长得像,设计了一切。   电话另一端,出现了“嘎呲”的尖锐声音。像是有人吓到了,站了起来,椅子猛地摩擦地面发出的动静。   不等她细细研究,电话就“呲”的一声,断了。   楚岚又拨了回去,那边却是再没有人接。倒是孟易川的围脖要加自己。   看着熟悉的围脖账号,她目光暗了暗。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刚带颜元真回来的时候,孟易川的围脖就@自己过。虽然不记得什么内容了,大概是求复合之类的话。楚岚却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感受。   她厌恶,厌恶孟易川还敢联系自己,恋爱期间劈腿他人,还成亲生子了,依旧瞒着她。她识破了分手了,他还有脸求复合。这种极品,谁受得了。她当即就取关了他。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孟易川已经被颜元真给害了,以为他活着,所以孟易川联系上她,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她既然知晓孟易川在她和颜元真结阴亲的那天过世的,那用孟易川围脖联系她的人,明显不是孟易川本人,而是别人。   除了围脖被盗,一般人只会把自己的围脖账号密码告诉可信之人。   现在用孟易川围脖联系她的,怕是孟易川的人吧。   楚岚想罢,就接受了对方,加了好友。   很快,对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过来。   “阳春三月,我生日,我想要你送的生日礼物,却不好意思开口。还好我们是同学,我故意让你同桌知道我过生日,叫我哥们引导你们给我买礼物,我就等着你送我礼物。你如我所愿,立即在学校门口随大流买了一支钢笔,送给我。   记得我写给你的情书么。情书就是用那支你送我的钢笔写的。你收到情书,夸我字好,就是不说喜欢我。我很失落,回家就想扔了钢笔。谁让你夸这钢笔写出来的字好,却不夸我。可惜我舍不得扔,每天都带在身上。   就是去古代玩,我也一直带着。有它在,总觉得你一直陪着我。只可惜,它死在了矿场。   有个纨绔子弟看我不顺眼,就欺负我,我被气的都想扔下生意,回来好好读书算了。干脆就豁出去在人前痛骂他,还暗地里揍了他一顿。我知道在古代我的地位不高,任人欺凌,反正钱也赚够了,还清了我妈欠下的赌债。要走,放弃玻璃香皂生意,虽然可惜,可总比被人当做贱籍的商人,任意欺□□骂的强。   我要走,可那纨绔子弟非要我留下来。他打晕我,关我进了矿场挖矿。那纨绔子弟叫人故意折腾我,我恨不得死了算了。做冤魂报复他。可是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也舍不得你。我就忍了下来。   他们叫我下跪,我就下跪。他们叫我磕头,我就磕头。我如他们所愿,成了一个最卑贱、最没骨头的贱奴。就是我现在回头想起这些事,我也觉得我贱,没脸拥有你。可是你不懂,越是卑贱的人,越是忘不了美好。   一天天过去,我适应了挖矿的痛苦,指尖全是伤口,我也能没事人一样,用钢笔吸了伤口的血。以血为墨,在树皮上记下矿场的各个细节。我渴望逃出去,逃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让你知道,我很想你。   我要是死在这里,或者一辈子待在这里挖矿,回不去了,那你说不定就属于别人了。我不甘心呐。我得快点逃出去,我用钢笔杀了看守,哄了不少矿工跟着我跑路。可惜,这些矿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坏事。   明明可以跑掉,却见钱眼开,非要抢了看守的金银,拿出去好生活,白白耽误了逃跑的时间。我们被抓了。矿工怕领头杀了他们,我就被矿工推出来担责。我本来以为我要死了,可是没想到,你送我的钢笔救了我。   领头问我钢笔是什么东西,我忽悠他是刻刀,尖锐的刻刀,可以做成武器,比他们这里落后的青铜器那些破铜烂铁好多了。我故意这么说,领头果然没要我的命,只是逼问我如何造武器。这可是难为我了,我知道我做不出来,必死无疑,我就只能想办法烧融了钢笔,做成武器送给领头。   我知道领头要了一个,肯定想要第二个。我没有钢笔,该怎么办呢。我告诉领头,玻璃、香皂怎么做出来的,我要让他知道,我能给他带来泼天财富。果然,领头不再计较我逃跑,对我好了不少。虽然还让人盯着我,看住我,可是我不用再挖矿了,有空研究木雕。   木雕是我死去的爸爸教会的我,他和我说,精工出细活,耐心出奇迹。我需要奇迹。我一边做木雕,一边想怎么逃出去。等刻完了木雕,才发现,我刻的是公寓里的家具。   我给你情书后,你客客气气的没直言婉拒我,却对我疏离。我当然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失败了。当我灰心的时候,你突然找上我,说知道我会一点木雕,要我给你家公寓的家具画雕纹。   我使出浑身解数,回家都翻找我爸生前留下来的东西,仔细研究后,雕出了精美花纹,你夸奖了我。我很高兴。可是紧接着,你却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谢谢我出力,给我的工钱。   那一刻,我的心都凉了。我刻的那么的认真,为的是钱吗。我不想要,你就说我妹妹找上了你,说我妈欠了钱,我很有可能连学都上不了。你给我钱,我知道你是好心,找个理由帮我。可是我只觉得羞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死也不出来。   我那天难得的对你发脾气,甩你脸色。只是一回家,却发现妈妈和妹妹都很高兴。原来是我妈叫我妹妹专门上门找你要钱。我简直无地自容。在学校撞见你,我都躲的远远的。   我发现自己在你面前毫无尊严。别说获得爱情了,我整个人都想在你眼前消失。我开始用木雕赚钱,终于攒到了你给我妹妹的钱,我终于有勇气见你一面了。我去找你,你和你姐妹高蒙去逛古董市场。   我想等着高蒙不在了,我再骄傲地站在你面前,将钱丢给你,让你不要小瞧我。结果你和高蒙形影不离,甚至高蒙都把你送进家门了,才离开。   我找不到机会单独还钱,正懊恼着。结果你那姐妹高蒙却是发现了我跟在你们后面,高蒙要把我扭送派出所,我就解释我只是想还钱给你。高蒙就说她想起来了,你和高蒙提起过我,还和她分享阅读了我写给你的情书。   我喜欢你,你没应,转头就拿情书给朋友看。我想着你们看了情书的反应,是不是在笑话我自作多情,笑话我配不上你。我羞恼的想掉头走人,高蒙却说我有门。原来你和高蒙说,收了这么多情书,头一回见到一个原创的,我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高蒙话里话外的提点我,要我好好努力,争取和你一个学校,以后好好的将自己家的条件弄上来。至于还钱,可以慢慢还,这样就有机会,时不时的找理由,和你见面。   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得到过回应,可高蒙说你注意到我了,我有机会的!什么尊严,我突然发现不重要了。我从高蒙那知道,你们逛了古董市场,因为身上没带够钱,所以没买到那件你喜欢的古玩。   我想着还钱,我可以慢慢的还你,但是你送我钢笔,我也得送你东西。你想要古玩,那我买来,等你生日的时候,再当生日礼物送你。我开心的,蹦蹦跳跳的去古董市场,将你想买却没买到的古玩买了下来。   这古玩就是玉珏。这玉珏带我穿越,见识了另一番天地。让我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我最需要的钱,也让我有勇气继续追求你。   穿越啊,我是多么的幸运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我一样,能穿越到异界,随随便便都能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相信自己凭借穿越,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可以让你爸妈看得起我。   每次穿越,我都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的人生不再布满荆棘,而是充满了新奇和希望。我再次追求你,成功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简直是幸运儿。你就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在古董市场,看中了玉珏,我想买来送你做礼物,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得到玉珏。我怎么可能如此风光。   可是,我真的上天宠爱的幸运儿吗,你真的我的福星吗。   是真的话,我为什么死了?   还成了孤魂野鬼,看着你和害死我的凶手搅合在一起,在我眼皮子底下恩爱缠绵,你还怀了他的孽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来 第300章 孟要投胎   “我那么喜欢你,心心念念你那么久,我不过是被赵惠那贱人,逼的做错了一点事,你就抛弃我,还转投害我的人的怀抱,你对得起我么。”   楚岚低垂下眼帘,她和孟易川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沟通。要是孟易川早些和她坦白,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不断刷屏的信息。虽然心知对方不过是伪装成孟易川,可人就是容易联想。只要一想到自己和颜元真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孟易川的冤魂就藏在一边看着……   新时代了,冤魂作祟她不信,可她还是莫名发寒、心悸发颤,捂着嘴干呕。   “呵,我要投胎转世到你肚子里,你生吧,我来做你和颜元真的孩子,向你们讨债……”   仅仅是文字,可怨毒的恶意像是长了翅膀的成群飞蛾,乌压压的一片,从手机里飞了出来,择人而噬。   楚岚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孟易川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想想就够让人汗毛倒竖!   要是她被吓住了,说不定立即跑到医院,将孩子打掉。   这个人居心叵测,洋洋洒洒、声情并茂地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她,恐吓她。   孕期的女人心思敏感,一有不顺心,难受跑不掉。   楚岚扔了手机,不再看了,吐了几回,身体才舒服了许多。   玲姨最早发现她的异样,赶紧把楚父从医院叫了回来。楚父见到面色略有些憔悴的女儿,担忧至极。本来怀孕就够受罪了,现在又是被诬陷为灭门案主谋,被许多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就算法庭宣判无罪,可她未婚先孕,怀的还是凶犯颜元真的孩子,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就是楚父自己在医院,面对流言蜚语和异样的目光,还觉得压力山大,更何况楚岚这个当事人呢。   “你要不出国,去四姥爷那待产。现在孕期中期,也能坐飞机了。到时候等没人注意你,你就去燕都,避一阵子。等风波过去以后,再带着孩子回来。”楚父端来开胃的鲜酸萝卜汤,哄着楚岚吃下。   楚岚喝光了暖汤,胃里暖烘烘的,恶心感也少了很多。她恢复了精神,反过来安慰楚父,“我要是就这么出国了,别人还以为我心虚呢。我不走。我就想爸爸陪着我。”反正她是不会走的,留楚父一个人在这。   哥哥楚淮被颜元真不知道藏哪里去了。陈氏又在监狱附近租了房子,就近照顾老夫人姜氏,天天不着家。她要是再走了,就楚父一个人撑着里里外外。楚父最近也疲惫的愁眉不展。只是楚父不爱抱怨,一回家,一个劲的只管笑。   楚父不想楚岚担心,可楚岚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外界带给楚父的压力。女儿和未来女婿参与灭门,楚父的医院还被有心人抹黑成黑心诊所,一般人谁还敢上楚父的医院看病。   医院不少医生和护士离职,病人转院的转院,能跑的都跑的差不多了。楚父这么多年费心经营起来的善名,算是几夜之间付诸东流。   楚家已经够倒霉了,可还不止。楚岚更担心全家被灭门。   秦家灭门案主犯还躲在暗处,盯着她楚家。她走了,万一他们伤害楚父怎么办。在巫梦里,楚家可是被灭门了。虽然前因乔大太太没了,可颜元真还不是和巫梦里一样坐牢了。   楚岚这几天生怕,楚家也和巫梦里一样被灭门了,和巫梦里的结局一样。   “嘴长在别人身上,由着他们说。你现在身体重要,还是别犟。乖,听话,去燕都那安胎。还能顺便找找你哥。等你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再带你哥回来。到时候肯定有别的热闹,他们也不会老是盯着你。”楚父也是感觉到暗涌,他有家有业,暂时走不掉。可孩子能走一个是一个。   “我不走……”   “现在就走。”楚父难得的凶巴巴起来,“我这就给你订机票,明天就走。”   楚岚无奈,她看了一眼手机。也不敢拿给楚父看,楚父要是知道她被“孟易川”威胁了,更不会允许她留下来了。   去机场的路上,楚父絮絮叨叨地嘱咐,“四姥爷心宽体胖,不计较我们楚家给他们高家惹了不少麻烦。你去了之后,就找理由说要搬出去。到时候你直接去燕都,等快生产的时候,就回来找我。燕都的生产条件我不放心。”   “嗯嗯嗯,”楚岚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孟易川的围脖又私信她了。   “为什么出国,害怕我了?我还要从你肚子里爬出来呢,我怎么会伤害你。要伤害,也只是伤害颜元真,也只是伤害高蒙。呵呵。别走,你不走,我就小小的教训他们。你要是走了,我就收割了他们。”   楚岚皱眉,之前她就没回过他的信息。可是现在,她忍不住了,要报复颜元真还说得过去,报复高蒙?   “你为什么要害蒙蒙姐?”   “呵,要不是她利用我喜欢你,怎么会故意算计我,给我玉珏,哈哈,我的穿越就是一场笑话,害死我了。岚岚,不要走,听话,你听我的话,我就原谅你,也许就放过他们了。我最舍不得伤害你了。”   楚岚仔细看了几眼,就是孟易川本尊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穿越是老夫人姜氏一手策划的,是老夫人姜氏命令南儿姐给孟易川玉珏,诱惑着孟易川走上邪路的。   对方还连续发了几个消息,因为到了机场了,楚岚也就没细看,将手机收了。   楚父直接送楚岚到登机口,对赶过来的高欣说,“真是麻烦你们了,还特意过来接送岚岚。”   高欣微笑,“都是亲戚,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这次虽然说是送表妹去我姥爷那,其实也是我自己主动找我哥要跟过来的。我很久没去姥爷那了,这次顺道过去拜访,也正合适。”   楚父又感激了好几回,这才眼看着高欣和楚岚上飞机。楚岚正要关手机的时候,孟易川围脖又发来一张照片。   是精神病院,南儿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睡着。   “我说了不要走!这是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天白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晚上睡不着,强逼自己睡,又闭不了眼。又不能半夜码字……对不起,老是食言更新。今天更新到这,老奴要去喝酒助眠了。   申明:老奴已成年,未成年别学我喝酒,喝酒不是时尚,喝醉的女性很容易出事的。我也只是在家里偶尔喝一点,也从不让自己喝醉。 第301章 你是冤魂,我镇压   这是孟易川的人要对南儿姐下手了?   楚岚连忙打电话给南儿姐的主治医师,请他确认南儿姐的安全。   楚家人经常关照她,来看望的次数也多,虽然南儿并不见他们,最后楚家人次次见的都是林医师。林医师都笑称,他们不是来看望患者,而是来看他这个高大帅气的医师的。   “高蒙没事啊,刚刚还打开窗帘晒太阳呢。”林医师刚查过房,楚家人每次来都带点小礼物,虽不过是些许瓜果糕点,算不上贿赂,林医师还是觉得吃人嘴软,爽朗一笑,安慰道:“这里可是关押犯人的精神病院,等闲外人是进不来的。威胁你的人,是恶作剧吧。”   楚岚还是放心不下,“能麻烦你再去看一眼么。就一眼。我眼皮老跳,心慌的厉害。”   林医师也不想管辖之下出事,赶忙又转身回了病房。一进去,林医师从上到下失了血色。   “喂喂,林医师。”楚岚发觉电话另一端没了反应,唬的追问。   “不见了、见了。”   “什么不见了?是蒙蒙姐不见了?”   “是——”林医师恍惚了一下,“她房间里还有个死人。她又复发了,还害死了人……”   楚岚可不想蒙蒙姐直接被定罪了,“房间本来就该是她一个人的,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是不是这个人想要对她不利,她正当防卫。或者是来的不止一个人,她被人劫持走了?”   林医师就是想不通,防守得如此严密,人是怎么跑掉的。被楚岚提醒了以后,他检查了死人,没有见过,怕是外人。说不定就是外人绑架走了高蒙。   林医师暗道糟糕,迅速转头去叫人,“快去查监控,看看人怎么不见的。”说罢,林医师又想起楚岚来,“你被人威胁的证据,你好好保存着。警方肯定会来找你要的,好查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孟易川的人发来的信息还包含古代的事,楚岚都不好打包证据交给警方,让他们处理,免得古代被发现。楚岚谢过林医师的提醒以后,打开围脖,截屏留存后,就将内容全部删除。   孟易川的人就是仗着她不敢向外人透露古代的事,不敢拿着威胁的记录,寻求警方帮助,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找她茬。   “请这位乘客关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穿着蓝白制服的空姐笑不露齿地走过来。   孟易川的围脖还在刷屏,“不准走,给我下飞机,高蒙我带走了,还有颜元真。你要是出国了,那我就开始收拾他。”   楚岚被空姐催促着,她赶时间,手指在手机上翻飞,“去吧。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么。你爱拿谁威胁我就威胁,我不care。”然后关机,戴上眼罩,仰天躺着。   眼前一片黑暗,不同于面上淡定,她脑子里一团乱。楚父昨天订的机票,孟易川的人今天就知道了。明显是盯紧了她。说不定现在孟易川的人就在这座飞机上跟踪她。南儿姐被带走了,孟易川的人又想做什么。他们还接着要报复颜元真,要怎么报复,颜元真命硬,应该能躲过去吧。   她胡思乱想了五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高欣爱享受,本来订的票是高价抢来的头等舱,可因为楚岚的票在经济舱。高欣看她是孕妇,就和她换座,没和楚岚坐一起。她下了飞机,才发现楚岚脸色不好,“我妈昨天还和我说呢,孕妇坐飞机不好,你还偏要来。”语气有些怨念。   要不是因为陪她一个孕妇,高欣也不至于沦落到坐经济舱,手脚都坐麻了。   楚岚讪笑,楚家小富,可也比不过高家大富大贵。楚父昨天给她订票的时候,倒是想咬牙抢一张头等舱的票,让她不要怀着孩子受委屈。可是日子太近,票早没了。论理,四姥爷听说她要过来,比楚父后买票,也该订不到头等舱的位置的。   可偏偏,高欣就有了一张。又因为要让着孕妇,楚岚倒是占了高家的便宜。此时听见高欣抱怨坐飞机坐的难受,她到底还是承了情,“欣表姐,哪里麻了,我给你捶捶。”   “算了吧,让你这个孕妇给我捶腰揉腿,回头姥爷知道了,得骂我。”高欣真心羡慕楚岚。以前她是太奶奶的血脉至亲,全家上下为了太奶奶的遗产,全部捧着楚家人,她也得哄着。好了,现在太奶奶坐牢了,四姥爷又莫名地喜欢她,连带着高欣这个亲孙女都靠边站了。   爷爷知道楚岚要出国到他这来,直接就叫亲孙女高欣作陪接送。明明能搞来两张头等舱的票,却非给她一张,还嘱咐她,上飞机后,将头等舱座位让给楚岚。   高欣虽然不聪明,可爷爷这么偏心楚岚,还故意弄了个让座。高欣隐隐约约感觉爷爷是想楚岚承他们的情,感念他们的好。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高欣就不懂了。   不懂归不懂,但高欣在本家寄人篱下二十载,最会看人眼色行事。爷爷要高欣去坐经济舱,高欣也就是嘴上抱怨几句,一下飞机,就迅速在接机口寻找爷爷的人。   楚岚拉着行李箱,站在接机口候着,顺手开了机。   孟易川围脖:“你果然自私绝情,没心肝的恶毒女人。好姐妹和丈夫都不管了,就顾着自己跑路。”   楚岚想了想,回复道,“我还可以更恶毒。孟易川,你是冤魂,那我就找大师来镇压你。你要我不得安宁,我要你永不超生。”   “楚岚你个贱人,你心肝都黑了你!”   楚岚可以想象另一端的人气急败坏的模样。   装冤魂索命来吓唬她,呵。   楚岚收好了手机,跟着来接机的人,和高欣到了四姥爷家。之前楚岚有做过交流生,在四姥爷这待过一段时间。   四姥姥虽然年纪大,依旧肤白貌美,一双碧眼洋溢着热情,熊抱了楚岚,“上次还嫌你小,舍不得给你介绍男朋友,没想到你现在就怀孕了。哎,我的那些学生都后悔对你太礼貌了,没对你穷追猛打。”   “现在穷追猛打也不晚。”四姥爷像是刚从跑步机下来,穿着汗湿的背心、皮质灯笼裤,四肢肌肉发达,显得年轻,又摩登时尚。   楚岚也就听了笑笑,那时候都知道她有男朋友颜元真了,哪里会真的给她介绍。现在她怀孕了,也没这个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戳下一章 第302章 做法事   用了一顿丰盛的接风洗尘宴后,高欣拎起包就往外跑,“我和我妈约好了去逛街,爷爷奶奶我走了。”   “诶,怎么也不约我逛街啊。这一个二个的。”四姥姥看着高欣风风火火跑了,嗔怪道。   楚岚一笑,四姥姥是外国人,高欣的妈妈却不会说外语,这一对婆媳言语上沟通不了,高欣的妈妈除了过节会来以外,其余的时候是能躲则躲。不过也亏四姥姥心大不计较,不然早给高欣妈妈使绊子了。   “等会我陪四姥姥逛街呀。我匆匆忙忙过来,好多衣服都没带呢。”楚岚笑嘻嘻地说。   四姥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别,你怀着孕,走路太慢,我还是和你姥爷去逛街。”   四姥爷扯了扯湿掉的背心,“行行行,还是我陪你逛。我先去洗个澡。”等洗完澡,要出门前,四姥爷催四姥姥去换漂亮裙子,之后就给楚岚塞了一堆资料,“这都是你要的,你自己在家慢慢看,有哪里不懂的,也别联系我,你要联系,就联系阿芎那小子。你要我找的保镖,也给你爸送过去了。都是退役的好手,会保护好你爸的。”   有人在楚父身边保护,楚岚更加放心,笑,“嗯,我绝对不会打搅你和姥姥过二人世界的。”   “就你贴心。”四姥爷朝楚岚比划了一个小心心的手势,就搂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四姥姥出门逛街了。   楚岚等他们走了以后,她就联系林医师,“高蒙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监控显示是那个死人先攻击高蒙,高蒙自卫反击之后,从死人身上摸走了钥匙。这死人查了,是新入院的病人……我们还在查他怎么拿到钥匙的。”   那就是南儿姐是自己走的,不是被人带走的。也许就没落在孟易川的人手上。   楚岚总算松了一口气,断了林医师的通话后,才和楚父视频联系,“爸,我到了四姥爷家了,安全抵达。刚吃了饭,我状态很好。”   “嗯,那就好。”楚父再次叮嘱,“你住几天,立马就找理由搬出去,直接去燕都。顺便找你哥。”   楚岚有别的打算,也不和楚父争辩,含糊地应下,还说道:“南儿姐在精神病院失踪了,我怀疑是阴丽他们的人做下的。爸,我回了燕都就不方便注意,你帮我和林医师联系。还有,再去一趟颜元真那,让他也小心点。阴丽他们应该也会找上他。”   “阴丽他们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潜进监狱里去?”楚父没想到南儿这么多灾多难的,面上担忧,心中的焦虑更严重了,都能跑进监狱里害人了,跑家里来不是更容易?   楚岚有些猜测,“也许他们的人本来就在监狱里呢。你让颜元真小心点身边的犯人。”从外面闯进去害人,难度系数高。可要是犯案后,在监狱里面找事,可就容易得多了。   “哎,知道了。”楚父不太想去见颜元真,可这厮临到头来,还给女儿顶罪。就为这,楚父也不好意思见死不救。   “爸,四姥爷的保镖你好好养着,出行一定要带在身边。白舜也放在身边,有陌生人攻击你,他也能示个警。”   楚父突然笑了,“嗯,都带着呢,今天医院还有人医闹,拿刀要扎我,被保镖给按倒送医院了。”   虽然医闹时不时的有,可就今天发生,楚岚就有些怀疑是孟易川的人做下的。不过也没有证据。   她想了想,得快点把孟易川的人抓出来,不然真的是一天到晚,不得安生。   父女俩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两人都安心了,楚岚这才抱着一杯纯牛奶,看四姥爷给的资料。   以前四姥爷有和她说过,他查过孟易川的底细,提醒她,孟易川不好摆平。楚岚干脆就找他拿现成的资料了。   孟易川明面上还是学生,借了她哥哥楚淮的钱,开了一家古董公司。私底下拿着古代的金银财宝倒买倒卖,因为钱财来历不明,他就必须把钱洗白。   只不过孟易川起初比较谨慎,只是去古玩市场上摆摊起家。而且还是在国外卖。后来浸淫得久了,认识的权贵多了些,手上也有一批人。只是孟易川不想曝光自己身份,他很少自己真正出面,只是扶持几个人在人前运作。   而这些人,有些混娱乐圈,和秦似海父亲的弟弟秦总联手。有些人见不得光,和贩毒份子时常藕断丝连。   四姥爷也就只查出了这些,而这些人现在都伏法了。   巫梦里,楚岚一家灭门,就是孟依依和贩毒头目联手做下的。楚岚一回来,就送走了瘟神孟依依,举报了贩毒头目及其团伙。娱乐公司的秦总也因为和贩毒头目有联系,而坐牢了。   四姥爷查出来的孟易川的人,全部都伏法了。可是绝对有漏网之鱼。   楚岚拿着资料翻来翻去,也没翻出个新线索来,索性也不看了。她花钱从外国找来网上知名的大师,不拘是佛门高僧,还是流浪道姑,通通打包送到楚家。   楚父回家见到一屋子的妖妖道道,吓得满脸冷汗,赶忙打电话过来,“岚岚,你好好的请骗子到家里来干什么。”   楚岚笑,“帮我们骗别人啊。”   “啊,骗谁啊。”楚父迷惑得很。   楚岚准备得差不多了,也不瞒着楚父,“骗阴丽他们。”因为楚父还不清楚孟易川死在了颜元真手上,虽然燕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哥哥楚淮也有耳闻,但她有拜托哥哥不要告诉楚父,楚父还不知道孟易川身亡的事。   “你请这些骗子大神,怎么骗阴丽他们啊。”楚父有些懵。   楚岚也不详细解释,含糊地说,“古代人嘛,就信鬼神之说。我找大师咒他们呢。”   楚父无语了,“这……没用吧……”   楚岚笑笑,撒娇哄着楚父,“阴丽是古人呢,看我咒她,说不定就狗急跳墙,蹦出来了。”   楚父无奈,他也宠着女儿,楚岚哄了几句,他也就由着她了。   佛门高僧、流浪道姑在家里作法后,楚岚又让他们去了自己的小公寓作法,再去了孟家。   孟母之前送女儿孟依依卖-淫,坐牢了,现在也放了出来。听见一佛一道敲了自家门,觉得晦气,直接叉腰大骂,“滚滚滚,我家穷死了,没钱赏要饭的。”   “我们是来这作法抓脏东西的。”一佛一道主动给孟母两千块,面容一派慈悲,“你最近流年不利,就是撞到了脏东西。我佛慈悲——”   “明明是我道更慈悲,”道姑瞪了佛门一眼,佛门弟子不和女斗,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道姑这才转头和孟母说,“我们就看不得小鬼作祟,特意过来驱赶的。这是我们祖师爷对我们的要求。是大功德一件。我们不要你一分钱,还给你钱,只要你借个地,给我们作法,让我们抓走小鬼就好了。”   还有人傻乎乎的送钱……   孟母有些懵,不过因为儿女都不知所踪,她因为送女儿□□,好多人嫌弃她品德败坏,想找工作都找不到,现在穷的想钱都想疯了。   她紧紧盯着道姑手里的钱,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疯子,反正给钱就是大爷。   孟母就开门,放一佛一道进去,看着他们正儿八经地做法事,好像真的家里有脏东西一样。弄得孟母心头异样,暗自嘀咕,自己这两年倒霉,说不定真的是碰了脏东西。 第303章 仁义   “两位师傅,我家真的有脏东西吗?”孟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一佛一道嗤之以鼻:“没有脏东西,你以为我们会白给你钱吗。”   孟母看着自己的家,被一佛一道说的好像家里莫名的多了一层阴森之气。她自己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发毛了。   儿子和女儿一个一个的失踪……   说不定是被……什么脏东西拐跑了吧。   孟母浮想联翩的更多。   儿子学的专业就是考古学,以前孟易川总是会带许多古董回来,孟母没文化,不太懂这些玩意哪里金贵了,但是现在电视剧上不是经常演吗。   这考古专家去盗墓,不对,考古专家这身份去做事可不叫盗墓,应该说是去坟墓里进修学业的时候,这弄回来的古董玩意总是带着点邪性。   说不定就是儿子这些年每年外出考古的时候,就带回了这种诡异的东西回了家。   孟母想到这情况,赶紧和一佛一道沟通:“你们说,是不是这些古董沾惹上的东西?”   一佛一道装作高深莫测的沉吟许久,嘴里嘀咕了些佛道箴言,才确定了孟母的猜测。   孟母吓得赶紧问,“这要怎么破解啊,我这些年真的很倒霉。家产败了,我儿子女儿一个个都失踪了,两位大师得帮我赶走脏污啊。”说着孟母还要给一佛一道掏钱,要他们尽心驱邪。   一佛一道都不收,“我们先前就说过了,我们不会要你一分钱的。你自己收好,我们自然会帮你把脏东西带走的。只不过,你要真的想驱干净,最好把你儿子曾经沾过的东西全部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帮你看看,那些东西还在不在,有没有走掉。没走掉的话,我们免费帮你驱一次。”   “我这就去拿。”孟母将孟易川的物品全部收捡出来。   一佛一道检查了一番,“寻常家用的毛巾啊都没事,就是这梳子上还有你儿子的头发,这衣服上也有些脏污,这些东西都染上了煞气,都是墓里出来的,被你儿子带回来的。我们都要带走。”   孟母有些犹豫起来,“梳子还好说,可这衣服……每一件我儿子可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你们不会是想白白拿走我儿子的衣服吧。”尾音拖长,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一佛一道。   一佛一道直接出钱,“这样总行了吧。”   孟母正缺钱呢,一佛一道的钱也够数了。孟母就把孟易川的私人物品都让一佛一道拿走了,这才将人送走了。   孟母数钱的时候,门外又有人敲门。   “又是谁啊?”孟母打开门,就见到门口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着像是初中生、高中生。现在的孩子营养好,初中的年纪都看着成熟,孟母也分辨不清楚,“你们找谁啊。”   两个学生含笑道:“我们都是孟易川先生以前资助的学生,孟先生资助我们读书,现在孟先生好久没联系我们了,我们就想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上门来看看。”   孟母以前帮着管过孟易川的账,每年总会有一部分钱没计入账里,她找过儿子问过,儿子说了是花出去了,怎么花的,她没打听出来。   现在见人上门了,她恍然,原来儿子当年是花钱资助别人读书了啊。要是早先孟母知道,肯定不会让儿子去做这种事的。   自己的钱还不够花呢,还去帮别人。   孟母见被资助的人见资助人不见了,还跑上门来看望,哪里是来看望的,是来问怎么还没打钱过来的吧。   “我儿子早就成通缉犯,人跑了。我家也没钱给你们,快走。”孟母要关门,俩学生连忙道:“夫人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又有了新的资助人,听说你也有些经济上的困难,我们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还是攒了些零花钱,这次就是过来上门慰问夫人你的。”   孟母看见俩学生手里的水果和藏在水果篮底下的现金,她起了贪心,就放人进来。   俩学生陪着孟母忆苦思甜,说了孟易川以前的事,解除了孟母对他们的戒备以后,就问,“我们刚才见到一个和尚,还有一个道姑从你家出去,他们怎么会来你家,是夫人你要将房子租出去吗?是的话,你就别乱租房子给别人住了。我们这里小有积蓄,你先收下。”   孟母厚着脸皮收下学生的钱,然后摇头:“不是,他们说我家里有脏东西……然后要了些我儿子的东西走。”   等问清楚被带走的是什么东西以后,俩学生这才和孟母道别。   等走了以后,俩学生就和人打电话:“义哥,那两个被楚家人请来做法的和尚和道姑,去侯爷家里取走了侯爷以前用过的东西,说是侯爷用过的物什沾过邪祟。”   被称为义哥的人冷笑了几声,“嗯,我知道了。你们先回来吧,我去打听下,楚家人到底想干嘛。”   义哥放下电话,就找了专业人士来问。   专业人士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梳子上有孟先生的毛发,这鬼神术法中,对头发和生辰最是保护的紧,生怕被人拿走,被下了诅咒。而衣服又是孟先生穿过的。这古来就有说法叫衣冠冢。那一佛一道拿走了孟先生随身之物,和头发,如果是为孟先生好,那就是超度他,如果是与孟先生结怨,那只能是镇压孟先生。”   义哥想起楚岚曾经说过的,孟易川是冤魂,她就要找大师来镇压他。要侯爷永不超生!   义哥咬牙切齿起来:“好个楚岚,简直就是毒妇。”   义哥身边的小孩接到了电话,回头就对义哥道:“不好了,小六子行刺公子元真失败了,人还被公子元真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隔着大洋的西岸大陆,楚岚刚去医院孕检回来,就在房间里见到了颜元真,和被绳子捆绑成一团,吊起来的年轻人。   楚岚皱了皱眉,颜元真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监狱的。   “你逃狱了。”楚岚也不意外,颜元真会老老实实呆在监狱,那可真是奇怪了。   在楚岚还被冤枉的时候,颜元真直接承认秦家灭门案,一切都是他做的,和她无关。她爸倒是去监狱看望过他,还说他在监狱里活的不知道有多滋润,在监狱里就和大哥一样,身边还一堆人争着抢着侍奉他。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融入进去,成为强者,让人拜服在他脚下。   楚岚对上他,还有些不自在。当初她也以为颜元真真的害了秦家人,谁曾想,很快就被打脸了。自己也步入了颜元真的后尘,被人污蔑成了秦家灭门案的主谋。   她和颜元真在出事前还有些矛盾,可她被冤枉是主谋,真出事了,颜元真还是一力承担所有罪责。让楚岚怪感动的。当然只有一丢丢。   颜元真害死了孟易川,楚岚对他也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出来了,你一个通缉犯不回燕都,还跑来找我干什么。也不怕被捉回去。”   颜元真见她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也阴着脸,阴阳怪气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闺女的。”   说着,就一掌拍在了楚岚微微凸起的肚子上,“闺女,叫爹。”   这一句“爹”让楚岚记起,在巫梦里,她成了双胞胎之一的小九,还真的喊过颜元真“爹”呢。   楚岚心头滋味复杂,拍了颜元真的手一下,“看就看,摸什么摸。现在看了也看了,还不快走。”   颜元真哼哼道:“我走什么走,我过来是来保护我闺女的,你管不着。”   “保护孩子……”其实保护孩子,就是保护楚岚。   只是颜元真这个男人就是变扭,非要拐弯抹角的说。   楚岚看向他:“有人要伤害我?”   颜元真指着吊起来的年轻人,“这人以前和我住同一间牢房,后来我一个人住一间,这家伙就用各种方法接近我,讨好我,今天他突然刺杀我,我看他会说赵国的俚语,怕不是你们这边的人,应该是赵国人,被孟易川带到这边来的。”   又一个穿越者?还是孟易川从赵国带到这边来的?   楚岚拿掉塞住年轻人嘴巴的布,仔细打量他,“你是孟易川从赵国带过来的?”   “没错,不过你们抓住我小六子,没用,我告诉你们。孟义哥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也一定会杀了你们,给侯爷报仇。”小六子愤恨的说道。   孟义?   孟易川身边有个心腹叫孟仁。   孟仁,孟义。仁义……   看来孟义的存在和孟仁差不多。只是孟仁在古代,而孟义却被孟易川带到了现代。   而且貌似,孟易川还不止带了孟义一个人,还带了小六子。   “你叫小六子,前面是不是还有一二三四五,后面跟着七□□十?”楚岚问。   小六子冷哼道:“你这毒妇想打听我们的事,好对付我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孟义哥一定会弄死你们,为侯爷报仇雪恨的。”   楚岚也知道问不出什么。颜元真要不是因为在这个地界上不好行凶犯法,不然这小六子敢刺杀他,怕是早就是尸体一个了。   楚岚拿出手机,拍了小六子的照片,然后找人P了一下,往上面大肆渲染各种血腥手段,让人一看就以为小六子被施了酷刑,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   弄好了照片,楚岚就发图给了孟易川的社交账号。   如果她没猜错,账号的另一端,一直以来冒充孟易川的冤魂,和她联系的人,应该就是小六子口中的孟义。   孟义看了小六子凄惨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做东西,特别肝。十号没完成,拖到了十五号晚上完成了。然后瘫了2天,16号-17号累瘫了,脊椎骨都要戳穿屁股的感觉,手臂上臂酸软,举着手机,手臂肌肉都在发抖,我朋友说我说话声音都像宿酒了。养了两天,18号精神不错,不过懒一了下。   今天恢复更新。   还有有此文预计9月末10月初完结~~ 第304章 她蠢   楚岚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和阴险毒辣的公子元真,天生一对。   孟义暗骂了几句,发信息:“你要怎么才放过小六子?”   楚岚:“一人换一人,我要阴丽。”   孟义很清楚,楚岚为什么要阴丽这个人。   只要阴丽出现在人前,确定这个人存在,那么楚岚的罪名就彻底洗清了。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孟义:“不行。换一个。”   楚岚并不清楚他们和小六子的感情,她想来想去,现在人在她手上,该着急的是对方。   楚岚就决定晾着他们,收起手机,和颜元真道:“你既然逃狱了,干脆就带小六子回燕都吧。”   颜元真不习惯坐沙发,他直接在地上摆了张席子坐上去,手里慢吞吞地往嘴里塞葡萄,“闺女说想我了,不让我走。”说罢,他突然捂了捂嘴,满脸崩溃:“这葡萄怎么这么酸!”   “那都是给我吃的。”楚岚气笑了。   原来是给孕妇吃的葡萄。颜元真没敢大口咬,他也没扔回水果篮里,他小口小口咬着,“不是说酸儿辣女吗,怎么就是个女儿呢。”他有些叹气。   青葙说的巫梦里,他没有儿子,全是女儿。弟弟颜值是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最后皇位丢给了妹妹朝歌的儿子了。倒是应了妹妹的“天子之母”之说。   楚岚就不爱听他这语气,女儿怎么了。   她白了他一眼,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四姥姥的声音,“岚岚,出来吃饭了。”四姥姥在门前敲了几下,楚岚应了一声,四姥姥也没推门就走了。   也亏国外尊重隐私,不会随意进出孩子的房间。   楚岚出门前,对颜元真道:“我就管你今天的吃食,你明天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三餐。”   楚岚在房间藏人,藏一天两天还成,久了肯定得穿帮。   颜元真可是通缉犯。四姥爷一清二楚。她可不想再生出什么波折了。她已经够烦的了。   颜元真不咸不淡地“唔”了一声。楚岚刚出门坐在餐桌前,他人后脚就跟着出来,对着一屋子的人微笑,“哈罗。”   一屋子的人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   颜元真就算穿着现代装束,浑身却散发着东方古韵。一流水似的墨黑长发倾泻下来,张扬又肆意。   他完全没有一点拘束,拿了一把椅子,在楚岚身边坐下。   四姥姥和四姥爷的家人认出了他,但是脑子里都在转,他不是在牢里吗,怎么出来了……   楚岚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是她更多的是怒气,她抓着颜元真的袖子,凑过去低声咬牙:“你不在房间待着,跑出来干嘛。”   吓人吗?   不知道自己是通缉犯吗?!   能不能有一点逃犯的自我修养,好好在房间蘑菇蹲不行么。   楚岚感觉颜元真在自己身边一天,她就觉得自己的气囊都被怒气给充爆了。   颜元真理所当然地说:“我饿了。”   上次颜元真被警察追,在小公寓里也是这么和她说“我饿了”,委屈的要死,非让楚岚给他做三菜一汤。   只是上次,颜元真是真委屈,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今天倒是看不出来,语气平淡的很。   颜元真似乎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他看了四姥姥一眼,说了有着乡土气息的外语。   四姥姥傻乎乎地给颜元真添了一双碗筷,这才惊疑不定地问楚岚,“他怎么、怎么出来了?”   楚岚干笑,她无力解释,“我也不知道。”就让颜元真去解释吧。   颜元真和四姥姥、四姥爷他们打招呼,就算他们没自我介绍,他也能准确的认人,还能操着一口乡气十足的外语。   楚岚全程沉默,她默默地给腹中孩儿喂饭,一边吐槽。巫梦里,十年后的颜元真说外语可是流利的很,现在的他,呵呵。   这口音也是没谁了,真够有特色的。   四姥姥、四姥爷这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起初对颜元真还有些审视,到后面直接就心神放松了,四姥姥还准备专门给他清理出一间客房来。   “不用了,我要和哈尼一起住。”颜元真笑眯眯地搂着楚岚的腰肢,还在人前,亲密地亲了楚岚的侧脸一口。   两个人自从因为孟易川冷战后,又遭遇秦家灭门案的污蔑,两人许久没亲近了。   颜元真突然亲近她,楚岚有些不适应。要是私下相处,她直接一把推开他。   可在四姥姥他们面前,她都不好动手,免得四姥姥他们追问他们的感情问题。   她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   等回到房间,楚岚就盯着颜元真搂着自己的腰的手,“放手。”   颜元真不敢气孕妇,他顺其自然地松手,还在楚岚的腹部前,像是敲西瓜一样敲了一下,“闺女,今儿吃饱了没有,外国的菜做的不好吃,想不想吃娘做的菜。想,是吧。”颜元真抬头看向楚岚,“闺女要吃你做的菜。”   楚岚无语了,“你想吃,直接说,为什么拿女儿当借口。”   “那我想吃。”颜元真没了在外面的笑脸,他微微苦着脸,“他们菜里加了什么啊,味道怪怪的。”   “加了黄油。”楚岚吃习惯了,觉得还好。   她刚才也注意到颜元真吃的不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厨房做了简单的两个菜,端了进来。   颜元真眼神温柔了下来,收起了刚才的不羁,安安静静地做了次美男子。   楚岚有了些困意,怀孕以后,越到孕后期,她就越嗜睡。   她躺在床上打了个盹,再醒来,就发现颜元真坐在自己面前,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颜元真幽幽道。   楚岚打了个哈欠,全身懒懒的不想理他。   颜元真神色突然严肃起来,“青葙说你以后会为了我而死。”   楚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颜元真补充道:“你傻不傻,为了我不停的做巫梦,消耗了自己的心力,把自己给坑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管我是死是活。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   楚岚顿了下,她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蠢,所以她不打算重蹈覆辙,走上这样的未来。   不过她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才不想重蹈覆辙。而颜元真是既得利益者,竟然也骂她蠢。   所有人都能说她,可颜元真不能。   她有些为巫梦里的自己心酸,“我做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还这么说我。”   颜元真有些自嘲,“你蠢就算了,我更蠢。你死了以后,姬珺要刺杀我,我竟然不抵抗,直接和你共赴黄泉,做一对死鸳鸯。” 第305章 镇压第一天   “佘珺杀你,你自己放弃抵抗?”楚岚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   巫梦里的自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非要给颜元真续命,不停的救他,他倒好,直接放弃了自己一条命。   这不是白费了自己一番苦心么。   楚岚为巫梦里的自己而不值,“颜元真,你疯了,我辛辛苦苦救了你那么多次,你竟然不好好珍惜,直接就把自己给玩死了。你对得起我么。”   颜元真摸了摸鼻尖,抿唇:“我又没让你救……你太傻了……”   楚岚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她用左边的牙齿磨右边的腮帮子,“没错,我傻,所以我以后都不会管你死活,你现在给我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真的要被颜元真给气死了。   楚岚气到一半,感觉到肚皮抽动了一下,她“哎呀”了一下,捂着肚子抽气。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动胎气了。”颜元真一改方才的镇定,他眉眼之上暗含焦急,“怎么样,疼不疼,我去叫医生。”说着人就一溜烟出去了。   很快,四姥爷家全都围着楚岚打转,“怎么回事,这些天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了胎气。快躺下。”   四姥姥怀孕几次,有经验,给楚岚检查了一下就道:“不妨事,只是你怎么突然动胎气了,你爸之前还和我们说,你身体好,摔了一跤都没点事……”   四姥姥狐疑的目光,定格在颜元真俊俏的脸上。   今天的变数只有颜元真。   一家子都看向颜元真,颜元真薄唇抿住,坦白:“是我的错。我不该气着岚岚。”   四姥爷高建军也没问小夫妻怎么置气了,这是孩子们的隐私。他呵呵安抚地笑:“孕妇还是不能受气的,以前我就见过孕妇被气的一尸两命的。”   四姥爷说的云淡风轻。颜元真听进去了。他有自知之明,也不敢久留,生怕楚岚被他气出好歹来。   等人慢慢地散了,颜元真就对别过头故意不理他的楚岚道:“你好好养胎,不要想的有的没的,小六子那些人不足为虑,我去收拾他们,你自己在这安心养着。等我办完事,再回来守着你。”   楚岚有心想问他想怎么对付小六子、孟义他们,可是她着实被颜元真的不识好歹给气着了,索性抱着孕妇枕,用背对着颜元真。   颜元真被楚岚甩脸色,他没有生气,知道她在巫梦里为自己而死,他根本就没法生她的气。   他只是幸好,一切都没发生。以后也不会再发生。   颜元真一走,没人气楚岚,楚岚就过了两天清闲日子。   楚父就打电话来催,“你怎么还不去燕都养胎,还待在这。那些人丧心病狂,花钱找人在医院还有家门口挂横幅、发海报,不停的说你是杀人犯,医院都被迫停业整顿了。那些人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鬼知道他们又想怎么害你了。你快点回燕都去。”   楚岚不愿意,“爸你跟我走,我就走。你不跟我走,我就不走。”   楚父叹气:“我倒是想走,但是你妈,不,你外婆在,我怕她出事啊。”就算陈氏内里是高建红,但是陈氏的身体还是楚父的妻子的。   楚父可不希望陈氏的身体被坏人毁了。生怕影响陈氏回来。   楚岚寻思着要不将陈氏绑架回燕都去。陈氏实在是太孝顺了,太姥姥姜氏蹲牢房,陈氏就在附近租一套房,时常去看望太姥姥,还不停的上下打点,一定要太姥姥在监狱里过的非常舒适。   上次楚岚探过陈氏的口风,陈氏死活不愿意离开太姥姥姜氏太远,一定要待在太姥姥姜氏身边。   既然劝不动陈氏走,干脆直接绑走吧。   楚岚和楚父商量,楚父怔了下,“绑你外婆走……她会不高兴的吧……”   楚岚有时候觉得走颜元真的强势路线也不错,她笑道:“外婆不高兴又怎么样,她又不像妈,会拿刀砍我们。”   楚父想起失踪已久的妻子陈薇,怅然叹了口气,“嗯,我去把她拉走,我们定个日子一起走吧。正好去燕都找你哥,我也能近身照顾你生产。”   楚父和楚岚商量好,什么是和去燕都。之后,楚岚找了机会,和四姥爷说要搬出去。   四姥爷高建军不允:“我们相信你没有灭秦家满门,但是秦家的姻亲都不信。海外也有他们的人。你落单了,你没有我们庇佑,说不定就会被他们抓走。国外可没国内治安好,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他们绑架你了怎么办。你还是安心的和我们住吧。怎么,是不习惯和我们老头子老太婆一起住,嫌弃我们了?”   楚岚忙笑:“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嫌弃你们。”   “那是欣姐儿欺负你了?”   “没有,欣表姐对我很好。”   “那你是觉得给我们添麻烦了吗,你不用这么想,你建红外婆当年和我最亲,我发水痘,都是她全程照顾我的。我还巴不得天天照看你们呢。”   楚岚见四姥爷死活不肯放手,只能无奈道:“我准备和爸妈一起旅游,散散心。”   “我和你四姥姥也跟你们一块去。这满世界就没我们没去过的地方,我们给你们当导游。”四姥爷精气十足,声音洪亮地笑着去和四姥姥商量。   四姥爷高建军用运动衫的背影,婉拒了楚岚要独自离开的意思。   楚岚无奈,最后回国,后面就跟着穿着运动衣的四姥爷和四姥姥。   四姥爷把楚岚送到楚父手上,放下行李,又往外跑见监狱拜访太姥姥姜氏。   总算是把四姥爷和四姥姥两条小尾巴甩掉了。楚岚就在楚父的陪同下,回到了早已空旷,没有家具的小公寓。   一佛一道在里面摆了两个案桌,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拿着从孟母手上弄来的物什,给孟易川做法事。   楚父临时去楼下小超市买了四个红色塑料椅子,楚岚坐下以后,就拿手机拍下一佛一道做法事的视频,发给了孟易川的社交账号,“镇压你的冤魂,第一天。” 第306章 避桃花源   楚岚也不知道孟易川的人收到了,她要镇压孟易川的消息,会不会赶过来。   不过她还是将四姥爷保护她的人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一佛一道办法场,为了显得自己很专业,香案和灵幡都准备的很齐全。   颜元真搬走了公寓的家具,除了简洁大方的瓷砖以外,四处空荡荡的。   一佛一道将几个花圈搬进公寓后,客厅依旧宽敞的很。   孟易川的照片就挂在白色花圈上。遗照上的孟易川还很青涩,笑得腼腆,远没有后来的郁色。   楚父一直以为孟易川成了通缉犯,在外流窜,尚存人间。孟易川的人活得好好的,现在女儿弄了孟易川的花圈来,这是几个意思?   楚父傻眼,“岚岚,这、这,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孟易川……这是死了?”   楚岚以前瞒着他,是怕他不喜害死了孟易川的颜元真。只是现在楚父要跟着她去燕都躲避风头,势必会知晓孟易川是怎么死的。   楚岚也算是让楚父有个心理准备,她轻轻地点点头。   她其实也慢慢能接受孟易川的死了。   一佛一道拿三根香过来:“我们已经超度孟先生了,他下辈子肯定会投个好人家的。你放心好了。”   楚岚神色淡然地给孟易川上了香,然后嘱咐一佛一道:“你们以后每天都来这转一圈,待一个小时再走。要是有邻居或者别人找你们打听你们在做什么,就说来镇邪的。”   一佛一道觉得楚岚的要求很奇怪,不过楚岚给钱给到位,他们也不觉得每天过来一趟很委屈。   楚岚嘱咐好人,就在孟易川的牌位前,放了一枚高仿的玉珏。   她拍下来,发给孟易川的号,“第一天镇压完毕~~”   虽然她是找人超度孟易川,不是镇压,但是孟义敢装孟易川的冤魂,吓唬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吓唬回去。   孟义接到了信息,见到玉珏,他有些心动。玉珏就是宝贝,可以带领他穿越湖海,回到故乡。   等见到侯爷牌位,孟义又气愤起来:“侯爷生前对你那么好,你在他死后,竟然诅咒镇压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楚岚手速翻飞:“告诉我,谁告诉你高蒙和太姥姥害的孟易川?”   她就奇怪了,孟易川本尊都不知情的事,孟易川的人是从哪里得知的。阴丽怕是连太姥姥和高蒙都不认识,更不可能向孟易川的人透露这些的。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楚岚也不急,反正玉珏在这,又有一佛一道在此守着孟易川的灵。她守株待兔,等着孟义自己送上门。   她将手机收了起来。出了公寓,楚父就先带楚岚回了燕都。   现在灭秦家的人还伺服在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刺杀。也就是燕都和桃花源一样,暂且安全些。   楚父确定女儿安全后,再拿着玉珏,去了监狱附近的房子,将陈氏打晕带了过来。   陈氏躺在了床榻上,还未醒。陈薇是新式辣妈,穿着打扮时尚,和楚岚站一起和姐妹似的。可是陈氏现在内里是高建红,上个世纪的人。穿着打扮极为保守,服装审美也落后了几十年,极为土气。   从陈氏外表上看就知道高建红还在,陈薇没回来。   楚父心里叹气,又想,高建红是他岳母,他打晕她……以后要是被陈氏知道了……楚父有点怂,回头对楚岚道:“你外婆醒来以后,问是谁将她掳过来的,你就说是颜元真。”   楚岚:“……”   刚赶过来的颜值也:“……”他想假装自己没听见,可已经有人通报了。   “大王驾到。”门外的寺人青已经升职,跟在颜值身边做了太宦青。   太宦青守在外头,伶俐地叫膳房端来一桌菜。   颜值穿着黑红相间的冕服,头戴冕旒,左右耳坠各垂着一段朱缨。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颜值穿的隆重,看着极有威严。   不过一坐下来,颜值就一脸谄媚地给楚父和楚岚夹菜,一会儿嘘寒问暖,“燕都没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嫂嫂往后无聊,大可来宫里寻我玩。这是宫牌,二十四小时都能入内。”   楚岚随手接过,依旧不言语。   颜值这么奉承人,必有所求。她没问,而是问起自己哥哥楚淮,和表哥衡苏,“你哥把他们带过来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颜值摇头,“啊,楚淮哥和大巫都来了啊,我不清楚。不过等我哥回来,嫂嫂你直接问我哥就好了嘛。”   楚岚无奈,就是颜元真的嘴和蚌一样,撬不开。她也不会问颜值。   不过颜元真提过,让她去找青葙问……   “那青葙人在哪?”   颜值只知道青葙是太宦青的外甥女,好像嫁去了晋国绛城,和大巫衡苏身边的小跟班乌宝成了亲。   他以前就没注意过青葙这个人。他回答不上来,就叫太宦青进屋。   太宦青道:“青葙在夫人你表家姜家失踪后,被燕山君大人救了回来。青葙受了伤,经常卧病不起,现在就在老奴家中养伤。”   “燕山君?”楚岚愣了下。   颜值立马解释。   颜值做了大王以后,颜元真就成了大王的兄弟。既然是兄弟,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称呼“公子”。   燕山君就是颜元真。   楚岚沉吟。看寺人青的反应,怕是还不知道青葙就是大巫的后人,能知后事未来。   而青葙生病了,怕就是做巫梦做多了的后果。   颜元真这是不拿青葙的命当回事啊。明知道做巫梦对身体不好,也还是利用青葙。   楚岚心里微微有些不适。她也有大巫天赋,最是不喜和她一样有天赋的人,被人滥用,枉顾她们的生命。   她留楚父照顾陈氏,就叫常管家去套车马,去太宦青的家。   太宦青有些惶恐,“夫人你身份高贵,岂能踏足寒舍,夫人要见青葙,老奴这就安排人将她带来。只是青葙她病体未愈,怕是会冲撞了夫人仙体,不如等青葙病愈后,夫人再见她。”   楚岚暗道,太宦青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全。一来尊重了她,二来,也不想青葙病重见外客,却说的婉转好听,十分体恤人。   楚岚要是自己强硬过去,太宦青肯定阻拦不了的。不过她还是坐在案几前,提笔用褚纸写了一封信,用红泥封好,递给太宦青:“既然如此,你就把信给青葙。”   信里的内容不外乎是朝青葙打听哥哥楚淮、表哥衡苏的下落,她也顺便提到做巫梦的坏处。   她不清楚青葙对巫梦的了解程度到底有多少,但她作为亲戚,还是得提醒青葙一声。   太宦青将信收好,颜值就打发他下去,和个孩子一样拽着楚岚的袖子,“嫂嫂,你既然来燕都养胎,那玉珏你暂时用不上,不如先借给我用用。南儿还在那边受苦呢,我过去把她救出来。等她来了,有她陪着你,嫂嫂你养胎的日子也不会无聊了。”   楚岚斜了他一眼,“你都成通缉犯了,还敢去那边露面,不怕被抓啊。”   颜值去劫犯人南儿,被抓。要不是颜元真将他救了出来,怕是颜值还在蹲牢房呢。   颜值讪讪地笑:“这不是有王兄在吗。我要是出事了,王兄肯定会来救我的。”   楚岚好笑,颜值这么没心没肺的,都是被他哥颜元真给惯的。   楚岚被颜值痴缠了一会儿,她才道:“南儿姐她人不见了。有人潜到了她身边,要伤害她,她弄倒了人,就此杳无音信。你就算真去找了,怕是大海捞针,寻不到了。”   颜值坐不住了,“谁要伤害她啊,她都那么惨了,谁还要害她。”   楚岚言简意赅地和颜值解释他走了之后,发生的事。颜元真救了坐牢的他,被通缉。再被冤枉成了秦家灭门案的凶手,她也被诬成了主谋。真凶还逍遥法外。   颜值越听越不安,“那南儿是不是被他们抓到了,这,她现在精神不好,万一、万一她现在人已经死了呢。”   颜值愈发的焦躁,“嫂嫂,你就把玉珏借给我嘛。我现在就去找她。”   “不用找,她人现在很安全。”颜元真倏地大踏步地进门,“颜值,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出了岔子,我一定不会去救你的。”   颜值被抓包,立马变了脸色。他已经求了哥哥好几次了,论哥哥的手段,他要是想救南儿,怕是早就救回来了。可惜没有。   他王兄根本就想南儿不好过。   颜值抿着唇,冷着脸和颜元真赌气,“王兄回来了,寡人公务琐事繁忙,不留了。”   颜元真被弟弟甩脸色,他有些恼火,但是碍于楚岚在场,他按而不发。   颜值见王兄没反应,气得走出门去,就见到立在门外,亭亭玉立的妹妹朝歌。   朝歌见颜值一脸怒容,安抚道:“王兄和嫂嫂回来了,当是值得高兴的事,大王你怎么还为南儿的事,生王兄的气啊。王兄是我们的哥哥,南儿不过是一个外人。谁亲谁疏,大王你还不清楚么。你再这样下去,怕是王兄得寒了心。”   颜值心里有些别扭,觉得朝歌说得对。可是王兄不管南儿的死活,他实在是苦恼。   朝歌又道:“王兄都是为你好,南儿娘家大巫一族已经败落了,已经不适合王兄了。王兄给你提的那几家闺秀娇娘都很不错,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有身段,家世名声一个不缺,贴心懂事听话。大王你就听王兄的话,忘了南儿,娶个皇后回来……”   颜值最近被王兄逼婚,逼的头大,又冷下脸,气哼哼道:“你叫我听王兄的话,你自己怎么不听呢。王兄要你成亲,给你指了驸马,你倒好,跑去缠着施恩。人家施恩以前喜欢你,我们求着你和他成亲,你弃之如履,现在施恩和他的竹马成亲了,你又去抢。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再敢破坏别人家庭,寡人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颜值说了气话就走。朝歌站在原地,紧了紧手帕,一脸阴沉。   颜元真听见朝歌在门外就是不进来,他冷声道:“朝歌,你还不进来,给你嫂嫂道歉。”   而后颜元真对楚岚语气柔和:“她上次着急要跑,推了你一把,我已经说过她好几次了,她知错了。” 第307章 酸与   朝歌进屋,不管甘不甘心,王兄要她道歉,她就得道歉。   朝歌不想让王兄不高兴,于是微笑着走近,面上满是真诚的歉意:“嫂嫂,上次都是我太着急,怕被警察抓了,所以就手忙脚乱的,不小心推了你一把。幸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这样我就放心了。”   朝歌遭遇绑架,在现代当街反杀。满城被警察追捕,为了从楚岚这抢玉珏逃跑,就推了楚岚一把,害楚岚摔了一跤,动了胎气。   那件事对楚岚来说都过去了,她身子底子好,没什么大碍。   但是想一句道歉,就简简单单揭过去,也没这么容易。   楚岚含笑道:“只要孩子没流产,推我一把,不算什么大事。我原谅你了。只不过,要是以后你怀孕了,我不小心什么地方冲撞了你,害你摔跤了,到时候你也要相信我,我也是无心的,向你道歉后,你也一定要原谅我呀。”   楚岚顶着一张原谅的脸,说着害人的话,让朝歌一瞬间脊背发凉。   试问哪个孕妇不怕摔跤的。楚岚皮糙肉厚,怀孕摔一跤没流产,可不代表朝歌摔一跤就没事的。   楚氏的话哪里是真的原谅她,这是嘲讽朝歌,甚至还带上了威胁。话里的意思就是等着朝歌怀孕,楚氏再推她一把,到时候楚氏只需要道歉一句,这事就完了。   朝歌细细的眉毛揪起,一国公主的傲气依旧不减,“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依旧觉得都是我的错咯。我当时推你,根本就不是故意的,我无心的。”   “是,你是无心的,可是你要是再无心几回,怕是我孩子都留不住了。朝歌你要是真觉得抱歉,那以后烦劳少接近我。我可是怕了你的无心,你的不小心。”楚岚平静道。   朝歌咬唇,告状似的看向颜元真。她一句话也不说,用目光控诉。要不是王兄非逼着她来道歉,她也不会被嫂嫂这么讥讽。   颜元真夹在两人中间,确实有些头疼。不过这件事他心里偏着楚氏。   本来朝歌就不该去推一个孕妇。被人讥讽冷待,那都是活该。   “嗯,朝歌你听她的,以后就算来见你嫂嫂,也隔着几步。”颜元真可不想朝歌再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娇娇软软的女儿给弄飞了。   朝歌攥紧手心,憋气,“……嗯,我听王兄的。王兄,你不是说施恩要给嫂嫂做宴席么,什么时候开宴?”   颜元真拿施恩钓朝歌过来给楚氏道歉,此时朝歌催促开宴,颜元真就叫嵇剑去找施恩。   楚家一家人都来了燕都,颜元真不想外人多加打搅楚氏养胎,也就在府里小小办一场团圆宴。   施恩已经不再是以前施家最无用的小子,受了刖刑残废以后,被颜元真安排做了颜值的伴读。等颜值登上王位成了颜昭王之后,施恩这个太子伴读就摇身一变,成了小司寇。   施恩是个残疾,古来当官的少有身残的人。只不过施恩有个名声好的父亲施公,又和燕山君颜元真关系好,认人做大哥。还是颜昭王颜值的小跟班伴读。   有他们做靠山,士大夫虽有微词,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或者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施恩做人做事,不再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作为士卿,碍于身份,已是许久不入厨房做菜,他也就在厨房外动动嘴皮子,让厨子做好一桌子菜,端上了桌。   楚父等着陈氏醒了以后,就双双过来,盯着楚岚吃饭。   陈氏已经发过火了,此时郁闷地埋头吃饭。   楚父看着奇奇怪怪的酸与肉,“酸与,没听过啊,这到底是蛇,还是鸟啊。我女儿怀孕了,可不能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楚岚怀孕以来,饮食都挺正常的,不闹胃,和没怀孕的时候差不多。可看着盘中的酸与肉的时候,她就像是遇见天敌一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异,令她心悸。她一口都不敢碰。在别人嘴里是美味,在她眼中,和毒药差不多。就是这种直觉,霸占了她的脑子。   颜元真已经将酸与肉拆了骨头,送到了楚岚的碗碟中,一边和楚父解释:“到了你们那里算是灭绝动物,在我们这也挺少见,卫国进贡来的奇珍异兽,大王觉得新鲜,就圈养在珍禽院,还让饲人养出了不少。大王让御厨捣鼓了一下,觉得味道不错,还送给了不少大臣。不少人都尝过了,无论是小孩,还是孕妇都无事。甚至吃了酸与肉的产妇生下的孩子都活泼乱跳的,没有一点问题。”   楚岚看到碗里的酸与肉,这肉离她越近,她就觉得自己愈发的窒息。   她忍住心头的恶心,将酸与肉推到一边,“不想吃。你要是喜欢,你自己吃吧。”   颜元真顿了下,没有再劝,低头将楚岚推给他的都下咽。   朝歌见王兄只顾着楚氏,撇了撇嘴,吃了半天,都没见到施恩,知道他人躲着自己,不会来了,索性也起身告退:“王兄,宫门要下钥了,我得先回去。”   颜元真回首:“你走你的,阿葵留下。”   阿葵之前都是保护楚氏,但楚氏回娘家以后,颜元真就让阿葵去保护朝歌去了。   