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听哄   作者: 虞冬栀   简介:   大学时。   裴斯延野性难驯桀骜妄为,幽邃双眸下却又十分含情。   宋晚清貌美明媚张扬随性,就喜欢难驯服的那双眼睛。   他们身处在同一个极端世界。   喜欢在取悦对方时,看到对方为自己沦陷甚至堕落的模样。   宋晚清一直过着游戏尘寰的生活,见到裴斯延的第一眼就起了坏心思。   狂风骤雨后的某日夜晚。   裴斯延第一次似醉如痴地问她还有没有对别的人做出过像对他那样的举动。   “没有,只对你这样,你信吗?”   “不信。”   那夜过后,宋晚清没再看过裴斯延一眼。   -   裴斯延离经叛道十几年,从未想过生活里会出现一个和他如此相像的人。   他发现自己好似根本抓不住她,想收手但已晚。   他点燃一根女士香烟,看着它燃到尽头灰落地,眼底血丝颇重,“宋晚清,你会回来找我的。”   可后来她真就没再出现过。   再重逢。   宋晚清已从那段日子里抽身,只有裴斯延越陷越深。   那天包厢里玩着刺激又大胆的游戏,谁输了谁就去邀请隔壁包厢的帅哥来她们这里。   最后宋晚清输了。   没想到,她随便找的那间包厢裴斯延也在。   他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站在沙发旁,身边还有位穿着深V包臀裙的美女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四目相对,宋晚清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领带逼他向自己靠近。   她生得明艳,画着勾人的狐狸眼线,娇唇沁着几分妩媚的笑,“有空吗?”   出了包厢,笑容收敛。   宋晚清将裴斯延带进她们的包厢后,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嗓音冷艳透着几分慵懒和烦躁:“帅哥给你们带来了,你们玩。”   但走了没多久,宋晚清突然被扯进另一间黑暗的包厢里。   男人嗓音阴沉不悦:“玩?宋晚清,怎么玩?你教教我?”   明媚X野性   *双C   *文案日期2022.5.14/2022.8.8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斯延,宋晚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得偿所愿   立意:天天向上 第1章 哄坏   烫痛过的孩子仍然爱火。   ——王尔德   云平市入夏早,入冬晚,像是一年只有两季。   才刚入六月,就接连降了三天的太阳雨。   今日中午雨刚停。   学校林荫道上,阳光穿透四季常青的香樟树落下斑驳光影,地面湿漉漉的往上反着热气。热浪难挡,空气仿佛凝固,使人容易感到烦躁和喘不过气。   这个点太过闷热,林荫道上加上宋晚清只有那么零星几人。   不过宋晚清要去网吧干最后一天的兼职,没那闲情像前面那对小情侣似的慢悠悠逛校园。更何况,也没人能和她牵手逛着逛着还接个吻。   在这热得想死的季节里,真是让人反季节的心寒。   【唐诗愉:羡慕啊?来来来,羡慕的话先别去网吧了,请立刻打道回府咱俩也牵手嘴一个。】   宋晚清离开校园步行走到网吧附近的街道上,才看到唐诗愉发来的这么一条消息。   正巧身侧就是一家装修陈旧开了有些年头的小卖铺,收银的深棕色桌子上放着三四个白色的收纳筐,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不超过五块的小零食,其中绿色包装的凤爪最为亮眼。   她走进去买水的时候顺手拍下来发过去。   【我还是买包凤爪和它牵吧,接吻也可以,让它的五爪划过我的唇,感受泡椒味的爱意。】   【唐诗愉:可别了,别人的唇是亲肿的,您可倒好,到时候直接辣肿。前几天追你的那个不就长得还行,直接找他不就成了。】   【已戒色,看破红尘,阿弥陀佛。】   【唐诗愉:这个屁放得好,记得买个五彩罐子装一下,等哪天你色.性大发我就打开给你闻闻。】   宋晚清把手机揣兜里没回复了,因为那个老式的冰柜年纪太大,那块玻璃需要两只手才能向前推开。她从里面选了瓶放在最底下够冰的矿泉水,就关上玻璃盖走去结账了。   就这么会的时间,店外便骄阳似火。   烈日阳光倾斜洒进店内,宋晚清一边叹着老板放在桌上的小风扇吹出的热风排队等前面那人结完账,一边微眯着眼透过阳光看着街对面那几个人。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主角,不需要特地做些什么动作去吸引别人的目光,只需要往旁边挪动一小步,哪怕是站在暗处也能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人刚刚还被朋友遮挡住,这会嫌晒地走到树荫下站着。   宋晚清的目光即刻紧锁在他身上。   那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黑色篮球服,宽肩薄背看似清瘦,可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却又流畅紧实有力,身后还背着运动的斜挎包,看着应该是刚打完篮球回来。   片时有个人走到他面前,那人好似递了根烟给他。   可他笑着拒绝了,没有接下。   染着银色头发的男生点烟吸了口,缓缓呼出白色烟雾,“阿延,我真是佩服你的自制力,你看看你身边啊都是一群爱抽烟喝酒的瘾鬼,这你竟然也能忍得住。”   裴斯延还来不及说话。   另一个叫闻淮凛的男生,打完电话过来后听到这话回了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喜欢抽烟喝酒36D啊,肤浅排行榜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说着还将手搭在了裴斯延肩上,“我们阿延啊,只对100D感兴趣,不然怎么连恋爱都不谈啊,你看追他的那些女的哪个不是36D?”   “痴线,你敢说你不喜欢?你敢说你不肤浅?还100D,谁他妈胸前没事长俩地球仪?”   “喜欢啊,肤浅啊,我可没说我不喜欢不肤浅,喜欢的很勒。”   “滚球吧你。”   “超级加倍反弹。”   两人之间笑骂的相处方式裴斯延已经习惯。   他散漫淡淡笑着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仿佛将自己归类于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光线太过强烈,看不清那张脸,但以宋晚清看了十几年帅哥的经验来看,她赌那八成是个帅哥,如果不是的话,就买两包凤爪星期一左右手各牵一个走在学校的操场上。   是不是帅哥都赌不对,这脸不要也罢。   *   宋晚清兼职的网吧虽然不大,但算是这条街道上小有名气的一家,毕竟离华江大学很近,零食热小吃奶茶等一应俱全,关键是还有包间,不少男大学生一有闲功夫就往里钻。   开机,戴上耳机,点开游戏,一系列操作结束立马一脸谁敢打扰我我便于全世界为敌的表情。汗臭味更是少不了,在这干了即将两个月,宋晚清感觉自己都快对这种味道免疫了。   现在中午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来网吧,就几个拿网吧当家的社会青年在那混吃等死,睡觉的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饿了就嗦一口泡面。   宋晚清扫了那几位神仙一眼。   闲来无事,她坐在前台单手支着脑袋闭着眼有点想打瞌睡,昨夜赶设计作业赶到今天凌晨三点,全靠着体内那股子燃烧的设计魂在强撑。   刚调整好姿势。   ‘啪’的一声,令宋晚清立刻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台上突然出现的一张身份证,紧接着一道毫无情绪起伏的冷冽嗓音从头顶压了下来。   “开个双人包间,两小时。”   宋晚清这才抬眸,目光撞进一双幽邃的眼中,渐渐的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那张刚不久在小卖铺想看清楚的脸有了轮廓。   眼前男生皮相优越,短碎发干净利落,眉目凌厉深邃,眉骨处还有道不太明显的疤痕,下颌线连接喉结处的曲线锋利清晰,有滴汗水正顺着曲线往衣下滑落至神秘处。   他的目光坚定是带着点野性的,看久了还会发现似一滩无边沼泽,容易使人毫无防备却又心甘情愿地往深处陷进去。   宋晚清拿过那张身份证,瞥见上面的名字,眉眼轻挑又看了下眼前人的脸。   原来他就是裴斯延。从大一刚入学没多久开始就在她耳边不停出现的名字。   之前有段时间唐诗愉还总让她下载校园app,说能在论坛里面看到这人的照片,她嫌麻烦也不爱八卦就没下。当时还以为能看到多惊艳的一张帅脸,结果凑过去唐诗愉的手机上看发现全都是拍的背影和模糊不清的侧脸。   没想到总算是在今天见到了名字的主人。   熟悉操作地帮他开好后,宋晚清起身将身份证拿在手中递给他。   等那只手伸出前接过时,她故意用指尖装作是身份证的边角轻轻划了下他的掌心。   酥麻连带着痒,裴斯延眉头拢紧了些,目光却依旧淡然地看着眼前那张明媚带笑的脸,继而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开的那间包间方向走了。   他进去没多久,又一个男生也进了网吧往他的包间里去了,指间还夹着根烟。   宋晚清看得也想抽了,思索着转身从烟柜里拿了包十二钗。   她已经五天没碰过烟了,这是她有烟瘾以来最长时间没碰过的一次。   闻淮凛收回脑袋将包间门关上,拉开另一张空着电竞椅将烟盒扔桌上,问那个正登录游戏账号的人,“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什么?”裴斯延登录好账号,拿起桌上的耳机检查了几眼,正准备戴上就听闻淮凛道了句:“刚刚前台那个女生竟然转身拿了包烟,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十二钗,真是看不出来啊。”   前台。   裴斯延脑海中即刻闪过那张明媚,还看着他故意漾起笑意的脸。   那个女生虽扎着高马尾,未施粉黛,穿着素色的白T和牛仔短裤,但那白皙偏清冷的长相上长了双极其妩媚的狐狸眼,并且他发现她右耳耳蜗和耳骨处都各打了个耳洞,再加上那表情和动作更是显得她跟乖巧这词一点都沾不上边。   烟?会抽也很正常了。   这是裴斯延对她的第一感觉。   “看不出来那就搬张凳子坐她旁边多看几眼。”裴斯延随意扔了句话给闻淮凛,戴上耳机就开始操作游戏。   他这人打起游戏来一向很认真,不过脸上倒不会出现要与全世界为敌的中二表情。   闻淮凛和裴斯延从小时候起就是一条裤子里长大的,两人除了初高中没在一块上,其他阶段都在一起。   他早就习惯裴斯延打游戏时冷着脸的那一副表情。切了一声,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也拿出手机玩起好不容易闯到两千关的消消乐。   两人的画风关在一个房里极其不协调。   这期间,另一个也在网吧兼职的华江女学生刚才来了趟,说是昨天有东西落下忘了拿。   宋晚清正好想去趟洗手间,和那个女生商量了下就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上完洗手间的时候,宋晚清还接到了唐诗愉打来的电话。两人在厕所里聊了好一会,唐诗愉说让她下了班去趟两人常去的那家清吧,有人请喝酒。   宋晚清应了声好就收好手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洗完手转身回前台,走到拐角处准备拐弯的时候,迎面撞到了副结实的胸膛。   撞了她也就认了,可腰身竟然还被有力的手臂紧搂着,这和揩油没区别的行为使宋晚清立刻皱着眉,甚至恼火的想将眼前人用力推开。   但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发现眼前出现的衣物好像是刚刚开包间那人穿着的黑色篮球服,一阵干净的皂香味道也突然萦绕在她的鼻尖,这莫名让她的火气消下去些许。   在这个年纪,她接触过的人不管男女几乎都喷香水,网吧里的气味里也混杂着烟酒泡面的味道,很少再闻到如此干净的皂香味。   猜到是他,宋晚清这会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她掀动眼帘看着眼前人,还故意偏头淡笑着媚眼轻挑,嗓音冷艳:“帅哥,你身上很热,弄得我也很热,能不能先松开?”   这话如果换做别人听了,看着她的那张脸指定站不住脚。   可裴斯延听了神色却依旧无温,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和人紧贴的场合。   他立刻松开她的腰身,直回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嗓音毫无情绪起伏的冷冽,“抱歉。”   “接受了。”宋晚清回答的很快,像是迫不及待想甩开一个麻烦。   接着稳着脚步从他身旁离开。   裴斯延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也离开原地。   等回到前台,宋晚清在女学生准备走的时候,琢磨了下还是拉住她问了句,“你认识裴斯延吗?”   女学生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有点脸热,点点头,“认识,但他不认识我……”   “哪个学院的?”   “心理学院。”   怪不得在学校碰不到他。   宋晚清所在的美术学院和心理学院在学校相隔的距离简直一个头一个尾,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   今天是周五,晚上宿舍没人。   宋晚清夜晚十一点下班回宿舍洗了个澡,化妆换了身衣服才出发去的清吧。   晚上的她和白天截然不同。   媚眼勾勒着狐狸眼线,娇唇涂上了淡红色的口红,白T牛仔短裤也换成了挂脖吊带短裙,露出的锁骨精致分明,肩膀平直白皙,高马尾也散下披在肩。   宋晚清走到宿舍楼下准备叫辆车。   刚点开叫车页面,就听到一旁的小道传来男女的说话声。   “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你难道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嗯。”   宿舍楼下还算安静,显得那一字的回应更无情。   上一秒,宋晚清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对话还起不起听墙角的兴趣。   下一秒,车辆叫好,界面显示司机还有一分钟到达目的地,那两个字传入耳内突然就勾起了她听墙角的兴趣。   “阿延,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共坠》求个收藏~   高三时,倪初转到云清高中,同桌不仅冷清还不近人情,而她性格恰恰与他相反,觉得他是个闷葫芦。   他做题时,她会趴在桌上看他,时不时叫他一声还会再问一句:“驰楘,我今天好看吗?”   得到的回应是淡淡的一眼加沉默。   但她也不会觉得怎样,依旧天天这样逗他。   直到有次放学,她在学校附近的巷子口见到他倚着墙笑着和面前的女生说话,才发现他原来不是个闷葫芦,只是对她闷而已。   倪初不再自讨没趣,也不再和他说话。   直到那天放学,倪初起身想将身后的桌子移开走出去,手碗突然被人握住。   驰楘取下银丝眼镜,抬眸注视她,“倪初,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   高中毕业后两人确定关系。   那日晚间大雨滂沱,客厅里没有开灯。   倪初穿着睡裙光着腿跪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好奇问驰楘烟是什么味道的。   驰楘将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指腹碰着她的唇,“想试?”   “想。”   这一夜,如窗外倾盆大雨连绵不断。   可就在这夜过后,两人整整两个月都没再有交集。   -   再次见面,是在大学的联谊晚会。   驰楘在后台不小心看见倪初被男生抵在墙边,那姿势像是在拥吻。   不等男生离开,他上前将倪初扯进未开灯的化妆间里,神色冷戾,嗓音低哑,“倪初,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SC、校园到都市   *双向救赎、双向奔赴 第2章 哄坏   小道里,路灯下站着两人。   裴斯延散漫地垂着眼眸,低头一手插.着兜,一手回复着别人发来的信息,根本不想看眼前人一眼。   失了耐心,语气也逐渐变得不耐烦,“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很抱歉,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也从来没有过。”   他向来都是这样一个人,抱歉这两个字可以随便挂在嘴边,可做的事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无情凶戾到极致。   都说离经叛道在外混的男人身边许多莺莺燕燕,然而他却会和女生保持距离,也从不会去招惹任何一个女生。身边那些有时能见到的女生都是主动凑上去的,不过大多数没尝到甜头就走了,唯独温婧缠了他大半年。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裴斯延将手机揣进裤兜,淡漠地看着温婧,话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温婧长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白净秀丽,鹿眼湿漉已泪眼婆娑,强撑着的自尊心自然是不想听他再说一次,转身就朝另一边的方向跑走了。   等人离开,小道里安静到连蝉鸣声都被扩大,更别说鞋子跺地的声音有多明显了。   裴斯延看向小道入口处那棵树后的身影,看着那人被蚊虫叮咬痒到直跺脚的动作,像看好戏似的微微眯眼闷声笑了下。   十几秒以前,他就用余光看到了她,偷听的技术实在是烂到让人没法直视,就差搬个凳子坐在两人中间听了。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破安静。   吓到宋晚清跟当卧底怕被坏人发现一样,手忙脚乱地赶紧捂着手机的声音口,弯腰接听电话时剁了下脚,还将声音放得特别轻:“喂,司机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出来,诶好谢谢你啊,好人一生平安。”   舒了口气,宋晚清对小道里那两人的事情也没再听的兴趣了,转身就准备走。   可还没提步呢,身后一道低沉较冷的声音像只手抓住了她的脖颈往后扯。   “没人告诉你,偷听是个不好的行为吗?”   没人告诉你,要学会看破不说破吗?   宋晚清被抓了包,内心还不忘怼上这么一句。   她假淡定地挺直后背,撩了撩别在耳后的头发,回头看着那人就准备开始装傻,甚至连装傻的台词都想好了。   裴斯延却不想给她这个机会,打算直径从她身边离开。   刚准备与她擦肩而过,手腕处便被温热包裹,是与夏季热风不同的热度,穿透皮肤灼伤体骨。   脚步停下,裴斯延低首看去,眉头微敛着想要将其弄开,没想到那手下一秒就识相的离开了。   只是离开没多久,温热又转去了别的地方。   宋晚清踮脚,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挨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你鞋带开了。”   说完立刻就跑了。   校园的路灯暖黄,将两道身影拉长,其中一道越来越远。   裴斯延没有低头看鞋带是否松散开,因为他知道是骗他的。   看着那道离开时轻快的背影,那在灯光照射下,发丝随着晃动显现出淡淡的玫瑰红,虽然莫名令他内心的躁意消了些许,但此时依旧觉得她和那些女生一样。   轻浮。   *   宋晚清去到清吧的时候,唐诗愉已经早场喝醉了正躺在沙发上,还在那嘟嘟囔囔着自己能起来再战斗。   旁边几个男生里有两个也歇菜了,三个人在那趁醉说着些清醒时不敢说的话。   喝醉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宋晚清能和唐诗愉这么快熟络起来,也是因为大一刚开学没多久联谊会那天两人都喝多了,又碰巧都穿着紧身的针织上衣。   一块扶着墙去厕所的时候,两人互看了眼对方的胸,莫名的胜负欲就出来了。   两人都认为自己的胸最大,到最后死活非得分出个第一第二,联谊会还没散呢就挽着手回宿舍比大小了。   但喝的实在太多,比到一半就裸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另外两个舍友回来看到那雪白的一片,一个尴尬的把眼睛捂上了,一个眼睛瞪得老大还在那说着素描人体模特的事情。   第二天两人还好意思厚着脸皮问人家谁的最大。   没多久唐诗愉就被男朋友来清吧接走了。   宋晚清已经记不清这是她换的第几个了,只记得自己每次都会说:记得照顾好她,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等人走了,宋晚清和那些不熟的人也没什么好继续再待下去的,决定去个洗手间就走。   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进了清吧。   本拿着抹布在擦桌面的男服务生见到有人来了,正想走上前让客人往里进,可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后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不敢慢下地走上前,笑得极其不自然,“凛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话戛然而止,驻唱歌手换的苦情歌歌曲前奏刚刚响起,闻淮凛就上前将人带出清吧往旁边那条巷子里拖。   洗手间还要排队,宋晚清决定回宿舍再上,刚走出来就看到了服务生被拖拽的场景,并且发现旁边人见了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这家清吧和街道的乱她是见识过的,多残忍的画面她也都见过。   如果换做平时她一定会为了保自己小命当没看见,可那个拖拽服务生的男生是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有点好奇裴斯延会不会在。   好奇心使她无法控制脚步地跟了上去,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忘了好奇害死猫的道理。   清吧旁的旧巷子逼仄,仅剩的几盏街灯灯光微弱奄奄一息,靠后的两盏还在苟延残喘地明明灭灭。墙垣受潮发霉斑驳,上面还有不明液体流过的痕迹。啤酒瓶横七竖八倒在地,烟蒂数不尽,方形套袋、几张被踩得残破的足浴店传单和个人名片穿插在内,多了抹艳粉的色彩。   一辆没有轮胎且被扔弃不久的机车正被人倚着。   裴斯延换了身衣服,黑色短袖外套了件连帽外套,裤子还是白天的篮球裤。   眼底此时深沉更如幽潭,眉间添着凛冽的气息,那小道疤痕在夜晚更令知道事情真相的人畏惧。   他微弓着背,低头把玩手中的银色打火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将其转动着。   直到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动作这才停止,缓缓侧头往巷口看去。   “阿延,人给你找来了。”   闻淮凛将服务生推到裴斯延面前,继而明白该怎么做地转身站在一旁,边拿烟点燃边睇水。   “延哥……”服务生紧张地咽唾沫,身子肉眼可见的在抖,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令眼前人禁不住喉底发出闷笑。   裴斯延嘴角微微弯起弧度,离开机车走上前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   瞥了眼服务生手臂上那道出自他手的长疤,假装关心地皱了下眉,“这是好了还没好?没好的话多养养。”   “好,已经好了,好了。”服务生笑容僵硬到难看的要死,五官都快挤成一团,“延哥,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钱我都已经还——”   裴斯延面不改色,单手握着服务生的手臂往未好的长疤用力按了下去。   迫使长疤上刚结痂的部分崩裂开,血珠一颗颗往外涌。   “十万只还了四万,你跟我说还了?”   十万?这么多钱?!   宋晚清刚走到巷子附近就听到这话,边走边心想接下来的场景该不会是像香港电影里那种打架的场景吧。   想得太入迷,以至于走到巷子口忘了观察里面的形式,脚刚往里迈了一步,在看到有人面对着这边时吓得立刻拐了个弯,鼻子直接撞到了墙上。   “嘶,我的老天鹅。”   这一天被自己吓两回,鼻子还撞上了,宋晚清捂着鼻子真是对自己这猪脑子无语至极。   吸取偷听的教训。   她第一步就是先将手机调成静音,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右肩和右腿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闻淮凛注意到后开口就准备大喊,话还没出来肩膀就被人拍了下将话重新咽下去了。   他扭头一脸懵:“怎么了?”   裴斯延抱臂盯着在那听墙角的人的腿,黑眸微微眯起,眼底阴沉消了半分。   那腿白皙纤细又晃眼,跟这斑驳的墙垣形成极大的反差,甚至将她和破旧的巷子放在一起还觉得有种别样的美感,这使他神色闪过一抹玩味。   腿的主人好像发现自己的腿露在外了,赶紧缩了回去。   裴斯延和闻淮凛见了,互相看了眼对方,后者直接失笑。   而裴斯延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服务生。   有外人出现,自然不好再继续下去,“三天之内凑齐最后六万,凑不齐我会去你家坐着等你,滚。”   不管给多少时间,能跑则赶紧跑。   那天深夜回家看到玄关处站着个人的场景重新浮现,服务生害怕到什么话都没说,撒腿就踉跄着往巷子后面跑了。   声音渐渐消失,宋晚清以为是说话声太小,将耳朵又往前凑了点,直到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才敢偷偷探出个脑袋往巷子里看。   结果这一看,真是漂亮,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劲。   宋晚清还觉得有点无语,竟然走了也不跟人说一声,好歹来个结尾吧。   “啧,没意思。”   既然没戏看了,也该回宿舍了,宋晚清走到街边叫了辆车就离开了。   车辆行驶的声音渐远,站在巷子拐角处后的裴斯延,才重新从暗处走了出来。   闻淮凛问他:“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你还不让我喊,认识?”   “不认识。”   皎洁月色落入破旧巷子,照的人更是冷清。   裴斯延又迅速恢复漠然,目注巷子后面的黑暗,嗓音淡淡沉阴:“三天后如果还没拿到钱,沿着那道疤继续往下割就好。”   “行。对了,那你明天回不回家?你爸他今天打电话给我让我问你。”   “没有家,不回。” 第3章 哄坏   过了两日。   周一中午宋晚清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唐诗愉连发十几条的信息给吵醒的。   手机一直放在枕边叮个不停,脑髓差点都被叮出来了。   她睡眼惺忪地拿起来看了眼。   十五条消息,问号占十三条,剩下两条一张照片文字的截图和一句话。   【唐诗愉:什么情况啊你这?裴斯延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竟然连我都瞒着?生气了啊宋晚清!】   等会,眼睛有点模糊看不清,什么我这席梦思,宿舍这床还配得上席梦思?那跟用鞋底沾鱼子酱吃有什么区别?   宋晚清用力闭了下眼又睁开,点开那张图片一看才反应过来不是席梦思,而是裴斯延。   那张照片上的场景,就是那日在网吧的时候裴斯延搂着宋晚清腰部的事情。   没想到竟然会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扑街仔拍下来,不仅如此,还发到了校园的投稿账号上,配上的文字更是一绝——   网吧妹的春天。   我可去你邻居家二大爷的腿巴子,还网吧妹的春天。   宋晚清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别说眼睛模糊了,这下眼睛清晰到连一千米开外的东西都能看见。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给唐诗愉回了条语音消息过去。   “把校园账号推给我,我要实名投稿。”   *   [惊!天天跑去网吧不开机只蹭空调的男大学生竟在公共场所挖鼻屎!就这样的人啊,羡慕别人有春天也正常咯。]   好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有监控,能找到偷拍的人是谁。所以配图来自宋晚清一起床就去网吧找老板娘调出的监控画面,高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捕捉挖鼻屎的优雅动作。   哦对了,行动的手势还是兰花指。   唐诗愉看着那条投稿下的评论,在课堂上憋笑憋到快死过去了,没忍住用膝盖碰了下宋晚清的膝盖,“我的姑奶奶还是你狠啊,你刚刚上课迟到就是去搞这个了?不怕被人报复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宋晚清丝毫没受影响地正低头拿笔记着课堂笔记。   “他害得我被评头论足指指点点,评论下大半的女生都在说我不要脸,他还回复确实这两个字。所以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更何况我还好心给他打了个码,他还得谢谢我。”   “他确实该谢谢你把码打在手机屏幕上而不是打在他的脸上。”   “尊重他人隐私,从我做起。”   脸都漏了还隐私。   唐诗愉默默为她竖起了大拇指,就喜欢她这种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的性子。如果这次的投稿她忍气吞声了,那可真就不像她了。   既然你要这么想我,那我就干脆把罪名坐实,不过这样还远远不够,我需要将罪名加的再深些。   这是宋晚清一贯的作风。   这堂课是大课,两个班合在一起上。   班上不少学生正在对这件事情窃窃私语,那双眼睛时不时还会明目张胆的往宋晚清那边瞟,但大多都被唐诗愉一个恶狠的眼神给盯回去了。   一双眼睛投来的目光可以忽略,可无数双眼睛投来的目光就宛如有人将早已磨好的一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想忽略很难。   那张照片里明明有两个人,动作也很明显看得出宋晚清是被动,班里有些女生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将矛头指向她,就因为她和她们喜欢却得不到的人有了亲密接触。   宋晚清高中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也经历过类似这样的事情,甚至比这要恶劣许多倍。   所以即使她们的目光再大胆,大胆到让她无法忽略,她也觉得无所谓。   这堂课下来,没人注意到教室最角落的位置上,还有个穿着外套戴着帽子趴在桌上睡觉的人。   说是睡觉,但其实只是闭着眼。   位置前后的议论,全都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裴斯延耳中。   *   华江大学的男生宿舍分新区和旧区。   旧区是妥妥的叙利亚风,四栋旧楼围着中间一小片灰旧的空旷地,不仅没有电梯,还是六人宿舍,风扇运作起来都是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新区则明亮温馨,窗明几净,四人宿舍,还有电梯。   心理学院的基本都住进了新区,美术学院的也有极小部分住在里面。   “差点啊,差点我就住进那破区了啊。”   闻淮凛仰头猛喝着可乐还不忘一直皱眉看那几栋楼,导致被气泡水呛到眼泪水都出来了。   旁边的裴斯延在课上就一直睡得不舒服,这会脸色和脾气都有些差,眉目沾染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听到闻淮凛那快把肺咳出来的声音,出于‘好心’往他背部拍了下。   “我操!”   知道大力,不知道这么大力,闻淮凛这会是真差点把肺咳出来了,“你大爷的,想我死也得让我回新区宿舍再死啊,死在破区这显得我很惨啊。”   “死还挑地?”裴斯延被阳光刺眼到狭长双眸微眯,嘴角扯着散漫的笑。   外套已经被他脱下拿在手中,拉链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跟着一晃一晃的。   两人回到新区等电梯。   刚一进去还没转过身,另外两个人看也没看里面的人就跟着进来了。其中一个虽然低着头,但一开口还是暴露了他那一脸的怒气。   “妈的,宋晚清个网吧妹竟然敢发照片那样羞辱我!”   旁边的男生虽然长着一张斯文无害的脸,但跟着附和的话简直恶臭至极:“看她长得一脸狐狸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知道被多少男生摸过,还在那装清高。”   眼镜男冷笑声,“把她和裴斯延在一起的照片放上去都是老子给她的面子了!”   啧?   裴斯延措不及防顿了下,抱臂眼梢轻挑,慢悠悠转过身盯着前面那两人的后脑勺。   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听别人在‘背后’说自己,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真想继续听听看那面子到底有多大。   这场景,闻淮凛在一旁内心不禁感叹:祝你们的死法能轻松点。   三楼很快就到。   眼镜男和斯文男先走出电梯,后面那两人脚步紧跟,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她不也是咱们学院的吗?看我不找机会整她!”   “你一男的怎么整?直接找喜欢裴斯延的那几个女生整啊,更得劲!顺便到时候看看裴斯延会帮谁啊!”   这主意真是打得妙,勾得闻淮凛都有点想看看裴斯延会帮谁了。   想不怕死地先提前问问,看到旁边那张黑着的脸又把不怕死的想法给憋回去了,还是怕死的。   “我怎么没想到?聪明啊你,但是先找谁啊?”   “就那个温婧呗,她和她那几个姐妹合手整宋晚清的话估计会挺狠。”   “扯头发?扯衣服?”   “对啊——”   “啧啧啧,这不就是挑唆打架吗?还是打的女生。”   两个男生听到闻淮凛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另一张脸,那小人阴险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延哥,我们……”   裴斯延没睡好时情绪本就会比平时差,这会已经从两人口中听到不止一遍自己的名字,还得知两人想看他帮谁的戏码,这不就等于把他当小丑吗?   目光里倏忽盛满了冷冽。   他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那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样地看着他们,最后缓缓将视线定格在戴眼镜的那人身上,嗓音清冷带着压迫感:“照片,你发的?”   “我……”眼镜男往后退了一步,明显很害怕他,“我,对不起延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   “只是想看看我会帮谁?”   走廊上此时肉眼看着只有零星几人,其实大部分都躲在宿舍门后看戏。   裴斯延的话刚落地,眼镜男一想到他平常的行事吓到连话都快说不清,“不是的延哥,是,是那个宋晚清,是那个臭婊.子那样羞辱我,我才想反击回去的——”   “瞧瞧你这张嘴臭的!”闻淮凛实在是听不下去,“明明就是你他妈先发的照片,还好意思说人家女生?还婊.子,你听听你这话脏的跟嘴在粪坑里泡过一样,她发你抠鼻屎的照片我都觉得轻了,真他妈丢人。还反击?你这种喜欢对女生嘴臭的死鱼是该返回去重造重造。”   闻淮凛这话令走廊里霎时多了不同的笑声。   眼镜男感觉到颜面要扫地,知道求助斯文男也没用,转身就想跑,不料后衣领被裴斯延抓住。   动作太过粗鲁暴力,裴斯延在他站不住脚准备往后倒时立刻松开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看着他倒坐在地上才开了口:“照片的事给你一个小时搞定,挑唆打女生的心思,我也劝你别再有。”   眼镜男干脆破罐子破摔,朝裴斯延大喊:“那我的照片呢?我的照片也被她传的沸沸扬扬了!我去帮你们解释,那你是不是也该找她删了?!”   “你的照片?”   裴斯延骤然低笑声,转身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话里还拖了点慵懒的尾音,“你的照片关我屁事,毕竟大家都喜欢看你抠鼻屎的照片,读书读累了的时候拿出看看,为大家服务也挺好的。”   走廊上即刻响起比刚才更大的笑声。   眼镜男这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另一个男生也没脸继续待下去的跑走了。   *   这件事还没到一个小时就在学校被传了个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至越传越离谱。   就连当事人洗完澡出来后,听了都觉得脑袋上冒出来的不是星星,而是火星了。   宋晚清穿着吊带睡裙和人字拖,拿着装着衣服的盆站在洗浴间门口,头上包着干发帽,脖颈处还有细小的水珠正在往下流。   有点痒,她单手抹了下脖子,既无语又觉得搞笑,“我什么时候想勾搭裴斯延然后给他开一辈子的电脑主机了?这些人脑子瓦特了吧?我的妈耶,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一群神经病啊。”   “我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把我乐死。”唐诗愉靠在栏杆边上,替她打开洗衣机的盖子,“不过我一开始看到那照片的时候,还真以为你俩勾搭上了呢,帅哥配靓女多养眼啊,没想到竟然是一场误会。”   宋晚清往洗衣机里扔了颗洗衣凝珠,将模式扭转到快速,滴的一声洗衣机开始运作。   看着衣服开始在里面转着圈,她才取下干发帽擦着头发,“可别了,虽然他长得确实合我胃口,但他貌似是个风云人物,我要是和他勾搭上了指不定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唐诗愉笑道:“你现在不也是风云人物了吗?黑红也是红啊,俩风云人物在一起,不就能在华江叱诧风云了吗?”   “得了吧唐诗愉,喜欢他的人都能绕华江一圈儿了,一人往我身上踩一脚还能给我留全尸吗?”   “能不能留全尸的等在一起了不就知道了吗?”   有点道理。   宋晚清摁下洗衣机的暂停键,将干发帽扔进去,“行啊,我这就去试试,到时候要是尸体碎了,你不给我拼完整我就去你家索你狗命。”   “放心吧,502成箱买,指定给你拼好。”   “滚滚滚,赶紧去约你的会去吧。”   ……   宿舍里四个人都是美术学院的。   唐诗愉和宋晚清在一个班,另外两个女生又同在另一个班。两个女生晚上有小组作业要完成,所以都留在了阶梯室还没有回来。   唐诗愉也约会潇洒去了,只剩下宋晚清一个人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吹风。没了兼职来填满时间,一下还觉得有些无聊。   等站了十分钟左右,还是决定换身衣服下楼去操场上走走。   云平六月的晚间,风如白天一样裹挟着热气,几颗星高挂在灰黑色的天空中,弯月撒下皎洁月光笼罩整座城市。   月光朦胧又迷人。   但情绪不同,宋晚清并不觉得有多迷人。   这几颗微弱的星和月光,一点都比不上小时候和父母生活在立锥之地的小县城时,站在紫尖山上看到的夜空。那的繁星点点银亮闪烁着光,似梦的织网。即使是夏日,风里也带着些许凉爽,吹动着一家三口的衣角,钻入衣内使人身心舒畅。   只是在宋晚清十五岁那年,一家三口决定离开小县城踏入云平这座大城市后,一切慢慢开始发生了变化。曾经幸福和睦的一家三口,也没再有机会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   人啊,都是贪婪的动物。   操场跑道旁的阶梯上,最靠右无法被路灯照到的阴影里,宋晚清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胳膊上在那发着呆。   她突然承认她有点想以前的家了,换做前段日子她是不敢承认的。   这就是她为什么努力想要找事做填满时间的原因。   因为越是一个人呆着,想念的声音就开始在耳边叫嚣,人就会愈发陷入一种往下沉的情绪里。   她是不允许自己往坏情绪里下沉的。   起码现在还没有资格。   宋晚清闭眼舒了口气,直回身子摇了摇头,正想起身回宿舍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簌声,还听到了特别欠扁的一句话。   “没事在这学狗摇头?” 第4章 哄坏   “没事在这学狗摇头?”   阶梯下的跑道边缘有学生在那盘腿坐着聊天,宋晚清迅速扭头看到藏在黑暗下的那张脸,吓得她差点口吐芬芳然后吓到阶梯下的学生。   她想: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宋晚清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平复着内心没有说话。   两双不同的眼睛在暗处无声中对望。   一双干净透亮,一双幽暗深邃具有野性。   裴斯延大剌剌坐着,也不怕脏的将后背靠着身后些微斑驳的墙面,黑色短袖的袖口被热风轻轻吹着晃动,神色融入黑暗里更显神秘,垂落在大腿间的手还在把玩着一串黑色手持。   手持上挂着跑环,还有个黑貔貅的坠子。   那手清瘦,挂着手持,指尖一下接一下地将其转动着,白皙手背上露出的青筋更添了几分斯文禁欲的气质。   可他并不斯文,活得相当野蛮。   宋晚清自然注意到了他在把玩什么。   想也没想地起身靠右往阶梯最顶端的方向走,最后在他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了下去。   来操场跑道上的人逐渐变多,明亮处的嘈杂声层层叠加。   水泥灰阶梯最顶端的后面就是半坡道的最高处,两者中间只有一矮墙之隔,如若没有种在阶梯旁的那颗大树,没有茂密枝叶做遮挡,就没有暗处和容易垫垫脚就能看到坐在阶梯顶端的人在做什么。   宋晚清洗完澡没多久,身上还留有阵淡淡的茉莉香。   她的发梢也未彻底干透,有几缕还挂着细小的水珠。水珠将领口浸湿了一小块,看着很明显是从浴室里出来不久。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裴斯延跟着那群人也没少被拉着看过片子。   这会两人又是在夜色和暗处的,那宽松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白皙肌肤、若隐若现的锁骨,和那阵香味自然容易使他浮想联翩。   他不禁生出躁意,打算离开,可还没起身胳膊就被人按住了。   “坐着。”   宋晚清这话虽然轻飘飘的,手上的动作却满是命令。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对裴斯延做出这样的举动。   愣了楞,他低蹙着眉看着那只手,语气没好到哪去,“松开。”   “啧。”宋晚清真就松开他,“你这人对所有人都这种态度吗?不觉得很欠扁吗?明明是你先骂我是狗的诶。”   裴斯延看着她:“所以你是吗?”   “我是啊。”宋晚清接的很快。   继而还凑上前,歪着头下巴微微抬起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扬起唇畔,“小狗多可爱啊,当只小狗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是吧,名字很咸的这位同学?”   两人一下离得太近,裴斯延就这么一直靠着墙也没打算拉开距离,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什么名字很咸?”   “你的名字啊,裴斯延,吃盐,盐,听着不是很咸吗?”   “……”裴斯延突然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突然想到些什么,嘴角掀起淡笑,他往前又凑近了些,在离她还有一寸不到的距离时停了下来,“那你呢?这位洗碗机同学,你的名字又能甜到哪去?”   洗碗机?!   宋晚清的笑意在脸上僵了僵,这外号你听听是人能取得出来的吗?!哪有人叫女生洗碗机的啊?!   不过,她早就拥有了不管在多帅的男生面前都能稳如老狗的经验,所以笑容没多久又重新扬起。   要比谁的嘴厉害,比谁靠的更近是吗?行。   宋晚清二话不说直接将下巴搭在裴斯延的肩膀上,自然地将话题扯去别处,说话时故意将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双唇有意无意地与他肌肤产生摩擦,声音很轻:“照片的事我听说了,为什么帮我?”   念他名字时,还朝他敏感的喉结处吹了口气:“裴斯延,说话呀。”   她的尾音勾着慵懒的妩媚,带着些微俏皮的笑声。   淡淡的茉莉香融入裴斯延的鼻息。   两人一侧肩膀的紧贴热过夏日暖炉,令他失神片刻。可喉结处的痒意此时宛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这又让他立刻回过神。   神色暗了暗,那串手持被他紧攥在手心,他抬起另一只手擒住宋晚清那白细的脖颈往自己身上压,嗓音低沉在她耳边说着话:“宋晚清,你能在这惹火,我也能在这做。”   “好啊。”宋晚清缓缓侧头,故意垂下眸只看他的唇,“但我洗了澡不能出太多汗,所以……你累点?”   最后她抬眸凝视他的眼睛,娇唇沁着妩媚的笑。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宋晚清真怕他这性子待会会做出些什么,说完后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推开他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怕死地用指尖轻轻划了下他的喉结。   成群的蚂蚁便开始慢慢将食物吞噬。   裴斯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眸微微眯起,眼底在仅有些许微弱月光照射进来的暗处,交织着无边的欲望和野性。   如果她再走慢些,他或许真的会这么做。   露天,阶梯,暗处,也不错。   反正都轻浮。   心有所想,当晚他真就梦到了露骨的场景。   他虽看过不少片子,也自.渎过,可梦到和人干柴烈火,这还是第一次。   一起床就去了趟洗手间,凉水过身。   *   另一边。   清早一起床,宋晚清就打了个喷嚏。   她耷拉着眼皮,扶着床梯下来,嗓子有些干,“是谁大清早的骂我?”   寝室里今天四个人都有早课。   除了唐诗愉还在赖床,另外两个一个在阳台上闭着眼睛刷牙,明显感觉下一秒会困死过去;一个早已换上白色连衣裙坐在桌前收拾打扮,明显特别精神。   早八还能起来化妆的,宋晚清愿称之为神人。   她倚着床梯,捞过自己的束发带戴上,“你这是中午或者课间要去约会吧?”   正在涂口红的庄悦嘴角疯狂上扬,俏皮地朝宋晚清抬了下眉毛,“比约会还要劲爆。”   这不就来劲了吗?!   宋晚清立刻拉了张凳子坐下。就连唐诗愉都跟诈尸似的睁开眼,侧身手扶着床栏杆低头看着对面的两人,头发散着跟女鬼一样,“有多劲爆?”   庄悦不紧不慢地将口红盖子盖上,说着令人兴奋的话,“我约了我们学校一个帅哥,那个帅哥愿意今天中午给我当素描的人体模特。”   “牛啊宝贝。”宋晚清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一举两得啊,既能练习素描又能提前验验货。”   “绝。”唐诗愉说完,倒头又接着闭眼,“哪个学院的啊?”   “心理学院的。”庄悦也来劲了,“我跟你们说,这心理学院真是帅哥成堆啊,不去不知道,一去直接想回宿舍卷铺盖睡在那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每个男生宿舍都进一下。”   唐诗愉:“咱学院和心理学院一个头一个尾的,这么大老远的距离你都愿意睡在那,看来帅哥真的很多,改天我也去瞅瞅。”   洗漱完从阳台进来的陶语拿洗脸巾擦了擦脸,听到这话戴上眼镜问了句:“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还瞅?”   “分了。”   唐诗愉这两字一出,宋晚清立刻比自己名字还清醒。   等庄悦和陶语一块走了,才从椅子上起来走过去问她,“怪不得今天赖床不起呢,有七十二小时没这次?”   “去去去。”唐诗愉闭眼笑着,“早超了,都一百二小时了。”   “你这速度比我吃饭还快啊唐诗愉,这次又是为什么分了?”   “因为他喜欢吃香菜。”   “……”宋晚清突然觉得自己浪费了早上最宝贵的一分钟。   香菜多好吃啊。   后面唐诗愉决定继续睡两节课的时间再去班上。宋晚清知道她这话是放屁,每次说睡两节课时间,结果都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   美术学院在从学校南门一进来就能看到的位置。   特别显眼的几栋红色建筑物矗立着,最中间那栋的最顶端还挂着学院的标志,仔细看能看出是一本书和一支画笔。   这标志有个传言也有个笑话。   传言有位男同学每到期末考的时候,都会站在楼下虔诚地拜拜它,拜完之后考试必能过。所以经常能看到楼下有人在那拜,殊不知那位男生其实真的是位学霸,拜标志也只是为了心静,图个吉利。   笑话则是每每有个爱玩的学生经过这个标志,都会指着它开玩笑地骂旁边的人是书笔。   不知道为什么,宋晚清仰头看到这个标志竟然想到了裴斯延那张脸。   两人自从那晚有过短暂的接触后,连着三天都没再见过面。   唉,估计他真的是长得比较正的书笔吧。   内心说了这么一句,宋晚清才提着装素描笔的盒子和素描纸离开2栋,往旁边1栋的素描室方向走。过两日有素描考试,反正下午没课无聊可以再提前来练练。   1栋的三楼有三间素描室。   最外面那间有班级正在上课。第二间门又是关着的,怕里面有人或是锁着的,宋晚清只好不嫌累地走去最里面那间。   每间素描室靠走廊的那边都是全封闭的,只有前后门上各有一块小的玻璃窗。   而那一块的玻璃窗内,旁边都会有很小的窗布能拉上将它遮住,让人看不到里面。   宋晚清走到后门,手刚搭放在门把锁上正准备打开,就透过门上那未拉好的窗布看到了里面的场景,还听到了不该听的暧昧声。   女生右边小腿的脚踝处挂着蕾丝布料,身子同被风吹起的窗帘一块晃着,弯着腰扶着那放素描石膏的架子。   男生站在她的身后,衣冠不整,替她将垂落飘荡着的发梢弄到身后,还弯腰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蝴蝶骨。   宋晚清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   能让她内心起波澜的,只有那触及地面的蕾丝布料,地上那么多细菌待会还要穿在身上,这对身体无疑有害。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只好离开去找别的教室。   就在宋晚清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那敞开的通道门传出很近的脚步声,很明显那人早已站在里面。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便突然感受到身后有阵温热将自己包裹,耳边响起那道熟稔且低沉的嗓音。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偷听墙角。”   宋晚清怔愣片刻回头看去。   在看清眼前人是谁时,下一秒被用力拉去了另一边。 第5章 哄坏   最里面的素描室,后门外能躲藏的空间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   两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听着那出现在教室里伤风败俗的暧昧声和来自清正廉洁的素描老师的讲课声。   刺激又败德。   宋晚清的后背紧贴在裴斯延的胸膛前,口鼻也被他用手捂住,只露出一双清澈带着慌乱情绪的眼睛。   她双手抓着他的那只手想让他松开,却感受到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周围,话里玩味,“不是很喜欢偷听吗?别急,先听听。”   宋晚清峨眉紧蹙,侧头看着他那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听着素描室里传出来的对话。   “门外是不是有人?”   “怎么会呢,来宝贝,换换。”   “真的没有吗?我刚刚好像听到声音了。”   “有班级在上课,有声音自然也正常。乖别分心,我不喜欢你在这个时候分心。”   “可我怕……”   “怕什么?嗯?怕被你男朋友发现?”   “嗯。”   “发现了不是更好吗?让他看看他女朋友在别人怀里的样子有多好看。乖,别咬手,我喜欢听。”   “嗯——”   ……   宋晚清眼里的情绪在听到这些对话后变得复杂。   一双媚眼漂亮晶莹澄澈,突然微微蹙起的动作更添了几分诱惑力,令人忍不住想欺。   裴斯延对自己刚刚的举动也很意外。   本在通道暗处看到她穿着素净,扎着高马尾看似很乖巧的背影时,想装作没看见她等她走了再出去。   可想起那天网吧里掌心的痒意、在阶梯她那些和乖巧并不沾边的话、发现她对这种败德的事情并不慌张反而镇定,使他莫名想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到底有多高。   裴斯延微垂着眉眼注视着她的眼睛,感受着那块薄布料下温软的紧贴,听着素描室忍不住传出来的声音,下颚逐渐紧绷,那日泄去的火又重新燃起。   他将手松开,虎口处碰着她精巧的下巴,轻轻抓着她的脖子将她的脸重新面向正前方,声音不自知的变得暗哑,“里面那个男生是我朋友,女生,是那个男生哥哥的女朋友,他背着他哥和她玩了半年了。”   感受到她的脖颈处动了动,他将手慢慢移动到她锁骨上方的位置,用话紧咬她的耳朵,“那个女生,也是你们美术学院的,据说还是个高材生,所以你呢?”   宋晚清这下算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内心渐渐平复,她并没有弄开他的手,任他一直碰着自己,贴着他的胸膛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紧贴。   她扬起下巴,清冷的那张脸终于漾出笑意,“裴斯延,你是想说我和那些女生一样轻浮随便,对吗?”   见裴斯延突然不说话了,她的长睫颤了颤,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踮起脚将自己的唇故意往上送,却又在快贴合的距离停了下来,抬眸看他。   “那你呢?过来这里,是为了参与更刺激的事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能高尚到哪去呢?”   裴斯延碰着她脖颈处的手紧了几分力,神色却不变,眼底依旧带着淡笑,“我不高尚,所以要一起进去试试吗?再多你一个好像也不错?”   “你!”宋晚清的话真是被他的没脸没皮给噎回喉。   她倏忽轻笑声,“抱歉,他的我看不上,如果是跟你一个人的话,那倒可以试试。”   少顷,裴斯延闷笑声,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素描室的门就打开了。   他掀动眼帘看去,余光发现宋晚清也想转头去看,在那两人出来时快速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脖颈处,随后自己也看向另一侧。   女生胸前抱着佯装自己来上课的书本跑走了。   男生倚在门边,抱臂笑得吊儿郎当地看着墙角的两人,“行了啊延哥,你都快把人女生给闷死了,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裴斯延刚想松开宋晚清,脖颈处就传来痛感使他紧皱了下眉。   宋晚清弄开他碰着自己脖颈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看着他脖子上那泛红的咬痕,她扬唇得意地笑了笑就提着手上的素描工具从通道处快速离开了。   男生见到此场景立即瞪大了眼,简直不可思议,“延哥,是你不性冷淡了,还是我看错了?”   说着还走上前仔细看了下裴斯延脖子上的咬痕,“啧啧啧,真狠啊,再咬深点你就要享年十九了吧?”   “滚,你再弄久点会比我死的还早。”裴斯延碰了下还有些湿热的咬痕,看向早就没了人影的通道,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男生见他这模样嘴欠地道了句:“刚刚那女生你女朋友?应该不是吧?那腿又白又直,虽然没看清脸,但能被你那样的估计差不到哪去——”   “小心精尽人亡。”裴斯延打断他的话,饶过他推开素描室的门进去,“她的主意,你想打也没戏。”   男生转了个身照样倚在门边,“你怎么知道我没戏?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行啊。”   裴斯延微弓着背坐在课桌上,一腿碰着地,一腿弯着悬空,笑容里恣肆至极,“你去试试。”   “再说再说,刚刚她都差点让我人亡了,缓缓。”   ……   *   宋晚清最后没去找教室练习素描,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路过一间敞开着门的寝室时,不小心听到了里面的人在谈论下下周篮球比赛的事情,还听到了有人说为了见裴斯延一面要参加啦啦队。   听着像极了苦情戏里的真爱得不到爱还要努力去爱。   他也配?   宋晚清推开自己寝室的门将素描工具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越想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唐诗愉正坐在桌前和刚认识不久的男生开麦打游戏,瞥见宋晚清回来了,问了句:“不是去练习素描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还想着打完这把游戏就去找你一块去吃饭呢。”   “累了,不太想去。”宋晚清拉过张凳子去到唐诗愉旁边,将凳子掉了个方向,反跨坐下去。   唐诗愉快速睨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刚到底干嘛去了,怎么瞧着这么累?”   想到那个脖子上的咬痕,宋晚清双手伸直搭在凳子靠背上,“刚去啃鸭脖了。”   “啃鸭脖?行啊你,竟然去吃独食,什么味的?我好久没吃了待会也陪我去买一个。”   什么味?   宋晚清抿了抿唇,在游戏里攻塔声音越来越激烈时,慢悠悠道出三个字:“狗屎味?”   defeat   游戏失败。   “我去,她们宿舍那女的口味够重啊,狗屎味的鸭脖都吃,那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吃狗屎吗?”   闻淮凛拿着手机笑到合不拢嘴,全然没注意到右边那张突然变得极黑的脸。   他边点开游戏里的聊天页面给刚刚一起打游戏的女生发语音消息,边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放水,“这位吃鱼美女咱先不打了啊,反正一个学校的咱改天也能约约。”   感觉膀胱快要爆炸,即将稀里哗啦再带点噼里啪啦。   他赶紧从床上下来准备穿拖鞋去厕所。   可这拖鞋被他那跟跳竹竿舞似的动作弄得两只往反方向飞,其中一只还飞到了裴斯延的脚边。   单脚跳过去,眼看快要穿上可以去释放自我,没想到那人心肠歹毒到又将拖鞋踢了回去。   闻淮凛即将破防,“裴斯延!你他妈故意的吧?!”   “怎么说话呢?”裴斯延吊儿郎当地坐在椅上靠着椅背,身子带着椅子往后倒,前面两只凳腿悬空,只留下后两只凳腿做支撑。   一摇一摇的,配上他那欠了吧唧的表情更是十足的欠揍,“我帮你踢到离厕所近的位置,这不是在帮你能快点去上厕所?”   实在是憋不住,闻淮凛懒得和他废话,顺手拿起一个之前去商场游戏厅套娃套中的白色毛绒兔公仔就往裴斯延身上砸过去,继而跑去厕所,“不跟你瞎逼逼,待会就请你吃狗屎味的鸭脖!”   裴斯延笑着:“你是狗吗?我们宿舍什么时候养狗了?”   闻淮凛:“滚犊子!”   洗手间门关上。   裴斯延也不晃动了,笑着将毛绒兔子放在桌面上。   他抱臂盯着它那双红色眼睛好一会,耳边响起刚刚宋晚清通过手机传出来的话。   累了,鸭脖,狗屎味。   想起她那总将自己打扮成乖巧的模样,这些结合在一起,令他禁不住眼梢蕴着笑。   她就跟这兔子一样,逼急了会咬人。   但她却没兔子那么乖,反倒像只狐狸。   *   夜晚。   好人一生平安。   就这么简短的几个字,让宋晚清毫不犹豫地舍去能在宿舍闲趟的时间,去陪唐诗愉上什么恋爱心理学的选修课。   她原以为唐诗愉拼死拼活都要抢到这个选修课,是为了能找个舒服的课混个学分。   没想到去到之后是正儿八经地坐在那认真听讲,还拿了个粉色本子和粉色的笔在那记笔记。   宋晚清问她为什么都是粉色的。   她说因为恋爱就是整个人周围都冒着甜蜜的粉红色泡泡。   “……”这一次好人一生平安的德,宋晚清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积了。   她往唐诗愉那边靠了点,唐诗愉见状问她:“怎么了?”   “没事,”宋晚清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坐在前面的那对情侣,“我就是想感受下这粉色泡泡到底能有多甜蜜。”   唐诗愉弄开她的脑袋,“在我这怎么感受?我只能给你爱的抱抱并不能填满你的空虚。”   接着趴在桌上,用笔指了指后门的方向,声音轻到只有两人之间能听到,“喏,想感受的话找他啊,就你这脸蛋和身材想感受甜蜜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顺着笔所指的方向望去,宋晚清的视野里出现了下午自己口中所说‘狗屎味鸭脖’的那个人。   那人应该是洗了澡才过来的,穿的特别休闲随意,仿佛教室是他家。   教室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照出他额前短碎发的些许湿度,整体还有些凌乱,看起来好像很好揉。身上那件黑T的领口处从中间开始一直到腰腹,有着断断续续异同的水的形状。   目光停留在他的腰腹,她突然很想看看他剥去那块黑色布料,水浸湿碎发流向胸膛,再一直流往人鱼线之下的样子;也突然很想再闻一次,那干净的皂香味道。   讲台上接近四十岁的女老师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端庄的淡青色旗袍,姿态优雅,手拿着话筒给在座的每一位同学讲述着一段关于自己的爱情经历。   在裴斯延和旁边一位男生落座于最后一排角落处位置时,女老师说了句——   他其实就是你们现在口中常说到的典型渣男,还特别自信,觉得我没了他好像活不下去似的。   其实没了他我活得更开心,毕竟那时候太热,我早就受不了你们口中说得绿帽了。   班上同学基本都笑了,宋晚清骤然也跟着扬唇笑了。   在这教室里,她太过惹眼,目光又如此胆大直白,裴斯延自然也一下注意了她。   两人一前一后坐着,隔着五排位置的距离四目相对。   最后最先挪开视线的,是宋晚清。   裴斯延凝睇着她。   看着她靠在旁边女生的肩膀上;看着她呈现出淡淡玫瑰红的头发往右边滑动;看着她因为被旁边女生逗笑而轻轻抖动的肩膀,和她嫣然笑着侧着脸用余光看他的样子。   全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故意。   真是生怕他看不出来。   裴斯延淡淡扯了扯嘴角,没再去看她,而是听女老师继续往下讲。   就在这时,女老师突然打了个岔,伸手手掌朝上地指着课室左边最后一排角落的方向,“这位男同学,我看你听着听着笑了下,是想起什么关于自己爱情故事里有趣的事了吗?能不能分享分享,让老师也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爱情故事?”   班上所有人此时都将目光一致投向角落处,在发现老师口中说的男同学是裴斯延之后,都做出像准备听好戏的表情。   除了坐在右边倒数第二排的温婧,一脸苦相。   然而裴斯延极其淡定,视线掠过大部分人,最后定格在那道没转过身的背影上。   他说道:“抱歉老师,我没谈过恋爱。”   裴斯延这话一出,班上开始骚乱,纷纷响起不信的起哄声。   一张即使不说话都能惹得不少女生脸红心跳的脸,说他没谈过恋爱,谁信?   宋晚清自是不信的。   骚乱中,一位男生突然放大音量:“你要是没谈过恋爱,学校倒过来盖。”   裴斯延靠着椅背,单手弯曲着搭在桌上,手里拿着支用来装模做样的笔转啊转的,笑着睨了那人一眼,话里没个正形,“行啊,今晚我就去找校长把学校拆了倒过来盖。”   “这么大本事?”   前排突然传出一道较为冷艳的说话声。   宋晚清转头,脸上漾出笑容看着裴斯延的那双眼睛,“我们又不知道你的感情生活,那你要是撒谎,其实真谈过呢?” 第6章 哄坏   每天往校园账号投稿的人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个,大家空闲时间抱着手机刷一刷,刷到后图个乐也就过去了,独独两人那事迟迟过不去。   班里的人突然发现照片上两个当事人都在班里上同一堂课,一个两个的眼睛都开始在两人身上打着转,说着碎语,像找瓜的猹。   两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四目相望。   脖颈处的咬痕比白天更清晰,触及过肌肤的牙齿慢半拍的开始泛酸。   谁也说不清谁的眼神此时是否算得上清白;谁也说不清谁的欲.火此时烧的更旺。   宋晚清静静地看着裴斯延。   她不像班里那些人,既不着急,也并不打算从他嘴里听到个什么答案。只是图嘴上一乐,想看他说不出话的样子。   本不想招惹他的,但奈何从在网吧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忍不住。   少顷,她注意到角落处那人好似对着她弯唇笑了下,随后只听那人缓缓开口,尾音拖着慵懒。   “和你吗?”   和你谈吗?   大家都猜出了这三个字的意思,宋晚清也不例外。   唏嘘声中,她眉梢轻挑,丝毫不输地回了他一句:“抱歉这位同学,我不谈恋爱,即使对方是你。”   言下之意:你想和我谈,可我看不上你。   这话惹得班上彻底乱腾,更有喜欢裴斯延的女生觉得宋晚清不识好歹。   这个夜晚,他们就像铁锅里滚烫正沸腾的热油,而宋晚清和裴斯延神色自若到像锅里那两条认命的鱼。出盘后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挑着刺、吃着肉和谈论是否鲜美可口,被扒个精光也无所谓。   班里的秩序好一会才被女老师整顿好。   宋晚清身子面对回讲台的方向,旁边一直未出声目睹一切的唐诗愉好奇地凑过去小声问道:“什么情况啊你们俩?”   “没情况。”   裴斯延回答完闻淮凛的问题,也收回目光不再看宋晚清。   没情况,就是最大的情况。   就以刚刚俩人说话那架势,以闻淮凛了解他多年连个屁都不对女生放一个的性格,会信他那三个字都有鬼了,脖子上那个咬痕是不是宋晚清弄得还不一定呢。   等等?!   闻淮凛板过裴斯延的肩膀,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那道咬痕,“我去,你这什么时候的事啊?谁咬的啊?宋晚清吧?咬的还挺好看啊。”   宋晚清装模做样叹了声气:“我也不想咬,但就是闭不上嘴,你说我能怎么办吧?”   明明占便宜的是你,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唐诗愉用一脸你能咬裴斯延脖子别人想咬都还没机会的表情看着宋晚清,“不过听你刚刚说得那事,感觉他的生活圈子很乱啊。你想想,兄弟搞自己哥哥的女朋友,还搞了大半年,关键是他那兄弟搞就搞呗为什么还要让他过去啊?难不成……”   宋晚清脑子里当即蹦出两个字,想也没想就说了:“3.P?”   “什么什么什么?”后座的男生本来想叫宋晚清帮忙捡捡掉地上的笔,没想到意外听到这么劲爆的词,来了劲还在那接着问:“在我们学校发生的吗?还是哪个网址?你们俩女生说这个干什么?”   宋晚清见到地上那支笔好心捡上来给他,还笑着回了他一串英文:“xxxxx.com”   男生还真以为是网址就记下了,还说了几句谢谢。   只有隔壁的唐诗愉听出了那几个字母是什么意思,轻笑声:“妈的,真的像个sb。”   从远处看过去,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三个人在一起笑谈。   裴斯延注意到这个画面,拿在手中转动的笔停了下来,淡淡扯了扯嘴角。   下了课,宋晚清突然觉得胸口处有些闷,和唐诗愉说了声想在走廊再站一会,去教学楼天台吹风,两人就各自分开了。   她站在走廊最深处的位置,垂首看着教学楼底下的学生三三俩俩的离开。   这栋教学楼因为偏远几乎靠近学校的尾部,除了上课时会热闹些,其他时间基本没什么学生会来这附近逗留走动,只剩下几棵梧桐树和几盏路灯结伴在那站着岗,是一块校园内为数不多能安静放松身心,感受自然风的好地方。   过了十五分钟后,闹热的教学楼慢慢变得安静,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和蝉赖在枝叶上不肯离去发出的蝉鸣声。   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灯,昏暗的环境因宋晚清转身提步而变得明亮。   走进身后的楼梯间,她往上踏着一层层阶梯,从裤袋里拿出那包还未抽完的十二钗和打火机。   随着一层层往上,楼梯间内的灯到三楼之后就突然灭了。这栋教学楼比其他的都要陈旧,设备和灯太久没换,墙壁上不少处也破了皮,真是破的破烂的烂。   周遭昏暗,脚步声除了她的以外,开始多了另一道有力的。打火机蹿出橙黄色火苗,也让白色墙壁上那两道身影随着火苗一同摇晃。   每走一步,都是在将白天展露的那层假面皮一层层撕裂开,让最真实的自己慢慢裸露在外。   宋晚清脚步放慢将烟夹在指间,衔入娇唇深吸一口,徐缓呼出白色烟雾,垂下手,嗓音难得如此冷淡:“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能来,我不能来?”   身后那人学着她的步调走得缓慢,借较弱月光凝视她白净手上夹着的烟和烟嘴上那圈淡淡的口红印,嗓音清冽:“多久了?”   宋晚清知道他在问什么,烟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三年多。”   “有理由吗?”   理由?   宋晚清媚眼微眯,透过烟雾睨了眼他的影子,叫了声他的名字,“裴斯延。”   “嗯?”   他的嗓音暗哑稍稍带着颗粒感。   好半响,她才开口:“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好似笑了声,并没有接话。   楼道恢复安静,只剩下脚步声还在继续。   宋晚清问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裴斯延重复她一开始说的话。   “为什么要告诉你?”   “啧,那就是谈过了,刚刚上课还装什么纯情少男。”   “那你呢?”   “我什么?”   “谈过吗?”   走着走着便到了头。   天台的黑色铁门敞开,月光伺机倾斜洒进来,假面皮彻底褪下来,欲念满身的真实裸露在外。   宋晚清走到最后一阶,来到门前停下脚步,垂落着手,任由那根烟夹在指间灰落地。   听着身后还在继续的脚步声,待到越来越近快要与自己融为一体,她才转过身与那人面对面,脸快贴着脸,回答刚刚的问题,“和你吗?”   她笑得妩媚,声音很轻,嘴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澄澈的瞳孔里因为那根烟多了种令人难耐的东西。   裴斯延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插.进裤袋内的手渐渐握成拳泛着白,藏在阴影处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   感受着她精巧的鼻尖轻轻摩擦着自己下巴的痒意,眸中神色暗了半分。   他的脚步开始往前挪动,直到将她逼退到逼仄的墙角处,才微微弯腰与她平视,声调暗哑,“第一次?”   宋晚清垂落在大腿侧的手将未抽完的烟摁灭在墙上,扔在地。   嗞啦声中,她淡笑着看着他脖颈处的咬痕明知故问:“哪个第一次?我不太懂你话里的意思。如果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天台的话,我可以回答你不是。”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裴斯延靠近她的耳边,双手搭在她的腰间有意无意地轻轻揉捏,“宋晚清,我比较喜欢聪明的人。”   “什么是聪明的人?懂得在身体上互相取悦满足对方,这就是你说的聪明人吗?”   感受到那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来到牛仔裤的纽扣处。宋晚清没有阻止他,而是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双唇碰着他的耳垂,“不过,裴斯延,我赌你不敢在这里碰我。”   “是吗?”裴斯延眼底浮出一丝玩味阴暗的笑意。   在风吹过天台花草的沙沙声里,金属扣解脱的声音更为明显。   纽扣解开,裤子松了些许。   宋晚清怔愣片刻只听耳边传来轻笑。   “下次记得穿裙子,比较方便。”   “谁!谁在上面?!”   保安粗犷豪迈的声音突然响起,手电筒的光亮在黑暗的楼道间往上摇晃个不停。   宋晚清心里不免紧了紧,想先推开眼前人,但发现怎么推都推不开。   怕被听见,她只好用气音在他耳边说着话,“裴斯延,有人上来了,你赶紧把我放开。”   哪知那人动都不带动一下的,那双手反而还得寸进尺想继续往深处探索,“你说放就放,我觉得我会很没面子。”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开始有些急促。   宋晚清摁住他的手,“神经病啊你,赶紧放开,不然我就喊非礼了!”   裴斯延的脸埋在她的脖颈深处,点点头,声音闷闷的,“你喊,我听着。”   “你——”   “你以为我放开你,保安看到我们两个一起下去就会没事吗?反正横竖都是有事,还不如不动。”   宋晚清觉得他才是真的有病!   “裴斯延,我可不想再和你出现在学校的什么投稿号或者处罚栏上了。”   “你以为我想和你?”   裴斯延从她的声音里难得听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情绪波动,他说完这话就立刻直回了身子。   低首看着她时还一副特别正人君子的模样,替她将牛仔裤的纽扣扣好,仿佛两人刚办完事。   宋晚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打算先走,手碗却被裴斯延握住,整个人被扯着往后倒退。   想问他又要做什么,就见他什么都没说自己小跑下了楼。   楼道间即刻响起说话声。   “嘿!怎么是你小子啊,下了课不回去在上面干什么?”   “王叔,这不是学习学累了,想找个地方放松下吗?”   “那天台都没什么学生上去,我还以为学校进贼了呢,真是吓死人,要是进贼了老子的工资又该被扣了。”   “放心吧,最后要是啤酒钱都没了,我请你。”   “你个混小子,有你这么咒我工资被扣光的吗?你这脖子上怎么回事?蚊子咬了?”   “没事王叔,狗咬的。”   “狂犬育苗打了吗?”   “还没。”   “还不打?明天你就死了。”   ……   俩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很熟络的样子。   死了?可别那么早。   宋晚清心想还没尝过那肉.体呢,要死也得等尝过了再说。   听着他们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宋晚清才提步重新走进天台,来到围栏前站定。   她垂首好一会,看着楼下往外走的那两人,视线跟随着那道好似正打着电话的身影移动。   刚才她并不想和裴斯延在天台发生什么身体上的关系,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安全套,而且她不想自己的第一次在这硌得慌的地方弄。   更何况她明天还得回趟家,就以刚刚裴斯延那般举动,要是真走了火在她身上或明显的地方留下印记,那她从踏进家门的第一步开始就会被家里那位比她还活得潇洒的妈给打死。   等人彻底没了踪影,宋晚清才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这段时间不常打的电话号码拨通过去。   那边好似很忙,在打了第三通电话的时候才接听。   女人的声音因所在地周围的嘈杂而变得很尖锐,“晚清啊,怎么有空打电话给妈妈了?妈妈还在外边呢。”   对面搓麻将的声音吵着宋晚清的耳朵,使她皱着眉,“又去之前那间棋牌室了?”   “什么叫又去?我都好久没来了。”温惠蓁这会还没轮到她上场大显身手,走出棋牌室换了只手拿手机听电话,“晚清啊,这么晚打电话给妈妈有什么事吗?”   宋晚清想起在课上收到的信息,问道:“我爸他,有找你吗?”   “找了,但我没理会,他找你了?”   “没。”宋晚清低眸看着地上那摊肮脏的泥水,抿了抿唇,“妈,我明天回趟家,家里……方便吗?”   对面顿了顿,又突然发出阵清脆笑声,“当然方便了,女儿回趟自己家有什么不方便的?说什么傻话。”   “那好,我明天下午回去,挂了。”宋晚清不等温惠蓁说话就先将电话挂断了,拿着手机离开了天台 第7章 哄坏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除了寒暑假,宋晚清平日里都不常回家。   一方面是不想回,另一方面是不想看到温惠蓁找的那些男人。   上次回家拿趟东西,不小心撞见房门未合好时的春光,那两人的肉.体趁她离开纠缠在一起的场景恶心到她立马摔门跑出家。跑到小区楼下的凉亭里,还扶着柱子差点呕了出来。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也是原本和睦的一家三口刚来到云平市的第二年。   要不说她怎么看着教室里那两个学生流汗融合的场景内心不起波澜,等听到裴斯延说出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后情绪才变得复杂。   回家的道路本应该是充斥着愉悦、想着妈妈今天会不会做她最爱吃的糖醋里脊、想着爸爸会不会又坐在阳台上边抽水烟筒,边看他最爱的囡囡有没有回到家楼下。   可现在,宋晚清每每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心里想着的都是希望能别在家中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这条路,她一直微微垂首走得非常缓慢,即使温惠蓁说她已经做好了午饭在等她等回家一起吃饭。   老街的道路地面铺的是大小不一的青石。   因为限制车辆行驶,除了两轮的电动车能开进内,其余的都被那一排间距狭窄的石墩挡在外,所以有的小孩肆无忌惮地坐在道路中间抽着新买的陀螺转个不停,有的躲在灰白色的石柱后面玩着捉迷藏,更有坐在便利店门外的摇摇车上,边摇边唱妈妈的妈妈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淮凛。”   这句话一出,那还没车高的小孩险些被吓哭地从摇摇车上下来,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闻淮凛,皱眉撅嘴屁颠屁颠地往别处跑了。   坐在红色塑料长条椅子上,舒服地将双手手肘搭着身后的桌子,双腿大剌剌敞开着的那人,脸上挂着你怕不是有病的笑容看着闻淮凛,“你有病?年纪轻轻想当爷爷这算盘打到人小毛孩头上?问过人爷爷了吗?”   摇摇车还在那晃,能白蹭还不蹭那该多傻,闻淮凛长腿一跨坐上去跟着一摇一晃的当着巨婴,“这算盘我只打你头上。”   正说着,他注意到街对面那个看着有些眼熟的人,抬手指了指,“阿延,街对面那人是不是宋晚清啊?我瞅着怎么这么像呢?”   裴斯延懒懒地掀动眼皮,将视线挪动过去。   街对面那人看着有些魂不守舍,头微微低着一直注视着地面,扎着的高马尾也随着她的低头往一个方向斜着垂落,露出白皙惹眼的后脖子任毒辣的阳光照着。那副看着没什么精神气又冷淡的模样,和昨夜像是两个人。   她所走的方向通往两个地方,一个是有些年头的老旧住宅小区,一个是荒废了三年的游泳场地。   一进老旧小区,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   树木枯萎光秃,黄色矮墙发灰,立在上面的黑色栏杆更是早已经生锈不少蛛网,被枯死的枝叶紧缠。白色墙面泛着深浅不一的脏黄,上面的裂缝一直延伸至每家每户的老式铁围栏。   楼层最高只有五层。   拉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铁门,宋晚清摊开手掌弄干净蹭上的灰。走楼梯的时候,还伸脑袋看了眼坐在石凳上下象棋的那几位穿着老头背心的老大爷。   她家住三楼。   走到的时候,门已经留了条缝,饭菜香从缝隙里钻出来。   宋晚清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才拉开门进去,关上后换着拖鞋朝屋里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些想打瞌睡的温惠蓁听到声响,立刻睁眼抹了把脸起身走过去,“晚清回来啦,哎呦这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啊。”   “不用。”宋晚清上前按住了餐桌上的菜罩,巡晙着屋内。   见窗台上挂着的衣服、鞋柜旁和沙发上没有男人的痕迹,她才松开手拿起桌上两个空着的碗走去厨房盛饭。   温惠蓁知道她眼里的意思,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间门,拉开凳子坐下了。   这顿饭吃得特别安静,只剩下电视里京剧的声音在屋内萦绕。   一曲结束。   宋晚清放下了筷子,正开口准备说话,温惠蓁就抢先一步脸上带笑着开了口,还夹了块糖醋里脊给她,“晚清啊,你们明天早上有课吗?”   “没。”   “那今晚留在家睡吧,你看看你上了大学之后都多久没回家睡觉了,你那屋里的被套什么的我前些日子都给你拆下来洗过了,洗衣液用的还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味道。”   “我晚上还有课就不留了,妈,我今天来——”   “有课就请假吧,这课啊也差不了这一节的。”   温惠蓁拿纸巾擦了下嘴,起身拿过宋晚清面前只剩下一块糖醋里脊在里面的碗,“你看你瘦的,我去再给你盛碗饭。”   这么久了,还是这样。   宋晚清看了眼她盛饭的背影,收回视线垂下眸盯着地上那残存的套袋边角。   静默了好一会,声音很轻,“妈,爸他……昨天找我了。”   电饭煲关上,温惠蓁拿着碗没再动。   “他说他之前欠下的债已经全部还清了,现在口袋里也有了能养活我们母女俩的存款,他说他找你你不肯见他也不肯回他电话,所以让我找你帮他求情,让你原谅他。”   清脆的一声,碗被重重放在台上。   温惠蓁双手撑着台的边缘,常年精致护肤的那张脸也慢慢出现往下跨的情况,“他找你帮他求情?”   嗤笑声:“他当初要不是因为贪婪欠下要将房子抵掉、你也要面临没书读的巨债,这生活会过的这么糟糕吗?他还有什么脸回来让我原谅他?”   “是啊。”宋晚清话里冷淡轻飘,抬眸看向温惠蓁的背影,“我也觉得你没有必要原谅爸爸,他也没有必要回来求你原谅。”   温惠蓁身子一怔,转头看过去,“什么意思?”   “爸爸为曾经犯下的错付出了代价,现在还清了债务想求你原谅,是因为他在你潇洒之前就搬出了家,并不知道你之后的生活过的有多多姿多彩。”宋晚清顿了顿又道:“如果他知道了,你觉得他还会想求你原谅吗?”   温惠蓁在宋晚清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餐桌前。   她紧皱着眉眼,皱纹更深,说话声里多少有些发颤,“宋晚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多姿多彩?我潇洒?你是在变着法的帮你爸贬低你妈我吗?你怎么就知道你爸他在外面这么久没有养野女人了?他的事我知道的可比你多!”   “我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也不知道爸他有没有养野女人。”宋晚清起身,面色有些了温度,“我只知道,当年我先看到的是你抱着别的男人,而不是爸抱着别的女人在你们幸福过的床上亲密无间。”   温惠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将自己说的如此不堪,“宋晚清你——”   “妈,我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些,话我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宋晚清不去理会温惠蓁脸上的表情,推开凳子走去将鞋换上。   跨出家门离开前,手搭在门把锁上,微侧着头留了话,“你做的糖醋里脊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记得注意身体。为了健康,有空的话可以去医院做做妇科检查。还有,餐桌桌角的套袋你没扫干净,以后别在吃饭的地方做了,有点倒胃。我走了,房门也可以打开了,让里面的人出来吧。”   门关上,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了形状,密密麻麻,看着呼吸困难。   等离了阳光,灰尘伺机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钻入毛孔,落入体内的每一处,使整个人看起来也都变得和这地方一样,灰旧旧的。   宋晚清想,如果有一天即使要躲藏,还是得往阳光处躲。   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变得破旧不堪,不想在烟尘斗乱的角落里等天亮。   在小区的凉亭里坐到了下午三点,宋晚清在看到单元门里出来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时,才提步离开了小区。   其实温惠蓁这次做的菜有些咸了。   宋晚清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前的时候咽了咽唾沫,还是决定进去买瓶水。   她喜欢在大夏天喝特别冰的东西,拿水也喜欢拿放在最里面的。但这冰柜里装的太满,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伸到最里面去拿。   这时,马尾突然被轻轻一扯,右臂感受到有阵暖意正逼近自己,熟悉干净的皂香味萦绕在鼻尖。   悦耳清冽的嗓音压了下来,“望水止渴?”   这声,宋晚清眉头跳了下,侧头看到那人时不免意外,“你怎么也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裴斯延弯腰从冰柜里拿出瓶水,拉上玻璃门。   见她又要重新打开伸手去拿,握住她另一只手的手碗,等拉着她走到收银台前才松开,扫码付款。   宋晚清有些懵,“我要买水,你拉我干什么——”   尾音被迫收得仓促,看着面前那瓶打开盖子的水她才反应过来,接过道了声谢谢就大口喝了起来。   边喝还边看着他走出店外。   那颀长的身材竟然委屈地挤进摇摇车里,她觉得好笑地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盖上盖子,扭头找收银员换了个一块钱银币。   裴斯延没特别规矩地坐在位置上,而是坐在靠背上面,弯着腰双手搭在大腿上。   余光里见她出来了,才侧头看过去,“在里面干什么?这么久。”   “喝水啊。”宋晚清靠着喜羊羊的头,面对着他把水递过去,“喝吗?”   她原本只是想客气客气,没想到下一秒他真就接过去打开盖子大口喝了下去。   她笑道:“你不怕我往里吐口水?”   他盖上盖子,直接将水瓶扔旁边的垃圾桶里,“你不会。”   “为什么?”   “没猜错的话,因为你有不太重的洁癖。”   “你怎么知道?”   “在素描室的时候不肯多人,在楼梯的时候嫌墙壁脏皱了下眉,趁我搂着你的时候还把腰往我身上送,上课看到别人拿其他人的水大口喝,你会受不了地看向别处。”   他说着前面那些犯浑的话时面不改色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双眼睛就这么直白地盯着人,不像网吧里那天的幽暗,而是明亮蓄着玩味的笑意。   宋晚清微偏着头,嘴角弯起笑,也学他那样没皮没脸不害臊,“你怎么知道我不肯多人,是不是因为当时只想试试你的力度?你怎么知道我把腰往你身上送,是不是因为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快些试试,泄泄火?喝水那个我承认,我确实受不了。”   她用下巴指了指垃圾桶,“所以,谢谢你帮我把水扔了。”   裴斯延勾唇笑着收回视线,微眯着眼看向别处,“宋晚清,你一向都这么……”   “这么什么?轻浮?”   “不是。”   “那是什么?”   裴斯延趁她不注意再次拉过她的手碗,将她往自己面前扯,迫使她弯腰,靠近她的耳边说着糙话,“骚。”   宋晚清轻声笑了,侧头吻了吻他的耳垂,说话声故意变得妩媚,“你说错了,不是一向,而是见到你我就忍不住……”   “想,骚。”   最后两字宋晚清刚说完,清脆的投币声响起,紧接着摇摇车开始摇晃,那首歌又开始唱了起来。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   怎么说呢,一个挺尴尬的,一个快乐死过去了。   裴斯延这么个大高个,腿长胳膊长的跟着摇摇车有节奏地摇。   宋晚清立刻弄开他,看着平日里那么爱冷着一张脸的人在那一摇一摇的,笑得合不拢嘴地往后退,“你在这慢慢摇吧裴斯延,我就先走了,记得把这首歌学会,别浪费我的一块硬币。”   看着她离开,裴斯延本是脑门上画着三条杠,直到摇着摇着还看到她转身冲他做了个鬼脸,才彻底无奈失笑。   他单手用力转了下摇摇车的方向盘,感受着还挺有规律的摇晃,怪不得闻淮凛中午的时候死不要脸地和小孩子抢,确实有点意思。   但有意思归有意思,那路过的老太太像看弱智一样的眼神,弄得裴斯延立刻冷着张脸跳了下去。   没几步就追上了宋晚清。   “这么快摇完了?学会了吗?”   “嗯,做的时候唱给你听。”   “行,我等你。”   “待会去哪?”   “不知道。”   “跟我走吗?有局。”   “我晚上有课。”   “翘了。”   ……   晚上。   宋晚清真就听了裴斯延的翘了晚上的必修课,来到一家名叫自由派对的KTV。   这家KTV有会员制,一般不办卡的人还进不来。   里面的装修风格还有种富丽堂皇的感觉,两米宽的过道中间铺着黑色地毯,一抬头便能看到顶上的那一大片镜子,光怪陆离。两边的包厢里几乎都有人,各种不同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吵着人的耳朵。   走到最里面,其中一间的包厢门是虚掩着的,更刺耳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令宋晚清忍不住脖子往后缩了缩。   后脖颈突然感受到一阵温热,耳边刺耳的歌声被一道较沉的嗓音给覆盖。   “待会进去跟着我坐,如果你不想被碰的话。”   裴斯延松开碰着她脖子的手,看了她一眼就将包厢门推开。   宋晚清摸了摸脖子没说什么,也跟着他一块进去了。   里面几乎全都是男生,只有两个坐.台穿着暴露的女生坐在中间喂着男生吃水果喝酒。   打牌喝酒吹瓶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污.秽的词穿插在内,烟雾酒精味满天飞。直到有人注意到进来的那两人,大喊了一声‘阿延来了’大家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的方向。   林渠本正吃着女生喂的水果,这会见到裴斯延来了,立刻弄开女生起身走了过去,“怎么这么晚啊?你这不自罚吹一瓶说不过去啊。”   周围的人也开始在那起哄让裴斯延喝,更有的人注意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宋晚清。   一男的突然开了口,“延哥啊,我记得你来玩从不带什么美女女伴的啊,旁边那位美女谁啊?”   裴斯延睨了宋晚清一眼,没有回那人的话,扯了扯嘴角,走到台前拿起桌上那瓶开了盖还没喝的啤酒,“什么事等喝完再说。”   他仰起头,开始吹瓶,动作利落,喉结跟着一下接一下地滑动,更有溢出来的液体往衣内流。   大家都喜欢这种爽快,在那拍手叫好,等他喝完还有得寸进尺的在那喊着再吹一瓶。   这时林渠突然开口,只不过那话是对着宋晚清说的,“既然你是阿延带过来的人,那你也得跟着自罚,看你是个女生,一杯就好。”   酒瓶里一滴不剩,裴斯延吹完拿着酒瓶,回头看着宋晚清。   他的眼里又恢复平日里那般幽暗漠然,嘴角弧度里的笑意也有些许陌生,像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再伪装。刚刚在门口说的那句话,可能也只是假客气。   宋晚清是个明白人,看出了他这时候是不会帮她说话的,扫视了眼包厢里的所有人,最后视线落在林渠的身上。   她认出他就是上次素描室里的那个男生。   走上前打量了下他的五官,还算清隽,她淡淡笑着眼梢轻挑,“一杯不够,得一瓶。”   这话惹得其他男生都发出赞叹的声音,林渠更是兴奋地立刻去台前拿了瓶开了盖的酒。   正准备递给宋晚清,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换一瓶吧。”   裴斯延弯腰从那箱酒里抽出一瓶,拿起开盖器打开盖子走上前,将酒递给宋晚清,“那瓶开过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们说话时的唾沫掉进去。”   光听着,宋晚清就觉得恶心地皱了眉。   她在林渠想反驳之前,拿过裴斯延手中的那瓶酒,闭眼爽快地喝了起来。   这豪气的场面不多见,周围的起哄声一下比一下高,全然忘了让裴斯延介绍她是谁的事情。   直到宋晚清落座之后大家开始继续玩乐才停止。   那群人都是公子哥,玩得开,没有道德底线,还喜欢把卡牌插.进那两个女生的沟里,再顺手碰几下。   裴斯延散漫地坐在他们中间,笑意里有种跅弛不羁的感觉。   他就坐在那低眉侧头地听着他们讲话,不参与他们的卡牌游戏,不抽烟,更不会去碰那两个女生一下。   仿佛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估计他也忘了一开始在门口说过什么,也有可能真的是假客气。   宋晚清最后没有跟他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注意到林渠拿着他的手要去碰女生胸,他漫不经心笑着将手用力抽了回来,不禁挑眉。   这么能忍?她瞧着那女生的大小,如果她是男的指定忍不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倏忽,两人的视线莫名对上,后面紧跟着的一道还有林渠。   林渠不知道在裴斯延耳边说了什么,笑着起身朝她的方向走去。   她还在紧盯着裴斯延,直到林渠落座在隔壁才收回视线。   林渠靠近她,捞过一瓶没开过盖的酒打开递给她,那张脸清隽,看着还有些无害,可言行举止并不单纯。   “你叫什么?”   接过酒,宋晚清喝了口,知道裴斯延一直注视着她,但她故意不去看他,浅笑着回话:“宋晚清。”   “宋晚清。”林渠念着她的名字,点点头,“好听。”   “谢谢。”   两人坐在沙发的外边,离得很近,不仔细看会发现中间几乎没有缝隙。   林渠靠着椅背,手搭在宋晚清后背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将她楼住的姿势。宋晚清也不避讳,侧身两腿交叠着,一边的肩膀还靠着椅背,但并没有让林渠碰到自己。   不知聊到什么,两人开始一同在笑,笑着还会再凑近些。   裴斯延看着宋晚清嫣然含笑的样子,神色依旧没变,甚至还在和朋友笑谈。   直至他看见那两人一同起身离开,眸低的笑意一点点散开,眉宇间只剩下聚拢的阴霾。   “啧,这林渠该不会又要出动了吧?”   不知道哪个男生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跟着碎嘴。   “那不是阿延带过来的人吗?他也敢碰?”   “说不定那女的只是阿延带过来给我们玩的?你看他们刚刚除了进门什么时候说过话?”   “有点道理,那女的真的蛮正的,能让我试试也不错。”   “想得美吧你,赶紧继续打牌。”   ……   这些话落入裴斯延耳中,令他不禁生出躁意。   他想,等五分钟,她会回来的。   可五分钟过去后,门还是没有要被推开的迹象。   与此同时。   宋晚清跟着林渠来到另一条过道。   她注意到这条过道两边的包厢里几乎都没有人,停下脚步,靠着旁边的墙叫了声前面的人,“林渠。”   林渠回头,见她突然不走了,“怎么不走了?还没到能透风的地方。”   宋晚清假装叹了声气,“我累了。”   “累了?”林渠走上前背对着她拍了下肩膀,“来,我背你。”   就你?宋晚清内心一阵嗤笑,动作和语气却装得有些委屈。   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林渠,都走了快五分钟了,什么透气的地方需要五分钟?”   以为她真的要让他背,林渠内心开始兴奋,甚至觉得她也不是很难拿下。   看了眼左边空着的包厢,他正打算不装了,直接将她拖进去,反正这没人,就算有人也没关系。   可手机突然响了,他让她在原地等等,自己走去前面接听电话。   等他接听完,宋晚清突然不见了。   “宋晚清?”   “出来,别跟我玩捉迷藏,我不喜欢。”   “乖,快点出来。”   过道上那人一直喊着话,甚至每间包厢都推开门看了眼。   门关上,脚步声渐远。   适应黑暗,宋晚清嘴角微微弯起弧度,轻轻用舌尖舔.抵捂住她口鼻的掌心。   将她紧扣的人身子一紧,浑身上下血液开始如热油沸腾。   他低着头,下颚紧绷地咬她的耳垂,暗哑的嗓音里带着咬牙切齿,“宋晚清,你他妈别以为我不敢在这碰你。”   宋晚清弄开他的手,“有种你就碰。” 第8章 哄坏   这一条过道两边的包厢门是全封闭的。   不似其他过道两边的包厢,门上还有块玻璃能透过其看到里面的场景。所以里面关盖住多少声音、卷起过多少骇浪都无人知晓。   门后逼仄角落处,两人身体紧贴。   在门打开,光一点点吞噬黑暗的那一瞬间,呼吸同时放得特别轻,心跳频率却又稳定到仿佛来自同一颗心脏。   等林渠关门离开,包厢内彻底陷入黑暗,连过道上暧昧的光晕都没留下一丝半点。   脚步声渐远,双眼慢慢适应周遭黑暗。   装死求活的鱼回到水里得到喘息。   宋晚清呼吸时,才发现鼻息间全都是来自他掌心的气味,淡淡烟草与醇香酒味混杂。   她紧盯着对面那一大片墙镜中,紧贴着的、模糊扭曲的两人。   她一向没有道德束缚,自由身,此时莫名想碰碰禁忌的开关。   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宋晚清轻轻用唇触碰他的掌心,吹口气。   浅浅的,好似碰到了层薄茧,有些糙感。   那天在阶梯的感觉又来了。   细细麻麻的酥感骤然席卷全身,身体如同被蚂蚁一点点吞食。因喝了酒,身后将她紧扣的人浑身上下血液开始如热油般沸腾不止。   裴斯延慢慢低下头。   捂住她口鼻的那只手向下移动到她的脖颈处,逼迫她抬起头,力度强劲到仿佛要将那白皙细腻的脖子捏碎在手中。   他承认有那么一秒,是想这样做的。   下颚紧绷着,裴斯延学着她刚才那般的动作去吻她的耳朵。   啮了下,暗哑的嗓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沉,“宋晚清,你别以为我他妈不敢在这碰你。”   头皮发麻。   话和温度润感,令她骨软筋酥。   宋晚清呼吸渐渐有些混乱。   她仰起头,眼皮半掩盖着眸,看着对面镜子中被他控制住的自己,突然就想跃跃欲试从未尝试过的——   将自己卷进这场骇浪中。   想了,她也就真这么做了。   她弄开他的手,侧头用唇触碰他的耳朵,“有种,你就碰——”   电掣风驰间,后背猛地撞到墙镜上。   宋晚清吃痛地峨眉紧蹙。   胸口处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本短到腰腹的上衣缩短,露出曲线优美的蛮腰。镶入肚脐肉.体的银色蝴蝶坠子也随着晃动,藏在暗处的刺青时刻准备叫嚣。   裴斯延单手禁锢她的双手。   碰她腰身,有意无意地把玩她的坠子。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处,不忘舔抵,话里发着狠,“宋晚清,你就这么耐不住?”   宋晚清抬起下巴,闭着媚眼微蹙着眉,呼吸彻底混乱。   说话声有些颤,“裴斯延,你不也,一样吗?”   “是啊,一样。”   他又压着嗓音问:“刚刚和林渠,打算去做什么?”   指尖轻触,细细麻麻的触感,开始在背部那一条凹下去的线骨处往上延伸。   呼吸错乱,她闭上眼:“去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但你是我带来的,就有关系。”   “是吗?”   被束缚着的,在下一秒得到自由。   宋晚清呼吸一滞,手动了动,“裴斯延——”   “嘘——”   轻薄的、惹火的。   裴斯延重新抬头与她平视,黑暗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欲.望满到快要溢出,像野兽想要迫不及待饱尝捕捉到的猎物,“宋晚清,你听。”   “什么?”   “门外,有人在走动。”   刺激大脑神经的开关,被按到底。   宋晚清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被带到了门前。   正站在外面准备亲密的男女,听到好像有东西撞到门的声响便停了下来。   “这是,有人在里面……”   “正常宝贝。”   “那我们还是先走吧。”   “没事。”   ……   紧接着的,是不断的暧昧声。   宋晚清听着声音,脸还是禁不住有些发烫,这比在素描室门外听到的还要清晰。   掌心内极薄的那层茧摩挲着,体温相融一同滚烫。   “裴斯延。”宋晚清努力稳着语调,娇唇扬起弧度,“看不出来,你的癖好真的很多。”   “确实。”裴斯延笑着,用指腹碰了碰她扬起的嘴角,“如果我不来,你是打算和林渠像他们一样吗?”   “和你有关系吗?”宋晚清轻笑声,在看到他面色冷下来时故意将腰往前弓起,“就算是我要和林渠发生什么,你又能怎么样?我想和谁像他们一样,就和谁——”   “好。”   裴斯延斩断她的话,将她双手放下固定在她身后,单手解最后枷锁。   她的衣服卷在贴身衣物上固定,斜歪着,有种凌乱的美。   曲线迷人,形状大小恰到好处,藏在衣下的刺青呼之欲出。   枷锁解开,他突然将她抱起,往包厢内走,重重扔在沙发上。   长发凌乱不失美感,宋晚清双手撑着沙发还来不及起来,重重的黑影便压了下来。   下巴被虎口控制,她闭着眼,以为就要开始。   没想到迟迟没有。   她睁开眼,只见裴斯延的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胸前,立刻明白。   左胸下沿着弧度,有一朵白色桔梗花,代表纯真、干净无暇、纯洁善良。   可这些,她都没有。   所以又多了条蛇攀附着它、多了荆棘缠绕着它。看着它被摧残,神秘、冷血、自私,这才是她。   裴斯延直白地望着,用指腹轻轻触碰。   他脸上的表情藏在暗处根本看不清,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宋晚清伸手去碰他的发顶,和想象中一样,柔软。双膝碰了碰他的腰,轻声叫他:“裴斯延——”   桔梗花滚烫发着颤。   宋晚清天鹅颈伸长,闭眼吁了口气,“裴斯延,你干什么……”   “宋晚清。”   “我在……”   “我想吻它,看你失控的表情。”   “但你没有买安全套,失控不了。”   充斥暧昧的包厢内被她这话彻底打碎。   裴斯延闷声笑笑,待在她的胸口处好一会没再动。   “怎么,不动了?”   “嗯。”   “为什么?”   “没有安全套。”   ……   开关到最后还没是摁到底,理智来的快,欲.望去的快。   可未来总有一天,理智会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满身欲念一同往深海里坠。   宋晚清跟着裴斯延回到包厢内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本面色极差的林渠,见到他们两人一同回来,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又转。   合着人是那人说可以让他试试的,人是他带出去包厢的,现在人又回到那人手里了?衣服还皱了?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林渠不再去看他们,抱着旁边的宝贝吃着水果喝着酒水,时不时摸了把烂牌扔出个四带二被炸的狗血淋头。   宋晚清这回跟裴斯延坐在一块了。   她就静静坐在他旁边什么也不干,而他继续和朋友在那笑谈。   他笑谈时的样子,和刚刚在包厢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眉头是舒展的,笑起来的时候散漫还带着点温顺和平易近人。   温顺平易近人……   宋晚清心里冒出这俩词的时候差点忍不住笑了,平易近人勉强能沾上点,但温顺的话,除非华江第二天就爆炸,疯狗怎么可能温顺?   “笑什么?”   裴斯延一回头就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靠过去她那边。   宋晚清摇摇头,“没。”   就算有也不说,待会在这发起疯来真的是会要命。   两人的肩膀挨在一块,周围的人都玩得特别嗨,那两个唱死了都要爱的男生唱的自己好像真的快要死了,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宋晚清又往他那边靠了点,“诶,你这些朋友都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裴斯延身体往前缩了缩,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好似在给她调整个更好靠着他的位置,然而别人根本没有想靠过去的想法。   他继续说:“除了林渠,他们都不上学了,干什么的都有。”   “干什么的都有?那……做.鸭的有吗?”   “……”裴斯延仰头靠着沙发,缓缓侧头看向宋晚清。   说实话,他有点被噎住,真是不明白那两字是怎么能被她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自然到像是在问他啤酒炒鸭里该不该放鸭。   他鬼使神差地问她:“是的话你要点吗?”   “不点。”紧接着,她向前弯腰,伸手拿过台上的两瓶瓶酒,打开盖子后递了一瓶给他。   两人瓶口清脆的碰了碰,她嫣然笑道:“除非是你,我可以考虑考虑。”   话落,宋晚清仰头喝起了酒。   裴斯延没动,侧仰着头紧紧注视着她。   凌乱的长发已整理好披散在肩,顶上暧昧光线照着她的脸,精致、白皙、无瑕。溢出的酒水流过她的下巴、脖子、锁骨直至心口,浸湿小部分贴身衣物。   他想,或许还会浸湿那朵桔梗花。 第9章 哄坏   散场时已经凌晨两点,不夜城未入眠。   霓虹灯幻彩不知疲倦地闪烁;写字楼里最顶端的楼层亮着冷寂灯火;马路上车辆还在循规蹈矩地来回穿梭;便利店不打烊,但收银台小哥已经私自闭眼拉闸;开在巷子里的宵夜档外,还有不少年轻人搭了台坐在外面闲聊喝酒。   说是散场,其实夜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才刚刚开始。   那群包厢里不怕猝死、日夜颠倒的人又继续前往下一个场所,继续风花雪月。   宋晚清和裴斯延站在KTV门口看着他们离去。   待改装车的排气噪声渐渐消失在马路上,空气里浑浊烟酒气徐徐往外散开,两人才提步往旁边开了几家宵夜档的巷子里走去。   巷子在这座大城市里最有烟火气息。   一排排单车和小电驴没规矩地停在巷子口边上,还有摩托车司机在门口候着谁能来问他一句十五块走不走。   里面树木高过瓦顶矮房,层层枝叶犯困趴在墙顶瓦片上打瞌睡。开在内的宵夜档装修更是都简单,白墙、折叠桌子、塑料椅,铁卷帘门上都挂着简单明了、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招牌。档门口还搭了个军绿色的棚,店里没位了,就给客人开张台放在外面坐。   但夜深了,这热闹的气氛还是免不了被几个住在巷子里,需要早早入睡的老太太和老大爷一顿嫌。   两人去到其中一家宵夜档坐下的时候,就有俩老太太正站在店内选串的冰柜前。   不过这俩老太太可不会一顿嫌,反而还精神抖擞一人拿着一篮子在那选串,两姊妹还商量着太晚了要不还是不加辣椒了。   宋晚清觉得那俩老太太挺可爱亲切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小县城时每天给她梳麻花辫的奶奶,所以也拿着篮子走过去试图加入她们一块选串。   坐在靠近店门口那张桌子前的裴斯延也没闲着,主动拿水烫着两副碗筷。那双手熟练地将塑料透明袋绑个结,扔进水盆里。   等都弄好了,转头见宋晚清还在那和俩奶奶聊天,聊就算了,有必要聊一句拿一串?   先不说会不会破产,就说那篮子里的串堆得就快比她人都高了。怎么着,是想拿他的钱为他承包宵夜档?还是准备吃完了留下来洗碗抵债?   裴斯延坐得挺没规没矩的,符合他随性的性子,靠着椅背,右腿脚踝搭在左大腿上,眼梢轻轻挑了挑。   见她终于舍得将篮子给老板后回来了,坐下时他问了句:“点那么多你吃得完?”   “吃不完啊,”宋晚清将一听可乐递到他面前,开着自己手里那罐,说得理直气壮,“但你可以吃完,我还给你点了六个生蚝,可以补补,反正你给钱。”   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这时候不是兜里钱包一紧,而是兜里手机一紧。   他笑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给钱了?”   宋晚清嘬了口可乐,“在包厢的时候啊。”   “?”   “你问我饿不饿,我说饿想吃烧烤,你没问我就带我来了这,那可不就是你给钱吗?”   这话简直能让金鱼脱离水,用尾巴在陆地上走路——瞎他妈扯淡。   裴斯延这人嘴巴从小就利索带刺还有点歹毒,和他斗过嘴皮的没一个能赢他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败在宋晚清的那张嘴下,还被堵得死死的。关键是人话里还没带什么刺激人的词,轻轻松松就从他兜里套出一百来块去付钱。   男人什么时候最帅?当然是付钱的时候最帅了。   宋晚清边吃着烤玉米,边看着站在贴了付款二维码的墙面前低着头付款的那人。   那瞬间她突然觉得很神奇。   第一次在小卖铺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定定地看他背影。那时候她觉得那横直宽阔的肩、清瘦又不失紧实的身体,莫名给人一种那大概是阳光型帅哥的感觉,很有安全感。没想到帅确实帅,但阳光这个词还有待观察,毕竟她感觉到的还是野性多一点。   不过那时候的她,觉得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云平多大啊,陌生人之间擦肩而过的那一面几乎就是最后一面,再想遇到的几率少之又少,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可偏偏她就成为了这少之又少的几率里的其中一个。   见他第一面,她开始贪他那张脸。故意划他掌心引他注意、故意在他不认识她的时候靠他耳边说话、故意取悦他满足自己心的饥渴。本不想这样,可他和她见过的那些男生说不出哪不一样,但就是有种独特引人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人总有那么几天会爱上犯贱,又或许,是他身上那阵干净的皂香味道。   毕竟和她爱抽的十二钗,薄荷味,很像。   说不清,但有瘾。   宋晚清突然觉得玉米索然无味,想抽烟了。   擦干净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四处张望有没有小卖铺,有,关店了。这可真操.蛋。   裴斯延回来的时候见她不吃了,拉开凳子坐下,看了看她面前那堆在碗碟旁边的竹签,问她:“饱了?”   她点点头,微蹙着峨眉没说话,喝可乐时用牙齿咬着吸管。   注意到那根吸管被她咬到皱痕极深快要烂掉,他伸手将可乐拿过,脸色虽有些冷,但话里难得带着点让人舒服的温度,“想抽烟了?”   那就像是人被困在凛冽雪地里,发着颤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伸手想感受寒风最后一秒,没想到却意外接到来自上天怜悯的一滴温水。   宋晚清有点意外他会知道,点点头没否认,“嗯,想了。”   “你坐着,我去给你买。”椅子与地面发出尖细的摩擦声。   裴斯延起身,先是去找老板重新拿了根吸管过来,插.进她的那罐可乐里,说了句让她别再咬的话才离开宵夜档去为她买烟。   为她买烟。   这四个字出现的时候,宋晚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愣,忽然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她好像知道他和那些男生哪不一样了。   等裴斯延回来的时候,宋晚清已经走去另一桌坐下,正和那两位老太太中的其中一位笑着聊天。   走上前想叫她一声,却因为她们的对话没有开口,   老太太拍了拍宋晚清的手。   “孩子,你长得跟我孙女有点像。”   “是吗?那您孙女一定和我一样很漂亮吧?”   “哈哈哈,你这小嘴啊真是能说会道的,你俩啊都很漂亮。对了,我孙女她也和你一样可爱吃烤玉米,特别是我烤的,小时候有的吃能啃个不停呢。”   “我也是欸奶奶,我可以怀疑我就是您的孙女吗?”   “是的话……那就好了。”老太太笑着叹了声气,慢声细语,“可惜我那宝贝孙女,她呀是一名警察,上个月的时候出任务发生了意外,唉,这院子里铺满了一地的玉米,晒到干了,她也没回来……”   思念会叫嚣,特别在夜晚。思念无力弱小,撕不开夜晚的天空。   但思念会融合进夜晚的微风里,风飘啊飘,飘啊飘的,将思念的那封信,递给云。   风,再助云一臂之力,替人将思念的那封信,在日出之前,送去被牵挂的人手里。   但可悲的是,有人连思念都不曾有,有人连思念都不敢再有。   那两个可悲的人还偏偏就相互遇见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巷子也没来时那么活跃了,有点疲惫要打瞌睡的状态。蝉估计也叫唤累了,几乎没了声。只剩下几只飞蛾还精力充沛地,围着那被灰尘盖了一圈的路灯罩子飞来飞去的。   两人并肩往巷口处走。   宋晚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手里拿着根绿色的棒棒糖,在两指间转啊转的,最后笑着问隔壁那个人,“这就是你说给我卖的烟?苹果味的烟?”   裴斯延明显情绪没那么高了,睨了眼,淡淡应了声:“嗯,不想吃糖就倒过来吃棍子,和烟差不多。”   “一个那么细,一个好歹还有点粗,哪差不多了?”   “……说话带点正经调能就地去世?”   “大哥,我说的是烟和棍子,你想的是高速和车子,听出来了,我俩不是一个世界的。”   “嗯,我也听出来了,你刚刚猪脑没少吃。”   切,那猪脑你刚刚不也没少吃?自己吃自己的脑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宋晚清心里暗戳戳骂了他一顿,“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   出了巷子,两人准备在分岔路口分开。   宋晚清坐上裴斯延给他叫的那辆计程车,在关门时她想起些什么,用手抵住了门,仰起头问他:“对了,你是心理学院的?”   “嗯。”   “看不出来诶,怎么会想着学心理学?”   “闲的。”   ……   他撒了谎;她听得出。   包厢内的欲.念重新在体内被控制住。   此时的两人看起来更像是普通同校认识的朋友,像是晚上肚子饿了叫对方出来陪自己吃夜宵的朋友。   独独只有他们知道,还算不上朋友,顶多有点皮肉接触。   所以,是没资格过问对方那么多的,是没必要告诉对方那么多的。一直保持神秘,也好。   一直过着像接下来快要一个星期都没再见过面的日子,好像也挺好。   这天,整座城突然变得被阴云笼罩,云里贮满了将下未下的雨。   握在手里的手机,好像掐准了宋晚清准备离开教师办公楼的时间震了下。她看了眼,是来自云平市的天气预警,称未来几天将会有大到暴雨。   下一秒,像小石子落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水泥地上开始出现密集的、雨滴的形状。   要不要这么速度?宋晚清仰头望着天,你好歹等我走到宿舍楼下再开始下啊,这教师办公楼里中午这个点都没什么人,更别提能亲自体验白马王子或者好心人送伞的桥段了。   宿舍离这楼也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也不麻烦宿舍那三个人帮忙送伞了,只好坐在室内门口处的椅子上等雨停,刷着朋友圈。   等着等着,旁边拐角的走廊里传出细碎的声音。   “这次的啦啦队你说温婧她参加吗?”   “篮球比赛这次有裴斯延在,你说呢?”   “好像也是,啧,我觉得她脸皮也挺厚的,被拒绝了那么多次还能缠着人不放。”   “缠就缠呗,不过这话你可别当她面说。”   “我懂,表面朋友。”   “走吧,去找老师说完要参加啦啦队的事就去吃饭了,饿死了。”   细碎声结束,朋友圈页面一直停留在唐诗愉发的‘下雨天,该听下雨天’的那条歌曲分享上。   她垂眼看着那条朋友圈,想着刚刚那两个女生说得话、想起裴斯延、想起刚刚老师问她要不要参加啦啦队的那件事,突然眼底开始漾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10章 哄坏   闷热喘不过气的夏季,热浪终于被疾风暴雨驱散大半。   雨如银河倒泄,白天阴云笼罩不输黑夜。   较暗的一缕光,透过宿舍深蓝色窗帘缝隙溜进内,给地上画了条分界线。   分界线两边,一边四脚朝天睡得安稳,还打着很轻的呼噜;一边额头冒着细汗眉头紧蹙,雷声越响,雨落的越急,心跳和呼吸就越发不能平稳。   又是那个场景。   困在麻袋里,装进货车里,扔进废弃垃圾场里,跌坐进污水里。   周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腥臭味。蚊虫鼠苍蝇,乱飞,围着如垃圾的人打转;乱爬,顺着衣物爬进身体里,似是想腐烂肉.体。   大脑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同一个尖细女声疯狂占据——   “阿延,你只不过是个废物而已,怎么能和你弟弟比?”   “阿延,你太不懂孔融让梨,你怎么能只想着你自己?”   “阿延,你弟弟会遭受校园欺凌全都是因为你!我要让你也尝尝你弟弟所遭受的一切!你这个废物,哪哪都比不上你弟弟的废物!活该你一生下来就被你亲妈扔在医院。想证明你不是废物吗?那就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找路走回去!”   “第七天了,阿延,你就死在垃圾场里吧,正好你也是个垃圾,孽种!”   雷轰隆一声,雨劈头盖脸砸下。   污水渐渐被染红,双眼瞪大眼珠快要掉出。   她死了,恶人遭报。   垃圾场房顶铁棍脱落,深深插.进她的身体里,从头开始。   裴斯延猛然睁开眼,额头的细汗往两边滑落,流进头发弄湿头皮。   望着天花板,鼻息心跳全都混乱。   画面挥之不去,他试图努力调整好呼吸,抬手按了按直跳的太阳穴。待稍微好点了,才拿起手机眯着眼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早上八点了,而外面的天还依旧黑沉。   双手撑着从床上坐起,他有些无力地将头和肩膀侧靠着墙壁,弯着腰,闭着眼。   身上那件黑色T恤后背被汗浸湿了些,暴露在空气里碰到空调冷气,使他有些发冷。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多少次在雷雨夜梦到那个场景。   如果真的只是梦,那还好。可那是真实的。   倏忽想起些什么,他捞过手机看了下日期,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她在他十六岁那年,惨死在他面前的那天。   她果然说到做到——   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可害死她那个宝贝儿子的根本不是他。   不想再去想起那些画面,裴斯延扫了眼另外那三张床。   今天上午没有课,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还在熟睡。其中闻淮凛睡得最死,那个鼻鼾声简直震天响。   裴斯延无力淡淡扯了扯嘴角,决定起床洗漱顺便洗个澡,出去宿舍外透透气。   下雨天。   不仅校内道路上没什么人走动,就连食堂内都少了大半的人。阿姨们都闲的已经开始坐在凳子上闲聊,等有学生点餐就再起来。   破天荒的。宋晚清和唐诗愉两人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夜没睡就为了来食堂吃早餐,说是想感受下猫头鹰的生活和华江早上食堂的气息。   还猫头鹰,都要变熊猫了还不自知。   这会两人坐在靠边的位置上,面前各放着杯豆浆和一份加了煎蛋的汤粉。   嗦粉嗦到一半,放下筷子。   “看群消息了吗?”唐诗愉咽下食物,将手机屏幕面对着宋晚清那边,嘬了口豆浆继续道:“这次篮球比赛竟然是和隔壁附大的在咱们这打,那你岂不是又能见到之前追你那个了?不得了,我觉得这是个很好脱单的机会啊宋晚清。”   “是吗?”宋晚清神色自若地吃了口煎蛋,咽下去后拿纸巾擦了擦嘴。   对面的唐诗愉还在等她要不要试试脱单的回答,而她放下纸巾突然来了句,“他叫什么来着?”   唐诗愉被噎住,“人追你虽然不久但也有大半个月了吧,你竟然还不知道人名字?”惊讶着又问:“你没给人备注?”   “备了啊。”宋晚清拿手机找出那人的页面,给唐诗愉看,“隔壁附大一米八七有腹肌。”   “……”确实备了,但有效信息确实也不多。   唐诗愉无语地竖起了大拇指,“牛,合着你不知道人名字,但知道人一米八七有腹肌,你听听这合理吗?”   “我也不想知道的,但他朋友圈一翻全都是。”宋晚清摇头啧了声,“你还真别说,那身材是真好,以后咱宿舍洗衣机要是坏了,都可以把衣服拿去他身上搓,到时候咱自带洗衣液就好。”   “想挺美啊你,都没在一起呢就想搓人腹肌。”   唐诗愉说着,目光往别处瞟了眼,最后在快要收回来时,目光在宋晚清身后定了定。   宋晚清注意到,想回头去看看她在看什么,结果还没动呢就听到她问了句。   “欸,你看过裴斯延的腹肌吗?”   “裴斯延?”   “对啊,你俩肯定有情况吧?”唐诗愉笑着,双眉眼一起往上抬了抬。   这个问题嘛……   宋晚清仔细想了想,啧,发现还真没看过裴斯延的腹肌,就连有没有她都不知道,不过他是打篮球的应该会有吧?   紧接着,她一脸我很后悔第一天没撩开他衣服看看有没有腹肌的表情说道:“早知道那天在ktv能揩油的时候我多揩点了,我还真不知道裴斯延他有没有腹肌,下次吧,下次拍给你看看。”   ?   身后那人的脚步一顿,眉头跳了跳,手里拿着的那杯豆浆险些洒了出来,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后脑勺,一脸我听听你嘴里还能说出些什么的表情,站在原地没再动。   唐诗愉瞥了眼她身后,憋着笑还在那继续问:“下次?下次怎么拍啊?你俩又没在一起。”   “一定要在一起才能看吗?”宋晚清拿起豆浆准备嘬,“这不得像庄悦一样先提前验验货吗?再说了,腹肌而已又不是裸.体,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不给我看吧?”   呵,好大的口气。   “我确实有这么小气。”   “是吧?都说了不会那么——”   小气……   宋晚清嘬到一半,还没到嘴里的豆浆顺着吸管又滑了下去。   她对着对面的唐诗愉一脸懵地眨了下眼,后脖被人用声音抓住的感觉又来了。   他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唐诗愉抿唇憋笑憋得嘴有些发颤。   对不起,原谅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以为我撮合的是爱情,没想到最后给你撮出这么个情况,我想我还是回宿舍当活佛济公搓泥吧。   什么意思?   让你自求多福的意思,我先走了,宋晚清,宿舍见。   片时,宋晚清就这么看着唐诗愉对她笑了笑,狠心地端着碗和豆浆就这么溜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背脊发凉。   这三十几度的天到底是怎么可以冷成这样的?   没办法了。   她只好吸了口豆浆咽下去,缓缓转过头,仰头看着身后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嗨,早上好啊,帅哥——”   尾音还没落完,只见那人淡淡看了她两眼,就提步往她对面的另一张桌子走过去,面对着她的方向坐下了。   什么鬼?   宋晚清依旧看着身后,抿唇闭眼吸了口气,拽什么拽?不就是个腹肌吗怎么还生气了?我刚刚还赔笑了呢。   她回过头,见他在那开始吃着早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行吧,挺好的,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她也不凑上去了,端起碗和豆浆起身就离开位置。   可正准备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那人的嗓音宛如一只手,像那天在便利店一样抓住了她的手碗,迫使她停下脚步,“这么快吃完了?”   宋晚清斜睨了他一眼,不打算和他说话准备继续走。   那人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提步前,真就抬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但却带着命令:“坐下。”   这怎么有点像在阶梯那次?   宋晚清这才侧头看过去。   