朝歌这段时间也发现阿葵用的特别顺手,阿葵真的是太听话了,就和捏的人偶一样。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真的是非常的好用,武艺高强,还少有对手。   只是王兄开口朝她要人,她也不好留着,她嘟着嘴道:“我没了阿葵保护,王兄就不怕我出事么。大巫的余孽还在呢。谁知道他们什么突然出现,掳我走。”   “让嵇剑跟你。”颜元真早就打算好了,叫来嵇剑,当场就让嵇剑跟着朝歌走。   没了朝歌这个外人在场,楚父就好和颜元真开口了,“我儿子呢,他人在哪,不会是出事了吧。”   之前楚父一家顾不上找楚淮,这会儿他们人都到了燕都,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自己儿子。   颜元真这时候也不瞒着他们了,“楚淮人就在燕都,你们今天刚来,旅途奔波,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先稍作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带你们去找他。”   楚父想现在就见到儿子,不过又想,在颜元真地盘上,楚家人还是别那么傲气的好。颜元真一翻脸,楚家人肯定是硬气不起来的。   楚父想想也就半天的工夫,颜元真也不至于害自己儿子。楚父用过膳后道:“你不是在现代找秦家灭门案的真凶么。这吃饱喝足了,快些去找吧。”   颜元真眉眼含笑,楚父这是想打发他走呢。让他别打搅岚岚。   在现代让着他们也就罢了,在自己的地盘,他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   颜元真笑道:“不仅你们旅途奔波,我也疲乏的很。天色不早,我明日带你们见过楚淮后,我再去找真凶也不迟。今夜,我要和岚岚睡。”   楚父脸色微微一沉,就算颜元真不是杀人满门的真凶,但是他的手脚也是见过血的。这样手狠心辣的人,做自己的女婿,楚父暂时没法接受。   要不是楚家糟了难,不好在现代久居,楚父哪里会愿意到燕都来避风头。   “岚岚都怀孕了,你别打搅她。岚岚需要的是我。”楚父说罢,就叫下人将自己的铺盖搬进了楚岚房中。   他怕颜元真骚扰自己女儿,楚父打算自己保护女儿。结果等搬进去以后,就发现楚岚和颜元真都不见了。   “我女儿他们人呢?!!”楚父着急了,问阿葵。   阿葵能说燕山君的坏话么。她啥也不敢说,闭着嘴巴当哑巴,看着楚父在房间急的团团转。   在楚父的脚下几米处,楚岚被颜元真拖着进了地下密室。   颜元真细心地点灯,扶着楚岚,免得她摔跤,“要是有人刺杀,围住院子,你可以走密室逃脱。”   楚岚百无聊赖地被颜元真强劲的胳膊揽着,心里还在忌惮宴席上的酸与肉。   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反抗,恨不得将酸与给毁尸灭迹。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楚岚不去做,就浑身不舒坦。   她有些焦躁,有些不安,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就像是人站在了悬崖边上,快要掉下去的那种心惊肉跳。   “酸与……有活的么。”楚岚实在是忍不住想弄死酸与的冲动,开口问。   颜元真眼皮一跳,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楚岚穿过一道凹门,微笑道:“以后,你要是想家了,也可以下来在这坐坐。”   楚岚见他避而不答,有些不满,可看见眼前的一切,她惊住了。   她仿佛回到了小公寓,沙发、冰箱、餐桌、电视机、床、窗帘……都在眼前。   颜元真之前像疯子一样,搬光了公寓的家具。当时她觉得他疯了,可万万没想到,他把家具搬到了燕都,在燕都还原了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公寓。   颜元真拉着楚岚坐到沙发上,翘起唇角:“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转自百度百科】酸与,拼音suān yǔ,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怪鸟。   身形似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和三只脚,鸣叫像在叫它自己。一旦出现在哪儿,那里就会有恐怖的事发生。   据说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不醉。   也就是说吃了酸与,可以喝不醉哦~~ 第308章 一言不合阉大巫   “你疯了。”楚岚只觉得不可思议,在古代地界上突然出现小公寓一样的密室,她眉若轻羽般打颤,“你搬光我公寓的家具,就为了在这里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公寓?”   这搬家具浩浩荡荡的,这期间又要涉水,穿过晋江流域,又要从城外避开古人,偷偷运进密室……   可谓是不小的工程。颜元真也是有闲情逸致,来古代给她安个现代窝。这是什么意思,希望自己在古代长久待着么?待久了,想回家了,干脆就来密室里看着公寓的旧物,借物抒情?   颜元真坐好了,就等着楚岚感动地扑到自己怀里亲亲抱抱,结果楚岚反而像是情感绝缘了一样,完全不懂自己的心意,一点没有高兴的模样。   他有些失落,“你就不意外,不惊喜么?”   楚岚看出他有点儿萎靡,完全没心软,“我只有惊吓。”   颜元真一恼,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解风情。完全没有以前好哄了。做几回巫梦,就变得心硬如铁。   颜元真郁闷了,山不就来,我就山去。楚岚没有蹦蹦跳跳扑过来,他扑过去就是了。   颜元真拉着楚岚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搂着微微凸起的腰,一只手撩开她的长发,在她白皙的颈脖上亲了一口,“我可费了好大的劲,你就不能假装高兴一下。”   在现代,两个人为了孟易川闹了别扭以后,就没怎么亲近过。楚岚又怀孕了,楚家像是防贼一样的防颜元真。后来颜元真成了通缉犯,到处乱跑,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楚氏甜蜜一下。   要不就是颜元真有闲暇,楚家不给他机会。要不就是楚家有漏洞,颜元真有机会,但是他又没有闲暇,起这个心。   现在软玉在怀,四下无人,岂不正是偷香窃玉的时候。   颜元真搂上了,手就不由的捏了起来,“果然还是沙发软,记不记得我们在沙发上做过什么~~”语调轻佻的过分。   楚岚轻哼了一声,冷冷道:“我记得,孟易川坐过这沙发,亲过我。”   颜元真的兴致完全被“孟易川”这三个字,败坏了。   入鬓的长眉往下一压,双目中赤色一闪而逝,“楚岚,你别仗着怀孕就和我闹,惹急我了,我就——”   “下去。”楚岚被他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密室的空气稀少,让人烦躁的很,她微微低喘,“你要是有兴致,就去找别的女人去。燕都一抓一大把,你不用顾及我。”   颜元真刚才被败坏了兴致,还只能算是半怒。可现在楚氏推着他去找别的女人,一点都不吃醋,颜元真狂怒,同时还觉得心凉。   他冷着脸起身,“好,我这就去。”   他堂堂一国公子,讨好一个女人就够跌份了。而这死女人竟然还不领情。   气煞人也。   颜元真气冲冲地往密室出口走,楚岚忙跟上,等出去以后,就见到了楚父。   楚父刚要质问颜元真背着自己,带自己女儿去了哪里,却见到颜元真俊秀的脸布满阴鸷,楚父一顿,识相地闭嘴。   什么时候该惹颜元真,什么时候不该惹他,楚父心里有数。见颜元真阴着脸出门,明显受了女儿的气,楚父忙问:“他怎么生气了?”   楚岚不欲和父亲交流这个,她含糊道:“他这个人就爱生气。”   “是么,”楚父印象里颜元真气性还真不错,无论楚父怎么挑衅他,颜元真都很淡定。倒是这一次难得的发火了。   楚父也知道小儿女家会有秘密,他也不多问了,只是提点道:“以前我们在魔都,他生气也算了,可是现在我们在燕都,他要真发火了,到底是一国君主的哥哥,我们有玉珏,随时能走,但他人多势众,总会吃亏的。”   楚岚顿了下,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发火。就是刚才在公寓,一想起孟易川,她心情特别不好,就说了出来。   “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楚岚低声道。这一点上,她对颜元真莫名的信赖。   颜元真对别人可能会特别坏,但是只要是他的亲人,被他护在翼下的人,就算再怎么惹恼他,他都不会发狠惩治。   就像是朝歌一样。朝歌爱慕上了剑神蔡克,死活要和人家在一起。颜元真当时被气的暴走,也没把朝歌怎么样,最后他也只是去找蔡克的麻烦。   楚父眼神微动,差点都脱口而出了。   女儿这不就是恃宠而骄么……   楚父堪堪要说出口,又怕点拨醒了女儿,让傻女儿又对颜元真生出了好感,于是闭上嘴。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樱桃树下,颜元真气势凶猛地练剑,练到一半,就有婢女娇声道:“主公,练久了,不如喝喝茶,下下火。”   颜元真收起剑,端了茶水到鼻下,一闻就觉得不对劲。他冷冷扫了婢女一眼,将茶丢到她面前,“这茶赏你了。”   “啊。”婢女暗道糟糕,呼吸急促了起来,“这、这奴婢、奴婢——”   颜元真不等婢女找借口,叫来侍卫,冷淡道:“拖走埋了。”   公子元真还不是燕山君的时候,就差点活埋过一个婢女。四海皆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婢女眼中惧意一起,慌张地跪下,“主公,奴婢是列萃娘,是灵寿夫人的表妹,这茶是夫人叫奴婢俸给主公的。”   “列萃娘?”颜元真不记得这号人,但是姓列,他心中就有数了。   列萃娘知道表姐楚氏最是心软,她就算说谎了,表姐肯定也会帮着自己圆过去的。就算表姐不帮自己圆谎,她也有办法圆过去。   列萃娘期期艾艾道:“表姐见主公你久不回屋,心中担忧,便叫我来奉茶,提醒主公早些歇息。”边说着,还想着。万一表姐不承认,她就说想帮表姐争宠卖好。   “她担忧我?”颜元真唇角微讽,列萃娘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找这个。那个心狠的女人,才不会担心他。   颜元真刚刚发泄了的火气又卷土重来。他招来寺人,“将茶灌下去。”   列萃娘一惊,不想喝,但是寺人抓着她,掰开她的嘴,直接将茶灌下去。   没多久,列萃娘就感觉五内俱焚,开始扒拉自己外衣,露出里面的白色小衣,丑态毕露。   颜元真不想污了自己的眼,抬脚就走。   列萃娘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要是被留下来,怕是会被其他男人轻薄。院里不止有寺人,还是有侍卫的。   “主公,我可是夫人的表妹,我要是在此受辱,夫人颜面有损呐。”列萃娘嘶吼了出来。   颜元真脚步一顿,如果列萃娘出了丑事,丢的还是楚氏的脸。   颜元真抿唇,“扔她去湖里喂鱼。”这才转回了主院。   楚岚都没给他留门,忒的凉薄狠心。颜元真气的回了书房待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刚起了,才梳洗,列萃娘的爷爷列二叔公求见。   颜元真一晚上睡不安枕,面色不禁难看,他黑沉着脸,“让他进来吧。”   “诺。”寺人踮着脚,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出门才加快脚步,带了列二叔公进来。   列二叔公一进门就跪下,他昨夜一知道列萃娘对主公的痴心妄想,还被主公丢进了湖里,就吓得整夜都不得安稳。   这会儿声音都因为熬夜,而熬的沙哑,“昨日萃娘在主公失仪,罪该万死。望主公恕罪。”   颜元真半阖着双眉。萃娘失仪……哦,原来是那件事。他当场发作就过去了,要不是看在列萃娘是楚氏表妹的份上,他当场就让列萃娘自尝恶果了。   颜元真慢慢地翻看各国的邸报,仿佛没见着列二叔公的人。   列二叔公见他晾着自己,心惊胆战至极,却又不敢出声,怕主公怪罪。等跪了半个时辰,快跪不住了,列二叔公有些心酸自己年迈体弱,却落到了这步田地。但也没敢恨上颜元真。   要不是颜元真将他们列氏一族从晋国那个漩涡里拖了出来,他们还在晋国为奴为婢呢。   虽然投到了颜元真门下,他们的地位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还是有成为平民的希望的。平日里也没有被苛待,总比在晋国过的水深火热的强。   列二叔公心头转过数个念头,突然听到榻上传过来的话。   “你去办件事。”   列二叔公猛然一醒,将背挺直了,只要主公还用的着他们,他孙女列萃娘冒犯的事肯定也能过去了。   “主公请言,老奴必定遵从。”   颜元真卷起了邸报,不轻不重地拿着邸报,敲着案几。   一个孟易川就让他和楚氏闹的不愉快,这要是再死一个衡苏,他和楚氏怕是活着的时候,都两两不能相见了。   这处置衡苏,不能像孟易川那样粗暴,得换个方式来。   不能死,又不能让衡苏未来以后有机会,娶了寡妇楚氏……   颜元真沉吟片刻,“把衡苏阉了。”   列二叔公浑身一震,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傻愣愣地盯着颜元真看。   颜元真淡淡道:“怎么,舍不得了,做不到?”   列二叔公忙摇头,“衡苏乃我列家罪人,老奴怎么会舍不得,只是……还是等他生下男嗣,再行宫刑。” 第309章 送命题   列二叔公恨大巫犯浑,莫名将全族撇下,害庞大的万年基业顷刻间毁于一旦。列家从高入云端的贵族,摔到了地上成了烂泥。就算大巫在列家地位尊贵至高,列二叔公也没法原谅他。   只不过,千万年来,求大巫留后,乃是一族重任。就算现在列家被打入了奴籍,但只要有大巫在手,终归有一天能翻身的。   “等大巫留后,不用主公特意交代,老奴就会对他施加宫刑。”列二叔公眉眼阴郁道。他也想着如何给大巫一个深刻的教训。宫刑倒也不错。   颜元真能看不出来列二叔公的打算。平时也就罢了,但是大巫衡苏这事没得商量。   “你自己选吧,是衡苏绝后,还是你绝后。”颜元真重新拿起竹简,清泉的声音冷冷淡淡,“退下吧。”   列二叔公冷汗泠泠地出了屋,魂不守舍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列萃娘就递上热茶,“爷爷,燕山君没有生我的气吧。”   列二叔公看着心爱的小孙女,恨铁不成钢,“你说呢,燕山君那么心狠手辣的人,你也敢去招惹。真当府里那么太平,没有女人闹出幺蛾子,是府中管治有方么。她们不是没有贼心,但是没一个像你这样有贼胆。要不是你是我孙女,你表姐是灵寿夫人,怕是你昨夜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列萃娘也有些后怕,余惊未消,小声咕囔:“这不是以为燕山君歹毒是坊中传言和中伤么,我看燕山君对表姐那么好,我们落难了,他还从晋国将我们一个个救了回来。他对我们列家有大恩大德,我……以身相许还不成么。要是放在过去,想我列萃娘以身相许的人一抓一大把呢。”   “你也说是过去了,现在和过去可不同。如今你不能再出现在燕山君面前,甚至连你表姐那你都不能去见。万一你要是出言无状,燕山君要你悄无声息地消失,方法千千万万。”列二叔公再生列萃娘的气,也没法对她发火,只能苦劝。   列萃娘是见识过燕山君颜元真的狠辣了,不敢再接近,但是……   “爷爷,你看,要不找个机会,送我去颜昭王身边……颜昭王身边没有妃嫔侍妾,我要是取得了他的欢心,成了他的爱姬,大王一声令下,我们全家完全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除去奴籍。”列萃娘受够了贱籍的日子了,华贵荣服不能穿,金银玉石不能戴,这日子憋屈死了。   列二叔公闻言,仔细打量列萃娘。   列萃娘以往是列二叔公手里的娇娇孙女,从小养尊处优,就算之后列家落难,一朝入了贱籍,列萃娘也被买进了蔡家。除了精神上受些委屈,衣食倒是无忧。双手和身上的雪肤依旧雪白肉嫩,一张脸依旧白里透红,比她双亲美貌更甚。   列二叔公有些心动,牺牲一个女儿换来全族崛起,太划算了。只是他到底最疼这个孙女,依旧迟疑:“你喜欢颜昭王?”   列萃娘哪里顾得上喜不喜欢,谁给她荣耀的机会,她就喜欢谁,对着爷爷,她满脸娇羞道:“喜欢。颜昭王待人和气儒雅,长相也不俗。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大王了。”   “那你昨夜还想爬燕山君的床?”   列二叔公冷下脸,“现在对着爷爷我也爱扯谎了。”   列萃娘委屈了,“我这都是为了谁,要不是为了我们全族人,我有必要这么不知廉耻地去攀我表姐夫么。要不是我心疼爷爷你受苦,我能想着牺牲自己,去讨好能帮助我们的人么。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列二叔公还是舍不得放列萃娘去讨好别人受委屈,换一个人,列二叔公立马就去办了。他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好了,这事以后再提。”   “爷爷,你就让我去吧……”列萃娘撒娇道。   “你想去就去啊,让你进宫伺候颜昭王,又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肯定要小心安排才得当。你先回去教你侄女读书,我们虽然是贱籍,但是不能断了传承。我去找大巫。”列二叔公逃似的离开了列萃娘身边,去了后院。   后院中重兵把守,列二叔公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侍卫翻开食盒,检查了一番,又让列二叔公自己尝了食盒里的吃食,见列二叔公没事,这才放行。   列二叔公进去以后,就将食盒往案几上一放,不复之前对着列萃娘的好脸色。他目光阴冷,“衡钧,吃饭了。”   衡苏卧在榻上,阖目不语,神色疲倦。这些天他日日吃酸与的肉,吃的快要窒息反胃了。   列二叔公心下冷笑。又想绝食?那正好了。听说施行宫刑之前,就得断粮断水,正好了。   列二叔公坐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逼着衡苏吃酸与肉,他自己将衡苏的午膳吃个干净。   这可是难得的酸与肉。就是在晋国,这都是难见的飞禽走兽。也就是出现在传说中了。   列二叔公作为贱奴,已是许久没有吃到上等肉了。接连一个月过来,衡苏都和以前一样,宁愿饿死都不愿意吃酸与肉。列二叔公干脆每次喂衡苏一点,让他不至于饿死,其余的都落入了二叔公五脏庙。   楚岚也在午膳中又见到了酸与肉,一闻到这味道,她差点想吐。   楚岚对阿葵道:“你不要老盯着看了,你爱吃,送你了。”   阿葵喜不自胜,端走大快朵颐。   楚岚又向阿葵打听酸与,虽然她不认识这种生物,但是她本能地对酸与感觉厌恶,恨不得灭了它。   “酸与,卫国进贡上来的,现在被大王养在了珍禽院中。要不是主公心疼夫人你,主公也不会找大王要这等美食。听说吃了酸与,可以长生不老呢。和唐僧肉一样。”阿葵吐出一根骨头道。   楚岚心里发笑,还长生不老,竟然也有人信。   她盯着阿葵的神色,“你不觉得这肉很恶心么?”   “没啊,可香了。好好吃。”阿葵觉得骨头都是香的,开始啃骨头。   楚岚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就觉得酸与恶心呢。是孕妇胃的问题,还是别的。   她转眼想着,回头倒是要进宫看看这酸与到底是什么恶心的牲畜,让她这么犯恶心。   楚父和陈氏这时候也过来了,“颜元真这厮不是说今天带我们去找你哥么,怎么不见他人了?”   楚岚昨夜才和颜元真争执过了,怕是颜元真拉不下脸凑过来。她耳根子也不知道能清净几天。   不过她还是得先找哥哥先。   她叫来女奴,提笔在褚纸上写了一封信笺,交到女奴手上,让她自去找颜元真。   等了半天,没等颜元真回信,楚岚有些疲倦,于是就躺在榻上打盹。只是刚打盹没多久,突然阿葵警惕的声音响起:“谁,出来。”   楚岚自怀孕以来,反应就慢了一拍。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阿葵已经和人打起来了。   “有刺客!”院子里闹哄哄的,不少侍卫匆匆赶过来。   颜元真本来和楚岚置气,收到楚岚的信笺,也没看,就放下,冷淡处之。   谁曾想,府里竟然冒出了刺客。在他地盘上还敢行刺他的人,谁不要脑袋了。   颜元真冲回了主院,迈着大步着急进屋:“怎么回事?刺客呢?”   等见到被阿葵一刀架脖子上的男人,他不认识,冷声道:“谁派你来的,说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刺客理都不理颜元真,执意和楚岚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想害大巫。我都听见了。”   “还不给我拉出去。”颜元真面色一变。   “等等。你没害大巫的话,干嘛这么着急啊。心虚了?”楚岚幽幽道。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颜元真能不能别老搞出事来,让她跟着担惊受怕的。   颜元真浑身一僵,抿唇看向楚岚,“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相信他。”楚岚毫不犹豫道。   谁让这个刺客是巫成呢。脑子一根筋的人。   巫成是顶替了乌宝,留在大巫身边伺候的人。在巫梦里,楚岚生了女儿,女儿被衡苏照料后,临死前,衡苏将她托付给了巫成,让巫成带着她去中山国避难。   巫梦里,她就五岁。巫成就一根筋的把她当小主人,她说的每一句话,巫成都当成圣旨听进去了,努力去做,不会有任何怨言和质疑。   虽然这都是巫梦里发生的事,但是她对巫成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巫成视大巫为主人,大巫遇难,巫成来找自己,肯定是来求救的。   “阿葵,放了他。”楚岚示意阿葵将刀拿开,阿葵面露难色,看向颜元真。   颜元真则是死死地瞪着楚岚,“都给我退下,阿葵,把刺客也给我带下去,关起来。”   阿葵不想夫妻吵架殃及她,迅速拽着巫成和一干侍卫跑了。   楚岚气恼地想,果然燕都是颜元真的地盘。连阿葵都听颜元真的。   屋门紧紧合上,颜元真臭着一张脸,“楚岚,你再回我一遍,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这几天断更的原因……其实不太想说的。凸显老奴智商不太高,太蠢了……   总觉得每次都有原因……但还不是断更了,结果论来看,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想想,也许小天使们不在意原因,老奴还是提一嘴吧。就当给猫奴提个醒。   3号晚上4号凌晨给猫洗澡,以前用电吹风,猫咪虽然不喜欢,但是老奴抱着还是能忍受的。   结果正好这次第一次用吹水机,吹水机是给狗子用来吹干的,声音大,风力强,吹干快。   因为很久没给猫洗澡,老奴没有警惕,皮不够紧,和往常一样吹干。   只是这次换了工具,猫咪对吹水机很敏感,要跑,老奴手贱去抓,就把老奴咬了,咬在虎口大拇指周围,四个牙印,有点狠,出血了……   虽然猫咪有打过疫苗,老奴家人还是要老奴去打针,这打了针,老奴就经常犯困疲倦,感觉还有点发热,有没有低烧老奴也不清楚,懒得量,总会过去的。   总之,老奴说了这么一长串,就是提醒各位猫奴们,用电吹风可以抱着吹,用吹水机的时候记得把猫关笼子里吹……不然人间惨剧。   最惨的不是出血,不是打针,最惨的是一个月内!!都得吃清淡的。不能吃辣,不能喝可乐,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   嘴里一个月都没味……   整的就和出家了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杯具,敬自己一杯ε(┬┬﹏┬┬)3 第310章 楚氏宠夫   “你再回我一遍,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颜元真用着一张要吃人的脸,凶巴巴道。   楚岚别过头,深呼吸几口气,调匀内息。和颜元真相处,要是不好好修身养气,真的随时都可能被他气到内伤。   她到底不想和他起冲突,她心中暗念大巫一族的心经,让自己冷静下来,克制道:“衡苏在哪,我想见他。”   “你想见他什么,是见他有没有被我害死么。”   颜元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他努力克制,又心生妒恨,索性放任了,挥着衣袍在屋内来回踱步,“好,见就见,今天要是衡苏什么事都没有,你给磕……道歉。”   颜元真拢起长袖,气鼓着腮帮子坐下,叫了寺人去通传,“叫列家奴送他们大巫过来。”   颜元真不过是今儿一早下的吩咐,没道理列衡苏立马出事。颜元真气定神闲,一脸受冤地气哼哼。   列二叔公要对大巫施刑哪里有那么快,侍卫一得了信,就抬着大巫进了外院,列二叔公瘸着腿匆匆跟上。   楚岚听说大巫来了,就去了外院。颜元真起身想跟上,又想了想,坐了回去。   厅内,衡苏面色苍白,白衣羸弱纤纤,紧紧阖目,如一尊玉佛,安静的没有生气。   楚岚匆匆进门,列二叔公就跪下叩首:“夫人安。”   楚岚见是他,轻轻蹙眉,“你退下吧。”   列二叔公本以为楚氏会看在亲戚的份上,扶他起来,没想到竟是对面不相识。是不相识,还是不愿意相识……   列二叔公脸色凝重地退了出去。   楚岚重重拂了衣摆,坐到榻上,“衡苏。”   衡苏本以为找自己来的是颜元真,没想到是楚岚,他一惊,睁开浅色眸子,“你怎么在这?”   楚岚道:“是巫成说你有难,便来寻我。颜元真那厮有对你如何?”   衡苏叹了一口气,“我在他手上能活着,便是幸运。就是仲父不知所踪,不知他待我仲父如何?”   “你仲父应该没事的。”楚岚忙道,颜元真可不会让蔡克死于他手,免得妹妹朝歌和他闹腾。   衡苏清凌凌的目光晃着神韵,轻渺渺,气若游丝地从楚岚孕肚上略过,“你不在家待着,怎么跑来燕都了?”   楚岚见他憔悴不堪,紫唇干裂,像是少食少水之症,就叫寺人去厨房准备小食,边和衡苏解释了几句,最后道:“孟易川的人还在那边生事,他们在暗,我在明,我怀孕了,不能做巫梦一探究竟,也不敢拿我全家的命赌上,和孟易川的人熬,干脆就先避了风头,等我卸了货再说。”   “卸货……”衡苏怔住。   楚岚笑,“就是把我肚子的小姑娘生下来。”   衡苏依旧有些疑惑,不过他对现代之事,不懂的太多,也没有再多问。   楚岚知道衡苏的身体本就先天不足,等盯着他吃了东西以后,又叫来巫医给衡苏看看,“你看看大巫身上可有什么病症?”   府上巫医没一个敢说出不符合燕山君心意的话,支支吾吾了半天,就只是道:“应是近日心有郁结,腹内空空,气色便不好了,若是正常饮食,并无大碍。”   楚岚蹙眉,转头问:“颜元真克扣你伙食了?”   衡苏想起了酸与就反胃,他面上笼罩着一层阴郁的青色,“那倒不曾,只是我不想吃。”   楚岚反倒是奇怪了,“你怎么不吃东西?”   衡苏道:“吾辈不吃酸与。”口气带着丝厌恶。   楚岚终于碰上一个和自己不爱吃酸与肉的人了,她恍然,“颜元真派人天天给你吃酸与?”   等衡苏点头后,楚岚便明了,要是颜元真天天只送酸与肉给她,她也宁愿绝食不肯吃。   楚岚猜测酸与和大巫一族的关系,总是云里雾里。   这会儿衡苏在,楚岚递了杯茶给他,询问:“我见那酸与,也难受的慌。但是别人吃了都不打紧,这酸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就那么犯恶心。”   衡苏轻叹一声,“酸与乃上古异兽,身形似蛇,却归于鸟类,可以一夜横飞百里。古籍有云,酸与现世,必有灾祸。只是经了万年,酸与已是不纯,倒也没那么邪乎。只是,吾辈祖上历来与酸与不对付。酸与带来灾祸,大巫一族的使命就是去祸消灾,将酸与灭之。”   楚岚听了一圈,恍然喃喃道:“怪不得我老想灭了酸与,怎么看都看它不顺眼。”   衡苏见她懵懵懂懂,点拨道:“你讨厌酸与,倒不是这个缘由。而是,酸与与我们大巫之血相克,素来就是天敌。”   楚岚觉得好笑,“还天敌呢,酸与现在就是一盘菜。我们和菜成了天敌……别逗了。”   衡苏见她不信,“你拿酒来。”   楚岚讶异,“你喝酒?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还喝什么酒,就算要做巫梦,也不是这个时候做啊。做巫梦可是伤身的很。”   衡苏苦笑,“吃了酸与的肉,就没法喝醉。我吃了酸与肉,就做不得巫梦了,喝酒已是无碍。”   楚岚愣住,“不是吧……”吃个肉而已,就不能做巫梦了,也太扯淡了些。不过好像做巫梦这事,本身也有些扯淡……   衡苏坚持要试试酒,楚岚摇头,“不管你猜的对不对,你现在身体不能喝酒。不就是检验一下能不能喝醉么,这简单。”   她往屋外探头,叫唤了阿葵进来。找了一坛酒给阿葵喝。   阿葵不明所以,但最是听话,让喝一坛就一坛,让喝一缸就一缸……   当然,楚岚也不可能让她喝一缸的。只不过阿葵吃过酸与肉,还真的千杯不醉。阿葵自己都觉得神奇,“我我我没醉??”   楚岚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她要是吃了一口酸与,她就做不得巫梦,那她还怎么入巫梦救孟易川……幸好她本能厌恶酸与,避开了去。   楚岚找来常管家,让他安排好人照料衡苏。她就回到了主院。   楚岚关心衡苏的一举一动,都有暗卫一一报上来。   什么对衡苏细声细语地安慰。着急地找巫医给衡苏看病。细心地找人照料衡苏,就差没亲手给衡苏喂饭了。   这些待遇,颜元真已是半年没享受过了,别说他了,楚父和楚淮都没享受过吧。凭什么衡苏能享受。   颜元真内心嫉妒的小鹿到处乱撞。   他还没死呢,楚氏这还没和衡苏成亲呢,楚氏就对衡苏这么好,等他死了,楚氏还不得将衡苏捧到天上去。怎么就不见楚氏这么宠他?!   一见楚岚回来,颜元真翘着大长腿,脸似讨债鬼,“哟,回来了,你那亲亲表哥如何了,我是缺他吃,还是缺他穿,亦或是找人虐待他了?嗯?”   楚岚只是听巫成说颜元真找了列二叔公,说要害大巫。至于怎么害,没有详说。但是目前,大巫还算好。   “他这几日没怎么吃东西。”楚岚在颜元真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要喝,颜元真就用一把折扇削了过来。   清新淡墨山水图从眼前一晃而过,手中的茶杯就到了颜元真的折扇之上。   “颜元真,你干什么?”楚岚忙得滴水未沾,回来还被颜元真找茬,没好气道。   颜元真用折扇将茶杯递到楚岚跟前,“知道怎么给表兄喂水,就不知道怎么给夫君喂水了?”   楚岚不理他间隙性发狂,又取了一影青茶杯。她提防着颜元真使坏,提着水壶要远离他。   颜元真见她不上道,一不给自己赔礼道歉,二不像照顾衡苏一样迁就自己,委屈冒泡地出头来。   但是他隐忍不发,安安静静地看着楚岚喝水后,不紧不慢道:“衡苏什么事都没有,你却相信外人,冤枉了我,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么。”   楚岚现在熟知他本性,他再怎么装,她都能看出他藏起来的狐狸尾巴翘得有多高。   不过她也不愿意为着衡苏的事和他争执,吵架能解决问题么,不能。   她以前和孟易川,老是为颜元真吵架,反而让他们关系越闹越僵,最后造成了恶循环。   现在她和颜元真,又开始为衡苏吵架。第一次她没经验,这一次她反思起来。   自己以前冷硬决绝的态度,是不是不太适合处理感情问题。她父母虽然恩爱,但也不是没有红过脸。但是楚父总是会低头,风波就过去了。   也许,对错不重要,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又有何意义呢。   现在,她和颜元真为衡苏争吵,她再怎么气颜元真,她都不会有事。倒是颜元真会拿衡苏撒气。到时候衡苏处境会更加艰难。她不想衡苏成为下一个孟易川。   “对不起……”楚岚酝酿一番,不再像以前那样倔强刚硬。   颜元真前一刻满心嫉妒烦躁,这楚氏一服软,这语气就和个小绵羊一样软软哒,软绵绵、轻飘飘的,分外养眼。   颜元真唇角忍不住翘起,但是他又努力压下唇角,微微坐直,抬了抬狭长如狐狸的眼尾,眸光狡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楚岚:“颜元真,你别得寸进尺……” 第311章 想和你造小八   “我得寸进尺?”颜元真好笑道:“这到底是谁得寸进尺而不自知。某人仗着怀孕,摔不得、碰不得、气不得,就不讲理了。”   楚岚在巫梦里度过漫长岁月,修身养性多年,本以为脾气被磨平了,可惜在颜元真面前,还是得破功。   “我怎么不讲理了?”楚岚心里不服。不讲理的人说讲理的人不讲理,果真是不讲理。   “是谁老是听别人的,就是不相信我。我被冤枉是秦家灭门案的凶手,谁连律师都不帮我请,连给我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   楚岚哑口无言。这事确实是她先入为主,灭人满门这勾当,觉得颜元真干的出来这种事……   她昂起下巴,艰涩道:“你就没说过不是你,我爸去问你,你自己什么都认了……”   颜元真哼了哼,“谁让你一家都用那种目光看我,连你都不信我。我就算说自己没有做过,你肯定也不信。”   当时一切证据指向了颜元真,如果他真的自辨,楚岚承认她不信。颜元真的妹妹朝歌手上都不干净,更何况颜元真。也许,她心底早就觉得颜元真迟早会忍不住在现代犯规的。只是以往她掩耳盗铃,不怎么去想这些。   只不过现在事实胜于雄辩,证明是她多心多虑了,颜元真自控能力还真是一流。无论在现代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都能忍着不杀人。   楚岚一时气焰弱了下来,“好,那是我不对。”   颜元真心里自得,还不满足,“还有这次,衡苏一点事都没有,你还冤枉我欺负他。”   楚岚抿唇,“你还没欺负他?他这些天就没怎么吃东西。”   颜元真手里的折扇顿了顿,“我可是足份足量地给他送了膳食,绝没少他一份。”   转眼就明白了,“好哇,原来是你二叔公偷吃了,害衡苏饿肚子。来人,将列家奴三日的伙食都撤掉。”   撤掉列家人的伙食,那就是让他们绝粮三日。楚岚蹙了蹙眉,不过她对列家人也没什么好感,也没吭声。   颜元真嘱咐了人以后,让人退下,眉宇微微上挑,“现在真相大白,夫君我备受冤屈,你就没一点表示么。”   楚岚定定地看着他,就知道这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   “你想要什么表示?”楚岚敞开了话说。   颜元真在她冷淡的小脸上打转,最后落到了她凸起的小腹上,“我今夜要和闺女睡。”   “……”闺女还在她肚子里呢。和闺女睡,不就是和楚岚睡。   颜元真见楚岚没有一口应下来,托着下巴,双眸控诉,“闺女说了,要和我睡。”   楚岚唇角抽搐。这厮也太能编了吧。闺女还没出生呢,就有了自己的意志,要和他睡……   “怎么不信。”颜元真狭长凤眼斜了过来,“巫梦里,闺女最喜欢我了。哪像你,以后学你母亲成了虎妈,凶神恶煞的,闺女都要被你吓跑了。”   楚岚更不服了,“不可能,我疼女儿还来不及呢。”巫梦里,她成了小九,颜元真去世了,她一个人,可是把女儿小八给宠成了女神。   颜元真促狭道:“你最疼小八,只不过小八还得后年出生……那也就是等纹纹出生后没多久,你又怀上了。我算了下时间,也就是明年秋冬换季之时。”他边说,边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微笑,“秋冬换季的时候,你哪里都别去,和我待在府里造小八小九。”   楚岚脸热了热,羞恼至极,“谁要和你造孩子了?”   “哦,你不想造啊。”颜元真喟然叹气,“那小八小九怎么办,你不要她们了?要是错过了造人时间,你确定以后的还是她们么。”   楚岚一怔。   她之前只想着暂时避在燕都,等生了孩子,孟易川的人露了头,她就甩掉颜元真这个麻烦精。   可是她偏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没了颜元真,她的小八小九还怎么出世……难道她还要继续和颜元真纠缠……   楚岚神思恍惚起来。原本她并不想这么年轻就生孩子的,要不是颜元真这厮无耻,趁她昏睡期间造了孩子出来,她也不会舍不得弄掉孩子,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纹纹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生一对双胞胎……她不想。   可巫梦里,她两次手把手地带大倒拔圣诞树的小八,感情已经深入骨髓。难道从此再无亲情缘分,就此诀别……   她心底蓦地一痛。   “来,吃点东西。以后的事,以后再想。”一双筷子夹着肉递到她唇边。   楚岚莫名感觉恶心,回过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颜元真又叫了一案几的菜开始用膳。给她夹的肉还偏偏是酸与。   最近每顿都是酸与肉,楚岚也从来没吃过。府里一草一动都躲不过他的耳目。她不信心细如发的颜元真会不清楚,可他明明知道她不爱吃酸与肉,却还是每顿必备,甚至现在还亲手要送她嘴里下胃,楚岚不得不怀疑颜元真的用心。   她忍着对酸与的恶心,厌恶地推开颜元真的手,“你为什么要给我吃酸与肉,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送这东西到我面前了。酸与让人不能喝醉,你这是想绝了我做巫梦的可能么?”   颜元真见她不吃,只能自己嚼了,他放下筷子,神情淡淡道:“对,我就是要绝了你做巫梦的可能。”   楚岚还等着生了孩子,靠巫梦救孟易川,这件事她秘而不发,没有告诉过颜元真。可是颜元真要断了她救孟易川的可能,她心头暗恼。要不是她对酸与非常敏感,怕是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就吃了酸与肉,断了做巫梦救孟易川的可能了。   “颜元真,外头那些事还不够你烦的么,你还有精力来管我做不做巫梦?”楚岚气笑了。颜元真就是个事精,成天精力十足到处蹦跶的欢。   现在还操心到她身上了。最让她气的是,他不是正大光明地让她吃酸与,断绝做巫梦的可能。他是偷偷摸摸做的。他就是想在自己不知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中招。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   她亲眼目睹父母是如何扶持婚姻,一路走过来的。父母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向对方隐瞒,耍弄心机,一切敞开了说。   她就见不惯颜元真如此小人行径。如果连身边人都要防备,那日子过的得多痛苦和郁闷。这提防枕边人的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颜元真见她双眼冒着火花,可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顺眼多了。颜元真又夹了一筷酸与,添到了楚岚碗碟中。   楚岚正在气头上,“我都说了我不吃,你还给我夹做什么。”   对酸与的厌恶,对颜元真和她对着干的烦躁,楚岚怒火中烧,一手将碗碟打翻在地,“我说了我不吃。”   颜元真收起嬉皮笑脸,格外严肃地重新夹了一筷子酸与,到了自己碗碟中,再推到了楚岚面前,用命令的语气道:“吃掉它,你就不会死了。”   楚岚本来又要发作,闻言怒火遇上了冷空气,“唰”的一下,她呆了,“你说什么?”   颜元真沉着脸,“你不就做巫梦死的么,你吃了酸与,不能做巫梦,你就不会死。”   楚岚眼皮一跳,她瞪了颜元真半晌。   巫梦的她,就是因为怕颜元真早亡,就不停地做巫梦帮颜元真避难,最后年纪轻轻,生下了孩子不久就去世了。   回来以后,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要远离颜元真,珍爱生命。她也这么做了,只是收效甚微,颜元真太难甩了。   她看着碗碟里的酸与,心中涩然,良久才道:“这就是你要逼我吃酸与的理由?”   “不然呢,这肉这么柴,不管是蒸煎水煮,还是油炸火烤,怎么做都难吃的很,我会放着天下那么多美食不喂我宝贝闺女,反而喂这种垃圾食品给你吃?”颜元真嫌弃地看了酸与肉一眼,“珍禽异兽果然没几个好吃的。”   楚岚沉默地看着他。她其实早就做好了颜元真早死的打算,不想再牺牲自己一条命去救他,他倒是反过来想救自己,为自己绸缪打算。   怎么有一种,自己要渣了他,结果他反而对自己更好,心中负罪感好强啊。   她一时有些心虚,觉得对不起他,一时又觉得自己没做错,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明知道救不了他,还赔上自己,何必呢。   楚岚垂着头,“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不会乱做巫梦了。以后不用再给我准备酸与肉了。”   颜元真冷哼道:“既然你不想做巫梦,那你吃了酸与又何妨。吃了吧,肉都要凉了。凉了就更不好吃。”   知道他偷偷摸摸逼自己吃酸与,是为自己好。楚岚就发不出火了,她别扭地看着窗外,小声地怨念:“不想吃,太恶心了。我都要吐了。我闻到酸与的味道,我就难受。”   难得楚岚撒娇,颜元真有些心热,但他还是冷硬道:“难受也要吃。我可不信你戒得掉做巫梦的瘾。”   颜元真发现青葙能做巫梦,知道未来的走向,仿佛天下尽在手中,那种如神灵一般的全知全能,着实让人上头。恨不得事事叫青葙做巫梦,告诉他结果。要不是青葙身体吃不消,倒了,他说不定还要青葙继续。   自制力强的他都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楚氏怕也戒不掉。不如直接吃了酸与,绝了她做巫梦的可能,一了百了。   楚岚向来被哄惯了,见颜元真还要逼自己,她气哼哼道:“怎么会,我都知道做巫梦对身体不好了,又怎么会胡乱做。”   “那你就吃啊,你既然不需要做巫梦,你还怕吃。”颜元真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见楚岚就是不肯吃,他沉吟一番,孕妇最大,等生了孩子再逼着她吃也行。   颜元真深眸一转,又笑了起来,“既然你不想吃,那也没关系。只不过我得随时跟紧了你,盯紧你,不让你背着我偷偷做巫梦。” 第312章 送四时美人   楚岚最讨厌颜元真这不准,那不准的了,显得特别不尊重她的意见。   只是颜元真的目的是防着她做巫梦伤害自己,是为了她好。   楚岚也没有不识好人心,她不想说些伤他的话,默默想着,暂且罢了,反正待产期间,她也没打算过做巫梦,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你爱跟着我,那就跟着吧。”楚岚淡淡道。她就不信了,他能待在她身边超过三个月。   颜元真就是个爱到处惹是生非的事精,成天没事找事的祸头。估计没几天就坐不住,往外跑了。   颜元真大喜,今天可算是能抱着美人归了。他赶紧叫来寺人,将自己的细软搬进了楚岚的屋。   楚岚挑挑拣拣地用了午膳,膳食做的再精致,心情不好,就没什么胃口。   但是为了肚子里孩子的健康,楚岚还是咬着牙吃了两碗,放下碗筷后,又去看望衡苏。她主要是去盯着衡苏吃饭的。   这次午膳依旧只是酸与肉,衡苏依旧半点不沾。   楚岚心道幸亏自己来了,不然衡苏又要绝食了。她又叫厨房准备其他膳食过来,都是按照衡苏的口味定的。   颜元真亲眼看着楚岚对衡苏温柔小意,体贴关怀,连衡苏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比对楚父和陈氏都好上了几倍。   他心窝子发酵了一缸子醋。他亲弟弟亲妹妹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呢,楚氏对她表哥倒是了解得通透。   就算楚氏对衡苏没感觉,但是衡苏呢,衡苏被楚氏这么照顾,说不定早就起了色心。   对衡苏而言,楚岚就算是表妹,那也是可以成亲的表妹。   颜元真将殷勤的就差没亲手给衡苏喂饭的楚岚,拉到身边坐下,阴阳怪气道:“都怀孕了,也不注意一下孩子,坐好了,你表哥,有的是人伺候,劳烦不着你。”   说罢,手掌双击几下。四个婢女挑起竹帘进来,娇怯怯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颜元真道:“以后你们就贴身伺候列郎君,列郎君要是生病了,你们就得生病,他要是绝食了,你们就得绝食,他要是死了,你们也得去死。知否?”   四个婢女身体颤了颤,伏在地上,哆嗦地回:“诺。”   楚岚看这四个婢女看的入神了,实在是这四个婢女长得格外漂亮,已经远超一般水准。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一个如春花般青涩娇羞,一个如夏花般浓烈似火,一个如秋水般温柔淡雅,一个如冬雪般清冷孤傲。   楚岚在燕都待了不少时日了,自然知道长相如此上乘的女人必定炙手可热。一般这样的女姬是不会做婢女的,如果身份低贱,早被人拉上榻了。   她恍惚地看着美貌如洛神的婢女们,要不是她在古诗词方面不甚了解,她都想吟几首诗应应景了。   楚岚被女色所迷,“你们抬起头让我看看。”   四个婢女怯怯地抬头,楚岚看清了她们的容貌,倒没有先前那么恍惚了。果然美人美在那低头的温柔,抬起头看全了,倒没了那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对美人,楚岚语气不自觉得温柔起来,这般美貌的人,她也想好好呵护,一点都不想吓着她们,和气道:“别听颜……你们主公的话,尽心尽责伺候我表兄就好。我表兄也不是难伺候的人,最是温柔不过。”   “诺。”婢女依旧颤颤巍巍地回。   楚岚叹了一口气,美人就是养眼啊,就算是被颜元真的话吓破胆了,那害怕的模样也无限惹人娇怜。她都想安排在自己身边,每天看几眼,都感觉能长寿几年。   楚岚看着美人心情大好,就叫她们起来,一个一个地问话,聊得越来越欢。   颜元真本来想用四个美婢迷惑住列衡苏,没曾想列衡苏对她们没看几眼,就是一直望着楚氏,倒是楚氏仿佛被美婢给迷住了。   颜元真不悦地插话:“好了,今日就到这吧,你也别待在这,影响你表哥静养了。”   楚岚也知道坐的久了,她起身和衡苏告别,轻柔道:“你先休息,今天用过晚膳,我再来看你,和你说说话,解解闷。”   衡苏瞥了一眼面色差的紧的颜元真,淡笑道:“何必用过晚膳再来,直接与我一起用晚膳吧。”   楚岚一顿,“也好。”   颜元真见衡苏眼珠子落在楚氏身上,就感觉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他背对着楚氏,用阴鸷的目光盯了衡苏几眼。   未来,楚氏肯定没想过要表兄妹成亲,必定是衡苏算计的。哼。不过现在被他知晓了,他怎么可能会让衡苏如意。   不能阉了衡苏,断绝了他娶楚氏的可能。但还有一个办法,让楚氏不可能再和他成亲。   只要衡苏被美人所迷,与美人乱来几次,甚至和美人成了亲,衡苏要想娶楚氏,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颜元真不着痕迹地扫了四个美婢几眼,“你们好好照顾列郎君。”   虽然颜元真没说什么,但四个美婢依旧噤若寒蝉。   颜元真再斜眼看衡苏,这人就爱装。野心勃勃的很,却装成淡漠飞仙去哄人。   他平生还算喜欢伪装的小人。他门下门客小人多的是,但是衡苏这种小人用良善做面,黑心做底,还胆大包天,妄想骗他的妻女,颜元真实在喜欢不起来。   颜元真睨了衡苏几眼,就拽着楚岚的手往外走,“好了,看完了你表兄,我带你进宫去看你亲哥。”   楚岚本来想甩开他,闻言一怔,“我哥在宫里?”   颜元真想起楚氏刚才对衡苏的关心,心有不快,“你还记得你哥啊,我以为你只记得你那个不是很亲的表哥呢。连他不吃酸,不吃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知道是因为……”是因为在巫梦里,她成了衡苏的养女,被衡苏养了五年,她天天和衡苏在一起,自然清楚衡苏的各种习惯和饮食忌讳了。只不过这些不好提,楚岚匆匆住了口。   “因为什么?”   颜元真越想越不公平,“我心疼你怀孕,天天伺候你,倒是你,大着肚子伺候他。就差没亲手喂饭了,你对你爹都没这么好过。”   楚岚一听就不对劲了,她无语道:“你连衡苏的醋都吃,他是我表哥。   颜元真就没敢和她提,她以后和表哥列衡苏成亲的事,就怕她把列衡苏当男人来看。颜元真咳嗽一声,“我怎么会吃他的醋,我是替你哥鸣不平。”   楚岚心知他别扭,不再多言。说多错多,还是省点口水吧。   颜元真见她不说话,又有些恼火。   对着列衡苏,对着那四个美婢,这话就没停过。对着他,倒是没声了。   他在世人眼里是冷场王,在她这也是了?   颜元真阴着脸,将楚岚按在树干上,一鼓作气就亲了上去。   楚岚愣了下,她刚抬起手,就被颜元真的掌心扣下。   颜元真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是现在楚氏在他手上,他不可劲着□□她,难道便宜以后的男人。   颜元真觉得亲一口就少一口,瞬间热情万丈。就是拖着楚氏上了车,在车里也是不管不顾,可劲着自己心意乱来。   燕都因为新王登基,施了不少仁政。颜昭王又拉的下脸来,三顾茅庐请有志之士,千金买骨,建造了黄金台,招贤纳士,引来了不少士族文人。   这士族又不是独门独户,士族里还带着亲戚,亲戚还带着家仆家奴,这拖家带口地搬过来,燕都的人口暴涨。街坊上人流攒动,比肩继踵。车马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穿着反光甲胄的侍卫一字排开,将路人全部引到了路边。一辆奢华的车舆缓缓地往前行驶。   这让路就算了,这车舆还故意行驶得缓慢,是故意嘚瑟么。   路人不满了,“大王不是说了,不准在路上搞这种排场么。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违背大王的旨意。”   “还能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是燕山君了。”   “也对,本来该是燕山君夺得大位,谁曾想被咱们的好大王给占了便宜。燕山君篡位失败,心里不舒坦,明面上认了大王,但背地里肯定恨死大王了。以后肯定会再篡位。”   “嘘,这话你也能说,不怕死啊。”   “怕什么,我可是来黄金台,辅佐大王的,怕他个燕山君。”路人说罢,就背着包袱款款敲开了武安君府的门。   没多久,武安君夫人就从府里出来,拿着令牌进了王宫。   芜菁台。   武安君夫人对着女儿周菁唠叨:“你爹刚得到消息,燕山君进宫了,你爹怕你失了分寸,要为娘叮嘱你,你可莫要在宫里对燕山君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表情。”   周菁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婢女打扮。镜中的容颜依旧年轻貌美,却已是燕山君的小娘了。   她成了爱郎的爹的女人,真真是可笑。   周菁寒声道:“当初我就说过,燕山君从燕都突然离开,不过是给外人一个理由,将王位让给他弟弟。他远走他乡,避开燕都,他人不在了,王位毫无悬念地由弟弟继承。燕山君和大王感情深厚,他做的事再不可思议,那都是为了大王着想。我说了不要解除亲事,他总会回来的,会回来和我成亲的。你们就是不听,害的我成了太上王的女人。现在,你们可后悔?”   武安君和武安君夫人怎么会不后悔。一个是过气的无权无势的太上王的夫人,一个是春秋鼎盛、炙手可热的燕山君的夫人。傻子都知道抱燕山君大腿,活的更滋润。   武安君夫人叹气,“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他不到一年又回来了。我们就是担心他学大王一样离家出走,一走就走个六年,将你亲事再拖六年,我们可不就是怕耽误了你的花期么。”   周菁阖目,冷冷一笑。   武安君夫人也觉得对不起女儿,讪讪道:“可是我们再后悔,再不甘心又有何用。你现在可是蔓夫人,是颜崇太上王的夫人,是燕山君的小娘。你要是在宫里,被人知道你还对燕山君念念不忘,怕是谁都容不下你。” 第313章 种田的大王要发了   周菁睁眼,双目凄楚:“娘,你不用说了,我从小受了祖训,我乃周王室后人,既然已是蔓夫人,自然不会做出侮辱门风之事。”   武安君夫人道:“蔓菁,娘知道你心里苦,只是……如果燕山君对你有意也就罢了,可他对你无情,你要是行事稍微偏颇一些,惹怒了他,怕是得不了好。以他那凶狠的心性手段,别说太上王帮你求情,就是大王要帮你,怕是燕山君也不会听的。”   “够了,我知道了。娘,两个妹妹伺候太上王,已是有孕。我没有照顾产妇的经验,你且去看看她们。宽宽她们的心。我还有宫务要忙。”周菁从妆奁台上起身,甩着桃李色长袖出了门。   她和往常一样去了兰如台,秋桑姑姑笑道:“蔓夫人,王太后已是看了你的佛经小注,夸你有悟性。只是还要奴婢给你带句话,本是红尘中人,何必袈裟披身。王太后修佛,已没了什么牵扯,你可俗事缠身,万万不可动了落发向佛的念头。”   周菁微微苦笑,“果然佛不收我。”又让婢女放下一沓佛经,谦卑道:“方才过来的时候,好似听说燕山君回来了。”   “啊,大公子进宫了?我这就去禀报王太后娘娘。”秋桑姑姑匆匆叫寺人抱着佛经进了殿宇。   周菁也没候着,她天天来兰如台请安,也从未见到王太后一面。她转道去了廊下,转了三道弯,出了一道山拱门,进了一处偏僻殿宇。   佘珺见周菁来了,从病榻上卧起,“蔓夫人。”   周菁快步走过来,忙按着她躺下,“你伤势未愈,不用拘泥礼数。要是碰到哪了,再出了血,可就不妥了。”   佘珺感激道:“多谢夫人关心我,只是我听送饭的寺人说燕山君进宫了,他是不是发现我在宫里,来抓我了。若是的话,那我得离开,不能连累了夫人你。”   周菁摇头,“他不是发现你在这,而是带着灵寿夫人进宫见大王了。大王那边还吩咐我安排晚宴,和你无关。你且放心静养才是。”   佘珺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然那就连累了夫人你了……”   佘珺都被灵寿夫人楚氏给劝住了,灵寿夫人说没见着海晏侯孟易川的尸首,海晏侯没死,公子元真没害死海晏侯,那佘珺自然没必要找公子元真报仇了。   佘珺都和灵寿夫人说好了,也就暂时没来找公子元真的麻烦。   倒是公子元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的疯,突然花重金找天下好手,追杀佘珺,要她的命。   虽然各个杀手比不得佘珺武功高强,可佘珺是人,不能十二时辰都睁着眼睛,总有打盹的时候,不像杀手车轮战不停歇地杀过来,佘珺一个疲劳疏忽,就差点死了。要不是蔓夫人周菁救了她,怕是佘珺早已命归幽都。   昭华台。   太宦青的干儿子递上来一竹筒,“大人,青葙姑娘派人传信过来,是急信。”   听是侄女传来的,太宦青连忙取出竹筒里的纸条儿。   纸条上写着佘珺人被蔓夫人周菁藏在了宫中。燕山君下了追杀令,要置佘珺于死地。宫外都翻遍了地儿,都没找着佘珺的人。没想到佘珺人就藏在宫中。果然是灯下黑。   太宦青扫了一眼,脸色凝重地推开大殿的门,轻手轻脚到了颜元真跟前,“佘女就在宫中。”   颜元真提着酒盏的手顿了顿,往右前方看了一眼。楚氏和楚淮说着话,没顾得上他这边,应是没听见。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需要来问我么。”颜元真吩咐完,又提醒:“你现在是大王的人,有些事都交待下面去办即可,你好生伺候大王便是。”   太宦青暗道,这大王要自己听燕山君的,燕山君又让自己听大王的,他夹在中间,好难做啊。   太宦青不敢抱怨,只能“诶”了一声,出门吩咐人去抓佘珺,回头又到了颜昭王跟前倒酒。   颜昭王哈着气,将酒杯递到了楚岚面前,“嫂嫂,这酒是我亲手酿造的,你尝尝。”   “这竹席是我亲手编织的,坐的可舒服?”   “这瓷碗是我亲手捏的,用的可顺手?”   “这瓜是我亲自种的,可甜了!”   “这菜是我亲口点的,可好吃了~~”   楚岚问哥哥楚淮近况,没说几句就被颜值打断。颜值以前可是楚岚的爱豆,被爱豆宠着,这滋味……有点飘。   颜家的人里面,楚岚最喜欢的就是颜值。巫梦里,颜值也没有污点,就是二了点,欢脱了点。可比他哥、他妹、他娘、他爹单纯多了。   别国大王上早朝勤勉,不爱在后宫久待。颜值做这个大王,就舒服得让人眼红。   政务丢给下面的人,他自个儿待在后宫里,陪着南儿姐散步,种田,做手工。   日子虽然过的平静,甚至楚岚作为外人都看着无聊,可过多了风波日子,她也是心生羡慕。   楚岚笑道:“我不能喝酒。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颜昭王嘿嘿地笑着,搓着手,怕被颜元真听见,凑到楚岚身边,“这个玉珏……我知道嫂嫂身上有的,不如借我用一下嘛。我就用一下,回来就还给你。”   楚岚当然知道颜昭王借玉珏用来干什么,“你可是通缉犯,你去找南儿姐,怕是没那么容易,万一你要是被抓走了,更麻烦。”   “没关系,我哥肯定会救我的。”颜昭王不假思索道。   楚岚笑,“你哥现在也自身难保,他也是通缉犯。”   颜昭王挠了下头,偷瞄了颜元真一眼,正好碰上颜元真洞若观火的双眸,吓得缩回了脑袋,哼道:“嫂嫂,你就给我嘛。你就不担心南儿出事么。南儿还被追杀,万一她遇上了坏人可怎么办啊。现在饿肚子了怎么办,露宿街头怎么办……”   颜昭王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说南儿姐如何可怜,反倒像是他自己已经饿肚子,露宿街头,眼眶里有盈盈波光。   楚岚看的差点就心软了,她咳嗽一声,转头,“还是让我哥去吧。你是通缉犯,去了不好找。还是我哥去找她。我哥还能找高家帮忙,再找四姥爷要几个好手跟在身边保护我哥,我哥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南儿姐。不用像你那样,还要偷偷摸摸的,束手束脚,还有被抓的风险。”   颜昭王双眸亮晶晶地看向楚淮,刚才怎么狗腿子对楚岚的,又怎么狗腿子对楚淮。   “淮哥,这酒是我亲手酿造的,你尝尝。”   “这花生是我亲自种的,可下酒了!”   “这猪还是我养的,猪耳朵可香了~~”   那殷勤的劲头让楚淮都觉得丢脸,楚淮劈手抢过酒,一饮而尽,不冷不热道:“我和南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也是担心她,才去找她,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感激我。还有,我可不是你哥哥,不要叫的这么亲密。”   颜昭王一想起楚淮和南儿青梅竹马,有些心酸,不过也更开心,这样楚淮肯定会尽心去找南儿的。   他目露感激,亲自给楚淮倒酒,“我感激淮哥,也和南儿没关系,淮哥近日藏在宫中。我并不知悉,现在知道淮哥在,我就明白上次我偶感风寒,是谁治的我。宫中巫医都用的落后的法子,也就只有淮哥你这样的神医出手,才令我药到病除,很快就好了。淮哥乃我救命恩人,我哪能不感激你。来,再喝一杯。”   楚淮见颜昭王这么好脾气,也不好再说话刺他,拿起酒杯就要喝。   楚岚忙按住楚淮的手,“哥,你不能再喝了。”   楚淮摇头,推开妹妹的手,“无碍,我吃了酸与肉,不会喝醉了。我就没怎么喝过酒,这酒怪好喝的,你就让我多尝尝。”   楚岚愣住,看着哥哥喝了一杯又一杯。猛地看向颜元真。肯定是这家伙给了楚淮吃了酸与肉。   颜昭王咧嘴笑,“对啊对啊,我酿的酒可好吃了,我哥都偷了几坛子……”   “我什么时候偷你酒了?我要你的酒需要偷吗。直接找你要就行了。”颜元真见他们光顾着聊天,没一个来理他,忍不住挤了过来。   他一来,席上刚热络起来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窖。   楚淮是被颜元真绑来的,被迫在宫里过上了戒网的日子,心里那个苦逼,差点没上吊,他恨始作俑者颜元真,恨的牙痒痒。见他来了,掷下酒杯冷哼,翻了个白眼。   颜昭王求哥哥颜元真救南儿,哥哥就是不应,颜昭王也气得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高傲地抬脚回王座,招手叫成安君颜良过来,“五弟你来了,最近怎么瘦了,伙食不够啊,来寡人这吃羊肉。”   颜元真摸了摸鼻子,也不自讨没趣,拽着楚岚回了席位,指着大殿的表演,“这是我专门找人给你看的,燕都没有你家那边花样多,但是也有有趣的东西。今天我们看表演,明天我再带你去看别的,好好消磨消磨时间。”   楚岚面容淡淡的“唔“了一声,目视前方。   大殿的表演也没甚寻常的,就是一个蒙面的舞姬领舞,带着几个没有带着面纱的舞女跳舞罢了。舞技也没有多亮眼,还比不上在冰面上跳舞的目姬好看。   颜元真垂头剥了葡萄皮,喂到楚岚唇边。   楚岚皱了下眉,感觉到四周有人看了过来。   这虽然是家宴,颜崇太上王,楚王太后,太上王的妹妹华安夫人,华安夫人的儿子宋子衿都没来。但颜元真的五弟颜良,还有颜良的母亲郑姬都在。也有不少女奴寺人。虽然在贵族人眼里,他们不是人。可楚岚不这么想。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颜元真喂东西吃,多尴尬。她又不是三岁小儿。   楚岚嗪首吃了一口:“这里人多,你注意点。我的手又没废,我自己吃。”   颜元真笑了下,“我是喂给我闺女吃的,我闺女爱吃酸,果然有男儿风范。”   楚岚:“……”什么事都能扯上闺女,还真厉害。   成安君颜良拜见过颜昭王,又晃着圆滚滚的身材,端着酒杯到颜元真跟前,喘着气道:“阿良见过王兄,见过嫂嫂。多日不见,嫂嫂气色越发的好了,想必嫂嫂身体大安,阿良这就放心了。”   楚岚知晓颜良曾做过质子,谨小慎微,也没有给他冷脸,含笑道:“我听说你定亲了,是哪家的姑娘?”   “是施司寇的姐姐。”成安君颜良卑躬屈膝地给颜元真满上酒,“这还要多亏王兄你牵线,不然怕是施家不允我,王弟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妻呢。”   颜元真淡笑,转了下酒盏,“要不是你对施敏好,人又安分,不惹事,我也不会帮你。你且去吧。”   “多谢王兄,王弟我成亲之时,王兄必要到场,到时候一定不醉不归。”成安君颜良圆圆胖胖的脸上笑的憨厚,老老实实地回到次席。   楚岚心里纳闷了,不由地看向颜元真,“颜良要娶的妻子是施恩的姐姐,我记得施恩的姐姐都嫁人了呀。”   颜元真道:“是叶魁之妻,叶魁去了后,施恩姐姐施敏虽然有儿子,但我们这不兴守寡,崇尚改嫁。叶家也由着施敏心思,愿意嫁人就嫁人。颜良不知道怎么的,看上了施敏。不过青葙说,颜良对施敏不错,也很老实,可比阿值和朝歌强上数倍。”   楚岚望向大吃特吃的颜良。颜良当然得老实了。颜值是颜元真的亲弟弟,朝歌是他亲妹妹。颜元真最宠自家人,但也强势,和个大家长一样管天管地。颜值和朝歌只要不满,自然会发小脾气。反正也不怕颜元真灭了他们。   可颜良不过是从赵国回来的质子,好不容易跟着母亲郑姬回来了,哪里敢作天作地。颜良敢作一下妖,怕是颜元真的刀子就要染血了。他那刀,可是将二公子、三公子灭的干干净净的。颜良一个没背景的质子,哪里敢不老实,自然得乖乖的安分。   不过颜良在王室再卑微,那也是王孙贵胄,想娶个黄花闺秀绝对没问题,却偏偏想娶寡妇施敏。这还真有些意思。   施敏的亡夫是叶魁,是叶家人,施敏的公公是元尉叶老,施敏父亲是去世的施公,施敏弟弟是小司寇施恩,施敏的亡夫叶魁又是听颜元真的命令,保护施恩而死的。   可以说,施敏这辈子有婆家叶家人关爱,有娘家弟弟撑腰,颜元真看在去世的叶魁份上,也会对施敏好上三分。   这颜良娶了施敏,不就同时受叶家、施家,还有颜元真护着么。   这哪里是娶妻,这是给自己娶护身符啊。   颜良自然会对施敏好上加好。   他要是敢对施敏不好,叶家、施家和颜元真,哪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楚岚看着身材圆滚滚的颜良,颜良看似傻憨憨,心思倒是细腻的紧。   她忍不住问:“施敏喜欢颜良吗?”她怎么都觉得颜良娶施敏心思不纯,不是因为喜欢娶的,是因为施敏背后的价值才娶的。而且以颜良的外貌形象来看,比身强体壮的叶魁差远了,女人的审美是不会下降的,她怎么都不觉得施敏会喜欢颜良这一款啊。   颜元真怔忪了下,“这……应该吧……”   应该……楚岚瞥了他一眼,“你们男人根本就不在意施敏的心意吧……”   颜元真一脸莫名,“我为什么要在意施敏的心意,施家也点头了。”   楚岚无话可说,叹了一口气。算了,没什么好争的。   古代人就不怎么兴自由恋爱,双方家族同意了,男人喜欢了,女人还能怎么办。而且她也不认识施敏,施敏也许愿意呢……   颜元真感觉楚岚的话越发的少了,人明明坐在这,却好像离的越发远了些。   他微微烦躁起来,在案几下捉住了楚岚的右手,等楚岚想挣脱的时候,他指着还在跳舞的蒙面舞姬道:“看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没?”   楚岚的手挣了下,没挣脱,就被颜元真的话晃了下神。   一般宴会一场舞最多跳个一刻钟就下去了,而这蒙面舞姬却跳了两刻钟,步伐还特别稳健,给她伴舞的舞女个个喘气不已,额上冒汗,舞步早就不稳了。   楚岚狐疑了起来,“她转圈转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累啊?”   颜元真可劲着捏她的手,眯着眼笑,“你猜。”   楚岚无语地看过去,又让她猜……不过他这么卖关子,怕是这舞姬不同寻常。   她眨了眨眼,“她体力这么好,难道是刺客?”   这下轮到颜元真无语了,“你怎么会想到刺客?”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啊。”楚岚道。   颜元真嗤笑,“能进来表演的都是查明了身份的,也不是一般舞姬能进来。而且,一旦有人敢刺杀,就要连坐整个车队。没谁敢以身犯险,害了自己九族,又坑害别人,最后还没刺杀成功。当侍卫都是摆设么。”   楚岚“哦”了一声,又不问了,默默地吃酸葡萄。   颜元真花了大力气找来的玩意,就希望楚岚欢喜好奇地一惊一乍的,取悦他。结果楚岚老神在在,完全没好奇心。颜元真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问,忍不住给敲编钟的乐师使了个眼色。   楚岚垂头想着等会玉珏给了哥哥,该怎么让哥哥找到南儿姐,突然感觉殿宇中猛然大噪。   抬头去看,就见是刚才转圈圈还不累的蒙面舞姬,甩着水红袖到了成安君颜良跟前,还身子一软倒在了颜良胖乎乎的身体上。   颜良吓得酒都洒了,慌张地推开蒙面舞姬,“放、放、肆、肆肆。”   这一推,蒙面舞姬就倒在了地上,没有女人有的“嘤咛”的声音,只有“咔擦咔擦”的声响。面纱也掉了,露出了蒙面舞姬的脸。   “鬼啊!”颜良离的最近,吓得抱紧了红漆的殿柱,想往上爬。   侍卫警戒起来,抓起蒙面舞姬,就发现手感不对,再看蒙面舞姬的脸,也吓得大叫:“鬼啊!!”   楚岚看傻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蒙面舞姬的脸。这脸不对啊……   “哈哈哈哈。”颜元真被他们的反应逗乐了,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颜昭王和楚淮也看愣了。颜昭王丢下酒杯,三两步蹦下来,好奇地围着躺在地上的蒙面舞姬打转,“这什么啊,全身都是木头。”   领着蒙面舞姬的车队的乐师俯首道:“小人祖上曾侍奉过周穆王,这舞姬被祖上称作‘木甲艺伶’,为当时祖上偃师所创,能歌善舞,蒙上面纱,穿上华服,就形似人像。后被批为不吉,祖上被撵出了京,祖上被勒令不得再造,只留手艺残本。小人近日得燕山君所救,燕山君提起祖上往事,鼓励小人继承祖业。小人这才斗胆向大王献上,祝大王治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哦,那这不就是木头做的机器人么。好厉害。”颜昭王最近招贤纳士习惯了,挥手道:“你继续搞,这个留给寡人玩,你去黄金台领差事去。”   “谢大王,谢燕山君。”乐师带着一众舞姬退出去以后。   楚岚也有些忍不住上前打量木头舞姬,颜昭王一边研究一边说:“这要是和我一起在舞台上唱歌跳舞,那得多酷啊,我还不得成流量明星,粉丝一天涨几万啊。”   楚岚看着周围冒着一脸问号的古人,推了颜昭王一把,“别乱说话。”   颜昭王“嗐”了一下,忙对颜良道:“五弟吓着了吧,快回家去,今天家宴就到这了,你带着郑姬走吧。”   “……王、汪弟告退。”颜良吓得两颊肉颤抖着,哆嗦着身体,被母亲郑姬扶着出去。   颜昭王又挥手让殿里无关紧要的人离开,没外人以后,就和个狗子一样对着蒙面舞姬哈喇着嘴,兴奋地搓搓手:“这要是能做成手办,肯定好多人抢着要,这得赚多少啊。我发了,我发了。哈哈哈哈。”   楚岚好奇蒙面舞姬的木质结构,越看越神奇。不过她最神奇的就是颜值的反应了,她汗颜:“整个国家都是你的,你早就发了好么。”   “这不一样,那个是王兄给我的,嘿嘿嘿,这个是我自己赚的!”颜昭王目露神采,仿佛已经陶醉在美好未来里了。   颜元真本来想逗家人高兴的,没想到弟弟反应太奇葩,还妄想回现代去。他面露无奈。   颜昭王拉着楚岚念发家大计,越说越高兴,就连楚岚也没了早先的郁气,眉眼间都精神了不少,笑意盎然,仿佛一下子春色满园。   就不知道是被蒙面舞姬逗笑的,还是被弟弟逗乐的。不管如何,颜元真看着弟弟和妻子高兴,唇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王兄!”门外突然被人撞开了门,朝歌推着坐木质轮椅的施恩进来,“王兄,蔓夫人不知道那女人是佘珺,是佘珺隐瞒自己的身份,蔓夫人以前被佘珺所救,这遇上佘珺受伤,就顺手救了,蔓夫人根本不知晓王兄你要追杀佘珺。请王兄放过蔓夫人,饶她一命。”   本来还有欢声笑语的一堂,突然被打断。   颜昭王讶异:“王兄追杀佘珺?佘珺是谁?王兄为什么要杀她?蔓夫人又怎么牵扯进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颜元真觉得扫兴,刚哄着楚氏展颜笑了没多久,朝歌就来泼冷水。   颜元真斜睨了过去,见坐在轮椅上的施恩一脸冷漠,一直跟在施恩身边伺候的清风不在,反而是妹妹朝歌推着施恩进来。而施恩明显不情不愿的,怕是妹妹又缠了上去,耽误了赴家宴。   颜元真冷着脸:“你得到消息还挺快。大王还不知道呢,你倒是先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转百科】 木甲艺伶。穆王时期,当时一位名叫偃师的工匠造出了一个能歌善舞的机器人,一举一动都和人很像,而且一曲舞罢,这个小机器人竟然还朝着周穆王的妃子们挤眉弄眼,暗行勾搭之事,周穆王一剑将把它砍了,之后一看原来这货是用木头,丹砂等制成的。这件事被记载在《列子》一书中。   还有诸葛亮的“木牛流马”。   传闻唐朝有好酒之人,弄了个机器人女招待,给客人倒酒。   以上皆是蠢作者道听途说,不辨真假。   《列子》一书,比较出名的是“两小儿辩日”。百科说《列子》不免有夸张手法,是民间故事、寓言、神话传说的集合。所以“木甲艺伶”到底是不是真的,表问蠢作者,蠢作者也不知道~~ 第314章 古代卫生棉   朝歌面色没有丝毫异样,她苦着脸道:“是我刚来的路上碰上了武安君夫人,武安君夫人慌张的很,没头没尾地拉着我不放,说蔓夫人什么都不知情,要我来找王兄你求情。阿恩也在场,他也知道的。”随后用手指戳了戳施恩,“你说是不是?”   施恩冷漠着脸,没吭声。   楚岚最不喜欢掺和这些事中,她拖着蒙面舞姬回到席位上,摸着蒙面舞姬的木质机构,由着颜元真处理家务。   不过她心里还是回想朝歌刚才说的话。   颜元真追杀佘珺。   蔓夫人救了佘珺,被发现。   蔓夫人有性命之忧。   这蔓夫人她也清楚,就是武安君嫡女周菁,一个爱慕颜元真的女人,先后和颜值、颜元真定了亲,等着颜值、颜元真两兄弟先后逃婚,周菁就嫁给了他们的爹,颜崇太上王做妃子,帮参佛不理宫务的王太后管事。   二八年华的少女嫁给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还是自己爱慕的人的爹,也够惨的。   至于佘珺……颜元真追杀佘珺,怕是记恨巫梦里,他最后死在了佘珺手上吧,所以怕重蹈覆辙,就先灭了佘珺的口。   楚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就头疼。对王宫这种爱恨情仇,她可真受不了,还是平平淡淡更适合自己。   楚岚沉下心研究蒙面舞姬的结构,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喧闹声才换成了颜元真温和的嗓音,“好了,宴席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府了。”   楚岚被他扶起身,有些留恋地看了蒙面舞姬一眼。   颜元真道:“不用舍不得,府里有一个,你无聊了,可以拆着玩。这个留给大王。”   楚岚这才收回目光,起身带上楚淮,和颜昭王拜别。   颜昭王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个时辰……宫门锁了,嫂嫂和淮哥还是留下吧,陪我搓麻将。”   楚岚倒是忘了宫门还会关这回事,一没留神就过了时辰,她也只能留下来搓叶子牌。只是玩着玩着,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却记不起来,以致于频频出神,打错了好几张牌。   颜昭王笑嘻嘻道:“又胡了,谢嫂嫂疼我。”   楚淮见妹妹光给颜值胡牌,不给自己放炮,不爽道:“你这是怀孕以后,脑袋就不够使了啊。累了就下桌。”   楚岚也有些乏,将玉珏给了楚淮以后,就道:“我困了,去歇歇,你们也别玩的太晚了。”   楚岚怀孕以来,就睡的较早了些。   颜昭王笑:“知道啦,嫂嫂,还有,明天我带嫂嫂出宫玩一趟,我在燕都搞了个新玩意,嫂嫂一定要陪我去逛逛。”   楚淮有心想跟着走,可他也见识过颜元真的手段,当电灯泡没的折腾自己,免得惹怒他,耽误自己去找南儿,又消停了下来。   楚岚应了一声,就被颜元真扶进了东华台。   “这东华台夜里的景色看不大清,明天清晨你就能看到满院的樱桃,现在都结了果,你喜欢吃酸的,可以叫宫人采下来腌一下,什么时候胃口不佳,正好可以爽口。”颜元真扶着楚岚,走的不急不缓,声音和夜风一样轻柔。   楚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突然脑子里猛地火光一闪,“糟了,衡苏。我本来晚上要和他一起用晚膳的。”   “……”颜元真暗道,怎么还惦记着呢。他道:“放心,你就算不在,也饿不着他……”   楚岚总算想起来这件事了,她抱怨道:“我就算不记得宫门什么时候关,可你该记得的啊,你怎么不提醒我。”   颜元真无辜道:“当时光应付朝歌去了,忘记了。”   楚岚狐疑地看了他几眼,见他一脸纯良,只能罢了。也不过是一个晚膳而已,衡苏应该不会饿肚子的吧……反正明天出宫回府的时候看看。   一路上,楚岚分外的沉默。颜元真琢磨她表情,猜她在想什么。她发现自己要灭了佘珺,是不是觉得自己手黑了?   颜元真胡思乱想第一名,按捺了一会儿,还是解释:“佘珺虽然脑子不行,但是武力太强。如果是我的人,便也罢了。可她老是为着……”   “孟易川”这三个字,成了两人间的忌讳。颜元真略过不提,“总是与我为敌。她太不可控,谁来撺掇她一下来刺杀我,就是一桩麻烦。不如……消失的强。”   楚岚“唔”了一声,她就知道是这样。   颜元真瞧不出她神色有不喜,也没有欢喜,仿佛不怎么在意一般。这可不像楚氏的为人风格。她不应该是反对自己灭口的么。   “你要是……不想佘珺死……”颜元真眉眼微垂,“那我要不废了她的武功?”   楚岚闻言,冷淡道:“这种事不必问我。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她说了,颜元真听不进去,还不是没用,他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她已经懒得管了。随便他怎么作。她连他作到死的可能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万事不管的态度,像极了把颜元真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楚岚这是懒得多管闲事啊。要是亲近的人,她可操心了。   颜元真心头一堵,住了嘴。   东华台的宫人最是识脸色,见燕山君表情晦暗,个个缩着脑袋,静默无声,伺候一番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楚岚想着明天要和衡苏一起用膳,又要和颜值去宫外玩,事还挺多,就早早脱了鞋,爬上榻。   颜元真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机,跟着爬了上去,搂住了她。   楚岚觉得热,嫌弃地推了他一把,“热死了,你别靠着我睡。”   颜元真这些天茹素得心痒痒,可楚氏怀孕了,他也不能把她怎么的,只能红着眼,心里想着等楚氏生了孩子以后,要把她这样,再把她这样,反正让她哭着求自己就对了……他就这样看着楚氏睡着,才敢偷偷摸摸躺过去。   楚岚感觉自己被个热毯子抱住,不一会儿又醒了。她看着抱着自己的健壮手臂,有些无奈,起身想甩掉。又甩不掉,叫唤颜元真几声,颜元真像是发了梦话一样,哼了一声,就将腿压在了她身上。   “颜元真,别装睡了。”楚岚能不知道他为人很警醒。她才不信她动静这么大,他还没醒。   可压在身上的男人还真的就咂摸了下薄唇,将她搂的更紧。   楚岚闹了一会儿,没辙了,只能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颜元真唇角微微上翘。   翌日,楚岚一起身就觉得浑身黏黏糊糊的,她蹙了蹙眉,叫宫人给自己备了热汤。她刚宽衣,颜元真就进来了。   女人怀孕的时候,身体会变形,身材走样。楚岚总觉得丑,没在他面前这样宽衣过,突然见他进来,楚岚吓了一跳,匆匆别了下衣襟,“出去。”   颜元真顿了下,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愈发感觉她与自己疏离了许多,他涩然道:“我怕地面有水,你会摔跤。”   楚岚想说自己不会摔,但地面确实比较滑,她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叫阿葵进来。你出去。”   颜元真这点就不纵容她了,不碰她,已是忍耐,看看还不行么。   颜元真闷不吭声地将楚岚按在了浴桶边,将她剥光,抱进去,再舀了盆水,试了下温度,就浇在了楚岚身上。   全程把楚岚当孩子一样搓洗。楚岚郁闷死了,刚开始她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体,后来见他目光正经,渐渐放开了些。她闷着头,看向闭合的窗棂。   算了,就当在巫梦好了。在巫梦里,她还变成了孩子,被颜元真洗澡拍过呢。   她闭着眼睛,默念三字经。等孩子生下来,就拿三字经开蒙吧。   忽然她感觉怪怪的,睁眼瞪向颜元真。   颜元真已经坐了进来,水声一响,原本宽敞的浴桶瞬间小了不少,腿挨着腿,颜元真不问自取,捏着楚岚的手就折腾了起来。   “嫂嫂,起来了没。”颜昭王打了一个通宵的叶子牌,亲眼送走了楚淮,就赶着回来找楚岚。   “走了,快出宫。”楚岚黑着脸出来,心中恨死了,她的力气为什么就没小八的大呢。不然早将颜元真断子绝孙。她为什么那么傻,还真让颜元真伺候自己了。他伺候自己一分,必要自己回报十分。他吃什么,就是不吃亏。   颜昭王要出宫,并没有大王的排场。换下隆重的冕服,换了丝织的深衣,就这么大咧咧地领着一只红领绿鹦鹉出宫。   颜元真神清气爽地摇扇子。   红领绿鹦鹉嘎嘎笑:“哎哟,西门大官人,你来了,奴家好想你~~”   楚岚看绿哥儿换了台词,就知道是颜值教的。看来颜值这个大王做的还真是闲,都教鹦鹉学舌了。   她坐的离颜元真远,权当没这个人在,一路只和颜值说话,“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逛?”   颜值嘿嘿地笑,“嫂嫂去了不就知道了。”   车舆进了一座小巷,颜值就主动扶着楚岚下车,也没理会王兄,就拉着嫂嫂进了一座宅院。   宅院里染着五颜六色的布,时不时遇上女工,都对颜值露出微笑,“东家来了。”   很快,就有一个圆脸小妇人过来,诧异地看了楚岚和颜元真一眼,结巴起来,“东家,快请里面进。”   等一进去,圆脸小妇人就规规矩矩地先给颜元真请安,再给楚岚见安,“见过燕山君,见过夫人。”   楚岚觉得圆脸小妇人有些眼熟,但是奈何她在巫梦里过的岁月太长,记忆模糊了许多,她含笑地点头。   颜值软着骨头地坐下来,“雁子,你怀孕了,正好,嫂嫂也怀孕了,平时你们可以坐一起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嘛。你不知道,我嫂嫂被我哥管的哪里都不能去,成天闷得慌,你有空可得多陪陪嫂嫂。”   丁雁拘谨地垂头,颜昭王敢说燕山君的不是,她可不敢,她弱弱道:“若是夫人想解闷,可以给施府去信,我必是到的。”   楚岚听到了几个关键词,雁子,施府……   她想了起来,丁雁,施公临终前给施恩定下的未婚妻,是施恩的小青梅。不过现在已经成亲了。   她笑道:“上次见到你,你还未出阁,没想到现在就有孕了,今日不知道遇上你,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些贺礼,聊表心意。”   丁雁局促地笑笑,“这不用……”   颜值单手撑在案几上,没有精神地打了个哈气,“客气什么,我们和阿恩亲如兄弟,以我们和阿恩的关系,你和嫂嫂勉强都能算得上妯娌了。嫂嫂送你点东西,你何必跟她客气。”   楚岚记得赵、晋、楚抢天子之母朝歌的时候,联盟来犯,丁雁娘家人死守城池,都死了。丁雁就算嫁给了施恩,怕是底子也薄。   她嫌弃身后的颜元真,干脆就拉着丁雁坐下说话,正好都是孕妇,还有共同话题。很快丁雁就没那么拘谨,浅浅羞涩一笑:“我月份还浅,比不得夫人身子贵重,平日夫人要是闷,支个人来施府,或者来兰坊,就能寻到我了。”   楚岚每天被颜元真拘在府里,不是见到他,就是见到他,确实怪闷的,点头道:“也好,这地方叫兰坊?染布的庄子?这里你主营?”   丁雁忙摇头,“这里是大王的产业,专收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只是大王平日日理万机,琐碎事无暇处理,我想着平日也是闲来无事,便来这转转。”   楚岚望向颜值。颜值觉得自己很值得夸奖,挺直了背,强行笑不露齿,“嫂嫂不用表扬我,我就是闲得慌,觉得银子没地方花,就置办了几处地方安置流离失所的女子。这都是小事,小事,不值得表扬。”   颜值嘴上说的无须表扬,但神情无一不是求赞赏。楚岚起了逗弄之心,没有直接表扬,笑道:“银子没地方花,给我呀。”   候在一旁的阿葵闷笑着抖动着肩膀。   颜值脸垮了,“嫂嫂,你又不缺银子。你的银子比我还多。”   楚岚名下的褚纸、瓷器产业赚的不少,只是她从来没怎么查过账,对自己的银子数量也没个概念。   她也不逗颜值了,笑道:“那还是阿值心善,我钱比你多,我还想不到做这种善业。”   颜值心道,不是嫂嫂想不到,是嫂嫂的心根本就不在这边,在现代嫂嫂还不是一样做了慈善。   “嫂嫂,再给你看一样东西。”颜值侧首问丁雁要来了一个狭长的布料,塞到了楚岚手中。   “这是什么?”楚岚奇怪地翻来翻去地看,布薄薄的,还缝了一个口袋,口袋里塞了长长的压好的棉花,布料上还坠着四根细细的红绳。   颜元真看了一眼,就猜出来了,觉得弟弟真的是闲得慌。   丁雁也好奇地看向颜值。   颜值微微红着脸,支支吾吾起来,“就是那个东西嘛,你们女的每个月要用的……”   楚岚呆了,看了下手里的狭长口袋棉花布,难道这是卫生巾??形状还真有些像……   楚岚还是怀疑自己想错了,“你不要告诉我是……卫生棉?”   颜值脸热了下,眼珠子剔透得黑,“……是……”   “你做这个……在燕都卖?”楚岚知道颜值不是在种田,就是在酿酒,或者在养猪养酸与,但是就是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做……   颜值干咳了一声,着实尴尬,“这不是做出来方便你和南儿么。而且也是造福所有女子啊。只是我做出来,但是我……实在是不好说……我要是和女的解释怎么使用,怕是会被扇耳光。今日叫嫂嫂过来,也是想嫂嫂帮我教教她们。你们女子说这事就容易些……”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蠢作者在脑补印度电影《印度合伙人》印度大姨夫,在印度推广卫生巾的男人。看来咱们的大王是古代大姨夫呀~~ 第315章 灵寿夫人的保养诀窍   那倒是。要是颜值一个大男人教古代女子用卫生棉,怕是要被当做浪荡子日防夜防了。   楚岚颠了颠手中的古代版本卫生棉,也是佩服颜值了。也亏他还想着做这些。   楚岚觉得颜值做出卫生棉出来,吃了一惊后心里只觉得佩服。而颜元真却想把弟弟脑袋给拧了。   一个大男人,放着国家大事不管,反而咸吃萝卜淡操心,担心女子来……来那事儿不方便……真是够够的。   颜元真讥讽道:“要不是确认你真是个男儿郎,我还以为我有两个妹妹。”这是暗讽颜值和个女子似的,出生的时候投错了胎。楚岚不干了。   她偏心颜值,“你要是觉得阿值做的事丢人,你不认他,我认。我还巴不得多一个像阿值这么贴心的弟弟呢。”   颜值早晓得王兄会嫌弃,一点也不生气,他给楚岚举起茶杯,“我可不就早就是嫂嫂的亲弟弟了么。嫂嫂,你就帮帮忙吧。”   颜元真不和楚氏杠上,只斜眼瞅着颜值,“你让她帮什么,帮一个也就罢了,她如今可是怀孕了,我都不忍心累着她,你倒好,嫌她闲得慌,专给她找活干。”   颜值挠挠头,确实嫂子怀孕了,不方便,他挠挠头,“是我错了,我没考虑周全,那我还是另找人帮忙好了。”   楚岚倒是想知道他除了找自己,还能找谁,于是问了出来。   “朝歌呗。朝歌也用过。”颜值道。   颜元真皱眉,“你没事别去找她。”   颜值委屈了,“王兄,你别拦着我推广这个呀。我是为广大女性谋福利。虽然你看不上,但是当初我去……”   因为丁雁和阿葵还在屋内,颜值不好提穿越的事,只能含糊道:“当初我离家出走那五年,人生地不熟的,都是姐姐阿姨婆婆看我可怜,照顾我的。没一个大男人帮我,都是女人帮的我。她们心地善良,对我好,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还不嫌我不认字,一笔一划地教我,帮我适应环境。我能走到现在,靠着就是她们的支持。现在我有能力了,也想对她们好。”   颜元真怔了下,弟弟阿值十五岁穿越,跑去了魔都,生活无所归依,只能靠着别人的良善来活。颜元真脑子转着比常人都快,想到一就想到九。   眼下的阿值在他眼里很不成器,可十五岁的时候,弟弟被迫捧上了太子之位,弟弟不想和他争,就离家出走五年,在外面当了戏子名伶,受了很多委屈。阿值为什么会吃这些苦,还不是不想让他这个王兄憋屈么。   这蠢弟弟再不着调,向着自己的心,自始至终都没变过。颜元真心软了,“你把帮过你的人的身份都告诉我,我替你把恩情还了。”   “好好好,回宫我再给王兄你写。”虽然颜值已经报过恩了,但是王兄再报一次恩也好呀。   “不过,我还是得找朝歌去。”颜值不等王兄发火,就拉着楚岚的袖子,“我们不和王兄说,女人才懂女人的苦。王兄是不会理解的,嫂嫂,我们再去找朝歌吧。朝歌现在住宫外呢,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颜元真冷笑,“什么好久,昨儿个宫宴不就见到她人了。都不许去。”   楚岚头疼了,她可不想去见朝歌。而且以朝歌的心性,怕是也瞧不上阿值的所作所为。推广卫生棉,在朝歌这个高贵的公主眼里,怕就是一桩可笑又微不足道的麻烦事。朝歌就算面上答应,背地里估计也是随便指派个人瞎搞。   “好了,不用争执了,我做。”楚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着推广卫生棉也挺有意义的。阿值有句话说的很对,女人才懂女人的苦。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用不上卫生棉,可把她给憋屈的。   颜元真瞪过来,“你还要养胎,这种事你别管。”   “怀孕了怎么了,又不是腿瘸了、脑子坏了。我又不用亲自去奔波,使唤几个人便罢了。怎么也累不着我。”楚岚让丁雁将东西收起来,也没从丁雁开始教起。   丁雁现在怀孕了,暂时用不着。第二个,直接教人用卫生棉,只会适得其反,教了她,她也不会去用。让古代女人接受卫生棉这样的新事物,可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几日,楚岚有事做了,也就没怎么烦颜元真老跟着自己这种小烦恼了。她由着颜元真跟个盯梢一样跟着,然后找来了府里给孩子备用的奶嬷嬷。   五个奶嬷嬷初次见到灵寿夫人,本就战战兢兢,等见到守在夫人身边的燕山君,骇的个个腿软,跪在地上,气弱地请安,“见过夫人,见过燕山君。”   楚岚除了对颜元真冷脸外,对外人向来是好脸色,她请五个奶嬷嬷起身,寒暄了一会儿就向她们打听燕都里嬷嬷这职业的行情。   奶嬷嬷完全不明白夫人要打听这些,不过被燕山君眼眸一扫,根本不敢多问,一五一十地说了。   嬷嬷这个职业,几乎可以算是遍布了整个燕都。没钱请嬷嬷的人,要不自己家就有做嬷嬷的人,要不就是亲戚或者认识的亲朋好友有做嬷嬷的。家稍微富一些的人家都会给自己家用嬷嬷,管事嬷嬷,厨房嬷嬷,奶嬷嬷,库房嬷嬷,人事嬷嬷……哪个夫人和女郎身边没几个嬷嬷围着的。   而夫人和女郎要是来月事,也是这些嬷嬷拿走悄悄处理的。毕竟在古人看来,来月事这种事,就和缺了弦的月亮一样,只能偷偷摸摸地在黑暗中搞,还不能直白地说出来。直嚷嚷出来,女人则会羞愤欲死。   本就上不得台面,女人身上来了这点事,还怕身上的血冲撞了男人,男人就算不退避三舍,女人都得嫌自己身上脏,推开男人,让男人避着点。要是直接教她们用卫生棉,估计从她这拿走后,就害羞或者气恼地丢了。   楚岚打听的差不多了,心中有数了。就让她们走了。   奶嬷嬷实在是不明白楚氏为什么找她们,回到房中后,就抱着孕肚商量着:“今天夫人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呀。”   “我也想不通。”   过了几日,奶嬷嬷轮休回家,家里的侄女悄悄地带着长条的红色小肚兜来了,抓着奶嬷嬷问,“这红带子,姑姑可在灵寿夫人屋里见过?”   “我进了屋里,燕山君就在那瞅着,我们哪里敢到处乱看啊。”奶嬷嬷研究红色小肚兜起来,“这什么呀,肚兜不似肚兜,布袋不似布袋的。”   “听说是灵寿夫人在每月来月事那几日保养的好东西。”侄女道:“燕山君性情暴虐,床笫之间的花样多,灵寿夫人身体哪里吃得消。这不老是生病休养。听说最近找了高人指点,每月来月事的时候,用这红带子护着身体,才把身体给养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四更哈,戳下一章~~感谢在2020-09-18 03:33:24~2020-09-23 23:4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6章 一起去看流星雨   奶嬷嬷震惊,“真的假的啊,不就是个布么,这个我也能做啊。”   “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是从外头听来的,她们都做了,我想着灵寿夫人藏着掖着闺中秘术,不往外露信儿,怕是真的有用。所以才来问姑姑你,是不是在灵寿夫人房中见过。”   奶嬷嬷也有些心痒痒,等再次被灵寿夫人传唤的时候,她就大起胆子,往周围打量。这一打量,还真让她看到了,夫人的榻上还真放了不少红带子。   向来能被贵人用的东西,哪一个不是好的。鸡是用米喂大的好鸡,鸭是用鱼喂胖的肥鸭,碗都是大王捏出来的精贵物。这红带子肯定也是好东西。   奶嬷嬷知道楚氏好说话,本想打听下,可燕山君坐镇,她……不敢。   不过见到府中的女巫医从楚氏这拿了红带子走,干脆就拿了一串葡萄上门,找女巫医打探一番。   女巫医道:“哦,这个呀,我来月事的时候用过了,感觉比平时用的月事布干净很多,就斗胆找夫人多要了些。而且除了月事的时候用得上,你生了孩子之后,有了恶露也用得着。”   女巫医教奶嬷嬷怎么用红带子,又道:“夫人说这红带子是兰坊那边孝敬上来的,很有用,也不贵。你要是想要,直接去兰坊买便是了。”   奶嬷嬷对月事什么的倒不是很在意,但是巫医说了,恶露用的时候身上干净,奶嬷嬷就认认真真地学。轮休的时候,就去了兰坊。   兰坊已经人满为患了,大多都是高门府中的嬷嬷听说了红带子各种神奇的传说,就上门来买。   反正便宜,就算是骗人的,也没啥损失。最重要的是,红带子,灵寿夫人用了都说好。府里巫医也觉得不错,就买了。便宜嘛。就算不能像灵寿夫人那样美容养颜,但试试也没坏处。   兰坊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倒是这次定红带子的高门越来越多,兰坊忙的团团转,根本就忙不过来。   兰坊的东家是大王,大王不主动来兰坊,兰坊是没法去宫里找大王的。   丁雁干脆就拜托夫君施恩去宫里找大王,可是一回府,却听说朝歌公主又把施恩给拖走了。   朝歌公主对施恩态度太明显了。丁雁心里不满,却因为她娘家在打仗的时候没了,而且施恩态度也很不明朗,没他撑腰,丁雁不敢有微词。   安夫人见丁雁面色白了一下,忙拉着她上榻,“你别多想,阿恩和朝歌公主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同伴,朝歌公主找他出去,是要他办事去的。”至于公主找施恩办什么事,安夫人也不知道。反正男人要办事,女人别问就对了。   丁雁垂头,“嗯。”   安夫人也是看着雁子长大的,夫君施公和丁雁的父亲有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施公从相国被贬去了汇城当县令,丁雁的父亲直接辞官,跟着施公一起离开,一直保护施公。安夫人怎么也不会看着雁子吃亏的,而且雁子现在怀有身孕,这孕妇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安夫人又关心了丁雁几句。   丁雁心里有些乱,但她懂事。也明白阿恩不会扔下她不管的,也就打起精神说兰坊生意。   安夫人道:“大王不在,不是还有灵寿夫人么。大王先前说了,灵寿夫人闷的话可以找你多聊聊。你也是个榆木脑袋,大王为什么这么说,是想你主动去找灵寿夫人,给她解闷呀。红带子能卖的好,还不是灵寿夫人出的主意。你也笨,找大王有什么用,大王能懂做生意,还是能帮你看账本。你要找,就去找灵寿夫人去。快去。”   安夫人推着丁雁,叫管家套好车马,就目送丁雁远去。   施敏和大王五弟成安君定亲后,就从夫家叶家搬出来了。施敏本该回娘家施家待着,不过因为弟弟施恩的妻子丁雁怀孕了,施敏生过孩子,便主动来弟弟府上,帮着照顾丁雁。   施敏扶着安夫人回屋,感慨道:“雁子也是笨,大王看着粗,做事却是细。大王是要雁子找灵寿夫人当靠山呢,雁子却转不过弯来。”   安夫人叹了一口气,“她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说是笨,不如说是痴,迟钝了些罢了。你在燕都是不知道,在汇城的时候,也就是她反应慢几拍,才老是被阿恩当替罪羊,给他背锅的。你爹要拿鞭子抽阿恩,阿恩这鬼灵精就背雁子在身上,害的你爹不敢下手揍。”   说罢,安夫人想起从前在汇城的事,眼眶有些发红,“你爹去了,也就是丁山还记着你爹的遗志,守护山河,可惜丁家战死了,我带雁子进燕都的时候,丁山将雁子交托给我照顾。若是阿恩为着朝歌公主,辜负了雁子,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护着雁子周全。”   施敏喜欢丁雁的单纯,很是不平:“我们好不容易哄着阿恩忘掉朝歌公主,安安心心和雁子过日子。朝歌公主倒好,骂咱阿恩是废物,以前阿恩追着她,她嫌弃阿恩,现在阿恩都成亲了,她又不肯放手,死活拽着阿恩到处跑,也太霸道了些。”   安夫人道:“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门就别乱说话。她到底是燕山君和大王的亲妹妹。”   施敏憋气,“大王怎么也不管管她。”   “大王要是能管她,就不是大王,而是燕山君了。要是燕山君能出手治一治公主,公主肯定就不敢缠着阿恩了。所以大王才引着雁子去找灵寿夫人。只要灵寿夫人肯帮雁子,偏心雁子,雁子要是被公主欺负了,灵寿夫人不高兴,燕山君自会出马的。”   丁雁到了燕山君府上,就被直接引到了宣正厅候着。   楚岚没事就会来衡苏这坐坐,顺便欣赏一下衡苏座前四大美人的才艺。实在是古代娱乐太少了,连最垃圾的泡沫剧都看不了。   颜值在宫里待着闷,每天都来找楚岚,今日也是如此。他无视王兄的黑脸,将木伶抱到楚岚面前,一起研究木质结构。   衡苏从楚岚那知晓叔父在朝歌公主那养着,稍微松了口气。朝歌公主应该不会把叔父怎么样的。有些放心,但兴致不高,他一扫颜元真的臭脸,也就跟着坐在楚岚身边,慢慢和他们讲解木伶的结构。   颜值大喜,“衡苏,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果然是无所不知啊。”   楚岚觉得衡苏好聪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衡苏见颜元真的脸色更黑了,目光微动,“叔父教过我,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楚岚恍然。衡苏叔父蔡克是墨家传人,墨家懂机关术,知道拆解木伶的结构很正常。   颜元真这些天一直跟在楚岚身边,本来想和楚岚过二人世界,结果楚氏不是去推广卫生棉,就是去宫里看阿值种田养猪做手工,回到府里又往衡苏面前跑。而给衡苏准备的四时美人,没把衡苏吸引住,倒是先吸引住了楚岚。   颜元真心里气苦,太史令推算今日有流星雨,抱着楚氏看星星岂不美哉。   颜元真道:“衡苏你和大王继续讲,岚岚你累了,该回房休息了。”今天要看流星雨,晚上要熬夜,自然得白天多睡点,晚上才有精神羞羞。   楚岚一点都不觉得累,“我不累。”   颜元真刚想要哄几句,颜值就道:“嫂嫂,去睡吧,我也睡,我听太史令说了,今天晚上凌晨有流星雨,我们一起看流星雨呀。”   楚岚对流星雨不感兴趣,可是谁让古代没什么好玩的。她也没在古代看流星雨。   古代的天空可比现代灰蒙蒙的天好多了。也许这样的夜色看流星,更有感觉。   楚岚立即就和衡苏拜别,和四个小美人打了招呼以后,就让管家给颜值安排客房休息。   因为颜元真和颜值关系好,府内早就有单独给颜值准备的屋舍,每日都有人打扫。不用管家费心安排。   大王一走,管家恭身道:“夫人,主公,施司寇的夫人丁氏来了。”   颜元真好不容易和楚氏有单独相处的安静时刻,又有人上门来找,他恼道:“不见。”   楚岚知道丁雁过来,肯定是有事。她道:“人在宣正厅么?”   管家见夫人和主公两个意思,不知道听谁的,眼睛看这个,看那个,有些转不过来了。   颜元真不想楚岚去见个不相干的人,他双手按着楚岚到榻上,“丁氏肯定是听说大王来了我这,所以找过来了。我叫阿值去找他,你就好好休息。”   楚岚一想也觉得是,点了点头,就躺了下来休息。   颜元真出去以后,就直奔阿值的房间。一进去,就臭着一张脸:“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有流星雨的?你找人查我的行踪?”   颜元真一手把弟弟阿值养大,对阿值什么喜好一清二楚。阿值对看星星看月亮度日的太史令向来不感冒,平时绝对想不起太史令这号人来。肯定是阿值知道他见过太史令,就去找太史令问话,套出了今日会有流星雨的事。   没有外人在,颜值不用摆大王的架子,骨头发软似的撒手躺在榻上,猪似的哼哼唧唧,“王兄,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作者有话要说:   再戳下一章,还有两更哦 第317章 宫怨着呢   “关心我,所以查我的行踪?”这可是犯了颜元真的忌讳了。   颜值不服气了,“怎么了,怎么了,我错了吗,我做的不就是王兄你经常干的事么。”   颜元真一直用关心颜值的理由,让人紧紧盯着颜值。以前颜值感觉到了王兄对自己的保护,可是现在……王兄虽然是在保护他,但是他都这么大人了,干嘛老是这么盯着他,可烦了。   颜元真被弟弟顶了一回,怔了一下,以前阿值可不会这么说,他有些气,又觉得弟弟大了,还是大王,他确实不应该老是找人盯着他……   只是……想起巫梦里的事,他还是得找人盯着阿值,保护他。   颜元真略过不提,“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啊,你是大王啊,整天没事干,老往我这跑,你这么闲,就回宫养猪啊。”   颜元真原本不喜欢阿值养猪,别国大王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阿值倒好,种田养猪了。但是相比阿值来打搅他和楚氏的二人时光,他更希望猪的魅力更大,让阿值快点滚回宫里去。   颜值也许是和猪待一块久了,再次哼哼唧唧道:“王兄,你干嘛赶我走啊,我是看嫂嫂太闷了,连猪都顾不上,都要来和嫂嫂解闷的。”   颜元真郁闷了:“你嫂嫂有我,哪里会闷,你回去养你的猪去。”   “不,明显嫂嫂更爱和我玩,我不仅今天晚上和嫂嫂看流星雨,明天还要带嫂嫂去扫街,后天带嫂嫂去泡温泉,大后天去黄金台武戏,大大后天去逛天香院看美人~~”   颜值没说一句,颜元真的唇角就往下拉了一分。   看流星雨,逛街,泡温泉汤池,去看黄金台武戏的热闹,都是他准备带着楚氏去玩的。颜元真小看了弟弟,阿值现在连他的行踪都掌握的还挺清楚的么。他冷眼过去,“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嫂嫂去这些地方?”   颜值扭着兰花指,唱道:“山人我就是不告诉你~~”笑得可得意了。   颜元真眯眼,这弟弟翘腚,他就知道他想什么,“你成心来当电灯泡的,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值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哀怨道:“王兄你当我想看你和嫂嫂谈情说爱嘛,实在是寡人寂寞难耐啊。”又摇头晃脑唱了一首宫怨诗,“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南儿啊,你在哪里。”   颜元真心里恨恨。弟弟寂寞难耐,就来搅和哥哥和嫂嫂恩爱了。这哪里是亲弟弟,这是捡来的吧。   颜元真寒声道:“我说过了,南儿自己跑了不见了,我没找着,你别无理取闹。”   颜值叹气,“我也没说王兄你什么啊,只是南儿不在身边,我实在是无聊,只能来找嫂嫂一解乡愁了。”   还乡愁。颜值的家乡就是燕都啊。这个混蛋弟弟就是想逼着他把南儿找回来,他就不来找楚氏,碍他的眼。   要是颜值还年幼,只有十几岁,亦或者不是大王,颜元真可以直接拿鞭子直接抽死他。   奈何颜值就是大王,颜元真还真不能揍他,只能深吸一口气,“阿恩的妻子丁氏来了,来找你的,肯定是有急事,你去宣正厅见人吧。”   颜值一听,丁氏最安分了,平日没事必不会来找人。怕是丁氏有什么重要的事,也顾不上给王兄添堵,就赶忙爬起来去找。   颜元真的人盯着颜值,看着颜值跟着丁氏出了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对管家吩咐道:“今儿将大门锁上,就是大王来了,都不准开门。如果他执意要进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管家不知道主公和大王起了什么冲突,一脸冷汗地连连点头应诺。   颜元真弄走了颜值以后,心里又欢喜了。总算是清静了,今日晚上,他得和楚岚一起看流星雨。不止是楚岚,还有闺女~~听说对着流星雨许愿,闺女就会变漂亮,希望如此。   楚岚睡了一觉后,再起来就到了傍晚。和平时一样要去找衡苏用晚膳,结果去找,人去楼空。   颜元真道:“哦,他人去了朝歌那,看他叔父去了。”   楚岚顿了下,“你知道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用走过来,白跑一趟了。”   颜元真微讽道:“我说了,你就相信我,不来了?”   楚岚看他老毛病又犯了,阴阳怪气的,没往心里去。算了,孕妇嘛,多走走也是锻炼身体,对身体好。   楚岚又去找阿值,到了阿值的屋内,却发现人也没了。   颜元真道:“哦,记起来了,丁氏不是来了么,有急事,阿值就匆匆忙忙地跟着她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楚岚又白跑了,她腰有些酸,瞪了颜元真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颜元真道:“我以为阿值解决完事就会回来,没想到还没回来。”   楚岚道:“是什么事这么急?”   颜元真可不想楚氏又跑去兰坊折腾,忙说:“丁氏能有什么事,估计就是兰坊那点事。你都处理完了,找阿值估计就是求个意见。你也知道阿值这个人,心思不定,谁知道是不是出宫遇见什么新鲜玩意,又追着去玩了,忘记回来了。”   楚岚想着阿值身边那么多人保护,肯定没事,也就没挂心。   夜上柳梢头,人约爬墙头。   电视剧里经常就是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看流星雨,她也想尝一尝这种感觉。可惜她怀孕了,不能爬墙。   颜元真不敢她爬高,就坐在院落中的石四仙桌上,摆果茶,上葡萄,轻声笑道:“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再带你飞上去。”   楚岚现在不能身体力行,但还是可以脑补的,脑补了下颜元真说的画面,她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颜元真也笑,难得有片刻静谧,他眸中如水的柔情,“你说孩子继续叫纹纹,还是改名?我倒是觉得纹纹挺好的,纹纹,衣服,贴心的小棉袄。”   楚岚不高兴道:“纹纹,颜纹,不好听。换一个。”   两个人就开始商量孩子的名字。一说上,不知不觉就快到了下流星雨的时候。   楚岚最近跟着颜值到处跑,看了猪猪幸福地吃饭,种田的苗子长到了腰上,还跟着阿值一起捏了陶土。虽然都是简简单单的玩意,却能让人高兴。仿佛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楚岚心情一直保持愉悦,和颜元真说话也少有的温柔,“还是让我爸取吧,以后女儿要是不满意名字了,就让她怨我爸。”   颜元真轻笑一声,“这话你说给我听就好,你爸听见了,得骂你。” 第318章 推刺客去养猪   楚岚摇头如拨浪鼓,“不会,我爸知道能拍板孩子的名字,肯定会高兴的。”   颜元真也不在意孩子到底叫什么,反正都是他闺女。名字就算再垃圾,在燕都,也能跟螃蟹一样横着走,无人敢惹。   夜风静悄悄地吹扬起了枝头的樱桃叶,楚岚感觉到凉意,将大氅拢了拢,“流星雨怎么还没来?”   时辰已过了太史令说的点,颜元真笑容淡了下来,目光有了渗人的凉意,“应该是算错了。”   楚岚汗颜,古代太史令又不是天气预报,更不是能做巫梦的大巫,能将天文地理算的准,她起身道:“好了,不等了,我困了,回房吧。”   颜元真想着回头把太史令脑袋砍了,面上如常地扶着楚岚起身。   他们刚走到廊下,不远处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一绽黄灯笼亮起了枝头上的霜露,未见来人,先见其声:“主公,大王在门外敲门,要进来。”   颜元真没等到流星雨,害的楚氏跟着他一起苦等,心气正不顺,冷冷道:“不是说了么,不准放进来。”   管家还想要多说几句,可灯笼又亮起了主公那张含冰带煞的眉眼,常伯瞬间不敢再提,怯懦地应诺:“是是是,小人这就回。”   楚岚听说颜值来了,颜元真还不放人进来,拉了他袖子一把,“现在宫门都落锁了,你让阿值去哪里。”然后又把管家喊回来,“还不给大王开门,迎人进来。”   常伯见夫人和主公的命令又有了冲突,偷偷瞄主公的脸。   颜元真撇嘴,“夫人发话了,还不去?”   常伯不敢久留,又忙着去开门了。   颜元真扶着楚岚慢慢踱步往主院走,“今儿是我过错,我就不该相信太史令的推算,根本就不准。”   以前大巫一族没倒的时候,都有大巫的人来管理推测天气的事。现在大巫一族倒了,大巫的人全都滚下了台,太史令又恢复了原有的职能。只是到底能力还是太差了。   楚岚虽然有些失望,但觉得没什么。就是现代的天气预报,还不一定准呢。   “虽然没看到流星雨,但是今儿夜色也很不错啊。”楚岚笑。主要还是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颜元真见楚岚没有不高兴,又摸了摸她的手。怕她在夜里待久了,着凉。可他一摸,楚岚的手不仅不凉,还热乎乎的。   楚岚嫌热,甩开他的手,“你别牵,热死了。”自打怀孕以来,她的体质就有些偏热了。   颜元真好不容易有机会牵手,之前老是身边有人,不方便,他觉得今天没摸够,明日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就厚着脸皮拽着楚岚的小指头,“你热,我可冷着呢。你来暖暖我。”   楚岚觉得他好不要脸,刚要嗔怪几句,突然院落里火光大作,外面吵吵嚷嚷的。还有人叫什么“刺客”,什么“大王危险”。   颜元真和楚岚相视一眼,心道不好。肯定是有刺客袭击颜值,出事了。   颜元真吁了一声,叫来了窝在墙角里的阿葵,“你保护夫人回屋。”又对楚岚道:“我去看看阿值。”   楚岚心里有些担心,但是她有孕在身,身子笨重,出了刺客,她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是个累赘。她道:“你去吧,小心点。”   颜元真“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头在楚岚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脚步轻快地走了。   楚岚摸了摸脸,无奈,都有刺客了,他还有心情轻薄……   “夫人,起风了,快回屋吧。”阿葵站在墙角窝了几个时辰了,夫人热,主公热,她冷啊!!要不是不敢冒犯夫人,她也想牵夫人的手手。   楚岚是不知道阿葵的野望了,她回了屋里,想着外头闹出的刺客,有心想等着颜元真回来,问个清楚。但是等着看流星雨,就等到了凌晨了,困意不眠不休地馋了上来。   楚岚熬不住,就先会了周公。再起来就已是翌日一早。   她起身的时候,就没见到颜元真。颜元真因为她没听话吃酸与肉,这些天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盯着她,不让她有机会做巫梦。今儿倒是不在,她有些不习惯,洗漱后,有了些精神,就问阿葵:“主公人呢。”   阿葵斟酌了下,怕夫人着急,慢慢道:“不是多大的事。”   “??”楚岚等了一会儿,都没等阿葵说是什么小事。   阿葵转了下脑子,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让夫人不担心。她咽了下口水,“主公没事,大王没事,主公就是送大王去宫里了,还没回来。”然后闭嘴。   楚岚想多问几句,比如昨天的刺客。可是阿葵这嘴就像是缝上了一样,什么都不说。   这么遮掩着,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啊。   楚岚真正担心起来,阿葵嘴拙,问不出究竟,她直接叫管家常伯过来。   常伯得了主公的吩咐,也不敢说太多,含糊道:“昨夜来了刺客,刺杀大王,好在大王身边有侍卫,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主公担心大王再次遇险,就亲自送大王回宫了。主公走的时候,还吩咐夫人起了以后,记得喝酸水。”   什么酸水,那叫叶酸。楚岚吃了叶酸以后,楚父和陈氏就和往日一样过来看她。   楚父道:“今天有些奇怪,进你的院子,还要搜身。”   陈氏道:“府里怕是出了事。”陈氏觉浅,昨晚就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惊醒了,不过她和别人想的一样,不管外头的事天大地大,就算颜元真身故了,都不能到楚岚这个孕妇跟前说。   楚岚解释:“是大王在府里遇刺,颜元真送他回宫里去了。”   楚父吃惊了下,“刺客……我本来还说燕都比魔都还安稳下,能让你好好养胎,没想到这里还有刺客。”楚父要不是修养好,他真的好想爆粗。   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到哪里都有这种破事发生,搅得人心乱如麻。   楚岚在孟易川那,亦或者是在巫梦里,也算是见了大风大浪。她担心了片刻,又好吃好喝去了。颜元真有青葙这个女大巫在手,总不至于这个时候就嗝屁了。   王宫朝堂之上,颜值又戴上了厚重的冕服,听着施恩道:“刺客已招认,乃是……燕山君指使他行刺于大王。”   上朝的人没一个敢说话。如果刺客招认的不是燕山君,而是另外一个人,比如说是颜昭王的五弟成安君,他们都敢上谏,请颜昭王治罪成安君,将他人头落地。   但是指使刺客刺杀大王的人是燕山君……   没一个人敢说,生怕被燕山君嫉恨。虽然话是不敢说的,但是目光还是偷偷往燕山君身上瞄。   燕山君和大王本来是很亲密的俩兄弟,但是王室哪里会有长远的亲情啊。很有可能面上对你好,背地里捅刀子捅的最痛快。   而且,大王的王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从燕山君手上抢来的。燕山君难道就对大王没芥蒂?说不定就是有芥蒂了,才对大王不满,以致于行刺大王。   等大王死了,大王又没有后嗣王孙,朝上都被燕山君把控住了,王位可不就顺其自然地到了燕山君手上。   反正他们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燕山君还想着做大王,对现在的颜昭王,自己的亲弟弟颜值很是不满。   颜元真安安静静地站着,见无人来指控他,只能自辨:“这种没有职业道德的刺客,不可能是我的。”随随便便就招认主子的怂蛋,怎么可能会是他的人。明显就是诬陷。   颜昭王最近被行刺的倒是没有刚上位的时候那么频繁,除了受了惊吓,倒是没什么损伤,他懒懒道:“寡人与王兄乃同胞兄弟,寡人信任王兄,必是别人陷害于你。将那刺客推出去养猪。”   除了颜昭王和颜元真,其他人嘴唇哆嗦了下。他们没听错吧,不弄死刺客,反而让刺客去养猪??!!   颜昭王懒得解释,这些朝臣对养猪这行没一点兴趣,跟没兴趣的人解释养猪的辛苦,那就是对牛弹琴。现在他忙着陪嫂嫂玩,哪里有空养猪,还是让刺客去养吧。人死了,就成了废物。活着,每天给三顿猪食,就能帮他分担下养猪的压力。这多经济划算呀。   他又要养猪,又要种田,还要酿酒,实在是分身乏术。颜值想快点散朝,又想出宫。   颜元真这会儿算是逮着机会,将他拘在宫中了,“大王,现在指使刺客的幕后主使还未寻到,你再出宫,万一再遇刺,岂不是让群臣跟着你担惊受怕,你想想鹿老的年纪,他要是再吓到,可能就要进棺材了。你再想想施恩,他要受理案件,多一桩就得费脚力。你再想想母亲,母亲知道你遇刺,铁不定多伤心。”   颜元真说完,奉常鹿老就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地叫唤,“大王,你、你就别出宫了,你要是出了事,老臣可就对不起你曾姑祖母。”说罢,倒地不起。   “鹿老又病了,快抬走。”   “我来抬!”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到这。希望明日开启巫梦之旅~~ 第319章 养殖一条龙   奉常鹿老还是大司寇的时候,从颜崇王那会儿开始,身子骨就时常不舒坦,一上朝,每到关键时刻掉链子,总是病倒,被人抬出去。   颜元真当小司寇在外面惹是生非的时候,鹿老作为他上司大司寇,每次遇到苦主,常常气得病卧不起,犯病也频繁许多。   倒是自从颜昭王上位以来,颜昭王许了鹿老不少名贵又适宜的精贵药材,他的病就没往日发作的那么频繁了。   今日倒是近日头一回发作。不过好在满朝上下,对鹿老的痼疾心知肚明,熟能生巧,大殿之内,个个慌而不乱地送奉常鹿老出宫就医。   至于刺客乃燕山君指使,来刺杀大王的事,就这么在鹿老晕倒之后,悄无声息地没消息了。   也不是没消息,个个府内关上门来,半夜点灯会和枕边人说道几句,燕山君和大王兄弟厮杀了。但却没人敢在外头多说一句。   谁说一句,被人举报了,举报人获得大王百两金子,被举报的人就要蹲大牢种豆芽……   真的是种豆芽……也不知道大王哪里来的手艺,发明了豆浆豆腐豆芽……给人桌上加了不少菜。   豆子还能发芽,还能打豆浆,做豆腐,豆腐渣喂猪。养殖一条龙,等着嘴贱说燕山君和大王兄弟不和的人去服役。   被刺杀的受害人大王都说燕山君不是凶手了,还大力打击这群嘴碎的人。自然而然,燕都也没人敢嘀咕刺客和燕山君不得不说的山路十八弯的扭曲关系。   颜值作为大王,被刺杀了,再想要出宫,就被太宦青死谏:“大王啊,你不能出宫,燕山君发话了,外头许是还有刺客与大王不利,大王要是轻易出宫,再出了事,就算没出事,只是受了惊,燕山君都要砍了老奴脑袋。大王,你得可怜可怜老奴,一大把年纪了,活到现在可不容易了,老奴不想这么早死啊。”   不仅太宦青这么死谏,昭华台所有宫人都“嘤嘤嘤”起来,求颜值不要出宫,不然他王兄就要大开杀戒了。   颜值被几个近侍抱住大腿,跑不了路,气恼道:“王兄就是嘴巴上说说罢了,吓唬人而已。他不是怕刺客伤了寡人,他是怕寡人当电灯泡,妨碍他和嫂嫂玩乐呢。”   对于大王口中“点灯跑”这三个字,昭华台的宫人没法理解,反正他们是不明白大王离家出走那五年学了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们不懂。他们只懂得保命要紧。   燕山君发话了,誓死要将大王扣在宫中,不能让他出去。不然,昭华台的人就吃不了兜着走。燕山君拿大王没办法,对他们的手段那可是多得很。   “大王,你要出宫的话,就先赐奴婢死罪。”   “大王,你要出宫,就先从老奴身上跨过去。”   颜值脾气好,从来不打骂下人。个个奴婢都敢拦着颜值不让他出宫,颜值无可奈何,只能用中指对着半空中的太阳,骂道:“王兄你给我等着!”   他这电灯泡还真做定了。气煞他也。   骂到一半,外头突然有人过来禀报,“袁卫尉带着张小卫求见大王。”   颜值不能出宫游玩,已是气得不想吃饭了,连国事更是不想理会。他懒懒的说:“不见不见。让他们该找谁找谁去。”   国事都被分派下去,各有官员管治。颜值只需要卖个脸,走走过场就可以拿工资,他混这个大王已经混出了老油条的水平,懒政已是绝活。   太宦青却是知晓袁卫尉带张小卫是来做什么的,袁卫尉和张小卫不久前给他塞了金子,一箱,很有礼貌。   太宦青熟知大王脾气,哄着说道:“卫尉能找大王,自然和刺客有关了。大王要是不理他们,怕是叶元尉他们见大王无事,怕是要来叨扰一番。”   换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大王,你是想被卫尉这个小卒打扰呢,还是想被叶元尉这枚大将来烦呢。   颜值对元尉最头痛,都是一群妄想他和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干活的老臣。他耳朵都要被叶元尉为首的老臣,给念叨的出耳朵茧子来了。   相比之下还是见一见袁卫尉好了。袁卫尉是不敢和老臣一样,劝他努力上班,不要混日子。   颜值颔首。   太宦青就让寺人青袁卫尉和张小卫进来。   袁卫尉乃是守宫门和管理宫内近卫的头头,上前就拎了一竹筒蟋蟀过来,送给颜值,“听闻大王闷的慌,喜欢市井玩物,这是宫外的小将军,可与大王逗趣。”   颜值老早就不玩蟋蟀了,他十五岁之前常常出宫玩耍,蟋蟀都玩烂了。不过眼前这是卫尉的心意,他也不拒绝,让人没脸,他淡笑地点头,“卫尉甚得寡人心思,今日所来何事?”   袁卫尉和大王寒暄了一会儿,凑个脸熟之后,就指着张小卫说:“此人原是金桂坊的别国王族,手上有些家传古物,想要私下和大王赏玩,请大王让周围宫人退下。”   颜值抬眼,好奇地看了张小卫一眼。金桂坊就是燕都旁边的烂泥坊,几十年前国家一个比一个亡国的快,这亡国的王族和士人就和泥巴一样多。   “你有什么祖传的好玩意?”颜值精通好玩,好奇心也重,就对太宦青道:“你们出去吧。”   太宦青忙道:“不妥。大王前段时间还被刺杀,这会儿还没有平息下来。大王身边必定要有人保护。老奴不能退,誓死要保护大王。”   颜值觉得也是。那天晚上被行刺,他也是吓了很大一跳。他还没见南儿一面呢,哪里舍得死。   袁卫尉和张小卫互相看了几眼,没法子,单独和大王说话,就只能奉上一卷羊皮图,“此乃卫国美人图,请大王御览。”   羊皮图被太宦青拿在手上,并没有马上给颜值,而是记起图穷匕见的刺客招数,生怕里面藏着暗器。虽然宫人侍卫必是搜检一番,但是也怕有万中有一的纰漏。太宦青直接将羊皮图打开。   哟呵,没有匕首,但是有一张纸条。   太宦青精明的双眼在袁卫尉和张小卫两人之间晃荡来晃荡去。就知道你们有猫腻。   袁卫尉和张小卫脸皮抽动了下,目光里露出了惊骇。   太宦青曾经在燕山君公子元真身边伺候多年,乃是公子元真心腹。太宦青如今伺候在大王身边,就相当于是公子元真的一双眼落在大王身边,时时刻刻都盯梢着大王。   现在要偷偷递给大王的纸条都被太宦青拦下,袁卫尉和张小卫心惊胆战起来。   要是那纸条上的内容,传到了燕山君耳中,他们怕是……小命不保。   袁卫尉和张小卫当机立断,不等太宦青销毁或者递给大王纸条,他们就“噗通”两声,跪在了颜值面前,“大王,今日用图送书信,乃是迫不得已之举,请大王宽容。”   颜值双眼迷茫,“什么书信?”他疑惑地看向太宦青。   太宦青已经迅速地打开纸条,扫了一眼,又原样折回去,仿佛就像没有打开过一样,将纸条连着卫国美人图,一同交到了颜值手上,“大王,且看。”   颜值对美人图更感兴趣,纸条看都不看一眼,就丢到了袁卫尉和张小卫面前,“寡人要看的是美人图,你们夹带私活是何意图?”   颜值声音清越朗朗,没有燕山君那般的轻松写意般流畅中暗藏着杀机,袁卫尉和张小卫对大王有些期待,同时也很踟蹰。   因为颜值身边还跟着太宦青。太宦青跟着心狠手辣、歹毒非常的燕山君颜元真多年,也是一同的心机深沉之人。面上带着与人笑,背后握着杀人刀。   他们要是当场说了实话,念了纸条上的内容,怕是……太宦青会传给燕山君听。到时候,脑袋岂不是要掉光了。   袁卫尉不敢念了,他脸色煞白,低着头,颤抖着身体,趴伏在地上,瑟瑟地泣道:“臣也不知情,都是张小卫说要敬献大王美人图,他没门路见到大王,便找了微臣,微臣不知道他在美人图里夹带了私货。”   张小卫面色煞白,唇舌嚅动了下,想说什么,又直勾勾地望着被扔在地上的纸条,一声不吭。   颜值看他们吓得哆嗦的不行,有些烦躁,“好了好了,没多大的事。这美人图倒是好。”   颜值翻看了一会儿,就对他们道:“好了,看在美人图的份上,今日的事就算了,退下吧。”   袁卫尉和张小卫也不想要赏钱了,能活一条命就不错了。袁卫尉刚退出几步,却见张小卫该死的没走,又跪了下来,一改之前的懦弱姿态,大声喊道:“大王,想要刺杀大王的人就是您的王兄燕山君。从大王刚登基的时候开始,燕山君就不停派人来刺杀你。虽然燕山君人不在燕都,但是他手下的血子就是密谋策划刺杀的小头目。游侠阿恒看见血子找人刺杀大王,阿恒醉酒后告诉某的,阿恒从不说谎,他乃是证人,大王要是不信,可叫人提阿恒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五更,戳下一章 第320章 表打架,一起吃火锅   颜值最近就是因为刺客老盯着他,想找他麻烦,颜值才被迫禁足在宫中,不能出宫游玩。他恨死刺客了。   现在又有人说刺客是王兄请来的,颜值嗤之以鼻,“说够了没有,给寡人滚蛋。”   又觉得他们不懂“滚蛋”的意思,干脆就转头对太宦青道:“将他们给寡人叉出去。”   太宦青早就清楚纸条上的内容,看着袁卫尉和张小卫露出和气却带着血腥味的笑容,“来人呐,大王有令,叉他们出去。”   袁卫尉和张小卫就被提了出宫。   颜值一脸不悦,和太宦青吐槽:“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王兄脑袋上砸。王兄名声臭了,他们就什么都栽赃给他,真是气死我了。”   太宦青安抚道:“燕山君对大王一片赤诚之心,大王知晓便是。何必为这闲杂的榆木蠢人烦心。大王,你要是闲,不如听燕山君的话,纳个美人进宫伺候吧。”   颜值还年轻,在外头都没被催过婚,年纪轻轻功成名就做了大王,催婚就来了。所以催婚和年纪没关系,而是和事业有莫大关系。   事业成功了,管你是十岁,还是二十岁,三十岁,六十岁,都会有人上赶着给你送美人,催婚催生。   颜值表示怕了怕了,“寡人现在看猪挺清秀的,比任何美人都要美。”说罢就跑去宫里的珍禽园,盯着刺客去养猪去了。   太宦青守着大王一会儿,就找干儿子往宫外送信。   信使送到了燕山君府上。   书房里换了新的布置,全是竹子搭建起来的,要风韵有风韵,要情怀有情怀,就是透风,有些凉。   北地燕都天凉的早,大中午的也没什么热气,西南风挂的透心凉。也就颜元真不怕冷,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纸条是太宦青从卫国美人图里捡起来的。   纸条上,义正言辞状告颜元真让血子派人刺杀自己亲弟弟颜值,特别有正义人士傻缺范儿。   “大王啊,你王兄真的要杀你,你要小心点。我们都知道你养猪喂鸡喂鸭做手工,都是被逼无奈。你假装对农事感兴趣,无心政事,只是为了在心狠手辣的王兄面前保住一条命,才装傻充愣,假装无能。我们都懂的,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为燕山君的强权低头。绝对不会任由燕山君夺去政权,行霸王道。大王,你好好蛰伏,我们都会帮你,先打倒燕山君,再救大王你于水火之中。到时候,就是大王你展现能力的时候。我们都等着那一天光明的到来。请大王一定要努力活着,坚强地活着,那一天一定会来的。你千万要撑住。我们都等着你。”   颜元真看了发笑,一群蠢货觉得阿值装傻充愣,明明想做清明的大王,却怕惹怒他这个狠、密谋夺权的王兄,所以被迫养猪养鸡养鸭,服侍农桑。   他倒还真希望阿值有这等聪慧。可惜了,这群蠢货不知道,阿值就是这么懒得干政务,就是想做咸鱼大王。   颜元真转手将纸条递给了小淮雪,“你看看,你做的孽,倒是报到我头上来了。”   颜元真带着楚氏回娘家那会儿,燕都的事交托给了寺人青和小淮雪。寺人青做的非常到位,没有出格,也没有让步,分寸拿捏的很好,让颜元真很满意。   而小淮雪……到底是年纪太小了,就算智力超群,比同龄人聪颖数倍,也还是吃了年纪的亏。如今也就九岁,性格太过冲动,又自负。   颜元真临走之前,明明交待的是让她好好保护颜值的命。   刚刚经历了篡位,捧着阿值上位,必定有余孽,见颜元真不在燕都,就会趁机犯上作乱。小淮雪年纪小,去颜值身边做个小宫女,不起眼,又是近距离的大杀器。谁要是敢刺杀阿值,就算过了侍卫那一关,最后还是会倒在小淮雪面前。   小淮雪有“血子”之名,手狠至极,绝不留情。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这才是颜元真想要的。   颜元真在弟弟身边放了个大杀器护卫,很是放心。可谁曾想,小淮雪不想天天跟在阿值身边,扬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她保护颜昭王颜值,还不如让颜昭王颜值不要傻白蠢,天天往死路上蹦跶的欢,反而累得他身边的护卫,也就是小淮雪疲于奔命,累到崩溃。   小淮雪干脆教大王,懂得保护自己的生存之道,于是开始不停的主动找人刺杀大王。这样小打小闹,让大王成了惊弓之鸟,最后总算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教会了颜昭王颜值保护自己的能力。   小淮雪自认她完成的不错,颜元真也是拿她没办法,不过看在结果是好的,就没说她什么。不过今儿个,倒是被人挑了出来,传到了颜值面前,离间他和颜值之间的感情。   小淮雪扫了一眼,将纸条撕成了小雪花,扔了出去,冷哼一声,“这些人脑子里都是豆腐渣做的,回头捅一捅,看看能不能下锅涮了吃。”   说起火锅,小淮雪蠢蠢欲动,望了一眼颜元真,“今日一早就听厨房的人说夫人今日要吃火锅,主公,我也想跟着上桌吃……”   刚才说要捅人脑袋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说要和楚氏一起吃火锅,语气又甜又蜜,眼尾弯弯似银月,撒娇地道:“最近燕都不太平,刺客太多猛如虎,主公不如安排我到夫人身边保护着。”   颜元真思忖,他可以保护楚氏,还有阿葵,不过多一个也成,反正小淮雪是女的,又不是和衡苏、弟弟阿值一样是男儿郎,他没什么醋可吃的,便点点头,“嗯,一同去。”   两人刚到了主院,就发觉不对劲。太安静了。吃火锅以前可热闹了。   颜元真一脚踹开门,见到楚岚安然无恙地坐在榻几上,眉眼被烛光照的暖意洋洋,他心安了下,又转头瞧旁边一侧。   阿葵被个男儿给压在了炕上……   炕是颜昭王颜值发明的,北地燕都天气凉的时候,睡炕上简直舒服的要死。比当初灵寿夫人楚氏楚岚捣腾出来的手炉更保暖。只是炕不能搬,手炉倒是可以带来带去的方便。   主院翻新的时候,就加了个炕。炕周围还裹了一层梨木,雕刻了祥云花纹,实用的同时也很美观大方。   那火炕他颜元真和楚氏还没躺几次呢,怎么能看到了一个男人挨着。   颜元真双眼闪着赤光,直接加入了战局,打了个来回,和对面的男儿打了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小淮雪也认出来了,这个死脑筋。   “阿恒,你怎么敢闯夫人的院子,真是找死。”小淮雪鼓着气呼呼的脸,骂了一顿游侠阿恒,然后就将人丢给了主公,她迈着小短腿扑向了楚氏,“夫人,有没有想淮雪,淮雪好想你。”   楚岚怀孕以后,没了以前的急性子,没出什么大事的时候,她都是慢吞吞的。此时,她扫了乱斗的三人,也没心思看,就圈起了小淮雪,笑道:“我倒是找人问起你,别人都说你出了燕都,没回来。想,是有些想的。翻了年,个子倒是长了一些。”   然后她就拉着小淮雪坐到了火锅桌前。火锅桌也是颜昭王颜值倒腾出来的。   这个大王真的是国事一点都不想干,只想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也算是便宜了楚岚了。   楚岚直接带着小淮雪吃起了火锅,阿葵也想吃,只是刚才没拦住游侠阿恒,不敢吃,在颜元真面前,半跪下来认罪:“是某保护不利,让这游侠蹿了进来,扰了夫人的雅兴。”   楚岚以前被游侠阿恒带走,也被他救过,算是有些缘分。她也深知游侠阿恒的性格,好打抱不平,就是人有些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容易掉进别人圈子里。   当初就是有人找了两个人,假冒是楚岚表家姜家的家臣和侍卫,请游侠阿恒将她从颜元真这个贼子手上抢救出来。然后送到他们手上。   别人说是姜家人,吹捧游侠阿恒几句,你忠义你牛逼,然后游侠阿恒就信了。最后差点没害的楚岚被他们关进箱子里,放把火烧死。   虽然人蠢了些,固执了些,但是心还是善的,今日过来找她,肯定是有事。   只是谁让阿葵也固执,两个人各说各的,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楚岚也算是看了一场比武,就当是过节的晚会节目,看的津津有味,也得了些趣味。   楚岚道:“今日不就是表扬了一场比武节目么,什么保护不保护,刺客不刺客的,来,都来吃火锅。”   何必呢。又不是仇家,非要硬干一场,不如吃一顿火锅,一起涮羊肉,有什么事慢慢讲。   楚岚发话了,颜元真虽然有心计较阿葵能力不够,但也知游侠阿恒是个刺头难对付,也就颔首,先一步坐在了楚氏身边,一双冷眼寒眉,被火锅冒出来的热气熏了一下,就温润了许多,温声地说:“今日一早,就没见岳父岳母,他们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更,戳下一章 第321章 反派科普有毒植物   颜元真明知故问,楚父和陈氏两个人特别安分,陈氏特别宅,没什么事绝对不出门,偶尔来楚岚这边走走。而楚父刚开始来的时候,转悠了一圈,似乎觉得没意思,就在府里看看医术解解闷,也不怎么生事。   他们今日不在府中,必是回了娘家。颜元真心道。   果然,楚岚说:“这不是快过春节了么,他们要置办年礼。”   颜元真心喜,没有说他也帮着置办,年礼有什么好办的,他就是她的年礼,她也是他的年礼。两个人在一起,这年就过的有滋有味的。   颜元真抿唇笑了下,帮着给楚岚布菜。楚岚的口味每几个月都要变上一变,不过颜元真在她身边待了这么长时日,也算是了解了。   不用楚岚说,他就已经打点布置好一切,亲手将楚氏面前的小碗给夹的满满的。   楚岚礼尚往来,给颜元真夹了块牛肉,就转头招呼阿葵和阿恒过来。   如果燕山君不在,阿葵还会坐下来。可是燕山君面前,她不敢。阿葵低头道:“某受伤了,要去看巫医。”   楚岚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阿恒。她以为阿恒不会弄伤阿葵的……   “哪里受伤了?”楚岚觉得刚才她把两人之间的切磋当热闹看,似乎有些不地道了,心里有些自责,关切地问了出来。   阿葵忙摆手,她没受伤,就是找个理由跑出去罢了,“我、我,你问他就是。”阿葵将责任推给了游侠阿恒,就飞一般的跑出了屋。   反正有燕山君坐镇,游侠阿恒讨不了好。她也不用担心楚氏会受伤。   屋内,游侠阿恒傻呆呆地说:“某没伤她,反而是她踢了某心口一脚。”   小淮雪抓着楚氏的衣袖,心中满是喜意,见到阿恒这个二愣子来搅事,翻脸就来骂:“你来夫人院子里,想干什么。还想吃火锅,火锅没你的份。快滚。”   