那人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还拿着筷子在那拌着自己碗里的面。   拌着拌着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眉梢轻挑着嘴角弯起弧度,“怎么,这么近的距离都想我起来像上次在包厢里一样,把你抱到位置上坐下?”   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加重了音量,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他俩干过什么。   宋晚清见有人往这边走来了,怕他那张嘴又说出些惊人的话,这才走去他对面坐下,问他:“干什么?”   “吃早餐。”   “我吃完了。”   “陪我吃。”   宋晚清一时被这三个字噎住,哪有人求人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过反正上午没课,她干脆将碗和豆浆杯子移去一边,双手交叉着搭在桌上。   看着他,突然正想问他一个问题,就见他突然眉头皱了下,还用筷子的另一端敲了下她的胳膊。   “桌上脏,手别搭着,放下去。”   他的话里带着平日里不多见的严肃,表情也是。   宋晚清有点意外,但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窗外雨还在下,但阴云散了些。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半会都没再说话,宋晚清也莫名地将想问的问题忘了。   她也不知道该看着哪,只好直白地凝视他、观察他。   他大概是带了伞的,衣服上只有肩膀两边被雨水浸湿了些。早上可能还洗了头发,多多少少能看出来有点湿漉。昨夜没睡好或是因为什么事,让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眉头微微蹙着,右边眉骨处的那道疤痕上还有些泛红,身上散发着难得冷冽的气息。   那道疤,像是刀割。   盯着那道疤,鬼使神差想也没想的,她就伸手过去,在他准备低头吃面时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有些热,有些软。离开时,有些贪恋能够继续。   像无人处突然有人闯入,那人走后只留下惹人不停念想的余温。   裴斯延骤然顿住,缓缓掀动眼帘注视她,喉结轻轻上下滑动,“做什么?”   “没。”宋晚清嘴角牵着淡笑。   自然垂落在大腿、碰过他那道疤痕的手紧攥着,最后还是没将内心想问的问题问出。那道疤怎么弄得她确实也不该知道,但大概能确定是被刀割。   就这时,突然一下想起那个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宋晚清坐直了身体,问得突然:“裴斯延,你的腹肌给别人看过吗?”   话题气氛变得有点猝不及防,裴斯延隐隐约约感觉不妙,“……没。”   “那把你的第一次给我吧。”   “……”   裴斯延微眯着眼,不可思议地轻笑了声,还没开口又听到她说。   “追我的那个男的有八块腹肌,他天天发朋友圈,我天天看着他的腹肌有点腻了。所以,给我看看你的,让我忘了他的。”   “……”合着这不就是所谓的谈恋爱腻了要找找刺激和新鲜感?   裴斯延看着她,缓慢地吐出几字:“宋晚清,你有病?” 第11章 哄坏   “看个腹肌怎么就有病了?”   宋晚清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儿,见食堂里人不多、坐的零散、离他俩也很远,脸上倏忽漾起的笑意里充斥着玩味。   实木色的双人餐桌下,两人的腿离得有点距离。   一双纤细穿着白色过脚踝袜子和白色板鞋的脚,开始不安分地缩短距离,直至碰到那双比她大几码的、黑白相间的鞋子才停了下来。   白皙双腿变成交叠的姿势,鞋头轻轻触碰着黑色裤腿,往上撩。   被撩者稍有些怔愣,眉头微蹙着注视她。   两人对视着。   她浅浅笑着望他,脸不红,心不跳,动作轻缓又惹人内心发痒。   他没再动,任由她弄,脸上神情恢复稳定。   直到感受到那只脚开始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往上,在即将触碰到危险地带时伸手抓住她的脚踝。   意料之中。   宋晚清单手搭在桌上托着下巴,嫣然笑着,被抓住的脚还在那掌心里动了动,“裴斯延,那天你都看过我的了,让我看看你的,不行吗?”   那只脚还在不安分地动着,裴斯延垂眸看去。   白色惹眼,脚踝纤细到像是稍用点力就能弄碎。   它太不乖,只能又抓紧了些,手背青色脉络愈发清晰。   他抬动眼皮看她数秒,眼底浮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就在有人进食堂时,突然使坏,将那条腿往自己身前扯了扯,最后放在自己大腿上控制住。   嘴角微微弯起弧度,他降低嗓音音调,有些发沉:“好玩吗?”   “好玩啊。”她瞥视了周围一眼,丝毫不畏惧地调整下位置,笑容里又添了妩媚,“被他们看见,会不会更有趣?”   “想试试?”   “不妨?”   光天化日在公共场所,背着众人在情.欲外放,薄茧在摩挲脚踝。   如果那是可以在公共场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淫.乱,所以它只能存在某些人的脑海里,一遍遍想着它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乐趣。   裴斯延神色暗了暗,目光在她身后的楼里口停留片刻。   无法控制的想象。   两人、黑暗、阶梯、楼梯扶手、楼梯里的仪容检查镜子、破碎的表情。   从山底爬上山顶,喘着气,只为摘下那朵白色桔梗。   想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那只脚突然收了回去。掌心莫名出现了不舍。   宋晚清看着从食堂门口走进来的那两个女生,见其中一个眼神四处乱瞟,像是在找什么人。   果然,下一秒她和那个女生突然对视。   女生最了解女生,那眼神里的意味她不是不懂。紧接着注意到那个女生收回视线时一直盯着裴斯延,最后提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宋晚清虽是看着那个女生,可话是对裴斯延说的:“你这桃花,还没烂掉?”   裴斯延背对着食堂门口,自然没听懂她说的话,“什么?”   “没。”   看着那个女生有点来势汹汹的气势,宋晚清收回视线叹了声气,“你的桃花来了,我觉得我该先走了。”   “什么桃花?”   “看你身后。”   裴斯延转头望去,在见到温婧的那一刻就皱着眉回过了头。   而宋晚清在他转头的时候就已经起身离开位置。   她将自己那份早餐的杯碗挪到他面前。   站在他隔壁,像一只不怕被人挠抓的野猫,俯身贴在他耳边说话时,眼神紧锁着突然站在原地不动的温婧,像是在挑衅。   眉头轻挑,莞尔笑着朝那耳朵轻吹了口气:“裴斯延,碗和杯子就麻烦你帮忙扔扔了。还有,下次喜欢在哪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必要一直盯着楼梯口想那么多,我愿意配合你的。走了,今晚见。”   尾音慵懒又魅惑。   今晚见,她在邀约。   她直起身,搭在他肩头的手离去,指尖划过他脖上的肌肤。   离开时故意没再去看温婧,因为不用看,都知道那人已经被她气得牙痒痒。   主动邀约的人走了,被邀约的人无法确定这场约会是否具有真实性,毕竟她是宋晚清。   裴斯延看向旁边的窗,窗里的人走到门口,低着头像是在回复信息。   他看着她回复完又接听起电话,没多久,拿起地上的那把透明雨伞就走了。   或许,刚刚和她通话的,是追她的那个人。   “阿延。”   一道柔软的声线硬闯进耳膜。   裴斯延收回视线,只觉得聒噪,可明明那人只说了两个字。   他收拾好碗筷,连着宋晚清那份一起拿上站起身就准备离开,不过还未提步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阿延,你去哪?”   温婧今天穿了身很漂亮的露肩白色连衣裙,头发也是精致打扮过的微卷。长相可以说的上是一皱眉就显得楚楚可怜,很多男生都爱看她这张脸,可独独裴斯延看了只会生厌。   他垂眼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拧了拧眉又看向她,眼神凌厉又冷冽。   不用开口,以往懂做的、也这样碰过他手的女生,看到这个眼神自然会快速将手收回。   温婧是聪明人,但此时却显得过蠢。   不仅没松开反而还得寸进尺地离他近了一步,紧握他的胳膊,一脸又快要泪眼婆娑的表情,“阿延,刚刚那个女生……你们,在一起了?”   “松手。”裴斯延冷眼看她,心情本就不太好这下更糟。   见她还是不肯松,便将杯子放下,用一点都没怜香惜玉的力度去弄开她的手,嗓音清冽:“温婧,那天的话如果你没听懂,我可以再说一次。”   “阿延,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好。”   温婧的话被裴斯延无情打断。   裴斯延绕过她,将杯碗扔进食堂的回收桶里,简单洗了洗手就离开了食堂。   温婧还注意到,他还用水碰了下她刚刚碰过的地方。   这使她脸上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一想到宋晚清刚刚那样靠近他他都没有将她推开,垂落在大腿两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多了些狰狞。   宋晚清回到宿舍时心情莫名极好,盘腿坐在地上的飞行棋图案的垫子上,边吃着零食还边哼着小曲儿。   她将零食袋伸过去庄悦那边,“唐诗愉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庄悦正画着眉毛,伸手拿了块薯片塞嘴里,说着话时嘎嘣嘎嘣脆的,“没呢,和男人去约会估计得晚上才回。”   “这么早去约会,看来那男人是挺帅的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听她说那个男的也是心理学院的。”   宋晚清正想问‘你们怎么都这么爱找心理学院的,一个头一个尾不怕谈起恋爱来觉得像异地恋吗’放在旁边的手机就正好响了声。   拿纸巾擦了擦手,将零食袋放在垫子上,捞过来看了眼。   还没来得及打字,那边就又弹了个语音消息过来。   她起身走去阳台上接听,“什么事?”   “下午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你不是球神吗,还需要熟悉场地?”   “见我干什么?”   “知道了,几点?”   “嗯,等等,你名字叫什么来着?”   “没忘,就是看看你脑子好不好使,挂了。”   ……   离开阳台进去,庄悦问她谁啊,她回答说一个普通朋友。   嗯,追了她大半个月的普通朋友。   这位普通朋友,下午四点就和附大的篮球校队一起乘坐大巴车来到华江了,熟悉场地一直熟悉到晚上七点才解散。   宋晚清和宿舍另外两个人吃完饭,踩着点去到他说的见面地点——一家开在美术学院附近的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里面经常坐满人,特别是在晚上的时候,还没走近便能看到好多学生在那排队买奶茶。   宋晚清就搞不懂了,学校里那么多奶茶店为什么都爱往这一家凑。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空调房里都被挤出汗臭味了。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说了几声借过才挤进去。   呼了口气,四周看了眼,找到坐在最角落的那个熟悉身影,正准备走过去,就见一个短发女生拿着手机比她快一步地朝那人过去了,还特别自然地拉开了对面的凳子坐下。   这是准备搭讪个几小时的节奏?   宋晚清懂做地找了个空位先坐下,没多久,手机就震了震。   【隔壁附大一米八七有腹肌:怎么不过来?】   【我过去干什么?三角恋?】   【隔壁附大一米八七有腹肌:过来帮我把人弄走啊,我是来见你的,又不是来勾三搭四的。】   【就你这张脸,长得就很勾三搭四了。】   【隔壁附大一米八七有腹肌:那怎么这么久了我还没勾到你?】   【楼历,你再说这么恶心的话我就走了。】   “别介啊。”   宋晚清闻声,一抬头就见到那张勾三搭四的脸,和一头炸眼的红色碎发。   她放下手机,笑问:“你这是真把自己当樱木花道了?”   楼历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将那杯买给她的东西放到她面前,“怎么样?勾到你了吗?够贴心吧?”   “你这何止是勾到我了,”宋晚清拿吸管戳进杯子里,“你这是把这奶茶店里的女生都给勾了个遍啊,樱木花道。”   “放心放心。”楼历吊儿郎当的,本交叉着搭放在台面的双手,突然伸出一只替宋晚清整理了下耳边有些凌乱的碎发,话里不着调,“即使把人都勾了个遍,我的眼里也只有你。”   宋晚清头往后仰了仰,“别说了我真的会吐,真的好恶心,你再这么说会直接从樱木花道变成枯木草包。”   “我他妈就说这话恶心吧,我们篮球队一兄弟还跟我说你们女生就爱听这个。”   “除了我,谢谢。”   “那你喜欢听什么?”   “刷我的卡,一百万给你,随便花。”   “够直接,我喜欢。”   两人从半个月前在网吧认识开始,见面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直接。   只不过两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宋晚清想的是:这人说话做事都挺有趣,能交交朋友。   而楼历想的是:这人说话做事和我一样有趣,试试看能不能发展成女朋友。   宋晚清只觉得他这个想法非常不健康。   两人在奶茶店坐了会,就决定趁雨停在学校内四处逛逛。   走路时,宋晚清一直在低头回复唐诗愉发来的信息,导致在准备路过大卫雕像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那两个人。   怕她不看路撞到雕塑,楼历拉了下她的胳膊,“看路,待会再看手机。”   她懒懒地应了声,“知道了。”   这声里,有点似那句今晚见。   飘进驻足在原地回头望她的那人的耳朵里。   果然邀约没有真实性。   “那人有点面熟啊,长得怎么有点像隔壁附大篮球队里一个男的。”   闻淮凛这话刚说完,裴斯延回过头,提步离开时候扔下两字。   “楼历。”   “对对对,就那小子,他怎么和宋晚清也认识?”   “不知道。”   *   学校偌大,一时半会逛不完。   两人从七点多一直逛到八点多才决定原路返回。   楼历活得潇洒晚上还有酒局,宋晚清拒绝了他的邀请,两人在美术学院分开。   回宿舍的路上,宋晚清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干,一直走到能通往食堂的那条路上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扶了扶额,往食堂的方向小跑过去。   食堂有三层,每层的菜品都不一样,其中二楼的湘菜最受学生喜欢,大多都喜欢往二楼跑。   现在八点多,还是会有零星几人慢悠悠地进入楼梯口往二楼走。   宋晚清跟在他们身后。   她不敢走快,怕错过些什么。   一直走到三楼,嘈杂声变小,突然停下脚步。   她站在从下往上看的第一节 台阶上,垂眸看着地上那从后出现的、就算是破碎了也认得出的那道影子。   片时,她嘴角弯起笑,轻声道:“裴斯延。”   “嗯?”   那人从后面的出口处走上前,用温热包裹她,下巴抵在她锁骨的凹陷处,双手搭在她的腰两侧。   “宋晚清。”   “嗯。”   “去最顶上,没灯。”   “好。”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第12章 哄坏   每层的楼梯平台,墙面上都会有一大块仪容仪表检查的镜子。   镜子旁,还贴着张有标语的纸,上面‘青春健康教育’几字标黑标粗格外醒目——   每个青少年都应该确立正确的价值观、道德观、人生观。   所以什么是正确的?无法判定。   一层层往上,没了被人操控才能亮起的白炽灯,标语上的字无法被灯源照亮,字与黑暗融合成一团。   有些人也如此,白天被自己装出的、假装是正确的三观绑架操控,抑制住真实的自己配合他人。等到了夜晚,虚伪的东西和穿过树梢的月光一样,碎了一地。   碎了,那就让它碎的再干脆些。   无需你一言我一语来一番浪费口舌的过程,只需直面欲.望的开始。   后背贴在镜前,蝴蝶骨感到痛觉,凉意渗进皮肤开始肆意蔓延。   听着细碎声,享受随时可能会被人发现的妙趣。   宋晚清双手环抱裴斯延的脖颈,仰头闭眼,任湿热攀附自己。   湿热里带着比包厢更凶狠的力,令她还没开始,胸口处就不断起起伏伏,呼吸错乱。   她今天穿了件需要扣纽扣的短款贴身上衣,看似麻烦,可对于裴斯延来说这极好脱落。   他不顾她的喘息,似是想将她溺死。   湿热从脖颈来到耳朵,那双罪恶的手解着她的衣物,臆想摧残含苞待放。   楼下是人群的喧闹声,楼上是破碎后来自欲.念的贪婪声。   解开。   他开始如上次般摩挲,嗓音里带着不自知的暗哑。   他很喜欢,叫她的名字。   “宋晚清。”   “怎么……”   风和薄茧触碰肌肤,宋晚清微微发颤,五指插.进他的碎发,闭眼微蹙,嘴角弯起弧度,“裴斯延,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叫我的名字……”   “知道什么时候我最喜欢叫你名字吗?”   侵略,又稍带温柔,裙摆往上撩动,凉意将她席卷。   他用最直白、想看她羞怯但无处躲藏的目光与她对视,手正折断最后一根弦,沉声道:“想听你说话发颤的时候。”   迷离的时候、陷入他这摊沼泽的时候、求活的时候。   这些,他都想。   可她不会羞怯想要躲藏,无法被填满、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她只会享受迷.欲,不会逃离。   她的手也同他一样开始移动,抓着他的衣摆,动时用指尖触及他的腹部肌肤。   “阿延,脱了。”   嗓音魅惑,使他喉结滑动。   他喜欢她这么叫他。   “想看?”   “想。”   “万一有人上来?”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的话里挑衅,淡笑声中妩媚。   只是没多久,无人问津的深井突然被扔了块石头,窥井想感受水温的人,开始将薄布料沾水浸湿。因为想一直听深井做出回应,所以便不停往里扔石头打断妩媚尾声。   “我为什么要怕?”   裴斯延看着她即将要破碎但还没到极限的表情,那双混沌幽暗的眼睛里擒着的欲意开始扩散。   她吁着气。   “慢……”   “会的。”   他笑着,总觉得远远不够。   继而用另一只手紧紧掌控她的脖颈,逼迫她的下巴扬起地幅度越来越大,大拇指却疼爱般地抚摩她的唇。   抚摩到中间,她突然舔抵,毫无乖巧可言的野猫。   半掩着双眸,笑容的模样如凛冽雪地里开出的夏季花,说话声却像花觉寒冷在颤抖,“这么熟练,谈过不少吧?”   “你呢?”   “我什么?”   “有过几个?”   “有过几个?”宋晚清发软,险些站不稳。   抓着他的头发,往自己面前带,贴近他的耳朵,“这重要吗?就算我有过,有过好多好多个,又能怎么样呢?裴斯延,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这个问题的意义,又在哪呢?”   他发狠。   “是吗?”   她喘息。   “是啊。”   骤然,她的下巴被虎口控制,头被迫转过去,双唇和呼吸被夺取,差点奄奄一息。   泛滥成灾,四面墙垣仿佛正在往里挪动,导致空气稀缺大脑缺氧,似是想将人压死在其中。   都是首次,无师自通。   裴斯延从裤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塞进她手中,“帮我。”   宋晚清未碰过这东西,接过后第一次使用还显得有些笨拙,这也暴露了她刚刚的话没有真实性。   身前人被她这动作弄得突然闷声笑笑,往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这就是你说的有过很多个吗?”   多少有些尴尬。   撕开后,宋晚清脸难得泛了红,但还是努力稳住自己的手,在他的呼吸下和干净的皂香味道中,手生疏。   最后那人嫌她慢地夺了过去自己弄,她正好也想整理下衣物。   没想到那人以为她要离开,在弄好后的下一秒立刻将她摁在镜前,单手控制她的双手,神色骤变冷冽,“别乱动。”   说着,她感受到凉意的面积越来越大。   她半仰着头,轻轻吻他的下巴,那双眼睛里已泛着迷.离的情.欲、娇媚,“我不动,等你……”   封闭的落地透明玻璃窗被滂沱大雨拍打,藏在雨帘后的教学楼最上方一层亮了光,给三楼送去了较暗光源。   光源影子在雨声中晃动,站在教学楼走廊的人质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想看清楚些,但被雷声吓到只能离去。   影子在人离去时换了方向;在无数双眼睛后酣畅;在道德的最底端;在纵.欲的最前端。   白纸不小心被滴上墨或是其他颜色,肆意扩散,不喜欢的人只会觉得脏。   可从未被碰过的白纸心甘情愿被染上抹鲜红,喜欢的人只会觉得上面那抹红,像盛开的罗德斯——   希望与你泛起无数次激.情的爱。   良久。   教学楼关了灯,食堂内阿姨开始催促着学生离开,甚至冲着楼梯口朝上大喊问还有没有人在。   待听到楼里口那扇门关上的声音,躲在一旁的两人才重新靠着楼梯扶手。   撕裂,习惯,享受,结束。   宋晚清白净脸上额头出了细汗,脖颈上还有细小的汗液往隐秘处滚。   很热。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环抱着他,迟迟没有松手。   被抱着的人,坐在第二节 的台阶上,也同样出了不少汗。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烫着那道疤,差点浸湿那双欲.望在结束时消散的深邃黑眸。   他的双手手肘搭在身后的台阶,颀长的双腿不再大剌剌的敞开,而是不敢乱动地弯曲支着地面。   只因怕她掉下来。   那人就跟树懒一样,虚虚地挂在他身上。   他禁不住轻声笑,下巴微微抬起,垂眼看着她的蝴蝶骨,嗓音带着颗粒感的沉,“宋晚清,我很热。”   她闭着眼,看着确实像是累着了,说话也没什么劲,“就你热吗?我也热。”   “那你还不撒手?”   “我累。”   “你累?那我现在岂不是累死了?”   “累死也是你活该。”   裴斯延说不过她,散漫笑着,干脆也不回话了任由她抱。   但他突然不说话,宋晚清又觉得太冷清、太安静了,睁开眼戳了下他的后背,“欸,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裴斯延望着窗外的雨,思绪莫名飘远。   “说什么都可以。”   “你起头。”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起头,才让你说什么都可以。”   “我也不知道。”   “那我想想有什么说——”   “宋晚清。”   语音未落地,裴斯延打断她的话,清冽声调与周遭冷清融为一体。   他慢慢环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的更深,下巴抵在白皙香肩上,缓缓开口,“疼吗?”   “还好。”   宋晚清被他抱得有点紧,想挣脱却无力,只好揉他的发,“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虚脱了吧?”   他淡笑声,没个正形,“没,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她笑他幼稚,“那不行,我还没试过别的呢,怎么知道你配不配得上五星?”   裴斯延顿了数秒,又重新无声笑笑,只是那双眼睛显得更寂寥。   他道:“好。”   *   两人最后又待了十几分钟,才起身离开的食堂。   裴斯延曾经意外发现过这个食堂楼梯间门锁根本锁不上,和发现食堂内还有另一个能离开的门,所以两人轻而易举地就这么从里面出来了。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这场暴雨给云平市的夏季添了些凉意。   两人都没有伞,雨又一直不停,冲回去的话会变成落汤鸡。   宋晚清还穿着裙子,雨水飘了些在大腿上,凉意令她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看了眼在一旁打电话叫人来送伞的裴斯延,见他黑色短袖上沾了些东西,觉得有些碍眼就伸手去替他弄了弄。   没想到弄着弄着,他电话正好打完,不知害臊地问她:“你的?”   “什么?”   宋晚清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直到脑里闪过一条白线后突然明白,放下手瞪了他一眼,“死变态。”   “你自愿的,我怎么就变成死变态了?”   “说你是就是,别反驳。”   裴斯延眼梢轻挑,双手插.进裤兜里,还真就没再反驳了。   等了十几分钟,被叫来送伞的闻淮凛才赶到食堂门口。   他撑着伞走过去,见那两人竟然站在一起,不免疑惑:“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啊?”接着又问裴斯延,“你怎么不早说她也在?早说我就拿多把伞了。”   这人宋晚清觉得眼熟,打量了他一眼才想起之间好像在网吧和教室见过。   不过她也疑惑,听他刚刚和裴斯延说话的口气,好像知道她很久了?又或许是裴斯延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她?   都不太可能,最后她还是觉得是因为那张照片。   一把伞撑不下三个人,最后裴斯延让宋晚清先撑着伞走了。   伞的主人看着伞就这么远去,单手插着腰,指了指那个背影,“你不觉得你这重色轻友的程度,到了一个很离谱的境界吗?那是我的伞诶这位哥。”   “你的怎么了?”裴斯延目光虽紧跟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但嘴确实不留情,“一个亿买的?不能给人撑?给狗撑的?”   “啧啧啧,”闻淮凛摇了摇头,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裴斯延。”   “……我坠入臭水沟都不会坠入爱河,我建议你去美术学院那个标志下站一站。”   书笔,傻逼。   作者有话说:   文中句子:   “每个青少年都应该确立正确的价值观、道德观、人生观。”和“希望与你泛起无数次激.情的爱。”源于网络。   “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台词出自电影《赌侠2》 第13章 哄坏   夜幕下。   有人撑伞离去,往路灯最亮的地方前行;有人留在原地等路灯下的背影消失,挂断电话后往另一个最暗的地方远去。   反方向的路,越走越远。   水泥地面湿漉,泥与被浸湿泡软的落叶混杂在水中,道路面包砖有几处起伏不平,一不小心踩下去还会溅起带泥的水花打湿裤脚。   裴斯延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是来自在清吧里做事和他玩的还算要好的一个朋友打来的。   那人说,欠他钱的人消失后这两天又回来了。还说刚刚看到欠钱的人,往老街那边的老旧小区方向去了。   裴斯延和闻淮凛两人的步履很快,去便利店随意挑了把伞就往老街的方向赶。   老街上这个时间点加上下雨天行人更是零零散散,视野里周遭更是泛着灰。   进入老旧小区里越往深处走,腐朽气息就越重,还带着阵阵铁锈味,固定在外的空调机烂到快要只剩下骨架,运作声嘎吱嘎吱吵个不停。   拉开单元门踏上一层层水泥台阶,雨水弄湿地面显得这本就破旧的楼道更脏,老式声控灯吊着最后一口气,帮顶上蜘蛛网照着明。   “你说那小子都这么久了还不还钱,现在消失这么久了还敢回来,是真想死在这了吗?”   “也许。”   “你他妈可别乱来,他死了那你不也得死?。”   “知道。”   “其实我还是搞不懂,他欠的是你爸的钱,你也没告诉我你爸怎么会让你去帮忙追债,你又是怎么肯答应的?干这行很危险啊兄弟。”   “我嫌命长。”   两人走个路都开始鬼扯。   闻淮凛自然不信他的话。   路过三楼,两人正准备接着往上走,刚一转身身后的深蓝色铁门就突然打开,不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交错响起。   “你先回去吧,今晚下这么大雨我就不去棋牌室了。”   “行,我刚刚跟你说的你真的可以考虑下。你看你现在离了婚虽然有个女儿,但这女大不中留啊,人也不回来看你,你这多寂寞啊。如果找了老赵那就不一样了,天天享福天天亲亲热热就不用寂寞咯,还那么有钱,这棋牌室多少人羡慕你啊。”   “我女儿学习紧,回来的少也正常,老赵的事再说吧啊。”   “得得得,你自己好好想想,那我先走了啊蓁姐。”   “行,你慢点。”   ……   人离开,铁门快要关上。   裴斯延抬动眼皮侧望过去,在最后的缝隙里,看到了那张画着不太成熟且粗糙妆容、一眼便知上了些年纪的脸。   闻淮凛也看到了,只不过看的不如裴斯延清晰。   听她们刚刚的对话,不免让他往那方面去想。在门关上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棋牌室,亲热寂寞,她们该不会和那些站在老巷子深处的那些女人一样吧?”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是与不是,都不太重要。   裴斯延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来到五楼。   每层楼都能住三户,两人站在最边上那一家的门前。   扫视着周围,裴斯延最后走到墙角蹲下身,移开铁架做的鞋架和翻开那张破旧不堪的地毯,从底下拿到片银色的钥匙,起身插.进那扇铁门的锁孔里。   “我操,”闻淮凛对他这一系列操作表示不可思议,甚至觉得他有做贼的潜力,“你怎么知道这地毯下面有钥匙的?”   “我放得,我怎么不知道?”   “你放得?他的钥匙你怎么放得?”   “那天在他家里找到两片,拿了片出来。”   两人前几个月来过一次,裴斯延意外发现他家里有两片钥匙,便拿了片放在地毯下藏着。   以为那次过后他就会搬走,事后想着钥匙藏了好像也没用,只当是自己手多。当时在巷子里说去他家找他,也只是为了吓唬,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没搬。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但银色钥匙还规矩地插在生锈的锁孔里面。   裴斯延并没有快速将其拔.出来。   闻淮凛见状,问他怎么打开了也不开门进去。   顷刻,只见他缓缓侧头,低眉看向斜后方角落处那双刚刚忽略没看到的、沾着水的鞋子。   气温开始逐渐下降,嘴角微微弯起弧度,他看向闻淮凛的眼神从冷冽转变到稍稍阴戾。   食指指尖带着冰冷,病态地,抵在唇间,声音放得很轻。   “嘘——”   “里面有水声,他在洗澡。”   “别吵到他,坐在沙发上等他,就好。”   老式声控灯断了气,攀附在蛛网上的蜘蛛拼了命往上爬离,墙面裂痕张牙舞爪,脱落破皮的地方像一双双黑色眼睛。银色钥匙从锁孔抽离,木门轻易拧开。   那双清臞干净的手死白,和掉落在地上的钥匙一样带着凉意。   狰狞,亢奋。   有人害怕恐惧,便远离一切恐惧的事物;有人喜欢恐惧,便常常接触恐惧的事物。   而裴斯延站在中间,既害怕恐惧,又渴望恐惧。四分五裂,使他有种别样的快感。   闷雷阵阵,雨不停歇。   风将雨吹落阳台地面,未关紧的窗使窗帘随风轻晃。   宿舍因为明天有早课早早关了灯入睡,只剩宋晚清一人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她侧躺蜷缩着,睁开眼盯着面前的白色墙,目光涣散,脑海里全都是裴斯延那张脸。   是谁说得事后很好入眠?怎么快两个小时了还没眠过去?难道是次数问题?有可能。   不过不可否认,这次身体的酸痛感给她带来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平静的内心,也因夜幕下那双混沌幽暗的眼睛起了波澜,燃起了人生中第一团烈火。   但还是觉得神奇多些。   她竟然真的和他在食堂干了那些事,那些她只幻想过却从未干过的事,只因她说的那句今晚见。可有些事总得有第一次,跟他好像也不亏?那腹肌和技术确实不错。   “唉,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情吧?早知道摸多几下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宋晚清本想着发自内心感叹一句,没想到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要去上厕所唐诗愉听见了。   那人轻声问:“什么摸几下?宋晚清,说梦话呢?”   宋晚清马上闭上眼。   最后闲得慌突然装出说梦话的状态,极小声地嘀咕两句:“诗愉……唐唐诗诗愉愉,我暗恋你好久了……你怎么,就是看不到我呢,我好难过啊,心都要碎掉了,啊啊啊呜呜呜,天天只能把凤爪当成你的手来牵……”   “……”   紧接着一个草莓熊公仔往她那边扔了过去。   她下意识睁开眼把公仔抱怀里。   完了,暴露了,她憋着笑仰头看身后坐在床上那人,还在那恶心人,“诗诗,愉愉,唐唐,俺宣你。”   “俺宣你个大头鬼勒,恶不恶心你!”唐诗愉憋不住笑。   “真的很恶恶心心吗?俺的小愉愉。”   “你看我叫你俺的小宋宋,小晚晚,小清清恶不恶心。”   “停停停,确实蛮恶心的。”   “不过宋晚清,你刚刚说得一夜情是什么啊?你和谁一夜.情了啊?”   宋晚清这下决定不恶心人了,“唐诗愉。”   “啊?”   “晚安。”   “去去去,小气,不说算了,我去嘘嘘。”   *   次日一早,宿舍里四个人一起去各自教室上早课。   待中午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下了课,宋晚清和唐诗愉分开后独自往篮球馆走去。因为过两天就是篮球比赛,所以参加篮球比赛的人和啦啦队都被老师召集过去开会。   但这一路宋晚清很疑惑,啦啦队都不用训练的吗?不用排舞的吗?就这样直接开会?   直到她去到篮球馆后,看到那些参加啦啦队的女生,在老师还没来之前就已经提早去到在那练习整齐的舞蹈,才知道原来不是不用排练,而是不带她一起排练。   理由?   宋晚清看着在那领舞,拿着俩跟鸡毛掸子似的东西在那甩来甩去的温婧,这不带她排练的理由用脚想都想得出来。   华江每年啦啦队的成员都会换,并且每次队里的领舞都会优先选择音乐学院的女生,只因为老师觉得她们音乐学院的女生艺术细胞肯定比其他学院的高,多少眼睛里带着看不起人。   而且领舞拥有全部管理权,老师通常都是直接甩手管都不管,就连拉群发通知都是由领舞来弄。   宋晚清走上前,她不打算质问温婧为什么不通知她,那太无聊还浪费嘴皮。而是打算直接坐在她们面前的凳子上看着她们排练,顺带看看温婧跳的有多美。   凳子一拉,宋晚清坐下,还抱臂翘着腿,就差买两包瓜子嗑嗑,再叫村门口几个老大爷老大妈在旁边坐着边聊八卦边看表演了。   在那练习的女学生看到她坐在那好多都愣了愣。   还在那跳得起劲的温婧见她们都不动了,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一脸懵地顺着她们的视线往身后看。   十几双眼睛同时盯在自己身上的场景,令宋晚清摸了摸鼻头莫名有些想笑。   她突然发现笑点低有时候确实不太好,想试试当大佬都当不了。   温婧在看清那是宋晚清后,心里来了气,拿着花球就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是我的位置,麻烦你让让。”   宋晚清抬头看她,发现她那张脸确实长得很好看,发起火来都不会显得凶。关键是,还有胸。   眉头轻挑,她一直盯着温婧,笑着用下巴指了指左后方,“那还有凳子。”   左后方确实有张凳子,但放在了垃圾桶旁边。   温婧彻底来了火,将花球扔在地正想开口,篮球馆门口即刻响起不同有力的脚步声,和一道沉静干净的声音。   “宋晚清,你怎么也在这?”   宋晚清侧头望去,见篮球队的来了。   认出叫她的是闻淮凛,再稍稍移动视线,还看到了跟在他背后的裴斯延。   只不过那人看起来好像身体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   她刚想到这,就听闻淮凛在那冲着她喊:“宋晚清你别坐着了!赶紧过来!裴斯延要死了!”   “?”   宋晚清内心震惊:就要了一天就虚的要死了?不能够吧这,上次烧烤明明给他点了六个生蚝啊。 第14章 哄坏   也可能是因为还在长身体吧。   唉, 那瞬间,宋晚清决定以后生蚝得十个十个的为他点,毕竟还年轻还能补。那么好一张脸, 这身体怎么能说萎就萎了呢。   宽阔的篮球馆内,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在他们仨身上打着转,心里想什么的都有,更别提窃窃私语了。   拉拉队里几个和温婧表面玩在一块儿的女生, 也在那互相暗戳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的内心此时有场大戏, 而宋晚清只关心:他萎了吗?   看着裴斯延, 不等片时,宋晚清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朝他那边走去了。   那群人高马大堆在门口的篮球队学生,见状也都识相往旁边挪了下位置, 拉拉队的女生也都在后面伸个脑袋好奇地看。   独独温婧整张脸有点往下跨, 内心甚至希望看到宋晚清出糗的样子,旁边还站着上次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两个女生假惺惺地在那安慰她。   裴斯延比宋晚清高出一个头。   她每每去到他面前站定的时候,都需要半仰着头抬起下巴。   这次也不例外。   宋晚清将双手背在身后, 稍稍偏头,扎好的高马尾往一个方向微斜垂着, 那模样竟和乖这个字沾了点边,许是因为没化妆的缘故。   她轻声问他:“要死了?”   果然,问题依旧异于常人。   从裴斯延这个角度看她, 能看到她长睫颤动时会投下小片阴影在眼睑, 能看身后的光碎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显得她明亮又鲜活。   他被那双眼睛情不自禁吸引进去, 牵扯声带, 迫使他道出淡淡的单音字:“嗯。”   两人声音不小, 站在两边的人都能听到。   唏嘘声中, 宋晚清又朝前走了一步,鼻尖险些吻到他的下巴,明媚的笑容里藏着的意味不简单。   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嘘声问他:“你死了,那我想了怎么办?”   看,她总爱这样。   裴斯延嘴角微微牵起又落下,居高临下看她那张总爱不分场合用调.情口吻说话的嘴。   如果可以,真想现在就用虎口控制她的下巴,让她把嘴紧闭,等她感觉到疼了再听她求他把手松开。   想象令下颌发紧,他没有控制音量地回答她:“再找一个?”   “也是。”   宋晚清答得快,没再看他,气息沉重地望向旁边的闻淮凛叹了声气,“那让他死吧,我救不了他。”   这话让闻淮凛懵了懵。   和裴斯延待了那么多年,何时何地看过有女生让那人去死的场景?而且那人被叫去死了还不生气?   既然如此,他轻轻迈出试探的步伐,手搭在裴斯延肩膀上,问裴斯延:“要不,你去死一个,看看她救不救的了?”   “……”裴斯延斜睨着他,“要不一起?还不用挖两个坑,抱尸取暖。”   虽是兄弟,但大可不必。   周围的人都笑笑,觉得他们也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想看戏的人什么也没看着。   最后大家在一声哨响中收回目光。   踩点来到馆内的男教练见那群男生都堆在门口,站在最后面的一位男同学还非常荣幸地被教练用本子拍了下有弹性的屁股,“你班靓仔都站这干什么?一起啰柚生痔疮啊?开会啦喂,找位置坐啊都,望我做咩啊,我长得像你手上的篮球?”   教练嘴里操着一口带粤语的塑料普通话,学生们都已经习惯了,一边学着他的口音回他的话,一边往里走找位置坐下准备开会。   人都开始往中间去,闻淮凛拍了拍裴斯延的肩,说了句“最后一排坐着等你”就也跟了上去。   慢慢的,只留下两人站在原地。   在馆内开会基本都是席地而坐。   即使教练说篮球队和啦啦队要分开坐,还是免不了有几个女生和认识的男生坐在一块。   宋晚清转身背对着裴斯延用眼睛找着位置。   正想着直接坐最后一排算了,背在身后的手蓦地感受到一丝痒意,带着冰凉的指腹划过掌心,使整只手发麻,软了血管。   那阵熟稔干净的皂香味道再次逼近她,越来越浓烈。   下巴滚烫的体温灼伤她的脖颈,轻洒出的呼吸似藤曼缠绕她的心脏和声带,使它们猛跳、发紧。   嘈杂声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人群张口却无声的画面。   他俯身紧贴她,目光大胆地看她宽松领口下的美景,掌心的触觉觉醒。   没能忍住,用唇轻触了下她脖上的肌肤,声线慵懒又低沉:“拉拉队?”   他又在这样撩拨她,明知她最爱他这样。   “嗯。”   他太烫了。   她有些受不了地别过头,唇却意外地吻到他的鼻子。下意识想调整位置,掌心却被重重捏了下,又被讨好般的摩挲,五指插.进她的指缝。   在背后,像在偷.情。   她捻着他的手指,心脏狂跳,“裴斯延,你发烧了。”   “知道。”   他就这样靠在她肩上闭了闭眼,鼻息都是热的。   “知道还不去医务室?”   “开会。”   “开完会再去?”   “不去。”   怎么有点像哄小孩?可两人明明只是那方面的关系。   宋晚清笑了他一声,将目光移去人群那边。   教练还蹲在那和学生谈论东西,什么时候正式开会还不一定。不过,正式和温婧结下仇恨的时间或许已经确定了就在此时此刻。   她看着温婧此时望向她的眼神里像是藏了无数把刀子,但刀子只藏起来不使用,那就只是一堆废铁。   倏忽,脖颈传来一阵湿热,滚烫易腐蚀的熔浆攀附细嫩的脖颈。   有些疼,她偏头,低眸看他的鼻梁,笑声很轻,“这是公共场合,请你控制下你自己。”   “控制什么?”   “控制别乱发.情。”   他闷声轻笑,玩弄着她的手指,嗓音有些涩:“宋晚清,开会了。”   五指抽离,只留下余温在掌心,带动着情绪在慢慢发酵。   每每听他叫她的名字,宋晚清总觉得那声音特别好听。   数秒,她也提步跟在裴斯延身后走。   她注意到他的后脖颈还有耳朵后面有被划破的痕迹,染着鲜红,很明显刚出现不久,而且那个位置和痕迹的大小不可能是因为不小心所导致。   所以,再加上发烧。   他昨晚去干什么了?这使她不由地想到了那天清吧旁边的破巷子,和眉骨上的那道疤。   正式开会后,教练开始说着这次篮球比赛的注意事项和规则,还有啦啦队的出场时间方式。   这期间,宋晚清和拉拉队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坐在一块,不过教练说得东西,她们都没听进去多少。   因为旁边那两个男生一直在那讲隔壁附大的篮球队谁谁谁打的比较好,谁谁谁又打的比较烂,到时候先给烂的一个下马威。   打得好的那几个人的名字她没听过,打得烂的其中一个她倒是听过,并且也认识,那就是楼历。   她不嫌事大地拿出手机,点开和楼历的对话框,将前面那两人的对话录下来给他发了过去。   那边立马弹出一整排的问号。   【红毛:妈的,把他们名字告诉我,看我过两天不把他们干爆!艹!老子烂?!菊花烂了我都没烂!】   【大哥,菊花倒也不必先烂,咱还得上厕所呢对吧?】   【红毛:有道理,那他们的菊花先烂。对了,你开个房,今晚我要和你一起去打机。】   【我没在网吧那干了,开不了。】   刚回完,对面一个语音弹了过来。   她立刻挂断了没接,紧接着对面又弹了两三条过来。   短发女生见了,拍了拍宋晚清的手臂,声音放小了些,“那人打了这么多次给你你都不接吗?你可以和教练说去洗手间的。”   “没事。”宋晚清笑道:“结束再回也是一样的。”   女生点点头,没多久,还是忍不住将一开始就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那个,你和温婧是不是有矛盾啊?”   “矛盾?”宋晚清想了想,摇摇头,装出一副无辜无害的样子,“你看我,像是会和她发生矛盾的人吗?”   女生笑着点点头,“像,像极了好吗?就以刚刚你和那个裴斯延的接触来看,她不通知你训练我觉得八成是因为你和裴斯延认识吧。”   “或许吧,但无所谓。”   “也是,诶,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反正这次的舞也很简单,这两天我可以教你。”   “好啊。”   两人会开到一半,拿出手机扫着码加好友。   这画面被闻淮凛看见了,用膝盖顶了下裴斯延的膝盖,“话说,这么久了,你有加宋晚清的联系方式吗?”   裴斯延正无力地弯着腰盘坐着,双手交握搭在大腿上,懒懒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没。”   “这么久了竟然没有联系方式?!”闻淮凛用一种是你不行吧的眼神瞅他,“你不是喜欢她吗?”   裴斯延头有些昏沉地闭了闭眼,语气逐渐不耐烦,“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确实没有,估计是我误会了。”闻淮凛叹了声气,自己在那感叹起来,“是我忘了你这眼神别说看垃圾桶了,就连看狗都深情。”   紧接着,他见裴斯延突然抬眼紧紧盯着自己。   “看什么?”   只听他笑着说:“看狗啊,怎么样,深情吗?”   “滚,去你的。”闻淮凛刚说完,就被教练叫去了前面,走之前还留下一句“待会带你去医务室看看”的话。   耳根总算清净不少,裴斯延又重新低下头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想起闻淮凛刚刚说得话,动作变得缓慢,放下手看向宋晚清的方向。   可刚看过去,她也望向了他。   四目无声相对,最后她冲他淡淡笑着率先断开了目光。   *   会议结束后,篮球队被教练留下,拉拉队的成员可以先离开。   宋晚清和短发女生道了句晚上见后两人就分开了。   中午还没吃饭肚子有些饿,她打算去食堂打包份饭回宿舍吃,还顺便问了宿舍里那三个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帮忙带回去。   都说没有,她便不再看手机离开了篮球馆。   篮球馆外有一座楼梯,他们都称它为夺命楼,毕竟很高而且层数也多。   上去后可以通往学校内的其他地方,不上的话可以直接从楼梯下穿过去。   楼梯下因为常年遮住了阳光,还有个放快递的地方,所以较为凉爽的空气还夹杂着纸皮箱子的味道。   有部自动贩卖机立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宋晚清有些口渴打算买瓶水,刚走过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不同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她能听出很明显是冲着她这边走来的。也很清楚,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就算会发生些什么,她也觉得不会比高中的时候更糟糕了。   所以她很冷静。   冷静到买了一瓶水,扭开盖子,再转过身,当着那三位脚步声的主人的面一口口喝着水。   三位女生也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和宋晚清面对面。   其中一个女生貌似脾气很冲,想走上前,但却被温婧拦住了。   够装。   宋晚清内心嗤笑。   盖上盖子,在温婧朝她一步步走来,快要在她面前站定时,将水瓶‘砰’的一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看着温婧被她吓到抖了两下的时候,控制不住地笑了声,“抱歉,吓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啰柚”是粤语“屁股”的意思。   Ps:明天更万字! 第15章 哄坏   施暴者不分年龄。任何荒唐的理由都可以成为施暴者想施暴的原因。施暴方式不止拳打脚踢, 还有性暴力和精神暴力。   后果都一样严重。   高一那年,是宋晚清来到云平市读书的第二年,同时也是宋晚清遭受校园暴力的第一年。   她虽不向往大城市, 从小就是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人,但依旧觉得大城市很美好。   可这‘美好’二字,在她入学没多久,就被高年级学生堵在一家杂货铺的角落处时, 彻彻底底的捣碎在翻了船的阴沟里。   为什么被堵, 为什么会成为施暴者的施暴对象, 原因很简单——   她从小县城来、没有背景、长得太漂亮、性子好平日和谁都玩来、高年级女学生喜欢的人喜欢她。   那天星期一,阳光和煦,是个需要穿校园礼服的一天。   下午五点过十分。   她只不过和其他女学生一样, 穿着过膝的长裙照常放学。不一样的也仅仅只是去了家杂货铺, 想买两支大头笔用来在课堂上记笔记,嘴里还哼着《钟无艳》的歌词。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几字尾音带着音符落地, 手中拿起的大头笔也一同落了地,当时的她无法再漂亮笑下去。   四五个经常一放学就跑去厕所画好浓妆不务正业的女生, 身上穿着拿去剪裁过的、比其他学生身上都要好看的校园礼服,脸上笑起来的样子既好看又丑陋,一个个将她逼退到放着几排卫生巾的铁架子前。   她们中间, 有的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头笔, 用最细的那一头戳着她的胸部中间, 带着脏话问她平日里为什么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有的人摸她的脸, 问她皮肤这么光滑是不是□□过很多男人;有的人扯她的头发, 一边骂她是婊.子, 一边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要勾引那个男生;有的人,还用烟头故作不小心的姿态,烫她的左胸下。   更有的人,站在一旁看她的笑话,包括那个说喜欢她的男生。   讽刺,现实。   他们都是一批批血流尽快要瓦解的骷髅架子。   都看着她头发乱糟糟打着死结;看着她裙摆被划破露出大腿;看着她上衣扣子崩了几颗;看着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想哭却只能咬着后牙槽死死地忍住。   她不能还手,还手最坏的结果就是有可能成为了互殴。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站在那拍照的人,她不知道哪些是帮她们的,哪些是帮她拍下证据的,也有可能都是来看她笑话的。   她的家庭背景也特别简单,报警这事更不用提。   因为那几个女生里面有的家里人就是在当地的警察局做事,弄得那时候的环境特别乌烟瘴气。   况且那时候父母都很忙,忙完回到家后时不时会在睡前敲她房间的门。   如果她回应了就会和她说上一句“囡囡你早点休息,我和你妈都累了要睡了,我们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着,来到大城市凡事都要记得先忍忍,和同学也别发生矛盾,学费不便宜,别给咱们家添上什么乱子,我和你妈这份工作经不起折腾。”   就这样。   为了不给家里添乱子,她也不想忍,只好每天靠着自己在学校里对付那些人。   对付到最后,她们越来越过分,她想着大不了以命抵命。   可没想到刚买好刀片藏在外套袖口里的那天,她站在那家第一次被施暴的杂货铺门前,看着施暴者一个个被戴上手铐,被警察抓走。   询问杂货铺老板警察抓她们的理由,老板说是因为碰了黄和赌,另一样东西貌似也碰了。   宋晚清当时突然就笑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曾经强忍着的眼泪和刀片一起掉落在地。   她心想,恶人是有恶报的,未得到报应的,只是时候未到。   看着杂货铺烟柜里的烟,她鬼使神差找老板买了一盒,那是她第一次碰烟。   很呛,很辣。   那也是她第一次对一样东西这么上瘾。   过了两年,才换成了十二钗。   “宋晚清,你给我道歉!”   这声稍微有些尖细炸耳的女声,是将那段本就已经没齿不忘的回忆再次深深烙进大脑里的凶手。   挑着里面的筋,剪断。   宋晚清看着温婧用那只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着自己,蓦地想起那几个女生的脸,峨眉拢紧。   不过她没有把那只手拍开,而是就这么定定地看着。   按照以往,被指的人要么往后退着道歉,要么还手。这样定定看着的,温婧还是第一次遇见,一下被她这眼神弄得也有些懵。开口就准备问她看什么看,结果就听她来了这么一句。   “美女,你的指甲盖里有灰,刚刚扣地板了?应该不是扣脚底板吧?我觉得美女应该不会这么做吧?诶,下次洗洗再指人,不然小心又像今天这样掉了你的面子。”   “……”   跟着温婧一块来的那两个女生被宋晚清这话也弄得懵圈,后面实在忍不住还不小心笑出了声。其中那个一开始看起来很冲的女生,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哪有人在看起来要打架的场景里这样说话的?   字字好笑,字字戳人心窝,字字不忘踩别人的面子。   “你,你,”温婧那张好好的脸被气得涨红。   她从小就是被身边的人宠大的,哪里有人当着她面这么说过她?听到身后那两人还在那笑,火气更是大了起来,转过身指着她们两人,“笑什么笑?!闭嘴!你们是帮我的还是她的?!”   那两人最后是闭上了嘴,但在宋晚清面前这样被人指着大声呵斥了句,想想难免觉得面子很掉地,干脆都别过脸看向另一边。   那个脾气冲的女生甚至都想拉着旁边的女生走了。反正也只是被温婧拉来帮忙撑场面的,才不想半点好处没捞着还丢了人。   可还没走,就见到篮球校队的人从篮球馆里出来了。   听着纷乱的脚步声,四个人同时往篮球馆的方向看去。   彼时雨已停歇,只剩阴云还在空中聚集,任风怎么吹都吹不散。   那群朝气蓬勃的男大学生背着光,有的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走在一起,有的边走边打着篮球。   一眼望去,说实在的,他们的身型和发型其实都差不多,除了衣服不一样,从远处看其实都认不太清谁是谁。   然而宋晚清在望过去的第一眼,一下就注意到了裴斯延。   再次不由感叹,有的人真的生来就是主角,即使在最后面,头微微底下都那么惹眼。   是因为处在相同的磁场吗?   他在她望过去的那一秒,同样抬起了头回望着她。   四目相对来的有些意外。   裴斯延见宋晚清站在楼梯下,还看到了旁边的温婧和那两个女生。   注意到她们所站的位置貌似局势不太对,脚步渐渐停下,未舒展的眉头又紧拢得更深。   “她们在那干什么?”一旁的闻淮凛见状突然想到些什么,拍了下大腿,“坏了,该不会是一开始那个眼镜男搞的鬼吧?他不是说要挑唆打架吗?”   这事已经过去些时日了,裴斯延觉得再次被翻出来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但脚却不听使唤地开始往那边走去。   看着他们走过来,温婧竟觉得裴斯延一定是为她而来,立刻收拾好刚刚那副凶恶的表情,又变成了娇滴滴的模样。   自恋的人永远都那么自恋。   作呕。   宋晚清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场景突然变成这样了,以为要打的架也没打,要扯的头发也没扯,她也不打算继续站在这了。   在看着裴斯延离她们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冲他无声的笑了笑,还做着‘我没事,再见’的口型,继而略过那三个女生往另一边的方向离开了。   前脚刚离开,后脚往里走的那人也停下了脚步。   温婧见了,本想自己主动走上前,可还未跨出一步,扬起的笑容慢慢在脸上变得僵硬。   因为她看到裴斯延一直注意着一个方向,宋晚清离开的方向。不仅如此,那张面对她时从不带笑和冷着的脸,突然沾染上了少见的柔和,甚至还漾起了些笑意。   闻淮凛看着温婧的脸一点点变得难看,在两人转身离开越走越远时,笑着拍了下裴斯延的肩,“兄弟,你的桃花都要哭了,怎么不上前去哄哄?”   “哄哄?”裴斯延心情莫名有些不错,笑着拍了拍闻淮凛的肩膀,“这么想哄,你去哄。”   “我也想啊,但人家看不上我啊。”   “知道为什么吗?”   “丑呗。”   “确实。”   闻淮凛给了他一脚,“医务室还去吗?”   “已经好了。”   “……牛逼。”   *   宋晚清回宿舍的这一路,都是走的人少的小道。   小道的地面比其他更潮湿,空气也黏糊,每张石凳也都湿漉漉的,上面还有些许被雨生生拍打下来的黄色叶子。   许是因为太过黏糊了吧,空气进入呼吸道将胸口处牢牢黏紧,使她开始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总想有什么能缓解的东西吸进身体里,习惯性拿烟的那只手也开始捻起。   又许是因为刚刚在楼梯下想起以前的遭遇。   那些经历使她过了这么久还是会有些无法喘息,头发仿佛还在被人拼命拉扯,令她头皮发麻,有些恐惧。   她脚步缓慢,下意识触碰着左胸下的那朵桔梗花。   很烫,似是有残余的烟灰带着星火遗留在花里还未被清理干净;很湿热,似是有舌尖在其上慢慢为她舔抵,告诉她,没关系,遗留在那朵花中的灰烬会被舔抵干净,让它依旧保持纯洁和美丽。   完整的落叶打着圈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动作优美无比。   宋晚清看着它渐渐躺进地上那摊脏水里。   优美碎了,只剩下脏。   她突然有些后悔让裴斯延看到那朵花,他不该吻的。   最后宋晚清没有回宿舍,而是离开了学校。   因为楼历给她打了电话,说不想等晚上了,让她下午就陪他去网吧打机,正巧她也想出去转转,所以下午的课不打算上了,旷一次。   附大离华江不远,十几分钟的距离。   再加上楼历前两天买了台小电鸡,车速给他开出了跑秋名山的感觉,硬生生把时间缩短到十分钟左右。   ‘咻’的一声。   正坐在便利店门外位置上拿着烟的宋晚清,烟嘴刚准备送入嘴里,一双球鞋和一台白色的电动车就闯进她的视野里。   她缓慢吸了口烟,呼出时才抬起眼眸透过烟雾看着那电动车的主人。   不看真是不知道,原来在大阴天也会感觉到刺眼,那一头红毛真是晃得她眼睛疼。   她弹了下烟灰,起身笑道:“你这头发快比得过太阳了你知道吗?上课应该常常被老师点名吧?枯木草包。”   “有没有眼力见?什么枯木草包,人叫樱木花道。”   楼历脚往后一伸将电动车的支撑架弄下来,双脚就这么敞开着踩在地上,双手也放下来垂落在两腿间,浑身上下都透着随意散漫。   瞥了眼地上那两个烟头,见她手上拿着根刚点燃不久的烟,皱了下眉想也没想就伸手拿走了,语气也稍有些差,“宋晚清,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要少抽点吗?我一男的都不常抽,你一女生抽那么多干什么?”   烟被突然抽走,手立马感到不安,开始不自然地想捻。   宋晚清一直保持着拿烟的姿势,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紧接着,她拉过他的手腕,将烟拿回去重新抽了口,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这一根,抽完就不抽了。”   “我能信你?”   “不信拉倒。”   “信信信。”   ……   两人的长相和身型都很优秀。   从远处看,身高差和状态也很是般配。   前者披散着头发,吊带背心搭配着背带短裤,露出双纤细白皙的腿,背影看似偏乖巧,可手中的烟却显得乖张。   后者染着头红发,宽松短袖搭配着运动中裤,看着偏玩世不恭的模样,却在那抢女孩子的烟,说着让人少抽点的话。   刚刚拉手腕的画面拍下来,看着简直就像一对正在热恋期的情侣。   温婧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脸上蕴起耐人寻味的笑容。   看着他们在那聊天,她环抱着臂,嘴里在那暗暗嘀咕:“宋晚清,真是没想到你勾引完裴斯延还勾引别的男人,真是恶心。”   待宋晚清抽完烟,最后陪着楼历去了附近的网吧打了三个小时的机。   这期间她一直蜷缩在电竞椅里无聊地玩手机,时不时会抬眼看一下他游戏里的人物死了没。   玩到一半,想起唐诗愉之前让她下载的校园APP。   心血来潮点开,登录账户,打开之前的热门帖子。   往下滑,能看一个‘华江寻人’的帖子。   点进去,发现竟然有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顶上去并且带了HOT的寻人信息,而要寻的人就是裴斯延,发帖日期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有人认识这个帅哥吗?!怎么帅到就连睡个觉都能往我心上撞啊!重金求他的扣扣和联系方式!]   底下回复:[汗颜,你自己看看你拍的照片,他就坐你隔壁趴着睡觉你不找他要,跑来这海底捞你可真行啊美女。]   那张照片是在阶梯室拍的。   照片上的那人穿着外套,趴着睡觉的时候,戴着外套上的帽子将自己的脸藏进阴影里。   他的五官优越,漏藏进阴影的唇有些许薄,都说薄唇的人性子也薄情,不知是真是假。闭着眼时眉头还会微微皱起,显得人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带了几分凌厉。   但下一张没皱眉的,身上那股子有些凶的劲又散了不少,再加上那时候他额前的碎发还没那么短,看着像一只在草原上跑累了,决定彻底放松警惕趴在地上休息的羊。   不过他的睫毛真的好长。   宋晚清放大仔细看了几眼,莫名将他对她发狠时的模样和那张趴在桌上睡觉的照片做对比,发现这白天羊晚上狼的反差确实蛮大的。   这使她的嘴角禁不住扬起好看的弧度。   没想到这人还有两副面孔。   楼历打着游戏瞥见她在那笑,问她笑什么。   她只摇摇头说没事,只是看到了好笑的段子。   可其实他早已看见了她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   *   晚上答应了短发女生要一起去舞蹈室练舞。   宋晚清和楼历在外边随便吃了点,便在八点种左右就回了学校。   楼历不管她说什么,都决定要将她送到舞蹈室再离开,还说这是追求者应该做的事情。   宋晚清拗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便答应下来,同他一起进了校园。   晚间微风不止,黑灰色的天空干净无一粒星,只能由校园林荫道上的盏盏暖黄路灯代替繁星亮起。地上斑驳光影里,偶然穿插进不同的身影。树上蝉不知疲倦地高亢,陪着人走进空无一人的综合楼里再停。   这个点,基本没人去到二楼的舞蹈室练习,所以只剩走廊上的几盏白炽灯冷清清地亮起。   宋晚清找到短发女生发给她的那间舞蹈室的数字后,站在门前和楼历道了声再见。   “行,那我走了。”楼历又如上次般替她整理下脸颊旁凌乱的发丝,话里有点婆婆妈妈的,“烟你少抽点,还有别老只给我回个标点符号,看着很气人的宋晚清。”   “行行行,下次回两个标点符号。”宋晚清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弄头发,往后退了一步,“赶紧回去吧,你这弄得怎么这么像跟情人分离似的。”   “情人?可以啊,我愿意当你的情人。”   “滚吧,好恶心。”宋晚清笑着摆了下手,“赶紧回去,再见再见。”   “行了,走了走了,比赛见。”   “比赛见。”   等看着楼历下了楼,宋晚清这才转身打开面前那间舞蹈室的门。   她摸着黑摁下墙壁上的开关,室内瞬间亮起充足光源,使她眼睛还不适应地微微眯起。   走进室内,正想去将里面的窗帘都先给拉起,走廊上骤然响起很清晰的脚步声。   