游侠阿恒对小淮雪十分容忍,小淮雪乃是他兄弟淮离之女,他只会看顾小淮雪,不论小淮雪如何骂他,他都不会生气。   阿恒委屈地低声道:“某也不是来吃火锅的,就是来给张瘪三求个情。朝歌公主被贼人绑走了,是张瘪三救过朝歌公主,有大功绩。金桂坊闹出了乱子的时候,张瘪三也出了力气,他不过是给大王进献了美人图,却是被燕山君的人抓了起来,放进了牢里不知生死。看在往日他的功绩上,不管他做什么,至少也要给他个活路呀。”   楚岚听得一怔。她自打来燕都,有颜元真的人跟着,外头的事都到不了她耳边,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生生死死的事。不就是给颜值送了一张美人图嘛,就这个也能下大牢,也太杯具了吧。   她下意识地扫了颜元真一眼,见他脸色不愉,就知道他心里不高兴,怕是不爽游侠阿恒又漏他的底了。上次游侠阿恒就告诉楚氏,颜元真有多心狠手辣,造了个杀人如麻、茹人饮血的小怪物“血子”小淮雪。   楚岚沉默。朝廷的事,她管不了。   颜元真糟心坏了,他想好好和楚氏唰个火锅吃个羊肉,美美的看星星看月亮,不香么。非有人不长眼凑上来找死。   游侠阿恒口中的张瘪三就是今日跟着袁卫尉,给大王敬献卫国美人图的张小卫。张瘪三是烂泥坊的人,落魄的亡国后人,骗游侠阿恒要钱娶老婆,从阿恒这拿到了钱,转头就去赎买了朝歌公主,送了回来。   此后,颜元真就安排了张瘪三做门客,最后颜元真要带着楚岚离开燕都回娘家,就散尽了门客,张瘪三就去投了颜值门下,做起了小卫头,成了张小卫。   今日倒是向颜值,告他的黑状来了。   颜元真面色冷淡地对阿恒道:“阿恒,你不是喜欢吃牢饭么,你不如守护在张瘪三身边,保护他,不就行了。”   游侠阿恒一想,对啊。   颜元真又叫小淮雪给他带路,谁让小淮雪对牢房这地方特别熟悉,游侠阿恒因为兄弟淮离,不会对他女儿小淮雪使坏,让小淮雪带游侠阿恒进牢房,是最妥当的。   小淮雪吃了一口羊肉,也不多说,迅速带走游侠阿恒不二话。   屋内,走了阿葵,又走了游侠阿恒和小淮雪,就剩下楚氏和颜元真两个。   颜元真这会儿感觉浑身神清气爽,又伺候楚氏吃火锅起来,“明日我们去泡温泉。现在的天气,趁着还没入冬,泡泡温泉,给身体积累些暖意,今年冬天就不会冷了。”   楚岚心里想,她早些时候在燕都过冬,那可是真的冷啊。雪下的实在,厚厚的一层,没有南方的绵软,就和冰雹似的冷硬。   她心里一点都不想在燕都过冬,想回魔都过冬。怎么说,哪里有空调暖气,过的就是比这边自在。   楚岚心里有了主意,也没这个时候和颜元真说,免得扫了他的兴致。她淡淡道:“我和阿值约好了明日泡温泉的。”   颜元真心里把阿值吊死了。这个弟弟没见到南儿,就不谈恋爱,闲的发慌,就来搅和他。气死他了。   颜元真皮笑肉不笑,“阿值来不了了,他上次遇刺,怕的不得了,只敢窝在宫里出不来。”   楚岚只知道阿值遇到了刺客,没什么事,她叹气道:“他那么爱玩,怕是太闷,明日我就去宫里陪他。”   颜元真悄悄捏碎了一双筷子,又不着痕迹地拿了一双新的,心里道:他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弟弟和妻子之间,棒打鸳鸯的棒子了。两个人互相要找对方玩,他偏偏不让。   明明自己才和楚氏是一对,怎么就没个人想找自己玩啊。难道他……不好玩?   颜元真一瞬间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自卑中。他数了下自己的优缺点,优点不用说了,浑身都是优点。至于缺点……   楚岚既然喜欢弟弟颜值,喜欢的是他的开朗,没有心机……   弟弟喜欢楚氏,喜欢的是他们有共同话题……说起娱乐圈那点事,随随便便提一个人名,他们就能掰扯好久……   而他呢,但凡插话说一句,就冷场……   他在他们眼里,是不是不够开朗,太心机了,也没有共同话题……   他是不是该研究一下娱乐圈的八卦,还有养猪每天要喂几顿猪食?猪食怎么才做的好吃?豆腐是加卤水、石膏,还是加葡萄糖酸内酯做的好吃?   颜元真沉默了,心情不快地度过了自卑的一晚,第二天又生龙活虎起来。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缺点,颜元真就立即一大早就去了魔都,采购了一批八卦杂志,然后养猪专业户等养殖类的杂志书籍,顺便还带了当地有名的灌汤包小吃,捂在胸口上,匆匆忙忙地踏水,带了过来。   楚岚在燕都睡觉睡得自然醒,醒过来,就见到床边有八卦杂志读物,愣了一下。   颜元真挥手让端着铜盆热水的婢女下去,亲手拧了下热帕子,给楚岚敷脸,笑眯眯地说:“怕你闷,给你买的,你要是还有什么想看的杂志,我都给你买过来。”   楚岚笑了下,扫了几眼,她年轻时候对八卦还挺敏感的,但是她在巫梦里过了那么多年,八卦其实看久了也挺没意思的。不过颜元真有这个心,她还是挺欣慰,“下次不要买杂志了,买中草药大全之类的图鉴书。我和阿值说好了,对比一下燕都和魔都两个地方的草药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如果能发现新物种,可以互相引进。”   毕竟燕都算是古代,在这里能发现灭种的绝种动物,自然也能发现早已消失的绝种植物。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颜元真:“……”她和我弟弟的共同话题真的好多啊。好想带偏楚氏的弟弟,想砍死弟弟肿么破。就不能让我和楚氏的共同话题多一点。   我只想杀人找名士,为什么楚氏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当初,我们可是一起合伙商量坑孟易川啊。当年那话题可真是一聊聊几晚上,互相给孟易川挖坑,挖的不亦乐乎。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和楚氏聊娱乐八卦,和这棵草能不能治疗这种无聊的事,好不好。   颜元真想罢,说出自己的见解,“红球胆你们没有,可以引进到魔都去。”   楚岚最近对燕都没见过的动植物都很好奇,像酸与,魔都就没有,她双眼发亮地看着颜元真,“红球胆是什么?”   “一种植物,外表看着像是红色的毛茸茸的球状物,有根须,根须有时候发白,有时候粉红色,根须有治疗的效果,但是红球体被叫做红球胆,有剧毒。只要研磨以后,掺和在饭菜里,无色无味,用银针也检测不出来,不过味道还是会带着些清香,尝过一次就能记住那味道。如果你看谁不顺眼,在魔都可以研磨掉,掺和在里面,就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楚岚看着颜元真侃侃而谈,面无表情。   她一点都不想被科普这么可怕的东西好吗。红球胆什么的,还是绝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球胆什么的,胡编乱造的,没空查资料,回头要是查到就替换掉。没查到的话就这样好了。还有两更,还没码出来,24点发出来 第322章 粗腰控   楚岚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毒花毒草,但颜元真却发觉貌似和她有了共同话题。   不是想知道魔都绝种的,但是在燕都有的动植物么。只要是和毒有关的,他门清。他怎么也是尝过不少毒草毒药的勇士啊。   楚岚和颜值约好了今日去泡温泉,说好了和对方不离不弃,既然颜值不敢出宫,她就进宫去找他好了。   管家常伯准备好了车马,车舆上为了防风,挂上了褚纸包裹的棉花帐,中间用了压花,故意将厚厚的车帐给压的蓬蓬的,美观又好看。   楚岚耳边听着颜元真科普有毒植物,她的心思早飞了。也许是快过年了,虽然外头有些冷,但是每个走在街上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笑容。   不管是傻笑还是和煦如风的笑脸,总之,比往常她看着欢快了许多。   她不由的问,“最近燕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就算要过年吧,但是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总不能这个时候就这么开心了吧。   她现在对外头的事,知道的不多,她能知道的也就是燕都里盛传的八卦。比如颜元真的表兄宋子衿,就是他父王的妹妹华安夫人的儿子。孟易川以赵国使臣海晏侯的身份,来了燕都以后,帮宋子衿娶了一个克夫的寡妇。   那个寡妇姓苗,原本是宋子衿要送给孟易川的。当时孟易川的假发被颜元真的人给弄掉了,当场被人看穿,被视作了下贱的髡人。宋子衿就为了寒碜笑话孟易川这个髡人,就找了媒婆,给孟易川介绍相亲对象。   这个对象就是苗寡妇。苗寡妇的丈夫们娶了她都死了。孟易川没娶她,反而翻身以后,把人送到了宋子衿的床榻上,还亲自参加宋子衿和苗寡妇的成亲礼。   那天,就是楚岚都去过。不过因为媳妇盖着红盖头,不露面,所以她没有见到新娘子的脸。   可是谁想到,这个苗寡妇是个能人。宋子衿在孟易川死了之后,就把苗寡妇休了。苗寡妇没克死宋子衿,但是开始克宋子衿的小妾和伺候过他的女姬或者婢女。   反正只要沾上宋子衿身体的女人,都会死。害的宋子衿休了苗寡妇以后,还想娶个名望士族的闺女,都不成。谁都觉得,送女儿嫁给宋子衿,就是害自己女儿死于非命的。这一来,宋子衿别说娶妻了,就是纳妾,都没人敢碰他。   宋子衿是颜元真的表兄,年纪比颜元真大,一直还没个子嗣。华安夫人见都没人敢嫁自己儿子,高门儿媳妇是指望不成了,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偷偷的买个女姬回来,专门给宋子衿生孩子的。   因为是背着人的,华安夫人用了非常复杂的手段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无声无息地送到了宋子衿的榻上。结果这女姬当夜就死了。   宋子衿也绝望了,重症在床。华安夫人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哪里能看儿子受病症之苦,就迅速找巫医。也不知道找了谁,那人就爆料说是宋子衿被人下了蛊。   这蛊名曰情蛊,出于楚国南方一带。那里都是用来给爱人下的,生生世世为对方守身。宋子衿被下蛊了以后,他碰了谁,不是他会死,而是他碰的女人会死。如果这情蛊下在了女人身上,也是同理。她碰了谁,她自己不会死,而她碰的男人会死。   而宋子衿明显是被人下了情蛊,所以他沾的每个女人都死绝了。当然,消息爆料出来以后,华安夫人和宋子衿就觉得不对劲了。   既然和宋子衿有接触的女人会死,那为什么苗寡妇没死……很简单的逻辑,自然是苗寡妇才是这个下毒的人。   华安夫人立即将苗寡妇告了。司寇府审理后,苗寡妇就老实交代了。原来她就是楚国人,家传绝学就是蛊毒。几十年前跟着丈夫从楚国搬家搬到了燕都,每任丈夫起初都说要一世一双人,可是最后都破戒了。苗寡妇就给他们下了蛊毒,刚开始她不忍心害死丈夫,只是想惩罚敢靠近丈夫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死了,丈夫因为碰过的女人多了,都吓的病死了。   这才是苗寡妇老是克夫,每任丈夫都活不长的原因。   这个案子因为涉及到了王室,宋子衿到底是华安夫人的儿子,王室怕传出去丢人,所以司寇府就没传出去。但是楚岚也算是半个王室的人,颜值就和她说了。   楚岚听说是情蛊的时候,就有些恍惚。她也中过情蛊,确切点说,是巫梦里,她中过情蛊,然后魂牵梦萦的人,就从颜元真变成了孟易川。   只是情蛊这种东西到底不牢靠,她对孟易川又爱又恨,假装失忆了,对孟易川没有芥蒂,然后唇上抹上毒药,带着孟易川一起往死路上马不停蹄地奔跑。   某些特定的时候,毒药还是挺有用的。说起来都是泪。楚岚眼神暗了暗。如果她将孟易川的命拉了回来,他是不是还会走上和自己不死不休的局面。   楚岚整个人一下子就分裂了。一个冷冰冰地说:“那是肯定的,孟易川觉得你背叛了他,和死对头搅和在了一起,现在还给死对头生了孩子,孟易川活过来,他那么执拗的人,怎么会轻易放下,就算不能和你破镜重圆,也必定会来破坏你和颜元真的感情,就算不忍心害你,也肯定会想各种办法害死颜元真。”   另一个声音温柔地道:“颜元真本来就要死的,是被孟易川害死的,还是被孟易川的护卫佘珺害死的,或者是被其他人害死的,有什么区别。没区别,反正都是死。颜元真早晚都要死,孟易川活着,你就可以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可以不用再对孟易川歉疚,可以不用再理会孟易川这个渣男了。”   又一个声音说道:“如果孟易川本来就是要死的呢,那你救他一次也就是白救了,何必呢,总不能像以前一样,救颜元真百次,也救孟易川百次,最后害死了你自己。”   楚岚揉了揉额头,有些烦躁,将这些声音甩在了脑后。她不想烦心这些事,望向车窗外。   颜元真道:“我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有什么喜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心爱的人开心,也可能是今天吃饱了饭开心,也可能是儿女会背书了开心。也许是你开心了,所以觉得他们也是开心的。”   楚岚无语地看了颜元真一眼,他的话绕来绕去的,整的和庙里的和尚一样,“你最近读佛经了?”   颜元真笑:“太后读了佛经,然后有些地方不懂,批注了下,叫人转给我。要问问我的看法。我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可是到后来,就觉得忒没劲了。佛经有整个体系,但是都是以心来忽悠人的。一句话,你觉得是这个理,他就觉得是这个理,然后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佛理很对。其实就是讲究个含糊。谁思来想去,脑子里转一圈,就觉得是自己的东西,好像似是而非、高深的佛理都对。我看了以后,觉得和我的理念不同,就不看了。所以佛理不通,也没那个佛心看破红尘,我的心都是你的。”   楚岚被他说的头晕,默不作声。   颜元真侃侃而谈后,又发现,冷场了。   他:“……”   没办法,又开始科普有毒植物了。好歹这个楚岚会应两声。   就这么一路行到了宫墙外,然后就被卫尉兵拦下了。   “见过燕山君。今日宫里出了刺客,正在排查,戒严了,如今是不能进宫,也不能出宫。请宽容则个。”卫尉兵憋着一张红脸道。   颜元真立马笑了,“好了,这下不能进宫了,走,我们就别管阿值了,我们自去泡温泉好了。”接着就着急地叫车夫转向,往回走。   楚岚看着他一脸笑靥如花,冷淡道:“阿值遇刺,你竟然高兴的起来?”   颜元真:“……”糟了,他太开心了,感情没演到位。   颜元真咳嗽一声,“这看人呢,不能光看表情。有时候我生气的时候,就是在笑。我虽然现在一脸笑意,但是我很生气。”   楚岚唇角一抽,真是诡辩,话都让他说完了。   楚岚从卫尉兵的脸上转到颜元真脸上,思索了几下,觉得有问题,但是她也不深入想,想的太透了,就要操心。   颜元真很早就期待泡温泉了。今日天时地利人和都齐活了。天时,天气虽然冷,但这才是泡温泉的天气。地利,都到了他的地盘了,这……有些事就可以安排了。人和,两个人独处,没有闲杂人等来搅和,真的很舒爽。   等他们泡在温泉池子里的时候,颜元真更是美滋滋的,搂着楚岚的腰,戳了一下她凸起的肚子,“腰粗了很多。”   楚岚本来想随意聊聊的,比如这温泉是不是新开发的,引过来的水又是什么水,温泉水还挺有讲究的,是盐多,还是矿物质多。她想闲聊的挺多,但是颜元真一开口就说她腰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更了,还有一更晚上十二点发 第323章 早产的刺客   腰粗……   楚岚暗骂道:哪个孕妇不腰粗,腰细的孕妇就有鬼了。   本来楚岚对身体的变化很不爽,她喜欢孩子,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这身材,太粗壮了。她甚至还不敢在颜元真面前袒露出身体来,就是担心他会有一丝丝嫌弃的目光。虽然她觉得嫌弃也不要紧,她不在乎。   可是说是这么说,可真要是颜元真敢这么嫌弃她身材,她绝对会想骂人的。   好吧,现在颜元真不嫌弃她腰粗,反而喜欢,还特别喜欢。但是从他嘴里评价她腰粗,她怎么都觉得不顺耳。   真是个万年冷场王。在他遇到她之前,是单身,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楚岚气得一声不吭,懒得理会这个混蛋,闭上双眼,借着温泉汤池的浮力,在温水里飘浮。   颜元真莫名其妙觉得冷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没关系。今天他也不想说话,眼前的美景美不胜收。说话反而少了仙气。   温泉的汤池水面上,扬起了软绵绵的白色雾气,如同仙境一般的笼罩在了周围。   周围两处是绮丽山石,一面是五颜六色的花海,一面是山水壁挂,袅袅烟雾笼罩穿插,就显得格外的仙气,仿佛这里就成了仙境。   而楚氏的身体因为被泡的发烫,眉目如画,唇色更加艳丽,如纯白的花瓣里一抹嫣红色的果实,惹人垂涎,欲等有情人汲取,摘为果腹。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颜元真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地念了起来。   楚岚对诗词一类完全没兴趣,她睁开眼睛,淡淡扫了颜元真一眼,“换个我能听懂的说。”   颜元真:“……”忘记了,他的亲亲不懂情趣。连个情诗都造不出来,还得他手把手地带。   颜元真心苦了,委委屈屈地摸了过去,他轻声地说:“你最近就没发现哪里对不起我么。”   楚岚哼笑,他什么心思,当她不明白?如果阿值来了,他得端着王兄大家长的架子,不敢当着阿值的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如今除了他就是她,除了她就是他,别无二人,他当然会起不要脸的心思。   楚岚假装没听懂,淡淡道:“我渴了。”   泡温泉会散发人体的水汽,容易渴。颜元真有些扫兴,可他也不敢渴了她,“我这就去给你倒杯花果茶来。”   他刚要起身,忽然,水面以温泉汤池正中为中心,波纹圈圈掀起涟漪,荡了出来。   一个男人突然从温泉池里跳出来,二话不说,就提起一把冷峭如冰的剑,直接往楚岚身上砍。   因为只有颜元真和她两人在,楚岚身上的衣着并不多,此时又突然冒出了个男人。她心中莫名有些羞耻,又被剑气所震慑,一时双腿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跑是跑不动,她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倒,可背后却是温泉汤池的花岗岩。   岩石平常看着漂亮温润有光泽,可是这会儿却是拦住了她的生路。   前面是杀意凌然的剑气,后面退无可退。楚岚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脑中一片空白。   “喤”的一声,一只手臂挡在了她面前,另一只手臂将她人往温泉水底里压。   四面八方的水挤压过来,楚岚水性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也许是水面隔绝了剑气,让她一下子恢复了清醒。她蹬脚滑出了原地,疯狂的蹬水逃离。直到快没呼吸了,这才出了水面,手脚伶俐地爬出了温泉水面。   一上去,她就下意识地望向刚才她泡温泉的地方。   水面已经染红,在白色雾气里显得诡异又悚然。   楚岚心口跳的发快,她呆呆地看着颜元真独臂将那刺客扭断脖颈。   颜元真弄死了刺客以后,喘了一口气,将尸体丢到了温泉水里。他怕楚氏出事,四目张望,就见到了温泉岸上的楚氏。   她小脸煞白,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脸,这会儿白的不像人了,在白色的雾气里,身形恍惚。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有震惊,有害怕,更多的是眼泪。   颜元真吐了一口气,右手臂有些疼,他走到了楚岚面前,寒声道:“走,先回府。怕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楚岚忙推开他,疯了一般的蹦下水。温泉里有一个被砍下来的手臂。   楚岚慌张地将手臂抱紧,她现在比颜元真还着急,拼命的拉着他往外跑,“得赶紧回去做个手术。肯定能接回来的。”   颜元真被刺客弄掉了一个手臂,失去了一只手,他心中也不是滋味,但是他作为男人,此时冷静的近似冷酷,语气淡淡的像是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接不回来也无事,我残废了,就不可能做大王了。有些人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楚岚急的想抽他,“肯定能接回来的。不要乱想。”   楚岚因为父亲和兄长都是医生,她自己虽然对医学没多大研究和喜好,但是基本的护理和急救,还是会的。她心里乱成了麻花,但是咬着唇,面上冷静,简单给颜元真包扎后,就吩咐车夫迅速地奔回燕山君府。   好在府上夏天的时候没有过多的用冰,冰窖里还有冰。楚岚将被砍下来的断臂放进冰鉴里冻起来,又找巫医迅速给颜元真止血,刮去腐肉和脏血,简单治疗了下,就立马拽着他去了魔都。   楚父和陈氏都在置办春节节礼,楚岚一时半会找不上他们,楚家的医院也关门没营业。楚岚带着颜元真出了金龙艇,就近找了家医院,推颜元真进了急诊室。   明明被砍掉了一只手臂,可颜元真就像是不怕疼一样,除了脸有些紧绷以外,并没有大吼大叫,失神大哭,他只是一直盯着楚岚。   进急诊室前,他对着她轻轻一笑:“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哭。”他粗粝的拇指轻柔地刮去了楚岚的眼泪,轻柔地说:“你不是说我得死好多次么,这次我可死不了,不用担心。”   楚岚急的说不出话来,她一言不发,目送他进了手术室。   等一切都做完以后,她的脊梁突然弯了下来。高度紧张的时候,她还不觉得身上哪里疼。她的注意力都在颜元真身上,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下半身要爆炸了。   这里就是医院,楚岚一不对劲,医生和护士立即就发现了。知道她怀孕了,立马将她扶上了病床。   “你受了惊吓,现在早产,胎儿正在挤压子宫。你家属的联系方式呢,把手机给我。”医生直接将她推进了产房。不过孕妇生产需要家人签字,楚岚就勉强支撑到了楚父和陈氏到来,然后就在一片慌乱中,早产生下了女儿。   等将孩子拉出来以后,楚岚就觉得眼前出现了一抹极亮的亮光,然后就力竭地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楚岚仿佛自己才是刚出生的孩子,被所有人关心。眼前有高家来看她的人,有楚家的亲戚,还有……吊着手臂石膏的颜元真。   楚岚一看见颜元真,就瞄向了他的手臂。   颜元真笑道:“多亏了你,不然我手就要没了。”   楚岚呼出了一口气,能接上就好。她可担心他没了手臂。   颜元真故意逗她开心,“其实我觉得我能演一回杨过啊,独臂英雄,岚岚,你说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很厉害?”   楚岚记起了温泉里闹出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眼皮发跳,愤怒道:“谁啊,有毛病啊,突然要刺杀你。”她记得巫梦里颜元真的死劫可不是今天,也不是温泉。   而且,在她泡温泉,正美滋滋的时候,有人潜藏在温泉水里。这还是行刺呢,一个大男人躲在温泉水里是不是偷窥了。   擦,越想越暴力。   楚岚恨得牙痒痒,“查出来没有,刺杀你的人是谁?”   刺客早就死了,楚岚也亲眼目睹了。因为着急,她说的话并不周全。不过颜元真清楚,她是想问,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   颜元真本不欲说,想要楚岚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用管,家里就他最聪明,最能干,他操心一切就够了,楚岚和阿值一样快快乐乐,没心没肺地过日子就够了。   可是这一次遇刺,出乎他的意料。青葙做的巫梦里没有这回事,楚岚的巫梦里也没这回事,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   不过,就算出现偏差了,他就算不去查,都知道幕后主使是哪个白眼狼。   颜元真想来想去,也不能完全让楚岚做个睁眼瞎,告诉她,谁最白眼狼,最没良心,回头至少面对她的时候,能有个防备戒心。这次遇刺,他还在身边呢。万一哪日,碰巧他不在,楚氏可不得完蛋。   颜元真道:“刺客是张小卫……也就是张瘪三,原来是金桂坊的亡国士族,后来因为救朝歌有功,我收了他做门客,后来我跟着你回娘家,散尽了门客,他就跟了阿值了。但是他背后的主子不是阿值,而是朝歌。”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明天肯定能进巫梦了。 第324章 有女牧野   “朝歌?”楚岚惊讶,“怎么是她……”   楚岚是不信颜值会派人刺杀他们,至于朝歌……虽然她不喜欢朝歌性情凉薄,巫梦里颜元真在现代落难,成了逃犯。玉珏在朝歌手上,朝歌却是没来救颜元真走,由着颜元真被撵的到处流浪奔波。   但朝歌算得上是冷眼旁观,没帮亲哥哥,可却不曾这么主动害过他们。   颜元真眸光发寒:“你想不通,我刚知道她的心思的时候,我也不敢置信。可她到底是被‘天子之母’的预言给生了心魔。”   楚岚仔细琢磨起来,她多多少少从颜元真这知晓了巫梦里,她和颜元真只有女儿,没儿子,阿值和南儿姐无儿无女,他们徒有王位却无男儿继承,最后王位就传给了朝歌的儿子。   她脑中一闪,“天子之母……朝歌刺杀你,又刺杀颜值,是想推自己儿子上王位?”   “嗯。”颜元真冷哼一声,“还记得太史令说有流星雨的事儿么。那夜阿值在我府上遇刺,我第一个就去查了太史令。若不是太史令告知阿值有流星雨,他就不会那天出宫,还会半夜出入我府上。这太史令撺掇阿值出宫,必有问题。我去查的时候,太史令已吞金自杀。我再深入去查,就查的太史令是坚定的王党,也就是阿值的人。查出来以后,我自是不信的。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张小卫送美人图给阿值,传了纸条给他。他们都知晓太宦青是我的人,必会传风声给我。我就会多多少少怀疑,有人撺掇阿值反我。   第三步就是温泉刺杀,张小卫的目标是你,你又怀孕了,受了惊早产,不论孩子有事无事,我都会发火。必会严惩下去。   而刺客张小卫是谁的人,若是我不知道巫梦,必是认为张小卫是阿值的人,毕竟张小卫可是豁出命都要联系阿值。王家无兄弟,我就算再怎么疼阿值,多多少少也会担心阿值会不会嫌我功高盖主,嫌我掌握军权不放手,嫌我在朝中势力过大。   我一旦怀疑起来,必定会往阿值身边安插人手,必会过问许多他的事。而阿值作为大王,受人撺掇,必会不满。甚至会怀疑在我府上遇刺,会不会是我的手笔。   就算阿值不怀疑,总有大臣怀疑,偷偷找阿值告我的状。就算我和阿值兄弟情深,也抗不住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小人之言。一来二去,久而久之,我们兄弟间生隙,可不就给朝歌偷偷壮大自己势力的空子么。”   说至此,颜元真冷嘲起来,“十几年后,阿值也不像现在这么单纯了,他会担心我会不会想做大王,而害他。我作为臣子,会担心阿值会不会怕我谋权,而篡位。我和阿值互相怀疑对方,却又觉得是自己多疑多虑,但必不会怀疑到朝歌身上。你不知晓,那朝歌可是好样的,仗着我和阿值拿她当亲妹妹,一边和我说,将军权分出去,分给她儿子,她站我这边。一边又转头和阿值卖好,说她儿子站在阿值这边。呵,我和阿值两个大男儿,却是被她给玩弄于股掌之上。”   说罢,颜元真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目微红,捏下了病床边的床头柜一角,“呵,要不是我和阿值都没儿子,怕是她对孩子都能下手。好给她儿子开路。”   楚岚盯着牵连受害的“死无全尸”的床头柜,默然无语。要是平时她得说道他几句,不要破坏公共财产,但今儿个她也痛恨朝歌至极,也就罢了,奇怪地问:“你既然没有防住这次的刺杀,那必是和巫梦里不同了?”   颜元真憋气极了,“朝歌的手段倒是进步了,这回缜密的很,知我多疑,就算计我。若不是巫梦里暴露出她的心思,怕是我怎么都怀疑不到她身上来。巫梦里她用的是你表姐南儿来离间我和阿值的。我不同意阿值和你表姐成亲,免不了和阿值起冲突。你表姐的性子你清楚,也是个倔强强硬的,阿值又总是听她的,害的我和阿值兄弟感情不和。倒是朝歌从中做好人调停。”   楚岚听他说南儿姐,眼皮一跳,“所以你怕再和阿值为南儿姐争执,就把南儿姐藏起来了,朝歌没法用南儿姐,离间你和阿值,就换了种方式来了?”   颜元真张口欲说什么,忽然瞅了楚岚一眼,“南儿不见,和我无关。你别听阿值的话,怀疑上我了。我可是无辜的慌,她在牢里蹲着,我可插不上手去捉她。”   楚岚本就是趁他说上瘾,小小试探一下,倒是他反应快,瞰破了。楚岚淡淡一笑:“现在你都知道是朝歌做的,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置她?总不能把王位还传给她儿子吧。你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可不依,就怪不得我为自个儿争口气了。”   楚岚早产,就是朝歌的手笔。她现在只想等朝歌怀孕的时候,也来上这么一招,回报她。   颜元真已是对朝歌冷心,他握紧楚岚的手,“何苦脏了你的手,她那有我招呼,你好好坐月子,不要动气。”   楚岚本想追问王位继承的事,但她自认非王室中人,王位继承她一律不沾,也就不过问了。反正以她对颜元真的了解,朝歌敢这么玩弄他和阿值的兄弟感情,颜元真必不会便宜了她。   楚岚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女儿。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不好看,皮肤红通通的,许是因为早产,呀呀叫的气力不足,不怎么爱叫唤。怕孩子先天不足,总是放孩子在婴儿房里养护呵护着,倒是少抱出来招风。   楚岚生了孩子之后,起初瞧新鲜一样,会多看女儿几眼,后来倒是腻味了,对楚父道:“不是说母子连心么,我倒是没那亲亲热热的感觉。”   她也是第一次有孩子,有听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她却是没多大感觉,怜爱是有,不过……更多的是嫌弃。   刚出生的孩子就算是自己的,可一应习惯还未养成,身上总是带着奇奇怪怪的味道。楚岚有些受不了:“她身上那是什么味,难闻的很。”   陈氏抱着孩子就觉得亲,嗔怪地望过来,“你也是的,自己的女儿还嫌弃。”   “你嫌弃就让你外婆抱着,生一次孩子伤一次身,你自己好生要锻炼,不要亏了身子。”楚父也瞅了外孙女一眼,虽然想抱,但是抢不过陈氏,也就专心照顾楚岚。   颜元真是回了燕都处置刺客去了,楚岚就安心在魔都养身体。等她好的差不多,身体没有异常之后,她就对楚父道:“我不想生孩子了……”   原本她还念着自己一年后生的双胞胎姐妹小八小九,可是这生产了一回,让她吃尽了苦头。太难受了。她不想再来一回了。   而且再来一回,就得和颜元真再那什么。她有心想离开颜元真,又哪里会再和颜元真重温鸳梦。   楚父双手赞成,“这孩子出世,本就是个意外。你可别再和颜元真那混蛋接触了。趁他没来,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陈氏沉默了下,她是旧派人,倒是不想楚岚和颜元真分开,她低声道:“可要是孩子长大后,没有父亲保护她,她可不得伤心难过。”陈氏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不为了孩子,就继续和颜元真在一起。   楚父道:“阿薇有爸爸,比没爸爸还过的更惨。孩子有我们就够了。”   陈氏听了,女儿陈薇小时候过的不好,都怪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中用,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害陈薇被父亲和后妈欺负。陈氏没底气反对,摇了摇怀里的孩子就不吭声了。   楚岚想起颜元真有青葙在手,她不管往哪里逃,颜元真找青葙一问,肯定能找出她的。楚岚没的去做无用功:“躲是没用的,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楚岚说是这么说,但具体要怎么做,也是头疼。和颜元真分手,只要颜元真不肯放手,她还真做不得数。她暗叹了几日,只能期待颜元真快点死了,她好脱身做个安全寡妇,就摆脱他了。   楚岚生了女儿后,按燕都的规矩还要上族谱。楚岚并不想送女儿去燕都,可颜元真不肯,“孟易川的人还没抓到,你们楚家待在这还很危险,自然得回燕都躲一阵子。而且我女儿出身高贵,生来就是郡主,怎能不认祖归宗,堂堂正正地得我的产业。”   恰好孟易川的人孟义又跳出来找高家的麻烦,到底不安全,楚家人又只得回了燕都。   不过不管颜元真多喜欢自己女儿,可在王室眼里也不过是个女嗣,又不是儿子。女嗣么,进了家谱,摆个宴也就差不多了,并没有多费周章,非常低调。这也算合了楚家人的心意。   王室里许久没有子嗣出世了,虽然颜崇太上王有两个周姓姬夫人怀孕待产,但还未降世。楚岚生的女儿算是近十几年来王室中诞生的第一个孩子。   颜昭王颜值慷慨地分了块地给侄女,地方是牧野,史上非常有名的地方,地广富裕,人口多。因为分地的原因,上族谱的时候大名就叫牧野。   颜元真有女儿以后,尝到了做父亲的感觉。他原本以为带儿女的感觉,就和带弟弟妹妹一样。他养大了弟弟妹妹,他们小时候很是乖巧可爱听话,因而颜元真对自己女儿也充满了期待。女儿肯定会和弟弟一样乖巧可爱听话。   可真到了手上,他的心思又变了。女儿不乖巧不听话,横行霸道、叛逆不羁的话,他也喜欢。   楚王太后礼佛已久,在百日宴的时候,还是难得的出来一趟,看了孙女一眼,喜道:“牧野的眼珠子倒是灵动,比一般孩子都要精神些,怕是个聪慧过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哦,戳下一章 第325章 坏了,他乃良家   做父母了,这人莫名的懂得了父母的不容易。虽说楚王太后以前不妥当,但颜元真到底对楚王太后也多了分容忍,淡笑道:“不止呢,也不怎么哭啼不止,忒的乖巧。从来不折腾人,不愧是我女儿。”   楚王太后看着颜元真开心,心一宽,转头看了一眼楚岚,“再生个儿子,就成双成对的好了。”   楚岚心道,对不起了,她得辜负王太后的期望,别说再生个儿子了,就是女儿,她都不想生了。   颜元真面色淡了淡,他虽然遗憾自己以后没儿子,也接受了,但被自己母亲催着要儿子,觉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犯了左性,“我就喜欢女儿,要生就生女儿。儿子有什么好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楚王太后笑:“你还知道你忘了我啊,平日也不来看看我。”   颜值敏锐觉察王兄要生气了,忙打岔,“近日刺客较多,宫内戒严,是寡人叫王兄别总是进宫的。母后要怪就怪寡人吧。”   颜元真冷哼了一声,不搭话。   颜值又来圆场:“到了吉时,该让小牧野抓周。”   接下来就是大人给孩子的小吉祥物。   笔、墨、纸、砚、算盘、铜币、卷轴是燕都近日必备的抓周物,宫人摆好后,颜元真和楚岚摆上医书。医书是楚父非逼着给的,楚父出身医学世家,代代从医,还是希望外孙女对医学感兴趣。   楚王太后放的就是佛书。颜值备的是玉石,放下后又问,“朝歌今儿个怎么还没到?”   颜元真瞧了一眼玉石上的螭虎纽,眼神暗了下,心不在焉道:“她闹阿恩闹的太过,我让她禁足半年了。”   颜值本来想为妹妹求情的,却也不喜朝歌老缠着已婚人士施恩,关起来让她自珍自重自爱点也好,也就没再多问。   案几上小玩意琳琅满目,楚岚将女儿轻轻抱上去。小牧野坐了一会儿,在大人团哄中,最终摸了颜值放下的螭虎纽玉石。   按规矩,摸到了就属于小牧野的。楚岚就给女儿收好螭虎纽玉石,再听一堆吉祥话,百日宴这才散了。   回府以后,颜元真就道:“无颜爹回燕都了,我抱女儿给他瞧瞧,外面风大,你就先回屋歇着,仔细别着凉了。”   楚岚轻轻应了一声,站在府门口目送颜元真带着女儿坐回车舆离开以后,她目光微微迷惘。   总觉得她生了女儿之后,颜元真就紧着女儿,不怎么黏着她了。好像之前颜元真那般着急她,只是当她是怀着孩子的孕体。因为她怀了孩子才额外娇贵,让他寸寸不离。   如今她卸货了,颜元真就不像那会儿缠着自己不放。本来她起初还担心颜元真会缠着自己求欢,可她多想了,颜元真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总是不着家,还和她分房睡。   虽然不知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大变,没了以往的热情,但也缓了她的不适,不用再想着怎么推开他的亲热了。   只是心中莫名的怅然,暗骂道:果然是个大猪蹄子,怀孕的女人是宝,不怀孕的就是草。   燕都冬日的温度总是苛刻冷肃,不讲情面的冷酷。楚岚在府门口就站了一小小会儿,就受不住,兜起了帽子就往主院走。   途经廊下的时候,听见有人聊着:“主公手臂是真断了,管家都张罗着安排人伺候主公近身宽衣。不过我们这些老人没这个福分伺候主公,管家定下了列家奴。”   “列家奴,列萃娘那蹄子可不得高兴能近主公的身了?”   “这就不清楚了,还没确定下来呢。总归也就这几日的事,到时候且看看,不就知道有没有列萃娘了。”   洒扫的婢女聊的正欢,突然发觉走廊拐弯处有人影,忙抬头,就见是灵寿夫人,立马退避到廊外,恭身垂着脑袋。   楚岚走到她们面前,“你们刚才说主公手臂断了?”   婢女慌张了下,“……没有。主公手臂好好的,全须全尾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楚岚沉默,盯了她们一会儿。婢女吓得瑟瑟发抖,不管楚岚怎么问,她们都说没提过。   楚岚心想,若是颜元真吩咐过的事,婢女怕是不敢开口的。她也不为难她们,转身离开。回到屋内,就招呼阿葵坐下。   阿葵跟着楚岚久了,知道她没那么严肃,就坐了下来,刚端起茶喝了一口。   “主公手断了?”楚岚突然问。   阿葵一口茶喷了出来,“没有!绝对没有。主公的手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夫人你不要多想啊。”   不等楚岚再问,阿葵就提起刀,往外跑,“夫人进宫累了,早些歇息,我在门外护着。”迅速蹦出去,再“砰”的关上门,挡住风雪。   楚岚蹙了蹙眉,她耳朵又没聋,明明那婢女就是那么说的。可身边的人都说颜元真的手臂没事……   她亲眼看着颜元真为了救她,手臂被砍,然后去医院接上了。手臂不是好了么,怎么府里又有人说他手断了……   这一琢磨,不免琢磨到了颜元真上。她仔细回想最近颜元真的身体。她生孩子后调养那段时日,颜元真每次来看她都是挂着石膏手臂,她不好碰他受伤的手臂,也就看看。   回了燕都以后,两人就分房睡了。颜元真总是忙着出门,她也不爱找他,其实在燕都,他们见面的次数反而少了许多。   本来她觉得两人这么相处着来,不远不近的,还挺惬意的。可他手到底断没断?   楚父和陈氏知道今儿个外孙女百日宴,他们不进宫,就在家里等着。听说女儿回来了,楚父和陈氏就过来,急着问:“牧牧是不是选了医书?”   楚岚收回神思,拉着楚父和陈氏坐在炕上,“不是,摸的是颜值给的玉石。”又将收好的螭虎纽玉石拿出来给楚父和陈氏掌眼。   楚父叹气道:“怎么会选冷冰冰的玉石,明明我都把医书裹了一层糖了,这一个月天天教牧牧选,进宫前都选的是医书。”   “不过就是个彩头罢了,何必当真。”楚岚安慰道。   楚父也只能罢了。倒是陈氏把玩了一会儿螭虎纽玉石,轻声道:“大王给牧牧这块玉石,怕是有些小心思。”   楚岚望过来。   陈氏:“这玉章没甚大奇的,反而是这螭虎纽不得了。若是我没猜错,大王的玉玺怕就有螭虎纽。我手上这块就是缩小版,当然这玉章还没刻字就是。不刻字才好,刻了字,又在颜元真手上,可就算得上谋逆了。”   楚岚了然。一国大王的玉玺带螭虎纽,阿值专门打造了个缩小版的送给女儿,这算几个意思。莫不是向颜元真表示,他想把王位给女儿?   楚岚再看向平平无奇的螭虎纽玉章,目光敬畏了下。收好了打算等颜元真回来,给他去。   至于阿值送这玉章什么意图,让颜元真费脑筋去。   楚岚收好以后,又想起一事,直接拉着楚父问,“颜元真的手到底好了没有?”   楚父笑,“当然好了,你自己亲眼看见了呀。”   楚父的表情无懈可击,楚岚又看向陈氏。陈氏神情闪烁,低垂着头不说话。   陈氏露出破绽太多,楚父假装没发现,岔开话题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以往走亲戚还好,今年咱们家出了这么多事,肯定有三姑六婆在背后嘀咕秦家灭门案,你要是不露面,他们肯定会嘀咕你更多。你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场才行。至于孟易川的人,有四姥爷的人保护我们,他们怕是不敢靠近。”   楚岚暗道,那可不一定,孟易川的人可是心狠手辣,灭人全家都敢,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说不定就趁着春节过年走动的时候,将他们和楚家亲戚一锅端了。   楚岚想着快点做巫梦查查孟易川的人,再赶在春节回来,将他们端了,不就安全了。于是也没否决楚父过节串门的打算,笑着送楚父和陈氏回去后,也没回主院,而是去了书房。   她和颜元真分房睡,她在主院,颜元真就在书房。楚岚进了书房,以前颜元真的书房简单却挂着剑,有些武人的粗犷气息。现在被改建成了竹子,看着还挺文雅的,可大冬天的一点都不保暖,四处漏风。   颜元真在这挨了快半个月的冻,竟然都没生病,身体素质也是强悍。   楚岚就没这么强悍了,被冻的直接跑回了主院,叫人去门口守着。等颜元真一回来,就报告她。   许是抱着女儿出门,怕孩子受冷,没多久就回来了。颜元真抱着女儿回了主院,将女儿轻柔地放在床几上,笑道:“我爹说她像我,女儿长大了肯定好看。”   楚岚检查了女儿一番,鼻子有些微微的发红,眼珠子黑黝黝的,咕噜噜的转,格外的精神。明显没冻着,她放心了下。见颜元真放下女儿又要跑,就拦住他,招呼婢女和阿葵出门。没人了,她就开始扒颜元真的衣裳。   颜元真左手攥紧领口,往床榻上倒去,一副被女恶霸轻薄的撩人姿态,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女子,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楚岚心道,坏了。颜元真这个小人竟然还装起良家来了。怕是手臂真断了,躲着避着不让她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戳下一章 第326章 巫梦之攻略篇   她攥着他衣襟,目光落在了他右臂。她怎么就没注意到他右臂一直不能动呢。也不是没注意到。只是因为刚接上手臂没一个多月,颜元真不动用右臂,将右臂缩在宽大的袖袍中,平日只用左臂。她想着右臂的伤口没好,不好动弹,也就没多想。   就是现在怀疑他右臂出了问题,她也不好去碰,万一哪里碰伤了,影响伤口发育就不好了。   楚岚垂首,伸手去拨弄他右边袖袍。   颜元真眼疾手快地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腕,“别动,动一下我伤口就疼。”   楚岚的目光从他微微爆筋的手背,缓慢地一寸一寸地爬上他略微有些苍白的脸。   楚岚动了动唇,“我听说你手臂断了,没接上。”   颜元真脸色一变,猛地起身,大声道:“别听他们胡说,没有的事。我的手好好的,必会复原如初。”   他犹如心虚的人蹩脚地大声撒谎,妄图用洪亮的声音盖住她丁点的质疑。可越是如此,楚岚越觉得不对。如果真的没事,颜元真只会是平静地发笑,说些逗人的话,或者臭着一张脸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你希望我手不好么。”   可是他没有,极为反常。楚岚抬起晶亮的眸子,望着他不说话。   两人久久对视,沉默良久,颜元真躲避她的目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什么事都没有。刚才阿值叫人催我进宫,我进宫一趟,晚上怕是回不来了。你好好歇息,夜里别亲自带孩子睡。虽然牧野不吵不闹、乖巧的很,但你也会熬神费心,要睡的时候,就把孩子交给奶嬷嬷放她们院子照应着。我走了。”   楚岚听他要进宫找阿值,就记起阿值给的螭虎纽玉章,回头翻找出来,就见颜元真已经走出门外,她忙追出去,“你等等。”   她话音刚落,颜元真脚步更是快了数倍,楚岚刚跨门出去,他就已经没了踪迹。   候在门口的阿葵忙道:“夫人,外头凉,要出门先披件外衣。”   初冬的凉风裹着冷气往衣领里面吹气,楚岚缩了缩脑袋,转身回了屋,舒了一口气。   阿葵跟着进屋,看银碳少了,往里加了些。回头见着夫人坐在小郡主身边,摇了几下拨浪鼓。往常夫人总是能安心地陪小郡主嬉笑着玩,今日夫人面无表情,手里摇晃着拨浪鼓,目光却是恍惚无神。   阿葵默默地跪坐在案几前,她闲不住,从碳盆上取来烤好的甜橘,就开始剥。   屋内暖意融融还带着香甜的橘子味,楚岚回过神问,“阿葵,主公他手臂到底怎么了?”   阿葵身体抖了一下,垂着头闷闷道:“主公他、他手臂没咋的。夫人你别多想。”   “一个洒扫的婢女都清楚的事,你难道会不知道?”楚岚蹙眉问:“是主公不让你说给我听,是不是?”   阿葵剥橘子的手抖了抖,橘子掉地上了,阿葵被热出了汗,支支吾吾地道:“这……夫人,我不能说。”   阿葵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楚岚也不逼她这个老实孩子,沉默地坐了一下午。晚上颜元真果然没回来,不止如此,接连几天都没到她面前,明显是躲着她了。   楚岚原本想问清楚他手臂的事,可他老是避着,周围的人包括楚父都不愿意告诉她,她只能无言默然。   其实,她连颜元真的死都能接受了,难道他断了根手臂,她就接受不了么。   楚岚睡前想着,连死都能接受了,残疾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可闭上眼,脑中回到了温泉汤池那儿,刺客劈下一刀,是颜元真救了她,才断去一臂的。虽然刺客不是她惹来的,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她依旧没法放下。   楚岚一时恨透了自己的心还不够硬,郁闷之下,偷偷找来酒,借酒消愁。   ***   朝歌也很愁,她不过就是抓着施恩,使手段催着施恩给自己下厨做饭吃。却不想惹怒了王兄,被王兄下令禁足半年。   朝歌心里不平,也不敢不从。不过她也没老实地窝在行宫里,找嵇剑说点甜言蜜语,哄的嵇剑面红耳赤,让他带着自己飞檐走壁出了行宫,她就借机甩掉了嵇剑,投入了晋江水中,辛苦跨越了横流一番,提着路上买来的上等酒,化个妆掩盖几分姿色,再进了层层把手的监狱医院。   朝歌来过两趟,此时也算熟门熟路,对着工作人员无害地笑道:“我是高家请来的护工,上次我来过的。”‘   工作人员也没翻记录,就放她进去了。   朝歌藏着酒进去,也没人查。她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进了一间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病人床,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子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朝歌上次来的时候,姜老夫人还是醒着的。现在却昏迷了,朝歌不禁问了出来。   工作人员指着老婆子道:“一个月前,你走了没多久,她就喝酒,然后醉了。醉了之后心跳就差点停了。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不过一直昏迷不醒。还要麻烦我们给她翻身洗身。现在你来了正好,你伺候她吧。”说完就走。   朝歌只不过挂着护工的名头,哪里能做得了护工伺候人的活计。她坐了一会儿,确定姜老夫人醒不过来了,只能带着遗憾撒手走人了。   原本她还想找姜老夫人商量怎么离间王兄二人呢。没想到这老婆子这么不中用,果真是老了动不动就有病。   ***   楚岚趁颜元真没守着自己,就偷喝了酒,估摸醉的差不多了,就心里暗念:我不管,我就是想知道我能不能救回孟易川,能救还是不能救,管大巫的你就给个准话。不能救就罢了,能救就告诉我怎么救,救了之后我会不会后悔。孟易川活过来会不会和我死杠到底。要是会的话,还是让他继续死吧。死贫道不死道友,我就想活的平平安安、问心无愧有这么难么,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我……   她喝醉了,脑子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想的事,刚开始她还能控制得住,可到后面歪到了颜元真头上。   这个要死的男人手臂断没断啊……   她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推了一把。   “妹妹,别睡了,爹来了。”   楚岚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才发现这里是书房。   满屋子都是竹子,可不就是燕山君府上刚造好的书房小竹屋么。   只不过现在看着没那么新,葱葱郁郁的嫩绿青竹变成了偏冷的焦绿,有些绿的发沉,像是铁生锈了般。   “现在满朝大臣都盯着大王传位之事,你们怎么看?”独臂的男人坐在上首,沉稳缓慢地问。   楚岚盯着他……空荡荡的袖管。颜元真的手是真的断了啊。   竹子经岁月洗礼后发黄发白,倒是这个男人周身的气质越发的威严,看着就像个严肃家长,忒的不讨喜。   楚岚环顾四周,不算自己的话,书房里就坐着三个人,颜元真、小八,还有一个年轻姑娘。   颜元真说完话,书房里就是一静,没人开口回答。颜元真就开始点名,对着年轻姑娘颔首:“牧野,你先说。”   牧野明媚端庄,一张脸看着就大气从容:“大王和王后没有子嗣,要传位只能从旁继任,爹你没儿子,最亲近的血缘就只有荣表弟了。现在朝野上不是在传姑姑有‘天子之母’的命格么。怕就应在荣表弟身上了。荣表弟是姑姑的儿子,君子六艺无一不精,素来有仁厚之名,不管是在朝臣中,还是在百姓中,都颇有名望。估摸大王会传位给荣表弟。”   颜元真沉声道:“可是大王今儿和我说了,想从你们中间挑一个。”   牧野忙道:“不可,哪有女子做大王的。”   “怎么不行了。”小八笑嘻嘻道:“其实可以姐姐做大王,荣表哥做王后。荣表哥至今未定下亲事,不肯听姑姑的安排娶旁人,不就是等姐姐么……好像男人做王后就叫男后。”   “别胡说,我和荣表弟清清白白的,再敢说一句,下次我就不管你了。”牧野啐道:“你少看点不良的小说,什么男后的。府里说说就算了,外头说了又得我给你收尾扫个清静。”又转头对颜元真道:“大王喜爱我,是我之福,可女儿做官也就算了,要做大王的话,怕是满朝上下不许。万一惹了姑姑不满,给家里招了篡位的灾祸,到时候岂不是我的罪过。”   小八道:“姑姑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我们有爹,怕什么,爱咋地就咋地。谁不服,就来过几招。看我不把他们打出去。”   “你一个姑娘家,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都这么大了,可以嫁人了,也该收敛性子了。”牧野颇有长姐风范地训斥。   小八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屁股蹭蹭蹭地往楚岚这边挨着。   因为小八蹭的光明正大,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到了楚岚身上。   楚岚感觉到颜元真看自己,身体倏地紧绷起来。   颜元真道:“九儿,你大王叔叔想给我们家王位,你说为父该怎么回大王?”   楚岚只想说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开始就进行攻略篇,前文的伏笔大概率会在攻略篇爆炸。简单来说,就是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会在攻略里曝光。 第327章 她是姜媛   楚岚刚进巫梦,两眼一抹黑,并不想多掺和进大王定储君之事。而且以她对颜元真的了解,他本就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别看他现在询问女儿的意见,可无论三个女儿怎么说,最后下决定的还是颜元真他自己。   所以她说了自己的意见也是白提。   楚岚淡淡道:“我的意见无关紧要,不过牧野做大王的话,怕是别的大臣没法容忍多一个太上王吧。”   先不提牧野是女子能不能做大王,就说牧野她爹颜元真还在世呢。牧野成了大王,那颜元真不就是无冕之太上王。牧野要做什么决定,颜元真要是反驳。那牧野这个大王是听,还是不听。   不听颜元真的,那就是不孝,要被人指摘。听的话,那是牧野做大王,还是颜元真做大王。   而要颜元真不插手政事,那简直就是铁树开花水倒流,他这个事精是不可能不插手的。   除非他死。   楚岚眼皮一跳,话说也是奇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颜元真竟然还活着,那是意味着他死劫过了么。   她暗自思忖着,小八就抚掌咯咯笑:“我明白了,大王叔叔又想偷懒了,想着法子叫爹上位,他好和王后婶婶出门玩。”   牧野也笑:“没错,爹你现在名声好啦,和二十年前不一样了。四方百姓再提起爹你,都是满嘴夸赞。爹你上位,必不会有士族置喙,更不会影响名士投奔。”   颜元真多扫了楚岚一眼,觉得她今天格外沉默,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很快就放开了,颔首道:“我现在进宫去找你们大王叔叔,牧野你带着妹妹们练武。”   “是,爹。”牧野含笑应下,就看向两个妹妹。   小八立即拉起楚岚站起来,目送颜元真离去。   颜元真骑马进了王宫,去找颜昭王落了空,转道就去了兰如台。   “燕山君到!”殿口的寺人唱喏之后,颜元真快步进去,给颜昭王颜值行礼,“大王。”   颜值见王兄这么多礼,已经麻木了。他早说过王兄不要这么客套,可王兄坚持说礼不可废。还拿清朝多尔衮和福临说道,“要是多尔衮知晓君臣之别,多给福临面子,客套一些,不觊觎有的没的,福临说不定也不会恨他入骨。”   颜值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王兄的行礼,然后马上站起来扶他起来,“王兄,你这才刚走不久,怎么又进宫了,天气虽然刚回暖,但是多风季节,吹多了风,引得你头疼就不好了。”   颜元真笑道:“你当我身体似你似的,和纸糊的一样么。你别操那份心。王后呢。”   王后是列氏南儿。颜元真和南儿素来不和,两看两相厌。南儿一知道他来了,也不想颜值夹在中间难做人,就退避了去。   颜值哈哈地笑:“我今天一早咳嗽,她就着急去做补汤了。现在还在厨房蘑菇呢。王兄我们不提那女人。你怎么这么着急进宫来找我?”   颜元真瞄了一眼屏风后的虚影,王后就在那,不过他没拆穿颜值的谎话,细细地讲了回府后找三个女儿说的话。   “牧野没什么不对的反应。”颜元真冷淡道:“你回头和王后说,不要再怀疑她了,牧野就是我女儿,不是姜媛。”   颜值刚应下来,屏风后就转出一个挽着缕带清新淡雅的女人。   颜值见南儿跑出来了,立马描补:“南儿,刚才我还和王兄说你呢,你就回来啦。”   南儿目光略过他,站到颜元真面前:“姜媛那人我了解,这么简单的试探,她必不会露出马脚的。”   颜元真刚还和气的脸立而冷下来,“你知道你在诬陷谁么,那是我女儿!”   南儿道:“她不是!她是姜媛。我知道的,我在那老太婆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她喝的茶都是我煮的,她用的昂贵衣料全都是我选的,她什么口味什么癖好我熟悉的刻在脑子里,忘都忘不了。她喝茶的时候手指翘几分我都一清二楚,她一个眼神我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牧野就是姜媛,就是。不然的话,她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怎么知道走水了该往哪里逃!还不哭不闹的,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反应。”   颜元真冷眼道:“那都是你的幻觉,你恨透了姜老夫人,见到点奇怪的就往她身上想。怎么着,你难道还想我女儿走水的时候被火烧死了,才能证明她是我亲生的女儿,而不是被姜媛上了身的么。”   南儿道:“说到底还是你不敢相信,姜媛那老太婆早猜到会这样,就算她事情败露了,被发现了,她也知道你们不敢轻易对她下手,不敢拿她怎么样。姜媛她就是这么毒辣。她一早弄出实验室研究大巫之血的时候就算到了今天。所以她才那般在意她女儿,她孙子孙女未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儿,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她想重新来过,她做梦都想做列家后人!想自己的爹雄霸一方,自己生来就比所有人高贵,而不是找个像孟易川那样的爹,让她生来比别人低好几等。”   “一切都是你臆想的。”说罢,颜元真也懒得搭理南儿这个疯子,要不是弟弟为她要死要活的,颜元真早把她叉出去了。   颜元真起身掸了掸袖口,对颜值道:“她的疯病怕是没好全,回头有空送她去医院治一治脑子。”因着恼恨,也不看弟弟什么脸色,大力甩袖,就要走。   颜值可怕王兄生气了,王兄一生气,政事撒手不管,他还怎么有闲心种田呢。颜值追了出去,拉着颜元真伏小做低卖好:“王兄,你也知道南儿她当年被姜老夫人所害,被关了那么久,受了刺激,精神不太好,我们这些正常人就多多体谅下她。王兄你别生气,回头我必定拿鞭子抽她,教好她,不叫她再胡乱说话,惹你生气了。”   颜元真鄙视地看他:“哟,你还舍得拿鞭子抽她,怕是她拿鞭子抽你吧。”   “哪有的事,怎么说我都是她男人,平时我都是让着她,她真要出格敢抽我,我怎么都要给她俩耳刮子。王兄你别不信,今晚我就教训她给你看。”   颜元真是不信的,不过颜值态度好,他心里到底舒坦了些,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不然的话,王后十八年无所出……”   颜值立马接上话:“生不出孩子还不听话,废了她。”   颜元真心里一哂,阿值也就说说这话,让他高兴罢了。又想起颜值至今无后,也很苦恼,老生常谈他孩子的事:“你怎么说也是大王了,子嗣必不可缺……”   颜值立即接下一句:“可是不是南儿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也临幸了王宫那些美人,可她们一个也生不出啊。这不怪南儿,怪我啊,是我生不出孩子。”   颜元真见颜值什么都往自个儿身上揽,气笑了。颜值说的临幸美人,就是去美人那坐一坐,他躺床榻,美人熬夜,夏天给他扇扇子,冬日给他换暖水袋。   他倒是睡了个好觉,让美人熬夜。弄得美人一听说他要临幸,就怕的要死,生怕熬夜把自己给熬死了。一份美差竟然成了苦差事。   也不是没有人想趁颜值睡觉的时候霸王硬上弓,弄个子嗣出来,好借子傍身,搏个前程。可叹刚有这个动作,颜值立马将人踹飞,然后叫王后处理这等不安分的女人。   因而后宫都知晓一个生存之道,那就是后宫,王后最大,讨好王后才是正道,大王什么的,还是少伺候为妙。   颜元真倒是想管管,可到底君臣有别,再一个,管多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阿值再听他的话也得生气。到时候,倒闹的兄弟不和,便宜了一旁虎视眈眈的朝歌。   颜值怕王兄还催着自己临幸别的女人弄出孩子来,硬生生转了话茬:“王兄,嫂嫂走了十八年了,怕是回不来了。你身边没个女人照顾也很清苦,不如这样,卫国马上又要进贡美人,王兄要是看得上,不如领回家去,就算做不得妻,也能暖暖床,要是能再生个儿子的话就最好了。”   颜元真想起楚氏也是心烦,脸色臭了起来,一句话都不想和阿值说了,大步出了宫。   颜值作为一国大王,就算有心想送王兄出宫也不成,到了二门上就打道回了兰如台。   一进殿门,见到南儿面无表情,没个好脸色,颜值就嬉皮笑脸道:“刚才送王兄出去的时候,我偷偷骂过他了。真是的,他是臣子,你是王后。他怎么也要对你恭恭敬敬的嘛。”   南儿睃了他一眼,“是么。你怎么骂他了?”   颜值笑嘻嘻道:“怎么骂的不重要,反正王兄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南儿知道他在哄人,气也消了,她叹气道:“他生气也无妨,如果是我有个女儿,被姜媛那老太婆上了身,我也不会愿意相信的。”   颜值心里一跳,孩子是两个人的忌讳,确切点说是南儿的。南儿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偏偏被姜媛那死老太婆害的没了生育能力。   颜值小声道:“牧野那孩子……看着挺好的,对王兄孝顺又贴心,对两个妹妹也爱护,自个儿也很有能力,也许、也许是你真的看错了吧。”   南儿也有些不确定,虽然她觉得牧野是姜媛,可万一不是呢。   南儿抿唇,和颜值说了一会儿话,就推着他去美人那:“我看那位美人性子不错,长相也好,家世也清白,如果能生下孩子,她也答应了,到时候抱我膝下养着。”   颜值有些委屈,“现在大臣都以为我不能生呢,何必让我去找女人。”   南儿道:“你是大王,必须要有个孩子。你别担心我,我不介意。”   颜值这下有些生气了:“你不介意我介意!”   南儿看着他,目光平静地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么,我想要个孩子 。”   颜值脾气再好也恼了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去就去,你别后悔!”   大王走后,婢女端着一盏油灯进来。虽说是大白天的,但是宫殿太深,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婢女道:“刚才大王说殿里太暗了,叫奴婢再点些灯。”   南儿刚才自个儿倒没注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怕黑了。现在也就颜值还担心她怕黑。   南儿双眸微阖,迷离地看着油灯的灯火。   婢女道:“娘娘你既然不高兴大王去美人那,又何必推着大王去。弄得大王不快意,你自个儿也不舒坦。”   南儿回过神,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舒坦。他去了,我心里才舒坦。”   婢女不是很明白,“奴婢就知道娘娘心里不舒坦。”   南儿轻笑:“你想多了,大王越对我好,我才不自在不舒坦。他要是对我不好,我还自在些。”知道婢女不懂,南儿也没有解释。   颜值对她再好,她又能拿什么回报。她什么用也没有,连个孩子都给不了,害他还得自污自己生不出孩子。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连个自己的子嗣都没有,被大街小巷的百姓闲言碎语地嘲笑。   连个游手好闲的醉汉都能笑话颜昭王颜值,就是大王又怎么样,还比不上他能生呢!   而且颜值又不是不喜欢孩子,颜元真那三个侄女,颜值哪个不喜欢。小八小九小时候,他哪个没抱过。也许颜值自己没察觉,但是她发现了。颜值很向往有自己的孩子,只恨她生不出,让颜值徒留遗憾。   因而颜值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愧疚,更煎熬。   南儿深呼吸一口气,抛开这些烦心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牧野今天又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更,字数是五万字,但分章字数看情况,所以不知道具体几更,先戳下一章。感谢在2020-10-05 02:23:53~2020-12-05 22:5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8章 小九的对象   燕山君府。   颜元真离开后,牧野就带两个妹妹要练武。楚岚哪里会耍枪弄棒,直说:“我不知怎的,有些累。”   小八咯咯笑:“你不想练就不想练呗,又来这招。我和大姐又不会逼你练。”   牧野捂嘴笑:“九儿,去一边坐着吧。爹回来问功课的时候,我会帮你说话的。”   楚岚讪笑,没想到这么巧,小九看来原先也不喜练武。她倒是歪打正着。她乖乖地去了廊下坐着,婢女塞了一个软枕过来,让她靠着。   楚岚倚在廊椅下,看着小八双手拿着大砍斧,舞的虎虎生威,眼里露出丝怀念。   这个倒拔圣诞树的小八啊。力气还是这么大。   楚岚看着她们俩姐妹你来我往的对战,都是点到为止,知道她们应是常常这么练,极有分寸不会出事,用不着她担心谁受伤,便当看卖艺的节目欣赏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岚突然被人戳了戳。她一回头,就见个丫头着急地看着自己。   丫头似是怕被人听见,压下脑袋小声道:“丁家那边出事了。”   楚岚看周围人的情形,大抵能猜出这丫头是小九的丫鬟,而这么偷偷摸摸说话,还怕被小八她们听见,估摸是心里有鬼。   楚岚挑挑眉,学这小丫头,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丁氏病重垂危,悔少爷跑去公主府求见他爹,让他爹看他娘最后一面,结果被打出来了。”   丁氏,悔少爷……都是楚岚不知道的人。   楚岚抿唇。虽说她不清楚是谁,但明显是小九关心的人。她不帮着,实在过不去。而且她也听出来了,丁氏这个女人快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楚岚起身,扶着额头对一旁待命的寺人婢女道:“吹了点风,有些头疼。大姐二姐问起我就说我先回屋了。”   “诺。”寺人婢女忙应下。小八和牧野正打的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楚岚的离开。   楚岚回到小九的院子,小九的丫头在路上就详详细细地说了。   丁氏就是丁雁,施恩的原配妻子。悔少爷是丁雁和施恩的儿子。本来施恩作为如今相国,丁氏和丁悔就算不得宠,也该荣华富贵一生。   可惜命衰遇上了朝歌公主。   十年前,丁雁刚生下儿子,朝歌公主就和施恩好上了。朝歌公主两个王兄,一个是大王颜昭王颜值,一个是摄政王燕山君颜元真。朝歌公主有嚣张的资本,不愿意没名没分,于是就逼着丁雁做妾。   丁雁不愿意做妾,自请下堂,带着儿子离开了施府。没多久,朝歌公主就和施恩成婚,两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而丁雁的娘家丁家早先在打仗的时候就为国捐躯了,家里就剩下一个丁雁。   因为施恩爱死了朝歌公主,不愿意让丁雁的儿子碍着朝歌公主的眼,丁雁自请下堂以后,连丁雁刚生下的儿子也没要,让丁雁一块儿带走。   丁家本来就没男嗣,丁雁干脆就让儿子弃了施姓,转而姓丁,当丁家人来养。   丁雁自请下堂成全朝歌公主和施恩,没吵没闹,非常的温顺。大王颜昭王颜值和燕山君颜元真私底下训斥了朝歌公主无理取闹以后,觉得对不住丁雁,就给了丁雁补偿。   丁雁却强势起来不收,说她一切都是自愿的,没有委屈。后来还是施家的安夫人看不过去。   因为丁雁嫁给施恩,是施公的遗愿,安夫人和施家按照施公的吩咐,撮合的丁雁和施恩成亲。如今丁雁下了堂,吃了亏,安夫人臭骂了施恩一顿,又叫施恩他大哥以施公的名义仗打了施恩之后,就去找颜元真安排。   施公是颜元真的仲父,颜元真敬重施公。自己妹妹破坏了施公的遗愿,颜元真心有愧疚,就不理会朝歌,站在安夫人那边。本想让丁雁回归施家,可丁雁却道自己真心成全施恩的。她一早就知道施恩喜欢朝歌公主,如今二人得偿所愿,她愿意退出。   既然丁雁不肯回来当施家妇,最后他们就换了种方式给丁雁的补偿,巨财是体恤丁家满门忠烈,厚葬了丁雁一家,给丁家烈士的补偿,丁雁才收了起来。   丁雁就此安安分分地养大自己儿子丁悔,没招谁没惹谁,也从不来找施恩和朝歌公主,施恩和朝歌公主出现的地方,丁雁都会退避三舍,不让他们看见自己。   可丁雁的儿子丁悔却为母亲丁雁鸣不平。施恩和朝歌公主后来生了个儿子,叫施与荣。丁悔发誓要把施与荣比下去,想让渣爹施恩后悔,让朝歌公主堵心。   于是丁悔练武和学文比常人都要努力千倍百倍,在燕都里就是个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丁悔最后在大比的时候,拔得头筹,死死地压在了施与荣头上。施与荣倒是好脾气,恭喜丁悔,自说不敌。虽然没有成为第一,但因为坦然恭喜对手,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被人夸赞有气度。   反而是丁悔太过于针对施与荣,被士族觉得大男人太过小器,太过张扬,不够谦虚没那么讨人喜欢。   虽说丁悔名声没施与荣那么好,可爱子如命、以子为荣的朝歌公主还是好气,想找个机会说丁悔作弊,将他撸下来。最后还是颜昭王和燕山君颜元真看不过去,警告了朝歌公主一顿。   朝歌公主心里却不服气,因为丁悔过去有两个王兄护着,施家的安夫人也看朝歌不顺眼,时不时的帮衬丁雁,朝歌公主想教训丁雁和丁悔也很棘手。   不过明着搞不来,暗地里还可以弄弄。更何况安夫人前些年老了,已经去世了。虽说安夫人有嘱咐施家的人继续帮衬丁雁,可施家的人到底不是当年去过边城的那一拨,和丁家丁雁的感情没那么深。   而且施家如今最出息的就是施恩了,施恩自己不愿意帮丁雁,施恩他大哥也不好逆着他意思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朝歌公主也不想做的太明显,被人诟病,明面上没有去动丁悔,而是找人算计了丁氏丁雁,在丁雁上香的时候,使手段让马受惊。丁雁就从马车上滚了下来,砸到了脑袋,性命垂危。   “你们怎么知道是朝歌动的手?”楚岚觉得奇怪,朝歌公主既然是暗地里动的手,自然会小心谨慎,不会让人发现,免得颜元真和颜值怪她,骂她。   丫头狐疑地看向她:“不是郡主你一开始就怀疑是朝歌长公主的么,所以派人往这方面去查。就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楚岚干笑,找了借口含糊了过去,心里挺纳闷的。   小九怎么这么关心丁雁和丁悔家的事。还专门找人盯着丁家,出什么事都要下面的人找她说。她还这么好心,帮丁雁找到害她的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丁悔很讨厌朝歌公主一家子,就算颜元真帮过他,但因为他们是朝歌公主的亲人,算是纵容了朝歌公主。连带着燕山君府全家,丁悔都恨的很,别说往来了,遇上了都得臭骂小八小九一顿,骂她们帮着朝歌助纣为虐。   所以小八小九也不该找不自在,这么关切丁家。难不成……   小九和丁悔的年纪可是不小了。别是小九喜欢丁悔那小子吧。   楚岚转了下眼珠:“走,我们去丁家看看。”   楚岚带着人偷溜出府,因为不知道丁雁现在住哪,她干脆就坐马车,让人带路。   丁氏丁雁病重,丁家满门牺牲,门庭清冷。楚岚本以为他们家没什么人了,没想到去的时候却见到不少奴仆堵在门口。   楚岚的马车没有挂上燕山君府的标志,那些奴仆没认出来,直接挥着马鞭呵斥道:“今儿丁家有贵客,都起开起开。”   小九的丫头惊呼:“他们是公主府上的,难道施相国来见丁氏最后一面了?”   楚岚斥道:“什么最后一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丫头抽了自己嘴一下:“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丁氏那么好和善的人,肯定能挺过来的。”   楚岚来之前有听说丁氏的病情,从马车上摔下来砸到脑袋,差不离就是脑震荡。时不时的呕吐,几日都没法进食,人肯定是愈发虚弱了。   如果可以本该做脑部检查的,可是当地可没这个条件。楚岚掀开车帘,直接问那奴仆:“今儿是公主来了?”   奴仆不认得楚岚是谁,但楚岚带过来的家丁早就报了家门。公主府的奴仆立即点头哈腰:“原来是小郡主,小的见过九遥郡主。回郡主的话,公主不在里面,是相爷。”   这时候能被叫相爷的就只有施恩了。   难不成丁雁真的快死了,施恩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跑过来见她最后一面。   楚岚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可她既不是施家的人,也不是丁家的人。丁悔又恨燕山君府的人,她进门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她本意是想看看丁雁的病情,顺带了解一下小九和丁悔有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地方……可是现在丁雁正在和施恩见面。   犹豫间,身边的丫头叫道:“那不是悔少爷么。怎么哭成这样,难不成丁氏出事了。”说完又觉不吉利,“呸呸呸。”   楚岚眼皮一跳,就见到一个高挑的年轻男子抢了公主府的一匹马,往上一跨,满脸是泪的往前跑。   随后里面又追出来一个眼熟的随从。楚岚认了出来,是施恩身边的侍从清风。清风匆匆忙忙赶出来,催着所有人:“快把悔少爷追回来!快去!抓不回来,相爷唯你们是问。”   守在门口的奴仆见状,也不敢问为什么,都打马去追。公主府的人又没把丁悔当什么少爷,没什么可顾忌,都使出百般手段将人抓了回来。   丁悔像是疯狗一样踢打着抓着他的人,“你们这些贱奴,放开我放开我!”   楚岚觉得丁悔这孩子哭成这样,也是遭罪,她下了马车,对着喘气的清风问:“怎么回事,你们抓他干什么。”   清风见到是她,抹了头上的热汗,立即行礼:“九遥郡主怎么来了?”   “路过而已,看这边吵吵嚷嚷的,就过来看看。”楚岚淡淡道:“你还没回我的话呢。好好的抓丁悔干什么。”   清风不好多言主子们的事,只能含糊道:“是相爷的吩咐,奴不知。”   这会儿丁悔发现了楚岚,开着嗓子骂:“你来干什么!看我娘有没有死么,我娘死了你们就替朝歌那妖妇高兴了是吧。呸,我娘才不会如你们的意,她会活的好好的,看那妖妇怎么死!”   小九的丫头为郡主叫屈:“悔少爷,你要骂就骂旁的,骂我们郡主算什么本事。我们郡主是听说你们家出了事,才刻意——”   楚岚可不想坐实小九关心丁悔的事,她咳嗽一声,打断丫头的话,“我也是刚才路过听说出了事,你娘现在最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这是要去哪。”   丁悔瞪了她一眼,“我去哪关你什么事,你不要老缠着我!我讨厌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你给我滚!”   小九的丫头见郡主一腔情意被丁悔辜负,气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丁悔斜着眼睛看楚岚,“对,我不知好歹,郡主还是找个好歹的去。”   楚岚倒是没动气。只是了悟了。   原来都是小九单相思啊,还是众所皆知的单相思。丁悔这明显就是不喜欢的意思。   楚岚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小子没喜欢上小九。她家小九这么漂亮的小闺女,怎么也该配得上温柔的小子才对。她才不想要丁悔这么不温柔凶巴巴的女婿呢。   丈母娘楚岚道:“你放心好了,我——”闺女——   “闺女”两个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好在楚岚咬住了口,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时,一鞭子忽然劈空抽了过来,狠狠地抽在了丁悔身上。   丁悔痛得叫了一声,回头正要骂,见到来人就哑了火。   颜元真坐在黑色的骏马上,高高在上地甩着手里的马鞭,“你刚才凶谁呢。”   丁悔一双眼睛桀骜不驯地瞪着颜元真,“凶九遥郡主,怎的!”   颜元真冷冷一笑,“不怎的,来人,把他抓回去洗洗,给我养马。”   颜元真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侍从如狼似虎地扑向丁悔,将他绑了起来,嘴巴堵上,直接像丢个布袋一样挂在马上。   清风只是听施恩的意思,将丁悔抓回来,现在见燕山君横插一杠子,将人抢走了,清风一脸为难地上前:“见过燕山君,丁悔少爷虽说言行无状,可到底是相爷的儿子,这让他养马——”   “嗯?”颜元真敲了敲手里的马鞭。   清风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该尽的职责也尽到了,不敢再多言。反正燕山君和相爷亲如兄弟,相爷的亲儿子,燕山君就算想教训,也不会太过分了。   “无事。”清风再不吱声了。   颜元真满意地转头,看向楚岚,“不是在家里练武么,怎么跑出来了?”   刚才对着丁悔和清风,他态度傲慢,目光不善。可对着她,倒是温柔了许多。   果然是个好爹。   楚岚心里一暖,“我就是听见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看。”   颜元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他知道这孩子喜欢丁悔,没想到丁悔都表示不喜欢她了,她还要跑过来被丁悔羞辱。这贱的,简直就不配做他女儿。   到底不是在家里,颜元真不好说教她,只能冷哼一声,先放过了她,“不是要看看么,走,我也想看看。”然后就领着楚岚进了丁家。   清风和公主府的人又不敢拦,只能看着他们犹如进自家院门一样,轻轻松松地进去。   颜元真将侍从挥退,等他们离的远了些,颜元真就提手拧住楚岚的耳朵,“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一个男人值得你这样糟践自己么。”   楚岚又不知道他和小九说了什么,只能喊疼,眨着水雾一般的眼睛瞅着他。   颜元真到底心疼她,松了手,剜了她一眼:“回家以后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颜元真就沉着脸进了丁家小院。   虽说朝歌抢人家的丈夫,做的不是什么人事,可当年朝歌和施恩,这两个人,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死活要在一起,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施恩是朝歌的丈夫,颜元真也不能见他背着朝歌和前妻丁氏乱来。他的人直接拦住要给施恩报信的奴仆,楚岚就跟着他畅通无阻地到了主院。   一进屋,就见到施恩和丁氏抱在了一起,亦或者是施恩单方面抱住丁氏,而丁氏因为身体虚弱没法反抗。   颜元真见状,脸一下子就黑了。他有些后悔带小九进来转了。他转手捂住楚岚的眼睛,“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楚岚知道他保护女儿身心健康,虽然心里八卦欲很强,但也乖乖没有做声。他们要走,可施恩已经听到他们的动静,“是谁?我不是让你们别进来么。”说着很快就发现是颜元真,施恩吃惊道:“大哥。”   这下是走不了了。   不过好在施恩将丁氏放开了,颜元真见他们衣襟都很完整,也就不急着走了,只是将小九留在门外,自己进屋。   “她怎么样了?”颜元真扫了丁氏一眼,丁雁面色如雪,憔悴苍白,看着就像是活不久的模样。   到底一个女人他不好多看,扫完就看向施恩。   施恩咬了咬唇,突然跪了下来,“大哥,我知道楚家医术极高,我想求楚淮救雁子。”   颜元真不喜不怒,淡淡道:“上次你跪着求我,还是你要和朝歌成亲那次。要我成全你们。”   施恩提起这事突然就干呕起来,他一个蓄上胡子的大男人哽咽道:“上次非我所愿,并非我真意。”   颜元真虽然不待见朝歌了,可到底是他妹妹,施恩这话像是不喜朝歌了。他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当年是中了情蛊。”   施恩眼神似是恨似是悲:“当年我虽还爱慕公主,可到底已经成了亲,便收起了念想。雁子什么都没有了,她没了爹,没了娘,只有我。我再怎么畜生,也不可能抛弃她,和公主在一起。”   “可你就是这么做了。”颜元真沉声道。   施恩猛地抬头:“不是我愿意的。公主当年不断的寻我,我一直都躲着她。直到有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我好像就不是我自己了。我好像开始只喜欢她一个人,整个世界就只有她,没有别人了。只要公主叫我一声,朝我招手,我就不由自主地过去,没法反抗。我负了雁子,听公主的话,抛弃了她。我知道雁子很痛苦,可是我感受不到。我只感受到公主的开心。过去十几年,我都在受公主的控制。是今天,我听悔儿那孩子说雁子要死了,心中大恸,就把蛊虫吐出来了。我这才变回了我自己。”   颜元真只觉得天方夜谭:“蛊虫,你编也编的像回事。你喜欢两个女人也不是错,你放不下丁氏,我还能帮朝歌打骂你不成。你和朝歌虽都是我亲人,但我更看重你,所以你没必要扯谎唬我。”   “我没骗大哥你,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华安夫人的儿子,宋子衿娶的那个寡妇。那寡妇从楚国南边过来的,那边善用蛊毒。那寡妇手上就有这等蛊毒。宋子衿被海晏侯孟易川逼着娶了那寡妇以后,那寡妇就把蛊毒下在了宋子衿身上。那个案子当初就是经了我的手。我查的分明。最后那寡妇用这法子前后害死了好几任丈夫,谋夺了丈夫家财。我判了她死刑,可没多久,她在牢里就不见了。我怀疑那寡妇是被朝歌公主带走了。所以公主手上有蛊毒,用在我身上。”   楚岚站在门外听得清楚。也许颜元真对十八年前的事没印象,可她有。她刚来巫梦之前,她就听了这等八卦。   施恩说的没错,那寡妇就是弄蛊毒的。   朝歌知道那寡妇手里有情蛊,可以控制人喜欢上她。朝歌就救那寡妇,换取情蛊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她曾经一个巫梦里,孟易川也用了情蛊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戳下一章 第329章 他脸大   屋内,空气凝固了一炷香的时间。颜元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问:“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和朝歌成了亲,现在我只知道你已经是我妹夫了,是朝歌的丈夫,是我外甥的父亲。你现在难道要抛下朝歌和我外甥,和丁氏复合么。”   施恩沉默许久,艰难道:“我……”   颜元真大喝一声打断:“你不用今天告诉我,回去想清楚再和我说。”   施恩艰涩道:“大哥,我想清楚了,我和公主过不到以前,雁子又受了委屈,我想——”   丁氏丁雁突然道:“我不会和你复合的。”   施恩痛苦地看向丁雁,“可是你——”   丁雁虽身子不好,说话也使不出劲。她虚虚地笑道:“我当年是真心成全你们的,你忘记我们成亲时候,我对你的承诺么。”   施恩张了张口,“你身子不好,别说了。”   丁雁打起精神,继续道:“今天我不说,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出来。当年成亲前,你和我说的很明白,说你放不下朝歌公主,这辈子都只会喜欢她一个人,如果我和你成亲,那就是辜负了我。你说要认我做妹子,给我找个情投意合的好郎君。我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直接承诺你,我不需要你喜欢,如果朝歌回来,你要找她,我也不会管。如果你们想成亲,我也会主动让位,不会让你难做。   我当年也是有小心思的,你这个人啊,老是把我当责任。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有了我以后,就算朝歌回来,你哪里会放得下我,去和她在一起。   我当年在和你耍赖呢,是我趁虚而入。也不知道你是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应是没看出来吧。你那会儿心灰意冷,恨自己辜负了施公对你的期望,怜自己残疾了前途无望,自己再无价值。你巴不得我离你远些,不要被你拖下泥潭。你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哪里还会去想我的小心思。”   施恩这些年一展抱负,早就忘记当年心灰意冷时候的状态。此时目光露出窘态,“我那时候就是觉得照顾不好你。”   丁雁虚弱地一笑,“可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啊,当初我就是觉得朝歌肯定不会回转心意,她要是能喜欢上你,你们早成了,也不会便宜我。你总归会喜欢我的。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能照顾你,在你身边也好,我还喜欢吃你做的菜,我就满足了。虽然最后我们没走下去,可是我已经满足了。至少我给丁家留了个后,我爹娘也有了后人可以祭拜,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了。这就够了。”   施恩艰难道:“可是……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苦。”   丁雁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一时头晕难受,干呕了几声,缓了几下才道:“怎么,你觉得我离了你就受苦了么。大王还有王后教过我呢,女人的价值难道要靠你们男人么。我这些年待在兰坊里,帮了多少孤苦无依的女人,看到她们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出路,我早就把你那点事忘记了。也就你还记挂于心。”   这下施恩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想愧疚的人,压根就不需要他的愧疚。   丁雁目光柔柔地看着施恩:“回去吧,你本该和公主在一起的。我们那点子事,我早忘了。”   施恩想说什么,可看丁雁的唇色实在是浅的发白,他默默地站起身,“你安心养着,大哥肯定会给你找神医来救你的。”   颜元真本是冷眼旁观,见丁雁识相本就有心请楚淮过来一趟。可瞧施恩直接应下了,也是无语,“我还没答应呢。”   施恩给丁雁掖了掖被角,“丁悔那小子……刚才听见我们的话,怕是去找公主麻烦了。我去找他回来,你别担心。”   颜元真见自己被施恩遗忘了般,更是没好气:“确实不用担心,丁悔那小子被我带走了,我会好好管教他,丁氏你就好好养着。”   丁雁本已经放下一桩心事,没想到儿子丁悔撞到了颜元真手上。   好好管教?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丁雁着急了,想说什么,又接连干呕了几回。   楚岚见颜元真这人改不了气人的毛病,也不怕把丁雁一个病人急死。这要是丁雁背过气了,回头丁悔那小子恨颜元真气死了他娘,到时候连带着恨上小九,到时候小九可不得伤心死。   楚岚站在门边上,大声叫:“雁姨,你不要担心,丁悔是去我那请,楚淮,呃,我舅舅给你治病。你不要急。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丁雁一听见她的声音,蹙起来的眉头微微松了松。   丁悔和小九之间的事,她有耳闻一些。小九怎么也不会害丁悔的。丁雁松了口气,一时力竭,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施恩亲自找人来照顾丁雁,颜元真也就是嘴硬,还是应下了要去请楚淮:“我去请,人到不到,那就看天意了。”然后也不管施恩怎么着急,就拉着楚岚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有你这么拆我台的么。”   楚岚不理他,嘱咐留下照顾丁雁的人,该怎么照顾一个脑震荡的人,等他们走了,颜元真整张脸都不好看了:“这还没嫁进来呢,你就对你未来婆婆这么上心了。”   楚岚顺嘴回道:“女生外向,你不知道么。”   颜元真冷笑:“哟,爹的乖小九,有喜欢的人就敢和爹顶嘴了。”   楚岚不清楚小九的脾气和性格,抿了抿唇:“她……挺可怜的。”   颜元真哂笑:“她自己都不可怜她自己,要你来可怜。”   楚岚想到丁雁刚才说她早放下了,人家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她一个外人倒是可怜上了。楚岚闭嘴了。   她怎么就记不住教训呢。和谁斗嘴,都不要和颜元真斗。这压根就斗不过。   楚岚本有心在府外转一转,看看十八年后的燕都变成了什么样。她刚才匆匆路过坊市的时候,可是见了不少新鲜玩意。   可颜元真是不给她这个机会的,一出丁家,立马打道回府,直接把楚岚丢回了院子,对伺候她的人道:“郡主要是再扔下你们跑丢了,你们这些人也丢了得了。”   伺候的奴婢寺人吓得个个发抖,身家性命都在楚岚身上,自然就把楚岚盯的死死的。   颜元真还要调离伺候她的丫头:“就她给你传丁家的事的吧,这么能耐,哪里能留你在九儿身边大材小用,给我去当细作吧。”   丫头吓得发抖,跪在地上泪眼望着楚岚,却一个求情的字都不敢说。   楚岚皱眉,“我又没做什么丢人的事,不过是让他们帮我盯一下丁家,凭什么赶走我的丫头。”   “今天她能帮你传这个,明天她就能帮你私奔。这么个不为主子着想的丫头,要来又何用。”颜元真竖着眉毛凶恶道。   楚岚瞪着他:“我是主子,是我吩咐他们去做事的,他们才不得不做。你要生气,那就冲我来,朝他们撒气有什么意思。”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爹啊,发这么大的火,伤身的呀。”小八突然冒出来,抓着颜元真唯一的独臂摇了摇。   小八生来就有神力,又使了劲,颜元真想拔出自己的手都拔不动,他气恼道:“放手,别来这套。”   小八眨眨眼,无辜地摇了摇颜元真:“爹,再怎么样都不能生气啊,这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爹,我带你出去转一转,消消气。”说罢,小八就硬生生拖走了颜元真。   颜元真又气又好笑,最后压根就没来得及再处罚人。   小八将颜元真拖走后,就找了个理由溜了。颜元真看着欢快奔跑的小八,唇不禁往上翘。   “主公,青大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信来。”有侍从递上一管信屉。   颜元真微微拧了拧眉,挥手让人退下,他再打开。   寺人青已经带着青葙和目姬隐居,不过因为青葙的能力,他们时不时的会给他回个信,提醒一二。   颜元真看完,目光阴沉。   大王一直没有子嗣,女子称王,到底不如意,不少人不服气。最后王位落到了施与荣,也就是朝歌儿子身上。颜元真本不愿意便宜朝歌,可家里有内奸。   是牧野将府上的消息传出去,还利用了小八小九还有他对她的信任,将他们送到了魔都,牧野占了燕山君府的所有。最后牧野嫁给施与荣为王后,成了并肩王。   颜元真磨了磨牙,“牧野郡主在哪?”   侍从忙道:“牧野郡主听说丁家悔少爷来府上,就跑去看了看。”   颜元真抬脚就往那走。   另一头,颜元真被小八带走以后,整个院子的人全部松了口气。小九的丫头更是快感动地哭了,“多谢郡主刚才救奴婢,不然奴婢就要做细作了。”   楚岚叹了口气:“本就不是你们的错,无须这么多礼。你且起来吧,丁家以后不用盯着了。”颜元真刚才发了那么一通火,意思很明确,不希望小九和丁悔有什么。   也确实是,丁悔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怨恨朝歌,连带着怨恨了朝歌的亲戚,也就是他们一家。小九和丁悔在一起,可不得受丁悔的怨气,何苦来哉。   丫头抹了眼泪,起身道:“诺。”   楚岚听了朝歌、施恩、丁雁的八卦以后,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又记不起来。等小八跑来找她的时候,才提醒了她。   她把丁悔给忘了。   小八道:“妹妹,丁悔来府上了,怎么回事?”   楚岚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解释这回事。小八已经朝她挤眉弄眼:“难道你终于忍不住了,把丁悔强抢回府,准备强霸良夫,所以爹刚才才那么生气的么。”   楚岚:“……”   小八咯咯笑:“做得好,早叫你别那么纠结了。他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咱们爹是谁啊,谁管他愿不愿意。你先抢了他再说。他恨你也没事,到时候就叫爹收拾他,让他恨也不敢恨你,只会求着你喜欢他。”   楚岚目瞪口呆地看着三观已歪的小八,“谁教你这么粗暴的……”她心目中的可爱小八啊,谁把她教坏的,说出来,她要打死他。   小八奇怪地看着楚岚:“爹教我们的啊,你忘了啊。”   楚岚咬唇。好你个颜元真,她好好的孩子,都被他教坏了!   楚岚暗暗咬牙:“我当时心不在焉,记不大清了,你再给我温习一下。”   小八恍然大悟:“也是,爹教我们的时候,我们才八岁。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忘记了也正常,来,我当年还做了笔记,跟我回屋,我给你看。”   楚岚就跟着小八去了她院子。虽说两个人是双胞胎,感情比和牧野亲近许多。但毕竟大了,分开住了。小八院子的陈设和小九的不一样。   小八应是天生神力,就格外喜欢武力。院子里都没有女孩子喜欢的粉粉嫩嫩的颜色,清一色的刀枪棍棒,箭垛子也是一堆一堆的在那竖着,和小校场一样。   楚岚随意瞥了几眼,就被小八推进了屋。小八把下人都赶出去,又神秘兮兮地踩了床底下的砖头。砖头轻吟一声,裂出一道缝隙。小八从里面掏出一个八宝盒。   要打开的时候,看楚岚目光炯亮的眼神,又双手把八宝盒捂住了,“你背过身去,不准看我密码。”   楚岚好笑,听话地转过身。然后就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没过多久,小八就说好了,让她回头。   楚岚转身,手里就被小八塞了一本手抄本,“你看吧,学着点。咱们学好娘追爹的精髓,那丁悔,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追颜元真?什么鬼,还精髓?他还和孩子讲这些?   她好奇地翻看了看,越看脸就拉的越长。   这颜元真是当她不存在是吧,怎么能这么胡扯呢。   好个厚脸皮的,说他们相遇,是她被孟易川的人绑架了,他好心肠地见义勇为,将她救了。   她见颜元真长得好看,一见钟情,就暗送秋波,还附赠情诗,主动出击。可惜颜元真不吃这一招。   后来是她楚岚,使出了一百零一招,最后打动了他,颜元真才和她成亲的。   楚岚气得只想说他脸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330章 因为我是你爹   小八也蹲在楚岚身旁,一边看当温习,一边摇着小脑袋评价:“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爹说,我们追男的,以我们的地位和长相肯定是容易的。但难就难在男的会不怀好意上。所以还是叫我们要追的时候,男的要让他过过眼,免得我们被渣男骗。不过爹也太小心了,我们哪里会看得上渣男呢。”   说完,小八又怜惜地拍拍楚岚的肩膀:“妹妹,丁悔那小子看着像个人,可是你也看见了,他恨我们恨的和什么似的,有渣男潜质,你还是小心点。”   楚岚讪笑,“你呢,你现在还没喜欢的人么。”   小八诡异地看着她:“妹妹,你发烧了么,我有喜欢的人啊。就是小十啊,他没在燕都,在外公的医院那帮忙呢。”   楚岚一时没注意说漏了嘴,她转而道,“对了,你见到了丁悔么,他在哪。”   小八见她硬生生转移话题,窃笑了下:“想知道他在哪,可以啊,可我不能白打听了,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   楚岚假装沉吟一番,“你想要什么。”   小八道:“舅妈给你的防身暗器,你给我瞄一眼。我找人仿造出来。”   小八的舅妈应该是楚淮的妻子了。她还不知道她哥娶了谁做妻子呢。楚岚想着什么时候抽空,去查一查。说来也怪,到现在也没听人提起过灵寿夫人,也就是自己。自己好像在燕山君府不存在一般。楚岚直接问小八的话,又会显得自己很古怪,连自己母亲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小八见她出神,噘着嘴道:“以前你都给我看的,今天怎么不愿意了。”   楚岚又不是小九,怎么会知道小九把防身暗器放哪了。更没办法拿出来给小八看。   她假装很犹豫,吊足了小八的胃口以后,道:“算了,丁悔就在府里,我转一圈肯定能找出他来的,不需要你告诉我。”   小八见舅妈的暗器看不了,急的嘟嘴:“妹妹你变坏了,你怎么能这样。给我看一眼看一眼嘛。”   楚岚逗起了小八,“看一眼,你打算用哪只眼睛看,左眼还是右眼?”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丫头跑过来道:“两位郡主,主公喊你们去书房议事。”   小八一听就道:“又议事?找大姐说不就行了,我们不去。”   楚岚虽然喜欢和小八玩闹,可也不想被她追着要什么舅妈给的暗器,就拉着她起来:“爹的话,不能不听。走了。”边说边整理小八有些凌乱的外衫。   小八也很喜欢这么亲近她的妹妹,也学着她给妹妹整理外衫,“你叫我听爹的话,你怎么不听。爹让你别找丁悔,你也不听。”   楚岚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小八被妹妹那带着风情的一眼看得骨头有些酥,她脑袋有些卡顿,在想,她妹妹以前好看是好看,可还很稚嫩青涩啊,什么时候这么有……妲己妖妖娆娆的感觉了。   书房是办正事的地方,人一过去都忍不住摆正衣冠,神色正经起来。   楚岚牵着小八进书房的时候,就见到牧野笔直地跪在地上,神情有些倔强。   小八惊讶了:“爹,大姐怎么跪地上了,这地上多凉啊。”   颜元真扫了她们一眼,就收回目光,“让你大姐说她做了什么好事。”   楚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吭声。本来她该坐下的,只是现在她的身份是小九,大姐跪地上,她坐着到底不好。而且小八也没坐呢。   楚岚看着跪在地上的牧野,微微地皱眉,有些担心。虽然她更喜欢小八些,但这也是她的孩子。   也不知道牧野做什么了,让颜元真生气。她看惯了颜元真的脸,自然分得清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如今,他是真的生气,只不过还忍着怒气没怎么发作,假意平淡而已。   牧野倔强地抬着头道:“我没做错,我不过是为九儿不平而已。那丁悔不知好歹,咱们九儿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却不知道珍惜,还怨恨九儿多管闲事。我看他那张嘴不饶人,不过是替九儿教训教训他而已。”   楚岚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还是丁悔闹出来的事。丁悔被颜元真抓回府上以后,扔去养马。   牧野听到动静以后,就去看了一眼。丁悔怨恨朝歌公主已久,也清楚牧野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施与荣感情好,甚至有传言施与荣至今未成亲,就是为了等牧野,和她成亲。   丁悔见到牧野那嘴就止不住的嘲讽:“你和九遥郡主一样,见到男人就走不动路了。父母不允许你们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你们倒好,偏偏要违背他们的意思来,偷偷摸摸地搞在一起。你们怎么就那么贱啊。”   地上的牧野复述丁悔的话,梗着脖子道:“丁悔骂我可以,可是不能骂九儿妹妹。九儿妹妹对他那么好,他却这么不知好歹。我实在是气不过,就、就——”牧野这下偷瞄了楚岚一眼,眼含抱歉,“就小小的惩罚了他一下。”   “哦,你怎么小小惩罚他的。”颜元真可不会让她含糊其辞,避重就轻。   牧野咬唇,又看了一眼楚岚,才道:“就和他打了起来。不过不知怎的,那马就踩断了他的腿。”   楚岚和小八齐齐倒抽一口气。被马踩断腿,那该有多疼啊。   小八本想给大姐求情,可丁悔可是妹妹小九看重的人。小八左右为难,怎么说都不对,顺了哥情失嫂意,于是闭嘴听着。   颜元真颔首,看向楚岚:“九儿,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楚岚皱眉:“大姐因为意气之争伤人,确实过了些。只不过那丁悔也……言行无状。不知他现在的腿如何了。”   “腿总能治好的。”颜元真也没想小九拿什么主意,淡淡说了几句,又拍了拍手。很快就有几个养马的下人低着头进来。   颜元真平静地问:“刚才牧野郡主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说。”   养马的下人嘴唇嗫嚅着,看向牧野,似是不知所措。   颜元真见他们不说,对侍从道:“把他们送去矿场。”   养马的下人一听,立即哆嗦起来:“主公饶命,小的说小的说。只是丁家郎君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小的说出来怕脏了主公和郡主的耳朵。”   颜元真挑眉:“哦,怎么脏了。”   下人再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郡主前面说的都对,郡主刚过去没多久,丁家郎君就出言羞辱。只是羞辱的人没有九遥郡主,而是……是朝歌公主。”   颜元真淡淡道:“说的还不够仔细。”   下人生怕惹怒他,开始活灵活现地表演,将丁悔的话一个不落地说完:“你和朝歌公主那妖妇一样,见到男人就走不动路了。父母兄长不允许你们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你们倒好,偏偏要违背他们的意思来,偷偷摸摸地搞在一起。你们怎么就那么贱啊。”   牧野脸色有些难看,扫了下人一眼,她本以为前面几个字下人没听见,没想到这些人耳朵倒是尖。牧野咬唇,又一脸倔强起来。   颜元真让下人们出去,然后再问楚岚和小八:“你们现在怎么看?”   小八很生气,她和妹妹是同胞姐妹,一起出生,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一起陪伴长大,没有比她们更亲的人了。牧野虽说是她们大姐,可小八更亲近小九。   小八气道:“大姐,你揍了丁悔我和妹妹都会原谅你,可你怎么能张冠李戴,刻意把妹妹也捎上,把她也骂进去。你知不知道,这话被九儿听见了,九儿会得多伤心。”   楚岚却不知道牧野张冠李戴是个什么意思,原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啊,干嘛遮掩朝歌公主,非要把九儿的名字拉进去。   颜元真此时已经寒声道:“小八,你想的也太浅了些。她这是拿你妹妹当借口呢。这张冠李戴以后,她揍了丁悔,害丁悔落马断了腿。我们质问她,她就有了师出之名。她可是自己被侮辱了也没动气,只是因为自己的亲亲妹妹被侮辱了,才一时气愤出的手。外人听了都得赞扬你大姐爱妹心切,她就是打死丁悔,说不定都有人为她叫好。”   小八不禁问了出来:“何必呢,骂了姑姑,大姐为姑姑出手不是一样的么。”   颜元真无奈地看小八转不过弯来,扭头看向沉思的楚岚:“九儿你说怎么不一样。”   楚岚蹙眉:“丁悔被公主欺压多年,他怨恨公主,本有前因。旁人也知怪不得他,毕竟是长辈德行不修。只是丁悔连着怨恨上了大姐,口德不怎么好,应该教训。其实大姐以自己的名义教训他,也无人会责怪她。”   丁悔骂了牧野,牧野教训丁悔理所应当。所以她不是很明白,牧野为什么要把九儿拉进去。   颜元真见自己三个女儿,牧野聪明过了头,小八小九却是实心眼子,忍不住感慨:“我这辈子心眼那么多,你们怎么就没遗传到呢。”   小八拉着楚岚,小声撇嘴:“舅舅说遗传不到才好呢。”   颜元真听到一点声,忍不住瞪了小八一眼。不过此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颜元真就冷眼盯着牧野:“你自己为妹妹们解惑,为什么你要张冠李戴,篡改丁悔的话,把九儿拉上。”   牧野双眼一颤:“我,我不想九儿把心思放在丁悔上。这世上男人那么多,九儿何必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呢。我,我就是想让九儿误会丁悔,九儿知道丁悔骂了她,说了那么羞辱人的话,必是不肯再和丁悔往来的。”   说到这,牧野目露歉意地看着楚岚:“九儿,丁悔配不上你,所以我故意拆散你们,你就是恨我,我也得这么做。”   楚岚和小八听了,都有些唏嘘。怎么说丁悔都是个外人,大姐觉得丁悔和小九不般配,为了让小九死心,使了点手段,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   主要还是丁悔实在是太招人不待见了。也就小九喜欢他。楚岚和小八都知道丁悔说讨厌小九,让小九滚远点,自然而然的,她们也不怎么待见对小九态度不好的丁悔。此时大姐为了小九对丁悔死心,故意这么做,好像还情有可原。   楚岚见牧野这孩子为了妹妹终身幸福着想,暗地里为妹妹做了这么多,不忍颜元真折腾这孩子,楚岚道:“我不恨你,你起来吧。”   小八也道:“九儿都想开了,大姐也是好心,爹,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颜元真无语地看着蠢蠢的小八小九,心道:要不是亲子鉴定没错,他都怀疑这俩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了,真的是一点心眼都没有。   颜元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无力道:“你们对大姐有姐妹之情,可你们大姐对你们可没有。”   牧野、楚岚、小八都惊了。   “爹,你胡说什么呢。”小八最先叫出声。   牧野也慌张地看着颜元真:“爹——”   颜元真叱骂道:“别叫我爹,你瞧瞧你什么心思。我都给你多少次机会了,还不老实说话。”   “我没有!”   “还没有,你有心机爹高兴,但心机是干什么用的,那是对外人使的,你呢,算计家人。”颜元真冷笑:“你拆散九儿和丁悔是为了什么,你心里门清。我就不把你的脏心思说出来,脏了你妹妹的耳朵。”   牧野摇头:“爹你想多了,我没什么心思,我就是为了九儿好。”   “是么,”颜元真冷哼:“丁悔和荣哥儿虽不是一个母亲,却是一个爹,就算改了姓氏,也改了不了血缘。更何况,丁悔那么优秀,施恩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把丁悔认回去了。   到时候俩兄弟同娶一家姐妹,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你从小到大,追求完美,哪里愿意被人这么议论。最好的结果就是九儿和丁悔成不了,这样一来,你嫁给荣哥儿,别人只会记得你的风光大嫁,根本不会有人去议论你妹妹是不是成了你嫂子,你这个做姐姐的反倒是成了你妹妹的妯娌。   更重要的是,你弄断丁悔的腿,是想讨好你朝歌姑姑,让她喜欢你是吧。”   “不是的,我没这么想过。”牧野摇头,目露痛意:“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颜元真冷笑:“你要我不这么想你可以啊,以后别去找荣哥儿了。”就是因为牧野非要嫁给荣哥儿,才整出了那么多事。他头一个就要阻止这桩婚事。   “可我喜欢荣表弟,荣表弟也非我不娶。爹,你难道要拆散我们么。”牧野双眸中隐含泪光。   楚岚看着难得有些激动的牧野,有些糟心。她向来不中意表亲成亲的。没见大巫一族是怎么子嗣凋零的么,这每一代的表亲成亲,亲上加亲,然后就完蛋了。   牧野是颜元真和她的女儿,施与荣是朝歌和施恩的儿子,颜元真和朝歌又是亲兄妹。牧野和施与荣就是表姐弟。   表姐弟结什么婚。楚岚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不过比她更急的是颜元真。   颜元真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打了牧野一耳光,“怎么,你要拆散你妹妹和丁悔,我这个做爹的,就不能拆散你和荣哥儿。”   楚岚感觉今天似乎有什么失控。颜元真怎么能打孩子呢,她楚家可没这个教法。   小八也喊了出来:“爹,大姐就算错了,你也别动手啊。”   牧野也愣住了,实在是这么多年来,这是颜元真头一回对孩子动粗。以前,这个爹是最疼孩子的,再气也不会对孩子下手。   牧野还怔着呢,颜元真又反手给了一个耳刮子,冷声道:“刚才是我打你,这次是代替你娘打你的。”   楚岚这个亲娘就在这呢,她心里喊,我没有,不要代表她,谢谢。   颜元真那边继续道:“别说你娘,你舅舅,你外公都会反对这桩亲事。你自己也清楚表姐弟成亲不好,却硬要往这方面走,你这是着了魔么。”   牧野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她咬着唇,痛苦道:“可是感情的事情我控制不了。”   颜元真眸中寒光闪烁:“你管不住自己,那爹帮你管。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禁足一年。没我的命令,你只能待在府里面,哪里都不能去。”   牧野这下睁大眼,“可是我是女官,还要上朝……”   颜元真轻笑:“我等会就对外说你病了,把你的官给撸了。”   “爹,这官是我辛辛苦苦挣下的,你凭什么不允许我上朝做官。”牧野大叫起来。   颜元真意味深长地看着牧野,轻声道:“因为我是你爹。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我不让你做,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俩父女剑拔弩张,楚岚和小八都瞠目结舌。今天不是牧野揍了丁悔,颜元真教训她么,怎么就变成了颜元真不让牧野做官了,还禁足。就算要给牧野一个教训,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小八想要求情,“爹,大姐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不要了呢。”   颜元真仰头想了想,“你说的对。”   牧野以为他松口了,刚缓了口气,就听他道:“那就小八你顶上你大姐的职,反正这官职本就是可以世袭的。”   小八“啊”了一声,“世袭也不是给我啊,是给大姐的孩子。”   颜元真呵呵道:“以前别人还说女人不能做官呢,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我说这么定就这么定,明天小八顶替牧野上朝,就这么定了。来人,送牧野回院子里去,都给我把她盯住了。”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牧野失声大叫。   颜元真冷笑:“以前我就是太宠溺你这孩子了,宠的你如今心都大了,连家人都敢算计。所以我痛定思痛,要做个严父。”又呵斥一旁的寺人:“还不快送郡主回去。”   寺人见他生气,哪敢慢慢来,迅速拖着牧野回院子里去。   小八突然被砸中一个官,不仅不高兴,还很不自在,“爹,这,大姐做错了一点事,也没必要罚的这么厉害吧。”   颜元真看着小八,很头疼,以前觉得大姐儿牧野心机多没什么,毕竟是大姐,会照顾下面的妹妹。就和他照顾阿值、朝歌一样。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牧野万一有坏心呢,或者说她不是牧野,是姜媛姜老夫人呢。   如果是姜老夫人,他怎么敢把这两个傻孩子交到她手上照顾。这俩傻孩子还不得被这死老太婆,生吞活剥了。   今天他暂时以父亲的身份,管束住了牧野,留着牧野观察。但小八和小九的心机手段也得练练。   颜元真不再是慈父脸了,严肃道:“你刚才没听见我说的话么,我过去就是对你们太好太宠了,才害的你们心思简单,成了傻姑娘。”   小八不依了,“我不傻。”   颜元真嗤笑,“老子说你傻你就傻,今天回去好好睡觉,明天爹带你上朝。”   然后转头又叮嘱楚岚,“丁悔那有我照顾着,腿保准能好。你去看他也成,但是不准太过亲密。我要是知道——”   “我不去看他。”楚岚压根就没有小九的心思,丁悔现在被大姐牧野弄断了腿,此时恨死她们了,哪里会给好脸色看。她又不是受虐狂,干嘛去看丁悔的臭脸。   颜元真诧异了下,目光有些不信,本来要顺嘴放狠话,可见孩子那水汪汪的眼睛的神情像极了楚氏,颜元真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心里有成算就好。”说罢撒手走人。   很快,要上朝的朝服送到了小八的院子里。楚岚听说以后,不想独自就寝,干脆也摸上小八的院子。   夜上,屋内没有点油灯,而是床帐挂着明珠。虽然不会太明亮,却也能模糊地视人,算是天然的夜光灯了。   小八摸了摸朝服,感慨道:“以前我还挺羡慕大姐能上朝做官的,可是一想到要那么早起床,我又不羡慕了。做官有什么好的,那么累那么辛苦,一旦哪里没做好,就要被百姓骂。”   楚岚想到今天一连串发生的事,心里乱乱的,随口道:“被骂怎么了,你爹被骂那么多年,现在还不是过的这么滋润。所以说名声难听无所谓,面子不算什么,里子好那才是真的好。”   小八怪道:“什么我爹你爹的,我们一个爹啊。妹妹,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你今天是怎么了?”   楚岚语塞,含糊道:“心情不好而已。”   小八叹了一口气,不想提丁悔的事刺激妹妹。放下朝服,就和衣和妹妹睡下。   两姊妹睡前自然还有讨论。小八道:“今儿爹也怪怪的,以前疼大姐的很,今天却罚大姐罚的厉害。”   楚岚也心有戚戚焉,牧野这孩子做事是偏激了些,手段有点狠……可这狠也狠不过颜元真啊。   小惩大诫即可,何必让牧野连官都做不了,必须压着孩子在家反思呢。   这时候她分外想念楚父和母亲陈薇。她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做错过事,母亲陈薇是虎妈,她一做错事,陈薇脾气就和火山爆发一样收都收不住,那会儿楚父就会化身天降甘霖,以柔风细雨的方式调和。   如今换成颜元真和她,颜元真发这么大的火,她自己就该出现调和。   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在哪呢。   楚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小八因为她闹的动静也睡不稳,楚岚干脆就和衣起身,推门出去,踏着月光散散心。   守夜的丫头赶紧递上被熏暖的外氅,“郡主怎么起了?”   “没什么,四处走走。”楚岚叫丫头打着灯笼,开始府中游。   白天的时候她来不及转,这会儿打着夜游散心,摸清了燕山君府的情况。   府里的院落安排与刚建成的时候区别不是很大,只是当初空落落的院落,因为多了三个郡主,又加上标配的丫头寺人伺候,人就变得多了。   楚岚站在廊桥上远眺主院,主院还没有熄灯,深黑的夜里还闪烁着昏黄的光晕。当年住在主院的是她和颜元真,那如今住主院的又是谁。   楚岚找丫头套话:“今天爹罚大姐太狠了,要是娘在就好了。”   丫头道:“是啊,要是夫人还在,肯定会劝几句的。只不过牧野郡主今儿弄折了悔少爷的腿,也太狠了些。悔少爷已经够可怜的了。郡主,我们要不偷偷去看看悔少爷,奴婢已经打听到他在哪个院落了。”   楚岚斜了丫头一眼:“我今儿可是被爹嘱咐过了,不再去找丁悔。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了。”   丫头纳闷郡主转变之快,以往一听悔少爷的消息就急的和什么似的,可主子就是主子,今日丫头也被主公敲打过,郡主也不让提,丫头只能闭嘴了。   楚岚拐弯抹角地朝丫头套话,费了点时辰,总算是知道点和自己有关的大概了。   十八年前,灵寿夫人生下双胞胎小八小九以后,就到处游山玩水,就此毫无音讯。   楚岚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式和颜元真分手了,孩子归他,自己回现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331章 关她十八年   刚这么想,丫头突然“咦”了一声,拉着楚岚躲进了湖边的假山。   楚岚抬头去看,就见一个身姿高挑又仙气婀娜的女子被护送了进来,往主院的方向过去。   这女子头上带着观音兜,看不清容貌。不过看她周身气度,必不是一般人。   丫头似是认识她,等那女子一行人走的没影了,这才拉着楚岚从假山出来,目露不屑地撇嘴:“还是赵国的公主呢,没皮没脸地往主公身边凑,半夜偷偷摸摸进来,和歌姬那等贱籍有什么两样。”   楚岚闻言愕然,刚才那女子和颜元真在一起了?   她朝主院的方向眺望了下,刚才还亮着的灯已经熄了,这是颜元真搂着那赵国公主歇了?   她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可又觉得颜元真没做错什么。她都走了十八年了,颜元真再找个女人很正常啊。   虽说她有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这很正常,可她心底的池子表面沸腾的到处冒着酸水。她到底不是这时候的楚氏,她的心思还停留在十八年前,两个人还没正式分开的时候呢。   颜元真如今说不定和那赵国公主耳鬓厮磨……一想到那画面,楚岚随手摘下樱桃树的树枝,在地上发泄似的踩了踩。   树枝“吱呀吱呀”的被风吹着响,赵佳公主进了屋以后,就见到倚在榻上似是心烦的颜元真。   男人的魅力随着日月的变化,逐日变得含晕生辉,人不再如十八年前的耀眼,却自成了一块被瀑布打磨的光滑的宝石。   赵佳眸子里掀起了涟漪,柔声道:“燕山君。”   颜元真微微阖目,“你怎么来了?”   “王后派人给妾身送了点东西。”   颜元真目露诧异,“王后给我捎东西?”他和南儿的关系势同水火,要不是弟弟颜值从中调和,两个人早就打的你死我活了。他也就是看在阿值的份上,不和南儿那女人计较。   他是如此想,王后南儿也是如此想。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今儿个还是头一次王后南儿主动送他东西。   以前过节的时候也不是没收到过王后的礼物,可那礼物都是阿值安排的,只是挂了王后的名头而已。颜元真在宫里有人,自是清楚不过了。   赵佳从袖子里掏出一匣盒,匣盒上还封上了朱砂。颜元真用火漆刮了,取出里面的纸条看了看,眸子里登时阴沉了许多。   王后派人给他送的信,没说别的,说的就是牧野。   王后早怀疑上牧野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为了搜集证据,王后就找人盯住牧野,甚至还给牧野送了心腹。让人投靠她,在牧野那经过了十年的考验,终于得到牧野的信任,平时牧野不方便出面做的事,都是那人经得手。   那人按照牧野的吩咐,做了不少阴司。比方说,把其他可能过继给大王的王室子嗣算计了,要不让这些人耽于玩乐,不思进取,要不废了他们,让他们有难以言说的隐疾。   最过分的是,牧野还朝小九下手,故意在九儿和丁悔之间使坏,让丁悔恨上九儿。   王后在纸条的末尾还亲笔书写:“牧野急迫地要和施与荣成亲,牧野是你女儿,大王又屡屡表示喜爱她,她再成了朝歌的人,朝歌就算没法推儿子上位,也能推牧野上位。牧野有你的势力,朝歌也更满意她的态度。牧野上位,你这个做爹的肯定不会阻拦。朝歌也算是成就了天子之母,虽然是天子的婆母。   而对牧野来说,她就算当不了大王,也能扶持施与荣上位,做大王的王后。牧野如果是纯现代人,必是没法接受表亲成亲的。她肯定就是姜老夫人。   而且,这拆散人的手段,是不是看的很眼熟。和姜媛老夫人可是如出一辙。”   颜元真唇角下拉,王后的信与青葙的提醒,都指向牧野。   他本就纠结牧野到底是不是姜老夫人,他虽感情上不相信,牧野就是牧野,那孩子就是他女儿,可他生性多疑,牧野又不是个单纯无害的,反而心机手段狠辣,和姜老夫人有的一比,让颜元真又没法不起疑。   颜元真想起十八年前的那场走水,小牧野还不到两岁,就知道怎么逃跑。别的奴仆都死在里面了,反倒是小牧野这个不知事的孩子活了下来。   虽说他当年很庆幸孩子没出事,觉得是这孩子运势强,可如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不过最恨的还是牧野女生外向,为了朝歌、施与荣,将他们一家都卖的精光。   颜元真正沉浸在回忆中,突然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叫了寺人进来:“外头怎么回事?”   “是小郡主,九遥郡主过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颜元真挑眉,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赵佳公主。他的孩子就没一个喜欢赵佳公主的。九儿必是知道赵佳来了,所以才突然跑过来的。   颜元真一笑,将手里的纸条烧了,“让她进来吧。”   楚岚被请进去,第一时间就是搜寻赵佳公主的身影。   颜元真正襟危坐,摆出父亲的威严,故意冷着脸,一副被打断好事的模样:“不是说有急事找我么,什么事。”   楚岚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床榻上,床帐垂了下来,里头影影绰绰的,完全可以藏个美人。   楚岚刚才在外头越想越憋屈。虽说楚氏走了十八年,他能他可以找别的女人,可是这是哪,是她的巫梦。她做自己的梦为什么还要这么憋屈。   她母亲陈薇教她的第一条人生准则就是,憋屈谁都不要憋屈自己。   楚岚就风风火火跑进来了,“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人过来了,是不是刺客?”   颜元真故意逗她:“不是刺客,是赵佳公主。”   楚岚瞪着他。很想问你和赵佳什么关系,白天的时候见面不好么,为什么要大半夜偷偷摸摸见面。可这样的话,不该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说出来的。   楚岚清了清嗓子:“爹你要是喜欢赵佳公主,娶了就是,何必让赵佳公主这么委屈。”   颜元真吃惊地看着她:“你以前不是不想要后妈么,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了。”   楚岚一下子就代入了小九的感觉,原来如此,孩子本来就不想要后妈的。   楚岚似笑非笑:“可是爹你身边也得有人照顾啊,我们都大了,后妈也不会欺负我们,你放心好了。你要是真喜欢赵佳公主,娶了她,我也不反对。”   颜元真觉得她阴阳怪气,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你真不反对?”   楚岚心道,怎的,她不反对,他就真娶了。她咬了咬牙,点点头。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喜欢赵佳了。   颜元真眼神看了看王后的匣盒,里面纸条已经烧了,他眸子深邃,心里生出一计,“你不反对就好,我也打算续弦了。”   楚岚瞪圆眼看着他。   那双杏眼遗传了楚氏,颜元真看着就想笑,“干嘛这么吃惊,不是你说不反对的么。”   楚岚就是想试探试探他,没想到他还真打算续弦了。她瘪了瘪嘴,“你喜欢就好,我们反对又有什么用。”   这吃醋的模样,颜元真看得可乐,他故作欢喜道:“还是九儿最关心爹,过来,让爹抱抱。”   楚岚啐了他一口,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抱什么抱。她心烦意乱,随便找了个理由又跑回了小八的院子。   因为她插了一脚,让颜元真想续弦了。楚岚也不知道是怪自己还是不怪自己。她将脑袋塞进软软的金丝枕上,想睡又睡不着,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会周公了。   再起来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了。她从小八那套过话,牧野是在燕都发展的,几乎不怎么回魔都。而小八小九则是跟着楚家住,不怎么来燕都。这次还是因为放假的原因才跑过来度假的。   所以楚岚在这睡到中午,也不会有人故意叫醒她。反倒是小八,一大早就被颜元真拎走上朝了。   等回来的时候,小八就一脸沮丧:“妹妹,咱们爹要娶后娘了。”说罢就见妹妹没有一点吃惊的模样,只是无精打采地晒太阳,淡淡地“哦”了一声。   小八奇道:“你怎么不和我一起生气啊,以前爹要娶后娘,你可是反应最大的那个。你今天怎么没反应。”   楚岚没好气地把昨夜的事情说一遭:“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已经气过了。”   小八立即恨上赵佳公主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的嫁人,真的是!”不是小八气量小,也不是赵佳公主哪里差了,而是后娘这个生物,本就不讨孩子喜欢。   那会儿大王刚上位没多久,势力还没有形成,只颜元真权倾朝野,赵国是想把公主塞给颜元真做续弦。只是颜元真给推了,让公主和华安夫人的儿子宋子衿成亲。   宋子衿的原配子氏是前相国子之的女儿,相国子之谋逆失败以后,全家覆灭,子氏虽是出嫁女逃过一劫,但也不受华安夫人待见,没多久就去世了。后来他又纳了寡妇,除了寡妇以外的女人,他碰谁谁死。   虽说后来寡妇被抓了,宋子衿不再克女人,但因为父不详的原因,还有之前在他身边的女人没一个善终的,名门贵女是不愿意给他做续弦的,华安夫人又不舍得委屈宋子衿,所以宋子衿的婚配问题就成了老大难。   而颜元真这会儿就成了华安夫人的贴心小棉袄,送了高贵无暇的赵佳公主给她当媳妇,华安夫人就成了颜元真一派的忠党,就连宋子衿都成了颜元真的忠心耿耿的走狗……   咳咳,扯远了。反正这赵佳公主婚假一直挺曲折的。   原先是准备做海晏侯孟易川的续弦,结果命运喂了狗了,碰上了孟易川的奴仆孟仁假扮海晏侯,赵佳公主差点就委屈下嫁了。好在被识破了,没有嫁成功。   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让赵佳公主和颜元真有了交集。在赵佳公主眼里,要不是颜元真出现,识破了假的海晏侯,赵佳公主这辈子都要被孟仁给恶心死了。   之后赵国送赵佳公主过来,要给颜元真做续弦,赵佳公主必定是愿意的。   可没想到这男人郎心似铁,将他转送给了专门克女人的宋子衿。   宋子衿因为早年被寡妇那蛊毒弄坏了身子,身子单薄,后来又沉迷女色,没几年就去了。华安夫人心伤儿子没了,也缠绵病榻,最后也撒手人寰。   赵佳公主熬死了丈夫熬死了婆婆,这才松快了些。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心有不甘,守完了丧,时不时的来找颜元真。颜元真好像也没有反对,燕都里早就在传两人间的红粉佳话了。   两个人都单身,时下又提倡寡妇改嫁,所以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就是两个人喜欢偷偷摸摸地处,并没有一点要成亲的意思。不过坊间传言,是颜元真三个女儿,没一个愿意承认赵佳公主的。这疼女儿的爹就委屈赵佳公主了。   不过一个中午,楚岚就让丫头从坊间买了几本关于影□□元真和赵佳公主的话本看。她是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颜元真。   在这里,她可是走了十八年。她总不能让颜元真一辈子不成亲,孤独终老吧。   换做是她,如果颜元真死翘翘了,她还是会过几年,再看情况恋爱结婚生子。她自己都做不到为他孤独终老,又哪里能强求颜元真守着她一辈子。   “哎。”楚岚叹了一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是挡不住的。爹这些年养育我们非常辛苦,他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了。”   小八也觉得有道理,可实在是说不出祝福爹成亲的话,就闷闷不乐地和楚岚讲上朝的事。   小八被颜元真带去上朝,果然就引起了风波。   牧野在燕都根植发展了十几年,以前是被颜元真当继承人来养的,可以说,牧野如今已经继承了颜元真大半的势力和人脉,算是个小权臣了。   这小权臣突然生病了,将位子让给妹妹小八来坐……这……太奇怪了吧。   朝臣对此有微词,可颜元真是谁,把持朝政多年,一句话就能定乾坤。他的人虽成了牧野党,但可不要忘记了,颜元真还没死呢。   既然是颜元真提出要换人,牧野党虽然有些不安,但也不敢当着颜元真的面反对。   大王是被王后通了气的,自然知道颜元真为何要突然将牧野禁足。虽说大王也不是很愿意相信牧野是姜老夫人这说法,可到底吃了枕头风,就默许了颜元真的做法。   只有朝歌党一力反对。朝歌已经把牧野当做未来儿媳妇了,她看中牧野,就是看中她手里的权力。牧野的权力被小八夺了,朝歌哪里能坐视不管。   小八就被朝歌党炮轰了,小八武力值高,能带兵打仗,但是根本就不擅长打嘴炮。压根就说不过朝歌党的人。   这一下朝,小八就很委屈地抱着小九抱怨:“爹也真是的,赶鸭子上架,也不看我适不适合。最后我爹任由我被人说的回不了嘴,也不帮我。”   楚岚也觉得颜元真的决定太仓促,实在是委屈小八了。楚岚柔声地安慰小八,这小八越安慰就越觉得委屈。   小八就开始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了,“妹妹,爹不疼我们了。他的心都被后娘叼走了。”   楚岚被她哭的心都要化成水了,哄道:“他不疼你,我疼你啊。”   小八哼道:“你疼我和爹疼我,这不一样,爹不疼我们了。我们离家出走吧。”   楚岚无语了,好好的离家出走干什么。   小八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打起包袱,气哼哼道:“我们离家出走,看爹还娶不娶后娘。”   原来离家出走,是为了不让颜元真娶后娘啊。   楚岚无奈地失笑。本来还以为小八是被朝上的事打击了,没想到小八最在意的还是爹娶后娘的事。   楚岚也不想亲眼目睹颜元真再娶新人,她也查探了一番。原本她做巫梦的目的是为了救孟易川,可是不知怎的,十八年后,没有任何变化。   楚岚不知道是巫梦失效了,还是她提的问题要求太多,巫梦不鸟她了。总归,她想借金龙艇,回到十八年前。   两个人都要走。她们只不过是从魔都那边跑过来度假的,自然也没多少行李可带。简单收拾了下,楚岚就和小八就拿出门玩的机会,溜出了城外。   十八年后的晋江还是一条好江。玉珏入水召唤了金龙艇,楚岚和小八熟门熟路上去,在过界的时候,楚岚就被一抹微弱的金光打出了小九的身体。   她本以为自己会回到十八年前,可是没有。她飘出小九的身体以后,滞留在原地,目睹了金龙艇载着小八小九往魔都走了。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她茫然地置身水底,感觉远处有一股吸力吸引自己。   楚岚凭着本能,飘飘荡荡地转瞬来到了燕都王宫里不起眼的一个宫殿里。   一个女人双手绑着锁链,神情平静地躺在榻上。宫殿里有伺候的宫人,可除了吃喝拉撒的时候,其他时候没人靠近她。   女人的脸经过十八年了,只是比当年成熟了些,应是保养得宜,肌肤细腻得吹弹可破。   楚岚一惊,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怎么回事。不是说自己走了十八年么,连孩子都没管。她怎么会在这!而且还被囚禁在此。   她在自己身体周围转了好几圈,没法说话让人听见,有些干着急。   不知道她这样做无力功做了多久,宫殿的奴婢突然活了起来似的,不再各干各的,而是到了殿门口等候。   “主公来了。”   楚岚望了过去,就见到穿着黑金朝服的颜元真进来,屏退宫人之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氏,目光带着审视。   楚氏不复之前的惬意,她面上有些惊恐,“我求你了,放我走。”   颜元真没吭声,眼里露出失望,看了她几眼,就转身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宫殿又安静了下来。楚氏也没有刚才的害怕了,松了一口气。   楚岚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囚禁十八年后自己的人是颜元真。