有些重量感,一听像是男生。   以为是楼历。   宋晚清边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说着话:“我记得你没东西落在我这啊,怎么又返回来了——”   话在看到眼前人时突然戛然而止,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不等她将口中疑问问出。   纤柔胳膊猛地被紧紧握住,像是要将其捏碎,身子被迫调转方向扯进室内。   ‘砰’的一声门关上,灯源也断开,窗帘随着风力飘起又重重撞回墙壁。   同时撞回墙上的还有那双漂亮的蝴蝶骨,脖颈下巴被控制到发疼,呼吸被掠夺到快要窒息。   海上的船彻底被掀翻,周遭即刻陷入危险境地,人开始往下沉,感觉时时刻刻就快要溺死在深海里。   拼命往上游着离开海里,突然耳边传来声音,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宋晚清,帮我。”   他的身体和白天一样滚烫,甚至有些异常。   宋晚清在黑暗里摸他的手臂、肩膀、脖颈再到脸。   等掌心感受到他额上的细汗,感受到湿热不停舔抵着自己,她才发现哪有些不对。   她努力摁住他的双臂迫使他停下,捧起他的脸,轻声问他:“裴斯延,你喝了什么?”   “酒。”   他很燥热,那双幽暗双眸眼底的色.欲极重,不停有汗因内心空虚想要被填满而从皮肤内溢出。   酒。   宋晚清立刻明白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可这是在舞蹈室,更何况短发女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感觉到自己的衣物正在被那双手脱落。   她快速按住他的手,第一次话里着急,“裴斯延,不能在这!”   “为什么?”   裴斯延手依旧不停,头埋进她的脖颈里,舔抵她的锁骨,咬她的肉.体,嗓音发沉带着狠劲,再次问她为什么。   她努力耐住渴望,腰肢轻扭稳住呼吸,“因为待会会有人过来——”   “谁?”   摸索的手解开了背带裤的扣子,肩带往两边滑落,再解开最后一层枷锁就会全部落在地。   不等她说话,他像是疯了的野兽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说:“那就让她进来看着。”   “你疯了?!”   宋晚清心脏狂跳,双手抵在他肩,一边用力想将他推开,一边又陷入爱抚里难以抽身不想他停,“你先放开我,裴斯延……”   人总这样心口不一,即想要又害怕。   为什么不能为了想要的,克服一次内心害怕的东西?   身体明明软到快要变成一滩水,声带里自然发出的声音明明在告诉他人自己有所需要的东西,可那张嘴还是硬说着不要。   裴斯延不懂,为什么不要?   他只知道她体内的呐喊,和他体内呐喊的东西是一样的。   既然是一样的,那就更好解决了。   药效开始在体内发作。   温水打湿指尖。 第16章 哄坏   综合楼楼下有条文化长廊连接着一楼的楼梯口。   长廊最深处摆放着两张石桌和六张石凳, 右边是贴满了各种作品的艺术墙,左边则有一片面积不大的草丛,能看到是否有人往综合楼走。   这离篮球馆也近。   裴斯延和闻淮凛训练完篮球后, 便拿着瓶酒来到长廊的石凳上坐下。   刚坐下,酒瓶被闻淮凛重重放在石桌上,里面的酒被冲击力吓到到从瓶口处跳出,周遭安静显得这瓶底碰到桌子的声音更清脆刺耳。   “那个王八蛋, 竟然敢在我的酒里下.药, 真他妈够阴的啊, 要不是我闻出了味不对,分分钟要完蛋。”   那时候篮球队里有人提议喝点酒再打篮球,这样会更兴奋, 打的会更爽。   而给闻淮凛递酒和下.药的, 就是那个一开始提议的人。   裴斯延单手手肘搭着石桌桌沿,另一只手拿过那瓶酒闻了闻里面酒的味道。   很冲,还有股石灰的味参杂在其中。   一闻就是很垃圾的迷.药。   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是因为他曾经在酒吧里也差点被人害过。   当时还是别人告诉他,凡是在娱乐场所闻到酒里有这种味道的, 都是被下了药的。他那时候接触的那帮人简直混乱到没边,什么都认识,什么都玩, 什么都敢做。   “扔去草丛旁边的垃圾桶里吧。”裴斯延被味冲到拢紧了眉头, 放下酒瓶嫌弃地拍了拍手, “他也玩的够花, 估计是你抢了他哪个女朋友看你不顺眼了。”   “扯屁!我早就不玩了。”闻淮凛双手撑在岔开的大腿上, 气得脸瞥向一边。   这一瞥, 双眼便立刻瞪得特别大, 用手拍了下身后的裴斯延,“喂喂喂,你看看你看看,那谁?”   就是这瞬间,裴斯延觉得有时候好奇心确实不能过重,别人让你去看,也最好等多几秒再看过去。   那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快要肩膀紧挨着臂膀。   两人的身高差,也几乎接近完美。   他将头低下靠过去她那边听她说话,时不时手上还会有些小动作碰碰她的肩膀。   她半仰着头带笑望着他,那双眼睛从远处看即使看不清,也能给人一种月光打碎在其中的清澈透亮感。   那张照片,也是这样。   她还拉了他的手腕。   两人站在走廊。   他还伸手替她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一刻,风竟然带了刺,吹进眼睛里刺着瞳孔。垂落在大腿间的手逐渐攥紧,面色却依旧稳定。   裴斯延看着他们。   在想他们会不会进去舞蹈室;会不会做出亲密无间的行为;宋晚清会不会哭着求他慢些,又或者是求他别再继续,有些疼;她的嘴里会不会喊着楼历的名字;纹身和蝴蝶坠子,会不会给他把玩。   不会。   所以裴斯延紧盯着二楼走廊的两人,拿过那瓶酒往嘴里猛灌,喉结滚动的速度快过任何一次在外拼酒的速度,任溢出的酒水打湿领口。   酒瓶倒在石桌,剩余的顺着瓶口往外流。   不会。   因为待会要做那些的,是裴斯延和宋晚清,而不是楼历和宋晚清,楼历没有资格。   他轻触着她的敏感,手掐她的脖子,粗暴地吻她的唇。   等她快要奄奄一息,又变得格外温柔,放下手,轻轻俯下身吻她后背凹进去的线骨。   指尖在他吻完时也开始不安分地顺着线骨划动,一直划到她撑着门的那只手,五指趁机插.进指缝。   替她将垂落的发丝弄到耳后,双唇贴在她耳边,吻她的耳垂,嗓音发着涩,“宋晚清,他温柔些,还是我温柔些?”   舞蹈室门不隔音,宋晚清怕有人过来,不敢发出太明显的声音。   只能闷哼着,低头又抬头,“什么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就再想想。”   她猛然长叹。   在既然迷失在快感里,大脑快要一片空白时找到了答案。   “裴斯延……”   他将她的脸扳过去面向他,“怎么,现在知道了?”   “嗯……”   宋晚清睁开眼,晃动着吻着他的眼睛,嘴角牵起笑,声音有些哑,“裴斯延,所以你是故意的,对吗?你看到我和楼——”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又再次被迫噤声,又再次开口。   吁了口气。   “你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你吃醋了,所以你现在才这样,还骗我你喝了带药的酒……裴斯延,我说得对吗……”   “不对。”   这颗解躁的糖,越吃越燥热,裴斯延身上也开始不停地出着汗。   他开始把玩她的蝴蝶坠子,最后与她面对面。   在准备摧残那两朵花时,抬起她的下巴。   “那瓶带药的酒我故意喝的。”   宋晚清峨眉紧蹙,控制着发颤的音量,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   “因为你太不乖。”   “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你裴斯延,越界了。” 第17章 哄坏   越是劣质药物, 药效时长越是短,只有刚开始的时候最是令人上头。   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整间舞蹈室都充斥着爱.欲的气息。四面墙镜, 借着月色将如胶似漆尽收眼底。   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花球之间的沙沙声。   短发女生来了。   舞蹈室的门晃动的也更是厉害了。   裴斯延大脑的理智慢慢被拉回,身体的理智却好似为零。   反正也越界了,不介意越的再开些。   他的眸色暗得幽深, 看着她那快要玉碎珠沉的表情, 手抚她的刺青和她身上的美好光景, 听她闷哼说着快停下有人在靠近。   可他依旧沉着,不肯停。   火车失了控,因此要怪只能怪两条本不该相交的平行铁轨意外交错。   裴斯延从初中起就偷偷跟着养父裴宗舜接触心理学, 最擅长控制、解救自己的情绪和掌控他人的情绪。   他发现自从遇见宋晚清开始, 最擅长的东西开始变得不善。明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但还是会故意让自己失控。   看着她为自己沦陷的表情,他就像是撒旦开始变得兴奋甚至想掌控她的情绪, 想让她变成跟他一样的人,想和她堕落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很可怕, 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喘息间,宋晚清半掩盖着眸看到他开始分神,手伸向他的人鱼线, 往深处走, 滚烫灼伤她的指腹。   她辅佐他拉回他的思绪, 自己的身体却感觉到快要被撕裂。收手紧抓他的头发, 吻他的鼻尖, 笑意疲惫, “裴斯延, 你在这个时候分心,不觉得很不尊重我吗?”   她开始不害怕有人靠近。   因为快意。   他也因她这句话,发了狠劲。   门把锁开始出现快被震到掉落的声音。   刚走到门口准备打开门进去的短发女生,被这声响和里面的暧昧喘息惊讶到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花球险些掉地。最后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吟才快速小跑着离开。   良久。   药效散去,人开始有活过来的迹象。   宋晚清侧坐着,凌乱发尾挂着汗水,无力地环抱裴斯延的脖颈,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光着的两条腿任那只手抬起一只又放下地帮她套上裤子,然后借助他的肩膀起来,让裤子穿上去再重新坐下。   吊带还没穿,双手就被弄下,紧接着那两条背带裤的带子就被挂在肩膀上了。   宋晚清睁开眼,低头看了看,用重新环住裴斯延脖颈的那只手扯了下他的耳朵,“喂,这是你的怪癖吗?我待会就这样出去吗?这跟皇帝的新衣有区别吗?”   裴斯延宽阔的背靠着门,一手圈着她的腰身,一手自然搭放在她的大腿上,那模样看着确实是累了,微偏着头笑得散漫,“不觉得挺好看?”   “好看你个鬼哦。”宋晚清松开他,扯过放在凳子上的吊带,自己开始穿了起来。   她的头发在穿时被压在了吊带里面,裴斯延见状帮她整理起头发。   细滑的发丝从他的指缝溜走,淡淡的玫瑰色染红他的手。   轻轻弄开粘在脖颈上的发丝,他在她穿好吊带后,突然将本大剌剌敞开的双腿弯曲支着地板,看她往下滑被吓到乱了的表情和快速搂着他脖子的动作,忍不住将她紧搂,头埋进她的身体里,闷声轻笑,肩膀都在抖。   宋晚清真的觉得他很幼稚,自己也失笑着乱揉他的头发,“裴斯延,你真的很烦。”   “我的错。”裴斯延手收紧,闭眼闻着她身上的茉莉香,渐渐安静下来,宽阔横直的肩膀就这么缩在小小的怀里,显得还特别没有安全感。   宋晚清也没再说话。手触碰着他的背部,摸他紧瘦到凸出的脊骨,再往上摸到了白天看到的那几条血痕。   血痕并没有变好的现象,痂也未结,甚至还能感觉到那条凹下去的□□。   触摸的时候,她很明显感受到怀里的人颤了下,真是知道疼还跑去作死,那不就是活该吗?她不再摸了,装傻问他:“你这伤,摔的?”   装过了头,就显得太傻了。   裴斯延往她怀里拱了拱,丝毫不收敛自己的笑意,“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能摔到这个地方?”   宋晚清被碎发弄得脖子有些痒,带笑着伸长了脖子,“那你告诉我,怎么弄的。”   “想知道?”   “想。”   话毕,静默来的突然。   好半响。   宋晚清本以为是不方便说,正想找些其他话题带过,就见裴斯延突然抬起头从她怀里出来。   他偏着头贴近她的脸,与她对视数秒后有意无意地用唇摩着她的唇。语气没了不正经,还有些低沉,“宋晚清,我再问你一遍,你想知道吗?”   假面皮彻底碎了一地,变为灰尘融进空气里。   撒旦开始试探,用那双眼的凌厉,用浑身渐渐透出的阴戾,用能取悦她唇部的撕咬,问她愿不愿意同入一个世界里。   她没作声,但却主动回应他的吻。   片时停下,看着他的眼睛,她说她想知道。   他瞬时意外又满意地回她一个吻,最后淡定地说他差点杀了人。   宋晚清那一刻的内心是有些惊骇的,只是表面装得极其镇定,自然到还在抚摸着那道血痕,“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裴宗舜的人来了,把人带走了,现在应该被关了?”   裴斯延的手自若把玩她的发尾,将发丝一圈一圈缠绕着病态的手指,“那个人就是那天巷子里的那个人。”说着,还看她一眼,轻扯嘴角故意强调几个字,“你躲在巷口偷听的那天。”   “……”宋晚清尴尬地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你怎么知道我偷听?”   “你的腿就差伸到我面前了。宋晚清。”   “啊?”   “你的偷听技术真的很烂。”   “打住打住!”宋晚清捂住他的嘴,“说你的事呢,说我干什么?偷听就偷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是大事。”裴斯延弄开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如果你那天没有偷听,事情就会在那天解决,我就不会差点杀了人弄伤自己。”   也不会推迟和裴宗舜解除收养关系的时间,毕竟裴宗舜答应他只要他帮忙追回债,或者让那个人生不如死,就同意让他离开裴家。   可后面的事情他没有接着说出来。   导致一概不知的宋晚清,开始觉得这次的事情好像是她害的,这让她内心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殊不知会觉得过意不去,是因为裴斯延在尝试掌控她的情绪。   静静坐着,宋晚清突然想到些什么,唇畔上扬着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裴斯延,你想看我跳舞吗?弥补我差点搞砸你事情的错。”   裴斯延意外,抬头看着她从自己身上起来,“跳舞?”   “对啊,我以前学过些皮毛,最近在手机上看到个舞蹈视频觉得还蛮好看的,就跟着学了一下。”她弯腰手撑着大腿,挑起他的下巴,笑得明媚,“想看吗?看的话,你可是第一个观众。”   第一个。这三个字听起来就很诱惑人,真令人动心。   这也是他第一次成为别人的第一个。   “想。”他答得干脆,任她玩弄下巴,仰头的样子像条忠诚的野犬,他又道:“想看。”   窗帘未拉上,月色作背景光。   安静的舞室里开始响起爵士乐的声音,站在舞室中间的人撩动着头发,放下手时一边的肩带滑落,节奏开始进拍。   听着拍子,纤细优美的腰肢开始扭动,白皙笔直的双腿弯曲又伸直,手在胸前画出玲珑曲线。弯腰起身的动作甩动她的发丝,月色倾洒,发丝随着晃动显现出淡淡的玫瑰红。   镜子里的人笑容动作自信张扬又明媚,和他第一次在宿舍旁边小道与她有接触的那天一样。   他的喉咙开始有些干涩。   看着她扭动的腰肢能感觉到软度;看着她的双腿弯曲又伸直,腹部能感觉到正在被圈紧;看着她的胸脯能感觉到正在为他起起伏伏;看着她朝自己这边走来,他抬起头任她弯腰抓着自己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带起。   她将他抵到门边,双手攀他的肩,妩媚问他:“裴斯延,我好看吗?”   “好看。”   几乎没做思考,嗓音低哑,他垂眸看她,任她摆弄自己。   最后看到那只手开始伸向恶魔之地,他快速摁住将她翻转抵在墙角。正想重新夺回主权,便听到那在自己耳廓出现的银铃般的笑声,她道:“裴斯延,我不要了。”   最后一块冰也化了。   他不再动她,掀起笑,低头抱她,在音乐结束后说了声:“好。”   *   夜越来越深,校园即将打瞌睡。   回宿舍的道路上人稀少,男生那边的宿舍还有些吵闹,女生这边的安静不少。   两人走在女生宿舍的小道上,正往A栋的方向走。   都说宿舍楼下能看到不少情侣的亲亲我我恩恩爱爱,果不其然,走到一半,宋晚清看到两对情侣正在道路两边接着吻。   玩心来了,她伸手捂住裴斯延的眼睛,“别看,少儿不宜。”   裴斯延没弄开她的手,笑着说:“但有人刚刚才跟我做过少儿不宜的事情——”   “小点声啊你!”宋晚清改捂住他的嘴,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刚做完是吧?要不要给个喇叭你?   见两边都没人注意到他们,她才松了口气放下手,转移个别的话题,“那个,你体内的药散了没?”   “怎么?”   “我怕你没散的话会在宿舍发.情。”   “……药效没这么猛,不至于抓男的上。”   宋晚清轻笑声,转身反方向倒着走,将手背在身后,问题很欠扁:“诶,话说你为什么要喝了那瓶带药的酒才上来找我啊?是不是因为又想要但身体又不行?”   “慢点。”裴斯延避重就轻,替她看着脚下的路,“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知道啊。”   “知道就行了。”   没几步便走到了A栋楼下,两人在门口停下脚步。   宋晚清站在裴斯延面前,瞟了瞟四周,见没有人才上手捏他的脸,“那我上去啦裴斯延,别太想我,晚安——”   话落,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胳膊骤然被扯住。   转头看去,见一部手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接过疑惑道:“做什么?这手机不是我的啊。”   裴斯延不作声,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拿着自己的手机。   这眼神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懂,隐晦的很。得亏宋晚清是个聪明人,看了两眼就明白了。   她朝前走一步,晃了晃那部手机,眉眼弯了弯,“这是你的吧?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对吗?”   裴斯延挑挑眉不否认,“嗯。”   “裴斯延,你可真别扭!”宋晚清滑动屏幕解锁,找到加联系方式的加号键,输入着自己的号码,“你要我联系方式就直说啊,得亏我看得明白你那眼神,不然我就当你把手机送我了。”   输入完,她将手机给他,又问他:“不对哦,你要我联系方式做什么?”   裴斯延拿回手机,第一次眼神不敢直视她,“怕下次想约的时候找不到人。”   真是直白。   不过宋晚清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即使他的话再怎么不着调,也还是发现了他此时的眼神有些飘忽,平常他都不会这样的。   直白望他好一会,在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时,伸手扯着他的衣摆,将他往自己身前带。   四周无人,风吹树摆。   裴斯延佂了佂,还没来得及说话,耳廓就被温热包裹,只是这温热来的快散的也快。   她说:“裴斯延,你不要喜欢我。”   声音很轻,轻到像把被磨好极其锋利的刀。   她又道:“千万不要。”   药效到此才彻底散去。   他又如在舞室那般妥协,只不过这次没有带笑,轻声道:“好。”   宋晚清离开。   裴斯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下站了近五分钟才离去。   离去时,低头将手机故意去掉的解锁密码重新设置好。   再然后,在她通过好友请求的下一秒还是给她发了句晚安。 第18章 哄坏   深夜, 宋晚清最后想了想,还是回了他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回完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变得很魔幻。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是她人生中最疯狂的一个月,甚至可以称之为最离谱的一个月。   和裴斯延之间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也说不清。   炮.友?比朋友更深一点的朋友?还是其他的?这太乱了,肯本不是用词可以形容的。   如果是炮.友的话, 以今天裴斯延的状态来看, 该不会是真的炮出感情了吧?是的话, 那真是疯了。   宋晚清摇摇头,嘴里碎碎念着“疯了疯了”就赶紧将眼睛闭上,逼迫自己快些睡着。   她最擅长逃避现实感情了, 一遇到关于感情的问题就会马上躲得远远的, 毕竟她没把握能好好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好好的爱。所以还是选择睡觉,让大脑死一会机。   *   转眼就到校园篮球比赛这天。   虽然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沉,但篮球馆里的热闹气氛可以称得上是第二个太阳。   馆内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时就已经座无虚席。   二楼观看区的护栏上, 两边都挂上了附大和华江的红色加油横幅,学生手中还拿着红蓝两种颜色的加油打气棒。   本就如火如荼的气氛, 在两校篮球队来到时更是到达了顶端。   闻淮凛一进去就被这场面震惊,这么多颗头聚在一起看他们打篮球的场景真是少见到稀奇。   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看着那些人,他连连点头感叹, 极其中二:“好好好, 这些来看比赛的面孔我都会记在心里, 等哪天我成为了云平的球星, 我的比赛观看区一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跟在他旁边同一队的男生快被无语这两字淹死过去, 不忍心戳痛地拍了拍他肩膀, “哥, 你要不听听他们嘴里念的名字,再决定要不要记在心里?”   “裴斯延!!!”   “裴斯延好帅!!”   “哇,楼历什么时候染的红头发啊?骚到我心里去了。”   “骚什么骚,多帅啊那颗火龙果头。”   ……   这叫不忍心?!这叫杀人诛心啊朋友!   被浇了桶冷水的闻淮凛,看着身前那个对这些喊声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决定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转头又看了眼那颗火龙果头,啧,帅哥都对这些喊声不感兴趣的吗?手机这么好玩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小小地哼了一声回过头,准备弯腰从地上的箱子里抽瓶水喝喝,结果刚弯下去就听到一声快要冲坡屋顶的呐喊。   “闻淮凛最帅!!”   放下水,愣怔着直回身。   闻淮凛望向观众席,在众人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朝他挥着打气棒的唐诗愉,还看到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球衣,颜色和球衣代号都和他的一样。   黑色,十六号。   “哇哦——”   队友见此场景开始在那围着闻淮凛起哄,有的还在问那是不是他女朋友。   起哄间,裴斯延也放下手机,但他并没有一块起哄,也没有朝刚刚闻淮凛看的方向望去,而是直白地看向一楼的3号入口处。   那人将身子藏在墙后面只探出个脑袋往外看,马尾在那跟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的。   等两人突然对上了眼,她立刻笑着挥了挥手,口型像是在喊加油,喊完就将头立刻缩了回去。   手机在下一秒也震了震。   【宋晚清:裴斯延,你穿球衣很帅诶!我觉得下次可以穿这件衣服做,不过你记得洗洗,不要一身臭汗,我会很嫌弃的。】   低着头,在无人注意到的阴影里,裴斯延禁不住轻扯嘴角,回了对面很简单的一个好字。   可谁能想到在她发来这句话之前,其实他只不过是没有半点那方面想法的、单纯的告诉她自己到了球馆,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两边校队的教练和前来帮忙的老师开始在场地上做着交流工作,学生志愿者也在那给队员和老师发着水。   裴斯延接过志愿者的水,道了声谢谢便坐在位置上打开喝了口。仰头喝水时,目光不知为何放在了对面的楼历身上。   那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好似还带着笑,没多久便起身和队友不知说了什么就往3号入口处的方向小跑过去。   喉结上下接连滚动着,水瓶里的水不知不觉没了大半。   裴斯延扭着瓶盖,视线紧紧跟随他。最后在看到从墙后出现的,那个穿着拉拉队服装刚和自己发完消息的人,眼底瞬间盛满着无边的阴影。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就不能等比赛结束吗?我还得赶着和她们汇合。”   两人为了不挡道,走到入口旁边的落地大花瓶前站定。   “没事就不能找你?”楼历打量了下她身上那套拉拉队表演服装,一脸嫌衣服会不会太短的表情,“就没有别的服装可以穿了?”   宋晚清低头看了看,搞不懂他们直男的想法,“拉拉队不都这样穿的吗?难不成裹棉袄?”   “可以啊,有棉袄吗?去买一件我帮你裹。”楼历说着,就真想领着她去买棉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往外推。   宋晚清真是无语又想笑,弄开他的手拍了下他紧实的胳膊,“神经病啊,要裹你自己裹,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汇合了,你也赶紧去热你的身。”   “就这么走了?”楼历其实真没什么事找她,就只是想在比赛前看看她。   还有,他微微张开双臂,偏着头,“不给我来个加油打气拥抱?宋晚清,做人不能这么小气。”   宋晚清听他的口吻算是明白了,“合着你找我就是要我抱你一下,给你打气?”   “不行?”   “行行行。”   宋晚清怕时间来不及,意思意思凑上去抱了抱他,两秒都不到就松开了,道了声再见便往汇合的地点去了。   楼历看着她离开没多久,也满足地离开了原地,进场地和队员开始热身。   两人都离开,躲在暗处喜欢暗戳戳搞动作的那人走了出来。   再次挑拨离间地将照片和文字发送出去。   【阿延,你就这么喜欢她?】   *   十五分钟后,哨声吹响示意全场可以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拿着话筒坐在显示屏前的男教练,在欢呼声下开始宣布着联校篮球比赛正式开始,并邀请华江大学的拉拉队为大家进行热场表演。   话毕,一支由十五人组成的校园拉拉队从3号入口处进场。在她们来到球场中间站好队形后,四周音响开始播放起青春洋溢的舞曲,观众区和球场两边的篮球队员同时发出的呐喊欢声如雷。   她们统一穿着白色短至胸下的背心和白色短裙,手中拿着金灿灿的花球。跟着旋律舞动时,扎起的高马尾和裙摆一同摇曳,脸上笑容阳光,朱颜绿发生机盎然。   无论男女,都在毫不吝啬地赞叹她们的美和自信、她们的舞姿和笑容、她们那双双笔直白皙的腿和优美曲线的身材。   听着旁人赞叹自己了如指掌的身体,裴斯延看着中间那道正做着扭胯动作的身影,总觉得这舞不应该让她站在这跳。   应该像昨晚那样,只跳给他一人看。还有,那上衣太短,他并不想那朵桔梗花不小心露出来给人看见。   可如果真只跳给他一人看了,他又觉得以后必定会遗憾,遗憾看不到她如此自信有活力的一面。   她不笑时外表看着真的很冷清,十二钗飘散出的烟雾是她将自己封锁的保护罩。   那天在教学楼楼梯间里,见到她抽烟呼出烟雾的模样,裴斯延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她很颓,猜测她大抵跟他一样,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   可接触下去,他发现好像并非如此。   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冷清被驱散,满腔热情,很容易让疲惫的人身心放松进入到舒服的状态里。她那双媚眼还很有魔力,总能将他的心弄得七上八下。   就比如现在。   她扭动腰肢回眸对他一笑,还故意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一副野猫的姿态。   这对野犬很受用。   三分钟的热场舞将场内成功推上高.潮,一曲结束掌声响起,拉拉队撤离球场中心,去到边上指定的地方坐下休息。   片时,清理完球场中心。   两校上场比赛的队员纷纷去到中间面对面站定,裁判员站在最前示意双方队员握手。   然而裴斯延要握手的对象是楼历。   两人冷着脸面对面互看着对方好一会,在大家都快结束握手时才伸出了手,且没有一人愿意稍微弯点腰、放下一丁点的姿态。   快要握完时,楼历突然使了劲,眉梢轻挑着弯唇笑道:“好久不见,没想到又对上了。”   裴斯延眼角擒着较淡笑意,没作声,把手收了回来。   这场面,坐在二楼的唐诗愉见了没来由的觉得阴飕飕的。   拉过刚刚上来在她旁边坐下的宋晚清的手,“宝贝,一米八七有腹肌对上裴斯延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宋晚清边拿纸巾擦着额头的汗,边看着下面那两人。   “就说你赌谁比较厉害吧?”   “裴斯延吧。”   唐诗愉正想问为什么回答的那么肯定,就听见她说:因为他力气很大。   这四个字含义很深!   唐诗愉凑过去她面前,微眯着眼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额头就被她用手指轻轻推开,听她道:“你的闻淮凛在看你。”   “!”   唐诗愉立马扭头看过去场地,见闻淮凛果真在看着自己,拿起放在大腿上的打气棒朝他挥了挥,并喊着:“闻淮凛加油!!”   唉,宋晚清没眼看,这还没恋爱就一股子柠檬的酸味。   骤然间,响亮哨声响起,宋晚清的心跳也随着那颗被抛起来的球停滞,再然后球被裴斯延纵身一跃夺去,她的心才重新开始跳动。   场内即刻发出冲破云霄的加油声。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斯延打篮球。   青年身穿黑色13号球衣步履矫健,弯腰拍着手下正被他控制的篮球,顶上亮光泻下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照出他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有力又紧实,目光肃然凌厉寻找着各种能传球的机会。找到目标,抬手传球,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快速跑到三分线,球又再次回到他手中。他开始试图掌控整个球场,不带半分犹豫,双手举过头顶纵身一跃,手腕发力,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砰’的一声篮球过筐落地,青年快速为华江拿下三分。   “裴斯延!”   华江学生热情高涨喊着裴斯延的名字,可裴斯延在众声里只听出了一个声音,快速侧头仰视一个方向。   四目隔着长段距离相对。   她看着他嫣然而笑地一手晃动手中的打气棒,一手放在嘴旁跟着众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则站在球场仰头直白看她,脸上驻着的笑意随着她呐喊时的模样变得更深,更真切。   他们在嘈杂声里不顾旁人带笑对视,眼神流露出的那条隐秘线里的内容只有两人知道。   他们心照不宣,数秒后一个停止呐喊,一个收回目光继续为华江取得优异成绩。   抛开别的不说,这时的他们在这个场景里是发自肺腑的情真意切,是在许多年以后被两人各自从脑海里翻找出来,还是会沁入肺腑的境界。   因为这是裴斯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鲜活的;也是宋晚清来到云平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   上半场比赛结束后中场休息,这期间拉拉队又被叫下去热了三分钟的场。   太久没跳舞,一下跳两次,宋晚清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   她正准备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屁股还没沾上凳子的边,手机就震了下。   【红毛:你旁边有箱水。】   【??你是想让我整箱扛过去?】   【红毛:不是,我渴了,这边的水都被他们喝光了。】   【自己来拿。】   【红毛:我累(可怜表情)。】   宋晚清一放下手机,就看到不远处那仗着自己染了炸眼发色的人,在那对着她装可怜做出要渴死的动作。   男人真是幼稚的要死,算了,她决定索性拿过去给他再回来坐下休息。   两校篮球队休息的地方是面对面的。   宋晚清将水拿过去给楼历的时候,一抬眼便能看到坐在对面的裴斯延正弯腰低头绑着鞋带。   她看了他几秒,就被楼历叫了声收回视线。   “看什么呢?”楼历站在她面前用指节敲了下她的头,顺带瞥了眼裴斯延那边。   宋晚清往后退了一步,“啧,改改你这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   紧接着心想水已经给他送来了,打算说句再见就走,没想到手腕突然被他握住,掌心里还被他塞了两颗糖。   她笑着疑惑问他:“哪来的啊?给我糖做什么?”   “朋友那抢来的,今天要想抽烟了就可以吃吃这个,也是薄荷味的。”   “那也差得太远了,不过谢谢了,我收下了,你赶紧休息吧待会还有下一场。”   “行,待会比完赛找你。”   “可别找我了。”宋晚清抓着糖果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倒退着往后走,另一只手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晚点我还得跟朋友一起吃饭,咱俩就改天再约吧——”   后背突然有副滚烫的身子紧贴,那只握着糖果的手的手腕被用力紧紧握着,低沉嗓音里的不悦钻入耳膜令人心头一滞。   “约在哪?宋晚清。” 第19章 哄坏   身后是堆放杂物的墙角, 墙面很高,二楼处如果没人站在那往下看基本看不到正下方的人在做什么。   所以无人能注意到的视角里。   宽大的掌心正随心所欲地从柔细手腕处慢慢下移,包裹住那紧攥着糖果的手, 最后还在那揉弄着她手背上凸起的骨头。   许是觉得在公共场所这样不太妥,那只被包裹住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感觉到了,如上次在食堂晃动的腿一样不乖。   但裴斯延不仅没有松开,反而非常自然地往侧面走了一步, 好让自己露出一边身子在外, 一边让她左边肩背与自己的胸前紧贴, 手上的力度还在告诫她不要转过身。   两人表面看起来都很正常,就算挨得近也不会令人特别多想。   可背面那两只手,却在肆无忌惮地调着只有两人知道的暗情。   感受到没有要被放开的意思, 宋晚清索性也不动了。   抬眸看向裴斯延, 见他一直目视前方,顺着视线望去才知道是在一直看着面前的楼历。   楼历曾在附大就听说过裴斯延的名字,两人正式在篮球场上交手也是在上一年的冬天。   那时候的比赛两人落得平手, 没分出个输赢。   现如今这场比赛附大目前落后华江四分,楼历接下来的语气自然是有些男人不服输的劲在里面。   外加上他突然注意到裴斯延和宋晚清两人挨得太近, 眉头瞬时紧拢着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更差,“裴斯延, 这是我们附大的休息区域, 你来这做什么?还有, 你离她太近了, 麻烦你往后退退。”   有点像是在宣示主权的意思。   楼历离得近, 再往前些多少能注意到背后的事情。   那只手又开始动了。   裴斯延再次不顾它动的揉弄着, 轻扯嘴角, 笑意无温地看着面前的楼历,眼里意味不明,“来提前看看你,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场比赛。”   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对方:你们要输。   “不就差个三四分吗?”楼历微抬起下巴,弯了弯唇发出声嗤笑,“裴斯延,我本以为你不是那种会仗着自己赢了那么点分就上来臭显摆的人,没想到是我想太多了。”   说着,他骤然将视放在了宋晚清身上,故意在裴斯延面前揉了下她的发顶,放轻语调,“你先去休息吧,跳舞已经太费体力了就别在这站着了,晚点我再找你。”   “我——”   宋晚清的话还未说就卡在喉咙里,猛然感觉到手传来些许痛感,紧接着那五指开始暴力钻进她的指缝,两颗糖被压在掌心里,弄得她手发紧的疼。   她即刻皱着眉眼快速侧头看向那人,发现他此时神态竟非常自若,导致她双唇微张着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楼历见她站着不走,又伸手再次揉了揉,甚至不顾裴斯延还在这,将话说得极其暧昧,“腿粘在地板上了?还是说跳的太累腿不舒服,需要我抱你去休息——”   “有这功夫,可以把爱心献给别人。”裴斯延松开宋晚清的手,那两颗压在掌心的糖果瞬间掉在地上。   很清脆的一声,但他看都没去看,甚至还挪动一步装没看见地将一颗踩在脚底,“公共场合抱来抱去,不觉得不太合适?”   哨声此时响起。   附大教练喊了声楼历的名字,裴斯延闻声淡淡笑着,轻抬下巴指了指声音传出的方向,眼底交织的意味里有明显的挑衅,“还不去吗?三四分也是分。”   教练催得紧,楼历紧咬着下颚伸手指着裴斯延,“你他妈等着,这场赛你们华江必输。”   “好啊。”裴斯延缓缓侧低眸看着宋晚清,抬手揉她发顶的动作极其温柔,“拭目以待。”   这四字,宋晚清一时分不清是对她说的还是对楼历说的。   因为他眼底交织的除了刚才的挑衅,还有猎人笃定自己定能得到喜爱猎物的占有欲,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   楼历被教练叫走准备参加下半场比赛。   宋晚清和裴斯延两人也往另一边的休息区域走。   手是真的被弄痛了。   宋晚清边走边揉着自己的手,一点想分眼神给旁边那人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那人和她说自己要去准备比赛了也不搭理人家,直径往2号的出口处走打算去个洗手间洗洗手。   可刚走到一半,前面的路就被那人跨长步给挡住了。   不管她往哪边移动那人都跟着。   真是腿长了不起了?   宋晚清索性停下抬起头,没好脸色地看着他,“我要去洗手间,你挡我路干什么?”   语气难得有些冲。   裴斯延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弯着腰凑上前与她平视,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捏了捏,嗓音里意外沁着柔和,“生气了?嗯?”   这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弄得宋晚清险些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时才拍开那只手,别过头没给他个正眼,“我生什么气?你不是要去准备比赛吗,怎么还不去?”   “等你上完洗手间,一起。”裴斯延直回身子,拉过她那只被自己弄到泛红的手,低眉放在掌心揉捏着。   顷刻,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宋晚清。”   “什么?”   过道无人,她任他揉捏自己的手,感受着痛觉慢慢被驱散的舒服。   “以后别随便对男生用那个字,知道吗?”   “哪个?嘶——”   突如其来的痛感令宋晚清猛地想抽回手,但被紧扣着怎么抽都抽不出,“很痛啊裴斯延!你那么大力干什么?!”   “让你长长记性。”裴斯延抬眼看她又低眸,力度变轻,“知道哪个字了吗?”   等了数秒没等到回应,他见她正盯着自己,动作骤然停下。   紧接着脚步开始因她的前进而慢慢往后倒退,直至拐了个弯后背贴到墙壁才被迫停下,球衣衣领还被那只手正在紧攥。   宋晚清踮起脚,在无人的地方里,又变回那副只在欢.爱时才露出的妩媚模样。   她开始用鼻尖蹭他的下巴,很滑;她开始用攥衣领的手伸出指尖划他的喉结,很有骨感又锋利,惹人爱不释手。   长睫扇动,狐狸眼线尽显妖娆,“裴斯延,你吃醋了,对吗?”   他没有作声,喉结滚动,她便再次用指尖划过那滚动的地方,继而吹了口气,“说话呀,裴斯延。”   那天在操场阶梯时,她也是用这般娇媚的语气念他的名字,导致他那一整夜都做着露骨场景的梦,甚至自.渎时脑海里都是她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太过诱人,以至于下一秒没忍住单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与自己紧贴。   另一只手也在暗处蠢蠢欲动。   他低头吻她的鼻尖,第一次承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管她是否相信。   “是,宋晚清,我吃醋了。”   这个回答是宋晚清怎么想都想不到的。   愣怔间,她突然感受到那片藏在暗处的神秘花园,正在被人熟稔的、不顾她这个花园主人是否同意入园地私自闯入。   两人站在2号出口过道中间的凹陷里,两边都可能随时会有人出现。   宋晚清听着那些不知是否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紧张到试图想往后退,可身子却被紧扣着根本无法动弹。   闯入者越来越过分。   她的重心开始有些不稳,在感觉自己快要摇摇欲坠时臀部突然被控制着,她羞怯地锤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再乱动。   可他却低头靠近她的耳边,不理会她的羞怯,告诉她绸缎已被海水浸湿。   脸发烫涨红,“闭嘴!裴斯延你是不是变态?!”宋晚清被他掌控着,身子已经开始发软。   同时走廊左边突然有脚步声开始往这边靠近。   她第一次慌张到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可裴斯延却丝毫没有想要放开她的意思。   “裴斯延……”她虚声扭动身子示意他快些停下,“有人过来了!你快点放开我!”   “不放。”   裴斯延看着她慌张求活的模样,内心不知为何有一种叫兴奋的东西越来越浓烈。   浓烈到将她调转方向,让她胸脯正对着前方。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忍住不吻她脖颈处的肌肤,看她沉溺于自己技巧里那既羞怯想要逃离又不想失去快意的表情。   她大力握着那只手想要阻止,“裴斯延……真的会被人看见的……”   “那就看见。”   这样,别人才不会抢猎人看中的心爱猎物。   脚步声每近一步,卷起的海浪被风往前推动的速度就越快。   等到退潮时,他才终于吻了她的脖颈,“宋晚清,是你刚刚先惹的火。”   话落,清脆的关门声打散这场暧昧气息。   那人进了洗手间。   重重舒了口气。   宋晚清仰着头靠在他肩膀上,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其实都在裴斯延的掌握之中。   她的慌张、那人的去向、闯入花园盗窃所需花的时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又凭什么这一切只能由他掌握?   快速转过身,宋晚清在裴斯延将要开口之际,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先前被他弄痛的那只手,大胆抚摸着正在森林野草中熟睡的野兽。   野兽有要醒来的现象。   但她偏偏又死死摁住不让它醒。   裴斯延神色变得复杂,快速抓住她的手腕,下颚紧绷着话里发狠,“宋晚清,信不信等刚刚那个人出来——”   “等那个人出来怎么样?”宋晚清打断他的话依旧抚摸着,一下接一下吻他的唇,“你想在洗手间?可以呀,但现在不行裴斯延。”   “因为,我需要回去换条裤子,而你呢,也需要去比赛了,所以呢……”   她放过完全醒来的野兽,双手攀他宽肩,踮脚咬他耳朵,“裴斯延,你自己去洗手间打吧,记得快点哦,别让我们华江因为你一个人而输掉比赛,这样的话小怪兽也会内疚的。”   她貌似知道说完这话可能会被抓住,所以一说完立刻撒腿就跑了。   裴斯延低眸看了眼身.下,又抬眼看着她跑着离开的背影。   真的很操.蛋。   自己打?   他此刻的内心真的是快被一口气憋死,但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带着怪兽上场。 第20章 哄坏   篮球比赛直到傍晚七点才结束。   雨后的晚霞, 火烧云如海浪滚滚的形状染红了天。清风徐徐吹来,人群惬怀的喧闹声从馆内渐渐被风吹落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久久未能散去。   夏季天黑的晚, 校园路灯仍是到点就准时亮起,将站在路灯下的两人各拉出道不同的淡淡的影子在地。   楼历看着篮球队的人一个接一个上着附大校车,也不再耽误时间地重新面向裴斯延,向他伸出了手。   虽然放下了一些刚开始语气里那股子不服的劲, 但话里还是硬, “这次比赛输给你们华江, 我们附大可以说是虽败犹荣,有时间的话还可以继续切磋,说不定下次就轮到我赢你。”   正值青年朝气蓬勃血气方刚, 渴望赢的同时也输得起放得下。   球场是青年之间的其中一个较量, 在这方面他们两个性子很相像,一开始就算放了狠话,结局输了也会默默认下。可如果换成感情上的较量, 未见得是这样。   裴斯延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就松开,双手插.进裤袋里, 没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望向附大的那辆校车,“你的教练在等你。”   “行。”楼历虚笑声, 也不在乎他这副看起来目中无人的模样, 上前单手搭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离开之前, 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话:“我不知道你对宋晚清有没有意思, 如果有, 那我想明确的告诉你, 我在追她, 如果没有那就最好了,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走了。”   等人离开,校车驶离;等火烧云逐渐散去留下抹淡紫色在天空;等最后一丝余晖为伫立在路灯下的人镀上金边,裴斯延才转身准备进馆内找闻淮凛他们。   可刚转身,脚步就被迫停下,看着眼前人下意识地皱起眉眼,“有事?”   温婧刚才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等待一个能和裴斯延说话的时间。   这会等到了,她迫不及待拿着手机站在他面前,一脸有话要说却紧张到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表情,抿了抿唇,“有事,阿延,你没……看手机吗?”   “没电了。”裴斯延不爱看她这副不少男生喜欢的表情,往后退了步就打算换个方向走。   但她手很快地一下拉住了他的胳膊,更是懂得在他彻底不耐烦之前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也顾不上说得话有多刺耳难听,“阿延,你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宋晚清吗?这就是你喜欢的到处留情的人吗?不觉得她一边和你在一起一边和楼历搂搂抱抱很放荡吗?”   一张张划过的照片里,都是宋晚清和楼历的照片。   拉手腕的,他见过。   接下来在篮球馆拥抱的、双手搭肩的、一起进网吧的,这些,他都没见过。   画面上并不刺眼的色彩此时亮度高达百分之百,瞳孔惧亮地往里缩动。   裴斯延接过手机仔细看着那几张照片,每翻动一张脑海里都会出现宋晚清说得话。   篮球馆,她站在过道主动伸手带笑抱着楼历。   “裴斯延,你吃醋了吗?”   双手搭肩,她回眸看楼历说话时的样子像是在娇嗔。   “你不要喜欢我。”   进网吧,她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张身份证,任由楼历弯腰靠近她耳边说话。   “千万不要。”   温婧紧紧观察着裴斯延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好继续往下说下去,可他面不改色,让人没法猜透他在想什么。   下一秒,那部手机重新回到她手里,只听他扔下一句令她不知该不该高兴的话就走了——   我没说过喜欢她,但对你,也没意思。   *   比赛结束后,拉拉队和篮球队的人已经商量好晚上一起出去庆祝。   于是清理场地的活都留给了篮球队那群男生,而女生们都回去宿舍收拾打扮了。   闻淮凛此时正拿着扫把,沿着场边扫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彩条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见裴斯延进来了,瞟他一眼又接着扫,“待会的庆功宴你去不去啊?还是说先回趟家再过去?”   裴斯延坐在椅子上,捞过自己那部放在桌上的手机,问旁边的人借了个有快充线的充电宝,等插上电才盯着屏幕回他,“先回去一趟。”   那对他来说不叫家,最多也只能用先回去一趟。   “行。”   将彩条扫进簸箕,闻淮凛看了下四周见没人朝这边靠近,才走过去裴斯延面前放低音量问他,“解除关系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裴斯延弓着背,有些累地单手扶肩转动下脖子,触及到那条血痕眉心颤了颤,“还没走程序,需要去部门登记。”   这些字组合起来像是解脱的一句话,因他的语气和眉目间的低气压显得很沉重,像是未来还有巨大的包袱在等着他背。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并不能让他轻易解脱的预感在心底萌发。   闻淮凛与他自幼就相识,对他的事自然知道不少。   之前对他干尽险些将自己送入牢狱的事情还百思不得其解,想劝他在这个年纪尽快迷途知返,可看他有苦难言的样子还是决定陪他一起,甚至陪他接触过充斥着污.秽和金钱交易的黑色地带、带过面具参加所谓的实体拍卖会、在暗面不见天日的地方里逃出生天。   现在知道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是因为裴宗舜,换位思考,想从裴宗舜这种知法犯法的人手中逃出来,确实没有不听从指令那么做的道理。   要怪只能怪命不好。   被抛弃,被捡起,捡起后过得日子还不如被抛弃。   闻淮凛叹了声气,“等登记完你就解脱了,我相信裴宗舜这种人没多久也会被制裁,你的生母也会找——”   “无所谓。”裴斯延笑意很淡,早就无所谓生母是谁,也不关心裴宗舜是否会被制裁。   手机屏幕已显示有了极少电量,拔掉电线,站起身,他将充电宝放进闻淮凛怀里,“走了,帮我还给阿煦,晚点我看看过不过去。”   闻淮凛转头喊了句:“待会我把地址发你。”   青年高大背影头也不回,望蓝球场外云被风彻底吹走只剩下一片暗蓝色的天。   孑然一身,他没信可托风帮忙递给远去的云,再让云交到思念的人手里。   他想:如果人有能选择要不要来到这世上的权利,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要。   *   宋晚清在出发去参加庆功宴之前给裴斯延发了条消息,问他去不去,但等了十几分钟也没得到回复,只好自己先出发前去。   在短短两天都不到的时间里,宋晚清就已经和拉拉队不少女生玩在一起。   她们都觉得她并没有温婧说得那么不堪,并且还很好相处。什么做作、装清高、小心暗戳戳抢了你们男人等等,这些都不存在。   人和人之间啊,还是不能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去给别人下定义,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只要都是真诚的人,自然能感受到别人的真诚。勾心斗角什么的,光听着都快要累死了。   这次庆功宴的地点老样子选在了大多数聚会都会选择的KTV。   大包厢里,已经来到的都开始叫酒吃果盘和点歌展现自己的歌喉。   每次来KTV必点的歌单里都会有周杰伦的歌。   这会一个男生对着自己的女朋友正唱着首《可爱女人》,听的在场的人都在那发出起哄嫌空气太酸的声音。   宋晚清不太爱往热闹上凑,和短发女生一起坐在角落里戳着水果吃,看着他们对唱,时不时还跟着节奏哼哼几句。   短发女生叫鹿楚。   哼歌间,她倏忽想起些什么,捞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包东西递给宋晚清。   是一盒银色包装并且开过封的烟。   放下透明叉子,宋晚清接过那盒烟,发现是自己前些天突然不见的那盒,“这个怎么在你这?”   鹿楚快速瞥了眼那边那堆人,朝宋晚清挨近了些,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道:“我那天……在舞蹈室捡到的。”   舞蹈室。   这三个字令宋晚清脑子懵了下,听她继续说。   “那天在舞蹈室的是你和裴斯延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真的,我发誓!本来见那个门晃得厉害我马上就走了,但就是因为晃得太厉害了,我有点担心里面那个女生是不是被暴力对待了,就……原路返回,然后……不小心听到了裴斯延叫你的名字……”   嗯,这比叫人上来坐在旁边观看还要尴尬。   宋晚清别过头闭眼用指尖挠了挠额头。   心想:下次得让裴斯延改改做的时候喜欢叫她名字这个毛病。   她回过头尴尬笑了笑,“那个,你懂的,情难自控嘛对吧。”   “我懂我懂。”鹿楚连连点头,又有些羞怯地问她,“你们一般多久结束啊?”   “啊?”宋晚清被这问题惊到嘴长开了些,“这个,那个,我,这个怎么说啊……”   “不是,你别多想。”鹿楚叹气,“就是我觉得吧,我找的都好像不太行。”   宋晚清最乐意听这个,立刻来了劲,变了口气:“怎么个不太行,能说说吗?”   “相当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唉,我还得装出一副‘哥哥真厉害’的表情,长是长得都蛮帅的,啧,没想到不行。”   “没开始就结束那确实不行,再换换?不过你得保护好自己,做好措施。”   “我懂的。对了,你和裴斯延在一起多久啦?你们俩很低调诶。”   话题转的突然。   这个问题,轮到宋晚清抿唇沉默。   她该怎么解释两人其实并没有在一起,而是因为ONS过后才发展成现在这样说不清的关系呢?   与此同时,包厢门被打开,闻淮凛和几个篮球队的人走了进来。   宋晚清和他对上了眼,两人互相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温婧呢?她怎么没来啊。”   一道男声骤然响起,另一道女声紧紧跟上。   “温婧她估计和裴斯延一块来吧。”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回宿舍的时候,我听到她和别人说的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听就假啊,那会我们还在馆内打扫卫生的时候都看到阿延在那坐着看手机,哪有温婧?”   “那我就不知道咯,她是这么说的,哎呀别管她了,我们玩我们的。”   紧接着话题又被玩逛三园的声音盖了下去。   玩手机?可那条问他去不去庆功宴的信息他还没回。   宋晚清因此走了会儿神,继而拿起桌上那罐自己开过的酒,正准备仰头对口喝,就注意到另一边闻淮凛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让她别将刚刚的那些话往心里去。   她不懂,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仰头喝起酒,望着那炫彩的灯带,她只知道,裴斯延就算和温婧在一起了她也管不着,更何况,她觉得那两人是不会一块来的。   然而下一秒就被一张图打了脸。   鹿楚将手机递给她看温婧刚刚发的朋友圈的照片。   他在前走,拍照的人在后,路灯下,有够浪漫。   “晚清,我觉得你俩还是别太低调了,都低调到温婧敢这样发朋友圈了。”   都没在一起过,何来的高调低调一说?   她心想:发吧,最好在一起了,她就可以快些换个人做,尝尝新的肉.体,人生这么长又不是非要那张脸和身体,对吧?   可当她实实在在的,看到那两人一起出现在包厢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其他的肉.体好像都是腐烂的。   酒变少,开始越来越难往喉咙里倒。   宋晚清抬起下巴的弧度越来越高,看着顶上那墙镜里扭曲到认不出的自己,和并肩站在门口的两人,酒也开始苦的不像话。   好奇怪,千杯不醉爱尝酒里苦味的人,竟会被今日这罐普通的酒苦到舌头、喉咙、胃、大脑,直至最后全身都被苦酒浸泡。   她慢慢半掩盖着双眸,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那人。   两人对视数秒,视线就被那人先断开。   极短的时间里,她注意到他换了衣服,依旧是死气沉沉的黑色,脸色也一般。   这酒苦涩,不想喝了。   这情绪不对,不能让它再继续发酵了。   宋晚清低下头,刚想将酒扔进垃圾桶,就注意到温婧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里无一不是在炫耀、在挑衅。   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内心嗤笑:你喜欢的人,早就被我睡过了。   身体里有块空了地方想被填满,摸回那盒烟,她和鹿楚说了句出去透口气就离开了包厢。   温婧看着她离开,只觉得她是因为看到自己和裴斯延一块来,不好意思在这发脾气,所以只能出去生闷气。内心突然觉得爽地走过去女生堆里坐下。   等包厢门关上。   闻淮凛看了眼温婧,用膝盖顶了下旁边裴斯延的膝盖,放低了音量凑过去问他,“你怎么和温婧一起来了?亏我刚不久还用眼神示意宋晚清你一定不会和温婧一块来!”   裴斯延弯着腰,单手手肘撑着大腿,另一只手慢条斯理拿起放在冰桶上的夹子,夹了块冰放进自己的酒杯里,“到附近的时候她一直跟着,甩不开。”   琥珀色的酒慢慢倒入,冰块一点点往上浮,等满到快要溢出,倒酒人才收手。   他盖上盖子,装听漏地问了一句:“你刚刚后面还问了什么?”   闻淮凛被他这问题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开口。   想起那天他在篮球馆说的那句不喜欢宋晚清的话,只好当自己刚刚干了件无语的蠢事。   *   宋晚清没多久真就抽了根烟就回来了,鹿楚说还以为她要在外面因为温婧和裴斯延那事抑郁半个多小时。   她笑着说怎么可能,两人就被另外几个女生叫着一块在那打牌了。   这过程里,宋晚清还注意到温婧坐过去了男生那边。   包厢内因为人都基本到齐,气氛越来越热闹。   那几个最会活跃场子的人从进门开始就没停下来过,其中一个稍有些胖胖的男生可以说是从头唱到尾,那喉咙是真让人羡慕的好。   可唱到大家都熟悉的高潮部分时,这个男生突然不唱了。   有人伸出个脑袋喊了句:“怎么不唱了啊阿煦,我还等着接你的词呢。”   “等会等会。”阿煦看着手机,突然抬头朝女生那边叫了声,“宋晚清是不是在这啊?”   这声叫喊令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包括那人。   正在打牌的宋晚清也疑惑地望了过去,“怎么了?”   阿煦晃了晃手机,“你看看手机,楼历说发了那么多信息给你你都没回,怕你出什么事,让我叫你回他信息。”   这句话刚落地,不少人开始在那不顾声音大小地说着话。   “楼历不是今天附大来打比赛然后红头发的那个吗?”   “是啊,阿煦你咋认识的啊?”   “我俩之前高中一个班的。”阿煦说完又提醒了宋晚清一下,“你快些回他,不然我真的会被他烦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都快把我震死了。”   说完,就接着放下手机,握着那个麦克风开始一展歌喉。   歌曲也正好是比较甜的恋爱歌。   话多的人因此又开始冒出几句。   “我仿佛又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我也闻到了。”   旋律里,那些不着调的话里,宋晚清不知为何看向了一个方向。   暧昧光线从顶端泻下,那人懒散靠着椅背,眉目染着还算柔和的笑,无暇似玉修长的手正握着透明的酒杯,一摇一摇的,漫不经心的。   那只手还在今天下午碰过她。   杯里的酒,似她的水,都被他的那只手掌控的极好。   同时也让她想起那天在阶梯,看到他手中把玩的那串手持,突然发现好像确实很久都没见他拿出来过了。   她骤然淡淡扬起唇畔,拿不拿出来好像也不关她的事?   收回目光,宋晚清放下牌,掏出手机看了眼楼历发来的信息。   旁边爱八卦的一个女生见状,表示羡慕地双手握住摇了摇头,“我也好想有个这么关心自己的男朋友啊。”   宋晚清抬眸看她又低下,笑道:“不是男朋友,朋友而已。”   “是是是,朋友朋友。”女生在那挤眉弄眼,“快变成情侣的好朋友。”   宋晚清笑笑没再回她的话了,因为楼历正巧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她站起身,指了下门,“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打。”   女生们起哄。   “快去吧快去吧。”   “快去,别让未来男朋友等急了。”   “甜死我算了吧。”   ……   门关上,人离去。   握着酒杯的那只手骤然用了力。   *   过道光线很暗,不管是两边的墙还是地板、天花板都是用的黑色大理石瓷砖。人走过,能从中看到自己大致的模样。   宋晚清边接听语音,边看着墙面中的自己整理下头发。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边先发出声音。   “宋晚清,你能不能改改你不回消息的毛病?”   “不能。”宋晚清抬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指示标,“所以这位红毛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太闲了,而不是因为有事吧?”   “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说什么?”楼历就坐在KTV对面的奶茶店里,一直看着对面KTV的灯牌,笑着装道:“你不是去庆功宴吗,那肯定要喝酒,所以发个地址给我,晚点我去接你。”   “你不是有认识的人在这吗?