他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自己想分手,想离开他,他不愿意了,黑化了,就把自己囚禁起来,还一囚禁就囚禁十八年么!   楚岚感觉自己要吐了。当初她梦见自己被孟易川强取豪夺,就很恶心了。没想到颜元真也来这一套!有病吧这是!她这是什么人品,遇到的都是什么极品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332章 赔钱货与私奔   楚岚气愤了一会儿,却又无可奈何。她跟在颜元真身后,尾随他出宫。看着他找人打点续弦的一应事务。   他这是真的要续弦。   楚岚恼道:“把我当什么了,关我十八年,这边不放人,那边又跑去续弦。颜元真,我要是回去了,第一个就锤死你。”   颜元真将续弦的事布置下去以后,就叫了人过来:“牧野这些天在做什么?”   “郡主每天看书习字,练武射箭,没有一天落下过。”   “我要续弦,她什么反应?”颜元真目光开阖着问。   “郡主不高兴,身边的婢女说了些赵佳公主的坏话,但郡主训斥了婢女,随后说主公你这么多年,身边没个人伺候也不像话。只是就算要娶,也不该娶赵佳公主,而应该娶个风华正茂、青春年少的,如果能为主公开枝散叶,才合适。”   颜元真沉吟了一会儿,“叫牧野过来。”   “诺。”   牧野虽然被禁足,每日依旧严格要求自己,早起晚睡,时刻警醒。颜元真这边招呼她过去,她将书放下,简单整了下衣冠就出院子。   “爹。”牧野面上踟蹰地靠近,似是上次被颜元真教训过之后,就有些怕他了。   颜元真打量了她几眼,“知错没?”   牧野抿唇:“我不该把九儿牵扯进来。”   颜元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叫人把丁悔抬过来。   丁悔被牧野撞落马,断了腿,此时见到牧野,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颜元真坐镇,丁悔在他们的地盘上,实在是不好为自己出头,只能憋红脸,阴阳怪气道:“燕山君抬我来这做什么,是牧野郡主要向我赔礼道歉么。”   颜元真颔首:“本该如此。”   牧野皱眉,心里再不愿意,还是对丁悔低头:“上次是我太生气了,一时鲁莽,害你落马。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生气你鲁莽,我就得赔两条腿,大半年不能走路。那我生气我鲁莽,是不是你也可以赔两条腿给我。”丁悔反讽起来。   颜元真继续点头:“本该如此。牧野,把腿赔给他。”   牧野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爹!”   丁悔不过是过过嘴瘾,没想到颜元真还来真的。他张嘴想要说自己开玩笑的,没的让女的受这苦。   转眼又暗道:这套路好眼熟。   丁悔被母亲抚养长大,从小听多了别人嘲笑母亲下堂妇没人要,丁悔受不得这种闲气,必是要和人打架的。每逢至此,他母亲丁雁就要带他去给人赔罪,在外人面前说的都狠。什么要打断他的腿,废了他的手。   外人见他母亲教训他那么凶,最后也不追究,就此不了了之了。   这套路丁悔看的多了。此时见颜元真和牧野还来这套,必是父女俩做戏给他看,让他发话叫停的。   呸,他是苦主为何要劝。丁悔不劝反而起哄了:“燕山君,我身份不及牧野郡主尊贵,两条腿就算了,一条腿是必须的。”   断啊,断啊,看你们还怎么做戏。   牧野愤怒地看着丁悔:“丁悔,你别太过分。要不是你出言侮辱我,我怎么会和你打起来。”   丁悔抬头望天,“侮辱?笑话,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么。朝歌公主那妖妇难道没抢别人的丈夫。你全家为你好,叫你别去找施与荣,给朝歌那妖妇做儿媳妇,你就偏不听,非要哭着喊着伺候朝歌那妖妇。你不下贱谁下贱!”   牧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丁悔道:“爹,你看见了,是他骂我的!你还要我给他道歉吗。”   若是以往颜元真还真会替牧野出头,自个儿女儿么,不论对错,他都要护着。   只不过今天,颜元真道:“他的话虽不入耳,但也没说错。”   牧野震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爹!你也觉得我下贱!我不过是,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就像当初爹和娘一样。娘还不是一直追着爹不放。爹也没嫌娘丢人下贱啊。”   颜元真听她提起楚氏,不再平静了,面色冷酷道:“你是说你娘下贱了!”说罢就朝外喊:“进来,把郡主抬到条凳上。打断她一条腿。”   几个侍卫低着头进来,将牧野制住,压在条凳上。   这仗势像是来真的。   丁悔啧了啧舌:“算了算了,就是打断她三条腿,我腿也不能立即好。只要燕山君你记得把楚神医请来,把我娘医好,就行了。”   颜元真不搭理丁悔,而是看向牧野:“你服不服?”   牧野身体在颤抖,“不服。”   “好。”颜元真又击掌几次,侍从就压了几个人进来。   这几个人按照颜元真的意思,突然演起了双簧。   “妹妹,你不会是真喜欢丁悔那小子吧。那小子脾气古怪,凶的很。”听起来像是小八的声音。   然后又换成了小九的声音:“当然不是,我不过是假意喜欢他,假装对他好。等他喜欢上我,上门来提亲的时候,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时候他就丢脸了。哼,让他老针对荣表哥。”   听这几个人演到这,刚才旁观看热闹的丁悔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住嘴!”   颜元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丁悔:“怎么,生气了?”   丁悔怒道:“你女儿算计我,想骗我,我不能揍她,难道我还不能生气么。”   颜元真叹道:“你气归气,自己憋着就好,可就不该朝九儿撒气。我这个当爹的还没那么凶过她呢。更何况,我的九儿是被冤枉的。她可从头到尾没说过这些话。”   丁悔嗤笑。   “怎么不信。”颜元真看向演双簧那几人。他们颤抖地跪下:“贵人饶命,小的们本是来燕都唱百戏的,有一天,有人拿了金子找到我们,让我们躲到这位小郎君附近,扮两个小姑娘,说这些话。其余的,小的都不清楚。”   颜元真又让他们指认,顺藤摸瓜,最后就摸到了牧野的门客身上。   颜元真看向被按在条凳上的牧野,“你找人在丁悔面前演这么一出,不就是希望他讨厌九儿么。这样一来,丁悔和九儿没希望了,他就没有强大的妻族势力。要是丁悔能娶个破落户的小姐,你未来婆婆朝歌是不是就开心了?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踩你妹妹,讨你未来婆婆欢心了。”颜元真勘破牧野的心理,慢慢道来。   牧野嘴唇动了动,“不是我。那门客刚来没多久,他背后肯定有别人。”   “呵。”颜元真懒得和她在讲道理,讲道理就是费时间,没看都水了这么多字么。   颜元真最后做总结:“上次罚你,是你扯谎。这次罚你,是你算计你妹妹。你不服也得服。来,打断她一条腿。”   牧野大叫:“我不服,我没有做过,爹,你不能这么对我。”   侍从也有些犹豫,打断郡主的腿……回头要是被报复了可怎么办啊。一时便犹豫不决。   颜元真见状,就知牧野在府里这么多年,威信已成,连他的话都不中用了。   颜元真冷笑数声,“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侍从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干脆利落地打断牧野的骨头。因为手法老道,也不会太痛苦。以后也能养好。就是得在家里养个大半年才行。   颜元真冷眼看着牧野冷汗淋漓,目光还是没有一点对他的怨恨,只有被冤枉的委屈:“爹,是我做的,我就认,不是我做的,我不认。还请爹再仔细查查,以免那幕后的人得逞啊。”   颜元真心里有一丝动摇,他亲手养大的牧野。也因为牧野选择了燕都,经常待在他身边。就是养条狗,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这是他女儿。   可是牧野是么。她到底是牧野,还是老夫人。   颜元真仔仔细细地审视牧野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他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心软,声音冷肃:“等九儿回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她,你回头再找她道歉吧。滚回去,好好反思。”   然后就让人抬牧野回去。   丁悔见颜元真对自己亲生女儿都下得了狠手,背后冒出了冷汗。这人说要打断腿,就真的打断腿。不愧是心狠手辣之徒。   丁悔见他盯着自己不放,莫名心虚手软:“燕山君,那,那是我,我误会了九遥郡主,我回头就和她道歉。”   颜元真神色淡淡:“下次,要是再让我见到你对九儿放狠话……”   丁悔虽然桀骜不驯,但也非常识时务,接话道:“不会,不会,一切都是误会么,我了解的,等见到九遥郡主,我一定赔罪。”   颜元真教训了牧野,自己心里也不好受,面上露出疲乏,就挥手让人把丁悔抬出去。   楚岚在旁边看了这么久,见颜元真还真打断了牧野的腿,实在是糟心。这男人不仅囚禁她十八年,还打她孩子!   真是忍不了!   她正气恼着,忽而听到门外有寺人禀报,小八小九回来了。她心里一动,眼前一阵眩晕,她就回到了小九的身体里。   因为颜元真要续弦,小八小九就离家出走。留下一封书信给了颜元真,然后就跑回了魔都。   可到底当爹的要重新找后娘,是桩大事。小八小九就告知了楚家,楚淮就带着妻子,领着孩子打上门了。   楚岚见到十八年后的哥哥楚淮,就有些小激动。她只要告诉哥哥,她被关在了燕王宫里,哥哥肯定会救她出来的。   这么一想,就见到跟在哥哥身边明媚善睐的女人。哥哥已近中年,倒是旁边这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楚岚睁大眼睛打量自己的亲嫂嫂,就见这亲嫂嫂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对颜元真很是亲近:“妹夫哥,听说你要续弦了?万一夫人回来了怎么办。”   又是妹夫哥,又是夫人,这叫法有些混乱。   颜元真道:“她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既然她不愿意回来,我难道要一辈子等她,孤独终老。”   楚淮帮亲不帮理:“你续弦续你的,可孩子我们带走。我怕后娘欺负她们。”   颜元真冷笑:“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你们想带走就带走,也太便宜了吧。”   楚淮道:“当初我们可就说好了的,孩子都是岚岚的,只是放在你这养,毕竟你是孩子亲爹。你现在要续弦,总要想后娘的想法。后娘看着前头的三个孩子,总归不是个事。你既然想续弦过你的小日子,那孩子我们就接回去,不叨扰你和新人的二人世界。”   颜元真道:“那好吧,你想要回孩子的话,那牧野跟你们走,小八小九跟我。”   楚淮道:“三个我们都要。这是孩子自己的意思,是吧小八小九。”   小八气哼哼地斜眼看爹,“是,爹既然要娶后娘了,我和妹妹还是走吧,不碍你们的眼。”   又拉着楚岚同仇敌忾道:“是不是妹妹。”   楚岚刚见证了颜元真打孩子的过程,哪里会把孩子留给他,点点头:“是。”   颜元真生气了。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说走就要走。颜元真心里有难处,又不能说出来。见孩子对他又这么绝情,不禁悲从心来,“走吧,我叫续弦再生孩子就是,都走吧。”   他一松口,小八见他那么伤心,又有些不舍了,“爹,你要是不续弦,我和妹妹就不走了。”   颜元真气笑了,“跟我讨价还价。”不过依旧不松口说不续弦了。   楚淮见颜元真打定主意要如此,就道:“牧野呢。我是来接牧野回去的。”   楚岚还挂心牧野的伤呢,“大姐肯定在院子里。”   很快,牧野就被抬着过来了。   楚淮一见她受伤了,立马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突然这样了。”   颜元真道:“问她自己。”   牧野道:“是我骑马不小心摔断了腿。巫医已经帮我正骨了,舅舅无须担心。”   颜元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帮他圆谎的牧野。真是好孩子啊好孩子啊。   颜元真却不领情:“什么摔断腿,是我叫人打断的。”   楚淮大怒,狠狠拍了下桌子:“你怎么能虐孩子!”   “你问她啊。”颜元真淡笑。   牧野咬唇:“舅舅你别生这么大的气,是我叫爹罚我的。我害丁悔断了两条腿,我叫人打断我的腿,给丁悔赔罪。和爹无关。”   楚淮这下不知道该怪谁,谁让牧野先害了人家的腿呢。楚淮也不好追究了,检查了下牧野的骨头,确定没什么大碍就放心了,然后道:“这情况适宜静养,怕是回不了魔都了。”   牧野惊讶道:“回魔都?为什么回去?”   小八见爹在续弦和她之间,选择了续弦,嘴都噘的老高了,“爹要续弦,要续弦以后给他生孩子,不要我们三姐妹了。”   牧野看向颜元真,“爹,你这是要谁续弦,竟是还没过门,就容不下我们了。”   颜元真淡笑道:“不是容不下你们,是你舅舅说的,我要续弦,就要带走你们。小八小九是要走的,你也走吧。”   牧野立马孝顺腔:“我不走,我舍不得爹,我还要留下来照顾爹。”   颜元真看向楚淮:“你也看见了,是她不愿意走。她要留下来,你先带小八小九回去吧。”   楚淮恨铁不成钢,不过也知道牧野待在颜元真身边最久,牧野舍不得离开也正常。楚淮算是白来了一趟,对身旁的妻子道:“淮雪,我们带小八小九走。”   楚岚被亲嫂嫂牵着手,闻言一惊。她哥叫嫂子什么,淮雪。她脑子里闪现过八岁女娃娃的容颜。那个黑暗萝莉,那个人小鬼大的丫头。   竟然成了她的嫂子。楚岚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淮雪。淮雪抚了抚楚岚的头发,转头道:“妹夫哥,说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续弦,要找谁呢。”   颜元真道:“我找谁,和你们有关系吗。还有,你们不是要带走孩子么。要和我划清界限么。那你们就把孩子在魔都的财产也交回来。我要续弦了,以后要把这些产业留给续弦生的儿子。”   小八尖叫:“爹,你真不要我们了!”   颜元真叹了一口气:“我活到这个岁数,才发觉,还是儿子好,女儿都外向。这个,”他指了指牧野:“为了嫁给施与荣,讨好朝歌,把我给她的一大片上等田庄送给了朝歌。真是赔钱货。”   牧野还是头一次被骂“赔钱货”,眼里闪过怒气,“那个是我打吊牌的时候输的。”   “是故意输的。”颜元真冷笑,“你们姑娘家都大了,有了外心,就把爹辛辛苦苦攒的东西,眼眨都不眨地往外给,一点都不心疼。你们不心疼,我肉疼。都全部给我还回来。”   虽然颜元真的产业很多,价值很高,但楚淮哪里会觊觎他那份,“还,都还给你。不过还在牧野小八小九名下,要她们点头。”   楚岚顶着小九的身份,巴不得和颜元真划清界限,自是点头。   小八是已经被爹伤透了心,愤恨道:“谁要你的臭钱,你就留着那堆臭钱,和后娘,还有后娘生的孩子过吧。”   颜元真目光有莹光闪过,不过很快冷了下来,最后看向牧野。   牧野咬了咬唇,魔都虽然她不常去,可那么多的产业还回去了,以后可不一定拿的回来……   可小八小九都不要,她硬要留下,反倒显得自私。   牧野勉强笑道:“我手上那些产业,本就是爹的,爹要拿回去,自是无二话。”   颜元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最想要的是牧野交回财产。如果牧野是自己的女儿还好,他收回来了以后确认她无碍、不敢再算计家人以后,再把家产给她就是了。可要是牧野是老夫人姜媛,自己辛辛苦苦守住的偌大家业,留给了姜老夫人……   他真的是想一把刀把自己捅死,和姜老夫人同归于尽,都不愿意便宜了她。   分完财产以后,颜元真又一副恶人脸:“小八小九你们既然接受不了后娘,那就回你们舅舅家吧。”孩子们回家以后,燕都以后有的乱了。   小八最是伤心,当女儿的作一作,让爹不要娶后娘,没想到爹要后娘不要她了。   小八哼道:“妹妹,咱们走。”就拖着楚岚出门。   楚岚回头看了牧野一眼,有心想劝她一起走。虽说牧野算计了妹妹,要拆散妹妹和丁悔,可到底是她女儿。孩子走歪了路,再掰回来就好了。哪能就此不管了。   可牧野的腿受伤了,搬动不得,只能就此罢了。回头等牧野的腿好了,她再来带走牧野好了。   楚淮本想带着小八小九直接回魔都,可妻子淮雪又被颜元真叫了去,他就带着孩子先回了院落。   小八坐不住,哼哼哧哧了半天,最后急急取了架子上一把刀往外跑:“我非得找赵佳那贼妇问问,她这是给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是叫爹连我们都不要了。”   楚岚想要拦,可小八身形飞快,她抓都抓不住。   楚淮安抚她:“赵佳公主脾气好,人又贤惠,小八再怎么欺负她,她都会容忍的,你不用担心她。要担心,反而该担心赵佳公主的胳膊不会被小八再扭断了吧。到时候又要我去治。”   楚岚:“……”对啊,小八那力大无穷的,赵佳公主怎么也欺负不了她。   而且她曾经在巫梦里做过赵佳公主的养女,养在她膝下。赵佳公主是纯真的土著,视男人为天,还不嫉妒,曾给孟易川纳了不少妾室。楚岚当然知道赵佳公主贤惠。   男人就喜欢这样的贤惠吧。楚岚不由的心酸想着,转头将这点事抛到脑后。   趁着周围没人,她拽住楚淮的袖子:“我见到娘了。”   楚淮叹道:“做梦啦,你娘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楚岚见他不相信,以为是她做梦,急道:“我见到娘了,就在宫里,我亲眼看见的。爹把娘给锁了,不把娘放了。我们去救娘吧,舅舅。”   楚淮呆住,“你爹囚禁你娘,不可能的吧……”说完又喃喃道:“也不是不可能,你娘当初是和衡苏私奔了,你爹要是抓住她,把她锁起来也不奇怪……”   楚岚以为自己听差了,她掏掏耳朵,“我和衡苏私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333章 被身穿了   楚淮回过神,自己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孩子家不能听这种事,说不定还会怪上她们娘的。要是知道她们娘是跟着男人私奔了,才不要她们的,她们可不得伤心。   他讪讪道:“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不说,等我救了娘,让娘说。”楚岚道。   楚淮见她不像是说梦话,认真起来:“你真见到你娘了?”   “嗯嗯。”楚岚拿纸画了一张地图给楚淮看,指了指被圈起来的宫殿:“就是这,这算是冷宫地带了,如今燕王宫没什么女人,所以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在这里藏个人,爹再遮掩一二,这大王和王后说不定都不知道。”   楚淮曾经就被颜元真藏在宫里过,还恰好就在冷宫。他皱了皱眉,仔细思索:“这下难了,我们在燕都没什么人,要救你娘肯定会惊动你爹的。”   楚岚忙道:“我们是没人,可牧野有啊。大姐扎根在燕都多年,总有自己的人。而且,王后会帮咱们的吧。”   楚岚和南儿姐关系那么好,南儿姐要是知道自己被关在后宫里,总该帮自己的吧。   楚淮一拍脑袋:“对,南儿肯定会帮我们的。我就和他们说我要进宫给南儿切脉,到时候进宫,我和南儿说,她必是会帮我们的。”   楚淮立刻就找颜元真要宫牌进宫,“最近我研究出了治不育的良方,不过还要王后配合,我进宫探探她现在的情况。”   颜元真为大王和王后子嗣的事操碎了心,二话不说就把宫牌给了楚淮。   因为楚岚能记路,楚淮就带她进了宫。楚淮见到王后以后,约她有空回医院检查身体,然后就道明来意。   南儿吃惊道:“你说岚岚被关在冷宫里面?”   “是小九发现的。”楚淮道。   楚岚面不红气不喘地道:“是有一次无聊跟在爹身后,发现的。”至于是哪一天哪一次,颜元真为什么没发现尾随的她,这就忽略不计了。   南儿和楚淮也没有追问这些,最要紧的还是楚岚是不是被关在那。   南儿拨人去查,很快就发现那里确实有宫人守在那。   南儿早先不管宫务,后来虽接上了手,却也不怎么上心,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冷宫那边竟然还藏了这么多人。   南儿讥诮道:“燕山君的手都伸到宫里来了。”虽说颜值和颜元真兄弟情深,可南儿嫁给了颜值,总得为颜值担心。   没什么感情可以永恒不变。稍微撺掇或者用些计谋就能将兄弟情毁了。她在姜老夫人姜媛手下,见多了这种事。   于是,她暗中为颜值筹谋,为颜值积蓄力量,就是担心颜元真哪一天翻脸不认人。这颜元真在宫里藏人,将手伸进宫里,南儿格外敏感,犯了她的忌讳。   南儿叫人救楚氏出来。   楚氏双手上的锁链,需要钥匙才能打开。救她的人怕伤到她,也就砍断了铁索,留住了楚氏双手上的。   楚氏因为常年被圈禁,体力不支,走到半路就无力,就被宫人抬进了兰如台。   楚氏见到楚淮泪眼朦胧:“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楚淮原本还有三分怀疑小九是看错了,没想到自己妹妹还真被关在了冷宫里。见楚氏眉目虚弱,脸庞消瘦,身体赢弱,双手被锁链拷的有了旧痕,顿时气得大骂:“好他个颜元真!关了我妹妹,还说没找到她。我当年真是信了他的邪!”   南儿也柳眉倒竖:“这颜元真也是的,岚岚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要囚禁岚岚,真是个疯子。”又抱着楚氏安慰了一会儿,就催促道:“我的人虽然救了岚岚出来,那边颜元真肯定得了信了,说不定现在就往这边赶。你们还是快点回去,把岚岚带回家去保护起来。”   楚淮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妹妹楚氏抱头痛哭,闻言就蹲下来,背起虚弱的楚氏,往宫外狂奔。   南儿早派人在宫门盯梢,眼尖的看见了宫外骑着高头大马的颜元真,忙回来报告。   楚岚忙拽住楚淮的袖子:“他来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楚淮骂道:“躲什么躲,是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还要骂他装模作样呢。一边把我妹妹关起来,好像爱死岚岚了,另一边又高调地要娶续弦,宠爱别的女人。去他鬼的忘不了我妹妹。”   在楚淮背上的楚氏瑟缩道:“哥,他的人多,到时候把我们扣下,再关我十八年,我肯定就熬不过去了。我是怕了他了,哥,就当为了我,先躲开他,要找他算账,往后再说。”   楚淮没法子,只能不甘不愿地找了一处偏殿暂时躲着。   颜元真一进宫,就吩咐宫门卫尉:“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去。”   这种命令,几十年来头一遭。   宫门卫尉闻言大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是燕山君和大王终于兄弟感情破裂,要闹宫变了么。   宫门卫尉觉得今天轮到当值的自己太倒霉,心里流起了血泪,苦道:“诺。”   颜元真将宫门封死,整座宫殿的宫人瞬间被宫门卫尉传染上了羊癫疯,个个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生怕宫变的时候自己遭殃。   颜值在后宫开辟了一大片养殖场,巡视了一番后,就发觉宫人不对劲,一问才知道有了变故。   颜值拧了拧眉,“出什么事了,要劳王兄弄出这么大仗势。”   “这是要篡位夺权了吧……”一个照顾颜值多年的老寺人硬着头皮道:“最近大王说要另立王储,可一直就没个好人选。燕山君说不得就起了心思要逼宫。”   颜值有些苦恼,“要逼宫怎么不和寡人提前说一句,我演完苦逼的大王,就可以带南儿去魔都领饭盒了。”   寺人听不懂大王的话,他快要哭了:“燕山君要逼宫,怎么会提前和大王说呢,大王,探子回报,燕山君已经去了兰如台,王后那怕是保不住了,大王,不如跟着老奴快点逃跑吧,免得被燕山君抓了吃了。”   颜值叹道:“身为被逼宫的主角,寡人怎么能不在场。走走走,都去兰如台领饭盒去。寡人要和王后共存亡。”   老寺人恨不得跳起来砸颜值的脑袋,他怎么这么倒霉,跟了一个脑子有坑的大王。   可是不论他们如何不甘不愿,还是得乖乖地跟在颜值身后,进了重兵把守的兰如台。   颜值一脸视死如归地进去,演起了苦情大王剧:“王兄,想我们多年的感情,竟然敌不过一把破椅子。王位就那么香么,你要是想要,你说啊,寡人给你。在寡人眼里,王兄可比这把破椅子重要多了。”   颜元真和王后南儿互相对峙,就差两兵交戈了,颜值突然闯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弭于空气中。   两个人都用不可描述的表情,看着颜值。   颜值被自己感动哭了,抬起袖子掬了两把泪,“王兄,想我们几十年的感情,你要做大王你请上,但是王后是我的,请你留给我,我现在就带王后隐居山林,永远都不在燕都出现。”   颜元真被这个傻弟弟气笑了:“想得美,你就想闲着到处游山玩水,整天就知道不干正经事。”   南儿虽然也被不着调的颜值气着了,不过颜元真骂颜值就是不行,南儿道:“他再怎么不干正经事,也比某些人不干人事的强。把自己妻子关了十八年,对外装作一脸情伤的模样。简直就不是人。”   颜元真冷声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关你们什么事。她现在在哪,交出来。”   南儿道:“我都说了几百遍了,她已经被楚淮带走了,现在估摸已经回魔都了。”   颜元真道:“我已经问过卫尉了,楚淮进来了就没出去,她人肯定还在宫里面。”   南儿神色不变:“既然如此,那你就搜吧,搜出来再说,搜不出来就快点滚。”   颜元真冷哼一声,就此坐下等待。   颜值这才发现好像事情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他蹭到南儿身边来,问:“怎么回事,王兄要找什么人么。”   南儿目光不屑:“你王兄干的这叫什么事,把岚岚关了十八年,还藏在冷宫里。这十八年里,藏的可好了,你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南儿有心提醒颜值,颜元真势力太强,要小心点。颜值的关注点明显歪了:“哥,你怎么能这样,干嘛关嫂子十八年啊!”   颜元真有苦说不出,说了也没人信,只能闭目不语,等下面搜查的消息。   另一边,躲在偏殿的楚淮也问妹妹楚氏:“颜元真那畜生关你十八年,你傻啊,你就服个软,先虚与委蛇,让他先放你出来,你干嘛和他死磕。”   楚氏哭哭啼啼道:“我有啊,我服了软,可是他不肯,他恨我喜欢上了衡苏,他恨我与衡苏私奔,不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放了我,非要这么关着我,他就是恨我。”   楚氏又说了些颜元真这些年怎么对待她的,楚淮气得破口大骂,楚岚也骂颜元真不是人。   不过也没骂多久,他们就被颜元真的人找到。楚氏埋怨道:“九儿,你既然知道娘在此受苦,为何不早做准备,多找些人来救我,我被抓回去,他必是不会放过我的。”   楚淮挠头:“九儿有说要找牧野借人,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孩子。不过你也不用怕,如今有我在呢,颜元真是不可能再把你关起来的。”   楚氏道:“那个男人心狠手辣,他要对我怎么样,你还能插得上手么。”   “呃,你不知道,我后来娶了媳妇,就是小淮雪……”楚淮有些尴尬道:“淮雪虽被颜元真养大,但后来是在你身边待的,她又拿你当母亲一样……呃,姐姐一样爱,她怎么也不会坐视你不管的,放心好了。”   “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楚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被人抬上了车撵。   楚岚被楚淮牵着手往兰如台那边走,她一边走,一边回头观察楚氏。楚氏双眼总是含着泪,看着无比的脆弱。   她还从来没在自己脸上,见到这副模样。   她母亲陈薇就是个暴脾气的,最是不爱哭。楚岚被她教的也不爱哭,性子也似火一般直来直去,最是见不得这种动不动就哭的性子。   以她母亲陈薇的话来说,哭有什么用,哭有用的话,那些贱人早被她哭死了。   楚岚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十八年后的自己,被囚禁以后,性子就变的这般柔弱了么。   又想,颜元真那么欺负她,精神上摧毁一个人,害人脆弱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楚岚这么一想,就觉得颜元真太可恨了。一等进了兰如台,见到端着茶盏、怡然自得的颜元真,她心中的恨意化作冷光,往他身上戳。   颜元真找回了楚氏,暗暗松了口气,见到女儿九儿看自己的目光不似从前,心里一苦。   楚淮见到害自己妹妹的颜元真,恨不得抓着双拳打上去。可自家事自己懂,他打不过。便退而求其次,楚淮仰头叱骂:“颜元真,我找到我妹妹了,怎么着,你还不肯放我妹妹走,我告诉你,你这是病,得治!”   南儿也道:“燕山君不是要续弦了么,还抓着她不放做甚,就不怕赵佳公主伤心了。”   颜值已经震惊到结巴了:“嫂、嫂嫂,真的是嫂,嫂嫂,嫂,嫂嫂你没事吧。”   楚氏直接扑在车撵上大哭,头都不曾抬起来过。那哭声包含着委屈,包含着怨恨,包含着痛楚。   楚淮、南儿、颜值,还有楚岚都为她心痛。十八年啊!   人生有几个十八年。被人就这么一关就关了十八年,不能见到父母亲人,不能见到哥哥女儿,谁都不知道她在地狱里受苦。真的是太可怜了。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颜元真被千夫所指,还要嘲笑苦主楚氏一番。   楚淮立即一抹眼角的湿润:“颜元真,你害我妹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竟然还在这说风凉话。”   南儿也鄙视道:“抢夺就是他的本性。改不了的。”   颜值就和个天秤一样,哪里弱势,他就往哪里倒戈。颜值看他们都骂王兄,颜值弱弱道:“王兄肯定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苦衷就能关我妹妹十八年了?不就是我妹妹喜欢列衡苏吗,他们两个人两情相悦,倒是他,非要拆散他们,阉了列衡苏,又把我妹妹关起来。这样的人,你还帮他说话。”楚淮怒不可遏地道。   楚岚在旁听了自己的绯闻,又羞又恼。喜欢列衡苏?   曾经巫梦里,列衡苏是她爹,她把列衡苏当兄当父,就是没把他当可以交往的男人过。更何况两个人还是表兄妹,虽然是表了不知道多少的表兄妹,那也是表亲。   楚岚对自己喜欢上列衡苏,为了和他在一起,还放弃了女儿,和他私奔。简是匪夷所思。完全就不像是她能干的出来的事。   她真心想臭骂这个楚氏一顿,就那么喜欢列衡苏么,衡苏是好,可好能好的过自己的亲生骨肉么。   楚岚郁闷起来,生未来自己的气。那么多男人不喜欢,喜欢衡苏是为嘛。   颜元真等他们骂过几轮,没那么大火气了,这才缓缓道:“还是阿值了解我,我确实有苦衷,只是我说出来,怕你们不信。你们面前这女人,披着楚岚的皮,里子里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因为楚家乃大巫后嗣之一,被占据身体这回事,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很惊奇。   就说楚岚的母亲陈薇,直到现在还被陈薇的母亲占住了身体。因为陈薇的母亲高建红的身体已死,高建红回不去了,就滞留在女儿陈薇体内,至今已有快二十年了。   对楚淮来说,自己母亲被外婆占住了皮囊,自己妹妹被人占住了皮囊,也是可能的。   楚淮顿时盯住了哭声渐歇的楚氏,犹豫地问:“你……”   楚氏猛地抬头,她不再如刚才那般柔弱可怜,目光里带着痛恨的目光,周身气势又强势了起来。   比之前像足了楚岚。   她指着颜元真骂道:“你们别被他糊弄过去,他关了我十八年,如今被你们发现了,怕被你们指责,就说我有问题。”   “怕,”颜元真突的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似悲似喜道:“你说我怕!笑话,我今天就是不放你们走,把你们所有人关了,你们能奈我何。”说罢,他便击掌几声,外头就响起了哨音。   兰如台就被颜元真的人围了起来,仿佛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了一般。   南儿本狐疑地盯着楚氏看,想着颜元真说的话的可能性,突然见颜元真的人带兵围堵了王宫,眼神一变,拍案而起:“燕山君,你真的想造反?!”   颜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脑袋打结了,明明是在说王兄关嫂嫂的事,怎么突然就宫变了啊。   本是十八禁虐恋情深囚禁恋爱剧本,突然插进了朝斗宫变剧本,这节奏变得也太快了吧。不带这样玩的。   颜值迷茫地看向颜元真。王兄,你要我怎么演啊。求剧本!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334章 爹的小棉袄   颜元真对楚岚的事早已不抱指望,等了十八年,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就说陈薇、高建红。高建红一直等着时机回去,可天不如人愿。高建红等了二十年,都没法离开,将身体还给自己女儿陈薇。这还是高建红心甘情愿的情况下。   而楚氏呢,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不仅不道出真相,反而伪装楚岚,借着楚岚的身份搞三搞四。如今他们发现了楚氏,颜元真倒是不介意现放了楚氏,可要他看着占住楚氏身体的人,借着楚岚的便宜生活,再和列衡苏相亲相爱,那就没法忍了。   颜元真道:“阿值,你信我,就安心待一段时日。先不用上朝。”   “你这是要逼宫了?”南儿紧紧追问。   颜元真反问:“怎么,当王后当上瘾了,不想下来了。”   南儿冷笑:“我不当这王后不要紧,可阿值不要面子的么,你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把他当什么了,傀儡么。”   颜值见这两人又要杠上,忙道:“南儿,我不想做大王的,想和你出门游山玩水哒。王兄这是帮我,不是害我,你不要生气。”又对颜元真道:“南儿这是关心我,王兄不要怪罪她。”   南儿被他拆台,忍无可忍:“谁关心你了,滚。今天我就不信了,我还带不走楚淮和岚岚了。”说着就让婢女拿兵器来。   颜元真哼了一声,凑过来,只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和南儿道:“这个楚氏有古怪,你们就那么相信她,万一这个楚氏是姜媛呢。”   姜媛姜老夫人就是南儿心头一大隐患。闻言,什么都扔了,南儿直勾勾地盯住楚氏:“你说她才是姜媛?”   颜元真抱起手臂:“你问问看不就知道了。”   南儿本以为姜媛姜老夫人成了牧野,一直盯着牧野。难道是她搞错了,是成了楚氏么。   南儿就开始问话了,楚氏也脾气好,为了表明自己是楚岚,非常配合。   楚淮和楚岚到底更关心这个楚氏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坐在一旁听着。   楚氏什么都答得上来,就是和南儿在一起的私密事,楚氏都能说得出来。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楚氏说忘记了,也没可能。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没谁会记得那般清楚。   南儿问到最后也不问了,让楚淮来问。毕竟楚淮和楚岚是兄妹,两兄妹从小一块长大,楚淮知道的更多。   楚氏全部答了上来,末了还哽咽道:“这下知道我是楚岚了吧,我就是我自己,是颜元真故意撺掇我们的,不想你们伸手帮我,他就有理由再把我关起来。”   楚淮闻言也是心酸,搂着楚氏道:“对不起,哥就不该信这厮的话。”   南儿却是垂眸不语,没有楚淮那般立即信了,而是转头问颜元真:“她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说她不是岚岚?”   颜元真撑着脑袋,懒散道:“你知道我和岚岚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么。”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这种私房事谁会这么坦白地暴露出来啊,说的人不羞耻,听的人都羞耻了。   楚岚更是脸上爆红,想让颜元真闭嘴。可是她用小九的身份,根本就没法开口,只能暗地里瞪了颜元真一眼。   楚氏也捂着脸道:“是、是在济城。”   楚淮和南儿也点点头。没错,是在济城。就是颜元真这厮,在济城偶遇楚岚,见色起意,把人抢了,再这样那样。当年有的是人听到了些没羞没臊的动静。   楚岚本是气恨颜元真当着这么多人,挑这么个羞人的话问,很想揍他。可等楚氏回答以后,她脑子嗡嗡嗡的响。   错了,楚氏回答错了。   不是济城,是在燕都,是颜元真在战场上被爆炸死,颜元真的母亲楚王后逼着她和颜元真冥婚那日。   这事就她和颜元真知道。外人才会以为她和颜元真早就好上了。其实没有的。早期那会儿都是传的绯闻,就是为了逼孟易川那厮出现。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楚氏的回答是对的,只有楚岚心里清楚,楚氏回答错了,她是假的。   如果这是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颜元真见殿里的人依旧觉得楚氏就是楚岚,目光有些无奈,还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怅惘。   这世上也就只有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楚岚。   这些被愚弄的人又开始叫嚣地让他放人,颜元真轻笑一声:“我不是说了么,今天谁都不能离开。当然了,楚淮你可以带着九儿走。你不走,回头淮雪就要找我闹了。”   楚淮也不怕他,坐下来:“岚岚不走,我也不走,还有,你不是要我救什么丁氏丁雁么。我也不救了。”   颜元真笑道:“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你不救我自会安排别人。”   “反正我就是不走。”楚淮打定主意跟在妹妹楚氏身边,保护她。   颜元真也不想真惹怒楚淮,只要楚淮不把楚氏放出宫,让楚氏跑了,就成。   颜元真就让人送楚淮、楚氏和小九走。楚岚沉默地跟在楚淮后面,看着楚淮对着楚氏嘘寒问暖。   她的眸子里闪了闪,占据她身体的人是谁呢。   与此同时,兰如台里,王后南儿也问:“刚才她的话哪里有问题了,你凭什么认为她是姜媛。”   颜元真心里一哂,南儿的弱点就是姜媛姜老夫人,只要搬出姜媛,南儿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虽然他很看不上,报复姜媛再重要,能比自己丈夫颜值,比自己姐妹楚岚更重要么。   他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把我和岚岚的私密事告诉你,反正你只要知道,她回答的是错的就够了。”   南儿迟疑了下,目光闪烁地看着颜元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颜元真道:“我会怀疑她是姜老夫人,很简单,因为她是假的,却又知道的太多了,连兄妹之间那点小事都能知道。说不定就是姜媛在他们小时候就盯上了他们,不然她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要不是我感觉不对劲,怕是谁都以为她是岚岚。”   说罢,颜元真又讥讽地朝南儿笑:“我要是没料错的话,当初你在岚岚身边,和她一起相处,怕是事无巨细地把你们说过的话,做了什么事,都向姜媛那老太婆交待的清清楚楚吧。”   南儿脸色登时青了起来,难得的气弱了起来。虽说那时候是被姜老夫人哄骗了,可到底对不住楚岚。此时,连给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颜值听得云里雾里的,就记得一件事:“王兄,你现在是想做大王了吧,是不是?”他的目光带着希冀期待。   颜元真无语了,天底下的人都羡慕嫉妒恨的王位,在颜值眼里却是不值一提。他是真心不明白了,阿值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当大王呢。   颜值还在喜滋滋道:“当初我登位的时候,王兄你就说过的,你那会儿名声太烂了,有身段有排场的贤士碍于你的名声,肯定不会来投奔的,所以要扶我上位,让我经营好名声,撑场面。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的名声比以前好太多了。你现在登位的话,完全不会有影响,正是上位的好时候。”   颜元真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我残疾了。”   “残疾了咋啦,又不是脑袋坏掉了。要写奏章,不是有大臣操刀么,哪需要您亲自动手呢。”颜值笑嘻嘻道:“你就让我解甲归田吧,我真的好想回魔都熬夜打游戏啊。”颜值说完又朝南儿使眼色,希望南儿帮自己说几句话。   南儿没好气道:“我说呢,你怎么突然要续弦。你这是要做大王了,就需要一个王后,再给你生个王孙出来吧。”   颜元真沉默。说对王位没想法那是假的,只是……有太多顾虑,才一直保持现状。   如果阿值猜忌他,要夺他兵权,害他命。如果楚岚还在,王后必是她的,也不会便宜了之后的女人。如果……   颜元真嘴角溢出苦涩:“青葙说,登上王位的是施与荣,牧野用我的兵扶他上位,还嫁给荣哥儿,做了并肩王。”至于牧野还害了全家,颜元真是没脸说出口,就不提了。   颜值和南儿齐齐皱眉,王位给颜元真还好说,毕竟人能力就在这,就算南儿不甘心,也得承认,颜值不是做大王的料,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强求他做大王,那反而是害了他。   而颜元真是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和他们关系也好。除了膝下没有儿子,手臂残缺以外,就没啥缺点了。可是儿子可以续弦以后再生,也就算不上多大毛病。   颜元真上位,颜值还能活的好好的。可要是朝歌儿子上位,颜值能不能活还真是个问题。   南儿道:“青葙说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颜元真道:“不是今年,后面五年的事。”   南儿吁了一口气,“还好都来得及。”   “可是我做了一件事,让朝歌和荣哥儿着急了。说不定他们想提前动手。”   颜元真道:“施恩之前中了蛊毒,一心向着朝歌,与我们生分了。可如今施恩已经吐了蛊虫,恢复正常,如今朝歌他们还不知晓,依旧让施恩帮着他们。施恩就和我说了他们最近的动向。也是我心急了,先朝牧野下手。牧野被我禁足又断了一腿,又非说不让牧野许配给荣哥儿,如今我又用兵围住了兰如台,他们说不定以为我要逼宫篡位,哪能坐得住,必定要提前动手。”   “什么心急,不小心。”南儿气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激他们提前动手的!”   颜元真淡笑道:“不然呢,再等五年,等他们羽翼更丰的时候,我再打他们?”   南儿无话可说,本来就该趁敌人还弱小的时候,就消灭了。哪里能看着他们坐大。   三人商量了该怎么演一出戏,让朝歌和施与荣以为颜元真逼宫篡位,之后,南儿放下这些政事,问:“楚氏那的是姜媛的话,那牧野……是我误会她了……”   “也不尽然,楚氏那个并不聪明。”   颜元真道:“她要是聪明的话,是姜媛的话,早就该揣测我的心理,说不定早就跑了。现在这个……”颜元真犹豫了下,找了个词:“有些弱。”   “那……到底姜媛在哪?”南儿气馁道。   颜元真又不是来给她答疑解惑的,望天道:“谁知道呢,也许姜老太婆的实验就没成功过,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占据身体。反正只要她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不会放过的。”   就像牧野,不管她是他女儿,还是别人,只要敢帮着朝歌,害了他一家,他就得好好收拾她。   *   楚淮好不容易找回了十八年未见的妹妹,对楚氏嘘寒问暖。只不过楚氏实在是身体太差了,估摸是颜元真怕她逃跑太有能耐,虽说给的吃食基本营养够,却没法支持楚氏跑的太远。   楚氏被楚淮抓着说了一堆话以后,就精疲力尽,闭眼歇下了。   楚淮更是心疼,一边骂颜元真:“当年我就不该同意你们在一起。”语气又是自责又是懊恼,最后就迅速开方子,叫宫人去做些营养餐来,给楚氏补补。   楚岚坐在床头,盯着楚氏出神。占据自己身体的人是谁呢。能占据的只能是他们的亲人。   虽说是亲人,但她还是很不高兴的。任凭谁占据自己身体十八年,还搞七搞八,和衡苏私奔,害衡苏被颜元真报复的阉了。她就没法接受。   可又要怎么赶走楚氏呢。   这可就难了。没见外婆高建红还依旧占据母亲的身体么。外婆是恨不得快点走,换回母亲陈薇的。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用。   而这楚氏怕也和外婆的情况一样了。不然的话,颜元真带楚氏在金龙艇来回过界的时候,楚氏就该消失的。既然没消失,那就是回不去了,只能霸占住她的身体走不了了。   楚岚忧愁地盯着楚氏想七想八,楚淮以为她在担心,柔声安慰道:“你娘就是身子虚弱了些,养养就好了,别担心。”   你哪知道我在愁什么啊。楚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道:“她真是我娘么。爹说她不是。”   楚淮道:“别听你爹的,你爹那人惯爱哄人。这就是你娘,不是你娘,能知道我的宝贝箱子里装的都是黄本子么。”   楚岚道:“我也知道啊。”   楚淮这下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了!”   楚岚捂着嘴偷笑。   楚淮在孩子面前还得装成熟,他咳嗽一声,“这个,学医的人都得看人体的,你别想歪了。”   楚岚嘻嘻笑道:“嗯,我也想学医,舅舅你就把你宝贝传给我吧。”   楚淮羞恼起来,一掌拍过去:“小孩子家家看什么,滚,出宫把小八带回来,让她也见见她娘。”说到这,楚淮又哽咽了:“小八从出生起,还没见过她娘一面呢。”   楚岚又心事重重起来。她人就在这呢,可是不能和孩子们认亲。   楚岚要出宫,没人会拦着。颜元真只想抓住楚氏不让走,知道楚岚要离开,他还拨了一队人马,让楚岚带在身边,还嘱咐道:“如果你朝歌姑姑或者荣哥儿,问起宫里的情况,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没看见你大王叔叔和王后婶婶,知道么。”   楚岚还为自己身体被占据而神伤呢,闻言没精打采道:“为什么要我这么说,我明明看见他们了。”   颜元真对最小的小九最怜惜,也就这孩子性格最像楚岚,所以他见到她就喜欢。虽说她今天带楚淮他们找到楚氏,给他找了麻烦,可他没怪她。   他温声解释:“你不是讨厌朝歌姑姑么,和他们说什么大实话,对不对。”   又觉得教孩子撒谎不好,又道:“爹也不想九儿你撒谎,你就摇头,一副不好说的模样就行了。”   楚岚想小九喜欢丁悔,自然是站在丁悔的角度看朝歌,朝歌害丁悔的母亲丁雁成了下堂妇,自然对朝歌有成见了。   楚岚虽不知颜元真又想干什么,但她也不耐烦理会朝歌他们,就点点头。   颜元真见她这么乖,心里一暖,“去吧,路上小心点。如今燕都势态紧张,独自一个人危险,别淘气,把侍卫甩开知道么。”   楚岚又点头。   颜元真又磨磨唧唧说了一堆让她注意的话,楚岚享受着他慈父的温柔,心里触动,又忍不住道:“你先前在府里还让我和小八滚呢。”   颜元真那会儿就是悲从心来,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都不选他罢了。他讪讪道:“爹那时说的都是气话。”   楚岚也没计较,“你真要娶后娘了?”   颜元真迟疑了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点点头。   楚岚心里酸涩,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颜元真已经仁至义尽了。亲手养大了三个孩子,现在孩子都成年了,他才准备续弦。而楚氏当年还和衡苏私奔,甚至他已经发现不是楚岚本尊了。   他枯等她十八年,最后毫无期望之下,要另外找人,合情合理,人之本性。她垂头,扯着道:“其实我们都大了,你身边确实要有个人照顾了。赵佳公主也挺贤惠的,只是你想要儿子,可她年纪是不是大了些,怕是生不出……”   又怕颜元真以为她欲擒故纵,故意贬低赵佳公主,说她的不足之处。   她又忙抬头,目光真诚地望着他:“日子是你要过的,你喜欢就好。我不反对。”   颜元真见她双眼不作假,心都要软成一团了。果然是爹的小棉袄!太贴心了!   颜元真忍住夺眶欲出的热泪,眨眨眼,抱紧了她道:“还是九儿最疼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戳下一章 第335章 要衡苏叔叔   楚岚忍住酸涩,感慨自己大度,不过她这是放开了吧。原本就是她提出的要放手,各自安好。   楚岚刚这么想,她的小脸蛋就被颜元真揉搓。她起初还忍着,最后见他似是舍不得撒手,楚岚实在脸疼,恼了起来,推开他:“你够了。”   “哈哈,”颜元真今儿心情本不痛快,可见女儿这么贴心,他就没忍住搓了搓他的小宝贝。他朗笑着松开手,亲自送她出宫门,最后又提醒道:“那个……你娘她有问题,她说什么,你脑袋里都要转一转,不要盲目相信她,知道么。”   楚岚这下痛快点头。她已经知道楚氏不是本尊了,哪里会真信任她。回头她接了小八,也必是会叮嘱小八一顿的。   颜元真见她还信任自己,心道这孩子没白养,一直目送她远去,才转身回宫中。   楚岚出宫踏街,她对小九的马并不熟,因而还是乘车舆。虽知小八是去找赵佳公主了,但她也没想过去赵佳那去寻人。小八总会回府的,楚岚就让寺人,打马回了燕山君府。   时下乍寒回暖之际,一来一回,身上就有了薄汗。楚岚回府的时候,没见着小八,让人去找,自己就去浴池沐浴。   她浸在花瓣池中,刚舒了口气,就有丫头轻手轻脚走过来:“郡主,悔少爷在外面求见。”   楚岚懒散地靠在汤池上,抬手撩起了一阵水雾,淡淡道:“不见。说我歇下了。”   丫头嗫嚅了下唇,又记住燕山君交待的,不让郡主见悔少爷,她也不好再劝,就掀起珠帘出去。   楚岚泡了一会儿,发了些汗,松快了些,就起身宽衣。婢女主动上前给她梳了玲珑发髻,在俏皮的发髻上插了一对玲珑双珠。   镜子里的她,端的是一张年轻靓丽的小脸蛋,不施粉黛就可艳压群芳了。   “这脸可真滑。”楚岚蹙着眉摸了下脸,开始操心起自己来了。她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她走金龙艇,过界的时候,成功被打出了小九的身体。可也没回到从前自己的身体里。等小九一靠近自己,她又立马附了上来。   她这既不像外婆高建红那样,身体死了,进了母亲陈薇身体,想走走不掉,过界也没法离开的情况。也不像正常的打回原处。   是了,那身体占据了十八年。不像外婆高建红那样死透了,却又不像正常一样,可以由得她想回去就回去。   除非楚氏离开身体,她才能正常回去吧。可楚氏要是能正常离开,颜元真又怎么会枯等十八年了。   楚岚这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她自己被穿了,自己还回不到自己身体里去。   她皱了皱眉。伺候她的婢女以为她还在为燕山君续弦的事心烦,就轻声劝道:“主公虽说要娶新人了,可奴婢看,那赵佳公主也会待郡主好的,不会苛待郡主。”   楚岚草草点点头,换了身春装回到贵妃榻上,就问:“小八还没回来么。”   “还未回来。”丫头又递上了一支镶了银的珠钗,“悔少爷还等在院门口没走呢,还让奴婢送这给郡主。”   楚岚虽不在意什么私相授受的规矩,可到底入乡随俗,她还用小九的身体,不免谨慎了些,“送这个给我作甚,还回去。”   丫头见郡主是真心不想收,就忙跨出了门,将珠钗还给了悔少爷。   丁悔掐住珠钗,“郡主看见这珠钗什么都没说?”   “郡主什么都没说。”   丁悔诧异:“不可能啊,她一直想要呢。”   丫头摇头:“悔少爷,你就别来找郡主了,咱们主公都发火了,不让郡主再找你,郡主也应了。你既然不喜郡主,那就少出现在郡主面前吧。”   以前丁悔哪里会来找九遥郡主,这不是有事么。   丁悔道:“我是来给她赔礼道歉的。”   丫头见他执意不走,只能硬着头发回头传话。楚岚讶异道:“赔罪?他找我赔罪?”   “是呀,我看悔少爷是认真的。”丫头现在捉摸不透郡主的心意,小声道。   楚岚记起之前颜元真审牧野时候的事。牧野找了人,在丁悔面前陷害九儿,让九儿的一片痴心,在丁悔眼里变成了一盘菜。   那会儿丁悔就说了要道歉的。   楚岚想了想,她又不是九儿,回头等九儿回来,再让丁悔和她道歉吧。反正她代表不了九儿。   楚岚于是拒绝:“我答应了爹,不见他,让他走吧。”   丫头又出去,丁悔见九遥不像以前那么好约,着急起来。他倒是想闯进去,可他双腿被打断,如今出行只能坐轮椅。要不是为了找楚淮楚神医救他娘,他也不会在这磨这么久。   丁悔被拒几次,要是往常早拔腿走人,如今他忍住了,低声对丫头道:“你就让我和九遥郡主见一面,就一面。”   丫头到底心软,又觉得郡主必不会怪罪她放人进来的,就大胆放了丁悔进了院子。   楚岚本神游天外想着怎么赶走楚氏,她好回魂的事,耳边就乍然听到丁悔的声音。   “郡主,以前是我错怪你了,原来当初是你姐姐牧野找人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我以为你喜欢我,就是骗我,所以我才对你态度那么差。我以前错待你了,我道歉。”说罢,丁悔就坐在轮椅上,自扇耳光两下。   楚岚惊了一下,睁开眼。登时大怒,不错眼地看向丫头:“谁放他进来的。”   丫头没想到郡主如此生气,以往见到丁悔早就心驰神遥了,哪里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丫头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看他真心的。”   楚岚唇边浸出冷意:“他是真心道歉的,我也是真心不想见他,你听他的话,不听我的话,你怎么不去伺候他!拿我当什么主子。”   丫头没想到以往脾气软的郡主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一时吓住,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丁悔见她生气了,忙道:“和她无关,是我急着进来要和你道歉的。我听见你刚回来,才急急忙忙过来,一时心急,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听信人言,误会了你。”   楚岚想着回头再整治这些下人,丁悔到底是客人,楚岚得先应付他,楚岚冷淡道:“道歉完了,你可以走了。”   丁悔以前误会了九遥,到了她跟前,不太好意思,并没有实心眼地去瞅她的脸色。丁悔眼神左飘一下,右飘一下,“那个,听说你舅舅来了,你知道我娘她病的厉害。”   原来是来求医的。怪不得以前见到九遥就嫌弃的人,如今这么死缠烂打。   楚岚本不喜他执意闯进来,但到底怜惜丁氏丁雁,又觉他到底孝顺,腿都断了,还要坚持为母请医,不惜讨上门看她脸色。   楚岚语气缓了缓:“我舅舅是来了,不过先去了宫中,回头我会拜托舅舅去看你娘的,你放心好了。”   丁悔大喜。虽说燕山君颜元真答应过了,可那等小人说的话,也不能全信。丁悔是一听说楚神医来了府上,立马就要请,谁知道一眨眼这楚神医就不见人影了。丁悔这才求到这来。   丁悔坐在轮椅上,给楚岚行了大礼,真心道:“以前我那么骂你,你还一点都不计较,处处帮我母亲,多谢了。以后,呃,以后,我要骂,都骂别人去。”   丁悔本来想说以后对她好点,可他就觉得别扭,最后的话,竟然成了,不骂九遥,专骂别人了。   不止丁悔囧了起来,就是楚岚都好笑,“那我还得多谢你不骂我了,快滚吧。”   丁悔再见她实在不自在,立马转身要滚,出门前又硬着头皮回头问:“那,那什么时候去宫里请你舅舅,要不现在吧。”   楚岚见他着急到这份上,也知他害怕丁雁熬不过去,也不和他计较,“嗯,现在就去请。”   丁悔这才安心地跑了。   楚岚看着这小子跑的像是后面有人追一样,面上染上笑意。不过笑归笑,下人还是得教训的。哪有这么把郡主的话当耳旁风的。   楚岚也不看丫头,淡淡道:“近日你身体不适,会冲撞我,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吧。”   丫头哪里不知道是在罚她,她慌张抬头想求情,见楚岚看都不看她,随手招了个顺眼的来:“最近她不在,她的活,你补上。”   “诺。”新人满脸欢喜,还得意地看了丫头一眼。   丫头心头郁卒,只能被迫休假了。   楚岚本不欲动九儿的丫头,可这人还是得敲打敲打,让丫头退下以后,她就让人去催小八。   小八那边倒是回了个人来,说是小八在赵佳公主那边用饭了。   楚岚无言以对。小八出门前,还在那儿叫嚣着说要给赵佳公主难看。这一去,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还和赵佳公主好上了。   这赵佳公主哄孩子的能力还真是杠杠的。   楚岚着急进宫请医,到底放心不下小八。赵佳到底是未来后娘,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楚岚拨了一半的侍卫,让他们去绑小八回来。   她自个儿先行进宫,去请楚淮去给丁雁看病。   楚淮还在照顾楚氏呢,一口拒绝:“不去。”   楚岚道:“娘我来照顾,舅舅你就去看看丁……姨吧。”   楚淮见她眼珠子浸出来的请求,叹了一口气:“丁雁,原来是丁悔的娘,怪不得你这么上心。”   楚岚干笑。原来小九喜欢人家丁悔,连楚淮都知道了。   楚岚干巴巴一笑:“这不是正好你能救么,咱们行医救人,可不就是能救就救,能帮上就帮上么。”   楚淮无奈地起身:“也罢,以后说不定就是亲戚了,我去看看,你娘可得好好照顾着,别让你爹给带走了。”   楚岚忙点头,“不会的,我坚决不让爹带走娘亲。”   楚淮见她信誓旦旦,楚氏本就是这孩子找回来的。孩子可着紧楚氏了,明知道亲爹关了娘,孩子还是背着爹救了娘出来。明显孩子的心,向着亲娘的。虽说楚淮还有些放心不下,但医者父母心,丁雁那边总得先去看看。而且颜元真真要掐死楚氏,早八百年前就掐死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楚淮于是安心地走了。   楚岚前脚答应的好好的,不让亲爹带走楚氏,后脚,她就主动打包,将还在沉睡的楚氏,交还到了颜元真手上。   颜元真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应付朝歌和施与荣上,楚氏的事他已经麻木了,只要盯着楚氏不让她用那身体做什么不该做的,就行了。   他本以为要抓回楚氏,要费点精力。没想到九儿主动将楚氏送上门了。   颜元真让人把楚氏带下去关起来,很是莫名:“你……不怕我把你娘关到死么。”   楚岚干笑,关到死才好呢。她一发现那楚氏不是自己,就生怕她又用她身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还是关起来放心。   不过这些楚岚不好和颜元真讲透彻,她一脸知错悔改的沉痛表情:“爹说她不是亲娘,就不是亲娘。我信爹。”   颜元真这下是真惊讶了。连楚岚的亲哥哥都觉得那是楚岚,不是假的。   “你就这么信我?”   “嗯,爹说的话我都信。”楚岚嘴巴甜了起来,还对着颜元真眨眼睛。   颜元真有些欢喜,又有些愁。欢喜天下人不信自己,就女儿信她。这孩子太贴心了,怪不得是自己的乖乖小棉袄。又愁女儿心思单纯,容易被人骗。   他老父亲的心又被触动了,觉得她太单纯了也不好,“万一呢,万一我说谎了呢,我就是恨你娘跟人私奔了,所以才囚禁了她十八年。”   楚岚想了想,如果是她本人和衡苏私奔,颜元真又把她抓回去的话,衡苏被阉定了,而她……   “如果你敢关娘的话,娘会先骗你,等你不设防了,和你同归于尽的吧。”楚岚道。就像巫梦里,孟易川那样对她,她就拉着他同归于尽了。   颜元真叹道:“对,没错,你娘就那烈性子。”说到这,他眼神突然一变。   这孩子怎么知道她娘性子烈啊。俩孩子从出生后可就没见过她们娘。   可转念一想,小八小九在魔都待的时间长,楚淮告诉他们的也正常。于是将哪点异样抛之脑后。   颜元真见乖小九把楚氏主动送回来,也不追究,她给楚淮带路,发现楚氏的事,只是他好奇地问:“你怎么发现我去那的,不应该啊,你可没小八那等能耐。你要是跟着我,我肯定会发现你的。”   楚岚打哈哈:“就是前几天,你进宫了,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心里想事,心不在焉的,所以没发现我。”   颜元真最近被牧野的事烦透了,确实心不在焉的。毕竟去冷宫的路上无人,路也走惯了,他就没放心思在外头,说不定就被这丫头跟上了。   颜元真揉了揉楚岚的发丝,叹道:“我的乖小九,你娘要是知道你这么乖就好了。”紧接着就是一叹。   楚岚眼热了下,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惨。年纪轻轻就被人穿了,还被穿了十八年。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哎。她低着头道:“等舅舅回来,见不着她了可怎么办,舅舅会不会怪我,说我是小叛徒。”这就是家庭不和的下场了。孩子帮谁都是小叛徒。   颜元真好笑道:“现在才发愁呢,不过有爹在,哪里会让你舅舅怪你。”   楚淮去丁府检查丁雁的身体,丁雁早些年战乱逃难的时候,把吃食给了安夫人,亏了身体,可后来调养的好,底子比较强,好歹撑了过来。楚淮去了以后,按了丁雁脑部的穴位,大致猜测了一下情况,就暂时开了延缓病情的药方。再叮嘱一下吃食就匆匆赶回了宫中。   回来发现楚氏不见了,听人说是颜元真自己带人强行带走妹妹的,九儿要拦都拦不住,就立即跑来找颜元真,“你又把我妹妹关哪里去了。”   颜元真和楚淮处不来,主要是楚淮总是拿着小舅子的身份,颐指气使。不过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孩子在他和楚淮中间为难,所以也不怎么计较。   颜元真淡笑:“没在哪,你可以去看她,也可以陪着她,但是不能带走她。”然后就让人带楚淮去见楚氏。   只要楚氏不离开他的视线,不丢了,楚家的人要看她,随意。   楚淮着急去见人,一时没发现九儿没出现。等他走后,楚岚才从屏风后面出来,拍了拍胸口:“还好舅舅没怪我。”   “我都让人告诉他,是我抢了人,他哪能怪你。”颜元真笑道。   这会儿到了饭点,楚岚就和颜元真吃上了,楚岚想起小八在赵佳公主那,忍不住道:“出门前,小八还不喜欢赵佳呢,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小八就赖在赵佳那不走了。赵佳哄孩子,还真有一手。你还真会娶女人。”   颜元真目光在楚岚夹的菜里转了一圈,眉头拧了拧,她怎么喜欢这些菜,以前九儿不喜欢的呀……   他心不在焉道:“赵佳要是能哄好小八,早些年就哄好了,也不会等到今天。”说到这,颜元真手里的筷箸一停。   楚岚也觉得不对劲了,赵佳哄孩子这么厉害,小八小九能这么多年还不接受她当后娘吗。   颜元真皱眉,猛地起身叫人过来:“去赵佳公主那把小八带回来。”   “诺。“几个侍卫迅速地离开王宫。   颜元真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   楚岚开始自责了:“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呢,小八那么讨厌赵佳,怎么会愿意留下来。”   颜元真也道:“就该让你们快点走,留在这容易被人盯上。”   颜元真的弱点不多,孩子就是。牧野还好,文武双全,智商超高。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算计她的份。   而小八小九在魔都待久了,平静的日子过的多,脑子就单纯。小八还好点,虽然想的没那么多,但是武力值高。小九虽说心细,可没什么武力。   所以这俩孩子在燕都,燕都平静的时候,还好,一旦乱起来,这俩孩子就成了对付颜元真的靶子。   颜元真转头对楚岚道:“把小八接回来以后,你就和小八一起回家。没我去接,都不要过来了。”   楚岚忙点点头,虽她刚来看不明白燕都的局势,但颜元真总不会害孩子的。   两人为小八的安危操心,等到了天亮,颜元真的人就带回了有些虚弱的小八,和另外一个白衣男子。   男子虽眉宇间有些孱弱,行走间却是极稳当的。白衣男子扶着虚弱的小八,看小八的目光都是带着慈祥与温和。   去救小八的侍从来禀报:“我们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多亏了这位先生,带我们找到了关押郡主的地方。”   颜元真看到小八本松了口气,本想看看是谁那么巧救了小八,等见到扶着小八的白衣男子,那目光就毒了起来,阴森森道:“好哇你,这十八年,我一直就没找着你,今儿个,你倒是主动上门送死来了。”   楚岚见到白衣男子也是心惊,不是谁,是那个在十八年前和自己,不对,是和楚氏私奔的列衡苏!   楚岚一时不知道是激动,见到了十八年后的衡苏表哥,还是该头疼。   都怪那该死的楚氏,和谁私奔不好,和衡苏!   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脸,来承认自己是楚岚本尊了。   衡苏觉出颜元真的恨意,云淡风轻一笑,“听说岚岚找着了?”   楚岚拨了侍卫去找小八,就是让他们告诉小八这件事,之后就被衡苏听了去。衡苏对楚岚的消息还是关心的。   