问那个人要地址不就好了。”   “我比较喜欢你发给我,不可以吗?”   “有病。”宋晚清拐了个弯,身后有道黑色身影也一同拐了过去,“不用接我,我自己回去。”   “放心,我一定会去接你的,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是,你不会,但我怕我会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你别接我了我自己回去,拜拜。”   “不行,宋晚清,我就在这附——”   不等对面把话说完,宋晚清在来到洗手间时就立刻挂了电话。   她呼了口气,站在洗手盆前照了照镜子才转身进入洗手间。   洗手间内的光线比过道还要昏暗,只有镜子顶上的那一束光稍微亮些,四周全都是黑色的大理石瓷砖,不免弄得宋晚清眼睛有些花,此时一心只想上完洗手间就快些出去。   随便推开一间空着的门,转身,准备关门。   可黑影笼罩的速度远比她关门的动作要快的多。   她被吓到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扶着冰冷的墙。   “裴斯延你疯了?这里是女厕所!”   门被轻轻关上,扭上锁,断了最后一丝还算亮的光。   四面黑色墙里,照出她慢慢往后退最后背脊贴上冰冷;照出他慢慢往前进,微微俯身,蜻蜓点水般吻她的唇,看着特别温柔。   然而,温柔是很难在冷冽黑暗里生存的。   最起码,现在无法生存。   “宋晚清。”   裴斯延轻声念她的名字,用那只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控制住的手,用力地捏她精巧的下巴,看着它渐渐泛红。   酒的醇香,烟的薄荷味,在下一刻紧密交.融。   他撕咬她的唇,不顾她的痛。   墙里照不出她想要挣脱的表情,却照的出她不安的腿脚在挪动,更照的出她双脚距离越来越开,慢慢被掌控。   放下手,裴斯延双手搭在细腰两侧。   眼底交织着无穷无尽的热狂欲.火与怒意,嗓音清冽没有一丝起伏。   “这么快,就好找下家了吗?” 第21章 哄坏   下家。   听着, 就不是能让人眉目舒展的词。   宋晚清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保持着羞怯姿势,稍稍偏头, 低声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你不会不懂。”   四下无人,轻微动下,声音都会被无限扩大。   裴斯延低头凝视她分明的锁骨,表情藏在黑暗里, 只留手上动作用指尖撩开衣摆, 碰她镶进肉.体的蝴蝶坠子, 再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轻轻一扯,看她倏然皱眉的样子问她一句:“痛吗?”   看眼底澄澈变为混沌, 是一大乐趣。   她用动作回应他, 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故意用力按了下后面的血痕,“没你这痛。”   他闷声笑了, 使肩膀小幅度颤抖。   裴斯延的背弯得越来越厉害,直至埋进她的脖颈深处才肯停下, 坠子还在因他晃着,“什么时候弄进去的?”   “哪个?”宋晚清明知故问,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 微侧着头, 低眸顺着他脖后的碎发看向显露脊骨上的残破。   她又问:“下面, 还是上面?坠子, 还是你的?又或者说, 其他人的——”   牙齿很利, 脖颈很痛, 像是要咬走她不听话的声带,像是脉搏随时会被咬断。   他一直不说话了,就这么咬着她。   她开始也有些烦躁了,蓄在体内的苦酒也顺着毛孔流了一地,用力想挣脱他,“裴斯延,你放开。”   “你不会想我放开的。”   裴斯延暂且放过蝴蝶,去寻那朵桔梗花的刺青,指尖轻拂花蕊,感受花蕊的颤。   看,她又在撒谎,颤成这样,明明不想他放。   宋晚清从暗暗咬唇,到狠狠咬他的肩膀,咬到牙齿泛酸才肯松开,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腔调就稍稍带着点委屈,“裴斯延,你是不是有病?!没事就把我困在哪个地方里一顿欺,我招你惹你了吗?”   他这才抬起头,泛红的一圈咬痕暴露在眼下,使他满意。   但她的话使他不满。   他单手触碰着她的脖颈,没有用力,虚虚地碰着,像在警告她别这么说。   “楼历碰过你吗?”他声音很淡,眼神很戾,“宋晚清,下家不是这么找的,得挑,明白吗?”   “是吗?怎么挑?你教教我?”宋晚清也同样抓他衣领往下扯,扬起唇畔,“可我觉得你下一个挑的很烂啊,竟然连温婧都看得上。”   “楼历就不烂了吗?”   这是变相承认他和温婧有关系了对吗?   宋晚清垂眼,长睫盖住眸中情绪,虚笑着说得缓慢:“不烂啊,一点都不烂,没人比他更好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不顾他表情变化又往上递刀,“他会给我发很多很多的消息,一下不回,他就会着急。他不会像你这样,不回消息,心情不好就把我困在某个地方里欺——”   “不对。”她说着看向别处,笑得很轻,“我们只是炮.友关系,你回不回消息或者不发好像确实也不重要,你只有在想做的时候才想起我,这好像也很正常,所以你可以当我没说过刚刚那些话——”   手用了力,开始往上掐她脖颈。   裴斯延神色凌厉又冷冽,像是蓄势待发想将她弄碎在手心里,绷着下颚重复那刺耳的两个字,“炮.友?”   “不是吗?”她直白看着他,“裴斯延,出去,我可不想和你在这被人发现。”   正说着,门外就响起高跟鞋的声音,这声音听着有些乱,像是喝醉走不稳。   也就是在此刻,她愣怔间,裙摆和她的表情都惊慌失措。   她紧抓他的衣服示意他不准乱动,眼神警告他不准发出任何声响。   可他只当没看见她的眼神,没听见外面的动静,甚至在那人进了旁边将门关上的时候紧控制她。   他贴近她的耳边,舔抵她的耳尖,掐住她脖颈。   听她忍住,这使他很快意。   在隔壁突然传出衣物脱落的声音里,他也陷进了一汪清水里,嗓音很涩,带着低沉想要看她坠于自己这摊沼泽的笑意,“宋晚清,这次依不了你。”   “裴斯延你停……”宋晚清紧皱着眉眼仰头,想长吁却不敢,只敢用手紧抓他的胳膊,虚声示意他停下,“你别……”   别?他在内心发笑,这怎么可能呢。   两个狭窄的空间里。   高跟鞋不稳,她的也不稳;衣服剥落声不停,她的也不停;旁边渴望的声音终没忍住开始断断续续,他也在这一瞬息让她成为了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彼岸花。   四面墙里,换了位置,衣物挂在壁上钩。   裴斯延整理她后背凌乱的发丝,用指腹替她抹去那抹汗珠,带着虔诚吻她后脖肌肤,在她耳边暧昧轻呼,“宋晚清,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像她这样躲起来自.渎吗?”   他的声音软化她体内每一个血管细胞。   又听他道:“她的,没你好听,我想听你的。”   “变态!”宋晚清猛地转过头看他,声音极小还带着颤音,“想听你过去旁边听!”   “我说了,她的没你的好听。”裴斯延收起笑意,虎口控制她的下巴,不让她回过头,就想看她这副濒临破碎的模样,“乖,别忍。”   他的嗓音好似有阵魔力,钻入耳膜能轻易唤醒体内的五脏六腑。   每个器官都如同他手下的兵,甘愿臣服听他发号施令,甚至甘愿成为他的掌中物。   她再也无法克制。   门外同时也再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开关了隔壁的门。   裴斯延皱了眉,听着旁边惹他恶心的对话,又听宋晚清因自己而发的声音,快速紧捂她的嘴,告诫她不准再发出声响。   因为他不喜欢让别人听见她这般诱人的嗓音。   可这下轮到了她不听。   她先是故意蹭他的掌心,眉眼带着笑意,然后看他神色有越来越明显的怒意,再扭动腰肢故意放声长长吁气。   她知道,这惹怒了他。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撕裂感,直到旁边的人离去,她才得到了喘息,继而又娇媚地在他耳边低吟。   得到的后果就是:开盖有奖,再来一瓶。   *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甚至还听到了拉拉队那几个女生边洗手边聊着化妆品的声音,谁也猜不到门内正有两人抱在一起。   不知哪扇门又关上了。   宋晚清已经无力地圈着裴斯延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用膝盖顶了下他的腰,“裴斯延,我发誓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不要和你见面了。”   “为什么?”裴斯延挪了下她的身子紧搂了些,一手穿过她的发,虚虚地握她的后脖颈,一手环着细腰。   只听她笑着在耳边轻声说:“因为我怕你年少太过放纵,老来只能流泪。”   握脖颈的手突然用力往下按。   宋晚清皱眉抓他的发,“王八蛋!”   确实,裴斯延内心不否认这三个字,不然也不会在洗手间干这事。   后来他也有些累的没再动,后背想靠着点什么,但又不想靠身后那个马桶水箱,只能把宋晚清抱得再紧些,下巴搭在她的香肩。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中间有段较长的沉默。   两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听外面的人说。   “这温婧真是作的我看不下去,我已经不想回包厢了。”   “谁不是呢,在我们女生这坐了会就一个劲往男生那一堆凑,人裴斯延看不上她是有道理的。”   “看不上?那他俩刚怎么一起来?”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裴斯延,要猜的话估计也是她死乞白赖跟着人来的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走吧走吧,再回包厢待一会我就去找我男朋友了。”   “唉,真好啊,我也想找个男朋友,像楼历和宋晚清那样的,真是羡慕死我。”   ……   声音越来越小,洗手间内又回到无人安静的状态,这时候收拾好出去其实是最好的。   可宋晚清刚想起来,发现自己又被紧扣着动弹不得,索性也不再动了,就这么静静低头看着他短袖后背靠左那一串很小的白色字母。   这些字母她在内心默念到一半的时候,靠在她肩上的人开了口。   “就是她们说得那样。”   她有些懵,“什么?”   “我没和她一起来,也没和她在一起,是她一直跟着我,甩不开。”   他在解释,靠着她,声音放得很平缓地在解释。   平缓到宋晚清的心突然之间在黑夜里摔了一跤。   她没想过他会解释,当下听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用揉他的发来作为回应。   他闭着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里身心都很疲惫地皱眉,抱着她的其中一只手还在轻轻抚摩左胸下的桔梗花,“我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了,没回是因为我去找了裴宗舜。”   又是这个名字。   宋晚清问道:“你爸吗?”   “我没有爸。”   她佂住了,揉他发的手也一并顿住了,“对不起……”   他无所谓地轻声笑,笑里藏着一片无人又渴望有人进的空寂之地,“他是我的养父,在公园草丛里捡到的我。”   一言半字,令听的人心跳停滞数秒。   宋晚清张口却无话,声带变哑,突然后悔刚刚会那样问他。   可讲话的人好像只是在简短概括别人的故事。   他抬起头,一脸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还在那笑着捏她的脸,“所以我不是不回你消息,而是有事在忙,那你呢?”   “我?”宋晚清被问得突然,“我什么?”   “真和楼历在一起了?”   “当然——”没有。   后面两字宋晚清没说,她故意拐了个弯,学着他弄她的动作去捏他下巴,“欸,我如果和楼历在一起了,你现在的行为是非常龌龊的你知道吗?”   “我明白了,那就是没在一起。”   “我没说我和他没在一起啊。”   “那你们在一起了?”   “在了啊。”   “行。”裴斯延骤然抱着她站起身,让她的背部贴着墙。   宋晚清是真有点怕再来一次了,双手双脚紧紧扣着他,不给他一点能钻空得逞的机会。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抱得太紧,裴斯延松开手,她就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惹得他无奈失笑,“宋晚清,你这样我干不了龌龊的事情。”   “你有病吧?!”宋晚清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你就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女朋友?你就这么饥渴?”   “是。”   裴斯延弄开她的手控制在她身后,吻了吻在她脖颈上留下的咬痕,“所以你要做好天天享受龌龊的准备。”   “如果我不呢?”   “强制。”   “如果我跑了呢?”   “有绳子。”   “如果绑了之后我也跑了呢?”   “我有意,你就跑不了。”   她不说话了,静下来。   在有人进来后,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凝视他那双眼睛,第一次用认真地口吻问他,“裴斯延,你是不是喜欢我?”   片时,轮到他静默。   待外人离去,有了答案。   宋晚清从他身上下来,背对他取下衣物准备给自己穿。   可刚翻好衣面,就被他夺了过去。   他帮她穿好,整理凌乱的发,最后他低声说:“你不是说过让我千万不要喜欢你吗?”   所以就算喜欢,也不会告诉你。   你肯定有你不让我喜欢你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你不说我就不会主动去过问。   “我先出去,你在里面待几分钟再出。”   裴斯延揉了下她的头发,最后就拉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好像关上了两个世界。   宋晚清突然觉得空,浑身上下哪都空。   周围也没有烟,只有冷冰冰的手机躺在水箱上面。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才拿过给温惠蓁发了条信息。   【我不想离开云平。】   【温惠蓁:不可能,念完大学就走,我已经和你赵叔叔说好了。】   【那我爸呢?】   【温惠蓁:以后赵叔叔就是你爸。】   墙里的人越来越模糊。   空气渐渐在势利的世界里受阻。 第22章 哄坏   其实宋晚清并不知道这个赵叔叔是谁, 但大概能猜到是上次在小区楼下见到的那个。   四十来岁,有些地中海,穿着经典的POLO衫和西装裤, 身光颈靓,夹着黑皮包看着貌似很有钱。   权的话她估计没有,不然也不会看上温惠蓁,甚至要带着她们俩离开云平。   不过极大可能是温惠蓁主动提出的离开, 毕竟在宋光承欠下巨债的那段日子里, 温惠蓁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和宋晚清想退路了。想着等宋晚清读完高中就离开云平, 回到那个立锥之地的小县城里去。   那段日子的宋晚清一边和校园暴力做对抗,一边每天听温惠蓁和宋光承在家里吵架。   一开始有好几次吵的时候宋光承到最后还是会好声好气地对温惠蓁,后面温惠蓁经常提出离婚这两个字, 他才开始摔东西摔门甚至跑出去过夜, 接连好几天都不回家。   而宋晚清都是躲在房间里,早就已经对这些刺耳的声音习以为常。从想劝他们别再吵架到希望他们能快点吵完,别影响了楼里的人休息, 甚至连书都不想在这读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一家三口来了大城市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一向老实做事谨慎不贪财的宋光承, 竟会从刚来云平就开始瞒着家里人碰贷参赌,最后越玩越厉害快把家底都给赔了进去。   而温惠蓁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知道他欠债的时候也开始进不正规的棋牌室, 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前期她即使捞了不少好处和赚了不少钱, 回到家还知道收敛, 后期在决定和宋光承离婚的时候, 就开始大胆地把人领到了家去, 领的还都是些口袋里有钱的, 没钱的还看不上。就这么玩了几年, 玩到把一开始说等宋晚清读完高中就离开云平的这件事给忘了,到最后又改成等宋晚清读完大学再走。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过贪婪。   贪财又贪色,最后贪到家散。   现在温惠蓁又要将家庭重组。   宋晚清只觉得这人生过的真戏剧,什么狗血情节都往她身上凑一块了。不仅如此,还莫名其妙又多了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赵叔叔当爸,还要组建新的一家三口。   她靠着墙叹了声气,真想把自己从户口本里划出去。   可如果真有哆啦A梦的时光穿梭机,那不划也可以。穿回小县城,天天站在紫尖山上看夜空吹晚风,多惬意。   不过那样,就遇不到裴斯延了。   *   宋晚清最后没回包厢。   不仅因为脖颈上的咬痕太过显眼,还因为觉得KTV里的空气太过沉闷和廉价,所以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透透气。   小县城虽也热闹,但不似大城市这般,街道车水马龙是常态,人群如不会断的水,一滴陌生的水珠混进去谁也认不得谁,所以还能看见有人会独自蹲在街边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哭完后抹掉眼泪又继续往前走,迎接不知是死是活的明天。   宋晚清曾也想过就这么不顾脸面地站在街边哭,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只泛红眼眶长长呼了口气就走了。   现在又站在曾经停下过的街边。   她背着手,抬头望不圆的月,莫名有些想抬手弄成圆将月亮圈在里面。   “不怕被割耳朵?”   脖子又被那道清冽的声音抓住,想抬起的那只手也被握住又松开。   宋晚清没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照样看着月亮。   片时问他:“那你被割过吗?”   “没。”   裴斯延睨了眼月亮,就直白地看着她。   看她又回到了那副有些冷清又颓的模样,那双眼睛里虽有碎光,但并不亮反而显得暗。长发也没有弄在肩后,而是弄在胸前遮住脖颈上的咬痕。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碰,话里仔细听还带着愧疚,“痛吗?”   这是他第三次问她痛不痛,每次问的地方都不一样。   宋晚清骤然扬起唇畔笑了,偏头看他,“痛你不也弄了吗?他们都说种草莓如果太大力种不好的话,人是会死掉的,你这么大力,是有多恨我?”   要不怎么说她感染力很强,周围一下又因她这话显得轻松。   惹得裴斯延也不由地闷声笑了,不再看她,漫无目的地看去别处,“我那不叫种草莓。”   “那叫什么?”   “啃鸭脖。”   “啃,啃鸭脖?!”宋晚清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是这样形容她脖子的。   但这怎么有点耳熟?   等等!   电动车驶过,她走下道牙石站在他面前,半仰着头问他:“鸭脖什么味道的?”   他注意了下两边的车,将她往自己身前又拉近了些,才慢悠悠地笑着回答她:“狗,屎,味。”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宋晚清撩动头发,装作自然地看向一边,撇了下嘴念着:“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呢?裴斯延,你这行为很不好,真的,你得改改知道吗?”   “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就不用改了吗?”   “……不用吧,你不偷听不就不知道我说你坏话了吗?”   这话她也说得没底,自己看着街对面的那只小狗都禁不住眉眼带笑了。   但就是这一下,突然使裴斯延觉得今天的风太过躁热了。   她此刻脸上的微表情、身上的小动作和说话时的语气,全都是他不曾见过和听过的,竟然还有些可爱。   莫名的,他伸手用指节碰她耳垂,让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再然后看她一脸茫然的模样用双手轻轻捏她的脸,捧她的脸,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她的唇。   和以往都不同的吻。   温柔,克制,脸红,悸动。   周围的一切除了天上月全都一瞬不存在。   他们在月光的笼罩下接吻、对视。   他的空寂之地好像也因此一夜之间开了花。她那游走的灵魂,好像也因此渐渐回到了她的躯体。   *   许是因为这一吻,两人回学校的路上谁都没先开口说过话。   两人要不就东张西望,要不就低头看脚下的路,踩地上的叶,别扭到像刚在一起不久的情侣。   没多久就走到了A栋楼下。   宋晚清本想连再见都不说就这么直接走进去,没想到刚走几步后衣领就被那只手抓住,迫使她脚步往后退几步又停下。   她就这么被他揪着衣领,仰头看他时眨了下眼,“裴斯延,我是小鸡仔吗?”   裴斯延笑着松开她,“所以你是吗?”   “你是我都不可能是。”宋晚清弄了下衣领,见旁边回宿舍的女生都开始往这边看,她不自在地又问他,“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进去了。”   “没事,进去吧。”   “……”宋晚清真的觉得这人很无聊,扔下句晚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步调轻盈,路过那面全身镜的时候还看了眼脖子上咬痕,最后嫌那个咬痕很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写了几个字:裴斯延你是狗吧?这么能咬。   他不可否认地眼梢轻挑,用眼神回她一句:我是。   待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裴斯延才转过身将笑意收敛。   其实刚刚他是想告诉她接下来的几天他可能都不会回学校,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没说了。   更何况她如果问起来为什么,他就得解释有关他家里的事。他不太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因为那有些脏耳。   *   接下来的这些天,又好像恢复到了那种只有上课下课和吃饭睡觉的日子,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不过可能因为有大作业的缘故吧,这让宋晚清觉得格外充实,但忙完之后放松下来又觉得格外空虚,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趴在课桌上,盯着面前立起来的那本书上的字,眼神空洞到那些字就像是一颗颗小黑点。   没多久‘啪’的一声书倒了,黑点散了,老师也看过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朝老师笑了两下,又弄好书在那撑着脑袋假装认真。   坐在旁边的唐诗愉看不下去地拿笔戳了下她的胳膊,“别装了,这编排设计的书都快给你看出爱情设计书的感觉了。”   “我都没谈恋爱哪来的爱情?”   “裴斯延不是吗?”   “我没和他谈恋爱啊。”一听到这个名字,宋晚清就换了只手撑脑袋,书上的字又变成了黑点。   这些天确实没见过他,消息也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有点烦,难道她不主动给他发消息他就不会主动给她发吗?果然是不想做就不会找她,还说不是炮.友关系?   “这么想人家,主动一次给人发发消息不就好了?”   耳边传来唐诗愉这话,宋晚清转过去看她几秒后问她,“那我主动发什么呢?”   【在吗?学校炸了。】   周遭沉寂如死,充斥着阴戾只有钟摆在左右摇晃发出滴答声的环境里,突然被这条消息撕开一条裂缝,涌进了扫走阴戾的怡悦。   裴斯延倚着身后那架有些年没被动过的钢琴,低头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在手机上敲着字。   【你炸的?】   【宋晚清:是的,求夸。】   【想在天台还是操场?】   【宋晚清:天天尽想这些,你就等着老了流泪吧你!】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楼梯上传来一道浑厚沉重的嗓音和拐杖触地的声响,令裴斯延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他收好手机掀动眼皮望去,看着面前那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嘴角又渐渐扬起弧度,眼底有阵骇浪正在翻涌。   “裴先生,腿脚不利索就别下来了,我可以上去看你。”   “怎么,关系还没解除就急着改口了?” 第23章 哄坏   屋顶中间天窗外古木参天, 时针抵达数字三,实木新中式挂钟钟摆摇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吓醒趴在外枝头沉睡的鸟儿, 扑棱着翅膀快速从屋顶飞过逃离。   天窗下,四面落地窗中间,浅木色地板,下沉客厅摆放着四张暗灰色的长形沙发, 中间放着一张不太用的方形茶几。周遭沉寂如死, 靠壁炉火焰拉回些许生气。   裴宗舜瘦削脸上有着胡茬布着皱纹, 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下台阶,落座在沙发中间面对落地窗外的自然风景。   继而将拐杖放在一旁, 双目闭了闭, 才睁开眼沉气开口:“儿子,过来坐。”   离了钢琴,裴斯延来到客厅没走下台阶, 而是坐在那架望远镜前的高脚凳上,姿态散漫地转过去看着裴宗舜的侧脸, 开门见山,“程序什么时候走?”   “不急。”裴宗舜又闭上眼,翘腿, 双手搭膝, 感受着檀香的味道, 说话缓慢,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从捡到你开始可就待你不薄, 你这样, 未免有些像不服管教的逆子了。”   裴斯延别过头, 微眯着眼望窗外低声笑,“逆子?事情我也按你之前说得照做了,现在是你在拖时间不肯走程序,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像逆子?”   这般出言无状,如果换做是个外人早就被裴宗舜找人处理了,可偏偏这话是他那捡回来的儿子说的。   他睁开眼看裴斯延,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就算解除关系,你身上的一切这辈子也都离不开裴家,你的名字还姓裴。”   “认了。”裴斯延回视,目光倏然凌厉,“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解除之后离不开我也认了。”   “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犟。”裴宗舜轻笑着,摇头叹气,“阿延啊,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让你帮我出去追债,进拍卖场所混进那些对你不利的地方,而不是找阿词吗?就是因为你的性子够犟,你有你的底线,放你出去看看世界你能抵住那些人.体和金钱的诱惑,不沾半点对自己有害的事情,说简单点,等你毕了业,你是颗能代替我很好混进黑里的白棋。阿词就没你这么有底线,也抵不住诱惑,棋子放出去就会被吃。”   前者是捡回来的,后者是亲生的,两个都是裴宗舜的两颗棋,就连死去的妻子也是他规划里的其中一颗。   现在死了两颗棋,只剩下裴斯延这一颗捡来的、还未被染上黑的白棋,他当然得仔细斟酌要不要放。   但他忘了,裴斯延已经成年了,能单独去找法院解除收养关系。   裴斯延之所以迟迟没自己去,就是为了不想亏欠他太多,想等履行承诺帮他追回最后一笔债回来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现在很明显,他有反悔的意思。   既如此,裴斯延也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   他站起身,正想着直接离开,就听裴宗舜又说。   “阿延,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真离了我,你就真的是孑然无依了。”   “我哪天不是?”裴斯延自嘲,语气冷淡,接着往前走,走到一半看到挂在墙壁上那张只有三个人的全家福。   骤然停下脚步,看着照片上那个时常在梦里出现的女人的脸。果真人前慈眉善目,人后青面獠牙。   看着看着,他淡笑声:“裴宗舜,你这一生过得也很可悲,周围爱你的到头来全都变成你的棋,棋子还都疯了死了,这样下去,等到你哪天快死了也没人给你送终吧。”   紧接着,他转头看着那道从头到尾都坐得端正的背影,“但不得不说,裴医生,你真的很厉害,心理学能给你玩到这么高的境界,竟然能让你操控那么多棋,包括我这颗都被你操控了十几年。”   “有其父必有其子。”裴宗舜终是有了些怒意在眼睛里,紧绷着脸但没回头,“你现在的专业不也是心理学吗?这就代表你喜欢这种操控别人人生的感觉。”   “并不。我学心理学是为了救我自己,救别人,不是像你一样,操控别人和害人。还有,我没有父,并且你的子也已经被你害死了。”   裴斯延话音落地,转身决然离开,不顾身后那道拐杖被用力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清脆的一声,代表他正式要和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孑然无依,哪天不是?   偷学心理,在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里,是他唯一能救自己大脑的武器。   想不被染黑,唯有自救。   可倘若自救失败。   走出裴家大门,看古木参天遮住日月,裴斯延心想:那就是如同这一样,死也见不到亮光。   他不要这样,也不会这样。   所以他一直朝能见天日的地方走,所以他站在天日下见到了比亮光还要耀眼的人。   “宋晚清,你看窗外。”   唐诗愉的话叫醒了在课堂上睡眼惺忪的人。   宋晚清半耷拉着眼皮看向窗外。   窗外的人站在阳光下,身上没了死气沉沉的黑色,白色干净无暇。青年短碎发利落,凌厉深邃的眉目因看着她而染上笑,不同往常的冷然,也有了她第一次见他,觉得他是阳光型帅哥的感觉。   她重新趴在课桌上,就这么看着他突然也笑了。   没想到,阳光这词竟也能安在他身上。   她看着他低头拿出手机,打完字,她的手机也正好响了。   【裴斯延:学校没炸,骗我?】   【是的。】   【裴斯延:那就操场了。】   【现在炸还来得及吗?】   【裴斯延:来不及,我已经买好一盒东西了。】   【……裴斯延,你一点都不阳光了。】   *   最后一堂课五点五十分下课。   宋晚清和唐诗愉道了声再见就往教室外走,去到裴斯延刚刚站着的地方。   可一去到她发现人不见了,左看右看才看到墙后那露出了一半的背影。   以为他在和她玩幼稚的躲猫猫,没想到过去一看是在逗猫猫。   一只白色小猫咪就这么躺在窗户边上,任由那只手挠它的下巴,眯着眼满脸惬意的模样。   逗猫的人也因为猫咪的表情跟着微微眯眼。   逗着逗着,猫咪打了个哈欠,他盯着人家也跟着在那笑。   宋晚清只觉得现在的他好像人格分裂了。   看着这么正常一人,手机上怎么这么黄?这就是所谓的反差吗?   “收收你的口水。”   逗猫人盯着猫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宋晚清以为他在和猫说,没想到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她,“我说的是你的。”   “我的?”宋晚清走上前,还真就两三下地摸了摸嘴巴周围。   紧接着一侧肩膀靠着墙,抱臂看着那只猫咪问他:“这猫你的?好乖。”   裴斯延睨她一眼,又看着乖巧的猫咪,边挠它下巴边叹了声气,“这只不是我的,但我的那只不是很乖。”   “你真有养猫咪啊?”宋晚清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他真有。   来了兴趣,凑上前歪着头去看他的脸,“它叫什么?不乖那很野吗?多大了?”   她披散下的头发差点碰到窗户那有些脏的地方,裴斯延见状放过猫咪,用另一只手替她将垂落下的头发弄到另一边的肩膀上。   猫咪突然之间跳下窗户跑走了。   他见她目光追随着猫咪,弹了下她的额头,在她皱眉之际挠了挠她的下巴,看着她有些懵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又挠了一次,“叫宋晚清,很野,至于多大了……”   他目光瞄了眼她的胸脯,“比36D差点。”   下巴弄得好痒,她笑着拍开他的手摸了摸,戳他的腹部用语言还击,“你的也比我看过的差点。”   “还看过谁的?”   “你管好多哦,我能告诉你吗?”   裴斯延轻笑声,站在她旁边贴着她的肩,靠墙看向一旁,“小心看多了长针眼。”   “那完蛋了。”宋晚清站直了些,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语气放得娇滴滴的,“裴斯延,你的猫咪要长针眼了,你不心疼吗?”   玫瑰掐出了水,只有一滴,解不了渴。   突然有些热,裴斯延喉结滚了滚,“不心疼,长了就去治。”   “哦——”   “晚上没课了?”   在感受到下巴快要移开的时候,他快速问了这么一句,在发现不仅没移只是调整下位置时内心才重新稳定。   她靠在他肩上闭了眼,“晚上没课。”   “准备去做什么?”   “不知道。你呢,晚上有课吗?”   “没有。”   “那你去做什么?”   问题又抛给他。   他笑了笑,说了一个很直白露骨的字,惹得宋晚清骂他脑子里一天尽是这些事。   但她自己也好奇地问了他一句和谁,只听他说是和养的那只野猫。   “那要是那只猫不肯呢?”   “关起来。”   “但猫跑得很快,而且很聪明。它的身体就像液体一样能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它如果不主动出来,你可能怎么找都找不到它。”   “那在它跑之前用绳子?”   “那如果它在你用绳子之前就跑了呢?”   没了回应。   看着那只一开始还缠着他不肯走,这会却穿过栏杆往别处跑的猫,裴斯延不知怎的,那话虽然听着轻松又随便,但心底里好像空了一块,好像有东西正在一点点离自己越来越远,怎么抓都抓不住。   他转头,低眸看着她垂落的长睫再到鼻尖,“你要走吗?”   轮到她愣怔,但也只是片刻,又重新扬起笑抬眼看他,“还没毕业呢我能走去哪?”   “毕了业之后呢——”   “裴斯延。”宋晚清离开他的肩,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我饿了,你要陪我出去吃饭吗?不陪的话我找别人了哦。”   裴斯延见她转身就走,快速离开靠着的墙也提步跟上。   “吃什么?”   “火锅吗?我好久没吃有点馋了。”   “好。”   *   华江旁边有条著名的美食街,白天可能因为天气太热了,大部分推车卖小吃的大叔阿姨都等着晚上才出来摆摊,所以夏天每每时间过傍晚六点,就能看到比白天多很多的美食推车,还有的是用小车摆的。   宋晚清之前就有过想等以后有驾照有钱了,就买台一两万的小车出来在这条街上卖冰粉啊水果茶之类的,而且这又是在学校附近,还能天天看帅哥养眼,这小日子想想就美滋滋。   唉,她看着那些推车们,真心觉得自己这人没什么特别伟大的志向,只要不至于穷到吃不起饭就成。   想到这,她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裴斯延,问他:“你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   “没。”裴斯延睨她眼,又接着看旁边找之前和闻淮凛去过的那家火锅店在哪,“问这个干什么?”   “没啊,就想问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当条咸鱼,如果能翻的话,只翻一半身或者翻个尾巴的那种,嘶——”   脑袋被敲了下,宋晚清摸了下头,皱眉看他,“你敲我干什么?我是木鱼吗?”   “敲你这脑袋能不能想点好的。”   找到那家火锅店,裴斯延往旁边走的同时,向后伸手拉她的手腕一起往前走。有人从店里面出来,还将她先带到身后,等没人挤了才松开她往里走。   这一系列动作令宋晚清站在原地有些没回过神。   只知道被拉过的手腕很热,紧接着热感传遍全身,站在收银台前被空调吹着也难以降温。   她看着正稍稍弯腰,侧耳倾听服务员说话的那人。   暖色调的灯光下,白色衣服衬得他更干净,肩膀宽阔有力仿佛能升起骄阳,神情不似以前总是冷冰冰,沁着少见的柔和,身上的少年气也因此比平常都要强烈。她忽然就想看看他穿白衬衣的样子,或者如果他以后当心理医生的话,穿白大褂的样子也很不错吧?   两人最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完了菜之后都不说话了。   宋晚清手肘搭台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一直在想刚刚心里想的问题。   最后还是没忍住,看向对面的人问了句:“裴斯延,你以后会当心理医生吗?”   裴斯延沉默了会,“或许?不确定。”   “为什么?”宋晚清又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学心理学吗?看你外表真的不像。”   “想知道?”   “想。”   紧接着宋晚清看他站起了身,以为是要说很重大的事情需要坐在她旁边说,结果看他笑着来了一句,“我去帮你弄蘸料,要香菜吗?”   她真是一瞬笑了,点点头,“要,请弄多点,谢谢。”   后面他回来,不仅打了份蘸料给她,还给她又直接端了一整碗的香菜。   她盯着那碗问他:“你疯了吧?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他笑着回答:“看你这么喜欢吃,吃不完的话就拿回去种?种一院子的香菜?”   “别人都是种一院子的玫瑰,你让我种一院子的香菜,总结得出,你这人浪漫细胞比幽默细胞少一大截。”   “独一无二不好吗?”   “好好好。”   后来宋晚清离开的那段日子,每每看到玫瑰,都会在浪漫的氛围里想起这并不浪漫,却能让她眉眼带笑的一件事。   甚至会想,这世界上除了他,好像没人能比他更能让她过的开心了。   火锅吃到最后,那碗香菜还剩下一半放在一边。   宋晚清趁裴斯延去买单,偷偷喊服务员要了个小的透明袋子,在他回来之前将那点香菜打包。等出去的时候故意靠着他走,再把袋子塞进他的裤袋里。   可刚把袋子塞进去,手腕就被握住,裴斯延微眯着眼问她:“宋晚清,虽然现在不是光天化日,但这周围灯和人都这么多,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揩我的油?”   “谁揩你的油了?你这小伙子不要乱讲好吗?”宋晚清弄开他的手,心虚到不好意思看着他笑地望向一边。   这一望,见到不远处有一家卖钵仔糕的摊位。   她有些馋了,正想问裴斯延要不要吃,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楼历。   还不等她打声招呼,眼前就一片白,还听到头顶传来声音,“要吃钵仔糕吗?带你去买。”   “等等,我看到楼历了。”   “是吗?我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的时候找到一首好适合他们两个人的歌!!!等到了后面的某个剧情我再说歌名!真的好合适!!! 第24章 哄坏   “你现在背对着人家的当然看不到了。”   见他还不肯让开, 宋晚清抬头,只好学着他下午那样去挠他的下巴,像在逗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乖啦,打声招呼再走,不然别人叫你,而你不打声招呼就走的话是很不礼貌的。”   “不是——”   裴斯延微张着嘴正想说些什么, 身前那道身影就嗖得一下没了, 话只能被堵到重新咽下去。   想起她刚刚那像逗狗的动作对自己, 他无奈失笑地只好转头看着那个特别有礼貌的人,正特别有礼貌地在和人打招呼。   他抱臂,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有礼貌。   随着时间, 美食街道上人越来越多。   宋晚清略过几人来到楼历面前, 还没开口就一眼瞧见他额头上带着的淤青,指着那个位置好奇问了句:“楼历,你那怎么了?都多大了还跟人打架啊?”   “打架?没啊。”楼历摸了摸额头, 才知道她说得是那自己亲口说出来都嫌丢人的淤青。   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宋晚清的眼睛,看向一边别扭地解释:“今天下午在宿舍阳台摔的……”   “不是吧, 怎么摔的啊?”宋晚清笑着凑上前仔细看,“还真别说啊楼历,你这摔得还挺别致啊, 再往里凹点就是一个爱心了吧粉红猛男。”   “真假的?!”纯纯大老爷儿们额头上顶个爱心这多丢人啊, 还他妈在外转了那么些圈儿了!   楼历这下捂得更死了, “都怪宿舍那傻缺, 让他帮我去买条普通的充电线, 他倒好, 跑去学校超市里抽奖抽回来一条两米长的充电线, 这也就算了,结果他好插不插非得插在左边地上的插座上,然后还他妈跑去右边坐着,这不就我一进阳台,他一扯,啪,我直接当场双膝跪地给全世界拜了个早年,磕了个震天响。”   “不行啊你这。”宋晚清在那笑着,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能给全世界拜了唯独没给我拜呢,再来一次可以吗?不用震天响,震得我耳朵疼就行。”   楼历带笑揉了下她的脑袋,“宋晚清,这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还嫌我摔的不够惨是不是?”   每次和她见面,楼历都忍不住想占着自己比她高的优势去揉她的发顶,这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次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因为他注意到了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裴斯延。   大家都是男人,那眼神里充斥的意思是什么,不用戳破都互相心知肚明。   宋晚清背对着,根本没注意到后面那道视线,只知道一直放在头顶上的这只手掌心有点热,还很不习惯被他在外面这样碰。   她往后退了一步,“热死了,楼历你把手拿下来。”   见他不肯挪开,便握着那只手的胳膊想让他放下来。   可刚握上,在嘈杂的人群声里,她听到有道熟稔悦耳的嗓音正叫着她的名字。   “宋晚清。”   她顿住,茫然回头望去,只见裴斯延又回到那副冷然的模样。   骄阳下了山。   他直白看着她,缓缓道出两字:“过来。”   口吻里带着命令。   宋晚清愣怔片刻,最后脚步还是不由地朝他迈去,不过有只手比她脚步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扯往自己身后带。   楼历站在宋晚清面前,没松开她的手,而是笑着直视裴斯延,一口装作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好久不见啊裴斯延,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   裴斯延没作声,看着那紧扣的手,眸中情绪慢慢黯淡。   他真后悔。   那藏在身后握手的动作,扎眼。她不仅没松开,反而还站在楼历身后不动的样子,更扎眼。   真后悔,让她上去这么有礼貌地打招呼。   片时走上前,又一副淡笑的模样看着楼历,他这人不爱拐弯,所以话里并不友善,“不巧。”   说着,他像是宣示主权般,居高临下用下巴指了指宋晚清,“我和她一起来的。”   也不管楼历接下来是否有话要说,他直接望向宋晚清,降低语气又重复着那两个字:“过来。”   看着他,听他的口吻。   宋晚清一瞬不知为何觉得这人有那么些陌生。   但定定看着他过了几秒后,还是挣脱了握着她的那只手,朝他走了过去。   而楼历就这么看着本在自己身后站着的宋晚清去了裴斯延身旁,腿侧的手还微微张开着,保持刚刚握着她的姿势。   “走吧,”裴斯延神色带笑,却并不柔和地揉她发顶,“待会卖钵仔糕的要收摊了。”   她没作声,任他揉着。   他看向楼历,那只手依旧搭放在她的发顶没有放下,“那我们就先走了。”   转身时,那只手放下搭在了她的肩头。   楼历站在原地看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看到最后发现她没有半点要弄开那只手的意思,心彻底往下沉了沉。   *   最后裴斯延没有带宋晚清去买钵仔糕。   两人拐了弯,进了另一条人少的道路,那只手才终是放下了。   肩头还是能感受到余温。   宋晚清的脚步渐渐越来越缓慢。   她看着那保持原来速度的人,很冷淡,像是不装了一样没再去看她一直往前走。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和刚刚的反差会这么大。   但还是又加快了步子追上他,等到和他并肩的时候问了他一句:“我们现在回学校吗?还是去哪?”   那人语气很淡地丢下两个字,“随意。”   敷衍,烦躁。   剩下沉默。   越往前走,宋晚清越觉得这氛围变得很是奇怪,热闹的街道仿佛也开始结冰。   她不知道他突然之间摆什么脸色,后面渐渐的也不太想知道了,索性停下脚步语气也变得很低,“那掉头回学校吧。”   说完她便转身往回走。   等走到再次要拐弯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又回到了刚刚的方向。   裴斯延拉着她,从手腕慢慢向下与她十指相扣,一直朝前走还是没说话。   宋晚清不喜欢这样,边想挣脱边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我住的地方。”   几字尾音结束仿佛尘埃落定,她突然不挣脱了,任由他牵着走。   *   沿着美食街道一直往前走,等走出街道再过两个红绿灯,拐弯进入一条两边都是草丛的小道之后,能看到前面几栋只有六层高的公寓楼矗立着。   这几栋公寓楼是前两年建好的,所以还很新。   每栋的墙都是一面全白色一面全灰色,每户还都带有一个很小的半封闭阳台。阳台上挂什么的都有,最显眼的就属那几条彩色内裤和全红色上面写着superman的毛毯。   不少不爱住宿的华江学生都在这租了房。   之前宋晚清也想过在这租,但看了眼存款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在这租房不便宜,都是上千起步。   公寓没有电梯,两人走楼梯来到三楼。每层楼能住三户,裴斯延住的是最后面那户。   门锁是密码锁,打开后按下屋内开关。有了光源,照出屋内的真实面目。   一房一厅一卫,装修简约,家具基本都是黑白灰三个色调。   木地板是浅灰色的,宋晚清换了双他的家居鞋后往里走,看到全白的墙面上挂了两幅线条的抽象画,那一看就是房东买来挂上去的,他不像会喜欢画的人。电视机柜上放了三个拼好的乐高车型,这倒是他会喜欢的。灰色沙发上有一件黑色格子外套,旁边有一盏未开的落地灯,透明茶几下还垫了张黑色的地毯。   除了茶几上的心理学书籍摆放很乱,整体都还算整洁。   她站着客厅中间,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紧闭的黑色门上。   鬼使神差的,她指着那扇门,看向裴斯延,“里面有人吗?”   裴斯延刚将她的鞋子放进鞋柜里,弯腰一起身就听见她这么问。   走到她面前,拉下她那只指着门的手,带着她就往那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走到门口,宋晚清挠了下他的掌心,“裴斯延。”   “嗯?”有些痒。   门打开,只听她小声说:“我可不喜欢多人哦。”   房内窗帘紧闭,没有开灯,关上门四周特别黑,像是进了一个黑色盒子里。   他骤然淡笑,五指溜进她的指缝,将她轻轻抵在门的逼仄一角,抬起她的下巴,在黑暗里找到她的唇,蜻蜓点水。   “宋晚清。”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有种低沉又沙哑的质感。   像是一颗石头突然扔进平静的湖里,令宋晚清的心泛起了涟漪。   她又回他一吻,直白望他,声音很轻,“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过来。”   “为什么?”   裴斯延单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抚摩她的脸颊,将她那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手一起背在她的身后,再搂着她腰往自己身前贴,“你知道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宋晚清吻他的喉结,故意用牙齿划过他最锋利的那一角,“意味着,那一盒里面的东西会一个个减少。”   “裴斯延。”   锋利一角被舌尖舔抵,发软发颤,不再利。   她又道:“我还没试过,和你在房间里。”   心跳突然失了重,人被抱起又快速坠落于柔软的欲海里。   周围都是他干净的气息。   她愿沉溺在其中飘然欲死;想看黑色床单被打湿;想看四周因他天旋地转;想看他从头到尾只嗅她身上的香。   殊不知,他也想。   他喜欢她的主动。   想在房里留下她的气息和痕迹,是他早就想做的事。   “裴斯延……”   双眸适应黑暗,能渐渐看清些许。   宋晚清先侧头看全身镜里的自己,再看里面抱着她的人,“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裴斯延看不到镜子,低头看她的双眼。   他没否认,“是,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宋晚清抹去他脸颊的汗,呼吸起伏。   “因为你太礼貌了。”   “这是什么理由?”宋晚清笑着,别过头眉头舒展又紧皱,“我还有个问题想知道。”   “宋晚清。”   “怎么?”   裴斯延弄正她的脸,低头吻她,不让她咬唇。   “让我看着你,问题,待会再问。” 第25章 哄坏   良久, 世界终于不再天旋地转。   问什么?   结束后的宋晚清已经累到完全记不起了。   她闭眼侧躺在床上,只记得自己扶墙、扶桌子、扶衣柜多次摇摇欲坠,只记得自己喉咙都快哑了那姓裴的王八蛋还不肯停。   看着不小心落在地板上的两个开过的套袋, 她内心连连感叹着他那一开始的温柔全都是假的,并且发誓以后千万不能信他口中的‘马上’和‘快了’。   去阳台收了件短袖回来的裴斯延,一进房就见她已经缩进他的被窝里侧躺着。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捏了捏她的鼻子, 在她睁开眼时柔声问她:“要去洗个澡吗?”   “要。”   被子挪动发出悉簌声。   他现在没穿上衣, 腹部那块紧实又块垒分明, 宋晚清盯着那没什么力气地戳了戳,语气像是在怪他,“裴斯延, 但我累了, 腿很软。”   他放轻音调,“那怎么办?”   弯下腰,靠近她的脸替她整理有些凌乱发的头发。   随即看她抬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看她眉眼带笑,听她那从未出现过的软声语调, “裴斯延,抱抱。”   他顿住了。   很奇怪,封锁在黑色盒子里过久到快要停止的心脏, 因她这句话有了跳动的迹象。   周遭的黑色也不再是黑色, 好像能看到些别的色彩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那样对她。   最后眉头微皱着, 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想吻她, 可没想到落了个空。   “别动!我不要啦!”宋晚清推开他, 笑着逃去一边下了床, 扯过他手中的那件黑色短袖, 紧接着赤脚就跑去了洗手间,关门前还扔下一句:“借你浴巾用用!”   速度还挺快。   裴斯延直起身看向门外,听着隔壁浴室里传来的悉簌声,没多久响起的哗啦流水声,又看向书桌、衣柜、床。想到这些东西都沾了她的指纹,每一处都落下了她的气息,被窝里有她的热,她还会穿他的上衣,用那条他刚买不久只洗过但还未用过的浴巾,一瞬哑然失笑。   从前他不懂为什么生命里一定要多个人陪自己;为什么一间小房子里要挤两个人;就算挤,为什么不能自己拿好东西再进浴室还要麻烦坐在外的人跑一趟。   而现在他好像懂了些。   听着浴室里那句‘裴斯延我裤子忘拿了’。   他突然觉得这死气沉沉的房子,因为她突然之间好像又活了过来。   *   她的裤子有些弄脏了。   最后裴斯延拿了条自己有松紧绳的中睡裤帮她穿上。   宋晚清低头,看着那条松紧绳在他手里扯着绑蝴蝶结。   绑好后裤子还是往下滑了些,不过还好,会卡在骨头那掉不下去。   人小,衣服大,裤子大,拖鞋也大。   就这么站在面前,裴斯延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算是看明白自己和她的身高差距了。   “笑屁,是你衣服太大了。”宋晚清乱揉了他的头发一顿,就趿拉着拖鞋走去阳台了。   公寓的地理位置不是太好,再加上三楼也不高,站在阳台除了能看见对面那一栋基本看不到什么特别的夜景,不过侧下头的话能看到旁边的小公园。   现在这个点公园里还亮着光,能看到站在太极推手器前转着转盘的女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着跷跷板上乐此不疲的小孩。   那小孩特能闹,每个器械都要碰几下,包括那双杆,不够高也要人抱着弄,不抱还哭,那声音大到宋晚清站在阳台都听见了。   “所以你小时候也会这样吗?”   身后声音里还有着椅子拖动的声音。   宋晚清回头,见裴斯延已经大剌剌坐在放在阳台的单人椅上。   她转过身倚着栏杆,看他一眼又看着公园方向。   等小孩被大人带走了,她的思绪也渐渐飘得有些远了,静默了好一会,才看着他淡淡开口:“裴斯延,其实我是在临樵长大的,前几年才来的云平。”   裴斯延就这么注视她,也不作声,等她继续说。   可后面她突然不说话了,这令他没摸着边,淡笑着问她:“然后呢?”   “然后我有些后悔过来了。”   笑意慢慢淡了。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宋晚清收回目光,鼻息沉重,低眉又抬眼看着裴斯延。   因为来这里是摧毁她憧憬美好的开始、家庭破碎的开始、留下没齿难忘回忆的开始、也是桔梗花被荆棘和蛇缠绕的开始。   但这些她都没说,不是时候,也不合适。   所以她撒了谎,说是后悔没早些过来。同时夹杂着承认,说是如果早些过来的话就能早些遇见他。   可听者没有捡后面那句去信。   裴斯延只笑了笑没说话。   他明白她内心想的不是这些,但她不说他也就不多问,拉了拉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热吗?热的话可以开空调进去坐。”   “不热。”   后来两人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看了好久的夜空,像事后需要根烟平复内心一样沉默。   各有心事,但各都不说。   直到旁边那一户的灯亮了,宋晚清听到隔壁有个男生问了句你昨天去哪了,她才突然想起一开始想问的问题是什么了。   她抱膝,头侧枕着胳膊上看他,“裴斯延,你这几天去哪了?”   裴斯延低眸,没正面回复,“有点事。”   “像你后脖上的那些事情吗?还是什么?”   她比他想象中问得要直白,令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如果她会问那他就简单说说,但不会全都告诉她。   裴斯延看着她,“我去找裴宗舜说解除关系的事情了,他的意思应该是不肯,所以过两天我可能也不会回学校,要自己去处理。”   “解除关系?”宋晚清抬起头蹙眉,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解除?他对你不好吗?”   好吗?   这个问题竟将裴斯延难住。   说裴宗舜不好,但却又在草丛里捡起了他给了他第二条命,并且抚养他到这么大,让他衣食无忧。   说裴宗舜好,但又将他当颗棋,操控他的人生大脑,让他在没毕业之前过得好全都是为以后好让他混进黑里帮忙做事打下基础。   所以最后裴斯延只能说:裴宗舜对他很好,是他的命不好,无法承受这些好。   宋晚清是个聪明人,大致能从他的话里猜到这个裴宗舜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人物。   就拿他那道血痕来讲,事情的最后是裴宗舜的人出面将人带走,好像还将人关起来了,这一听就知道是混道上的人吧,那他确实和裴家解除关系会比较好。   裴斯延见她突然不说话,眼睛还发直地盯着圆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用指节敲了下她的脑袋。   正想问她刚刚在想什么,就听她突然问了句。   “所以你为什么学心理学?和家庭有关吗?”   又是这个问题。   裴斯延被她的执着弄笑,“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一个专业而已,况且这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吗?”   宋晚清摇摇头,显然也觉得自己太过执着地笑了,“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知道,但隐隐约约总觉得你有秘密,猜不透你。”   “照你这么说,学心理学的都有秘密了?”   “我可没这么说,反正就觉得你和别人不大一样吧,看着像学土木工程的。”   “没看出来你还懂得看面相?”   裴斯延也不再和她兜圈,转头瞥了眼茶几上的那几本心理学书籍,随后道了句:“裴宗舜是心理医生。”   见他终于肯说,宋晚清一脸认真地在那听,“然后呢?”   裴斯延被她这认真的表情逗笑,扯了扯嘴角,望向不远处一闪一闪的红色警示灯,随即笑意又渐渐淡下,缓慢开口:“你应该知道,医生有好有坏,包括心理医生,而裴宗舜是站在坏的那边。虽然催眠是没办法使一个人彻底失忆的,但他可以在找到一个对他有用的人之后催眠那个人,诱导那个人进入到他准备的特殊状态里。他很擅长掌控和洗脑,很会找到那个人脆弱的点,在那个人痛苦的时候加大剂量,而我就是那个人。我从被他捡回去的那天起就是一颗棋,你知道吗,从我刚六岁开始,他就会经常把我关在郊区一个没有灯只有一台电视,并且全封闭的木屋里,一关就是三个小时起步,你知道起步为什么是三个小时吗?”   宋晚清听他的话已经有些愣住,微张着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却听到他又继续开了口。   “因为曾经我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了一间很小也同样全封闭没有灯的储物室里,那时候我断断续续地拍门,拍了好久都没人来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没想到在我停下拍门动作,快害怕到昏厥的时候裴宗舜将门打开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就是三。出去后他和我说,为了以后让我不再害怕,必须得每天在木屋里待着锻炼胆量,并且待在那的时候需要看些恐怕片刺激我的大脑,那时候我每天一闭眼都是血腥的画面,根本不敢睡觉。”   说到最后,裴斯延突然觉得身边太安静了。   扭头一看,发现宋晚清正皱着眉一副觉得他有些可怜的表情看着他,这惹得他又忍不住抬手捏她的脸,“怎么这副表情表情看着我?嗯?”   宋晚清弄下他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抿了抿唇,“所以,你学心理学是为了你自己对吗?”   裴斯延有些意外她能猜到,看着她揉捏着自己的手,“是,不然我真的会成为一颗任他摆布的棋,跳进他设下的局,也可能会因为那些血腥画面和钢棍插进她身体里双眼瞪出的画面吓到失常。”   就因为血腥画面看得太多了,导致他现在面对大多数恐怖的事情都很平静。   他看着她,头一次眼神里出现后怕,头一次语气里出现庆幸,“还好,我没有变成那样。”   但他也险些变成那样。   “你不会那样的。”宋晚清垂着眼眸揉他的手,情绪也变得较为沉重,最后又问了他一个问题,“那,裴宗舜是以后会被法律制裁的那种人吗?”   裴斯延听她这么问,想必她大概已经猜出裴家是什么情况了,所以应该也没说下去的必要了,“是,未来总有一天。”   他抽回自己的那只手站起身,来到她面前低头看她,“进去吗?外面太热了。”   宋晚清仰头看他,下一秒朝他张开了双手,莞尔笑道:“好啊,那你抱我进去。”   “不抱,自己进。”   可他话是这么说,身体却弯下腰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感受到腰被那两条腿紧圈着,手没忍住捏了下她的后脖颈,笑道:“松开点,圈这么紧你不累?”   宋晚清摇摇头,“不累啊。”   才怪呢。   其实她只是想借机抱一下他。   毕竟他是男人嘛,她总不好在刚刚那时候说觉得他很可怜想抱抱他吧,那多失他的面子啊,所以只能用这个机会抱抱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裴斯延在她说要抱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因为她脸上藏不住情绪。   不过他不会觉得这样会失面子,反而后悔刚刚没再说得严重些。看她因为他哭,然后哭着说要抱他的画面应该还会更不错?   “想什么呢你裴斯延?”宋晚清晃了晃脚,“你是想让我坐在茶几上是吗?”   裴斯延回过神看了眼茶几,又看了她一眼,最后还真将书弄到一边把她放在了茶几上。   他单膝跪在地仰头看她,一副显得像下一秒就要求婚的姿态,嘴里却说着不对劲的话,“我们好像没在茶几上做过。”   “……”这里除了黄色还有别的颜色吗?宋晚清突然觉得连天都是黄的。   她敲了敲茶几玻璃,“这位裴先生,您就不怕做到一半塌了吗?床还不够您施展的?”   “你可以站地上。”   “……裴斯延,我要回宿舍,不然我觉得我明天需要坐轮椅。”   “你今天回不了。”   “为什么?”   裴斯延抬下巴指了指阳台的小型洗衣机,“你的衣服我扔进去了。”   “你扔进去了?!”宋晚清真是哭笑不得,“那我不回宿舍今晚睡哪啊?我好像一开始没说过要来你家过夜,就单纯地来坐坐。”   “确实,做做。”   “是坐坐,不是做做!”   “嗯,做做。”裴斯延站起身,走去阳台将她穿的家居鞋拿进来放在地板上,“今天你就睡我房间吧。”   “那当然了!”宋晚清穿着拖鞋,“然后你睡沙发。”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打呼噜,你们男人啊都爱打。”   “我们男人?你还和别的男人睡过一张床?”   “那倒没有,不过我总刷到网上的女生说自己男朋友睡觉爱打呼噜。”   “我不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你睡过。”   “今晚试试?”   ……   以前宋晚清总爱在网上看些关于情侣们的日常,一个单身狗经常吃狗粮吃的津津有味。   她经常看到上面在说,冬天睡觉的时候抱着男朋友会特别舒服,还有什么背对着男朋友睡觉,如果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被男朋友从后背抱着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光看文字她不太能理解,总觉得睡个觉不至于睡出个小鹿乱撞的境界。   可当她在黑夜里实实在在感受到后背被一副滚烫的身体紧贴时,她突然一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的,在安静的环境里更是会无限扩大。   凌晨一点,周遭静谧,柔软的床里,躺着两人。   宋晚清听着离自己很近的呼吸声,感受着那只手搭在自己腰上的力度,虽然很轻,但却使她连动都不敢乱动。   直到下一秒,那只手突然将她圈紧,脖颈上也被温热覆盖,她第一次紧张到抓了抓被角。   “宋晚清。”   他的嗓音暗哑,离耳畔很近,使她声带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即又听他问:“习惯吗?”   她不太懂,声音很轻:“什么?”   “抱着睡,习惯吗?”   “还好。”   “嗯。”他又蹭了蹭她的后脖颈,贴得更近,任那只体内的小鹿因他而撞到找不到回头的路。   可这导致本有些困意的宋晚清突然已经完全清醒。   四周又陷入安静了。   她身上有他干净的皂香味道,她的呼吸里也有了他的那一份。   她背对着,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反正她张开眼定定看着地板完全睡不着。   因为这心跳得实在是太快了。   片时,宋晚清将手伸进被窝里碰了碰那只手,试探性地轻声开口,“裴斯延?”   没有回应,应该睡着了?   她又再次叫了声他的名字,“裴斯延,你睡了吗?”   回应的依旧是沉默。   慢慢的,小鹿终于舍得停下休息了。   她也闭上眼,揉弄着搭在她腰上那只手的指头,“裴斯延……”   声音细小,在房里显得微不足道,“他们都说,只有真正相爱的情侣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才会冒出很甜的粉红色泡泡,可是我们不是情侣,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周围冒出了粉红色泡泡?”   藏在黑暗里的睫毛颤了颤。   “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吗?如果是的话,这样的走向真的不对了。”   眉头皱了皱,无法舒展。   “裴斯延,你以后也会像这样抱着你女朋友睡觉的对吗?我以后的男朋友应该也会这样抱着我睡吧,这种感觉确实和网上说的一样会小鹿乱撞诶。”   那手一直不停地揉弄。   很轻,可他却觉得像在抽筋拔骨。   他慢慢睁开了眼,望紧闭的帘,没有开口。   “裴斯延……”   她又叹了声气。   “算了,我突然发现该克制的那个人好像是我了。真搞不懂我那天为什么要对你说千万不要喜欢我这句话,明明应该是你对我说才对……”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和空气绑在一起乱糟糟。   传进他耳朵里的到克制那一句就断了。   同时断了的还有心脏在黑盒子里的心跳。   等呼吸渐渐平稳,发现她渐渐睡着。   搭在她腰上的手也离开。   他下了床,离开房间之前替她将被子盖好。 第26章 听哄   夜色寂寥。   有人熟睡, 逃进梦里幻想一场没有阻挡的恋爱。而有人坐在阳台,替幻想者守了一夜的那场恋爱。   可夜色会被日光替代。太阳升起,梦始终是梦, 会破碎,不会存在。   将窗帘拉开大半,卧室被撒了满地的金灿。   宋晚清赤脚站在窗前,微眯着还不太适应亮光的眼, 玫瑰色发梢在后背因伸懒腰的动作而小幅度轻晃。   少顷, 她长睫落下淡淡阴影, 闭着眼,闻这间卧室里干净又夹杂阳光的味道。   今天天气极好,旭日东升, 晨光将站在窗前的女孩笼罩。   期间, 门轻轻打开,裴斯延望着她的背影骤然止步。   她本就纤瘦,此时他那件宽大的短袖穿在她身上显得更是如此。赤着的双脚也不怕着凉, 就这么在地上跟着内心的节奏一踮一踮的,心情貌似很好。伸懒腰的动作还挺多, 左动动右动动,令披散在肩的头发跟得手忙脚乱的。光也是,跟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的刺着眼。   他看着, 眼底不由升出了笑。   一整夜的消极情绪, 她是源头。   消极情绪竟能如此快一扫而空, 她也是源头。   昨夜裴斯延从房间里出来就一直坐在阳台上。   风躁, 宋晚清的话让他的心也跟着躁。   到了极致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以前觉得自己能控制情绪这件事完全就是放屁。甚至想过破罐子破摔, 她如果以后真找到男朋友了, 那他不介意当个地下者。   这真的很荒谬,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出现这么荒谬的想法。   想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她除了桔梗花、蝴蝶坠子、临樵长大和专业这些表面的东西,其中的秘密和其他的都一无所知。   包括她为什么不让他喜欢她的原因,这么久了他也不知道。   昨天她在窗前说得那些话,好像隐隐约约在告诉他自己要离开,那么离开的理由呢?他同样不知道。   想着想着,他突然之间就笑了。搞了半天,只有他单方面交了一半的底,而她什么都没说,好像只要他的身体。   那她在睡前说得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要出了感情,然后也不管他死活决定扼杀掉这个感情对吗?   不知道。   找了一夜,他都没找出最后的答案。   可当昼夜交替,他打开门看见那道身影正站在他卧室窗前的时候,又突然觉得答案好像不重要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倘若真陷进去了,那他也认了。只是陷进去之后如果她离开了,那他会做出些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听到后面有细细的脚步声。   宋晚清回头,见是早早离了床的裴斯延,笑着转过身,“早呀,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现在七点半都不到。”   裴斯延捡起地上那双拖鞋,走到她面前,弯腰放在她的脚边,“先穿上。”   “好。”宋晚清穿上拖鞋又问他,“你今天是有早课吗?”   “没。”裴斯延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脖颈,带着她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但你有,等下一起回学校。”   “你怎么知道我有早课?”   “闻淮凛问唐诗愉要了课表。”   “然后你又问闻淮凛要了?”   “嗯。”   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趿拉着拖鞋跟在他后面,“闻淮凛问唐诗愉要我还能理解,你要来做什么?”   洗手台上,摆着两个相同款式的杯子和牙刷,一个已经挂着水,一个还是干的。   裴斯延拿过干的那一套,替她装好水挤好牙膏,“怕你赖在这睡得太香不知道起,得知道时间叫你起床去上课。”   “是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宋晚清接过,漱口刷起了牙,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含糊着问道:“意思是你昨天下午出现在我教室窗外的时候,心里就打着要把我拐回来的算盘,然后找闻淮凛要课表了?”   吐了口泡沫,“哇,裴斯延你这人真的好阴险!”   他无奈失笑,帮她用皮筋扎着头发,扎好后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将她禁锢在怀里,侧低着头看着她刷牙的动作,“我阴险,那你不也如了我的意了?”   她眨了眨眼,“好像也是哦,下次我得注意了。”   漱完后那人还圈着她不走,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腹部,侧头看他,“你能不能先出去?人有三急。”   裴斯延没作声,仔细盯着她的唇,很湿润,透着自然好看的红。   没忍住凑上前吻了吻,他的也因此变得湿润。   抬眼,他跌入她清澈的眸。   见她有些怔愣连眼都不眨的模样,觉得有些傻地离开她,揉她的发,笑道:“不是人有三急吗?还不动的话我这没裤子给你换了,就算有,你换了可能也得提着裤子过一天。”   话落,宋晚清回过神难得羞怯地将他往门外推,“有病!你才拉裤子上!出去出去!”   “好,你快点,不然八点早课会迟到。”   门关上,她喊道:“知道啦,我的衣服裤子呢你帮我收了没?”   看着沙发上那一套早就收好叠好的衣裤,裴斯延拿起走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门打开伸出只手直接将衣裤拿了进去,还扔下句:好人一生平安。   那一瞬,他发现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走进卧室,看着床上那未叠好的被子,他的脑海里竟有种和她在一起生活很久的感觉在蔓延。   他不知道这种生活以后会不会存在。   会的话,最好。   如果不会的话,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用逼迫的方式,让这种生活存在。   *   两人最后在七点半的时候出了门。   宋晚清因为还是要回宿舍换套衣服,所以没时间在外面吃早餐,随便在附近的面包店买了面包和牛奶,还给宿舍里的人带了一份,至于裴斯延嘛……   她站在宿舍楼下,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你早上也没课,可以和闻淮凛一起去吃早餐,这面包呢是我们这些早八人要啃的,你就别啃了啊,乖。”   话都到这份上了,裴斯延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应声好,然后和她道了声再见,就看着她快速上了楼。   再然后,仰首,用目光找着她那间宿舍的阳台。   其实这么久了他也不知道她住得哪一间,不过在他低头之际,四楼从左手边数起的第三间,阳台上多了四道身影。   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又推着旁边那三个人赶紧往宿舍里面走。   像极了宿舍里唯一一个谈恋爱的人被男朋友送回宿舍,然后舍友想要看看那个男生长什么样的场景。   阳台上想看的人不见了,裴斯延扯了扯嘴角也转身离开。   “别看了别看了!人都走了!”   宋晚清站在阳台和室内的衔接处,扭头又看了眼下面越走越远的背影才转过头。   这一转,那三个人倚着同一张桌子,跟审犯人一样地看着她。   唐诗愉:“说吧,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像这种送你回宿舍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陶语:“说吧,昨晚是在酒店过的夜,还是在他家过的夜?”   庄悦:“说吧,一晚上几次?”   “……”唐诗愉和陶语对庄悦竖起了大拇指,同时道:“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   紧接着又一同看向了宋晚清。   她们都以为接下来的宋晚清会逐一回答那些问题,没想到只听她扔下一句:我和他没在一起,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庄悦明显不信,“以我多年的经验,你俩绝对没那么简单,那可是裴斯延诶。”   陶语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经常看甜甜的爱情剧,对感情这些东西也摸出了不少名堂,“我也觉得,你俩该不会是在暧昧期吧?”   “我和他真没关系。”宋晚清走到自己的桌前,拿过那一袋面包递给她们,“再不吃的话待会要迟到了宝贝们。”   庄悦:“等你说完我们再吃——”   宋晚清:“今天的早八是灭绝师太。”   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灭绝师太真是迟到一分钟都扣你得分。   宿舍里的四个人都被扣过,直到现在这分都还没给加回来,三个靠在桌子边的人听了赶紧从面包袋子里拿面包出来,边收拾东西边啃。   这堂课是大课,两个设计班的人一起上。   走到教学楼底下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陶语和庄悦遇到了同班小组的另外两个人,四个人便一起走得快了些。   还在后面的唐诗愉和宋晚清,两人挽着手慢悠地往楼梯口走。   趁着现在周围人少,唐诗愉晃了晃宋晚清的胳膊,将在宿舍想问但顾虑她们也在所以没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宝贝,你和他没那么简单吧?可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裴斯延吗?”   宋晚清其实也不怕和唐诗愉说实话,莫名就是信得过她。而唐诗愉也是如此,两人对对方都没有秘密,不管是屁大点事还是男女关系上的事情都会和对方说。也会看场合闭嘴不道破对方的话,等私下两人再聊。   所以宋晚清在脑海里快速捋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将重点的部分告诉了她。   那些事情总结得出就是:没在一起但睡了,没在一起但好像有点睡出感情了。   “有感情了?那感情深吗?”找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后唐诗愉又极小声地问她,“是你对他有感情了,还是他对你有感情了?还是互相对对方都有了?”   拿出书本和笔,宋晚清因为这个问题坐在位置上定了定没动。   最后在老师来到教室后,她看向唐诗愉,第一次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我对他好像有感情了,但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   “问问?或者试探试探?再或者主动表个白?说不定他对你也有。”   “……算了吧。”   本来她对他有感情这件事就已经够糟糕了,万一他对她也有,那岂不是更糟糕了?   主动表白就更别提了,在一起两三年之后还得主动提分手,这跟逗人玩好像没有区别,还浪费别人的大好时间。   也可能谈不了那么久,在毕业之前或者谈两三个月就分了呢?那这样也不好吧。   宋晚清拿着笔在书本上不停小力度地戳,眼睛发直,心想:要真那样的话,对先动心的人心理上会是个很大的折磨,而她极大可能会成为受折磨的那个人。   所以需要及时止损。   但道理她都懂,却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靠。   “唉。”她叹了声气,决定先认真上完课再说。   但就是此时,放在桌柜里的手机亮起了光,上面显示两条消息。   唐诗愉正靠着椅背不小心瞥见,碰了碰宋晚清,“手机,有人找你。”   宋晚清放下笔,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   【宋光承:囡囡,你下午还要上课吗?爸想见见你。】   【宋光承:天气这么热就不让你走太远了,我就去你之前带我去过的学校附近的那家茶餐厅坐着等你。】   【爸,我下午没课,几点见?】   【宋光承:三点吧。】   【好。】   *   宋光承在刚来到云平的时候特别老实巴交,工作是在一家银行里当保安,收入在大城市里不高也不低,一年的收入加起来也够养活宋晚清和温惠蓁。   但就是经常待在银行里天天接触不同的人,安分守己的人也逐渐开始和那些看着有些来头的人打起了交道。   而他会迈出碰贷参赌的第一步,就是因为和他打交道的那个人不怀好心地将他带了进去。   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人带着他,让他得到了比本金还多出百分之三十的收获,他因此开始想得到更多。想着钱生钱,想着让温惠蓁和宋晚清能在云平过上衣食无忧日子,从而迈出了一大步辞去了工作。   天天早上和家里人说出去上班,其实就是出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参赌,导致日子变成了这般田地,家散了,老婆也没了。不过庆幸的是,囡囡没有说不认他这个爸爸。   现在他拼命赚钱还清了债务,看清了很多,身上也有了积蓄。前几个月还和人合伙开了家很小的水果店,做回了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宋晚清去到茶餐厅找到宋光承的时候,就见他在和人打电话,聊着关于水果店的事情。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越走上前越渐渐能看清他那两鬓新生长出的白发,肤色比之前黑了不少,皱纹也多了些,一点都没了以前那第一眼看上去觉得文质彬彬的样。   宋光承瞥见她来了,也赶紧微低下头和人小声聊了最后几句就将电话挂断了。   宋晚清走到对面拉开凳子坐下,“没事爸,您有什么事就先处理好,我可以等您打完的。”   等她再次抬眼近距离看到宋光承那张脸的时候,被那俩黑眼圈吓了一跳,“爸,您这几天去做贼了还是故意拿碳往脸上抹了两下子?这黑眼圈重到都快要掉地上了。”   宋晚清在宋光承心里一直都是听话懂事又调皮有趣的孩子。   宋光承本来还以为太久没见,父女俩会有些生分,没想到开口还是和以前一样。   好啊好啊,他笑着用手摸了摸眼下的位置说道:“你这孩子,哪有这么夸张?这真是长大了啊,开始拿我以前说你那话来说我了。”   那手粗糙,布满了一个劳动者的操劳痕迹,手背上还长了些淡斑。   这一晃,宋晚清看的非常清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扬着笑,“才没呢,爸您那水果店这几天生意怎么样啊?忙吗?我也有段时间没去水果店看您和林叔了。”   “还行,最近切好的西瓜卖的挺好的,来买的啊都是些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之前还想着给你送点过去,但怕你学习太忙打扰到你就没送了。”   “不用送,我到时候自己过去找您就成。您这黑眼圈是真太重了,平常得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明白,但是重点也好啊,这代表水果店生意好。”   “什么歪道理?哪来的这话?”   ……   这个点正是烈日高照的时候,街道上行人零零散散,都不爱挑这个点出来走动,就算走动也是往这附近的奶茶店或者有空调的地方走。   裴斯延从法院那边搭出租车回来,本打算让司机直接送他回家,昨晚一夜没合眼,现在头难免有些昏沉,需要补觉。   可刚准备到就接到了闻淮凛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奶茶店,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   没想到去到奶茶店,只是为了让他参加店里办的游戏比赛。   现在很多奶茶店都喜欢办这种比赛,借此宣传自己的店招揽客户。   裴斯延之前参加过两三次,次次参加次次赢,奖励拿过五百到一千块不等。   所以闻淮凛才这么着急让他过来和他一起组队报名参加。   奶茶店内,他散漫坐靠在椅子上,身体带着前凳腿往后没规矩地在那摇啊摇的,“赢了怎么分?我七你三?”   这话也是人能说得出口的?真是装一裤子坏屁,把人都腌坏了。   要不是看他在那摇,闻淮凛真想往凳子上踹一脚,“什么你七我三,当然是五五啊,想屁吃呢你?去趟法院没找法官给你治治脑子?”   “一等奖多少钱?”   “两千五。”   “……”啧,裴斯延看着奶茶店外的那间茶餐厅,微眯了眯眼摇摇头,“这数字怎么分都不对。”   闻淮凛:“哪不对了?”   “我拿两千两百五,你拿两百五,这不是骂我们两个二百五?”   “……我真他妈谢谢你还知道分我两百五。”   闻淮凛手机里的游戏还在继续,但这泡尿实在是憋不住,其实就直接将手机往裴斯延手里塞,“二百五帮我打一下,我去趟洗手间。”说完人就往后面跑了。   手机屏幕里的小人正趴在草丛里胡乱前进,裴斯延看了眼没理,将手机放回在桌上。   最后小人被打死被成了盒子,他草草睨了眼,继续看着对面茶餐厅里的那两个人。   “住的地方换去哪了?还习惯吗?有缺东西的话您就跟我说,我给您买。”   “别瞎浪费钱!哪有父亲用女儿的钱的!我什么都不缺,你就好好读你的书就成。住的地方我搬去了你林叔对面,比之前住的那间好很多,两室一厅还有个大阳台,不用担心我。”宋光承说完喝了口茶,喝得时候撇了宋晚清一眼。   最后他放下杯子,双手紧握着,终是将最想问的问题支支吾吾地问了出来:“囡囡,那个,你妈她……我听人说找着新,新对象了,这事,是真的吗?”   宋晚清在来之前就猜到是问这事,也不兜圈子了,点点头,“是真的,爸,但我没见过那个人。”   “我见过。”宋光承低了些头,黑发里露出了更多的白发。   “您见过?”宋晚清疑惑:“您在哪见过的?那这事您应该也知道了,为什么刚刚……还这么问?”   宋光承这些天没怎么睡好觉,脸色显得憔悴眼袋也重,皱着浓眉苦笑:“还记得我们刚来云平租的小房子吗?他就是房东,姓赵,叫赵明望,你应该没见过,之前谈房租上的事不是你妈去就是我去和他谈,没想到……”   他叹了声气,“这事也是前几天碰到之前住在咱隔壁的那大姐告诉我的,说经常在棋牌室看见他俩搂……”搂搂抱抱。   那四个字在他这个年纪,实在是说不出口。   宋晚清因此心里五味杂陈,“爸……”   宋光承沉默了会,“囡囡,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得到个准确的答案也能让我这心里有个数。”   沉了口气他又缓慢道着:“你啊也别怪你妈,要怪就怪我吧,要不是因为我一开始贪心欠下那么多钱,你妈她也不会说要和我离婚。她那么好一个人,长得也漂亮,还贤惠,是我昏了头不懂珍惜。”   苦笑声:“我啊不像人老赵,又有本事又会赚钱,如果我是你妈,也会选择离婚和别人过的。就是苦了你了囡囡,本想让你能在这大城市过得好点……”   “我过的挺好的,爸,真的。”   宋晚清听完这番话,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关于温惠蓁的那些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可转念一想,事情已经落到这种地步,说与不说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各自都有错,也都错到不可弥补。现在这样的结局相对来说反而是好的,就没必要再往火上添一把柴了。   两人在茶餐厅随便吃了点。   最后宋光承因为水果店有些事就先走了。   走之前还告诉宋晚清,赵明望还有个儿子,并且只比她小几个月,在国外读书前些天刚回来,估计待上一个多月才离开。   宋晚清问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他说如果她们娘俩以后真要和赵家一起生活的话,最好提前知道下人家里的情况会好些。这些也是他向那大姐打听回来的。   这听着,有点像要寄人篱下的意思。   她看着宋光承骑电动车朝反方向离开,站在街边,突然觉得这下才是真正要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   这本是件应该难过的事情,但她的内心却很平静,许是因为已经早就难过过了吧。   现在能让平静里出现一条条波浪的,也就只有要离开云平这件事了。   想到这,她突然有点好奇现在的裴斯延在干嘛。   去法院走程序了吗?还是在学校上课?   拿出手机想问问他,却在对话框将话来回删删减减好几次。   直到最后决定不问的时候,对面发了条消息过来。   【裴斯延:是准备发一篇小作文给我?】   【没啊,什么小作文?】   【裴斯延:一直正在输入,我以为你要给我发表白信。】   【想多了吧你,够自恋的。】   【裴斯延:彼此彼此?现在在外面还是在学校?】   宋晚清疑惑他问这个干什么,随便编了一个。   【在学校。】   【裴斯延:学校什么时候有十字路口和红绿灯?】   ?!!!   宋晚清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后猛然抬头。   左看右看都没见有人,正想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扎高的马尾突然从后面被轻轻扯了扯,熟悉干净令人安心的皂香味道慢慢靠近将她包裹,双肩上搭着两只手,那道清冽的嗓音就这么措不及防地从头顶上砸了下来。   “在找什么?”   她愣了愣,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头往后仰去看身后那人。   那瞬间世界是倒着的,他的脸也是倒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那张脸特别好看。   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的。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脸被那双手捧着捏了捏,嘴巴被迫嘟着,那人还低下头说着很混的话,“宋晚清,你这样虽然我能看到你衣服里面穿的什么颜色,但我很不好亲。”   “变态吧你!”   世界回正,宋晚清弄开他的手,转过身碰了碰自己的脸看他,“你怎么在这?都不用上课的吗?”   “说了这两天不回学校,请了假处理事情。”裴斯延站在她旁边,见她换了身和早上不同风格的浅粉色的连衣短裙,还发现她那两个耳洞的耳钉也换成了不太明显的耳棒。   这是见家长的时候装乖?   他不禁眼梢轻挑,想起刚刚坐在奶茶店时,看到对面的她坐姿端正的样子,莫名扯了扯嘴角。   宋晚清不明白他盯着自己笑什么,凑上前问他:“您这是嘴角抽搐了?”   暴露了,这才是原型。   他笑了笑,装一开始没看到过她,问了句:“换裙子,出来约会?”   “我倒是想呢,但没会给我约,我出来见我爸的。”   “那叔叔呢?”   “刚走了。你呢,怎么在这?”   “去了趟法院回来,被闻淮凛叫来这的。”   法院。   宋晚清立刻明白地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那,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裴斯延别过头望向一边,太阳光线强烈到使他微眯着双眼,“他不可能会跟我一起去办理解除登记的,所以只能走起诉。”   宋晚清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只知道听起来好像很麻烦。   不懂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怕说错话,所以她没接他的话只在旁边默默点了下头。   外面天气太热,热浪难挡。   两人站了会,裴斯延回头问她:“回学校吗?还是去哪?”   宋晚清望向刚刚宋光承离开的方向,垂眸想了想,“我待会想回趟家。”   神差鬼遣的,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对他加了句话,“你要和我一起吗?”   裴斯延,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他看着她骤然顿住。   他不知道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只知道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停止运作。树叶不晃了,鸟儿不飞了,车辆行人都停下了,阳光也不刺眼了。   她眼里尽显真诚,除了碎光,就只有他了。   裴斯延喉结滑动,眉头微敛,“宋晚清,这话你不能随便乱问。”   “我没有随便呀。”宋晚清朝他走进一步,仰头歪着脑袋望他,“裴斯延,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她脸不红,但心却跳得很快。   当她一开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心跳就已经默默加速了。虽然有一瞬间后悔这么问,但还是很期待他的反应。   可他现在就这么直白地望她,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意思多半就是不愿意。   宋晚清也不强迫他一定要给个答案。   她笑笑:“不愿意那算啰,我走啦,你也回去吧,这太晒了。”   话落,她退步朝他挥了挥手当作是再见,转身离开时裙摆转出小小的弧度,马尾也随着走路轻轻一晃一晃的。   她微低着头朝前走,没去看身后的他,心情谈不上好或坏,但莫名的有那么一小点的失落感。   不过那么问确实唐突了,不愿意也很正常。   重新抬起头,她打算就这么走回家算了,当作是散步。   可当她侧头看向旁边店铺玻璃门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她身后多了道身影。   脚步变得缓慢,她愣怔片刻后突然笑了。   那人也随她的步调变慢,抱臂也一同笑了。   宋晚清回过头,拿起手机。   【你跟着我干什么?】   【裴斯延:送你回去。】   【不需要,谢谢。】   【裴斯延:好。】   好?   宋晚清抬眼看了看玻璃门,见那人果真停下脚步了,还真是说到做到。   那行啊。   她也停下脚步,看向马路,见有辆空的士正朝这边缓缓驶来,立刻招手拦下迅速上了车。   “师傅,麻烦将我送到老街的路口就好。”   “行。”   刚和司机说完地址,司机正挂挡准备开车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条长腿先跨进来,人入座,关门。   这一系列动作令司机有些懵。   唯独宋晚清一脸笑意地抱臂看着那人,“欸,你进来干什么?我要回家,和你不顺路。”   说着又看向司机,“师傅,麻烦你把他赶下去,他这行为有损我们云平的形象了。”   司机扭着头正开口想说话,就听一道清澈冷冽的嗓音响起,还带着很明显的歉意。   “不好意思,女朋友闹别扭,您开车。”   合着是闹别扭。   司机用载客多年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见确实有点像是小情侣闹别扭,没作声笑着收回视线摇摇头开车了。   而突然被安上‘女朋友’这个称呼的宋晚清在一旁愣了好一阵,缓缓凑上前用口型问他:“谁是你女朋友?”   下一秒,胳膊被拉住。   她被带过去一旁,跌入胸膛。   “谁问谁就是。”   声音从胸腔传来,很闷还有些颤。   颤到怀中人的心有些乱到迷失了方向。   他的怀里很暖,她被他紧搂着不敢动弹。   但最后还是从他怀里探出头,鼻尖贴他下巴,轻声道:“裴斯延,你这话,也是不能随便说的。”   “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力,他低头吻她的鼻尖,用仅两人之间能听到的虚声回答她一句:知道。   心口不一。   他看向窗外,重新又回答了一次——   刚刚,我没有随便说。 第27章 听哄   别看老街里每个铺位上面的灰白色楼房老式又破旧, 其实住在里面的也有很多在这附近工作的年轻人和家庭。   所以在限制车辆行驶的老街路口,能经常看到两边都停满了轿车,就连电动车也无孔不入地往里钻, 杂乱无章也没人管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又挤又乱又热闹。   怕等会更多车不好调头,的士师傅在路口处放下两人就快速往前开了,留下一溜烟的车尾气让人捂鼻。   两人略过石墩, 并肩往街道内走。   青石路面上, 还是那几个不用上学的孩童在那撒泼打滚;几个店铺的老板因没人进店而弄了把椅子在外面坐着, 悠闲地用扇子扇风、嗑瓜子、吹水;便利店外的摇摇车在晃,但不见人在上面,可能是因为太晒了, 怕摇着摇着就跟烤全羊一样烤熟了。   宋晚清指了指那个喜羊羊的车, 问裴斯延怎么学会了那首歌昨晚也不在床上的时候唱给她听。   裴斯延反问她是不是嫌时间太长想用这首歌缩短时间。   她笑他脑回路真的很奇特,并说了句是的。   他笑她真是不嫌累,有一个地方累就够了, 还非得加多张嘴。   不过他又说了句:“只要不唱歌,加多张嘴也是可以的。”   宋晚清二话不说直接笑着揪他的耳朵, “你一天天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其他颜色?!”   “能。”裴斯延右肩朝她那边微微倾斜,任她揪着耳朵,“但见到你不太能。”   “变态!”   “我是。”   “什么你就是了?烦人。”   “我说今晚试试?”   “你找别人吧。”   “你舍得?”   “舍得。”   “那我走了。”   “走什么走, 回来!”   她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走到一半嫌热不想拉了, 改成被他推着往前走。   最后两道背影紧挨着一块走, 留下说话时轻快的笑声尾音在后沐浴着暖风, 从而使周遭都变得轻松降低了闷气。   但这轻松持续了没多久, 在进入老旧小区踏入五单元的第一步就断了。   嘎吱一声单元门关上。   楼道内, 离了阳光,铺天盖地看不见形状的灰尘和阴凉气息猛地往人身上砸。   墙垣因前不久的那场大雨变得湿漉漉还脱了皮,水泥地面还有着小水滩,正往上反着潮湿的味道,湿气特别重,更别提地上残余的垃圾有多讨人嫌。   在这一栋居住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老大妈。   好几个老大爷都爱抽烟,如果在楼梯间抽完的话会直接往地上扔。   这刚好,上去个下完棋的老大爷。   宋晚清踩死最后一根苟延残息的烟蒂,踏上二楼的楼梯平台,继而转身借着站得高的优势,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三个阶梯的人,背着手问他:“裴斯延,你来过这吗?”   裴斯延没回答,就这么仰头看着她。   她问:“这是不是特别烂?”   他说实话:“是。”   “我也觉得特别烂,冬天还经常断热水,夏天还经常断电。”她转身放慢脚步接着往上走,“但我在这住了三年多了。”   裴斯延跟着她走,低眉看她瘦到极致的脚踝根骨,“为什么是三年?”   “我十五岁才从临樵过来云平这读高中,上了大学之后我就不经常回家了。”   “高中在哪读?”   脚步越来越慢,因为快到三楼。   她回答:“嘉口。”   这个名字,使裴斯延心底感到意外。   因为嘉口离他的高中很近,仅仅相隔两条街,再加上闻淮凛也在嘉口读书,所以他时不时也会去嘉口找闻淮凛。   去的次数多了,也见识到了那间学校到底有乱,抽烟、喝酒、打架在那间学校里就是常态。   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放学去找闻淮凛,看到一家杂货铺门外挤满了人,以为里面在办些什么活动,所以在路过的时候草草扫了眼,但就是这一眼令他皱了眉。   几个女生将一个女生堵在角落里施暴,看嘴型也在吐着问候爹妈的脏话。其中一个女生还将被施暴者的衣服扯开,手上还拿着烟去烫无暇的肌肤。   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变成了火烤肉的嗞啦声在他耳边响起。   下一秒他想也没想就立刻报了警,但那时候的治安很乱,报警除了能让这场施暴早点结束,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等施暴者听到‘有警察’这三个字离开。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女生从地上起来低着头整理衣物,看着她拒绝了周围人的好心,看着她来到阳光下遮住了脸拼命往一个方向跑走。   什么都看到了,独独没看到那张脸。   他当时心想着,就算真的跑走了,留下的创伤也会跟随自己一辈子,就跟他一样,想忘都忘不了。   但没办法,身处在难堪境地里的人总得学会跑。   三楼到了,回忆断了,她也不走了。   裴斯延走完最后一步台阶站在宋晚清旁边,看着那扇留了缝隙的铁门,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女人和她们之间的对话。   但他没有提起,而是侧头问她:“到了?”   “嗯。”宋晚清拉着他的衣角带着他往旁边站了些,不让那条缝隙对准他的脸,但她却能将里面的画面看得更清楚,甚至还看到了端着水果盘的温惠蓁从门前经过。   她小声道:“裴斯延,你听。”   裴斯延一开始还不太懂,直到听见门内传出来的对话。   “老赵你也真是,儿子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都来不及买点好吃的备着。”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老赵是我妈新找的对象。”   “没事的阿姨,不用那么麻烦,您也赶紧来坐,别忙活了。”   嗓音清润。   她道:“这个估计就是我爸跟我说我妈那新对象的儿子吧。”   “是啊,咱以后都一家人,在这瞎客气什么,惠蓁啊你赶紧来坐下,不用管他爱吃什么。”   “我爸说的是,阿姨,我以后爱去厕所吃您也可以不用管我。”   “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有的这爱好?真丢人啊。”   “没事,你爸嫌你丢人,但阿姨不嫌你丢人,以后你就把这当自己家就好,爱吃什么就跟阿姨说,阿姨全都给你做。”   自己家,爱吃什么都给你做。   氛围真融洽,听起来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以前宋晚清小的时候最爱乱翻食谱看,温惠蓁见了也摸着她的头说:晚晚选一道自己爱吃的菜,爱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现在仅仅隔着扇很薄的门,已叫站在门外的宋晚清都不忍心推开门进去,更不忍心打破氛围管温惠蓁叫一声妈。   拉着衣角的手往下滑,最后落在大腿侧面。   像小时候过独木,温惠蓁放开她的手说晚晚不要害怕自己往前走。   在来的路上,宋晚清只想过这次突然过来可能会见不到温惠蓁白跑一趟,又或者会见到温惠蓁和赵明望两个人,顺便看看她以后的爸长什么样,唯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么个情况。   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那道门就这么一直打开条缝隙,里面的对话传出来仿佛在告诉她那已经不是她的家。   怪不得在茶餐厅和宋光承分别的时候不觉得难过,原来都在这等她。   眼前突然出现黑色,看不到那条缝隙。   宋晚清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很轻很虚:“怎么了?”   裴斯延敛眉,单手捧着她的脸,指腹触及眼角沾了些泪。   泪水明明没有过高的温度却灼伤他的体骨,他又朝前走了一步,弯腰与她平视,嗓音沁着柔和,“要进去吗?不进的话我带你回去?”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你带我回哪?”   只听他说:“你昨晚睡的地方。”   她倏忽嘴角一点点往上扬,内心答了句好,但现在已经到了家门口,她还是想带他进去见见温惠蓁。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段时间好像都是他一直在向自己交底,而自己什么都藏着掖着,想试着也让他能了解了解自己,所以改口回答他:“等回完我的家,我再跟你回你的家。”   “好。”裴斯延揉了揉她的耳垂,直起身站在她旁边。   可看了眼那扇门,他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最后在她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道了句:“我还是在门口等你。”   “你确定吗?”宋晚清指着那扇门,最后问他一次:“裴斯延,你不跟我进去的话很可能会后悔,你确定真的不进去吗?”   听着屋内的谈笑声,当时的裴斯延并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并且等理智慢慢一点点回来后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见她妈的地步,所以看着她决然地点了点头,“确定。”   “好。”   宋晚清也是个干脆的人,这声确定让她手也放得彻底,转身就往前走,拉开那扇门,最后关上。   这一关,将会造成怎样局面,谁都猜不准。   唯一能被猜准的,就是原本融洽的氛围果真因为多了个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宋晚清走到饮水机旁边,目光在沙发上那对陌生父子和温惠蓁身上打着转。   离她最近的是赵明望,依旧是那身光颈靓的打扮,只不过这次的polo衫换成了深灰色衬衫,头发也去刻意染黑过,导致地中海更明显,脸有些微胖还有胡茬,看着一脸和善。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他儿子了。一头自然碎盖,单眼皮,长得有几分姿色,脖子上挂着黑色耳机,白色长袖配中裤,典型的热死也要耍酷穿搭,看着很有少年气息。   看着他们脸上因为见到她而僵着的笑容,看着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摆着各种切好的水果,宋晚清一瞬想起自己当时回来的时候好像都没这待遇。   场面尴尬又陌生。   最后宋晚清看向温惠蓁,淡淡笑着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妈,我回来了。”   四周空气这才开始流通,沙发上的三个人笑容才终于动了动。   “晚晚,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妈说一声?”温惠蓁站起身走到宋晚清身旁,将她拉到客厅中间给沙发上那对父子做着介绍,“老赵,又驰,这是我女儿,叫宋晚清。”   接着又向宋晚清介绍他们父子俩:“晚晚,这是你赵叔叔,旁边那个小伙子是你赵叔叔的儿子,叫赵又驰。”   宋晚清看了他们两眼,点点头,语气较淡:“赵叔叔好。”   那个什么赵又驰,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说了句你好。   赵明望看着宋晚清也笑着点点头,“欸,晚晚好,这孩子长得真是清秀漂亮,还这么有礼貌。”   这话说完,宋晚清只保持微笑没有回应。   弄得赵明望尴尬地又笑了笑,接着拍了拍赵又驰的腿,正准备让那小子问声好,就见他站起身走到宋晚清面前,伸出手,笑得一脸像是要套近乎的样子道了句:“姐姐好。”   宋晚清还是第一次被比自己小几个月的男孩子叫姐姐。   招架不住这热情,她往后退了步拉远距离,出于礼貌回握了下,“……你好,叫我名字就好。”   赵又驰经常待在国外,性子也被养得很开放也很自来熟,笑起来的时候特别阳光,“叫名字显得生分了吧我觉得,要不这样吧姐姐,我刚刚听阿姨叫你晚晚,你不想我叫你姐姐,那我也叫你晚晚吧。”   “……那你还不如叫我姐姐……”   “那就,晚晚姐?”   宋晚清没作声了,这名称也太显老了。   赵明望听了只觉得那臭小子未免也太失礼了,重重拍了拍沙发,“臭小子过来坐着!有没有点礼貌?”   赵又驰扬眉耸了耸肩过去坐下,见宋晚清还站着不动,也拍了拍沙发喊了句,“姐姐,你也过来坐啊,我这有位置。”   这门不隔音,正准备不嫌地板脏坐着等的裴斯延,腰弯到一半听到那声‘姐姐’突然僵住。   姐姐???   不就是没进去吗,怎么这一下就变成人姐姐了?而且那声音的年龄听着也不小了。   这地板是坐不得了,能把人烫死。   他直起身,捞出手机。   【裴斯延:身份转变的这么快?刚刚还哭,现在成人姐姐了?】   宋晚清被温惠蓁拉着坐在赵又驰边上,拿出手机看到这条消息莫名嘴角微微上扬。   【干什么?不能叫了?还有,我什么时候哭了?】   消息刚发完,对面弹了个语音消息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接听后打字问他。   【监听?刚叫你进来你不进,这下搞监听?你这人真阴险。】   【裴斯延:我怕他们父子俩对你下毒。】   【人叫声姐姐就下毒了?】   【裴斯延:不好说。】   【我怎么觉得哥哥你比较像会对我下毒的人?】   【裴斯延:那两个字晚上再叫。】   “晚晚啊,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温惠蓁叫了宋晚清一声,顺便拿牙签戳了块哈密瓜给她。   宋晚清关上屏幕,接过水果,“没。”   “是和男朋友聊天呢吧?”赵又驰拿过桌上的魔方,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一边看着她一边瞎转,“一般只有在谈恋爱或者和喜欢的人聊天才会笑得这么好看,姐姐我说的对吧?”   不等宋晚清先开口。   坐在一旁的温惠蓁就替她回了话:“没有的事,我和她说过在这边只准老老实实读书不准谈恋爱的,谈了也得给我断了,可不能因为那点感情的事情影响了学习,更何况到时候就得退学换学校了,等出去了外面什么好男人没有,非得在这边的学校找——”   “退学?”宋晚清紧皱着眉眼,立刻侧坐着身子问温惠蓁:“退什么学?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第28章 听哄   “就是我刚刚说得那意思, 你不会听不懂。”   温惠蓁说话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依旧保持柔和,可手搭在宋晚清大腿上的动作却在示意她要听话, “晚晚,我和你赵叔叔商量了下,决定将你送出国和又驰读同一间学校,反正你现在刚上大二没多久, 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重新来过, 在那边可比在云平好得多。”   “不可能。”宋晚清一时间无法消化和接受, 更不可能保持心平气和,“您当初说的是让我读完大四毕了业再离开,我答应了, 现在又突然冒出个退学出国?不可能, 这国要出你们出,我不可能退学。”   温惠蓁皱了眉,“晚晚, 这事情由不得你,你得听我和你赵叔叔的。”   莫名其妙。   “这是我的学业, 由不得我那由得了谁?你们吗?”宋晚清冷然扫了赵明望和温惠蓁一眼,最后将手上的水果扔进垃圾桶就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温惠蓁挡住了去路。   温惠蓁站起身, 话不再柔和, 眼神也变得和以前一样犀利, “宋晚清, 这事还真得由我说了算, 你是我温惠蓁挨着刀子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生出来的, 从你出生的那天起, 你这辈子的事情就都得由我说了算!”   又拿这句话来绑架,宋晚清已经数不清在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听到过多少次了,“妈,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事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眼看着情况走向不太对,赵明望在赶着温惠蓁发火之前也跟着站起来,朝她们俩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都坐下坐下,有什么话咱们坐下好好说。”   接着又看向宋晚清,叹气放轻了语气:“是这样的晚晚,出国这件事情也是我和你妈前些天才商量出来的,想着过两天周六日的时候再约你出来好好谈谈,想听听看你是什么想法,如果你实在不想退的话咱就在这边把书读完再走——”   “不退什么不退?!”温惠蓁横了赵明望一眼,又死盯着宋晚清,“我温惠蓁决定好的事情就没有变得机会!去国外多好的机会啊,别人想出都还出不去!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宋晚清,趁我现在还好声好气地在跟你说,我也劝你现在赶紧坐下好声好气地同我和你赵叔叔聊。”   宋晚清稍抬起了下巴,语气坚硬,“如果我不呢?”   “不也没用!”   “妈,你应该清楚,私自帮儿女退学是违法的行为,只要我不同意,学校也是不会同意的——”   “学校会同意的。”   声音浑厚带着威慑力,重新坐下的赵明望开了口,宋晚清缓缓侧头看过去,“什么意思?”   赵明望沉了沉气,“晚晚,我想你长这么大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不同意?只要有钱,就可以使不道德以及没有底线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存活。   宋晚清当然听得懂那句话的意思,只是突然之间觉得可笑。   刚刚还在那说着看似要和她坐下来好好商量的话的人,现在扔出这么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话来,这温惠蓁可真是找了个好老公,有权又有势,怪不得再也看不上宋光承。   “晚晚。”   温惠蓁见宋晚清这下不说话了,又走前一步拉她的手,将语气放的特别柔和,仿佛人格分裂,“晚晚,这事你就听我和你赵叔叔的,我们啊都是为了你好,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在你身上了,你赵叔叔已经托关系帮你问过又驰那间学校的领导了,只要你在九月份之前转过去就可以从大一开始读起,专业也有你喜欢的设计专业,你要相信妈妈是不会害你的,妈妈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是不可能害我的宝贝女儿的。晚晚,听妈的没错,啊,你要相信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能让你过的好,我们不会害你的。”   好熟悉的一套话。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家就指望你了,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妈妈是不会害你的。   这些话从小就开始在宋晚清耳边转个不停,没想到居然长大了还在转。   以前宋晚清就因为这些话什么都听温惠蓁的,每次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些什么或者考试考砸了会惹她生气或失望,甚至搞砸了那么一丁点的事情都生怕会对不起她,怕从她嘴里又听到‘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这么优秀,而你偏要向废柴看齐’这句话。   原本以为成年后会自由些,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差。   宋晚清低下头抽回手,重新落座在沙发上,等心气渐渐平稳,才道出那句话:“妈,那如果这次我不听你的呢?”   “没有如果,你必须要听。   “为什么?”   “就因为你还叫我一声妈,就因为你是我温惠蓁生的,所以你就必须听我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生我呢?”宋晚清抬起头的同时带走一滴泪,掉落在裙摆扩散开。   她的语调很轻,人也很空,像是随手一捏就会碎,“妈,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我想要的活法。”   “你有你想要的活法?”温惠蓁只觉得这句话滑天下之大稽,笑着坐在沙发上盯着宋晚清看,“晚晚,你的血缘和我的绑在一起,活法,也只能我给你。”   “阿姨,你这样确实太过分了。”   坐在一旁的赵又驰再也听不下去,“你这是在试图绑架她的人生,她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你的附属品,她有她的活法和选择怎么过的权力。是,父母含辛茹苦把子女拉扯到这么大是应该感激,我们做子女的也会心怀感恩,但这不是你们用来绑架子女人生的工具!如果是的话,那和当街找个工具人回来有什么区别?!”   “臭小子你闭嘴!”赵明望拉扯赵又驰的胳膊往自己这边靠,“你阿姨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晚晚好,出发点都是好的,还轮不到你插嘴!”   赵又驰真是不理解,“你们大人怎么老喜欢用这一套说辞来进行道德绑架啊——”   “绑什么架,你才多大点懂个什么?!”   “我不小了,十九了!还有,我怎么不懂了?当初你和妈不也一样是拿这番话来说我吗?!”   “我们那都是为了你好!”   怎么总喜欢这样说?   有多好?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宋晚清只觉得周围很吵,吵得她头疼欲裂,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站起身,没再去看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留下就从温惠蓁身边离开,身后的他们说了什么她也突然之间完全听不见。   耳膜破了,全都是鸣音,吊着最后一口气握上门把锁将门打开。   门重重关上,气开始延长,她拖着无力的步子快速往楼梯口走,只是走到一半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被迫停下脚步低眸看着,那只手就这么紧紧拉着她。   最后她将手慢慢抽出,抬头望着一直在原地等她的那人,淡淡扬唇,送出无力的气息,“裴斯延,我们走吧。”   “好。”   *   天还未黑,烈日依旧高照。   可心是死的,周遭就都是死的,空气和阳光也都是死的,那么谁是活的?   在打开另一扇门跌入另一个世界里,被熟悉安心的气味包裹、陷入沙发的角落、柔软的触及、黑色的短袖布料、喉结的弧度、手背上的青色经络。   有心跳,他是活的,带动她慢慢有苏醒的迹象。   她圈着他的脖颈将他往下带,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吻他的唇。   直到他忍不住和她唇齿相依,她抽离,再吻,最后撕咬着,虚声告诉他:“裴斯延,我要。”   也不顾窗帘是否拉上,也不顾是否会被阳光照到,衣物就这么落了地。   潮起潮落,因爱痛苦、因爱享受。   宋晚清侧头看太阳在天上晃,快要掉下去;看鸟飞的不稳,快要折了翼;看楼也好似快要坍塌,会压死地上的花。   她闭上眼,五指插.进他的发,声音发颤:“裴斯延,其实纹身很痛,我是个特别怕痛的人……”   变得缓慢。   裴斯延抚摩那朵纹在身上被蛇和荆棘缠绕住的花。   花是平的,她让他碰那条蛇。   她告诉他,蛇的底下藏着一道烫伤的疤。   他停下了抚摩,看她,皱着眉眼不做思考地弯腰虔诚吻它。   最后抬起头的眼神里有不见底的戾气,他揉她的发,沉着嗓音问她:“谁弄的?”   宋晚清皱眉闭上眼,“谁弄的……”   画面一帧接一帧的在脑海里放着。   “她们好多人,我忘了是谁弄得,只记得烟灰一点点掉在同一个位置的时候,很痛。”   她睁开眼,就这么看着裴斯延的眼睛,平静地将自己一点点撕裂开,同时也在撕裂着他。   他听见她说有一次放学她被赌在杂货铺羞辱欺凌,被扯头发、扯衣服、扯裙子;听见她说除了下.体,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都是灰;听见她说自己很聪明没有还手,这样就不会连累到家里人;听见她说她后来买了刀片藏在袖口,如果她们再欺负她那她就只能杀人。   还听见她笑了一声,说她买好刀片的那天亲眼看见那几个女生被警察抓走了,恶人有恶报。   她还笑着说:“裴斯延,我是不是很厉害?竟然能活到现在。”   裴斯延说不出当时听到这些话时的内心有多乱。   只知道内心特别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直接进去,如果他进去将她带出来,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想是的,并且他不会给她藏刀片的机会。   因为他会替她用更残暴的手段去对付;因为刀片太轻了,怎么能让欺负她的人死得这么轻松?当然得用打火机代替烟头在她们身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因为她的手很干净,当然不能握沾了血的刀片,不像他活得这么野蛮,可以背负一切。   他将她紧搂着,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宋晚清不懂,手捧着他的脸逼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为什么说对不起?”   裴斯延第一次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将头低得很低,像是在认罪,“那天我在外面,报了警,但没进去。”   没了声。   他心开始慌得厉害,那只一开始捧着他脸的手也收了回去,他蓦然抬起头看她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见她带笑看着自己。   她抬手用指尖画他的眉毛、眼睛、鼻子,等到了嘴角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她圈着他的脖颈将他带下吻他,最后将他推开让他坐在沙发上。拿回主动权折腾了他好一会,在终于没了力气的时候才趴在他身上说了话:“裴斯延,你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你帮我报了警,我可能就死在了那里。”   因为那时候,她看到有个女生丧心病狂地从身后拿出了卷尺,卷尺很长很利,一旦脖颈被圈住那就是死。   所以如果没有裴斯延的帮忙报警,会是怎样后果,她不敢想。   人和人之间的恶意,有时候就是会没来由的那么大。   那些人不讲道理,只图一时的快意,但这一时的快意,也会让他们受到更多的惩罚。   *   这天的情绪一直都在顶端,使人总是保持紧绷的状态。   裴斯延在天将黑的时候,下楼去超市给她买了一次性的贴身物品,在经过香烟柜子的时候,思来想去还是买了一盒十二钗带上去,顺便还给她买了钵子糕。   回到去,他就先抱着她去浴室洗了个澡,帮她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又将她抱进自己的卧室里放在床上,接着拿出吹风机帮她吹着头发。   这一系列的动作,令宋晚清紧绷的状态消了些。   听着吹风机的嗡嗡声,那只手就这么在头顶揉弄着头发,几根发丝飘在面前弄得她脸有点痒,她笑了笑扯他的衣角。   裴斯延关掉吹风机疑惑问她:“怎么了?”   “没。”宋晚清皱皱鼻子,“就是头发弄得我脸和鼻子有点痒。”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知道了,我注意点。”   “好的托尼裴。”   “很难听。”   “挺好听的呀,托尼裴,多高端大气上档次。”   “嗯,洗碗机我也觉得很高端。”   “裴斯延!你是不是嫌命长?!”   “那倒不是,还想再活久些。”   “活到多少岁?”   “你活到多少岁,我就活到多少岁。”   宋晚清骤然笑了,因为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就是有点肉麻,有点像在一起好多年的老夫老妻之间会说的话。   可他和她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也不是情侣关系,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吹风机的声音里又突然多了道温惠蓁的声音。   不准谈恋爱,谈了也要断了、退学、出国。   这些都由不得她做主,操控权都在温惠蓁手里。   那只手还在揉她的发,吹风机的声音随着挪动忽近忽远。   她身上有他的香,头发也是他的香,她很喜欢。可离开云平出了国,就不会再有这种香了。   垂眸看着地板,宋晚清轻轻晃动着脚上那双他的拖鞋。   在吹风机声音停止后的下一秒,一只拖鞋掉了   她盯着它,轻声开口:“裴斯延,我要退学出国了。”   卷着电线,裴斯延弯腰将吹风机放进床头柜的柜子里,“饿了吗?给你买了钵仔糕,去客厅吃还是在卧室吃?”   “九月份之前就要走了。”她仰首望他,“裴斯延,你会想我吗?”   她声音镇定,表情自然,就这么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如果接下来他不能做到像她那样镇定,反倒显得他特别不识趣。   “所以你是打算一走了之,甩手对做过的事不理,对吗?”   她垂了眸,裴斯延朝她走去,弯腰用力抬起她的下巴,那双幽暗的眼睛里又恢复从前的漠然,“宋晚清,看我,回答。”   宋晚清抬眼注视他,明明垂落在大腿上的手已经不安地互相扣弄着,可表面还是装作自然,“不然呢?我们之间又没有关系。还是说,做多了,你喜欢上我了吗?”   “如果我说是呢?”裴斯延敛眉,手用了力,“如果我说我也可以等你,或者和你一起去呢?你还会一走了之甩手不理吗?”   “会。”   她努力稳住语调,说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相隔两地的人时间久了还会有感情,更别说你和我一起去,这只会给我带来负担。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打乱任何人原本的生活。”   她向来都是这样一个人,绝不允许出现有人是因为她才做出了某些选择的事情。   但刚刚那一刻,她承认她对裴斯延的话有些动摇,内心是希望他也能和自己去的,但这太自私了,不应该这样做。她也确实不相信一对情侣相隔两地,只靠平日在手机上聊天会一直保持感情。   裴斯延听出了她的意思,也能读懂她内心的想法,但不想按照她的想法来。   可她态度又很坚决,每句话每个字都让他无计可施。   最后他什么话都没说,放开她,走出卧室。   宋晚清回头看他,“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话里冷冽:“出去一趟。”   出门前又补了一句:“给你买饭。” 第29章 听哄   人离开时关门声很轻, 落入耳朵里却很重,险些叫人震耳欲聋。   今天开了两扇门,关了两扇门, 进出都是不一样的世界。   都像虚有其表的危楼,住进去高兴过一段时间,关上门之后立马坍塌变成一堆废墟,可关门的动作明明那么小心翼翼。   听着时间的走动声, 宋晚清坐在裴斯延的床上, 边慢慢静下心来想着事情, 边环视这两天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的卧室。   