颜元真最讨厌他喊自己妻子名讳了,如今恨毒了列衡苏,见他对小八那么好,以为他把小八当自己孩子。   颜元真阴阴测测地笑,补了一刀:“哟,原来是你救的小八,谢谢啊,小八是我和岚岚的亲生女儿,亲生的!”   楚岚已经捂住脸了。嗷。小八小九是楚氏和衡苏私奔以后生下来的。要不是因为有亲子鉴定在手,估摸颜元真都不能确定小八小九是自己孩子。   她其实很庆幸,庆幸小八小九是颜元真的孩子,不然的话,鬼知道颜元真会怎么对这俩孩子。   衡苏顿了顿,又看向捂着脸的楚岚,“这是九儿吧。”   “谁准你这么叫郡主的。”颜元真一声令下,指着衡苏:“把他给我拿下。”   楚岚立即道:“不行。”   “不行。”异口同声的还有小八。   小八紧紧抓住衡苏的袖子,对着颜元真大喊:“我最危险的时候,爹你就想着娶后娘,最后还是衡苏叔叔救的我,你凭什么抓衡苏叔叔。要不是衡苏叔叔,我现在都死了。”   颜元真气道:“你是要衡苏叔叔,还是要爹。”   小八硬气道:“要衡苏叔叔。”   “你!”颜元真气得浑身发抖。   小八脸红脖子粗:“爹,是你先不要我们的,要后娘的。”又转头找上楚岚:“妹妹,走,咱们和衡苏叔叔吃香的喝辣的去。对了,还要带上娘。娘不是喜欢衡苏叔叔么,咱们就让衡苏叔叔当后爹。”   颜元真已经被小八这熊孩子给气炸了,狠狠拍了拍案几,直接将案几拍碎了:“小八,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八梗着脖子道:“我要衡苏叔叔当后爹!”   颜元真恨不得掐死这孩子。   楚岚着急起来,小八也是脾气硬,还被颜元真续弦给刺激了,才如此犯熊。   楚岚忙拉住颜元真:“你也是的,一上来就急赤白眼,也不问问小八受没受苦,看把她委屈的。”   小八见有人真心关心她,眼睛红了一圈:“就是,我被人凶,被人扇耳光,可疼了,你们都不问问我。就知道欺负我的救命恩人。”   颜元真看小八眼睛都泛红了,知道是受了委屈,动了动唇,才道:“他们怎么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   小八见问的人是他,立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小脑袋一昂:“我被谁欺负了,关你什么事。你都不要我们了。”   颜元真这下子尴尬了。当时还不是被小八给气的。可在这么多人面前,朝小八道歉,又拉不下脸来。   楚岚见颜元真不会哄孩子,自个儿上前搂住小八,亲亲她的脸:“小八这么可爱,谁会不要啊。爹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呢,说完以后,他就后悔了。”   小八见妹妹来安慰她,心里熨帖,立即抱着她大哭:“那些人好坏,说爹害死了他们主子,还有个小姑娘说我爹害死了她爹娘,说要我的命,给她爹娘报仇。”   小八发泄地哭,还时不时地打着哭嗝,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让人不太明白。   衡苏温柔地看着俩姊妹紧紧抱在一起,作了解释:“小八说的小姑娘是海晏侯和赵惠公主的女儿海柔郡主。”   楚岚秒懂。赵海柔,海晏侯和赵惠公主之女。   海晏侯死于颜元真手上,赵惠公主虽说不是,可要不是颜元真战前拿赵惠当人质,赵惠也不会死。海柔郡主找颜元真报仇,还真没找错。   楚岚一时责怪地扫了颜元真一眼,都是他惹出来的祸。幸亏小八没事,要是出了事,她真的想揍他这个惹是生非的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到这,明天再来一波。(*  ̄3)(ε ̄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不弃~~ 第336章 衡苏好杯具   又是孟易川,真的是死了都不停找麻烦。颜元真暗道晦气,叫宫人过来:“你们领郡主去楚神医那休息,其他人都下去,他留下。”   这个他,自然是指衡苏。   小八虽哭累了,但紧紧抓住衡苏不放手:“爹为什么单独留下衡苏叔叔,你是不是又想害他。”   颜元真心中纳闷,见鬼了,怎么楚岚亦或者是楚家人,就那么喜欢衡苏呢。就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也喜欢他。   衡苏就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就那么人见人恨,不招待见。   颜元真气到无力:“我不会害他,你走吧。”再留小八下来,朝歌还没有害他,他就已经先被这孩子气死了。   小八不信地看着颜元真,张嘴还要说什么。楚岚算是见识过这孩子气人的本事,眼疾手快得把她嘴捂上,“小八先去上药休息,我留在这陪着爹,和衡苏叔叔说说话,好不好。”   小八有股执拗的劲,吃软不吃硬。楚岚轻声细语地哄,小八就听了。临走前特意强调上完药以后还要来看衡苏叔叔。   言外之意便是,让颜元真别祸害了她的衡苏叔叔。   颜元真全身心悲愤,自个儿真是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一心就知道向着外人。他瞪着小八:“快走。”   小八这才嘟着唇,被带去楚淮那治伤去了。   颜元真转头又盯向楚岚:“你还不走?”   楚岚心底还是担心颜元真伤害衡苏,男人最恨的就是绿云罩顶,那楚氏跟衡苏私奔了,颜元真没生吃了衡苏,只是阉了他都算手下留情了。没看见海晏侯孟易川的坟头草换了不少茬了么。   楚岚是万万是不敢离开的,她讪笑起来:“刚才我才答应了小八要留下来照顾爹你呢,哪能现在就走。爹,喝茶。”楚岚虽然关心衡苏,但当着颜元真的面,她怕他醋了,一个眼神也不看衡苏,只围着颜元真打转伺候,嘘寒问暖。   颜元真也不是非要她走,与衡苏说话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虽说他恨不得给衡苏就地挖坟,把他埋了。可到底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和衡苏私奔的是楚氏非楚岚,女儿也是自己的无疑,他也没有早些年那般狂怒。   只是见所有人打照面,见衡苏就爱,见他就恨。他就这么简单的不喜衡苏了。他有心让衡苏见见自己闺女更偏心自个儿,也就由着孩子留下。   颜元真与衡苏没什么旧情好叙,他开门见山,质问起来:“真是巧了,我儿刚被赵海柔抓了,你就那么巧救了人。”画外音便是其中定有鬼。   “就这么巧,是我和小八那孩子有缘分。”衡苏没人给他看茶,他自斟自饮道。   颜元真就差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了,他女儿和衡苏有鬼的缘分。他暗自恼恨,不冷不热道:“我看你八成和赵海柔一伙的吧,当年你和孟易川关系匪浅。你如今帮他女儿对付我,再正常不过了。”   衡苏道:“确实,我本四方游历,途经赵国的时候,被旧故认了出来。赵海柔找到我,要我帮她掐指一算,算算该怎么对付你,给你挖坑。”   颜元真眼神锐利起来。   楚岚见两人又针尖对麦芒,心里万般苦。都怪楚氏,害的衡苏受了那么多罪,让两个人如此不对付。   “衡苏叔叔肯定拒绝赵海柔了,不然也不会救了小八回来,是不是,爹。”楚岚打起圆场。   衡苏顺着话点头附和:“我已知你有青葙在手,未来可窥探一二,哪能那么容易出事。再者,小八小九还未长成,若是没了你这个爹护持,单凭牧野一人,怕也难适应当下的局势。”   颜元真神情和缓,忍不住刺道:“你也知道你没用,幸亏小八小九的爹是我,不然是你的话,怕是她们不知道被谁祸害了去。”   衡苏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得被消磨殆尽,直奔主题:“岚岚在哪?我要见她。”   颜元真一手单握茶盏,手劲一放,刺啦一声茶盏杯身裂了几道纹。他厌恶衡苏这痴态,吃吃笑了出来,“她?她又不是岚岚,不过是占据她身体的鬼,顺着族谱往上算,估摸也是祖辈的人。不知是男还是女,总归算是你们列家的老祖宗了。哈哈,你瞧瞧你在和谁私奔。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祖宗。”   衡苏面不改色:“她是岚岚。”   颜元真见他不信,面上冷下来:“想见本君的夫人,你胆子倒是大,不怕死?”   “你为子孙计后福,早已不无故犯杀孽,我又有何惧。”衡苏道。   颜元真冷笑:“不让你死,还不能让你生死不能么。留下你一只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楚岚立即清了清喉咙,提示自己在场呢,“爹,我怕,不要说这种血腥的事,晚上我会做噩梦的。”   颜元真扭头瞪了她一眼,不再拐弯抹角,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随着茶盏的茶水从裂缝中流出,他下了逐客令:“她不是岚岚,你见她又有什么意思,趁我没改变心意之前快滚。不然的话——”   “咳咳,”楚岚又清了清嗓子。   颜元真撇了撇嘴,不再放狠话了。但赶客的意思极其明显。   “也罢。”衡苏长叹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楚岚:“今天来的匆忙,没备什么厚重的见面礼。这是我的私藏,回头你可和小八一起分着玩。”   楚岚忽视颜元真难看的脸色,忙收下,“谢谢衡苏叔叔。衡苏叔叔,我送你出去。”   颜元真直接阻拦,“外头那么乱,你送什么送,别添乱,给我坐下。”   楚岚到底没小八那武力值,小八还被暗算抓走了,她也不好送衡苏,就目送他离开。   她到底是可惜衡苏被楚氏坑惨了,看衡苏的背影都带着怜惜。   颜元真回头瞄见,醋了:“怎么,舍不得他,你要不和小八一样,认他做后爹。”   楚岚知道他正话反说的德性,忙道:“我从头到尾就认爹你一个,只是可惜衡苏叔叔……哎。”   “哎什么哎。”颜元真见不得她这样,逼问道。   楚岚想说可惜衡苏被阉了,要不然都这么大了,怕是都有自家儿孙了吧。她心里也怪颜元真太祸害人了,可又想是那楚氏闯下的祸,才牵连到衡苏身上的,就更恨那楚氏了。   楚岚回道:“我就是想,亲娘回不来了么。是不是和外婆那样,永远都回不来了?”说着就郁闷的紧,楚岚是真没想到,被身穿的恐怖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她能回十八年前,一定会小心再小心,避免被身穿。如果回不去,能赶走楚氏,自己能回去也好。如果自己不能回去,她……也不会害了女儿小九,长长久久地霸占九儿的身体。她不允许自己活的和外婆高建红那样,死了还占据着母亲陈薇的身体。   颜元真沉默了下,忽而阴阳怪气道:“甭指望她回来了,你们没娘还不是长这么大么。有爹就够了。你们就当你们娘死透了吧。”   我还没死呢,你以后才死的透透的呢。楚岚瞥了他一眼,到底心情郁闷,就不和他斗嘴了。   颜元真还要打起精神对付朝歌和施与荣,又忙开了。楚岚如今对此一知半解,帮不上忙,干脆就鬼鬼祟祟回了偏殿。   她将楚氏打包归还了颜元真,到底对不住楚淮。因而她没好意思去见他,偷摸着回去,检查了下小八的伤势,没大碍了,就抱着她睡下。   小八有心想问衡苏叔叔的事,不过伤口上有安眠的药物,小八实在是提不起劲,也就脑袋拱在了楚岚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小八就生龙活虎了,把楚岚给摇醒了:“衡苏叔叔呢,衡苏叔叔不见了,是不是被爹给活埋了?”   楚岚被她摇的头晕目眩,无奈道:“没有的事,衡苏他自己走了。”   “你怎么不留下他啊,他救了我,我还没郑重谢谢他呢。”   楚岚快被她摇散架了,飞快地指着枕头边的布袋:“那是衡苏叔叔送我们的。”   小八立刻丢开了楚岚,爬到了床头,拆了麻布袋。麻布袋里面都是些雕刻新奇的金银珠串,还有些木雕的玩意。甚至还有一柄不怎么起眼的匕首。   小八对金银珠串木雕不感兴趣,抓了匕首把玩起来,越玩越喜欢,和起床穿衣的楚岚道:“妹妹,咱们认衡苏叔叔当二爹爹吧。他长那么好看,又那么好心,还没有孩子,以后他的东西都会是我们的。”   楚岚无语地看着小八,这孩子到底是喜欢衡苏的长相,还是喜欢衡苏的财产啊。楚岚摇头:“你别闹了,回头被爹听见了,到时候找衡苏叔叔麻烦就不好了。”   小八哼道:“他凭什么找衡苏叔叔的麻烦啊,娘和衡苏叔叔郎有情妾有意,都喜欢对方,本来就该在一起的。爹反而把人家,把衡苏叔叔给那什么了,害人家至今无后。爹难道不该还衡苏叔叔孩子么。我看爹喜欢大姐,他要娶后娘了,也不要我们了。我们干脆就认衡苏叔叔当爹。”   楚岚哭笑不得,这小八还是让颜元真头疼去吧,孩子虽是她生的,却是他养出这脾性的,就该他受的。   楚岚道:“你见过娘没有?”   小八道:“昨儿要去见,可爹的人不放我进去,我那会儿困,又回来了。今日正好去见一见。”   楚岚已经穿好外裳,她扭腰转过来,给小八理一理腰带,低声嘱咐:“爹说她不是亲娘,怕是什么老祖宗附身。这老祖宗不够坦荡,还借着咱们娘的身体私奔……总之,看着不对,你可别太信她的话,知道吗。”   小八道:“可是舅舅说是啊,是爹骗我们的。”   楚岚叹道,她知道的那些事又不好拿证据出来,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娘和你爹在哪一天做了什么亲密的事。这事到时候抖到颜元真面前,颜元真知道自己是本尊,她自己到时候尴尬不说,说不定还妨碍颜元真续弦呢。   她如今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或者一辈子都回不去,和个孤魂野鬼一样。这样的苦楚,她自己尝就算了,让家人知道,岂不是让他们纠结痛苦,一辈子不得安宁。   她母亲陈薇就是个栗子。身子被外婆占住,楚父总不能和外婆相亲相爱吧,就和外婆分居了。这些年,楚父也不是没有人看中,就算年纪大了些,但总有女孩子喜欢老先生,大先生,觉得比年轻男子更疼人。   做儿女的眼看着楚父等不到母亲陈薇回来,形单影只的难受,开口还是不开口让楚父再找人,就很纠结了。万一呢,万一哪天母亲陈薇回来,看见楚父另有了家庭,那简直心塞。   可要是永远回不来了呢,楚父就活该孤独终老么。做儿女的没法劝,楚父也还等着那一线渺茫的希望,至今单身。   而母亲陈薇也不知道是在身体里沉睡着,还是和她一样,在世界某个角落里飘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这样,一家子都没法安宁了。   如今母亲陈薇出了岔子就够难受的,现在又出现她自己,估摸家里都要疯了。颜元真枯等了十八年,终于不等了,愿意续弦了。她自己这时候再曝出身份来,颜元真是续弦好,还是不续弦好,没得给人添烦恼。   而且她本不欲占据九儿的身体,可是楚淮和楚父怕是见不得她飘落人间,不着天不着地。   到时候是让她留在九儿身体里好,还是不留呢。留的话,她好了,可九儿呢,九儿就活该被她这个母亲霸占了身体么。   所以楚岚并不想暴露自己,给大伙儿徒增烦恼。   小八受了轻伤,穿衣不大方便。楚岚帮她穿,一边整理裳裙,一边道:“问你个问题,如果孩子掉水里,亲娘会立马跳下去救么。”   小八道:“这要看吧,亲娘万一不会游泳,那肯定是不会跳下去救的。如果会游泳,肯定会。”   楚岚道:“那我们试一试她看看。”就算她不能说自己是楚岚,可也不能坐视楚氏伪装者自己,瞒着楚家人。   她附在小八身边咬耳朵,说了自己的办法。   小八到底好奇楚氏到底是不是亲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孩子总觉得自己推理自己发现的才是对的。楚岚就是要小八自己去发现。   她们都是惯会游泳的,自是不惧落水。小八本要自己上场试探,可她昨儿才刚刚受伤,就算是轻伤,也不得沾水。楚岚自是唯一那一个。虽说试探的结果,可能楚氏伪装的深,立即如见孩子遇险就不管不顾下水去救。她做的试探不过是白费工夫,可她也愿意一试。   如果能试出来,让小八和楚淮稍微不信楚氏那个假货一些,这也值了。她又是个会水,如今虽是春日,湖水稍凉,但也没冬日那般冷,不会那么轻易感染凉意。   总而言之是个值得一试的试探。风险低,收益没有也无碍,可要是能出收益,那收益就高了。   小八到底觉得哪里有那么玄的事情,心底偏向楚氏就是自己亲娘,自是会救妹妹。再说楚氏楚岚本就是会水的,不然也不会被赵惠公主绑架过来,济城被水淹了以后,楚氏楚岚不就是凭着这能力逃出来的么。   这日连太阳公公都帮忙,暖阳铺地,气候宜人。楚岚就让小八躲一边去,她亲自捧着早膳进了安置楚氏的偏殿。   楚淮是一直盯着楚氏的,白天盯晚上盯,生怕一个错眼,人就被颜元真绑回去,不知道关哪里去了。这会儿听见动静,猛地惊醒,见是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顺带疲乏地抹了抹脸。   楚岚见楚淮累成这样,就是为了保护这便宜西贝货楚氏。她就恨不得抓住楚淮,说自己就是她妹妹。   可前一个楚氏将和楚淮之间发生的事说的透透的,要不是和颜元真那点事说的有出入,就连楚岚自己都得觉得,面前这个楚氏就是未来的自己。   楚岚怕自己坦白身份,楚淮不信,说自己帮着颜元真糊弄他,亦或者就算信了,可她是十八年前过来的,并不影响面前的楚氏是真的。未来的自己,和做巫梦的自己,本在巫梦里就可以共存的。以前巫梦里,她不就见到了守在中山城的未来自己么。   她叹了一口气,关切地看着楚淮:“你这是一晚上都没睡好,眼睛都熬红了?”   楚淮不耐烦婢女的伺候,自己拿凉水给自己抹脸,有了些精神道:“不过就是一晚上罢了,没关系的。”   “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啊。”楚岚嗔怪道。   楚淮觉得她语气怪怪的,到底睡眠不足导致智商欠费,他晃了晃脑袋,干笑道:“真没事。别担心。”   楚岚叹道:“爹这十八年来都没把她怎么样,你何必这么提防爹呢。”   楚淮丢了妹妹十八年,哪里知道妹妹就在冷宫里,以前他来过,就差一步之遥,他就能找到自己妹妹了。   他那个心啊就像是泡在沸水里一般那般的,万般的后悔,要是他多提防点颜元真,他说不定就能早十多年找到妹妹,就不会让妹妹被囚禁这么多年,吃这么多苦头了。   楚淮道:“别和我提他。”他将干毛巾往水里一丢,划出一片水雾出来后,就恨道:“以后我们家都和他断绝往来,等会你舅妈来了,让你舅妈带你和小八回魔都,我就在这守着你娘。我就算带不走你娘,也得跟你娘在一起,免得你娘再被那畜生欺负了。”   楚岚都快感动死了,当场就想和哥认亲了。   “呜呜呜,”旁边传来了楚氏感动的哭泣声:“多亏还有哥哥你在,不然的话,呜呜呜。”   楚淮立马转头去安抚楚氏:“放心啦,以前都是哥哥傻哥哥笨,就是太相信他不会伤害你,才害你被关十八年,受了这么多苦。如今,我是不会再蠢的去信他了。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他要是想害你,就得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楚氏更加的感动,“谢谢哥哥。”然后又招手叫楚岚过来,满眼慈爱地打量她:“你是小九吧。都这么大了,如果过去十八年,我都在的话就好了,我就能看着你一点点长大。”   楚岚比她还能演,直接往她怀里扑:“娘。”声音哽咽,仿佛和失散的亲人久别重逢一般。   楚氏流着泪珠儿,一边抚着她的后背:“我的九儿啊,娘好想你。”   “娘我也好想你。还有衡苏叔叔。”楚岚揪着楚氏的裳裙给自己干燥的眼角抹几下。   “衡苏,你见到衡苏了?”楚氏有些激动,紧紧抓住楚岚的手。   楚岚心里奇道,难道这西贝货是真心爱上了衡苏,爱的不能自控,就私奔了……   “见过了,昨儿是衡苏叔叔救的小八。”楚岚道。   楚淮也激动了,“他现在在哪,把他叫过来,和你娘见一面。”又扭头对楚氏道:“虽然衡苏被……不管怎么说,他就算不完整了,也是因你之故。你真心喜欢他,我和爸爸都不会反对,愿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楚氏又感动地抹抹眼角,道:“还是算了吧。”   “你这是嫌弃他了,”楚淮有些不赞同,却又不好说楚氏,“罢了,罢了。都过去十八年了,谁知道衡苏他现在心里怎么想,说不定他已经另有新欢也说不定。”   “不是的哥,我不是嫌弃他,是我对不住他,”楚氏感慨道:“当年我想和颜元真分手,可我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我最后是绝望了,就找上衡苏,让他帮我。我和他装作有情,携手私奔。我想着我这么一走,走个两三年,说不定颜元真那畜生就会忘了我。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他抓回去了。他后来惩罚我也罢了,可他却一刀阉了衡苏……我实在是亏待他啊。是我牵连了他,他原本不该受这样的苦的。如今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折腾了,但我再也不能去找衡苏,引得颜元真那畜生再伤害他分毫,不然我这辈子都对不起衡苏。”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楚淮恍然大悟:“我先前还奇怪呢,你既然喜欢衡苏,以你的性子,就不会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早该带衡苏回魔都领证去了,哪里会弄什么私奔。原来你们是唱双簧,唱给颜元真那畜生听的。”   说罢又叹:“衡苏被……哎,真是造孽。”   楚岚也心有悲戚。衡苏是造了什么孽,啥也没吃到,就被一刀给咔擦了,简直杯具的不能再杯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蠢哭了……今天发的发到隔壁自己的古言小短篇了……现在补过来】大肥章2更,还有一更,戳下一章。 第337章 爹要胖揍啦   她听着楚氏的话,心底更加坚定了,这人不是自己。   她过来前,确实很苦恼和颜元真分开的事。她想好聚好散,颜元真不肯罢休。她有家累,硬气是比不过颜元真的。一硬气,孟易川就是个栗子。死的透透的。   所以她没和颜元真正式分开前,就是真移情别恋了,也不敢真做什么的,生怕连累了别人。就想着苦苦熬着,颜元真的死劫太多了,她努力撑着,把颜元真熬死,就自由解脱了。   楚岚刚这么想,就听楚氏又道:“如今听说颜元真那厮要续弦了,他这是终于要放弃我了么,我是不是能被他放回家了?”   楚淮道:“他是要续弦了,可他还是不肯放你。真是太过分了。他这是想干嘛,两个都想要,美的他。”   楚氏叹道:“我想了想,要离开也不是没其他的办法……只要我病得快死了,非得去魔都求医,他总会送我过去的吧。到时候,他要是不跟着来,我正好躲起来。他必定是再也找不到我了。就算他跟来,只要一出现,就让警察叔叔抓他,他可是逃犯!”   楚岚心里一个“咯噔”,这方法好狠。   楚淮刚开始一听可以抓颜元真,让他坐牢,还叫好,可后面一想:“这……一般的伤势,他肯定不会的……你准备弄出什么样的伤……”   楚氏道:“快死的伤。他要还是个人,肯定会放我回去的。”   楚淮严肃起来:“快死的伤,你想折腾什么伤出来?”   “断肢大出血。”   楚淮大惊:“你疯了,这得多疼啊,万一一个不好,就救不了了。你也不看看颜元真,他的手臂是怎么没的,虽然你当时处理的好,可是还要过晋江水的,水里那么多细菌病毒,就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炎了,他的手才接不上的。你这要是断肢了,就算他肯放你回去,你到时候怕也接不回来残废了。”   “接不回来残废了,也总比像现在全须全尾的健全的给人囚禁了强吧。哥,我被关十八年了,我都快疯了,要是再关下去,我怕我受不了就要死了。”   “可,可这万一弄不好,你大出血真死了怎么办。不行。”楚淮道:“你先别着急,先缓缓,缓缓,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这西贝货想把自己弄残废了。楚岚眼珠子冒火地瞪着楚氏。等楚氏感觉到她喷火的目光,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强行挤出忧愁:“你别急,肯定有法子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肚子饿了吧,早膳我给你们端来了,我们先吃,吃完以后再商量。”   紧接着就是一顿沉闷又压抑的早膳时间。三人各怀心事,吃的心不在焉,也没心思说话。   楚岚分外着急快点扒掉楚氏的伪装,让楚淮别信她一句话。这楚氏手段忒的狠,还想着弄残自己。   怪不得颜元真那人明明关住了楚氏,却还要拿铁链拷住她,让宫人盯住她,明显就是怕她自残了,还得顾忌她以后回来,必定是要送她上医院的。   楚岚想着该怎么向楚淮证明这楚氏是西贝货,那楚氏突然道:“牧野呢,我见过小八小九还没见到她呢,她现在怎么样。”   楚淮扔了筷子,骂道:“牧野腿断了,虽然这孩子说是自己废了自己腿,可我看那伤口就是被人敲断的。这孩子怕我生她爹的气,硬是替她爹隐瞒。她倒是有孝心,可她爹那样的人渣需要她这样孝顺么。真是个傻孩子。”   楚氏急了:“这,我以为颜元真这么害我也就算了,怎么对他孩子还这么歹毒,虎毒都不食子啊。”   “所以说他是畜生。”楚淮道。   楚岚有心想替颜元真辩解,怎么说也是事出有因,是牧野故意骑马踢断丁悔的腿,颜元真是拿牧野一条腿赔罪的。虽说狠了些,但又不是孩子好不起来。而且以她来看,牧野也确实得狠狠教训一下。   才这么大,就会算计妹妹,为了讨好朝歌,就这么对丁悔下狠手。不好好教训一下,以后再大就更能教了。   可她不能说。   楚岚眼珠子转了转:“娘是不是想见大姐啊,娘出不了宫,不如叫大姐进宫吧。大姐虽然腿不能动,轮椅还是坐得的。”   楚氏也急:“我有好多年没看见牧野了,我想她。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楚淮就转头对楚岚道:“你去接你大姐来。”他还要守着楚氏呢。   楚岚佯装害怕的模样缩起脑袋:“小八昨儿遇到孟易川女儿赵海柔了,赵海柔要给她爹娘报仇,小八那样神力的都吃了亏,我这小身板还不是给人送菜的。我不去。舅舅你比我大,你去。”   楚淮犹豫了下,他走不开啊,他急道:“你舅妈怎么还没来呢,她来就让她去好了。”   楚岚就是想支走楚淮:“舅妈一直没看见,是不是出事了。我昨天回府的时候,就没见到舅妈。现在都一天了,都没看见人。”   楚淮开始坐立不安了,“你舅妈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吧。从来都是别人吃她的亏,就没见她吃亏过。”又道:“不行,我得去问问颜元真,他到底叫你舅妈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会儿还不回来。”   他起身要往外走,又突的回头,朝楚氏歉疚道:“我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你不要怕啊。实在是我怕淮雪出事,那孩子老是第一个往前冲,从来就不带个怕的。”   楚氏忙道:“哥,你不用挂心我这边。颜元真除了关我以外,不会害我的。现在确定淮雪那丫头安全才最要紧。”   楚淮这才走了。   楚岚怕楚淮又跑回来,抓紧时间就扑进楚氏的怀里,避开周围宫人的耳目,小声道:“娘,衡苏叔叔找你。”   楚氏身体一震,同样小声地问:“他,他还在?”   楚岚点头,“详细的不好说,衡苏叔叔在一个地方等我们,我们先过去,好么。”   楚氏犯愁了:“可是你爹不放我出去……”   楚岚道:“只是不放你出这座偏殿,衡苏叔叔就在不远的假山那边。他就躲在那。我们现在去吧。”   楚氏还要犹豫,楚岚就已经抓着她起来,对着周围看守她的人道:“我要带娘出去转一转,你们都跟上。”   看守楚氏的人就是以前在冷宫的那一拨。以前楚氏除了身上拷着锁链以外,出不来冷宫殿门以外,都是能走动的。毕竟关个人十八年,总不能一直关在房间里。总得出来活动下,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不是。   因而楚岚说要带楚氏出去遛一遛,他们都觉得和往常一样,非常自然地点头,尾随上去。   楚岚抓着楚氏往假山那边走。楚氏没法犹豫了,她左看右看,蹙眉问:“这里这么多人把手,衡苏他进的来么。”   楚岚俏皮地给她眨眼睛:“有内贼帮忙啊。”   楚氏笑了,“你个调皮的。”   楚岚带着她过去以后,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假山后面出现鸟叫声。   小八已经穿了一身白衣,在假山间穿梭。楚岚拉住楚氏,指了指小八那边,“你看。”   楚氏面上一喜,抬步就要过去,又怕被人看见,往周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看守她的人都被打晕在地。   楚氏却不觉得惊奇,以为是衡苏的人把这些人打晕了,她反而可以光明正大地见衡苏了。   她走近假山,看着那背影,轻声问:“衡苏,是你么。”   楚岚早看准位置了,踩在假山上,装作脚底打滑,往水里一钻。   虽然她是主动投湖的,但是楚氏背对着她,只能听见一阵“哗”的水声,还有九儿的呼救声:“娘,救命,我不会游泳。”   楚氏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就见刚才那孩子已经半沉在水中,双手还慌乱地打水。   楚氏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眸比湖底还深沉,冷静地看着九儿叫救命,嘴上着急地叫:“衡苏,你来救救她。”   说罢,她就没管楚岚这边,而是转道去找衡苏。   刚才的白衣已经不见了。   楚氏蹙了蹙眉,又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她暗道,不会是被九儿的叫声给吓跑了。   她不禁又觉得那孩子太能惹事,转头又去看。哪里还有九儿的身影。   估摸已经沉入水底了。   楚氏往四周望望,还是没见到衡苏。又听见不远处有人听到这边动静,跑过来。   这会儿现场就楚氏一个人,其他人都晕着,还有九儿沉入湖底。   楚氏不想惹人猜疑,干脆就倒在地上,装作被人打晕。   *   假山后,楚岚深吸一口气,就沉入湖底,往假山后的方向游过去。   她一冒出头,穿着白衣的小八立即伸手牵她起来。   楚岚潜入湖底,又潜上来,肺活量全出去了,她重重地喘着粗气问:“怎么样,她刚才的反应你都见到了。”   小八当然都见到了。虽然她没和娘一起生活过,可娘是怎么来到这片大陆上的,她小时候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她娘会水的啊。不仅会水,而且还厉害,受过专业的训练。就算会水的不敢救溺水的人,怕把自己给折了进去。可溺水的是你孩子,你一个做娘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溺死,而不去救的么。   小八心里很失望。她对母亲的印象都来自外公和舅舅,还有爹的回忆。她的娘绝对是个特别好的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刚才那个,连自个儿亲生孩子都不去救的胆小鬼。   小八稍微有一丢丢相信爹的话了,这个楚氏不是楚岚,不是她亲娘了。不然,她亲娘是这个德性,就太令她失望了。   小八闷闷不乐地拉着楚岚往回走:“你先跟我回去换衣服吧。不然被风吹久了就要着凉了。”   楚岚摇头:“那个西贝货以为我死了,我现在回宫里,那西贝货也会知道我没死,刚才都是假的。到时候她肯定知道是我们试探她,到时候还不知道她胡扯些什么出来。反正我们要回魔都,以后都不来燕都了。既然如此,我就光明正大的死了好了。”   楚岚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九儿以后不要再来这片大陆了。因为她一来,她就会不由自主,没法抗拒地钻进九儿的身体里。   九儿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还有个未来等着她。楚岚不希望自己霸占了她的光阴。她一点都不希望母亲陈薇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复。   如果给外婆高建红选择的话,她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愿意出让自己,把机会留给自己的儿女。可惜外婆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外婆的身体早死了。   而她有,因为她的身体还活着,只是被个孤魂野鬼给霸占住了。兴许哪一天,那孤魂野鬼走了,她就能回到自己身体去了,也说不定。楚岚一向喜欢往乐观的方向想,没得悲观的想着怨恨着憋屈自己。   当然了,王宫也不是她们想当然的那般容易躲猫猫。   颜元真一听说小九失足沉湖了,立马不信,气势腾腾地冲到楚氏面前,“九儿又不是不会游泳,她怎么会沉湖。是不是你害的。”   楚氏都快哭晕厥过去了,楚淮正安慰她,他刚才四处寻颜元真,就是寻不到。不是说到了这个殿,就是到了那个台。他赶过去的时候,宫人又说颜元真走了。   楚淮被耍的,能不知道颜元真压根不愿意见他,才这么耍他的么。现在前仇旧恨一起加上,他大怒起来:“岚岚已经够伤心的了,你凭什么怪她,又不是她害的孩子。”   颜元真冷声道:“不是她害的,还能是谁害的。九儿又不是不会游泳——”   “溺水者善水,你不知道么。九儿应该是脚抽筋了,才溺水的。”楚淮心里也不好受,难受道。   “那她怎么不去救!她会水!”颜元真都快狂暴了,“她就算是不是岚岚,她也会水。她见到九儿沉水,不会去救么!”   楚氏痛哭道:“我要是能救,我会不救么,那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我可怜的九儿啊。”   楚淮早听楚氏解释过了,此时也痛苦地和颜元真解释:“她和那些宫人都被打晕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孟易川的人,就是那个赵海柔。她昨天还要害小八,今天肯定是她要害小九。九儿肯定不是脚抽筋沉湖溺水的,她肯定是被人算计的推下去的,被人压在湖里。”   说到这,楚淮双拳已经青筋暴起,往颜元真脸上打过来:“还不是你造的孽,要不是你害死孟易川,他们怎么会找孩子报仇,这报应怎么会报在九儿身上!都怪你!”   颜元真神色有些动容,说不定就是如此。他一时伤心难以抑制。那赵海柔为父报仇,要报仇就冲他来啊。   他自责愧疚伤心难过悲痛欲绝,就被楚淮打个正着。他头晕了下,宫人已经七手八脚地挡住楚淮了。   颜元真冷冷看了一眼扑在床榻上哭的楚氏,转身就朝外走。   他得扒了赵海柔的皮。   寺人匆匆跟在他身后,汇报湖边那边的情况:“小郡主的尸首没捞着。”   颜元真这辈子几经遭遇大难,甚至曾经打仗的时候,被孟易川的炸.药给炸的沉入水底。燕都都传他已死的消息,都办丧事了,他还是活的好好的。所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他的至理名言。   只要没有见到尸首,那就是还有活着的可能。颜元真一时又有了希望,也许九儿运气好,逃脱了呢。   “快去找人。”   “诺。”   这一找,楚岚怎么躲都得被搜出来,很快就被送到了颜元真面前。   颜元真失而复得,眼底隐隐有莹光,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咽了咽喉咙,搂住她,问:“怎么回事,你这笨孩子怎么就溺水了?”   楚岚忙道:“拜托一件事,先不要把找到我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刚才找到我的那些宫人都禁口吧。”   颜元真察觉有异,先让人吩咐下去都禁了口,才问已经喝上热茶的她:“到底怎么回事。”   楚岚就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我躲了起来,让小八先回去找宫人的宫服给我换,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我被找到了,估摸这时候回去得扑个空。你得叫人再把小八找回来。”   颜元真今天这小心脏是忽上忽下,差点就要吐血身亡了。结果都是这死孩子一手整出来的乌龙闹剧。   颜元真怒不可遏,叫寺人拿藤条过来,追着楚岚就是一顿胖揍。   楚岚没想到他真的会打孩子,满屋子乱窜,“你怎么能虐待孩子!住手!”   “这地盘可没保护法,老子我今天就是打死你都没事。”话音刚落,就抽到了楚岚背上。楚岚疼得“嘶”了一声。   颜元真下意识地停住手,想问疼不疼,要不要爹呼呼,然后又觉得这时候不是宠孩子的时候,再宠,这孩子就要上天了。   颜元真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身兼两职,时而要做慈父,时而又要做虎父。如今就是做虎父的时候,颜元真按捺住不忍心,虎着脸道:“给我跪下!”   楚岚才不跪他,“我虽然法子是不周全了些,可效果好啊,小八和我都看见那楚氏有问题了,回头我们再和舅舅说,舅舅就不会偏听偏信,就信那西贝货的话,故意和爹你作对了。你不知道,那西贝货想自残断胳膊断腿,逼着你送她回魔都。到时候你要是亲自回去,就要报警抓你坐牢。”   “所以呢,老子还要夸你是吧。”颜元真喝道:“给我跪。”   楚岚见他不讲理,他又不吃硬,只能吃软了。   楚岚酝酿了一下,悲从中来。她本来就委屈,她也太惨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被人身穿了十八年,以后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说不定永远都回不去了,要做孤魂野鬼了。   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哭道:“娘,娘。”她喊的是陈薇。也许母亲陈薇就成了孤魂野鬼,就在旁边看呢。   颜元真见她哭了就脑仁疼,这就是养闺女不好的地方。如果是个小子,小子该哭嚎,他就能一脚踹上去,教训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是个闺女,打重了不行,打轻了又不记教训,好难养。   只不过她哭的这般伤心,颜元真实在下不了狠手,只能冷着脸道:“你知不知错?”   楚岚哭的正伤心呢,哪耐烦理他。   颜元真的火是被她的眼泪给浇灭了,他长叹一声:“你知不知道爹以为你没了,有多心痛么。你娘没了,我都没这么心痛。”   楚岚哭声一顿。什么,她没了,他竟然没那么心痛。   楚岚抬头剜了他一眼,果然是要续弦了,她这个旧人扔墙外头了。 第338章 那孩子还小啊   颜元真见她哭声渐歇,总算放心一些继续唠叨,“虽说宫里的活水没什么水草漩涡,但万一有吸血蚂蟥怎么办,你就不怕被吸血了。还有又不是温泉,水那么脏,你可是个女孩子家家——”如此唠叨了一炷香的时间,把小八给唠叨回来了。   小八找了宫服回来给妹妹,却扑了空,被颜元真的人引了过来,就见爹训妹妹,妹妹也一脸郁卒。   小八道:“我们就是病了也和你没关系。妹妹,你别听她的,你今天做的对,要不是你,我还要被那女人骗了。”   颜元真恨自己为什么养出这么怼爹的货,懂不懂“孝顺”两个字怎么写。他冷声道:“还有你小八,你妹妹以身犯险,干傻事,你也不拦着她。你也给我跪下。”   小八梗起脖子:“外公舅舅说过的,不能随便跪啊跪,我的膝下可价值黄金。还有,爹你不是要续弦么,以后让续弦给你生一车的大胖儿子给你,让他们跪你去。”又歪头想了想,咋呼了:“赵佳公主被赵海柔给拿住了,爹,你要是闲的没事,别抓着我们不放,还是快去救你的大美人亲亲宝贝去吧。人家肚子里说不定现在就有你的大胖小子嘞。”   颜元真的心窝子被这孩子讽刺的火烧火燎的疼。三个孩子里,也就小八遗传了他的嘴毒。平时还好,一旦不如她的意,她那嘴就开始止不住的损人了。   以前看她损别人还觉有趣,眼下怼起自己也是分外利索,颜元真好气啊,“滚滚滚,都回你们外公那去,别来了!老子迟早被你们气死。”   小八撇嘴:“别,你一死,我还得被迫继承你的遗产。谁要你的脏钱臭钱。”   颜元真暗地里磨牙,没法忍了,竖起藤条就追着小八揍。小八身形利索,虽说昨儿受了点轻伤,可到底不影响她腾挪移动。颜元真不过是作势打她,没有下狠手。小八就逃得轻轻松松,还有功夫回头给颜元真做鬼脸:“打不到打不到,爹你老了,你就服点老吧。这么大年纪还娶老婆,也不怕闪到了腰。”   颜元真恼恨:“小八!给我站住!”紧接着加快脚步乱飞,一掌劈过来就拎住了小八的衣襟,将她往上提了提,咬牙切齿道:“爹就是再老,也能一根手指头摁死你这泼猴。”   小八被抓住也不惊慌,她突的往门口干嚎:“舅舅救命,爹要打死我!”   楚淮刚安抚好受惊吓的楚氏,就发觉一早上没见过小八,生怕小八出事了。这小九说不定是被孟易川的女儿赵海柔害了,那她们该是还会害小八。听宫人说小八在颜元真这,他就立马赶过来了。如今小九没了,小八可不能再有事。   这一进来,就见颜元真满脸狰狞,小八哭嚎的好不可怜。楚淮又急又恼:“颜元真,你给我放开小八,你想对小八干什么!放手!”   小八还瘪着嘴,嗯嗯嘤嘤地假哭:“舅舅,爹要揍我,家暴我,虐待我,我好怕怕。”   楚淮捋起袖子就是干:“颜元真!”   颜元真被小八这孩子气得手都在抖。   楚岚见他在爆发的边缘,立马轻咳一声,扑过去抱住楚淮的胳膊:“舅舅。”   楚淮猛然见到九儿,呆呆地愣住:“你,你,没事?”   楚岚点点头,趁他没回过神,就把他拉到一边坐下,给他倒杯热茶,迅速将茶盏塞到他手上,轻声解释起来,“我刚才是做戏,假装落水,试探那个女人。结果那个女人没有救我,她要不不会水,没法下水救我,要不就是会水,却不想救我。无论哪一个可能,都能说明她不是亲娘。爹没关错她。”   楚淮恍惚道:“这……”他想说不可能。可是岚岚水性极佳,又是亲生孩子落水,不论如何她都该下水一救的,没救不说,还故意假装被打晕,逃过诘问。这哪里像是一个亲生母亲能干出来的事。   这会儿颜元真已经把小八放下,拉过她的手,拿藤条在她手心里抽了一下,小惩大诫,这才松开了她。   小八委屈地往楚淮身边一坐,哼道:“舅舅,我亲眼看见的,那女人不是娘,是娘的话,怎么会不救妹妹。”   颜元真也坐,凉凉地开口:“我早说了那不是岚岚,你们偏不信。”   楚淮抿唇。如果只是颜元真这么说,他会不信。可两个孩子都这么说……楚淮没法不信,他震惊之后就是迷惑不解:“她不是岚岚,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我们兄妹俩之间的事。”   颜元真这会儿也不给王后南儿留脸面,直接捅破:“你们那要监控一家人,花费些心思有什么难的。往你家里放点什么监控摄像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你们又没那么敏感。南儿小时候就和你们一家相处来往了,进出你们家那是经常的事。她往你家放点什么监控监听,和你们相处的时候她自己身上带着窃听器。弄清楚你们一家的事情又有多难。反而到了我们这地界,要什么监控都难了,所以我和岚岚之间的事,她们反而看不真切,只能把道听途说的当真了。”   楚淮茫然,“你是说南儿把我们兄妹的事告诉了那楚氏?”   颜元真没得费口舌,替王后南儿辩解,懒散道:“谁知道呢,你问她去啊。”   楚淮嗫嚅了下唇,目光有些失望。楚岚也觉得那楚氏知晓的太多,太奇怪了。但并不能推导出,楚氏和南儿姐有什么瓜葛啊。   楚岚道:“如果是列家老祖宗占了身体,她也可以从巫梦里知道很多事。”   楚淮眼睛一亮:“对,南儿和那楚氏肯定不是一伙的。”   颜元真翻了翻白眼,楚家真是一家的傻白甜,被南儿玩的团团转,至今还不肯相信南儿小时候接近她们,非真心。就算南儿之后与楚家人相处处出了感情,可刚接近的时候,绝对没这么单纯。南儿年纪是小,没那么多心眼,可她背后还有个姜媛姜老太婆的指使啊。   不过他也不能十分确定那楚氏是姜媛,才会知道的那么多。如今他们楚家人不再相信那楚氏的话,就已经让他心里舒坦了些。   想至此,颜元真看九儿的目光就更加温柔了些,要不是她,楚淮和小八肯定还被那楚氏耍呢。这三个孩子里,还是这个最乖最贴心了。   “那女人不是岚岚,如今燕都也不太平,还有赵海柔盯着小八小九要报夫仇,你们还是快些离开燕都,回魔都去。”颜元真道。   楚淮虽对楚氏失望,不知占据身体的人是谁,但他也没法见颜元真拿人当犯人一样再关起来。   楚淮道:“身体还是岚岚的,你别想关她。我带她回魔都。”   颜元真叱道:“当初岚岚就是在燕都做巫梦走的,她万一要回来了呢,身体被你带回魔都,她反倒是没法过界,彻底回不来了。”   这也是他们的经验之一。以前就出现过,楚岚在燕都这边做巫梦,身体却被安放在了医院,导致楚岚在巫梦里过了古稀百年,等身体被送了回来,楚岚才回归的。   楚淮这下也为难了,怎么都想不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不解道:“我妈被外婆占了那么多年,我们也没关我外婆啊。你何必关我妹妹。还铐起来,那多难受。”   楚岚恨不得敲楚淮脑门一下,这榆木脑袋!她急道:“必须关!必须拷起来!不然她就要自残了,这我……我娘要是回来,断胳膊断腿了,还不得哭死。”   楚淮也记起这茬,气恼地拍了自己脑门:“是,我忘了,她还想自残。她真是……”楚淮不习惯骂人,还是觉得这楚氏有毛病。不是自己的身体就能自残了?   楚淮这下不再介意颜元真的安排,关就关吧,铐起来就铐起来吧,“不过我和我爸想见她的时候,随时都能见。”   如今楚淮的语气好了许多,没有之前那般剑拔弩张,把颜元真当关押虐待妻子的渣男看。   颜元真是不在意楚淮对自己的看法,可他也没贱骨头的,非要楚淮和自己对着干,他才爽。他又赞赏地看了九儿一样,要不是这孩子,怕是他也得心烦些日子。   颜元真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讲以后该怎么处置楚氏。两人达到和解一致,接着楚淮就不管楚氏了,拉起小八小九道:“燕都不安生,我先带她们回家躲着。对了,淮雪呢,一天没见她了,你又支使她做什么去了。以前你是她上司,那也是以前。现在她早不跟着你干了,你别老使唤她做那些危险的事。”   “淮雪替我保护牧野去了。”颜元真笑,“牧野断了腿还要养伤,暂时不能跟着你们回去。我在宫里又走不开,牧野身边没个妥当人护着,淮雪还挺担心,就主动请缨去保护她。你要是担心淮雪的安危,不如直接去府里找她,她要是愿意跟你回去,我再另外拨人护着牧野就是了。”   楚淮也不耽搁时间,一手拉一个孩子匆忙出了宫,回到燕山君府上,直奔牧野的院落。   牧野被禁足,也就只有牧野没颜元真的吩咐不准出去,他们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楚淮进去,就见淮雪听牧野讲兵书。   牧野一见楚淮,忙收起兵书,露出被包扎好的一条腿,坐在榻上道:“见过舅舅,我不方便下榻。来人,给舅舅还有两个妹妹上茶点。”   小八已经扑上去和牧野开始八卦宫里那些事,比如伪装楚岚的楚氏,比如爹要续弦不要她们了,比如那个赵佳公主被赵海柔拿住了。   牧野静静地听着,目光时不时的在楚岚身上打转。楚岚不知道往常的九儿该怎么和牧野相处。她和小八相处的时候,很亲切,亲切的她毫不拘束地和小八说话玩乐。   可牧野,兴许是颜元真把她当继承人那样教养,教养的她,转眸间目露神光,神情端正严肃。这人一严肃起来,总是会让人觉得生疏些。   更何况楚岚除了把牧野生下来以外,几乎对她没半点了解。而小八……她在巫梦里可是足足教养过两回,甚至她还给小八带过小八孩子,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楚岚没打算暴露自己不是九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牧野相处,那就不相处。她当做没注意牧野这边,目光全部分给了楚淮和淮雪这一对年岁相差足足有十五载的老夫少妻。   她哥楚淮曾经在巫梦里和孟易川妹妹孟依依成亲,可孟依依总是得寸进尺,哥哥楚淮又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娶的她,两夫妻就常常闹不和,两人分居后,哥哥和哪个女人说一句话,孟依依就和发了疯一样找那女人的麻烦,甚至还泼硫酸,让哥哥忍无可忍,决定和孟依依离婚。孟依依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找了外头的人,将楚家满门灭门,顺手栽赃给了颜元真。   可谓是娶了孟依依,就娶了一个灭门祸害精。楚岚是万分不愿意孟依依当自己嫂子的。   之后她哥楚淮更希望和南儿姐成亲,她哥自认为两情相悦。都要和南儿姐谈婚论嫁了,却是被姜老夫人给拆散,南儿姐进了实验室被研究,成了个怨恨姜老夫人,又失去生育功能的女人。   此时她哥和南儿姐都知道两人没可能了,南儿姐恨姜老夫人,又怎么会愿意嫁给她哥这个姜老夫人的后人。而她又失去生育功能,南儿姐是不想再成亲了,不想祸害了她哥。她哥也不是那种为爱可以忽视子嗣传承的男人。   两人又有这样的仇恨渊源在,虽说楚父陈氏都没说什么,可是楚淮已经预见两人结婚以后的尴尬,算是单方面放弃了南儿姐,并没有追着南儿姐不离不弃。也因为如此楚淮心里愧疚,如今还在继续研究不孕不育课题,希望能帮南儿姐圆梦。   只不过楚淮虽说放手了,但不见着南儿姐幸福,也无心自己先找到幸福,就看了南儿姐这么多年,盯着她不被颜值嫌弃,不被欺负,不会吃亏。   楚岚和哥哥一起长大,对他的心理能猜个七八成。她哥晚结婚,她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哥会找个这么小的。   要知道她印象里的淮雪还小,过年了才将将九岁!!她哥都是要奔三的人了!   她想过哥哥会娶什么样的嫂嫂,就是没想到小淮雪身上!那孩子还小啊!   她是真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楚岚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楚淮和淮雪看。   楚淮保养的再好也是个秀气中年大叔,虽说没什么赘肉,可到底面目不比当年,看着成熟沧桑。   淮雪十八年前是个人前娇滴滴、人后阴森森的萝莉,十八年后却是个风华正茂的明媚年轻女子。因着习武锻炼的缘故,皮肤紧致又保养的好。如果换件衣服,硬要说她刚成年,恐怕都有人信。   淮雪和楚淮站一起那就是父女相亲相爱的节奏,淮雪一见楚淮,就蹦跳了过去,轻身而起,跳到了楚淮身上,双腿绕他腰上,双手挂着楚淮脖子,娇滴滴道:“老公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楚淮本要严肃着脸,可她这么不拘小节跳自己身上,旁边还有三个外甥女看着,楚淮面色有些狼狈,“下来。”   淮雪嘟着嘴,将头靠在他胸前,“你拉我下来呗,我腿动不了了。”   楚淮要扯,淮雪就开始嘻嘻笑:“哎呀,好痒。”开始“咯咯咯”笑。   楚淮尴尬地缩回手,叫她下去她不肯,只能硬着头皮问:“孩子都在看呢,下去。”   “你叫谁下去呢,嗯?”淮雪朝他吹了口气。   楚淮微微脸红,目光闪烁,弱弱道:“宝宝你下去。”   牧野和小八已经捂着嘴偷笑了,楚岚也忍俊不禁。 第339章 我只是牧野   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目睹她哥甜言蜜语的一面。   她哥可是钢铁直男,感情细胞太少,从小就跟着楚父,一头扎进了医学的海洋里不可自拔,虽然因为工作学习的关系,经常会和女医生女护士打交道,可他们说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怎么救人打转,绝对不会偏题了。   也有被她哥激发了少女情怀的女医生女护士,想和她哥诗意一把,可她哥愣是没听懂,亦或是听懂了装不懂,反正最后话题又会被她哥给绕回到怎么解决太平间太拥挤的问题。   她哥的女人缘硬生生被太平间的凉气给冻凉了,也就只有打小认识的南儿姐,他才会说点人话,没把天给聊死了。   可就算如此,南儿姐性情偏淡,和她哥相处也是若即若离,并不会像小淮雪这样情绪奔放,感情热烈得就像是伏夏的八月天。   楚岚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她哥和小淮雪黏糊完。   她啧啧称奇,小淮雪那鬼精的丫头真是手段了得,看把她哥羞窘的。   “咳咳,”她咳嗽一声,还是出声提醒他们,她的存在。秀恩爱什么的,什么时候都可以秀,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楚淮被小淮雪闹成了大红脸,他佯装威严,将淮雪从身上撕了下来,“好了带孩子回家后,我陪你去逛街。”   淮雪也知燕都如今是个是非地,小八小九留在这,容易出事。更何况小八就昨儿中了海晏侯女儿的套,如今更要防范多一些。她倒是想送她们回魔都,只是……   淮雪扫了捂脸笑的牧野,嘟着唇道:“我要留下来照顾牧野,你带小八小九回去吧。”   楚淮不满道:“府上这么多侍卫他颜元真不用,就爱逮着你这头小绵羊撸。”   淮雪笑得甜,也就他觉得自己是头小绵羊了:“我这不是担心牧野么,外人保护她我还不放心嘞,你快点走吧,孩子们都等着急了。”然后作势推了楚淮一把。   楚淮也担心外甥女牧野的安危,被淮雪哄了几句就无奈地啰嗦了几句,让淮雪注意安全,这才准备离开。   牧野被禁足不能出院子,她就坐在木质轮椅上,送他们到了院门口,将大大的包袱全给了小八,“你们回去见到外公外婆,代我问安,这包袱里有我寻来的些许名贵药材,虽说外公外婆身体康健,目前用不上,但在家里多备一些总是好的。毕竟魔都那边儿可没这么纯天然的好药材。”   牧野的孝敬实在是重,不过到了小八手上仿佛就轻成了天上的飘云。因为小八天生神力,这来回搬运礼物的苦力活就落到了她头上。   小八将包袱往肩上一搭,临走前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大姐,赵佳公主都被拐了,人都没看见了,爹不会再续弦了吧。”   牧野道:“这你得问爹,不过,爹如果有意……”手指指了下天:“做大王的没王后就不像样子了,爹要那个位子,他就是不想娶王后,百官也不答应。”   小八面上黯淡下来。她八成要有后娘了……   直到上了金龙艇,小八依旧郁郁寡欢,脑补家里多了一个后娘,后娘以后再生儿生女,最后爹肯定更爱后面的弟弟妹妹了……   楚岚将她的心思摸的透透的,眼见她就要离开了,忍不住开解:“爹就算续弦了,他还是你爹。他要是跟着后娘变成后爹,对你不好,你也不要他便是。”   小八摇头,满脸的惆怅:“我们有舅舅有外公,我不担心我们吃亏,我就担心爹要是真续弦了,以后娘要是回来了可怎么办啊。”   楚岚一愣。   “娘那么喜欢爹,为了追到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好不容易经过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了一起。爹最后却续弦了。到时候娘回来了,见到爹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还不得伤心死。”小八苦着脸发愁。   楚岚的心猛地颤了颤,泪差点就被滚出了眼眶。小八这孩子还惦记她回来呢。还担心她会因为颜元真续弦会伤心。   这孩子没白养!   楚岚忍住了泪意,鼻子还是抽了一下,哑声道:“娘不会伤心的,你别担心。”   小八靠在她肩膀上,“娘那么喜欢爹,怎么会不伤心。”   当然不会了,她现在真心祝福颜元真另寻真爱的。   楚岚却不能说出口,低头搓热小八的手,“娘那么优秀,再找个第二春又有何难,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小八更愁了:“娘怎么能找继爹,我不要继爹。”   楚岚唇角抽搐,“娘不找,就守着小八过。”   小八无力道:“你怎么知道娘不找,娘肯定会找的,是你说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娘长得好看,咱家又有钱,找第二春太容易了。如果衡苏叔叔没成太监,我还挺喜欢他当后爹的。   可衡苏叔叔是太监,总不能让娘守活寡。而娘要是回来了,见到爹续弦了,娘肯定也会找个比爹帅比爹有钱的,再跑过来打爹的脸。   到时候我们几个肯定夹在中间难做人,帮爹不是,帮娘不是,最后我们不管帮谁,或者都不帮,都不讨爹娘喜欢。到时候我们肯定要被嫌弃了。”   楚岚无语凝噎,到底是这孩子难哄,还是她哄孩子的技巧不够……怎么越哄,小八就越委屈。   楚淮也来哄小八:“那你倒是说说,谁比你爹帅,谁比你爹有钱?”   小八想了想,咦?没见过诶。   “好像没有……”   楚淮笑道:“你这孩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说着潇洒地吹了吹额发,仿作风流。   楚岚:“……”哥,原来你是这样的哥。   小八:“……舅舅,你这笑话冷到我了。”   楚淮哼了一声,开始和小八理论:“当初找我要零花钱的时候,是谁夸我帅来着。”   “是我,可是——”   “可是什么,怎么,你觉得舅舅没帅过你爹?零花钱不想要了?”   楚淮成功转偏了话茬,小八不再惦记爹要续弦,娘要嫁人,极力挽留未来的零花钱。   什么哀愁,那都是闲得慌。在零花钱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楚岚呵呵地笑着看他们斗嘴。金龙艇过界以后,楚岚又被一道光打出了九儿的身体,随着风雨飘进了燕都。   燕山君府。牧野送走两个妹妹和舅舅,眉宇间就没了之前的欢喜。   淮雪笑嘻嘻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高兴呢。”   牧野道:“刚才小八说我娘身体不适,我得去看看她。”   淮雪挑眉:“小八小九不是说过了么,那不是你娘,那是个冒牌货。”   “内里是冒牌货,身体不是。”牧野眼神里带着丝思念:“我能记事以来就没见过娘,以前都没见过她人,最多就是看看相片看看家庭录像怀念一下,如今好歹能见着面了,也算有个念想。我想看看她,看看活着的娘是什么样子。”   淮雪想起夫人楚氏,也露出怀念之态,“你娘是个很温柔的人。”   牧野低声道:“舅妈,我就想亲眼看看。我想娘了。”   淮雪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被禁足了,不能和小八小九一样进宫去看人。”   “我不用进宫,我听她们说了,爹把娘……把那个女人关在冷宫,不过是宫里安全。如今宫里丢了大王和王后,人心惶惶的,乱的很,反倒是府上更安全些。”   牧野虽说被禁足在院落里,但是外面的消息还是清楚的一个不落,“以前爹藏了她,还要瞒着我们,不便放回府中。如今舅舅都发现了,爹也没必要藏着了,把她带回府上关着好好养就是了。回头舅舅外公外婆要见她,来府上也方便,总不至于每次都要进宫一趟。”   淮雪对冒牌货不感兴趣,也体谅不了牧野的念母之情。淮雪生出来就没娘了。不过因着主公的交待,淮雪没有直言拒绝,面上温和道:“这事还得问你爹,我找人去宫里问问。”   颜元真听说牧野想娘,沉思了下,还是允了。宫里如今被他可以弄成了筛子,处处漏风。他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看见,他就希望那些想谋算王位的有心人,看看他招摇放肆,逼着他们忍不住出手。   至于那个冒牌货楚氏,如今重要的事多了去了,楚氏反而排在后面。且都被楚家人发现了,也没必要关在宫中。   “你们送她回府上,”颜元真对冒牌货一点都不客气,一面都没去见:“铁链得带上,拷紧了。”   又想起小九落水试探这楚氏,这楚氏以前被他丢到水里过,明明是个会水的,却故意不去救小九。虽没猜出这楚氏什么鬼心肠肚量,但这明明能救却不去救,还装晕忽悠人,颜元真恼恨更深了几分,要押送楚氏的寺人临走前,他又叮嘱道:“她的饭菜少放点作料,只吃素和白米饭,其余的都不准给。就是牧野郡主想给,你们也不能,知道么。”   寺人就是原先在冷宫盯楚氏的老人,主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不过脑地应诺,就不客气地押送楚氏进了燕山君府。   虽说楚家人发现了楚氏的存在,但到底颜元真要续弦了,此时要是曝出楚氏回来了,续弦的事总会多生波折。因而进府的阵势也不大,和寻常出入一样,只走燕山君府的侧门。   楚岚跟着楚氏回了燕山君府。她也不想一直待在楚氏身边,可身体到底是自己的,莫名的对自己有了吸引力,想离开都难。   楚岚接下来几天就看见楚氏被逼着茹素。水煮青菜,清炒萝卜丝,白菜炖白菜,西红柿配番茄酱。   “我是兔子么!天天给我吃这些玩意!我要吃肉!!肉!!不给我吃,我就吃你身上的肉!”楚氏一脸菜色,对着老看守婆子喝骂道。   “夫人何必动怒,没人把你当兔子,你吃的又不是草。”看守婆子对着楚氏都十多年了,早就适应了楚氏的刁难,面不改色地回道。   楚氏恨不得上前刮花这死婆子的脸,可铁链拷住了手,楚氏只能干瞪眼:“我要吃肉,吃肉!”   看守婆子没有动怒,依旧平和道:“肉听说是有的,只是得素菜全吃完了,才能上肉菜。还得夫人你再辛苦几日,把素菜吃尽了,这肉就来了。”   楚氏心里大骂颜元真刻薄恶毒小心眼没人性,脸色扭曲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咽了咽口水,服软了:“今天晚膳的时候素菜加倍,我要多吃些……”早吃完素菜,就能早一点吃到肉了。   她忍!   看守婆子微笑转身:“老奴这就去厨房的说一声。”刚踏出门就发现了牧野郡主。   牧野郡主受了腿伤,如今出行只能靠轮椅,下人都是知晓的。看守婆子行礼纳闷,也不知道牧野郡主什么时候过来的。虽说主公淡了楚氏,她们这些宫人轻视楚氏,主公自是不会说什么。   可到底楚氏生了三位郡主,牧野郡主又不是个好惹的。看守婆子心头惴惴不安,没了刚才的淡定,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郡主。”   牧野眼神淡淡,“爹不让她吃肉?”   “是,是的,”看守婆子觉得郡主都快比得上主公了,一板脸,真是见了就惹人怕。看守婆子生怕牧野郡主以为自己虐待楚氏,虐到了郡主亲娘,看守婆子赶紧解释:“都是主公吩咐的,主公锁了夫人也是为夫人好,若是不锁,夫人偶尔疯癫了还会伤害自己。”   牧野唇角微翘,下人什么心思她能看不明白,她淡笑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是,”看守婆子忙又进屋,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也退下了。她也不怕楚氏出事,毕竟锁着呢,牧野又是楚氏亲闺女,母女俩难得相见,要说些私房话,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极为识趣地离开。   刚才还被素食虐出内伤的楚氏一见牧野来了,眸子就烫的发亮,“媛媛,你终于来了,我是你弱姨。”   牧野早从妹妹口中得知面前的楚氏内里是假的,她本还在思忖会是谁,听到是弱姨,她眉眼也没惊动,“原来是弱姨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姜媛这个名字,牧野用了太久太久了,她唇舌有些怀念,但到底谨慎,没有说出口。   楚氏嗔道:“你这话问的,还有什么是我弱姨不知道的。你从出生到现在,你经历的点点滴滴,我以前可都梦见过的呢。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实验那么搞就对了,你看看你,你借了阿蒙的运道,可不就能做巫梦了么。”   牧野担心隔墙有耳,皱眉:“以前的不用提了,我现在是牧野,只是牧野。”   楚岚这些天精神不济,本有些昏昏沉沉的,突然见到牧野和假楚氏差点没相亲相爱,她耳朵里嗡嗡嗡的没个停。   牧野竟是,竟是姜媛姜老夫人那死老太婆巫梦托生的。   姜老夫人非大巫后嗣,本不该有大巫之能,可她却在这假楚氏弱娘的提点下,成立了大巫实验室,最后小有所得后,就拿阿蒙,也就是南儿姐来开刀,把南儿姐的血换给了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坐牢以后失去了人身自由,大巫实验室被曝光那会儿,姜老夫人的身体就有些不行了,经常和个无知小儿一样溺床。   楚岚过来之前,还听陈氏叹气过,说是姜老夫人身子差了,办了保外就医,到底没有将牢底坐穿。   “好阿牧,都听你的,如今我可被那颜元真给害苦了。你快点坐金龙艇回去,把颜元真迅速解决了,快点弄死他。你不知道,这些年他把我关起来,让我多痛苦。”楚氏开始将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泻出来,翻来覆去地骂颜元真“恶毒小人畜生臭老鬼”。   还紧紧地攥住牧野的手:“死太便宜他了,把他关起来,给我留着,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他,还得给我备辣椒水。”   牧野叹道:“弱姨,我的身体都死的透透的,回不去了。”   楚氏怔了下,也没不高兴,“也好也好,你那个身体都老了,换一个新的正好。看,多年轻啊,这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牧野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的确很满意。每个老人都曾有过再变年轻的心愿,她成功了。而且她犹如轮回转世,投了个好胎。   她这身体的父亲是一国摄政王,未来说不定就是大王,她现在是郡主,是朝官,未来就算不能成为名垂青古的第一位女大王,最差也能当王后了。   比原先姜媛的起点可高的多了。牧野暗道这么多年的部署总算没白费,那头楚氏又开始撺掇起来:“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帮我报仇。颜元真那畜生坑死我了,要不是他,我现在早就带着衡苏到处游山玩水去了。”   牧野回过神,蹙眉:“我动不了他。你看我的腿都被他打断了。”   楚氏闹脾气了,将她的手甩出去,气呼呼道:“怎么,你还真把他当你爹了?你难道不记得当初他害我们的计划差点失败么。要不是他,实验室能没了吗,你攒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能一夜之间就崩塌殆尽了。你难道还不恨他?”   牧野道:“弱姨,我年纪都比他大几轮,怎么会把他当爹,只是他还不能死,如今我的羽翼还不够丰满,还得他在我前面挡风遮雨。”   楚氏听了牧野几句软话,就缓了下脸色,“那倒也是,由着他吧,呵,就让他好好的赚钱赚地赚王位,他日这些还不都是你的。我一定要等到他死的那一天,把所有真相告诉他,哈哈,到时候他知道你是姜媛,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都赔给了你,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怕是血都能吐几升了。”   