他钟爱简单的色系,整个卧室的色调都是黑白灰,包括立在全身镜旁的落地衣架上挂着的都是不超过那三种颜色的衣服。   那些衣服都很眼熟, 都是平日常穿的。   她突发奇想, 如果买件亮色的塞进去,他会不会嫌丑地紧紧皱眉?   应该会吧,她掀起笑, 心想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买一件挂上去。没有的话,不知道他女朋友会不会有这种想法。   扭头再看。   黑色床头柜上有个方形闹钟、香薰和白色台灯。   这个台灯她印象深刻, 昨天两人在无光的房间里,准备用的套突然掉在地上了,她就想着开灯找找, 结果一打开, 他特别混蛋地用手拍她说要开着灯, 这样能将她的表情看的更清楚些。   他的房间没有特别的装饰, 也没有那些男生都爱的电竞椅和电脑桌, 只有个很简单的书桌, 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几本心理学的书和几支笔, 还有个杯子就没了。要不是看到过他去网吧,她真的会怀疑他是个不爱打游戏只爱学习的学霸。   整体都很干净简洁,唯一乱的就是床上那还堆在一起的被子。   宋晚清将它铺平,将它弄回原来的样子就走出卧室去了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两个袋子,分别装着钵仔糕、十二钗、打火机和烟灰缸。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那盒烟看的有些出神。   说真的,还没人给她买过烟,他是第一个。   周围知道她抽烟的人都在劝她把烟戒了,怎么独独他不让她戒还给她买烟?   他一个不爱抽烟的人,甚至还为她买了个烟灰缸回来。   她熟稔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支点燃衔入嘴里。   再然后将烟对准烟灰缸,看着烟灰一点点往下掉的弄脏它。   裴斯延,这个烟灰缸我可带不走,拿在手上显得人太笨了。   一根烟燃尽。   最后宋晚清还是没等裴斯延带饭回来,也没有带走茶几上的那包烟和钵仔糕。只换好衣服,帮他整理了下屋子就这么离开了。   以温惠蓁的态度来看,既然要退学离开云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主动和裴斯延淡化关系直到断掉。   一开始主动招惹别人的是她,让别人别喜欢她的人也是她。现在别人承认喜欢她,却说要断掉关系的人也是她。   她知道这样不好,所以已经在内心给自己安了个薄情寡义的罪名。   这些天她一直没回他信息,故意不见他,就算见了也绕道逃走。   一直用两个人认识也不久,说不定对对方都只是一时上头的话来麻痹自己。   甚至在想,如果那天在网吧看前台的人不是她,或者来开包间的人不是他,那么换一个性格相像的人来接触,两个人也同样会擦出这种火花。   所以都不是非对方不可,只是一时上头,时间问题。   对。   后来她就这么,每每在学校看到裴斯延背影的时候或者脑海里出现他的时候,就用那些话来麻痹自己。   直到两个人真的没了联系,他不再主动找她,从她身边经过再也不看她的时候,她开始心想终于可以不用麻痹自己,这一切都如了她一开始的意。   *   转眼就是八月初。   前两天赵明望替温惠蓁来了趟学校,帮宋晚清办理了退学手续,说批下来还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赵明望还说,等批下来了就让赵又驰带着她一起提前出国,让那小子带着她熟悉熟悉那边的环境。平时周六日要住的地方也给她找好和托人帮忙布置好了,就住在赵又驰的隔壁,说住的近两人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这人生都被安排得这么妥当了,宋晚清没话可说了,只能点头道了声好。   *   这天中午,赵又驰来学校找她了。   自从加了联系方式之后,赵又驰就总给她发消息,让她带他进学校看看。   她让他自己进来瞎逛就可以了,他非得说要在学校和她吃个饭,看看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还说自己是个路痴不认路,万一迷路了还得买个大声公到处喊:宋晚清你在哪里。   想想都丢死人。   所以宋晚清干脆应下来了,让他这天中午早点来离美术学院近的北门,等她下了课就会去接他。   说实在的,他的长相和身高真的蛮出挑的。   那么多学生中午从北门出去,她也能一眼找到他,也可能是因为他那白色印花T恤配粉色中裤的穿搭骚到了她的眼吧。   但太出挑也真的很麻烦,宋晚清就这么抱臂站在保安亭外的伞下,看着他被两个女生要联系方式。   不过后面看他连手机都没拿出来的架势,好像没给?   想想这不关她事。   错开视线又望向了学校对面的炸串店铺。   那家店铺只在中午营业,晚上不开,所以这会不少学生都在往店里进。   往里进的人多了,谁从里面出来就会特别显眼。   这不,宋晚清一下就看见了闻淮凛提着两袋炸串从里面出来,接着就往隔壁的便利店走。   顺着方向,看到了坐在长条椅上低头看手机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宋晚清觉得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在小卖铺内看到他的那天。   阳光就好像一束专门为他打的聚光灯,将他笼罩在其中。   他靠着后面的桌沿,坐姿永远那么散漫大剌剌的,像是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可她知道并不是。碎发也好像变长了些,即使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她也能在心里画出他的五官表情,肯定凌厉又漠然。   还有,他今天穿了白色衬衫,是因为上午的那场心理学演讲吧。   其实那会她已经站在门口准备进去看了,但最后还是没进。   不给她继续看的机会,那人离开了位置看向了学校这边,使她立刻收回视线,正巧赵又驰也进来了,挡住了她。   “你们学校中午怎么这么多人出去?”赵又驰小跑到宋晚清面前,手上提了杯奶茶,在她面前晃了晃,“差点挤破给你买的奶茶,然后被保安留下来拖地了。”   他这人说话真的很喜欢用夸张手法。   宋晚清总是会被无语到,笑着说:“你说话不夸张点是会浑身不舒服吗?”接着又看了眼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伸手碰了碰,“这位哥,你脖子什么时候多的俩洞?”   赵又驰没听懂:“什么意思?”   “耳机啊,你脖子上没俩洞的话,干嘛天天挂俩耳机给脖子听歌?”   “……姐姐,我怎么觉得是你说话不夸张会浑身不舒服。”   “还好,至少不会死。”宋晚清又纠正他的叫法,“赵哥,你只比我小四个月,别叫我姐姐。”   “啧。”赵又驰将奶茶换了只手提,单手搭在宋晚清的肩膀上,边走边半低着脑袋靠着她说:“小四个月也是小啊,那天去你家之前我爸就跟我说,比我大一天的都得叫姐姐。”   “那如果大几年呢?你是不是得管我叫声妈了?”   “……姐姐,你总是把我堵到没话可说。”   “那就别说了,麻烦你把手放开一下,男女授受不亲。”   “别介啊,就搭一下。”   ……   “看什么呢?再不走串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哥。”   闻淮凛在裴斯延眼前晃了晃那两袋子串,顺着他看的方向也没看出个什么来,正想着不看了,问他要不要去便利店买点喝的回去配炸串吃,转眼就见他提步往北门的方向走了。   “你去哪啊?回宿舍得走南门,走北门会走死人的啊,那么远。”   没有得到回答。   闻淮凛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低头看着手里那两袋油滋滋的炸串和肚子,“唉,这健身房要白去了,虽然办了张年卡只去了昨天那一天。”   *   天气太热,宋晚清不想走太远,选了间比较近的饭堂就带着赵又驰进去了。   这个点正是饭点,难免会多人。   看着一楼每个窗口前排长龙的队伍,宋晚清带着他就直接往二楼去了,正好二楼有湘菜吃,她有些馋辣的那一口了。   找了个人相对少些的队伍跟着排,赵又驰站在宋晚清后面,和她说话时贴得她后背很近,低着头的动作双唇差点碰到她的耳朵,“姐姐,你喜欢吃辣的?”   他的嗓音很清润干净,带着少年气。   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她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没有下意识地和他拉远距离,而是看着右前方的窗口回答他:“喜欢。”   “OK。”赵又驰直回身子,无聊地碰了碰她的发梢,“那出国之后我知道该做什么给你吃了。”   她侧了侧身子,“你会做饭?”   “会啊,从小我就爱跟着家里的阿姨学,反正我俩住对面,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过去给你做。”   “这么好?那你不就成我保姆了吗?赵阿姨。”   “你怎么老占我便宜?”赵又驰真是说不过她,边轻捻她后背的发梢,边看向另一个卖麻辣烫的窗口,“姐姐,那个麻辣烫正宗吗?”   “麻辣烫?”宋晚清点点头,“还行,你可以试试。”   “那我吃那个,排好了我去找位置等你。”   “好。”   队伍的人数开始减少,人一个个开始往上走。   宋晚清侧头看了下前面的人,还有五个。   她不太爱玩手机,干脆背着手垂眸在那等。   感受到有热意在慢慢往她的后背靠,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和身后的人拉远距离。   可那热意带着熟稔的气息一直紧随她,侵袭她。   从她手的指尖开始一直往身上扩散开,烫到她麻木,双脚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指尖被轻轻捻着。   像那天夜晚她揉腰上那只手;像那天在篮球场,在无数双眼睛背后偷着情。   周遭杂乱,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声里又多出了道清冽的声线,压的很低,磨她的耳朵。   “宋晚清,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人开始往前走,她缓慢挪动一步想弄开那只手。   可弄不开,她只能抬眸透过窗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正巧,他也在看着她。   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很好看,衬得他肤色更白皙,少了凌厉沉重,多了份少年气。   只是领子好像有些歪了,想转过身帮他弄弄,但这不合适。   突然就想垂眸不看他了,手却被大力捻到痛。   她看着他皱了眉,眼神在叫他放手。   可他不听,越来越过分地与她十指相扣,朝前走,低下头,下巴搭在她的锁骨处,气息恶咬她的肌肤,“宋晚清,他是那天叫你姐姐的人吗?”   周围人都在看他们。   宋晚清不自在地闭了闭眼,最后只能当他们都不存在,看着地板极小声开口,“裴斯延,你先放手。”   “为什么?”裴斯延牵着她的手,圈住她的腰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埋进她的脖颈深处,说话时故意用舌尖舔抵她的脖颈。   嗓音低哑魅惑,诱人犯罪,“姐姐,我也可以。   “他可以的,我都可以。”   最后一根紧紧吊着心脏的线断了,开始往下坠。   之前拼命麻痹自己的那些话也碎成散沙,任人在地上践踏。   前面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在拿餐,宋晚清看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在端好盘子准备离开轮到她的时候,她用力抽出自己被紧牵的手,推开抱着她的人就往食堂外走。   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惹她受不了地开始加快脚步。   目睹了这一切的赵又驰也没再继续排队,在与裴斯延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收回目光朝宋晚清的方向小跑过去。   看着他追上她,离她那么近在她耳边说话,裴斯延的神色渐渐紧绷,目光里的冷冽没有边际。 第30章 听哄   食堂门口人来人往, 宋晚清微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快速离开。   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人,想扭头和人说声对不起,就见赵又驰将她挡在身后替她说了几句不好意思。   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慌乱。   她往后退了步, 下了台阶就往前接着走。   声音嘈杂,耳边全都是裴斯延刚刚低哑的说话声,怎么甩都甩不开。   直到离食堂越来越远,宋晚清在走向往下的斜坡时才放慢了脚步。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赵又驰, 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减速弄得差点没刹住车整个人贴在她后背上。   双手轻轻拍了拍了她的肩, 他走到她旁边, 侧了些身子一边看她一边看路,“你还好吗?”   宋晚清瞥他一眼:“还好。”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赵又驰:“但我不是很好。”   愣了愣,宋晚清侧头看他, “什么意思?”   “到嘴的麻辣烫就这么飞了, 怎么能好?”赵又驰头往她那边歪了下,斜睨到她对自己无话可说的表情,开始不怕摔地倒着走, “宋晚清,刚刚那个男的是你前男友吗?还是正在闹别扭的男朋友?你们刚刚在食堂的动作很微妙。”   宋晚清没回答, 望向一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裴斯延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们的关系模糊到没有边界,无法用一字一词去定义。   “既然你不说的话, 允许我大胆猜测吗?”   宋晚清看着赵又驰走回自己身边, 又见他目视前方继续说:“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 刚刚那种场面你俩之间要不就是one night stand之后对对方产生了感情, 要不就是狗血的玛丽苏情节。”   “因为你要出国, 所以你们被迫分手。你逃, 他追, 你再逃,他再追,然后你插翅难飞。”   “……”刚听第一句的时候宋晚清真以为他能猜出个什么,听到后面真的无语,“真是没想到,你也是个狗血猛男……”   “猛男可以留下,狗血就别加了,硬要加的话,可以往我的麻辣烫里加一份鸭血吗?”   “……赵又驰,我能打到你七窍流血吗?”   “别啊姐姐。”赵又驰瞥见宋晚清心情好像没刚才那么沉重了,在离开斜坡的时候,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带着她往北门的方向走,“你欠我一顿麻辣烫,出去补上,我要饿死了。”   宋晚清弄开他的手,“能不能别总动手动脚的?”   “我没动脚啊,动的话就得你背我了。”   “赵又驰,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我脸皮还厚的人。”   “哇哦,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一次。”   “好好用词,是第一个,不是第一次……”   *   宋晚清最后带着赵又驰进了家之前常去的麻辣烫店。   两人面对面坐着。   她没点东西吃,就这么托着下巴在那发呆。   托着托着,还会碰碰脖子。   那湿热的气息还缠绕着她迟迟没有消退,碰久了,指尖也渐渐被沾染上他的气息。   多久没和他这么近距离接触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身体还是会在见到他的时候起不该有的反应。   其实推开他的时候,很想回头看看他,但还是忍住了。   怕看到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就这么被扔在人群里看着她,会使她忍不住掉头回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走。   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就要离开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宋晚清放下手,问赵又驰:“你下午去哪?”   “待会去俱乐部和朋友打桌球。”赵又驰喝了口可乐,被气冲地皱了下眉,“怎么了?你要我陪你去哪吗?还是你也要和我一块去?”   宋晚清正好下午没课,也没去过俱乐部,听起来应该挺有意思的,“我和你一块去吧,反正没课也无聊。”   “行啊,我扫个码买完单咱俩就走。”   “好。”   *   桌球俱乐部就开在国际中心的第五层。   从电梯出来,需走过一条长廊。长廊地板铺的是黑色大理石,左边是黑色磨砂质感的墙,墙上挂着几盏橙黄色的灯,右边是一大片看似没有尽头的落地窗,现在被拉上白色的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长廊尽头的墙上贴有俱乐部的LOGO,往右走路过前台,推开玻璃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齐的一排英式台球桌,两边还放有深灰色沙发和小圆桌。   整体色调都很暗,只有每张台球桌顶上的灯光稍微亮些。   这还有包间和酒水区,装饰比那一排公共的地方要华丽精致很多。   赵又驰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接触的基本上都是公子哥,所以朋友也都是这一类的。   那群人来玩当然是订包间的。   这会才中午,有几个还在睡大觉没来,只有三四个昨晚就在这待着的在那拿着杆子打。   一间包间里有两张台。   赵又驰一进去就直奔第一张台,笑着冲正拿着杆准备戳球的人喊:“腰弯那么下你是想把桌球吃了啊?”   “放你屁。”哒的一声球被杆子打进网。   林渠直起身子走去另一边准备接着打,抬眼正想和赵又驰说话,结果见到跟在赵又驰身后的宋晚清,立刻懵了,“你怎么在这?”   赵又驰眉梢轻挑,在宋晚清和林渠身上看了两眼,“你们……认识?”   “认识啊。”   “不认识。”   声音一同响起,轮到赵又驰摸不着头脑,看着宋晚清。   “看我做什么?”宋晚清又一副微漠的样子看着林渠,“我和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真行。   想起那次在KTV的事情,林渠早该知道她宋晚清是个转眼就变脸的人。   他边拿巧克磨着桌球杆,边淡笑着闷哼了两声:“不认识,是我认错人了,毕竟你长得太像那天从我手上跑出去的人。”   油腻。   宋晚清内心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另外三个人,就走去靠窗的白色沙发上坐下了。   赵又驰见状也跟了上去坐在她旁边。   “我就说嘛姐姐,你和林渠他们不会认识的。”   “为什么?”   “他们那帮人玩的特别开,就连我这个很open的人都招架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玩的就不开了?说不定我和他们一样。”   “我不信,姐姐,除非你玩玩我。”   “……你脑子有病吧赵又驰。”   两个人坐得很近,说话声很小,像是在说着悄悄话,膝盖总是会不小心相互碰到。   后面赵又驰不知道说了什么,令宋晚清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接着没多久两人就站起身,赵又驰领着宋晚清去了第二张台,递给她一根棕色的杆。   她没打过桌球,戳半天都只能戳中空气。   赵又驰拿着杆在她旁边忍不住笑了,见她总戳不中,走到她身后开始握她的胳膊调整姿势,在她耳边教她应该怎么打。   腰渐渐一起往下弯。   宋晚清没想别的,一心只想让那颗球落网。   而赵又驰一直看她的侧脸,见她那认真的表情禁不住笑着揉她的发,“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走开点,别影响我。”   “好好好。”   画面在旁人眼里看着总是显得暧昧。   被有心人挑了个角度拍下后,想解释也会变得哑口无言。   时间越往后,又多了几个人来。   虽然都是男生,但宋晚清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就是有点无聊,那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展现自己新学的三脚猫功夫,怕丢人。   见赵又驰在那和他们打的挺有意思的,她也不去打扰他了,拿着手机就离开了包间决定出去走走。   这个点来打桌球的人开始多了。   走廊上也能听到不少说话声和杆碰球的声音。   宋晚清边往外走,边将手机放在耳边,垂眸听着赵又驰刚刚发来的语音消息。   【你去哪?是不是觉得在包间里太无聊了?你可以走包间外右手边那条路,可以去酒水区喝点东西,我和他们打完这一把就过去找你。】   包间右手边?   宋晚清走到拐弯路口处停下,扭头看了眼后面,等再回过头时,视线里蓦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令她心跳停滞,瞳孔紧缩。   光源被遮挡,阴影覆压她。   凛冽气息一点点将她席卷,逼迫她的脚步失措一点点往后倒退。   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在暗光下没有一丝褶皱,瘦白的手腕上戴着的老山檀显得更斯文又禁欲。   她抬起眸,眼前人的目光深沉又冷戾,没了阳光,令人不寒而栗。   “裴斯延……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来吗?”他嗓音低沉,死盯着她,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里藏着骇人的笑意。   将她逼退到一间包间门前的时候,他不顾是否在外,用虎口抵住她的下巴。   打开那扇门,将她带进屋内,反锁,弯腰与她对视时虎口更用力地掐到她脸发疼。   光线模糊,显得他面容更阴沉。   “你就这么难耐吗?嗯?”   宋晚清看着他的眼睛,脸疼到皱着眉眼,垂落在两边的手不安地抓着衣角,声带溃烂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开始往下大力控制她的脖颈。   她痛到扬起下巴,抬手紧握他的手腕,“裴斯延,松手。”   “松手送你出去投怀送抱吗?”   裴斯延将她死死压在门上,看着她那双从一开始就勾着她的眼,想到那一张张她被人搂着打桌球的画面,想到她刚刚在长廊听的语音,真想把这双眼睛挖下来永远藏在匣子里。   不让它见光,不让它见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一个多月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告诉她可以和她一起出国或者留在国内等她了,她还要在他买完饭回来之前就跑走。   他一忍再忍,每天在想她的时候,都会努力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她所面临的这一切。   知道她有个想操控她人生的妈,既然她没得选择又不想他陪着一起出国,那他就在国内等她;知道她不相信异地的感情,那他就每天努力证明自己除她以外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知道她不想回他的信息,怕她嫌他烦,他就将网络关闭让发送出去的消息只留下红色的感叹号,这样就不会吵到她。平日见到她的时候也努力不去看她,但还是会在后面偷偷留意她。   他为她想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还要跑出去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呢?   真他妈疯了。   他用力拽着她的手扯着她往里走,不顾她快要摔倒,最后将她重重扔在沙发上,单膝抵在她的腿中间,弯腰一手撑着靠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只准看着他,“宋晚清,好玩吗?从一开始在网吧的时候就打着想看我为你变成这样的算盘了对吗?”   “我没有……”宋晚清看着他这副深戾的样子突然有些害怕了。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抬手碰他的脸,“裴斯延……你先让我起来,可以吗?”   “起来之后呢?放你出去跟那些男的在一起吗?”裴斯延压的更低,开始胡作非为地往敏感点走,“宋晚清,你的手段真他妈厉害,我都说了可以等你回来或者跟你一起出国了,你怎么就非得选择这种方式呢?”   衬衫被她受不了地扯到皱。   “我没有……”   “你没有?”看着她的腰身因他起伏,他忽然就低声笑了。   低下头吻她的耳朵、唇、脖颈、锁骨。   只剩下暧昧声的房间里没多久又多了衣物的撕裂声、袋子的撕破声。   埋进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听着她喘息,他突然变得温柔轻轻搓弄,吻她打了耳洞的耳廓,嗓音又如在食堂般低哑魅惑,险些叫人濒死在那一双手和一双眼中,“姐姐,他是这样叫你的吗?我说了,他可以的,我都可以。”   “有试过他的吗?跟我比,你比较喜欢哪个?”   她根本无法开口,一说话全都是喘息和颤音。   只能紧扯他的衬衣,想让他快些停下。   可骤然间天旋地转,她被抱着回到看似能拿回主动权的位置。   缓缓睁开眼,刚刚还被沙发遮挡着的窗外景象,现在全都暴露在她的眼皮下。   写字楼,街道,车流,行人。   宋晚清即刻慌张地想躲藏,却被紧紧抱着不可动弹。   “裴斯延你疯了?!”   “是。”裴斯延侧头,余光里有对面那栋写字楼,写字楼里全都是员工。   他回头,摁她的腰,笑着弄她镶入肚脐的蝴蝶坠子,“从你那天晚上跑走的那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宋晚清,你真的很厉害。”   她不敢面对光,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里,手搭在他的肩上。   好一会,才开口说话,嗓音很闷,“裴斯延,那天晚上我会走,是因为我真的想了很久,觉得我们才认识没多长时间,对对方可能都是一时的上头……”   “所以你就决定把我扔在那里不理,然后找第二个能陪你一起出国的人在一起。”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裴斯延,我也没有扔你在那里不理。”宋晚清抬起头,嗓音有些哭腔,眼里有未溢出的泪在打转,“裴斯延,早点断了关系,对我们都好,因为我不知道我多久才能回来。”   他最看不得什么呢,最看不得她眼里的泪。   可她又太不乖,为她用指腹带走眼泪也不知道感激。   她明明可以不用哭的。   相信他对她不是一时上头,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就可以不用哭的,可她偏偏不信,偏要选择断了关系。   这不就是在变相告诉他,觉得他真好骗吗?   不过他也承认自己确实很好骗,不然也不会上了她设好的局,在短短两个月就变成她手里的棋。   看,又是棋。   裴宗舜的棋,宋晚清的棋,他生来就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   可这又是凭什么?   无数次的被抛弃又被捡起,最后又将他扔在垃圾桶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   你裴斯延生来就只能一个人面对这个恶心的世界,生来就是被抛弃,生来就活该你孤零零直到躺进坟墓里。   不,说不定连坟墓都没有。   死,也只能死在垃圾桶里。   所以还需要他怎么做呢?没有人告诉他。   裴斯延抹走她眼角的泪,动作很轻,像是怕这至高无上的珍宝下一秒会碎,“宋晚清,关系,不准断。”   好像猜到她会开口问为什么,用力控制她的腰,让她说不出话。   “宋晚清,你乖点,可以吗?”   “你不要这样……”宋晚清根本不敢抬起头,生怕对面会有人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直到她耳边传来的说话声里带有很轻的笑声,她才一点点僵硬。   “这座国际中心用的是单向玻璃,对面看不到我们,所以你可以随意动。” 第31章 听哄   宋晚清说不出当时听到那句话时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像是意外坠楼后肉.体没有直触水泥地摔成烂泥, 而是落在充气垫上得到了第二次生存的机会。   得到之后,她在他创造的世界里苟且偷生。   享受至高无上的痛苦、享受单向玻璃赐给肌肤在夏日的严寒、享受众人望高处的一双双眼睛。   让周遭充斥的,全都是曼声而吟。   裴斯延了解她的每一处, 那双手和身体像是生来就为了餍足她。   他一边摩挲她后背凹下去的那条沟,一边弯下腰温柔吻她的侧脸,最后柔声问她一句还要吗。   她摇摇头,虚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不说话, 那他只当是还要。   如果这样她就能乖点, 他不介意以后都这样。   说过的。   陷进去之后如果她离开了, 那他会做出些什么,选择克制还是当个疯子,这都是个未知数。   结束之后, 地上躺着被扯烂的上衣。   裴斯延只好脱下自己的衬衫给她穿, 再帮她穿好裤子。   现在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宋晚清躺在沙发上虚虚睨了眼他的腹部,想也没想就用力踹了一脚。   最后收回去的时候脚踝被握住, 他将她的腿扯到他大腿上放好,捏她的脸, “体力这么好?”   “好屁!”宋晚清手撑着沙发想起来,结果全身酸痛到她动一下都难受。   裴斯延见了立刻将她抱在自己身上坐着,又恢复了那天的温柔, 吻了吻她的唇, “抱歉。”   抱歉?真是个卑鄙的伪君子。   宋晚清埋怨地紧紧盯着他, 接着一手掐他的脖颈, 一手用力捏他的脸, 说话时带点咬牙切齿, “我怎么招惹上你这么个疯子?!长得人模人样, 做的事跟发.情的狗一样!不对!连狗都不如!”   “你不也很享受吗?”裴斯延也不恼火她这样说。   笑着拉下她的手,抱着她一起身子往下缩了缩,靠着椅背仰着头,看着她把玩她的手,“宋晚清,还要出国吗?”   “要,手续已经在办了。”   “什么时候走?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啊?”宋晚清从他身上下来坐在沙发上,捡起地上被撕烂的衣服在他眼前晃,“我怕我受不了,更何况我没那么多衣服给你撕!”   她又没好气地问:“你叫的人什么时候把衣服送过来?我不想在这待了。”   “应该快了。”   “哦。”   后面就没了声。   宋晚清捞过桌上的手机就坐得离裴斯延老远,低着头抱膝在沙发角落那看手机,理都没理那一直看着她的人。   太久没看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赵又驰打了十多个语音。这会又打来一个。   她下意识瞥了裴斯延一眼,见他抱臂侧头就这么直白地盯着她,眉梢还轻挑了挑问她怎么不接。   她索性将屏幕转给他看上面的名字。   在看到他脸色出现变化之后,她抱膝眉眼带笑地摁下接听,当着他的面说话特别娇媚:“赵又驰,怎么啦?我出去了一趟诶,刚刚手机调静音了所以没接到你的消息,不好意思哦。”   “你打完球了吗?我等下就回包间了,不用出来找我。”   “也行,那你去酒水区等我吧,我待会过去找你。”   “有点诶,中午光看着你吃了,现在肚子确实有点饿了,那有什么吃的你看着帮我点一份吧,毕竟你经常来,我也是跟着你来的——”   手机被突然站起身的人夺了过去,语音被迫中断,扔在沙发上。   意料之中。   宋晚清抬起头,依旧保持笑意,“裴斯延,你这样,很不礼貌。”   “礼貌?”   裴斯延低头,哂笑着抬手,轻柔地替她将几根不听话乱跑的发丝弄回原来的地方,“一个楼历,一个赵又驰……”   他弯下腰,手揉着她的后脑勺,声调降得特别低沉,犹如猛将做的过程往她脑子里塞,“宋晚清,你就是太懂礼貌了,所以来者不拒,既然这样,那我就得教教你。”   手的力度满是控制。   宋晚清这次没再害怕,看他数秒,凑上前吻他的喉结,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往下带,在与他快要脸贴脸的时候停下,媚态地舔抵他的唇,“教我?怎么教?裴斯延,有本事你用绳子绑我啊,会吗?不会的话我教你?”   “你喜欢这个?”   “喜欢啊,但有一点我不太喜欢……”   身子往后靠,拉开些距离,她单脚抵住他的人鱼线。   一点点往上,在抵达腹部时,朝他眼睛轻轻吹了口气,“我不太喜欢绑我的人是你,如果换成赵又驰,我才会更喜欢——”   后脖颈被用力紧握,带动她的头往后仰,头发也被扯动有些许疼。   看他神色冷冽的厉害,听到门此时被敲响的声音,她满意地轻笑声,“裴斯延,有人来了,如果你要让他们进来当我们的第一批观众的话,我不介意的。”   “是吗?”   敲门声越来越响,再加上她刚刚说的话,裴斯延现在反倒没那么冷冽了。   他扯她的腿,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后就往门的方向走。   宋晚清一开始还有些懵,直到看见他要将门打开的时候,她突然就决定破罐子破摔,将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等门出现缝隙后将脸转过去正对着门外的人。   可还没看清外面的人,门又大力被关上,反锁。   “裴斯延你干什么?衣服没拿!”   “我干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   “没那个了!”   “放心,来之前我买了两盒。”   门外。   送衣服来的闻淮凛,站在门口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脑子里已经因为那四句话脑补了一场少儿不宜。   最后他默默将装了衣服的袋子挂在门把锁上,又默默地离开。   边走还边在心里骂:两盒?这裴斯延真他妈是个禽兽啊我操。   *   后面又足足折腾了好久。   快速换好闻淮凛帮忙带来的衣服后,宋晚清趁裴斯延去洗手间立刻离开了包间,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发.情也发的太厉害了。   走出俱乐部,她摁下刚好停在五楼的电梯按钮,进去后等门关上才放下心给赵又驰回了段语音消息。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你好好玩。”   刚发完没多久,赵又驰打了个语音给她但她没接。   站在国际中心楼下,从这走回去学校需要走二十分钟,身体太过酸痛,宋晚清只好在手机上叫了辆网约车。   可刚叫好就收到了裴斯延的消息。   【裴斯延:去哪了?】   问问问,关你屁事啊?一大男人话怎么那么多,真是不嫌累。   宋晚清的白眼都快从云平翻到临樵去了,关了屏幕就往路边走。   结果走了没几步短袖袖口被轻轻扯了扯。   以为又是裴斯延,没忍住边转头边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么爱扯怎么不去扯——”在看到赵又驰那张脸后,又尴尬地小声补了三个字:“扯蛋啊……”   “扯什么蛋?”赵又驰见她表情不太对,凑上前盯着她看,“姐姐,你怎么了?你刚刚说你累了,可我听你的口气不像累了啊。”   又打量了眼她身上那件和一开始不同短袖,貌似猜到了什么,点点头,“怪不得说累了,原来是去逛街买新衣服了。旧的哪件呢,扔了?”   “啊?”宋晚清低头看了下衣服,不自在地回答:“哦,扔,扔了。”   “富婆啊你。”赵又驰特别喜欢搭她的肩,这会又搭上了,“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扔我一个人在那和他们打。”   “你们一帮男的,我一女的在那更没意思。”   “没意思你跟我说啊,我可以陪你一块去逛街的。”   一辆白色的网约车挨着路牙缓慢开了上来。   对了下车牌号,宋晚清怕待会裴斯延从上面下来了,立刻往车的方向走。   赵又驰见状跟了上去帮她拉开车门,“打算去哪?我跟你一起。”   “回学校。”   宋晚清上了车往最里面坐,给赵又驰留了个位置。   刚准备叫他赶紧上车,就见他被人用力扯去一边,紧接着上车的换了个人。   门被关的特别重,控制着车内拉手,不管赵又驰怎么拉车门骂脏话都打开不。   司机当场就懵了,想说的话在见到那张脸的凛冽和听到的低沉声音后立刻咽了下去。   “开车。”   “好,好……”   车子渐渐驶离那栋国际中心。   他看着坐在最边上屡教不改的人,阴鸷在眼底不断震荡。   他伸手,用掌心覆盖她搭在大腿上的手,就这么揉捏着她的节骨,看她痛到皱眉想抽出手反而力气越来越大。   出了洗手间就找不到她身影,想打她电话的前一秒就看到她在楼下和赵又驰亲亲我我。   要说难耐,可明明两人才刚刚做过。   是他给的不够多?   捆绑,或许是可以考虑考虑。   但他又不想吓到她。   放轻了力度,变成和她十指紧扣。   裴斯延看向她,话却对司机说:“地址填的哪?”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瞄了他一眼,“华江大学。”   “换个地址。”   “好,去哪?”   “利创公寓小区。”   利创公寓。   渐渐平复了内心,宋晚清听到这四个字只想嗤笑,真是淫.虫上脑。   她索性任他牵着手,望向窗外不再看他,反正也抵抗不了。   *   已经快下午五点。   二十分钟后车辆停在小区门口,两人下了车。   宋晚清什么话都没说,自觉地就往小区的方向走,可牵着她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转头有些烦地晃他的手,“干什么?不是去你家吗?再不走我要热死了。”   “晚点再去。”裴斯延将她拉近了些,见她被头发遮盖住的后脖颈出了些细汗,还有几根发丝黏着,松开她的手,从裤兜里拿出一根黑色的皮筋,继而走到她身后替她细心弄着头发,“想扎高的还是低的?”   又变得和刚刚是两副模样。   暴戾,柔情。   宋晚清有些愣怔,头侧了侧,“不用你扎,我自己来——”   手刚抬起来准备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拉着放了下去,接着听他说:“低的吧,虽然你扎高马尾会更好看,但我怕扎不好你会怪我。”   那双手就这么顺着她的发,指腹时不时贴近她的头皮。   没有拉扯感,很舒服,令她根本不想那只手停。   她很意外他会随身带着皮筋,也很意外他对扎头发这么熟稔,心里不由生出他以前是不是帮别的女孩扎过头发的问题。   稍稍垂眸,在那只手准备停下的时候她开了口:“你以前,帮别的女孩扎过吗?”   “没,你是第一个。”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上次帮你扎过一次就会了。”   “哦。”   弄好后,裴斯延重新牵起宋晚清的手,牵着她往通往美食街的那条小路走。   天气很热,小路的树荫下也不凉快,蝉鸣声在耳廓久久不散,地面的斑驳光影也因为身影的经过一亮一灭。   两人没有并肩走。   他牵着她,比她走的要前一些。   她任他牵着,比他走的后一些,低眉看着他手腕上的那串老山檀。   “裴斯延。”   “嗯?”   “你手上戴的这个,是上次坐在操场阶梯上玩的那个吗?”   “不是,那个是手持。”   这样。   宋晚清没再问了,低头看着路。裴斯延也没再说话,时不时用余光看她一眼。   两人掌心紧紧贴着,中间出了不少细汗,有些不太舒服。   宋晚清摇了摇他的手,他立刻明白地松开,接着让她把汗擦自己衣服上。   她笑他有点恶心诶,他只笑笑没说话,将牵手改成搂肩。   走着走着,微风开始变大了些,从耳边穿过时,她趁机小声往风声里送了句话——   “裴斯延,其实刚刚也是第一次有男孩子帮我扎头发。”   他听见了,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如果可以,他愿意帮她扎一辈子的头发,愿意帮她备一辈子的皮筋。只要她不走、听话,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第32章 听哄   这天之后的宋晚清有个很塞责和犯贱的想法——   既离开已成定局, 不如在离开之前先好好享受当下。   别管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先在离开之前当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疯一次。   所以从俱乐部离开,去美食街吃完饭后宋晚清跟裴斯延回了家, 甚至当着裴斯延的面站在阳台上接了赵又驰的电话,并且还问赵又驰行李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等手续办下来就可以一起提前离开。   不等电话挂断,裴斯延就将她抱着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那会对面那栋楼没有亮灯, 只有隔壁的阳台灯是开着的, 也不管隔壁会不会有人出来, 就这么抱着她,用睡裙挡住另一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露出的光景。   她想挂电话,他不准。   一边填欲, 一边让她对着电话那头喘息并且喊他的名字, 还要再加一句‘求裴斯延陪我一起出国’,不喊只能将裙摆撩起,也正好隔壁阳台有人出来。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 两人越来越懂得如何取悦对方,培养了默契。   她每每想看他暴戾的时候就提男生的名字, 时不时就招惹他。   久了之后他知道这都是她的故意,所以给了她奖励。   给她阳台到浴室可以放空大脑的彻底;给她室内到楼道需要时刻做好的警惕;给她学校教室的刺激和败德;给她娱乐场所的情不自禁。   就差一根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   以前裴斯延还会放她一个人走, 现在不会了, 去哪都要看着她, 包括晚上她也只能去他家睡, 有一两次睡到半夜两人又会纵.欲一次。   好在她乖了很多, 不需要绑。   但其实绳子已经早早躺在书桌的柜子里。   她不爱翻他的柜子, 所以一直没发现。   发现的那天, 是派上用场的那天,也是裴斯延后悔没跟着她的那天。   *   这天中午,温惠蓁给宋晚清发消息说退学手续已经全部办好,正在和赵明望还有赵又驰商量什么时候订票出国,让她先收拾好东西这几天可以回家住。   她回了个好字,就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闭着眼,因为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裴斯延进来了。   坐在床边,使床陷下去些许。   他每天都会比她早起一些,不管有课没课。   他还喜欢在叫她起床的时候揉她的脑袋,特别温柔,跟那天在俱乐部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睁开眼睛,没忍住说了一句:“别揉了,我昨晚没洗头,你这一手油的还总喜欢捏我的脸。”   裴斯延还真就捏了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几天他也总爱这样亲她。   他刚洗漱完,还有阵牙膏的薄荷味   宋晚清喜欢这个味道,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又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他衣领示意他身子再往下些。   “怎么了?”   哪知裴斯延腰刚弯下去,被子里的人就圈住他,娇嗔地说身体很酸要他抱着去刷牙。   无奈失笑,他弄开被子抱着她就往浴室走。   进去后将她放在擦干净的洗手台上。   镜子里。   他穿着黑色的背心和中睡裤,碎发有些乱还没打理,帮她扎好头发后就帮她装水挤牙膏。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闭眼张开嘴让他帮自己刷牙。   刷到最后她睁开眼,一嘴白色泡沫含糊地说了一句:“裴斯延,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会变成废物。”   “不会。”裴斯延抱她下来让她自己漱口,手撑着台边贴着她后背,看着镜子里鼓起腮帮子漱口的人,刚起床的嗓音稍稍低磁,“下午我有课。”   “所以呢?”   “一起?”   她摇摇头,“不去,你们心理学我又听不懂。”   “可以去睡觉。”   “那我还不如在你家睡呢。”宋晚清随意洗了把脸就抽了张纸,推开他边擦着脸往外走,边自然地说:“我退学手续办好了,虽然前几天就把宿舍的东西收拾好带到你家来了,但我待会还是打算回宿舍看看有没有东西漏了。”   见她坐在沙发上,裴斯延走去餐桌拿起那杯给她倒好的温水递给她,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那正好一起。”   “都不顺路怎么一起?”宋晚清喝着水,接着只听他说:“只要我想,就可以顺。”   确实。   哪有那么多顺或者不顺的路,结局是怎样,得看出发的人怎么想。   这几天两人都没特意去提退学和出国的事情,之间的相处方式也都和之前差不多,但有些东西总要面对,或早或晚。   她放下杯子,最后还是心平气和地将温惠蓁中午发的消息告诉他了。   从他口中得到的回答依旧是要么一起出国,要么在一起之后他等她回来,然后一年去找她几次。   人都有感情。   不可否认,经过这一个多星期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生活,宋晚清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也越来越依赖他。   一开始那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问她会不会偷偷离开。   她每次的回答都是会,并且是认真的。   他不想听到这个字,就会继续逼迫她换一个满意的答案,但她就是不换,宁可做死也不换。   但后面那几天好像渐渐陷进去了,他再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开始犹豫甚至说出了不会。   从前她是个能自己来就不会麻烦别人什么事都能自己做的人。   和他待在一起之后,好像变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家务他做、衣服他洗、饭菜他买、头发他吹他扎、就连瓶盖都是他开的,恨不得让她一直休息。   有好几次,她都像刚刚那样对他说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废物。   记得有一次听到的回答很令她印象深刻,他特别认真地说她不会变成废物,还说她专业是设计,画画特别厉害,甚至夸大其词说她以后会成为很优秀的设计师。   谁敢相信,这是他在做的时候说出口的话。   男人三分醉,能演到你流泪。   宋晚清不知道他是不是演的,但那一刻她确确实实有被触动到。   所以她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然后过一年只见几次面的生活。   但她还是有点怕。   她走到裴斯延旁边走下,转动他的头仔细打量了眼他的五官,叹了声气:“我怕和你在一起之后,离开前还好好的,离开后四年里会多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裴斯延,我心脏很脆弱,受不了这种刺激。”   “我说过不会的。”裴斯延用指节带走她锁骨上的一滴水,上前,偏头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的唇。   很轻,很痒。   她笑着往后靠了靠,“但我妈不给我在这边谈恋爱。”   “去了那边就给了?”   “嗯,我妈说出去后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啊,怎么就非得在云平找。”   他开始拉她的吊带,“我明白了,我跟你一起去了,就可以谈了。”   “那也改变不了你是云平的事实。”带子和布料堆在一起往下掉了,空气直触肌肤,“你说话就说话越靠越近干什么?!”   沙发上,她抱膝,背靠着沙发扶手头往后仰,他靠前让她的腿圈在他的腰两侧,低头不停在她脖颈留下属于他的记号。   又没忍住地疯了一次。   “裴斯延你走开,不然我待会出不了门了!”   “那最好。”   永远留在他家里被他养着,最好。   *   后面两人还是一块去了学校。   因为裴斯延下午的课是实验课,不可缺,所以宋晚清陪他进了教室,在上课铃刚响起的时候骗他说想上厕所就立刻拔腿跑了出去。   她是真不会撒谎,他也不戳穿她,给她发了条信息就开始上课了。   【裴斯延:放学我要在班门口见到你。】   想得美!   宋晚清正等着电梯,见不见得看我心情。   心理学院她是第一次进,之前不敢进是因为总觉得进来之后像是在裸.奔,怕还没开口就被人从面部表情上将自己扒得一干二净,但其实真的没有这么严重,就纯粹的心理反应吧。   她闲得无聊又好奇地在一楼随便逛了一圈,最后在公示栏前停了下来。   公示栏上写着一行字——   心理学演讲获奖学生   字下面有三张图片,图片的排序就是获奖的名次。   第一张,第一名,裴斯延。   青年身姿挺拔,短碎发干净利落,五官流畅硬朗,不多见的戴着银丝眼镜,没了平日的懒散劲和漠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目光坚定有朝气。   他穿着白色衬衫少年感十足,如骄阳灼热,奔跑时不惧冬日呼啸而过的风。给人感觉不知天高地厚,却自信又稳重。   这是她不曾见过的他。   看着这张照片,她突然就后悔那天没有进去看他的演讲,错过了他演讲时的意气风发。   或许,她也没真正的了解过他,不知道他竟在学习上也这么出色。   怪不得他那天那么认真地告诉她不会成为废物,还说她会成为优秀的设计师,还真是一边颓废一边积极向上。   宋晚清眼中带笑,将这张照片拍下来给裴斯延发了过去。   【我后悔了。】   【裴斯延:什么?】   【你能回家之后再穿这身衣服,用这个表情给我来一场演讲比赛吗?我后悔没进去看你了。】   【裴斯延:辅导员有视频。】   【……小气死你!!!视频哪有真人好看啊!不愿意算了!886!】   【裴斯延:数字我比较喜欢6和9。】   【……呵,呵呵,呵呵呵,信不信我把你腿绑起来出去919顺便616啊?!】   【裴斯延:求绑。】   以后天上下的雨,宋晚清统称无语。   她转身就离开心理学院,真是懒得理他了,淫.虫上脑。   下了阶梯往宿舍的方向走,准备回去找唐诗愉,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东西落下。   结果刚走没几步,就接到了赵又驰的电话,不等她开口就听对面问了一句。   “是宋小姐吗?有你的快递在学校门口。”   “……”宋晚清走去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赵先生您搞什么飞机?我就在学校哪来的快递?”   “你在学校啊?靠,我还以为你在他家里,怕又像上次一样听见不该听的,这不得谨慎一点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晚清尴尬死了,“到底什么事打电话找我?”   “还真有。姐姐,我就在你学校附近,你赶紧出来我接你回趟家。”   “家里怎么了?”   “本来我和我爸中午去你家找阿姨吃饭,顺便商量什么时候出国的事情,结果刚刚商量到一半你爸来了,他在门口听到了你要出国的事情,进来和他们两个吵了一架。”   “吵架?”宋晚清明白宋光承的脾气,想也没想就立刻起身往南门的方向走,“我爸他现在还在家里吗?”   “在啊,他说他要见你,所以我溜出来试试能不能找你回去一趟,你要是没空我就再回去。”   “知道了,你来接我,我现在去门口。”   “好。”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   赵又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搞了一辆小电驴,载着宋晚清就往小区的方向赶。   心理学院离南门很近。   上实验课的教学楼一共有五层,而裴斯延所在的层数就是第五层,并且窗户面对着南门的方向。   站在窗边往外看,闻淮凛真是把脑袋来来回回伸出去又伸进来地看那坐在小电驴后面的人。   看完又回头看一眼正坐在位置上签签到表的裴斯延。   他琢磨着,还是走去裴斯延旁边坐下,拐弯抹角地问了一句:“你最近的性.生活和谐吗?”   真会拐啊,这是踩着油门往高速上拐的吧。   裴斯延签名的手停下,看他一眼,又盯着他的裆看了一眼,眉眼轻挑,“应该比你和谐?”   “去你的,我又不是秒男。”   “我可没说你是秒男,不必亲口承认。”   “丢,给你两下子。”闻淮凛双手手肘撑在后面的桌子上,身体往后靠,慢慢地转着转椅,一直盯着裴斯延的后脑勺不知道该不该把刚刚看到的说出来。   不说吧,又感觉对不起兄弟。说吧,又感觉对不起唐诗愉的好朋友。   啧,好端端的把头伸出去干什么啊?又不是乌龟王八。   “有事你就说。”裴斯延转过去,把那只伸到他桌下的脚踢了回去,“别趁机揩我的油。”   闻淮凛瞥了眼窗外,又瞥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最后慢吞吞地道:“要不……你拿手机问问?”   “问什么?”   “问宋晚清现在在哪……”   裴斯延敛了敛眉,看向窗户又看他,目光倏忽变得有些锐利,“看到什么了?”   “一男的刚刚载着她从南门走了。” 第33章 听哄   老小区的隔音效果一向不好, 稍微大点声楼上楼下都能听见,更别提吵架了,那简直就是能把楼道破烂的墙皮给震下来。   再加上温惠蓁吵架的时候嗓门会非常大, 两人还没进单元门就听到了温惠蓁的喊声。   怕待会情况愈来愈厉害,两人上了楼梯就直往上跑。   在进家门之前,宋晚清快速瞥了眼手机屏幕上刚收到的消息,最后还是没理, 调了静音, 拉开门就进了家。   家内。   原来还站在客厅中间吵架的三个人, 在见到赵又驰和宋晚清的出现后立刻停了下来。   可安静持续的非常短暂。   宋晚清往里面迈了小步,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温惠蓁拉着胳膊给连扯带拖的带到宋光承面前。   “你自己问!”温惠蓁脸色因为喊话而有些涨红:“你问问是不是你的宝贝女儿愿意出的国!她要是不愿意我还能逼她不成?!”   宋光承是绝对不相信宋晚清会想要出国的。   他朝宋晚清走了一步, 气息也因为吵架后变得有些急,“晚晚,你跟爸说实话, 爸知道出国肯定不是你的意思,只要你说这都是你妈逼你的, 那爸今天说什么都要把你留下——”   温惠蓁用手推了下宋光承的肩,语气又开始咄咄逼人:“逼什么逼?!宋光承,她是你女儿难道就不是我女儿吗?你就是想要这个女儿也用不着在这里把我说得像个后妈一样吧?啊?我和你夫妻那么多年, 我对晚晚有多好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吗?还我逼她, 这鬼话你还真是说得出口啊宋光承!”   “好了!”赵明望拉开两个人, “俩孩子都在这呢就别吵了!宋光承, 出国的事情已经定下了改不了了, 你再这么待下去也改变不了你家晚晚要走的事实。”   “放你娘狗屁!”宋光承往后退了一步指着赵明望的鼻子骂, “要不是因为你, 我们这个家能没了?赵明望啊赵明望,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多好一人,没想到你心里这么阴暗一直惦记着拆别人家呢啊?先是把我老婆拐跑,现在又想把我女儿带出国,你看看你干的是人能做的出来的事吗?!”   “宋光承!”温惠蓁大力拍开宋光承的手,“是我不想跟你过了,你扯人老赵干什么?!说话能不能要点脸啊?!”   宋光承:“我不要脸?温惠蓁,老子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现在就这么往外拐了?是谁不要脸自己心里清楚!你不想和我过了,行啊,但我告诉你,孩子必须留在云平!”   “不可能!你能有几个钱养晚晚啊?啊?留她在国内跟你一起吃苦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又穷说话又脏的样子,跟那些没素质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是,我没钱没素质,所以你就找了赵明望,他有钱有素质你就跟着他跑,跟他一起掉钱里面一起过一起睡!家都不要了就天天抱着钱!温惠蓁你就跟钱过一辈子去吧你!”   “钱钱钱,宋光承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这么些东西!要不是你出去把钱赌没了我们用得着这么久了还挤在这破地方吗?!留晚晚跟着你就是在害她!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   很吵,耳根很乱,大脑很乱。   宋晚清站在声音中间,整个人都是乱的。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不管关系曾经有多么好,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到撕破脸的时候都是可以恶语相加的,肮脏的帽子也是可以随便往头上扣的。   那只保养妥当的手握得她胳膊发红发痛,不管她怎么想挣开都只会越弄越紧。   赵又驰见状立刻上前,替她用力弄开温惠蓁的手将她挡在身后,冲他们喊了句:“能不能别吵了啊?你们在这吵真的有考虑过宋晚清的感受吗?宋叔叔,温阿姨,你们当着她的面用睡和钱这种不堪入耳的字真的合适吗?!”   吵架的人在吵的时候哪管得了那么多,只在乎当下谁的嘴皮子更厉害。   现在,他们因为赵又驰的话才停了下来,才开始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宋晚清。   赵明望瞪了赵又驰一眼,将他用力扯过了一边,“你小子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晚晚……”宋光承又一次来到宋晚清面前。   他那有些泛黄的白色短袖上沾了灰,应该是搬水果的时候弄得到的。他双手握着她的臂膀,声音比刚刚低了很多,“晚晚,爸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和他们两个人出国吗?”   宋晚清侧头看着臂膀上那只手,粗糙,指甲盖也有些黑,可以前他很爱干净。   又缓缓抬眸望向温惠蓁,只见温惠蓁眼里全都是警告,让她想起那句‘她要是不愿意我还能逼她不成’,只觉得好笑。   她当然不想出国了。   不出国就能时不时去水果店看看宋光承,不出国就能和裴斯延在一起。她都设想好了,如果读完最后这两年再离开的话,就能和裴斯延在一起,然后和他一起离开,就不用做那么多的选择。   宋晚清迟迟不说话,温惠蓁开始变得着急,分开他们父女俩,微驼着背死盯着宋晚清,咬牙切齿又带着很轻的语气,“说啊晚晚,是你自己要出的国,妈妈没有逼你,妈妈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逼你干你不愿意的事情。”   胳膊又被握住,还带着掐,很疼。   疼到宋晚清蹙起了眉眼,最后还是看向宋光承,如了温惠蓁的意,“爸,是我自愿出的国,妈没有逼迫我。”   “听到了吗宋光承?!”温惠蓁笑容出现又消失,抬手指着门,“这下晚晚也回答了你想问的问题了,你可以滚了吗?”   宋光承摇了摇头,不敢相信,“晚晚,你就这么把爸一个人扔在云平吗?我不相信你这孩子会这么狠心——”   “出去!”温惠蓁开始将宋光承往门外推。   宋光承一边看着宋晚清,那双眼里有希望她能留下的意思,一边想反抗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砰’的一声,人被关在了门外。   吵闹散了,家也是到此彻底的散了。   屋内又变的安静。   宋晚清看着温惠蓁脚步特别慢地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停下时,温惠蓁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掐红的地方又抬眼笑着说:“晚晚,今晚留在家吃饭吧。”   人格分裂。   很柔和的语气。   宋晚清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惠蓁,最后又听温惠蓁说自己今天起的太早了要回房间睡一会,让她在客厅待着,晚点给她做饭。   很平静,平静到就好像刚刚根本没吵过架一样地回了房。   赵明望没多久也跟着进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宋晚清和赵又驰两个人。   顶上风扇吱呀呀的转,窗户外有蜻蜓在低飞,白色的云开始泛着灰,挂在栏杆上的衣服被风吹的晃啊晃啊的,好像要下雨了。   卧室里传来赵明望的安抚声。   “没事惠蓁,过两天咱俩就带着又驰和晚晚离开了。”   原来是要走了,怪不得要下雨了,真应景。   挺好,洗刷掉一切,可以两手空空地走。   赵又驰也望了下天,见要下雨,问宋晚清要不要先送她回学校。   宋晚清稍稍低下头,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走了。   等走到楼下,她站在原地看了眼裴斯延发来的信息,给他回了句晚点回就收好了手机。   看着那台载她来的小电驴,她问了句:“赵又驰,你这车还有多少电啊?”   “还有九十多。”   “能借我开开吗?我想自己去兜兜风。”   “你会吗?”   “会。”   后面赵又驰真以为她会开就把钥匙给她了,结果看到她刚上去就左扭右扭的。   他说还是他载她去兜风吧,她不肯,说太久没开了要慢慢适应。   赵又驰哪放心得了,最后磨了半天改成让宋晚清载着他去兜风。   这还是宋晚清第一次载人,出发前她用一种‘见一面少一面’的表情看着赵又驰说:“准备好了吗?”   赵又驰重重点头,脚踩上踏板,双手抓她的衣角,“准备好了。”   很傻,宋晚清笑着说了他这么一句就往外开了。   兜风确实是能缓解情绪的好法子。   宋晚清载着赵又驰在市中心附近转了又转,心情慢慢就好了很多。   两人的头盔上还各顶着一个小黄鸭,赵又驰手多的时候就捏她的鸭子,鸭子一发出刺耳的声音就会惹得她想把他甩下车。   “赵又驰,你再捏信不信我往栏杆上撞!”   “别啊,不捏了不捏了,你好好开。”   赵又驰说完这话,拍了张她开车的背影就往朋友圈上发,底下有那天一起在俱乐部打桌球的人问他跟谁去约会,他回了个‘姐姐’就将手机收好了。   约会,姐姐。   偏执的人有什么表现?   情绪敏感、易暴怒、易乱猜测、易偏激固执。   日色被阴云遮住,云平又要下雨了。   