牧野最近直觉颜元真不对劲,又听到了些动静,对着别人,她没法说出口,但是对着弱姨倒是能说的,“弱姨,我的人说好似有青葙的消息传了过来,我怕……怕颜元真发现了我……”   楚氏脸色一变:“青葙没死?”   牧野道:“不知道,当年我还小,只听说青葙一家被灭门,我以为青葙早死了。要不是最近青葙派人给颜元真传消息,露了底,让我查出了端倪,不然我还以为她早死的干干净净的了。”   楚氏面色沉重起来,垂头思索:“怎么会,她怎么还能活着……不该啊。我当时可是下了死手。”   牧野抬眸:“弱姨,青葙一家灭门是你干的?”   楚氏也不瞒她:“自然,青葙她要是向着我们,她还有活的价值。可她没有。你要借牧野的皮谋国谋权,青葙能做巫梦,自是会向颜元真告密。她活着就会害了你。我自然得帮你铲除她这个祸患。不能让她挡你的路。”   牧野感动了:“多谢弱姨为我打算。”   楚氏摇头感慨:“你小时候合我眼缘,你在姜家不好过,我看着都心疼,从小到大都是我帮衬的你,我早就把你当我的亲生孩子一样了。我为你打算那是应该的。”   牧野被她提起前尘往事,眉头紧了紧,不想再说下去,转而道:“我怀疑青葙还活着,她说不定就梦见我祸害了颜元真,所以他最近才变得古怪,故意打断我的腿,不让我上朝做官经营人脉。”   楚氏到底是恨自己在颜元真手上吃了大亏,巴不得牧野快点弄死颜元真,立马撺掇:“不用想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他那么疼爱女儿的人,怎么会舍得打断你的腿。你那事我听说了,丁悔那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颜元真又不是道德高尚的卫道士,他自个儿做惯了小人,他要是把你当心尖上的女儿,别说打断丁悔的腿了,你就是把丁悔弄死了,把他们一家给整趴下了,颜元真也不会对你如何。”   这话说到牧野心坎上了,她是真觉得颜元真太会宠孩子了。这些年,牧野有他助益,做什么事都顺顺当当的,别提多畅快得意了。   什么都不用她太操心,勾勾手指说想要,就什么都能得到。不用像姜媛在姜家当姑娘那日子,成天还要和人斗心眼,斗赢了才能做个正常人。   楚氏照看了她这么多年,能不知道她动心了,她继续拱火:“颜元真要是真怒了起来,绝对翻脸不认人。他一旦发现你占了他女儿的身份,绝对不会手软。就算不能打死你,也能叫你求生不成求死不能。这让人恨不得去死的活法,你也见识许多了。比如把你关起来当猪养,让你不停的生孩子,给他造许多的大巫后嗣……”   牧野眼皮跳了跳,曾经她就这么收拾,欺辱过高建红的小三。都高龄了,依旧还在生孩子。她离世前,听闻是生孩子的时候血崩而亡了。   楚氏见撺掇够了,心里一哂:“趁他还没完全对你下狠手,你必须先下手为强,把他给解决了。不然——”   “我知道了,”牧野淡淡道。虽然颜元真这会儿死了,没法给他当挡箭牌用,有些可惜了。可总比被他反噬了强。   牧野道:“弱姨,如今他有青葙在手,我怕我一举一动都会被青葙看在眼里。如今我借了牧野的皮,是做不得巫梦的,怕还是要弱姨帮我一回,好好给我算算该如何解决了颜元真。”   “这……”楚氏干笑起来:“我怕是回不去了……”   牧野一惊,转眼又想明白了。颜元真当年既然发现楚氏是假货,自然要用金龙艇驱赶她。既然没驱赶走弱姨,那就是弱姨和高建红一样,都是身死,转到了后人身上。   牧野心叹,好好的一个助力就这么废了,实在可惜。她开始在心里算,该怎么将颜元真除去。   虽然许多年不用这么费心算计了,可姜家人的本能就是谋算,牧野很快就想出了妙计,和楚氏讨论起来。   楚氏对这些并不大懂,以往都是靠巫梦行事的,并不会像牧野这样精于算计。楚氏就听着牧野的计策,不停的点头说好,最后还拉着牧野的手,道歉道:“当年你这身体两岁的时候,我就过来了,那会儿没算到你已经成功了,不知道你成了牧野。当时颜元真逼我太过,我怕了他了,为了离开,和衡苏商量好假私奔,那夜要引走他的人,就往你院里放了把火。幸亏你聪明躲过了一劫,不然,哎,都是我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340章 你是这样的渣爹   楚岚在旁边听了个全,心里震惊后更加的愤怒。   这楚氏占了自己的身躯不说,为了跑路,引开颜元真的人,竟然放火烧小牧野的院子。   那么小的孩子,要不是小牧野被姜老夫人给穿了,怕是早就葬身火海了。   楚岚一时不知是庆幸姜老夫人占了小牧野的身子,逃脱了火场,还是遗憾姜老夫人怎么没死在那里,免得长大了还要谋算他们一家人。   姜还是老的辣,姜老夫人随便出个主意就是阴险毒辣。   楚岚看牧野和楚氏商量好以后就开始暗中行动,要对颜元真不利,心里就急的团团转。她想要帮颜元真,想告诉他,可是她就和个隐形人一样,谁都看不见她,谁也听不见她说话。   她这会儿有些后悔让小九离开了。如果小九在,她至少还能上她的身,借她的口提醒颜元真。   也不知是不是她祈祷的太诚心,她终于飘回了金龙艇,小九的身体里,还是被绑在了椅子上。   楚淮和小八坐在她面前,审视她,“你是谁?”   “别说你是小九,小九说自己被鬼上身了,做过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根本就没跳过水,去试探楚氏是不是真的。”小八一双承自颜元真的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楚岚,“你绝对不是我妹妹。你到底是谁?”   楚岚好不容易有机会开口了,仰头示意楚淮:“我单独和你说。”   小八不乐意了:“你单独和我说不行么。”   楚岚摇头。她不想和孩子相认,但是和哥说了倒也不妨碍。她如果变得和母亲陈薇一样消失不见,孩子伤心难过,她也会跟着伤心难过。   可哥要伤心难过,她的心疼会少一些。更何况如今牧野和楚氏联手算计颜元真和楚家,她总得给自己找个帮手。   楚淮没犹豫,将小八赶出门,才回到楚岚面前,一双眼睛带着期待,又带着狐疑,还带着三分的警惕:“老实说吧,你和那楚氏是不是一伙的?”   “我和她要是一伙的,哪里会试探她,剥开她的伪装。”楚岚道:“哥,是我。”   楚淮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但他被假楚氏骗过,到底只信了三分,开始追问楚岚过去俩兄妹发生的事。   楚岚自然能说的明白,楚淮还是有些隐忧:“这些还不够,那楚氏也知道的,你知道也不奇怪。”   巫梦就是个大作弊器,许多认为是秘密的事,从巫梦走一遭说不定都知晓了。   楚淮不得不谨慎,“你说你是我妹妹,那你自己想法子说服我。”   楚岚该说的都说了,见他还怀疑也不多言,只是将自己飘去楚氏身边,听了楚氏和牧野算计颜元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先借用九儿的身体,帮一把颜元真。牧野和楚氏要是谋算成功,以后说不定会祸害到楚家,不能让她们的诡计得逞。至于我,我不会像楚氏那样霸占九儿的身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会走了。”   楚淮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他惊讶开口:“你要去哪?”   楚岚自然也不清楚,可到底不想他们为自己操心,担心自己无所归依,笑道:“当然是回去了,这里是我的巫梦,时间到了,梦要醒了,自然就回去了。”   “你能回去?”楚淮狐疑起来,“楚氏把身体占住了,你能回去?”   “……能。”她还是给了希望,免得徒惹人难过。楚岚还急着给颜元真解围,摇晃了下脑袋:“你先松开我。”   楚淮默默地盯着楚岚:“我还是不信你是我妹妹。我松开你,你学楚氏自残怎么办。”   楚岚好气。   那假楚氏什么都交待的清清楚楚的,楚淮二话不说就相信了她。现在轮到她这个真身本尊了,楚淮却反而没法信全了。   楚岚郁闷极了:“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但是这么些天来,我有做过一点对你们不利的事么。没有吧,相反,我还在帮你们。就算我不是你妹妹楚岚,但我也是好人,站你们这边的。”   “你要我相信你是我妹妹,那你告诉我,你和颜元真……咳,什么时候,唔,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当哥的问这种隐私事,楚淮一脸不自在。   楚岚羞恼起来,夫妻之间的事和外人哪里好意思张口,她啐道:“你想知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和小淮雪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楚淮迅速瞪圆眼:“这是我的私事,我干嘛要告诉你!”   “那我和颜元真的也是私事,我干嘛要告诉你!”楚岚也瞪回去。   楚淮摸了摸鼻子,这脾气……还真像妹妹。他咳嗽一声,“你就说一下,我回头问问颜元真,你说的和他对上了,我就信你是岚岚。”   楚岚迟疑了下,如果楚淮找上颜元真,那岂不是颜元真也知道自己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打扰颜元真的生活,于是道:“不用这么麻烦,给我一支笔,你看我的字迹便行了。”   楚淮不习惯用毛笔,随身都会带钢笔。纸也是现成的,楚岚让楚淮给自己松绑了一只手,就在纸上写了楚家的家谱。   从母亲陈薇往上排到高家,高家好几房的人,她都写了下来。之后又走父亲楚父这边排起族谱,写的差不多了,她就放下笔。   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楚淮对妹妹的字迹还是有印象的。楚父教导他们学字的时候,给他们兄妹俩一样的字帖。楚淮是男人,手劲大,落笔的力道更刚硬。妹妹手劲小,落笔似跳舞一般轻盈灵活,就比楚淮的字飘逸一些。   他们从小临摹大的字帖是一样的,字迹就算风骨不同,但是结构起落依稀还是像的。   楚淮看了一眼字,信了八分,转头就给楚岚松了绑。本来还想叫“妹妹”的,可是对着那张外甥女九儿青春稚嫩的小脸蛋,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我早猜到是你了,”楚淮有些心酸地鞠泪:“你以前和我说过,你做巫梦,就在小九身上过。还两次。前些儿我一知道,你当年做巫梦之后,被假楚氏占了身子,没再回来过,我就猜你什么时候会回小九身上。这小九又失去意识两次,我就猜会不会是你了……”   楚岚见不得他伤心,强笑道:“你知道归知道,但是不要告诉爸妈,还有,不要和颜元真提,更别和小八小九说我回来了。你就和他们说,我是祖上一个老祖宗就可以了。”   楚淮吸了吸鼻头:“你这是作何,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爸肯定想见你的,还有小八,小八那孩子从没见过妈妈,你回来了,她肯定高兴。”   楚岚摇头:“这些先不急,先把牧野和楚氏解决了再说。至于小八,燕都危险,带她回去。我帮颜元真解决了麻烦,回头我也好利落地走。”   楚淮又不是当年的年轻小伙子,一听就知道妹妹在敷衍他:“你既然说这是巫梦,颜元真死了就死了,你回去以后,把麻烦解决了便是,何必这时候大费周章地对付牧野和楚氏。你想解决他们,怕是你回不去了吧。”   楚岚见他不好忽悠,装傻:“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就是见不得牧野和楚氏如此嚣张。做巫梦还做的这么憋屈有什么意思。怎么,牧野是姜媛姜老夫人,你手就不痒,不想教训教训她么。”   楚淮当然是想教训的,那死老太婆真的是活着给他们一家找不自在,死了还要找麻烦。   “还有淮雪呢,你就不担心她出事?”楚岚又道。   到底对楚淮来说,当下才是真实的。如今颜元真被牧野和楚氏算计,总会殃及池鱼,殃及到他家媳妇小淮雪身上。淮雪人还在牧野身边保护着呢。实在是危险。   这么一想,楚淮这下比楚岚还着急了,立即就要去燕都找淮雪去。   下了金龙艇,三人直奔燕都。楚淮本不想带上小八,可小八非说要保护妹妹九儿,死活不肯离开,便也一道走了。   一路上,小八时不时地看着楚岚,那神情没了平时的亲密和温和,带着冷淡的疏离。   楚岚有些心酸,可也无奈。谁让她点的头,要楚淮瞒着小八,说她只是一个老祖宗而已。   对小八来说,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祖宗占据了妹妹的身体,就算是好人,小八肯定也很不高兴。   楚岚心里叹了一口气,别过头,跟着楚淮进了燕山君府。楚淮最担心的就是淮雪,直奔了牧野的院落。   牧野被禁足,没颜元真允许,哪里都去不得的。淮雪就陪着她看书,聊聊天。淮雪一见楚淮来了,讶异起来:“才离开了一天,怎的就回来了?”   楚淮当着牧野的面,不好细说,拽着淮雪就往外走:“爸要我接你回去。”   淮雪皱了皱眉,暂且跟了出去。   牧野倒是亲热地叫小八过来,拉着她的手问:“外公外婆怎么样,身体还好么。我带去的礼物,他们喜欢么。”   小八心情不太好,低声含糊:“嗯,你送什么,外公都会喜欢的。”   牧野微笑地又问起陈氏:“外婆呢,外婆不喜欢?”   楚岚见牧野和小八聊的正好,就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牧野是姜老夫人,自然对高建红,也就是外婆特别的在意。牧野以前常常给外婆送好东西,昂贵的药材不要钱的送过去,新鲜的玩意也叫人带过去。   别人都只当牧野是对陈氏好,是孝顺。如今她算是明白,牧野那是把陈氏当女儿疼。   门外。楚淮想带淮雪一起离开燕都这个是非之地,淮雪却是个不怕事的,“你就说燕都危险,府里危险,却又不和我说个明白。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走。你要不就和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要留下来保护牧野。”   楚淮答应了楚岚不暴露她,只能苦口婆心道:“我是得了人的提醒。”然后拿出一张字条。   字条上交待了,写字的人是梁上君子,偷听到了牧野和楚氏的对话。知道牧野和楚氏在谋算颜元真,于是就把信塞给了楚淮。   楚淮还给了淮雪一个银飞镖:“我带小八小九进城以后,就有人将信带飞镖插到马车上。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遇到了劫杀。城里太不安稳了,你在这,我心慌的很。”   淮雪检查了下飞镖,没看出什么蹊跷来,不知是谁给他们提的醒。不过事关牧野和楚氏,又是对主公不利,淮雪亲了楚淮一口,才道:“那我现在就和主公妹夫哥辞行,把信给他。你随我一起进宫。”   楚淮是不大愿意去宫里见颜元真那倒霉催的,没错,颜元真就是个衰人,谁接近他谁倒霉。没看见他爹妈兄弟姐妹没个生活舒适的么。就是自己妹妹都没个安生日子。   但他又不能眼看着淮雪独自去见人,淮雪太听颜元真的话了,他怕颜元真开口留下淮雪,淮雪就留下了,楚淮还是亲自去一趟才安心。   淮雪去准备进宫的车马,楚淮就转回院子要带走小八和楚岚。如今牧野身份存疑,应是姜媛那个死老太婆,就算妹妹说了姜媛暂时不会对妹妹出手,但楚淮还是十分戒备,没法让小八几个还在牧野身边打转。   进门见牧野坐在轮椅上,单条腿被打断,楚淮心里不再是恨颜元真,而是赞一声“好”。就是要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到处蹦跶。   “小八,我们进宫见你爹了。”楚淮驻足在门口,佯装正常地说。   牧野此时已经从小八嘴里知道外公外婆都很好,心情也不错,含笑道:“你们去的正好,听说爹最近和个宫女走的近。”   小八闻弦歌而知雅意:“大姐你的意思是爹喜欢那个宫女?”   牧野笑:“不清楚,不过爹对那宫女着实特别。”   小八想爹要续弦,说不定就是要娶那宫女了,心里不胜烦躁,“我不去宫里了,舅舅,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楚淮哪里愿意小八在牧野眼前杵着,牧野这人毒着呢,万一对小八起了坏心,小八还不得死的透透的。楚淮刚要开口,楚岚就放下茶盏,起身道:“舅舅,我跟你去宫里。”然后就往门外走。   小八见她要走,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九儿妹妹被老祖宗穿了,她得保护妹妹。   楚淮这下是不用再劝小八了,对着牧野僵硬地笑:“我们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你好好待着养伤,不要到处乱跑,乱跑的话,腿瘸了就不好了。”说罢,楚淮目光里带着可惜。   姜媛啊,那死老太婆伪装牧野这么多年,骗了他们这么多年,打断腿也太便宜她了。   牧野敏锐地感觉到楚淮的异常,她心下暗暗蹙眉,面上依旧微笑:“谢谢舅舅关心,我一定会好好养的。”   “嗯,”以前楚淮可怜她们三个孩子没娘,他自己成亲又晚,还没个孩子,算是把三个孩子当自己亲儿来养了。楚淮对着牧野也经常唠叨,如今是唠叨都不想唠叨了,没说几句就溜了。   牧野目光一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变了。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熟悉,该死的难受。真恨没有大巫之能,不然就知道如今什么情况了。   牧野的真实身份,楚岚和楚淮商量过,先不要告诉孩子们。小八性格太直太耿,一旦知道牧野非大姐,而是传说中可怕的姜老太婆,怕是会生分,在人精似的牧野面前露馅。   如今敌明我暗,不宜暴露。因而小八还被蒙在鼓里,只晓得要保护九儿妹妹。小八尾随楚岚爬上马车,暗恼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我妹妹身体?你这样用我妹妹的身体到处乱走,也不怕累到我妹妹的脚。”   楚岚笑:“哎,我是真不想离开,我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难得的能上一次女儿家的身,还能和你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说说笑笑,真的是很开心呐。”   小八脑补自己被个蔫坏的老头子轻薄调戏,真是恨不得双手将嬉皮笑脸的人打上天,可恨这身体是自己妹妹,万万揍不了。   只能瞪,不能打,好憋屈。小八恼的将拳头“嘎吱嘎吱”地攥紧,在楚岚面前晃了晃,威胁示意:“你不准拿我妹妹的身体乱来,还有你这糟老头子,洗澡的时候都给我闭上眼睛,我给妹妹洗澡,你是碰也不能碰一下,知道么。不然的话,我——”   “你要拿我怎么样?”楚岚憋笑:“我已经洗了好几次了。”   瞬间,马车的车窗被打飞了。小八是不能揍妹妹的身体,只能祸害其他了。   小八恨道:“闭嘴!再敢轻薄我妹妹,我要你好看。”   楚岚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马车,小八还真不经撩拨,一撩破坏力就这么强。哎,春风还是有些凉的,她缩了下脑袋,“知道了。”   小八见她服软,也没开心。要不是舅舅嘱咐不能凶他,她才不会对这糟老头子这么好说话。谁让舅舅说老祖宗是好人,是来帮她们的。拆穿楚氏的可不就是面前的糟老头子么。   淮雪准备了马匹,又去找人代替自己保护牧野,忙了一会儿,再出府就发现马车坏了。有这破坏力的就只有小八了。   淮雪诧异地看了小八一眼,“你破坏马车干甚?”   小八闷闷不乐地指着楚岚:“你问她。”   楚岚笑道:“是我觉得车里太闷,空气不大好,小八就帮我打通了车厢。”   淮雪抽了下唇,这解释太敷衍了有米有。   楚淮知道肯定是楚岚欺负了小八,小八才发的飚,忙来解围:“好了,快进宫吧,不然到时候要回家,天都要黑了。”   淮雪这才闭嘴不问,找管家又要来了一辆马车。四人领着侍卫,这才安安稳稳地进宫。   小八不是个坐得住的,安稳了一会儿,实在进宫之路太漫长,就拉着淮雪问:“大姐说爹对个宫女好,那宫女是谁,长得好看,多大了,是不是单身?”   淮雪精明心眼多,精明的人就喜欢小八这种憨憨的实心眼的好孩子。淮雪笑嘻嘻道:“长得还不错吧,那宫女当年伺候过先王太后,如今还替先王太后守灵位,是先王太后的旧人。”   先王太后就是颜元真母亲楚王太后,礼佛十几年后就殡天了。小八是没经历过早期的事,她印象里的王太后奶奶是个非常慈祥善良的人,对她也很好。   既然是伺候过王太后奶奶的旧人,小八心里不免有些敬意:“爹肯定是看在王太后奶奶的份上,对那宫女好的。”   淮雪笑看着憨憨的小八,没有说下去。到底不希望和小八讲这些宫廷乱七八糟的事。   她们紧赶慢赶地进宫,如今大王和王后失踪,只有燕山君颜元真坐镇宫中。宫人心里都明白,燕山君怕是要上位做大王了,自是对燕山君府的人不敢慢待。   宫人恭敬地领她们到了兰如台。在颜元真身边伺候的太宦忙上前行礼:“郡主,如今主君正忙着,郡主不如移驾去别处……”   刚说到这,兰如台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痛苦的尖叫声。   这叫声仿佛痛苦,又仿佛欢愉,低吟吟地哭泣。这声音真的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楚岚目光抬了抬,颜元真这是忙着和女人……   呃,小八是单纯的什么都不懂,“里面怎么有女人在哭?”   太宦迷之微笑:“她伺候主君,高兴地哭了。”   小八懵懂地问:“这叫声不像是哭啊,像是被打啊。”   太宦咳嗽一声,不好多提。这燕山君床笫之间喜欢虐人,天底下的人都津津乐道呢。太宦干笑:“还请郡主到偏殿休息。”   楚淮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暗骂颜元真污人耳朵,拉着小八就跟着太宦离开。   小八也不是无知少女,等到了偏殿就缓过神来了,立马拍案惊起:“我爹在打女人!他怎么能打女人!!”   太宦已经先回兰如台等候了,此时在殿里的都是自己人。淮雪捂着嘴轻笑,使眼色让楚淮解释。   楚淮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就跟着小八骂,“你爹口味太重了,当年你娘也被他打过……”边说还不由自主地看向楚岚。   糟了当事人在这!   楚岚无语了。当年的事情她都说的很清楚。她被颜元真在床笫上虐待。那不过是她和颜元真做戏给孟易川看的。如今,又被楚淮拿来骗小孩了。   楚岚觉得还是要给自己正正名声,颜元真被孩子认为是施虐狂,她还不想被孩子认为是受虐狂呢。   楚岚道:“我听外公说没这回事,舅舅你不要以为我们小,就吓我们。”   楚淮当着当事人的面,也不好乱扯,只能含糊道:“当年和你娘没有,但是不代表你爹不是不喜欢,你看看,现在你爹就在虐女人了。这种爹心理变态,不能要,知道么。”   小八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爹会是这么无耻,“我不信,我现在就去看!”   小八说罢就往殿外跑。她蹿出去的快,谁都没反应过来。也没人敢拦她。她又是郡主,直接闯进兰如台,其他宫人是拦都不敢拦。   太宦倒是想上前,可小八的力气不小,一推就把太宦推开了。   小八直接将门一推,一进去,就见到自己的爹穿着整齐,手里拿着特制的油鞭,唇角带笑地抽着床上的宫女。   宫女衣衫凌乱,全身满是鞭痕。明明该是面露痛苦的,可那张脸却满是绯色,双眼氤氲湿润,唇间溢出能将人骨头酥掉的吟哦。   这场面实在是太劲爆了。小八傻傻地站住。   颜元真也没想到女儿竟然跑来了,还撞见了这一幕。他面色也是一僵。   楚岚这时候已经追了上来,目光不禁往床榻上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这宫女她认识,是赵海柔。海晏侯之女。   赵海柔恨颜元真害死了她爹娘,这会儿却和个女人一般躺在床上,被颜元真虐玩……   这是复仇复仇,就把自己复仇到了仇人榻上了么……   今年就流行这种复仇梗么。楚岚一时无语,倒是想起一桩巫梦。   赵海柔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生父母,后来是被赵佳公主带回宫内抚养长大。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海晏侯死于颜元真之手,赵海柔小小年纪就想着要找颜元真报仇。   后来燕都这边蒸蒸日上,赵国失去了海晏侯,白捞了一个啥都不懂的孟依依,国家发展滞后。就送了赵佳公主过来和亲。   赵海柔到底是被赵佳公主抚养长大的,亲生爹娘都没了,视赵佳公主为最亲的亲人。赵佳公主被送来燕都和亲,赵海柔舍不得她,就偷偷打包跟了过来。   只是赵海柔没有在赵佳公主身边待着,而是隐姓埋名,进了楚王太后的王宫,从小小的宫女做起,隐忍多年,熬到了楚王太后殡天,靠着先王太后旧人的身份,在宫里还算有些地位,被人尊敬。   赵海柔身为海晏侯之女,明明可以在赵国吃香的喝辣的,却偏偏跑来燕都做个洒扫宫女,跟着楚王太后念佛吃素受苦。如此卧薪尝胆忍辱偷生,自然不是为了那点子尊敬。赵海柔为的是报仇。   曾经巫梦里,赵海柔小小年纪隐姓埋名入宫做宫女,慢慢地熬成了颜元真的心腹,然后就暗算了颜元真,为父报仇。   楚岚曾经和颜元真说起过赵海柔,让他注意些。没想到,颜元真竟然没有去动赵海柔,拔掉她这个隐患,竟是任她在宫里熬苦日子……   如今也不知赵海柔和颜元真是如何相处的,总之,颜元真这猫,绝对是把赵海柔当耗子玩……   反正她绝对不信颜元真是好心肠,愿意给赵海柔机会报仇的。   他绝对是看好戏,恶趣味地看赵海柔不好好做一个贵女,跑到这来受苦受难,说不定平时还会找人故意折腾赵海柔……   比如现在拿鞭子抽赵海柔,赵海柔为了报仇而隐忍,还得装作受虐狂,被虐的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楚岚一时有些可怜赵海柔,不过想她找人绑走了小八,想害死小八,那点可怜又没了。她没有再看赵海柔,牵住小八的手,对颜元真颔首:“爹你继续,我和小八先回去了。”   小八是已经傻了,任由楚岚牵着走。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爹地啊,竟然是喜欢虐待女人的败类!!   颜元真这会儿也回过神,见她们都误会了,心里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等等,你们先听我解释。”颜元真追到门口。 第341章 赏人   楚淮赶过来追小八,走到半路差点摔跤,比楚岚慢了一会儿才到。这时过来就正好撞上颜元真跑出殿门,要和孩子们解释。   楚淮冷笑:“有什么好解释的,口味重而已。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高兴就好。”   颜元真有些搓火,可眼下他只顾得上拉住楚岚和小八,“你们听爹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小八受到剧烈的冲击很茫然。她知道爹不是外公舅舅那样的正派人,可到底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平日里也没听说有什么恶习。如今她脑子里都在回放刚才的一幕。   爹拿鞭子抽宫女,爹私下里是不是还做了许多更恶心人的坏事,肯定做过了,她们和大姐牧野不一样,又不经常待在这,爹做眼珠子都是呆呆的,愣愣地看着颜元真。   颜元真是真意外她们突然在此,急忙小声道:“这宫女不是谁,是赵海柔。”   小八不久前就被赵海柔绑走过,还被她扇耳光,赵海柔长什么样,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楚。小八愤怒了,爹可以是坏人,爹可以变态,但爹怎么能把她当傻子忽悠。   “我见过赵海柔,她不是!你当我好骗么。”小八指着殿门内。   赵海柔见她们闯进来,正慌张起身跪下,突然听颜元真说她是赵海柔,脑子就像是被石头砸了一下,脸色苍白地抬头。   颜元真是半点不拿赵海柔当回事,如今可不能让孩子误会了。他一手抓着小八,一手抓着楚岚进了殿,“你见的赵海柔不过是个假货。真的就在这里。”   小八和楚淮都惊愕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海柔。楚岚是早就清楚的,默默地听着颜元真和小八解释,赵海柔出现在这的缘由。   什么赵佳公主暴露赵海柔躲在宫里当宫女十多年,为了不让人怀疑她的失踪,就在明面上找了个假货顶在人前。不过到底是假货,赵海柔是不可能真心实意愿意让个替身顶着自己的名头,整天被人伺候过好日子、结交朋友的。   所以那假赵海柔平日都是称病,大多是大二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赵海柔容貌的人自是少之又少。而知道的人又都是赵海柔的心腹,孟易川的旧臣,必不会暴露她。因而赵海柔不相信颜元真会认出她来。   毕竟,谁能想到,海晏侯和公主之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燕王宫做洒扫宫女。赵海柔要的就是这种世人的不信,这样她才能摸到颜元真身边,给自己父母报仇。   如今突然被颜元真拆穿说破,赵海柔面色苍白,浑身发抖。不过她绝对不信颜元真这小人的挑唆。赵佳公主是她姨母,是真心为她打算的人。姨母绝对不会向颜元真暴露自己。   赵海柔全当颜元真胡诌的。没错,一定是他扯谎,被女儿撞见,怕女儿嫌弃他施虐变态,就胡乱找了个理由。   说她是赵海柔,一定是歪打正着!   赵海柔如此安慰自己,张嘴想要辩解,可又代入宫女的身份。宫里都是颜元真这小人一言堂,她一个小小宫女,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跪下。   赵海柔突然想到了,她一个宫女,就算她真不是赵海柔,颜元真说她是,那……她会不会被他仗刑而死。   霎时赵海柔满头冷汗,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两位小郡主了。小郡主都是心慈手软之辈,她装一装可怜,怕是不忍心看她杖毙的。   赵海柔虽说不能开口辩解,但伪装十几年,心机自是不浅。她假装猛地抬头看向小八,一双眼眸带着震惊,还委屈地凄苦地望着颜元真,朱唇微张,想要开口辩解,却死死咬唇,一看就是被委屈地有口难言,然后又对上小八审视的目光,带着卑微的祈求,眼眶含着热泪。   小八打量了她几眼,怎么看,都觉得她分外可怜。爹太坏了。小八更气恼了:“爹,你编的也像样些。傻子才好好的贵女不当,非要跑来宫里做伺候人的宫女。”   “你当爹没证据么。”颜元真也没生气,脑子是个好东西,小八质疑他他一点都不生气。说是这样说,叫来了侍卫,语气还是冷硬的很,“把赵海柔领过来。”   小八一时有些晕,爹一下子说跪下的是真的赵海柔,一会儿又叫侍卫带赵海柔过来。这到底是几个赵海柔。   而跪在地上的赵海柔心口都跳到嗓子眼了,十指钻地,垂下头,掩盖住苍白的惊异之色。   侍卫领命而去,他们很快就领过来穿着朱红色深衣的女子。   小八一见她面就愣了,“赵海柔。”   朱裙女子早就被吓破了胆,忐忑地跪下。这一跪下就和真的赵海柔对上眼了,她神色慌乱地略过跪在地上的宫女,就对颜元真结巴道:“你说过的,说过会放过我的。”   颜元真这会儿已经拉着小八坐下,头也不抬道:“我是要放了你,但是你走之前,我要送你一份大礼。”紧接着就指着垂着头跪下的赵海柔,“这就是你原先的主子赵海柔,海晏侯之女,点了你做替身的主子。”   朱裙女子立马转头看向赵海柔,赵海柔猛地抬头,神色惊恐地摇头:“不是,我不是。”   朱裙女子是没见过赵海柔真面目的,有些惊疑不定。   颜元真道:“我与你联手,我当然会给你好处。你这真主子我会关好了,知道你身份的人我也会收拾干净,以后你就是海晏侯之女,赵国公主之后,你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你是赵海柔,不会有人再怀疑你的身份。”   朱裙女子双眸登的发亮,每个假货都想做真货啊,只要她做了真正的赵海柔,荣华富贵不说,最重要的是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怕鸟尽弓藏,回头还被灭口了。   朱裙女子迅速地向颜元真磕头谢恩:“我一定会按照燕山君你交待的,回赵国以后在宫里帮燕山君您打理暗桩。”   “嗯,”颜元真将还发蒙的小八推到朱裙女子面前,“不过你上回打了我女儿一掌……”   “请郡主赎罪,上回迫不得已冒犯了你。”朱裙女子非常识相,干脆利落地朝小八磕头,还不停地扇自己耳光。那手劲都不带轻的。   小八看傻了,呆呆看了一会儿,见朱裙女子脸都肿了,才恍惚道:“你真不是赵海柔?”   “不是,”朱裙女子道:“不过承蒙燕山君大恩,以后我便是赵海柔。”   小八原本是不信爹的话,可她亲眼见过朱裙女子,上次她的身份就是赵海柔,如今她自己说自己是假货……   小八看看跪在地上的真货,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有人这么傻,好日子不过跑来这当宫女的……   “你是真的赵海柔?”   赵海柔早就懵了。自己身份藏的好好的,密谋了十多年,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识破了。她一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眼下求生的本能让她只能矢口否认。   “不是,奴婢不是……”赵海柔喃喃道,她只能如此说,不这么说,她是一点活的机会都没有。   颜元真恨她害过小八,嘲笑道:“你不承认也无碍,反正以后她会做真正的赵海柔,得到你所有的东西,而你,既然那么喜欢做宫女,以后有的是活让你干。”然后叫侍卫拉赵海柔下去。   赵海柔深知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宫女,颜元真就算没理由想处死她都是容易的。她信颜元真说的话。一想到以后没路子了,赵海柔哪里愿意这个时候束手就擒。   她连忙膝行向前,爬向两个小郡主,“郡主,奴婢伺候过先王太后啊,你救救奴婢——”说到这,她突然暴起。   颜元真离小八近,反倒是楚岚离颜元真远。赵海柔果断地扑向看着最弱小的楚岚。   楚岚早防着赵海柔,迅速闪身避开。而赵海柔虽说幼时练过武艺,但到底拘在宫中多年,武艺早就落下了。今日又被颜元真拿鞭子鞭笞过,身体就没那么利索。   楚岚一躲开,赵海柔再想追就慢了一步,就被侍卫围攻过来。   侍卫对赵海柔没那么客气,直接敲断她膝盖骨。赵海柔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颜元真:“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不可能发现我的!”   颜元真恨她还想害小九,一脚踹了过去,居高临下地讥讽:“我都说了是赵佳公主。”   “不可能!姨母是不可能出卖我的!你骗我!”   还真是骗她的。不过颜元真是不可能说出巫梦的,冷笑道:“是么,你就那么信你姨母?女人啊,为了男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再说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娘和赵佳又不是同胞姐妹,你娘生前又那么霸道,欺负赵佳那么多次,你真当赵佳养你是好心,是好心的话,为什么还要送你来我眼皮子底下受苦。”   赵海柔恨道:“我才不信你的挑拨,当初是我要来的,和姨母没关系。”边说,她脑子里还在想逃生之路,赵海柔盯上了仔细打量她的楚淮。   姑母孟依依说过,楚家一家人没颜元真那么狠毒,对父亲还留存愧疚,必定是见不得父亲的后人死的。   赵海柔一边指责颜元真害死她爹孟易川,一边又骂楚淮:“当年我爹就是看错了人,我爹当年听说你妹妹被这小人所害,顶着压力跑来燕都救你妹妹,结果却中了你们的圈套。要不是你妹妹和这小人设计我爹,我爹也不会死于非命!老天不公!为什么我爹那么好的人活不长,反而是你们这群小人得志,还不死。”   楚淮对孟易川是没好感,可孟易川的女儿赵海柔是无辜的。虽说楚淮知道燕都这边命不值钱,只是他没法扭转当地的三观,但平日撞见了也是能帮就帮。   而且到底是一条旧人之后的命,楚淮过不去心里那关,神色略有动容。楚岚最了解她哥了,不等楚淮开口求情,就转头对颜元真道:“爹,把她赏给我吧。”   颜元真自然不答应:“她心狠手黑,又心怀恶意,放你身边,她随时都可能反咬你一口,可不就等于放狼么,不行。”   “我不是想把她放我身边,是想给大姐。大姐如今在家养伤,闲的很,不如给她找点事做。”楚岚虽然唏嘘赵海柔,但是赵海柔被赵国洗脑,成了复仇工具,她也没有那么大自信,可以反洗脑。   还不如放到牧野身边,让牧野头疼去。免得她闲着没事做,在背后谋算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最近沉迷看小说。。先更这么点。咳咳…… 第342章 列子权第五问   把赵海柔丢到牧野身边去,岂不是让俩心眼丫头互斗么。还挺有戏。   颜元真叫人把赵海柔捂住嘴拖出去,一边夸楚岚:“我儿就是小棉袄,甚得爹心。”   楚淮炸了,“你叫谁小棉袄,你是谁爹。”   颜元真奇怪地看着他:“我叫小九,又没喊你,你作什么急。”   楚淮飞快地扫了一眼披着小九皮的楚岚,语塞。   楚岚在巫梦里做多了颜元真女儿,脸皮都厚了,就认下了,嘻嘻笑:“爹,我永远都是爹的小棉袄。”   旁边的小八一脸嫌弃,她可是清楚妹妹小九体内是个老祖宗,年纪这么大了还喊爹叫爹,真够无耻的。   颜元真收拾了赵海柔,这才坐下喝茶,挑眉质问楚淮:“我要续弦成亲了,你不是带俩孩子回娘家去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楚淮冷哼了声,他妻子淮雪立马掏出字条,“这不是得了新消息赶过来的吗,妹夫哥。”   颜元真打开字条,上面说牧野和楚氏见了面,楚氏自曝自己是弱娘,牧野是老夫人姜媛……   颜元真没有多诧异,波澜不惊地问:“这是谁送来的消息?”   “不知是谁,也不知真假,”淮雪说,“也许是阿恒叔,阿恒叔惯会做这梁上君子的。”   淮雪的阿恒叔就是当初从颜元真门下门客游侠阿恒,他的本事颜元真是清楚的。   颜元真刚把字条烧了,外边就进来了粉衫的嬷嬷:“燕山君,吉时已到,赵佳公主就在府外,要进府了。”   颜元真脸上一喜:“美人来了,那我去洞房了,你们该去哪就去哪吧。”   他潇洒地离开,小八看爹还真娶了赵佳公主,她可是差点在赵佳公主那边遭了毒手,爹竟然不管,还依然要娶她过门,小八呕的要死,在原地跳脚:“后爹后爹!你果真就是后爹!哼,妹妹,不,舅舅,我们走!让他当新郎去。”   小八扯着楚淮往外走,她力气大,舅舅楚淮不得不走,淮雪也追上,楚岚有些沉默地跟在后头。   这死男人还真娶美人了!真当她死了啊。   哎,她还说不定真死了。   楚岚心里憋得慌,快到府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挂红啊,还没人吹吹打打,没客人来贺喜。”   淮雪牵起她的手,如舅母似的温和说:“赵佳公主虽说是赵国公主,但是寡妇哪能穿红的进门,当然是从侧门进来做妾了。”   做妾也是颜元真的女人啊,楚岚心里越发的不痛快,脑里生出两个小人,一个说这是她巫梦,凭甚要她不痛快,赶紧锤死颜元真去,另一个说,她不是想离开颜元真吗,哪能怎么霸占着他人。   纠结来纠结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撞见了赵佳公主的粉轿,看那粉轿要进门,楚岚立即堵在门口,“不能进去。”   抬轿的人不认识她,但守门的府卫认识,“九遥郡主,这可是您小娘,可甭闹了啊。”   楚岚在心里想,谁是她小娘,她翻了翻白眼,“这时辰不吉利,你们改日再进门吧。”   赵佳公主身边的嬷嬷侍女都着急了:“怎么就不吉利了,这时候正正好,九遥郡主。”   楚岚:“我说不吉利就不吉利。”   小八再气再恼,也真不想要个后娘,还是赵佳公主当后娘,就顺手给了粉轿一拳,打散了轿子,没在意抬轿的人还有轿中人的惊吓,她吸着拳头上的血说:“对啊,都见血了,一点都不吉利,不准进门,坏了我们府上的风水。”   赵佳公主连红盖头都没有,面上只是着着一层粉纱,她咬紧牙,略有些羞耻,但也忍了:“燕山君。”   楚岚回头,就发现颜元真又来了,赵佳公主不能穿红,他倒是穿了一身红,红红火火地急着当新郎了。   颜元真一出现,就把住了冲动的小八,给赵佳公主这边的人一颔首,她们就麻利地扶着赵佳公主进门了。   小八力气再大也大不过爹,她愈发地气了:“松开,后爹。”   颜元真没生气,飒然一笑,“后爹明年给你养个弟妹。”说完就甩袖进府,那急吼吼的样子真像个急色的男人。   等离了气绝的小八,颜元真的脚步就缓了下来,赵佳公主竟是没直接进房,而是在廊下等他。   赵佳公主端庄贤惠,对他盈盈一拜:“夫君。”   颜元真朝着她笑了笑:“随我来。”   赵佳公主眼神迷离了下,岁月不败美人,此话就是为他而生。   她收敛心神,默默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的八角桌上摆放了一席佳肴美食,颜元真指着那边道:“你嫁来我国数年,经年没回过赵国,想必是极思念亲人的,我瞧公主偶尔神伤,思念至亲,不由心疼,索性今日大喜,便请赵王一家亲临至此,你去拜见你父王兄弟子侄吧。”   赵佳公主淡笑的脸僵住了,那桌椅一个人都没有,哪里来的亲人到此!又不是鬼。   鬼?   赵佳公主心惊肉跳了下,“燕山君你喝醉了吧。”   颜元真嗤笑了下,大步走过去,提开了食盒的盖子,几个人头就端放在盘子上,正对着赵佳公主流血泪。   赵佳公主亲眼看见家人的头颅,哪里受得住,惊魂未定地瘫软在地上,惊恐地仰视举着酒杯的男人。   他好像没把死人当死人,全当他们活着,给他们敬酒,敬一杯喝一杯:“今日乃我和赵佳大喜之日,你们且去幽都与我仲父报喜,告诉他我已是为他报仇了。”   赵佳公主听到这话,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赵王派人往施公府上丢了疫病之人,害施府全府上下死绝的事,已是暴露了。   赵佳公主想要尖叫,却又不敢,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颜元真似是没看见她的害怕来,温柔地继续斟酒:“赵佳,这桌上本来该有你一席之位的,可谁叫我喜欢你呐,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   赵佳公主都要吓死了:“我,我,你对我很好,我喜欢你。”   “那就好,”颜元真转头又朝几个人头上泼酒:“你们听见了吧,我就算把你们灭门了,你们的公主也无视这灭门大仇,非要喜欢我,哎,不孝女啊,气不气,就说你们气不气。”   人头不会说话,但血泪一直在流。应该是气的吧。   颜元真看赵佳公主吓得浑身发抖,苍白柔弱得不行,他慢慢地笑了:“勿怕,我还要拿你蒙蔽朝歌他们,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进门。”   赵佳公主已是被吓破胆了,魂不附体,除了怕,压根就没其他反应。   颜元真冷嗤了下,就这胆魄,也敢配合赵海柔和朝歌算计他。   真是无趣至极。颜元真起身走了,没半日,其他府上都听说他纳了赵佳公主,几车几车的贺礼不停的往府里送,朝歌这边人没来,不止送了贺礼,还给牧野送了不少好东西。   可真是对牧野上心。颜元真冷笑了下,按照计划,让赵佳公主给朝歌他们传话,让他们以为他害死了大王夫妇,择日篡位。   他这边骑着高头大马,带兵刚进了王宫,就被朝歌带兵围了起来。   颜元真调转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朝歌痛心疾首:“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为了王位,连兄弟都能下手,大王是我们兄弟啊,你为了王位,竟然害死他。”   还在参拜的群臣没一个敢说话的,全都低着头跪在地上。   颜元真淡淡地“哦”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为了王位,连我也敢下手,我可是你兄弟啊,你为了王位,竟然想害死我。”   朝歌一脸痛不欲生:“到了这时候你还狡辩,哥,你收手吧。像你这般残暴之人,怎配当王。”   “我不配,你就配了?”颜元真不屑。   “众所周知,我乃天子之母,自是我儿配了,”朝歌也不废话了,场面话说给朝臣听了,就举刀下令:“速速把逆臣拿下。”   话音刚落,但没一个人动。   颜元真嗤笑了下,“来人,把逆臣给我拿下。”   朝歌身边的施恩第一个动了,他一刀将朝歌的坐骑砍了,朝歌摔下马,震惊地看着施恩:“你背叛我!施恩,你怎么能背叛我。”   施恩自从吐了蛊虫以后,就对朝歌反胃了,他冷冰冰地不发一语,自有人上来将朝歌捆了个结实。   因为她是公主,还是王妹,颜元真没把她关下牢,而是先拘禁了起来。   朝歌儿子施与荣没想到刚起兵就被自己爹给制服了,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娘,我们会不会被砍脑袋啊。”   朝歌心中也有惶恐,但这么些年来,不管她做什么,颜元真和颜值都让着她,这次……也能吧。   只是很快外面就有寺人过来宣旨,说要处死他们,施与荣从没想过会死,他冲到门口:“我要见大王,我要见牧野,你们去喊牧野,牧野会救我的。”   颜元真知道他想见牧野,冷笑了下:“要见就见吧。”   很快,牧野就被送了进来。   牧野的腿疾还在,只能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起初施与荣以为她是来看他们的,谁曾想寺人说牧野会和他们一样,一起砍头。   “为什么,”牧野冷静至极地问。   寺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燕山君那人本就残暴,不可以常理推断,寺人只能干巴巴地说:“是燕山君的令,他说您喜欢施与荣少爷,怕是想与他同生共死,便感动了,满足你们了。”   这是已经把牧野当做了施与荣的夫人,连坐等死啊。   施与荣还想靠牧野活着,没想到她也要死了,立即拉下脸:“你还说你爹疼你,你看看你有什么用,还没你妹妹有用,早知道我就该去找你两个妹妹,就该和丁悔那臭小子抢你家小九!”   牧野虽说没看上施与荣,只是勉强装作喜欢他,没想到他愚蠢到了这个地步,这时候竟是说出这样凉薄的话,牧野无话可说,只能嘴角含着冷意。   朝歌捏着串佛珠,这佛珠还是她娘楚后给她的,朝歌捏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了,荣儿,牧野对你情深,你怎可如此负她,你哄她一下,我去做天灯。”   “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做什么灯,”施与荣都快急死了。   朝歌:“这天灯是燕山君以前送我的,我今日放出天灯,或许可让燕山君回心转意,放过我们。”   朝歌养尊处优又哪里会做天灯,还好她圈禁的地方有宫女做好的天灯,在墙角堆灰,她便取了,点了,升上天去。   发现天灯的寺人跑来禀告颜元真,已经带着王后南儿回宫的颜值,看见那天灯也不由的生起了兄妹之情,“朝歌她……”   颜元真:“朝歌必死,等她假死以后,你就带她和荣儿回现代,随便找哪个犄角旮旯丢下就行了。以后我们就当没这个妹妹,我们国也没什么朝歌公主了。”   颜值松了口气,只要朝歌不死就行了,权当流放好了。   因为是谋逆之举,都不用等秋后,没几日就要提出去问斩。   朝歌和施与荣与两个死囚掉包了,代替他们的死囚死在了牧野面前,最后囚场就剩下牧野了。   刽子手竟是换成了颜元真,他提着刀在牧野脖子上。   牧野一脸伤痛:“爹……”   颜元真好笑道:“姜媛你这死老太婆,谁要当你爹了,真是恶心。”   牧野惊愕:“爹你乱说什么啊,谁是姜媛,我是牧野啊。”   “你和弱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还装,”颜元真冷笑了下:“你是不是以为你待在我女儿牧野身体里,我就不敢动你了,我这辈子恨了不少人,但最恨的就是你,死老太婆,你霸占我女儿身体几十年,难道还想再霸占后几十年吗,你想都别想。我情愿女儿死的干干净净,都不会让她被你玷污。”   牧野神情从伤心慢慢变得平静,扬起头,眯着眼看着如日天空。   一把刀撕开了那烈日,就要砍过来。   “刀下留人。”   楚家人还有小八小九全都来了,小八第一个爬上行刑台,抢过颜元真手里的刀:“爹,你疯了,这是大姐,你女儿!”   颜元真眯了眯眼,还未说话,混在楚家人里面的列衡苏就缓缓走出,他全身气韵又变了,没了以前的羸弱,甚至还有些目中无人,连看都没看颜元真,直接走到了牧野面前。   好像他眼里就只有牧野一个人:“姜媛,这是我的第五问,你可后悔做巫后了?”   之前对死亡都没有动容的牧野表情一变,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列衡苏”。   “列衡苏”说:“你不能忍受生十个,夭折九个的结果,那你能忍受生了两个丫头,一个夭折,一个二十几岁就短命没了,最后孤苦终老吗?”   牧野,也就是老夫人姜媛表情开始迅猛变化,这些问题都是一个男人问过的,是列子权,她的第一任丈夫,曾经的大巫!也是她最爱的女儿皎皎的父亲!   “是你,子权?”姜媛惊诧了。   “列衡苏”道:“是我,我从百年前来,就是来问你,你还想嫁给我吗,就算一个孩子夭折,一个孩子短寿,你也愿意嫁给我吗?”   姜媛沉默了。   “列衡苏”:“你只要说不愿,我回去以后,必会绝了你的念想,安排你嫁给其他人,你会和他过的琴瑟和鸣,不会在外颠沛流离,会平安一生。”   姜媛突然流泪了,她这辈子无数次后悔过,为什么当年要离开列家待产,不离开就不会遇上穿越十年,十年后再回归,夫君已另娶,她只是个亡人,只能在外流离。   付出艰辛和辛酸养大的女儿皎皎,年纪轻轻却被害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这死老太婆却活得长长久久,没得意思。   她张口想说不愿,可又哑口说不出来。   她的夫君。她的皎皎。她怎舍得。   “可我没为你生下儿子,你为何要白白来问我,你已知晓未来,直接娶了我嫡妹不就行了。”姜媛苦笑。   “列衡苏”道:“可我想娶你啊。”   姜媛一怔。   “列衡苏”道:“我已知未来,也许我们可以与命运搏一搏,也许我和你第三个孩子就是儿子,也许最后我们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人,你就是我唯一的巫后。”   姜媛神情忽明忽暗,往事历历在目。她表情复杂极了,她知道面前这个列子权还不是她的丈夫,而是第一次和她见面后的列子权。   他年轻气盛,相信他能对抗命运,能与她共度一生。   良久,“列衡苏”似是有些沮丧,“我知道了,回去以后我就拒绝你,让你嫁我表兄吧,他会对你好的。”   姜媛忽然道:“不,我愿意。”   “列衡苏”愣愣地看着姜媛,看着她满含热泪:“我不悔。”   说完,她就一口气断了,人栽在了地上。再醒过来的牧野就是个痴呆儿了,傻不愣登的,什么都不会。 第343章 孟易川复活   楚岚与“列衡苏”相认以后,见他伫立了一会儿,就凑过去:“老祖宗,我娘身上的邪能驱走吗?”   她一发现来的是老祖宗,立马就求老祖宗帮忙,老祖宗急得来找牧野,也就是姜媛,这才耽搁了。   “列衡苏”道:“弱娘乃是第一代女大巫,怕水,你直接把她往河里丢就行了。我走了。”   “等等,老祖宗,还有一个事,”楚岚着急了,上一次她想要从过去穿过来的列御寇帮忙,但列御寇根本不帮,现在就只能靠这位更久远的老祖宗了:“海晏侯,孟易川,你救救他。”   但是面前的男人的气质已经变了,变得苍白憔悴起来。是老祖宗走了,衡苏回来了。   楚岚内心尖叫,到底老祖宗有没有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有的吧,有的吧。   楚岚扶额的时候,肩膀就被颜元真按住了,他狐疑地看着自己:“你刚才找谁救海晏侯,你直呼他叫孟易川,还要救他,你是谁?”   颜元真看她的目光变了些,眸子闪烁着什么:“岚岚??”   楚岚刚想喊自己不是,她忽然猛的头晕,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了水里,整个人快要溺死过去。   “咳咳咳,”她呛水了,有人怕她呛死,就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你没事吧,阿楚,”男人的声音温柔又着急,在安静的夜色里非常的明显。   然后就被四处搜寻的人找到了,“他们在这!”   楚岚睁开眼,就发现扶着自己,给自己拍背的是衡苏,她有些迷糊:“衡苏叔叔?”   衡苏僵了下:“你是谁?”   楚岚看了下自己的胸,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小九了,自然不应该喊衡苏叫叔叔,她刚要干笑着解释几句,浅水前面的草就被人用刀掀开了。   蔡乌带着人,看着他们俩泡在水里,冷笑了声:“我说怎么没找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原来是藏在水里了。”   狗男女?   “乌宝,你胡说什么,谁是狗男女!”楚岚疾言厉色起来。   “说的就是你们,好好的人不当,非要私奔,给燕山君的脸抹黑。”蔡乌看着衡苏阴翳地笑着:“燕山君有令,要把大巫你阉了,啊哈哈,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当太宦的大巫吧。”   楚岚猛地一个激灵,她突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定是回到了以前,还是她和衡苏私奔的时候。   啊呸,她什么时候和衡苏私奔了,压根就没有的事,是她被穿了,那人和衡苏假私奔,结果害的衡苏被阉。   蔡乌厌恶以前的主子大巫衡苏,所以对他极为不好,抓住他们,放楚岚进车厢,而衡苏却被铐上脚镣,被马车绑住。   马车跑快了,衡苏就得跑快,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马车拖着跑。   这纯粹就是虐待,楚岚为衡苏鸣不平,扶住自己肚子说:“把衡苏带上来,不然我就一肚子撞在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我看颜元真会不会砍了你。”   蔡乌脸色不大好看:“这是你和衡苏的野种吧,这野种死在这也好。”   楚岚抽了抽嘴角:“我大出血了呢,我死了,就算颜元真不砍你,我哥会不会砍死你。”   蔡乌想起楚岚一家子人,颇有些忌惮,不再犹豫,放了衡苏上马车。   衡苏精疲力竭,但是一上车,却还是紧盯着楚岚看。   蔡乌见状,脸更黑了,阴阳怪气道:“大巫,有些人别乱惦记,小心命没了。”   楚岚却是知道衡苏为啥看自己,肯定在猜自己是谁,她道:“我就是我自己,和你私奔,啊不是,要你假私奔的不是我,是弱娘,是列家第一代女大巫。”   衡苏神情几变,最后扭过了头,什么也没说,阖上眼歇息。   楚岚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有些疲倦,靠在马车上一会儿,突然奇怪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做巫梦前,刚生了女儿牧野,等牧野两岁的时候,穿到自己身上的弱娘才放火烧了牧野的院子,与衡苏一起“私奔”。   现在这时候应该就是牧野两岁之际,那她肚子里怎么来的孩子??   巫梦里,未来的自己就是这时候有了孩子,颜元真怀疑是她和衡苏的孽种,就阉了衡苏,查了亲子鉴定,这才知道是自己的。   要是现在她肚子里真有孩子,那岂不是弱娘和颜元真的??   就算弱娘用的是自己身体,和颜元真那啥,她也浑身不自在,好像哪里不对劲……   楚岚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就到了一处火烧过的宅院,她一下车就看见了浑身冒着冷气的颜元真。   颜元真看她的目光和死人一样,“你为了和衡苏私奔,竟然连自己两岁的女儿都敢下手!你还是不是人。”   楚岚刚要喊冤,颜元真似是心灰意冷:“也罢,你要和他私奔也行,蔡乌,把衡苏阉了,再送他们一起私奔上路。”   蔡乌逮住了衡苏的肩膀就说好,楚岚看来真的,就只能扑到颜元真身上去:“误会啊,真的是天大的误会,我们没有私奔,我和你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颜元真一脸厌弃:“听蔡乌说,你还怀了孩子,这两年我们可没亲近过,你这孩子是衡苏的吧,呵,楚岚,你可真是好样的。”   楚岚道:“和衡苏私奔的不是我啊,是老祖宗,是第一代女大巫。”   “怎么,你要把你做下的事推到别人头上去,”颜元真似是累了,用陌生的目光厌恶地看着楚岚:“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真令我恶心。”   楚岚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等咽下那口气以后,颜元真早就走远了。   他这是真的厌弃自己了。而自己呢,其实早些时候是有想法要离开他的……   其实被误会了,也许是好事?   楚岚没力气再辩解了,有这力气还不如去救衡苏。不论如何,衡苏可不能被阉了。   她追上蔡乌,快赶上的时候被拦下,怕蔡乌抓着衡苏不见了,她忙说:“青葙一家有难,会灭门,你要不要听我说预言啊。”   刚才还无动于衷的蔡乌立马站住了,果然青葙家的事他不会不管。他掉转回头,“青葙一家是怎么回事?”   楚岚说:“要我告诉你可以,把衡苏和我都放了,你不准伤害他。”   “可燕山君说了,一定要阉了他。”   楚岚:“青葙对燕山君也很重要,他要是知道你是为了救青葙,一定也会同意放过衡苏的,不信你去问他。”   蔡乌没犹豫,派人去问颜元真,果然如楚岚所料,青葙可是女大巫,是颜元真的另一张王牌。在颜元真这里,青葙可比没什么用的衡苏有用多了。   蔡乌让楚岚先说了才放人,楚岚摇头:“先把衡苏人放了,他走远了我再说。”   蔡乌没法,只能照办。衡苏临走前多看了几眼,他眸子灵动了几下:“之前和我说私奔的不是你?”   楚岚脸有些囧,“真不是啊!”   衡苏垂头走了。   确定他安全地离开,楚岚这才告诉他们青葙一家灭门的死劫在哪里。其实这都是附在自己身上的弱娘干的,楚岚知道他们不信,就含糊了几句,让青葙搬家。   蔡乌半信半疑,没说不信,最后厌恶道:“也不知你为何老是这么作,别人恨不得受燕山君宠爱,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要离开,这一次离开就别再回来了吧。”   楚岚有苦难言,别人看她和颜元真好,可身处其中才觉苦涩。   爱情这玩意真不是好东西。初有甜蜜诱惑,可等落入陷阱,才尝到苦头,却不能自拔了。   楚岚离开了,其实她还挺想去看看自己女儿牧野的,只是牧野在颜元真手上,怕是颜元真一时半刻不肯给她看,毕竟“她”可是有火烧女儿,差点害死女儿的前科。   楚岚也就没再纠缠,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巫梦里,她遇上了老祖宗列子权,列子权教了她,像母亲陈薇被祖母魂魄占据,其实是有办法让祖母离开的。   祖母就像游魂一样,因为有执念,所以尚在人间,只要执念消息,心死了,便会离开。   她揣着玉珏过了晋江,回到了现代,找到了陈氏。   陈氏正在给老太太姜氏做法事,老太太姜氏保外就医,一直瘫痪躺在医院昏睡,睡着睡着呼吸就停了。   陈氏看见楚岚来了,就拿了香给她:“不管你太姥姥以前怎么对你的,人死如灯灭,你就给她上柱香吧。”   楚岚不会为这点小事不肯不愿,她乖乖上了香以后,就和陈氏说起她这次巫梦的事。   说起太姥姥,老太太姜氏,成了牧野,陈氏眉头就是一跳。   等听见牧野被行刑,列子权来救她的时候,陈氏惊呼:“我爹,是我爹。”   “是。”   陈氏听说她娘姜氏不悔嫁给列子权,不悔生下自己,陈氏眼睛红了起来,“是我对不起娘,早死了。”   楚岚犹豫了下,等陈氏心情好一点就说起列子权说的办法。   陈氏:“我执念未消,才滞留至此?”   楚岚不好意思说,但又不得不说:“我爸等妈很久了……我不是不喜欢祖母你,只是我妈……”   陈氏洒然一笑:“孩子,我知道,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接着楚岚就跟着陈氏跑,陈氏要帮老太太姜氏办一场隆重的丧事。   因为老太太姜氏乃是高家地位最高的,高家人全都来了不说,甚至还有各界人士来参拜,就连老红人都来看她。可以说老太太姜氏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了。生前受人尊敬,死后哀荣不浅。   只有被老太太姜氏打的落魄的梁氏来闹事:“姜媛你个老巫婆,就是你害的我,我诅咒你下地狱,下地狱!你们不要推我,我说的是真的,都是老巫婆算准的,引诱我跟别人跑了,她早就知道那男的会坏根子,会连累我,她就这么眼看着我被毁了!她是个恶魔……”   “还不把她打出去,”高家人捂住了梁氏的嘴,将她这个疯子丢出去。   楚岚和陈氏都没理这一茬闹剧,给老太太大办了丧事以后,陈氏的气息就有些薄了,她却死撑着开始买买买,都是买孩子的玩意,堆满了整个屋。   之后才气若游丝地躺到了床上,给了楚岚两封信,“一封是给你妈的,是我对不住她,还有一封是给……无为将军的,颜无为,无颜,你告诉他,我死了,不要让你妈再过去那边,被他看见。”   楚岚听出了陈氏与颜无为将军的感情,心里震动了下,她是死活没想到,高建红外婆的心思藏的这么深,竟然和颜无为,也就是颜元真他爹有了感情……   “外婆,我舍不得你,”楚岚有些愧疚,有些不安,可又无可奈何,她只有一个妈。   陈氏:“孩子,我也舍不得你们,不过我确实该走了,我就是为你太姥姥而来的,我一直放心不下她,现在她走了,我给她送终了,我也该走了。”   陈氏说完,气息就停了。   不过很快,那气息又接上了,这次的气息很活跃,呼吸频率快,床上的女人一睁眼,就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楚岚就认出是自己亲娘了。   “妈!”   陈薇还有些迷糊,“我做了个梦,飘来飘去的不着边际……”   楚岚喂她喝了点水,给她看了高建红的信。   陈薇看完以后,就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看高建红堆满了东西的屋子。   屋内里全都是东西,有刚出生宝宝的玩具,有三到六岁孩子的绘本,有七到十岁的手工毛织衣,还有十到十八岁的手工连衣裙,还有很多装满了钱的存钱罐。   “这都是外婆留给你的。”楚岚说着,就看见从没哭过的妈妈突然如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妈妈情绪一时平复不下来,楚岚一个孩子看妈哭,也怕妈妈尴尬,她干脆就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给妈妈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虽说外婆走了,但妈妈回来了,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楚岚想去医院找爸爸,当面和他说,让他高兴高兴。   她下楼,拿起手机叫了辆车,楼下就停了一辆很普通的大众。   她看了看牌子,就上了车,车子行驶到一半,却没往既定路线走,越走越偏,楚岚觉出不对劲:“这路不对,你要把我带去哪?!”   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不再沉默了,“岚岚,好久不见。”   这声音……又耳熟,又陌生。可不就是孟易川吗!!   “你没死。”楚岚一股冷气冲上了脸。   “怎么,你想我死吗,那好啊,我们一起死,”孟易川踩足了马力,不要命地开车往前冲。   楚岚脑袋都砸到前面椅子上了,她紧紧抓住扶手,朝孟易川吼:“你疯了,我让老祖宗救你,不是让你发疯的!”   孟易川:“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还敌不过你和颜元真三个月!我为你忍辱负重,我为你辛苦赚钱,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什么时候要你忍辱负重,什么时候要你那么辛苦了!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知道个鬼。”楚岚看他飙车,时不时与大卡车擦肩而过,那刺激感,简直绝了。   “你不想活,那你自己去死,别带上我。”楚岚气道:“孟易川,你别让我后悔救你好不好。”   孟易川突然踩了刹车,他的车直接卡在了断头路上。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渊。   楚岚要是下车,这人都要掉下去了:“你疯了!”   孟易川:“我再问你一句,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颜元真。”   楚岚看了看深渊,这是送命题吧。她要是说喜欢孟易川,也许不会死,但说喜欢颜元真,必死吧。   楚岚怂了:“我都不喜欢。”   沉默在车内发酵,窒息让人身亡。   孟易川突然道:“要是没穿越就好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楚岚心想,要是没穿越,太姥姥姜媛就不会从古代跑到现代,自然也就不会有外婆,妈妈,还有她。她根本就不可能和孟易川相遇。   不过这会儿她不能刺激孟易川,只能僵着脸说:“其实吧,活下来,我们才有在一起的可能。”   孟易川忽然笑了下,他突然倒了车,声音却冷冷的:“下车。”   楚岚立马就开门下车。当站稳了,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见孟易川已经开车,冲下了断头路下的深渊。   有关部门赶到以后,找了一圈却是疑惑地看着楚岚:“没有车啊,下面根本就没有车坠下去,你是不是……该去精神病院看看了。”   楚岚沉默,她绝对没有出现幻觉,孟易川真的回来了,但他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岚岚,”有人突然拍上了她的肩膀,可把她吓了一跳。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就见到了颜元真。   颜元真搂着她往回走:“青葙说她做巫梦了,说你这两年是被弱娘上身,所以才奇奇怪怪,故意和我作对的,上次我不相信你,是我不对,但你肚子有小八小九,她们需要我这个爹,你就原谅我吧。”   楚岚没好气了:“你不是说我们两年没亲近吗,哪里来的小八小九。”   颜元真咬上了她:“你忘记了,今天就是小八小九的生日,马上你就有了。”   (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