手机躺在心理学的书籍上,看照片的人只希望照片里的人能识相些在下雨之前回到家。   可她不识相,还给他发消息说晚上要和别人一起吃饭。   夜幕降临,晚上七点,雨已经开始下了,很大,闷雷阵阵。   裴斯延从他的衣柜里拿了件自己的外套,怕风雨太大她会冷。   离开卧室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绳子,将它放好,关了家里的灯,走到鞋柜旁拿了把伞,就出了门。   雨势越来越大,风吹着雨拍打着人,枝叶摇摇晃晃,水洼上的圈圈点点越来越密集。   一家音乐餐吧外停着两人的电动车。   等菜上齐,赵又驰端起自己那杯酒要和宋晚清碰杯。   宋晚清问他做什么,他说庆祝过两天出国开启新生活。   “确认好出国时间了?”宋晚清喝了口又放下。   “不出意外应该是后天吧,”赵又驰夹了个香辣虾放进她碗里,“你还得亲自去一下学校先报个到啊看看环境啊什么的,早点熟悉熟悉比较好。”   “那间学校很大吗?”   “大。”   赵又驰又说:“那我以后比你大一届诶,我是不是能在称呼上占占你的便宜?”   “想得美。”宋晚清低眸吃着菜有些心不在焉,后面像是内心突然决定了什么,抬眼问了一句:“是我们两个先买票过去吗?”   “对,我爸跟你妈在我们开学后再过去。”   “那票买了吗?”   “还没。”   “那到时候偷偷再加一张吧。”   赵又驰夹菜的手顿了顿,笑意有些退了,收回手放下筷子,“你要带上次那个男的?”   “嗯。”宋晚清也放下筷子,想起那张脸,倏忽就眉眼带了些笑,“我们学校放假晚开学也晚,过两天才放暑假,正好趁着他有假期了,我想带他去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看看,再和他住上半个多月,让他也熟悉熟悉那边的环境,这样等他以后来找我的时候就不会认不得路了。”   赵又驰说不出听到后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看着这些菜没了胃口,“可如果阿姨知道了——”   “那就知道,没有关系。”   下午兜风这一路,宋晚清想了很多。   最后的决定,就是和裴斯延在一起。   她设想了下,如果就这么和他分开了,肯定会留很多的遗憾,她不想留遗憾。即使很怕去爱,也想和他试试。   就算试了之后结局不好也认了,他会成为她人生中最精彩的那一段,而不是败笔。   他都可以为了她主动退学出国,那她也可以为了他勇敢一次吧。   所以就算被温惠蓁知道了也没关系。   突然就很想告诉他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他知道以后应该会很高兴。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他没有高兴,反而还非常阴戾。   在两人都莫名喝到有些醉意的时候、在赵又驰突然伸手抹去她嘴角啤酒泡沫的时候、在宋晚清握他的手腕想弄开他的时候,裴斯延上来了。   他重重挥了赵又驰一拳又一拳,人已经被打到躺在地也将人拉起扔在墙上不停地殴打。   她拉着他想让他停手,伸手想去碰躺在地上的赵又驰,却被他猛提高的阴沉音量吓到往后退了一步,“想他死在这里你就碰!”   那一刻她只觉得他很陌生。   目光里没有照片上的朝气,浑身散发着阴鸷,手背指骨上沾着血令人毛骨悚然。   裴斯延一点点往前,她有些害怕地一点点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桌角疼到她皱眉,突然被拉扯着往楼梯口走。   雨依旧未停,越来越猛烈。   回到家还未开灯,伞和外套全都被扔在地。   宋晚清被他抵在门后用力撕咬地吻着。   他发狠掐着她的脖子,似是想掠夺她的所有呼吸让她死在身.下。   在她咳嗽着以为可以活过来的时候,他掐着她的后脖颈手控制她的肩膀让她翻面,撕扯开单薄的上衣让她上半身紧贴着冰冷的门。   她穿了裙子,更让他方便。   没有任何爱抚的直接,使她浑身战栗。   月色摇摇晃晃,雨落声是今夜骇人的催.情曲。   裴斯延控制她的双手,虎口抵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的侧脸贴在门上。   她紧抿着唇忍住不发出半点声音,他低下头咬到她唇发疼使她不得不喘息。   “裴斯延……痛……”   背在身后的手痛到紧紧攥起。   “痛?”   裴斯延低声笑得使人惊骇,看着她快要破碎支离的表情,那双眼里交织着兴奋快意和不见底的寒意,声线沉低幽冷裹挟着怒意,“宋晚清,你怎么这么不乖?我就放你出去一下,你都这么耐不住吗?是我平时给的你太少了吗?嗯?”   “痛?”他终于舍得赏赐些令人想要嗜.欲的东西,手碰着她,舔抵她的耳垂,“现在呢?宋晚清。”   “你不是喜欢绳子吗?我早就买了,试试吗?” 第34章 听哄   不仅买了, 我还早就帮你调试过了。   因为你的手腕很细,我得替你着想,怕弄痛你。   我本没想做到这一步的, 可人心总这么欲壑难填,有一个了还想着下一个,永远在给自己留后路,永远在拿才认识没多久不至于刻骨镂心当借口, 根本没考虑过陷入者的感受。   我没有后路可退, 所以只能做到这一步。   *   去帮宋晚清买饭的那天夜里, 裴斯延经过一家杂货店看到老板在整理铁架上的货品,掉在地上的那捆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深棕色的,很粗。   而她的手很白, 手腕很细, 绑上应该会很痛,他不想弄坏她,因为就算死了, 也应该泡在福尔.马林里有完整的尸.体。   所以只看了几眼并没有买。   可谁知道他处处为她着想,她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明白她的所有难处, 在这一个月里都配合的非常好,可她却在这期间就和别的人不清不楚。   所以在重新和她有接触的那天,偷偷去杂货店买下了那捆绳子。   光是看着绳子, 都能想象到她被绑起来的样子零碎到有多美。   最重要的是, 她说她喜欢。   他也喜欢。   衣不蔽体, 她的手脚白皙如玉, 粗绳连绑, 泛出红色痕迹, 在不开灯的卧室里果真很美。   “裴斯延你疯了?!”   闷雷吞噬残破尾音, 窗户并未严丝合缝,风急浪高吹晃黑色窗帘,溜进卧室的风吹进了口。   结实又羞怯的捆绑令宋晚清动弹不得,风和力使不断翻涌的海水冷热交替。   裴斯延像一只天性凶猛从牢笼逃出来的兽,正咀嚼将他送入牢笼的罪魁祸首。   给她全部,给她撕裂的痛苦。   他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弯下腰吻她的额头,神情快要和黑夜融合,声线尽是骇人的冷戾,“晚晚,你那天说你喜欢绳子,我就买了,是不是对你很好?”   手肘和膝盖紧贴,宋晚清撇过头不让他碰,却逃不过他的撩拨不受控制地仰头长吁,“你先松开我!裴斯延你真的疯了!”   “谁逼的?”他掐她的脸逼迫她转过头,声线温柔到畏怯,“是你,晚晚,我就不应该放你出这个门,让你有和别人不清不楚的机会,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我没有和别人不清不楚——”   她的话总是发颤,舒快和惧怕在她脑中反复横跳快要炸裂,“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裴斯延,你为什么总不信我……”   “我怎么信你?”   裴斯延用指腹很轻地抹她嘴角,又轻轻舔抵,“你和他喝酒让他碰你这里,我怎么信你?如果我不去找你,那下一步呢?让他像我这样对你吗?他能有我让你舒服吗?宋晚清,你怎么总喜欢看别人?还是说你嫌我给你的太少了?”   “我没有!”又多了不同的力。   宋晚清难受地动了动脚,绳子却越来越紧,闭着的双眼在黑暗里偷偷发红,蓄满的泪液不小心往外溢出,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我真的没有……裴斯延,我没有让他碰我,我想着吃完就快点回家找你了……”   指停。   借着较弱光色看到了那滴泪,裴斯延理智被拉回些许,心像被绞,用指腹抹去,吻了吻她的眼角。   又变了。   他说:“晚晚,你别哭,对不起。”   像认罪般,裴斯延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处,想牵她的手十指紧扣,可碰到那根绳子后指尖骤然颤了颤。   收回手,又开始搅乱她的呼吸,夺走她的身体。   那些亲眼所见的画面和她的话混在一起,他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她太爱撒谎了,总是没有分寸,总是不和他确认关系,总是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那在遇到他之前呢?也像刚开始对他那样对别人展现自己的媚态吗?被别人碰过吗?怎么碰的?有像他这样碰过吗?   “痛……”   脖颈被他的臆想咬破了皮。   他没有就此放过她,搓弄使她想要扭动的敏感,闷声问她:“宋晚清,你还有没有对别的人做出过像对我那样的举动?”   皎洁月光下的玫瑰早就被他一片片撕碎扔在了地,没有露水,干枯到发不出声音。   宋晚清缓缓睁开眼,望不停摇晃的天花板,身体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脑海中回想的全都是今天下午做的决定。   她想和他在一起,带他去看看她以后的学校,带他去看看她以后生活的地方,然后告诉他以后就算来找她,也可以用回家这两个字。   因为她知道他的出生和家庭环境不好,平时会情绪敏感,所以想带他进入自己的生活让他在云平能够放心。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改变这个决定。   长睫轻颤,垂眸时带下滚烫的泪,她轻声回答他:“没有……只对你这样,你信吗?”   他停下了,但耳边只有自己心底的声音   画面的冲击力令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他答了句:“不信。”   好奇怪,窗外的雨怎么越下越大,怎么全都落进了眼睛里。   枕头不停被泪浸湿,宋晚清的双眼越来越模糊,四周变得混沌,那天夜里摔过跤的心脏再也爬不起。   她本不相信爱的,好不容易做了这个决定,好不容易朝他迈了一步,他却将她否定的彻彻底底,亲口告诉她宋晚清做了个很愚蠢的决定。   果然,没有爱能信,都带有目的,都只是说说而已。   被捆绑的手脚,没再有挣扎的迹象。   躯体内的灵魂,又一次的四处游荡。   第一次的悸动,被扼杀在疾风骤雨的夏季里。   *   很酸胀,很疲乏。   结束后,宋晚清被裴斯延抱去洗完澡后就缩进被子里,侧躺蜷缩着,一直望着窗帘被打湿的那一块痕迹。   等他洗完澡进来房间,她立刻将眼睛闭起。   关了灯。   床陷下去些许,腰肢被手紧圈,刚洗完澡的热气烫着她的后背,一阵干净的沐浴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呼吸撒在她的后脖颈。   有些痒,她稍微动了动。   “晚晚,我知道你没睡。”他的嗓音清冽,沁着柔和,“这些天我都在家陪你。”   宋晚清将头又低了些,声音无力到很虚,“过两天我就要离开。”   “别想了,你哪都去不了。”   “裴斯延,你是想把我关起来吗?”   没了声。   可没声,就是答案了。   宋晚清也不想说话折腾了,总之不管说什么,她都要离开。   *   这两天裴斯延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把她当成废物一样来养。   有人伺候也挺好,宋晚清就这么被他关在家里,做了睡,做了吃。   有时候他还会抱着她坐在书桌前,让她看着他整理心理学的资料,她坐不住,便故意撩拨他在书桌上来了一次。   裴斯延喜欢她的主动撩拨,更喜欢听她的曼声而吟,但她偏不开口,这两天也偏不和他说一句话。   他来了脾气,就会撕咬她的唇让她发出声音,可她依旧死忍着。   不管他将她绑在床头还是扔在沙发上或者在浴室里,都让他在做的时候像是在面对一个尸体发.情。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彻底忍不了了。   因为在做完之后没多久,宋晚清接到了赵又驰打来的电话。   她站在餐桌前,三天里第一次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是喊别人的名字,还关心别人的伤势。   裴斯延踹开凳子走过去,抢过她的手机用力扔进垃圾桶里,掐她的脖颈使她腰部撞到后面的餐桌,“宋晚清,你是不是想死?”   宋晚清这些天已经习惯他这样,面色冷清着稍稍仰首。   “你他妈说话!”他猛地吼了一声,脖颈青筋涨的愈发明显,眼底的怒意不停扩散,“宋晚清,这几天还没吃饱吗?我喂的你不够多吗?他的就好到你这么想要吗?还是说你欲.求不满?”   “说话。”他的耐心被她那双眼睛一点点给消磨到底,手移到她的后脖颈控制她的头部,骇笑声:“晚晚,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绳子一直绑着你吗?因为我信你不会跑出去,会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信你会乖,所以才没有绑你。   “晚晚,说话,我要听你的声音。”   信?   那为什么那天晚上她说的话他却不信呢?   信她什么?信她真的沦为被他圈养的宠物吗?信她愿意当个死.尸一样被弄一辈子吗?   信?   宋晚清蓦然觉得好笑地微微蹙起眉眼,嘴角一点点往上扬,笑比哭还要难看许多倍。   裴斯延憎恶她这副表情,手用了力扯到头发,使她头皮发麻。   深如幽潭的那双眼睛里映出她下巴被迫越仰越高的模样,“晚晚,你不乖的话弄得我也会很难受。”   “是吗?”宋晚清终于开了口,嗓音有些哑了,像枯死掉的花,整个人没了以前张扬的冷艳感,只剩下疲惫,“裴斯延,你这么随着性子来的一个人怎么会难受呢?该难受的人应该是我吧?”   她强忍着头皮的疼慢慢低了低下巴,早就躲在深夜里哭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眼睛又泛了红。   “裴斯延,我真后悔,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犯贱地跑去招惹你,我真他妈有病才会让自己陷进去让你把我踩在脚底下!裴斯延,你知道你来餐吧找我之前我做了什么决定吗?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决定带你去我以后生活的地方。我知道你以前过得很不好,我知道你所有的情绪问题和不想我离开是因为缺少爱,所以我想带你过去,想让你回到云平之后能够放心地完成自己的学业,可现实告诉我什么?你不信我,你还总用刚刚那些话来羞辱我,裴斯延,我真是有病才他妈会做这个恶心的决定!”   那只控制她的手慢慢松开,她趁机大力推开他。   “晚晚——”   “滚开!”宋晚清突然拿起餐桌上的玻璃杯指着他,身体有些发颤地往后退,“裴斯延,现在我不仅觉得你恶心,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恶心。”   裴斯延的理智在这一刻全部被拉回。   他朝她一步步走去,后悔到连说话声都放得特别低,“晚晚对不起,你过来,我错了,我——”   “你别过来!”   “晚晚,我知道错了——”   玻璃杯往地上摔的清脆声刺着人的耳膜,玻璃渣四溅,有些许划过宋晚清的大腿。   她迅速捡起一片玻璃碎片用最锋利的那一角对准自己的脖子,慢慢往后退。   因为握的用力,碎片渐渐染上了红。   “裴斯延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裴斯延没再动了,是真的害怕了,再没了以往的暴戾情绪,“晚晚乖,你先放下,之后你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好吗?你先放下,我求你。”   “我真的求你晚晚。”他一瞬特别清醒,迈出的极小一步踩在了玻璃上,“晚晚,你要怎样才肯放下?”   “我要离开。”宋晚清已经退到了门前,手握住了门把锁。   “好,只要你放下,我带你出去。”   “我说的是我自己离开。”   门把锁往下,门露出一条缝隙。   裴斯延突然像是又被暴戾附了身,快速上前想要将她拉回,却又因为碎片上越来越多的血迹和她脖颈上的那条痕停下了脚步,甚至开始往后倒退,“晚晚你放下,我让你走,你放下。”   她不肯放,越弄越深,他沉声朝她嘶吼:“我他妈说了让你走!你放下!”   紧接着的是玻璃扔在地的清脆声、门被用力打开撞到墙面的撞击声、宋晚清快速逃离往楼道跑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令裴斯延想要追回她将她锁在卧室里绑一辈子,可当他看到门口沾了血的那块碎片,头痛到快要炸裂地用力踹开地面上那些玻璃。   没了,什么都没了。   走了,连她都害怕他地跑走了。   看着阳台外,仿佛能再次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和快速逃离的脚步声。   她说她已经做好了和他在一起的决定、她说她后悔遇见他、她说她要离开、她说他再过去就死在他面前。   她害怕他了。   裴斯延捡起那块有她血迹的玻璃,看着垃圾桶里的那部手机,突然连连骇笑声带出一滴泪。   她怎么能害怕他呢,竟然害怕到连手机都忘了拿。   孑然一身的他明明很爱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她别离开而已,不然怎么会想把她关起来养一辈子。 第35章 听哄   是他用错方式了吗?只不过轻轻绑了一下而已, 这就错了吗?   住在心里的虺蜮告诉他其实并没有错。   从小他就活在一个靠争抢才能得到所爱和被囚禁的地方里。   他在裴家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抢回来的,包括上学也是,是他在五岁时和那只比他小几个月死了的弟弟比谁在臭水沟里憋气的时间长赢回来的。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 有喜欢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的得到,更何况爱呢,爱不就更应该了吗?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错误的,没有人告诉他更不能把这种想法放在感情上。   他踽踽独行惯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想放的人, 所以他总觉得也要强制占有才是对的, 大脑的疯狂根本顾及不上宋晚清的感受。   他也试过克制了,试过杀死虺蜮,可谁知一面对她时就失了控, 失了疯。   现在宋晚清跑走了, 说害怕他。   所以真的错了吗?需要换一种圈住她的方式吗?还是说,就这样放她走?   不知道。   裴斯延关上门,没去理会地上的玻璃, 只将手机从垃圾桶里捡起,将有她血迹的那一块放进垃圾桶里。   继而走向阳台, 看了眼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   她的裙子、贴身衣物和他的衣裤挂在一起,今早他亲自晾好的。   那时候他在晾衣服,她还坐在沙发上吃他买的零食。他问她好吃吗, 明明她的表情写满了好吃, 但就是不肯开口和他说话。   突然想起, 她跑走的时候好像穿的还是睡裙。   他眉眼皱了皱, 又走去卧室的窗前往下看, 果然看到穿着白色睡裙正往外走得急促的人。   有多悲惨, 逃离时险些连滚带爬。   披散着头发, 穿着白色睡裙和不合脚的拖鞋,大腿上和手上都有血,脖颈上还有条很小的血痕。   做梦都想不到,让她爱上的地方竟有一天会成为她害怕的地方。   宋晚清脸色苍白地回头看了又看,确认裴斯延没有追出来才逐渐放慢了脚步。   很累,气息也很喘,在下过雨的天气里更是使她胸闷气短。她拍了拍胸脯,吸了好几次很长的气心脏才彻底顺过来。   脑海里全都是刚刚摔碎玻璃的画面。   她不明白裴斯延怎么会变成这样,但也不想明白了,他的控制欲让她觉得很窒息。   现在从那间屋子里跑出来了,这两天也要出国离开了,真好,她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这让她害怕的地方。   出了小区门口,她打算直接回家,现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有,连车都坐不了,只能走快些回去。   可当她刚踏入小道路口放下心的时候,肩膀上突然多了件外套。   黑色的,干净皂香。   她战栗,下意识快速拍开害怕地转过身,看着眼前人的那张脸,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又白了,说话也发颤,“你别过来,站那别动。”   他脚步没停,她害怕到开始颤抖带着哭腔地嘶吼:“我说了让你别动!裴斯延你滚开!”   “晚晚……”裴斯延眉眼紧蹙,捡起地上的外套,没再敢上前。   她太瘦了,那件吊带睡裙的带子往下掉了一边,他想帮她弄好。她身上还有血,他想帮她处理干净。可她现在很怕他,他突然觉得呼吸里全都是刺,“晚晚,我只是想给送件外套,你过来,我帮你穿好你再走……”   “不需要,你滚。”宋晚清沉了声音,手指着小区的方向,害怕使她眼里莫名流了泪,“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你听话好吗?”裴斯延朝她走过去,将外套拿在手里递给她,低声下气,“晚晚乖,你别怕我,外套你自己穿,不然会着凉的。”   她摇头,拼命往后退,“不要……裴斯延我求你,你回去可以吗?”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总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控制方式。   她特别害怕又被他拉扯回去被关在屋子里,被绳子绑着手脚。起初她没那么害怕的,可他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清醒,让她总觉得往下的每一步都很危险。   “我真的很怕你……”宋晚清攥着裙子的手泛白,又重复一次:“裴斯延,我真的很怕你……”   他又再次因为这句话停下了。   她哭了,哭着说很怕他,可他只是在楼上看到她穿着单薄,怕她着凉才跑下来想给她送件外套,没想再把她带回去的,她不能怕他。   “晚晚。”   裴斯延开始不顾一切地上前想开口解释,在差点碰到她的胳膊时,脸上被突然出现的赵又驰挥了一拳重重倒在地。   “你他妈听不懂她说的话吗?!”   枝头的鸟被吓到扑棱着飞走。   赵又驰跪在地扯起裴斯延的衣领,如同上次在餐吧一样不停地往他身上落下一拳又一拳,嘴里脏话连篇。   裴斯延也不还手,宋晚清看着他就这么躺在地上蜷缩着任由赵又驰打,那双眼睛还一直看着她。   她看着他嘴角渐渐出血,伤口因为一拳又一拳慢慢和肉撕裂,脚步慢慢往后退,声音很小,“赵又驰,你停下……”   依旧不停,他渐渐带笑看她声音又大了些,“赵又驰,你快停下啊……”   他开始口腔里带血,痛到紧闭了眼,那张皮相优越的脸被打到破了相。   “赵又驰你别打了!”   足够了。   她忘了后面喊了多少次让赵又驰停手、忘了是用怎样的力哭着拉开的赵又驰、忘了周围围观的人、忘了下过雨的小道地面有多湿漉,害她跪湿了裙。   她只记得那双一直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后悔和乞求原谅、只记得那件躺进水洼里的黑色外套和外套里的手机、只记得她被赵又驰拉着离开的时候,看到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低着头,在原地站了好久才离去,背影很孤寂。   同时她不会知道的。   不会知道他的突然清醒、不会知道他站起来的时候一直在忍着不去看她、不会知道他其实很高兴能看到她为自己着急然后拉开赵又驰的样子、不会知道他捡起外套的时候,像是把心脏扔进绞肉机、不会知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因为她对他的害怕而后悔到无声地落了泪。   都往反方向走,都心里压着事,都没有回头说。   可能原本就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需要砍下一刀断了这根线。   *   宋晚清出国的前一天,收到了裴斯延寄来的东西,里面都是她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他是故意的吗?怎么衣服上全都是他的味道。   害得她穿着那件他洗过的睡衣在睡觉时会梦到他。   没有梦到他对她使用绳子。   而是梦到他细心地帮她扎头发、牵她的手走在小道里、一起养了只白色的小猫咪在阳光下逗着猫。他还会捧着她的脸很温柔地亲她,说她怎么还跟猫吃醋,明明是他总逗猫,都没时间逗逗她。   这也恰好是在提醒她,其实早就该在他逗猫咪的那天就把话说出来断了关系的,对吗?   可她没当回事,到后面还相信爱赢万难。   结果现实告诉她,这全都是错的。   她侧躺着,又蜷缩地更深了,后面抱着自己的人也不见了。   枕头怎么有些湿了,是眼睛又下雨了吗?   *   “晚晚,你和又驰两个人落地之后给我和你赵叔叔报个平安。”   “儿子,我和你温阿姨过段时间过去找你们,你在那边照顾好晚晚,别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记得带上晚晚一起。”   下午两点和家里人告了别,宋晚清和赵又驰两人搭乘出租车出发去了云平机场。   宋晚清没坐过飞机,什么都不懂,进了机场就跟着赵又驰走。   离开的匆忙,还没好好和唐诗愉道个别。   离飞机起飞还有段时间,她和赵又驰说了声就走去落地窗旁找了个位置坐下给唐诗愉打了个电话。   对面一接听,就听到哭喊声。   “宋晚清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就这么走了连见都不见一面!你还拿不拿我唐诗愉当好朋友了?!你这一走就不知道多少年,要不是闻淮凛告诉我你今天的飞机,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啊!”   “没有,我怕见了面之后因为舍不得你就不走了。”宋晚清看着地面,牵起嘴角眼睛有些酸,停了停又道:“闻淮凛怎么知道我今天的飞机?”   “那还用想吗,当然是裴斯延告诉他的啊。宋晚清,这云平有我还有裴斯延,你竟然真就舍得丢下我们两个这么走了?”   当然舍不得。   宋晚清头低的更下了,声音有些闷,“我会回来的。”   “你必须回来!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宋晚清,我是真心实意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听着,如果你在国外过的不开心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立刻请假买机票过去找你,但我不希望听到你说你过的不开心,我希望你在那边能交到好朋友,能学业顺利,能天天乐乐个不停。还有,希望你在那边谈个超级大帅哥哦,要对你特别好的那种,不好的记得玩玩就扔了,可别瞎上心,我不在可不能替你出气。”   本还沉浸在伤心氛围里的宋晚清一下就笑了,“知道啦,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可别把我忘了,不然小心我小心眼不给你带帅哥回去。”   “我已经有闻淮凛了,戒色了。”   “那好吧,帅哥就只能往我家带了。”   后面两人聊了差不多五分钟才挂断电话。   挂了之后宋晚清一直低着头看着熄屏的手机,又坐了会才准备起身离开。   刚稍稍抬眸,视线里对面的椅子前就多了双鞋。   她装作平静地弄了弄肩上的托特包,就收回视线快些往左边走,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宋晚清,能聊聊吗?”   压下来的声音熟稔到不像话,裹挟她的气息也好闻到牵动五脏六腑。   宋晚清心跳不自觉加快,没去看他,往后退了一步,“我等下要——”   “就五分钟。”   裴斯延朝她走近一步,看着她的发顶,语气放的特别卑微,“晚晚,就五分钟,可以吗?”   她不说话了。   他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低下头,乞求,嗓音低哑:“晚晚,当我求你。”   *   还是心软,还是没练就一颗坚硬些的好心脏。   宋晚清示意赵又驰放心后,就这样跟着裴斯延去了人少些的地方。   他们站在洗手间外一个落地大花盆的后面,宋晚清挨着墙站,裴斯延站在她面前。   气氛很怪,可路过的人看过去只当是小情侣在机场靠别。   宋晚清一直在等他先开口说话,他却一字不言,不懂是什么意思,这才抬眼看向他。   这一看,使她眉眼紧皱。   那张脸左边眼尾处、鼻梁和左边脸颊上都有淤青,嘴角也破损,破损到好像嘴角轻轻一扯就会将伤口撕裂。   她不知道赵又驰竟下了这么狠的手,“你脸上的伤,抱歉……我替赵又驰向你道歉。”   来到后听到的话没想到竟然是她代替赵又驰的道歉。   裴斯延笑得有些心酸,“没关系,不用道歉。”   “上药了吗?”   “没。”   沉默。   宋晚清微微别过头,垂眸,“记得上药,小心感染——”   “晚晚,对不起。”裴斯延低着头,看着她那只垂落在大腿侧面的手,想去牵起看看她的伤口,却迟迟不敢。   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晚晚,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只是太害怕你离开。”   听了之后她该说什么呢,原谅你吗?她说不出口,因为根本没办法原谅他。   手上的痛、脖子上的痛和心里的痛都没办法原谅他。   所以她说不出好听的话,只能离开墙准备离开,“裴斯延,我们之间就这样吧,再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赵又驰还在等我,我要去找他了。”   “那我呢?”裴斯延还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站在她面前弯着腰去寻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宋晚清,他在等你,我也在等你,你不能只看得到他,看不到我。”   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宋晚清与他平视。   她承认,每次与他对视总是会情不自禁陷进去,即使那是一滩沼泽。   但现在不能陷,所以她移开目光,强迫自己镇定,“裴斯延,我希望我们之间能留最后的体面。”   “怎么留?”他又将她逼退回紧贴墙面,“晚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只握她手腕的手控制不住地与她十指紧扣,他不让她挣脱,抬起她的下巴就侧头吻她的唇。   在她反抗之前加深这个吻,最后将她抱进怀里吻她的脖颈、耳朵,再停下缓慢告诉她:“宋晚清……”   “我很想你。”   耳根软了,密密麻麻。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很后悔,晚晚,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抱她的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松了些力。   宋晚清没有推开他,看着机场内的所有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   “裴斯延,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我相信你也一样真的喜欢过我,并且我承认直到现在我都还喜欢你,但很抱歉,我没办法接受你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对我,我也很害怕你还会像上次那样,真的,所以我们之间可能真的不合适。”   “裴斯延,其实被你关在家里的那天晚上,我趁你睡着了,偷偷去学校的官网找出了你演讲的视频来看,你站在演讲台上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很阳光,我很喜欢那样的你。”   “所以裴斯延,在离开之前,我祝你学业顺利,前程似锦,你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优秀的设计师,那我也祝你能成为顶尖的心理医生。”   她慢慢挣脱。   “裴斯延,我走了,再见……”   怀抱里的人离开,那点仅剩的余温也一点点散去,未给他留下一丝半点。   没人赐他怜悯,没人懂他心境,但他也自知像他这样的人孑然一身才是宿命。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会回来,机场的广播声太过冷血,阻断他看她背影视线的人也冷血,当背影不见时他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空到他害怕,却又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说: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会回来。”出自沈从文《边城》 第36章 听哄   [一路平安]   [平安落地]   八月二十至八月二十一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意外交错的两条平行线终是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可回到之后不可避免还是出现了些变化。   一直在走各种极端和裁判自己的裴斯延,每天都在被不同的情绪反复捆绑。   他越活越像是情绪的奴隶,生死都由不得他定义。   而这个情绪, 就是宋晚清。   起初在没遇见她的时候,所有令人害怕的东西都可以在白天被控制住,现在他完全控制不了,导致除了闻淮凛之外没有人敢招惹他, 没有人靠近他。   整间屋子不管他待在哪里, 到处都是她的说话声和身影, 吵得他头疼欲裂,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或者聋子。   仿佛又回到了被裴宗舜关在木屋的时候了,但这次却是他自愿的。   因为她不在, 还有臆想幻觉能够陪着他。   时间长了, 他开始总觉得她哪天就会回来,总觉得她还在云平,总觉得她在开玩笑。   所以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浑浑噩噩过了一个多月, 每天都会看向那扇永远不会后第二个人打开的门,每天都会想好一个新的见到她时叫她的方式。   他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失常。   明明她说的好像很对, 两个人才认识没多久怎么会到刻骨镂心的地步,可他却又实实在在的是忘不了她,听起来也确实有些好笑。   夜都睡了, 好似整座城市的人也都睡了, 独独他自醉却不肯睡。   凌晨了, 客厅里只开了那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已经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 裴斯延的脸色很差, 眼底血丝颇重。   茶几上除了酒, 还有他从未用过的烟灰缸, 有他从不抽的烟,那些都是他买给她的,她没有带走。   他弓着背,手肘搭在大腿上,拿过那盒烟打开盖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竟少了一根。   骤然淡淡笑了,又开始有些失常。   心想她怎么还趁他睡着了偷跑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明明他就在家里等她,可以为她点烟的。   想着想着,他顺着拿出一根。   打火机蹿出橙黄色火苗,像是在烧他的瞳孔;烟点燃,慢慢被星火咬烂,灰一点点落地,像是开始剥脱他的视网膜。   看着它燃到尽头灰落地时,他突然疑惑。   烟好抽吗?   他从未抽过,但她喜欢,所以他可以试试。   拿烟的手有些微颤,他感受着她的所爱,感受着第一次烟过肺的呛意。   咳了好几声,思念悄无声息地放大,头慢慢往下低,烟掉了地。   宽阔的肩膀没多久也开始发颤,嗓音很涩,涩到哽咽,“宋晚清,我知道你一定没走,你会回来找我的……”   可转眼已经十二月,这期间她都没再出现过了。   *   十二月的巴塞已经很冷了,夜晚最低只有六度。   这边的晚上九点,是云平的凌晨三点。   刚做完设计作业的宋晚清盖着薄毛毯正坐在沙发上和唐诗愉视频,屏幕对面酒吧的灯光和劲爆舞曲弄得她别提有多羡慕了。   “唐诗愉,我在这辛辛苦苦搞完作业,你却跑去酒吧蹦迪,你看看这合适吗?”   “没事,我这不正和你视频呢嘛,四舍五入你也蹦了。”   这段时间两人经常在手机上聊天或者打电话,一聊就聊好久。   正站在吧台前为她泡感冒冲剂的赵又驰都已经习惯了,有时候还能凑过去聊几句,和唐诗愉都渐渐熟络了。   他走去宋晚清身后,将泡好感冒药的杯子递给她,“先喝了再聊。”   继而又弯着腰,手肘搭在她肩后的沙发靠背上,距离近到一侧脸就能碰到她的耳朵,和唐诗愉说着话:“光在国内蹦有什么意思啊?过来这边蹦啊。”   “飞机票那么贵你报销吗?报销的话我铁定去。”   “那你还是在国内蹦吧,别来了。”   “太小气了吧你,好歹你也是个公子哥啊。”   “谁给我安的这外号?我穷的要死。”   又是说话声和嗨歌的,宋晚清感觉自己左边耳朵真的要被震麻了。   屏幕里一束光下走来一个人,她看着突然顿了下,又侧头看着赵又驰,将喝完的杯子往他脸上贴,“公子哥,我喝完了,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两人面对面仅有一拳之隔。   赵又驰偏偏往前又凑近了些,拿下她手中的杯子,“你也太狠心了,好歹这几天感冒都是我在照顾你,怎么着你也得问我要不要留宿吧。”   “你家就在对面,留什么宿?”   “我可以搬过来的,要不,你搬过去也可以。”   “想屁吃啊你赵又驰。”   “行,明天早餐就带你去吃这个。”   这两人待一块就拌嘴,唐诗愉也已经习以为常,默默地挂了视频通话就起身去舞池。   等唐诗愉走了,站在不远处看到屏幕对面那一切的裴斯延也转身走了。   她不爱发朋友圈,不爱拍照片,所以他无法知道她近期的动态,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现在看到了,她好像被赵又驰照顾得很好,那他也能放下心了,只是还是不甘心会更多些。   另一边。   等赵又驰走了,周围又恢复安静了,宋晚清躺在沙发上想着屏幕里站在散台旁的裴斯延,一整晚都未眠。   她每天都会把自己弄得非常忙,这样就不会想到他。   本来都快慢慢能把他忘了的,没想到仅仅隔着屏幕看他一眼都能功亏一篑。   他好像在故意不让她忘了。   因为有一次,她知道他来了巴塞,并且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那时候是圣诞节,宋晚清自己去超市采购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门口放了个粉色包装的快递盒。   陌生的快递她不太敢拆,但粉色的包装总觉得应该不会是恶作剧,便在家门口拆了。   打开后是一副淡粉色手套和围巾,她喜欢的颜色。   最下面还有一张白色贺卡,写的‘圣诞快乐’的中文字。   很工整,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裴斯延的字迹,立马就转头看了看四周。   之前他还总说她偷听技术很差不会躲藏,可他的技术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躲在楼梯边上还露出了一边身子,因为没戴手套,插进棉服口袋里的手冻的都有些红了。   真的很笨,送她手套自己却不带。   她扬起唇畔,真的很想上前问问他在那等多久了,手套自己都不带干嘛还要给她买,毕竟她也不太爱戴这些东西,总觉得很不方便。   那时候又是下午,楼道里铺满了一地的阳光。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暗处一个站在明处,都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却又都躲藏着不肯迈出第一步。   从而阳光散去,门开了又关,楼梯边的身影出现,两人将离得最近的一次变成离得最远的一次。   这也是他们分开的时间里,唯一的一次‘见面’。   *   后面第三年的六月二十一号,赵又驰挑了宋晚清生日的这天向她告了白。   她说她不喜欢弄生日觉得很麻烦,他就在家偷偷为她做了一桌子的菜,还订了个淡粉色的蛋糕。   就他们两个人。   一开始还在聊各种有趣的事和拌嘴,后面在她闭眼许愿的时候脖子上多了条项链。   这条项链价格并不便宜,还需要提前预约,关键是她只随口提过一嘴。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接下来赵又驰要说什么了。   一个男的不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对你好的。   赵又驰为她做饭、陪她逛街购物、记住她的生理日期、每年的情人节都送她花。在学校的时候总是会去找她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她要熬夜做作业的时候他也在旁边陪着她,怕她做着做着困了就给她讲讲笑话,明明自己都已经困得半死。   她很感动,但她知道感动不是爱,所以说过让他别再为她做太多的话,也试过保持距离,可他总是不听。   这点,她总觉得和裴斯延很像。   再后面他又拿了束玫瑰花向她告白。   告白的时候他其实说了很多感人的话,但她看着玫瑰花就突然失了神,很不浪漫地想到了某人说得香菜。   赵又驰以为她很喜欢玫瑰,就说了句以后为她种一院子的玫瑰。   可她听了,只想到了某人说过的那句话——   “吃不完的话就拿回去种,种一院子的香菜。”   所以她下意识笑着回了一句:“我不爱玫瑰,玫瑰太俗,或许可以换成香菜。”   赵又驰因此再次会错了意,以为她变相答应了他的告白。   “姐姐,意思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宋晚清摇摇头,“抱歉,在心还没彻底腾干净之前我不会想要谈恋爱的,这对你对感情都不公平。”   赵又驰有些不可思议,“你还喜欢他吗?三年前他那样对你你还喜欢他吗?我哪点比不上他让你这么忘不了他?”   她说她没有忘不了他,只是他这个人和留下的记忆都像是一棵树。   他是根,他给她的记忆是枝叶。她不想再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事情,那太痛苦了,只想等枝叶慢慢掉落,再连根拔起。   所以她没有忘不了他,也不会忘不了,还是那句话,时间问题。   作者有话说:   “一直在走各种极端和裁判自己”出自顾城   -   因为眼睛发炎去医院看了眼睛,所以这两天都不太能一直对着电脑,只能过两天再更多一些呜呜呜抱歉抱歉宝贝们!!!!! 第37章 听哄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还算有盼头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个四季。   赵明望和温惠蓁是领了证才出国的,两人在宋晚清二十二岁时在巴塞举办了婚礼。   看着温惠蓁穿上婚纱的样子, 宋晚清是觉得很漂亮的,但还是觉得魔幻更多些,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参加妈妈的婚礼。   她拍了照片本没想过发给宋光承,结果宋光承那天开口问她要了, 还说温惠蓁穿上婚纱的样子真好看, 确实应该跟了人老赵, 哪像他,以前结婚的时候别说婚纱了,就算是一套稍微华丽点的裙子都给不了她, 也想开了, 或许两人离婚确实是对的选择,只是离婚的方式确实是有些残忍了,也竟然让他在五十岁的年纪又长大了一次。   后面几年, 大学毕业后的宋晚清没有接着往考研的方向走,而是去了一家广告公司上班, 因为她自知自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所以也不想浪费时间。赵又驰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一毕业也去了游戏公司上班, 都过的很忙很充实。新组成的家庭也越来越幸福和睦, 一切好像真的在正轨上了。不过所待的地方确实不是心中所想, 在巴塞工作了两年之后, 宋晚清和赵又驰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回国发展。   办好离职手续的这天, 宋晚清和一位名叫Bess的女生坐在茶水间聊了一个多小时。   都知道, 去到新的地方或者是出了社会之后想交到一个知心朋友其实很难, 而Bess是她来到巴塞交到的第一个可以用‘朋友’来形容的女生,所以两人到了分别的时候都会格外伤感,但人这一路,就是会不停的和人分别。   Bess是个很可爱很温暖的女生,也特别坚强,不爱哭,可是道再见的时候,她红着眼眶用蹩脚的中文对宋晚清说了句:“宋,记得想我,我会永远记得你。”   宋晚清眼睛也泛了酸,上前抱了抱她,“会的,我也会永远记得你,Bess。”   “还有,宋,你如果找你手机里那个男人当男朋友了,要记得请我结婚。”   伤感的氛围突然就少了一半。   宋晚清松开拥抱无奈失笑,“Bess,是邀请你参加婚礼,不是请你结婚,这中文谁教你的?我保证不打他,还有,我手机里那个男人是谁?我哪来的男朋友?”   Bess用手比划了下,还是说回了英文,“就是很高,长得很帅,穿着白大褂的那个男人,我那几天可是天天都有看见你在看他的照片,我就以为你们两个之间有故事,到后面可能还会成为男女朋友,毕竟你们真的很般配,难道我猜错了吗?”   有一点没错,就是之间真的有故事,宋晚清回想到那张照片时稍稍低下了头。   那张照片是前不久唐诗愉和闻淮凛一起去心理医院找他的时候偷偷拍下的。   他的身型一向很优越,颀长,宽肩窄腰的是个非常好的衣服架子,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有几分斯文的意思。   他的发型基本没变,碎发很清爽干净露出额头,但五官比以前硬朗了很多,那时候他在打电话,对面应该是病人,所以说话时神情显得特别凌厉。这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他工作时的样子,应该也是如此。   想着想着,便会将过往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拉出来在脑海里过一遍。   那时候唐诗愉还问她和裴斯延之间有没有再联系。   她点开和他的聊天对话框看着上面最后一次的聊天对话,还停留在她主动说晚些回去的那一条。   莫名的,她看了看手脚,摸了摸脖子。   划伤和被捆绑的痕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故事,也在六年前的八月二十一日就结束了,现在已经是六年后的五月。   男女朋友?或许是不会再有可能了。   不对,她心里又否定,不是或许,而是肯定。   道完别,出了广告公司的大楼,宋晚清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白色跑车和倚着车等她的赵又驰。   两年了,这个场景她总是会在下班的时候见到,因为不管多晚,他都会经常接她下班回家,并且等的时候不会一直看手机,上了车还会问她饿了吗是要出去吃还是吃他做的菜,他每句话都说的特别自然,仿佛两人是在一起很久的情侣。包括上学的时候也是,他总是能知道她上课的教室,然后在附近的椅子上坐着等她下课。   她有时候也在想,或许真的可以和他试试,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火花。   眉眼带着淡笑,她正准备朝他走过去的时候,正巧有几个大概十六七岁的男孩和女孩正将单车骑得飞快。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他们的方向。   刚来巴塞时,他们两个人也才十九岁,也买过单车像他们那样骑过,但转眼现在已经二十五,褪了稚气,多了成熟也多了疲惫。   不是说二十五了就没法像他们那样将单车骑出风驰电掣的感觉,而是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再有那个年纪的意气。   时间催人熟。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想好什么时候回国了吗?下个星期还是下个月?”   车内,赵又驰调试了下空调冷气,开着车询问宋晚清的意见。   他的穿着打扮自从上班开始就变得简单了很多,现在就一件白色的衬衫里面穿了件短袖配上黑色裤子,没了以前的花里胡哨,最多就戴条低调的项链。   宋晚清也开始穿的知性成熟,黑色的西装领衬衫配半身裙,发色也染了个低调的冷棕色,八厘米的高跟鞋也是硬生生给她穿习惯了。   不过还是会累,一上车就换了赵又驰给她备在车上的那双平底鞋。   昨晚没睡好,她调了下靠背,抱臂侧头闭着眼回了他一句,“大概下个星期吧。”   “行,那这些都我来弄。”赵又驰睨了她一眼,又调了下空调,“你睡会吧,到家了叫你,对了,到时候国内那边的房子我托朋友帮你找,你不用自己弄。”   “好。”宋晚清面向他稍稍睁眼,嗓音还是和以前一样较为冷艳,因为困还带点慵懒,笑问:“房租你也帮我搞定吗,赵总?”   赵又驰特别喜欢她这副模样,下意识抬手揉她的发顶,“可以啊,宋秘书。”   “秘你个头。”宋晚清又把头侧回去,“别给我找太贵的,我付不起。”   “放心吧你就,都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就负责拖行李箱回去就行了。”   “谢了,我再睡一会,收尾工作的图画到快要了我半条命。”   “那我去找医生说说,让他们把我后半条给你?”   “你确定你是去的游戏公司上班而不是精神病公司?你看我理你吗?”   *   最后两人定在了周五这天晚上回国。   回国前一天两人和温惠蓁赵明望在家吃了顿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温惠蓁拉着宋晚清的手没忍住哭了,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宋晚清是会回国的。毕竟这六年里她想了非常多,越来越觉得特别亏欠宋晚清,以前的教育方式和自认为的爱仔细想想确实让人感到窒息。   所以她对宋晚清说了好多遍后悔,说了好多遍‘你想回国就回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会在巴塞等你回来’。   六年,人和事物难免会发生巨大的变化,高兴的是这一切都在越变越好了。   那么未来呢?   看着舷窗外湛蓝色的天空,似海的白色云朵,想着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要到达的目的地。   她心想:应该会更好吧,就算不好反正也不会比过去还要烂了。   十几个小时后已经是次日的上午十点。   正值仲夏。   时隔六年再次回到云平这座城市,宋晚清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内没时间也没精神气去感慨些什么东西,因为她竟然非常惨地晕机了。   真是不可思议,她宁愿晕鸡都不想晕机,但想想鸡肉那么好吃,还是选择晕机吧。   “你先喝点水。”赵又驰给她开了瓶水,接过她手上的包帮忙提着,突然就笑了:“你说你一个玩跳楼机都能玩两遍的人怎么会晕机呢?”   见有滴水珠从她嘴角滚落,他下意识用指腹帮她抹去,“待会我先送你去我那休息吧,你住的地方钥匙我得晚些去找我朋友拿。”   “好。”宋晚清盖好盖子,“包给我我来提吧。”   “我来就行,走了走了,需要我搀扶着你吗宋女士?”   “我是晕机,不是残了。”   机场内人来人往。   赵又驰还是手欠地去搂了下她的肩膀,她正好来电话了没空弄开那只手,低头去拿他手里的包找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后摁下接听,抬起头的那一秒有无数道身影正在朝出口处走,唯独一道身影与她擦肩而过往反方向走,还留下了干净内敛的皂香味融入她的鼻息,令她突然怔愣着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任何声音。   “抱歉廖老师,路上堵车来迟了。”   熟稔到可怕的声音和气息使她大脑立刻乱成一团乱麻。   回国之前她就有设想过会再次遇见裴斯延,想过遇见之后的开场白、想过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或许他早就把她忘了。什么都想过,独独没想到机场。   可六年那么长,机场内那么大,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在回国这天就遇见。   是想他了吗?明明没有,更不可能会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幻觉。可那真的很像他,很想回头确认,但又怕真的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两人突然对视之后该说什么她完全将准备好的都忘了。   算了,枝叶掉光连根拔起后的树就别再想着种回,六年了,是该看看新的树。   她就只当是听错,只当味道也是巧合,重新回了手机对面一句:“抱歉,刚刚信号不好。”   到底是不好,还是装作不好。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自欺欺人。   她是这样做了,他也想,却很难像她一样办到。   偌大的机场内,到处都是陌生面孔,除了她和那个男人。   裴斯延站在原地,思绪因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漂浮。   六年前,他看着她离开;六年后,他照样在她背后看着她跟别人离开。   他的人生里好像总是不停地有人离开,包括救不回的患者,不管他多努力,好像都留不住一个决然要走的人。   前些日子有位患者在选择结束生命之前见了他,两人没聊几句他就从患者的话里读出了有要结束生命的意思,所以那之后的时间他都不敢掉以轻心,可患者还是选择在医院的天台上用刀割腕结束了生命。   直到现在,患者有两句话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没想到医院竟然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地方,那么我想死的时候,我想选择死在一个令我快乐的地方里,外面太痛苦了,裴医生,我不想死的时候是带着眼泪的。”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觉得快乐了还想选择离开,因为我总是活的很痛苦,我怕这快乐太短暂,所以我想用死留住它。”   一个人要活得有多悲苦才会说出这番话,他无法想象,但他曾经也确实有过轻生的想法。   看着宋晚清的背影一点点消失,裴斯延默默收回目光准备送廖老师回医院。   廖老师叫廖序,有着啤酒肚,是心理医院的主任,也是裴斯延毕业后在咖啡厅里偶然遇到的一位老师,缘分真的很奇妙。   廖序有注意到他看的方向,但没提,“阿延,那小子是不是又忙着谈恋爱去了所以才叫你过来接的我啊?”   “没。”裴斯延接过廖老师手中的公文包,“是我和他说让我来的。”   “你主动说的?这太阳今天哪边升起的啊,能让你接我真是不容易。”   “确实。”   “嘿,你小子真是皮痒的很了。”   *   裴斯延今年买了辆轿车,黑色奥迪,两人上了车就驶离原地。   今天机场外的人和车都很多,离开的路稍微有些堵,前面这会还有个更离谱的车主,直接把车停在中间让车内的人下车先拿行李进去,不少车因此开始按喇叭,但他没按,就这么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手肘搭在车窗边上,看着不远处在等车的那两个人。   刚在机场内的时候时间太过仓促,只知道她换了发色,没仔细看过她。   还是爱穿裙子,但比以前穿的要气质清冷很多,一袭低饱和的浅灰色吊带长裙显出她比以前更丰满的身材,头发也用了抓夹随意夹着,妆容很淡。旁边的赵又驰和她说着话,但她好像没什么精气神笑起来也显得有些无力,他见状略微皱了下眉,晕机吗?还是哪不舒服?   但他坐在车上也只能皱皱眉,不能像下一秒的赵又驰一样能搂着她的肩带她上车。   道路渐渐开始通了,前面的车也越来越远,廖序见裴斯延还不开车走担心待会又得被按喇叭,正想喊他开车的时候突然车子提速往前猛开,吓得心脏差点飞出外太空当太空人。   “裴斯延你个臭小子拿你这破轿车在机场当飞机开啊?!你那暴躁症什么的不是治好了吗?!怎么着你现在还有后遗症啊?!”   “是的,您坐我的车要小心点。”   “小心个屁,我能说脏话吗?”   “不太能,廖老师您要记得您是名医生。”   “妈的滚蛋!回去我就找人开了你!” 第38章 听哄   回国之后, 宋晚清这几天都在赵又驰帮她找的loft公寓里边收拾东西边看招聘软件。   对找工作这事她也不着急,毕竟可是存够了能生活一大段时间的钱才回的国,因为知道回国后工作会特别不好找, 没点存款还要交房租等工作的日子简直就是要命。   唐诗愉现在也是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知道她能在家里躺着可别提有多羡慕了,聊天对话框里最常出现的三个字就是设计狗和累死了。   而宋晚清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就会回一句:我躺的也要累死了。   紧接着唐诗愉一条语音消息就发了过来,一听就是在工作时偷偷摸摸讲的, 说话声极小。   “宝贝, 我跟你说我今晚八点可以下班然后明天休息, 咱俩今晚出去嗨皮啊怎么样?华江外面那条街道上开了家很好吃的烧烤店,去不去?”   宋晚清已经有段时间没吃烧烤了,还挺馋, “行, 要不要我搭车去你公司楼下等你?”   “可以!你到时候可以去旁边的咖啡厅坐着等我,里面有帅哥,你先看着。”   “行, 晚点见。”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宋晚清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放下手机决定上二楼赶紧把最后那点衣服收拾完了再收拾自己,可刚踏上台阶就听到了敲门声。   走过去透过猫眼一看,是赵又驰。   打开门, 宋晚清疑惑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赵又驰进去把门带上, 将手里提的白色袋子递给她后坐在椅子上换鞋, 仰头看着她, “你喜欢吃的那款蛋糕, 给你买来了。”   “这么好啊赵总。”宋晚清将袋子放吧台上, 拿出蛋糕看了眼。   一个小四寸的奶油蛋糕, 上面还有草莓,是前两天她点外卖时意外发现的特别好吃的一款蛋糕,没想到他竟然记下了,笑问:“你不是说你下午有事要忙吗?怎么还有空给我买蛋糕?”   “忙完就去给你买了。”赵又驰走到她旁边双手撑着吧台边缘,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最后手多地碰了碰她的眼镜镜腿笑道:“你这是真打算一直宅家不出门了?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工作还在找呢。”宋晚清坐转椅上正准备拿开装蛋糕的盒子,就被赵又驰先一步拿过去帮忙拆了,看着蛋糕双臂交叉着搭桌上又道了句:“今晚和唐诗愉出去吃烧烤。”   “我能去吗?”   “我们女生的聚会你也好意思去。”   赵又驰把蛋糕推过去,递给她叉子,“怎么不好意思了?又不是不认识。”   “脸皮真厚。”宋晚清吃了口,就听他问几点钟去,说送她过去。   有车不蹭白不蹭,她答应了,“也行,七点四十左右过去吧,她公司离我这也不远。”   赵又驰:“那我在你这打会游戏,到时候送你过去。”   “那你不吃东西你不饿?”   “晚点送你过去了我再找地方吃。”   “哦。”   后面刚好八点的时候赵又驰将宋晚清送到唐诗愉公司楼下就开车走了,正巧唐诗愉又早了几分钟下班,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隔着车窗又说了句再见的样子,连连摇摇头。   宋晚清走过去笑着问她摇头晃脑的做什么,她挽着宋晚清的胳膊问了句:“这就是爱情的模样吗?”   “别瞎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   仲夏的夜晚天气还不算热,热的只有人的内心——   和许多年未见的老友走在曾有过美好回忆的街道上、坐在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里、聊着不在彼此身边时发生的趣事、碰着啤酒瓶畅饮。   六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繁华高楼一座接一座的矗立、美食街店铺的老板有的也换了一个又一个、曾经去过无数遍的老旧小区也拆了还在建设一个小型公园、破烂巷子里的灯和墙都焕然一新。   什么都在变,包括老友之间的感情也在变,只不过是越变越浓烈。   两人坐在店内靠墙的位置,吃几串烧烤聊几件趣事就喝几口啤酒。   唐诗愉的酒量没宋晚清的好,甚至可以说是三杯倒,现在一瓶喝了一半就已经开始有些醉意了。   醉一半比烂醉还要难受,烂醉起码如果想吐的时候吐完了就可以睡了,醉一半的就会清楚自己的脑子有多晕,难受到有时睡也睡不着,因此宋晚清也没拦着她,让她喝。   店内人不多,位置没坐满,但也嘈杂。   宋晚清吃了串鱿鱼回了唐诗愉刚刚问的问题,“我妈现在跟赵叔叔打算一直定居在巴塞,所以没跟我回来。”   “那这赵叔叔挺有钱的啊,国内国外都有房,我看你发给我看的那个婚礼图片也满满的钱的味道。”唐诗愉想起赵又驰又问了一嘴:“那你和赵又驰在一起的话叔叔阿姨能同意吗?我觉得应该能。”   “那你就想太多了,我和他应该不太可能。”   “什么叫应该啊?那就是有可能啊,你不是说他跟你表白了吗?试试呗,反正又帅又多金对你还好。”   “确实挺好的。”宋晚清不否认,但在不在一起这事很难说,喝了口酒又问:“你呢?和闻淮凛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可以考虑下一步了吧?”   “结婚的事在计划中了,但他最近有点忙,他们医院和裴斯延医院有个什么交流,两个人现在天天待在一起交流那些心理学的东西。”说起这个,唐诗愉想起件事,说先给闻淮凛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今天回不回家。   宋晚清应了声好就在那喝着酒,在她开口说话时看了看店内的环境。   墙壁是砖墙,挂了几幅看不懂的画。   “你们忙完了?那你和裴斯延现在是从医院回来这边吗?”   灯色是大多数店都爱用的暖黄色,不知道为什么都爱用这个颜色,是因为能衬得食物更好看吗?   “你们要过来吗?我们在烧烤店吃着了。”   桌椅都是原木色,地板也是,电视机上放着音乐的综艺。   心莫名有点紧。   “那好吧,行,快吃完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又松了,握在手中的啤酒瓶也重新得到呼吸。   宋晚清听唐诗愉说接着吃,他们不来。   她又重新笑着应了声好,两人碰瓶又开始喝酒吃东西。   到后面,桌上摆着五个啤酒瓶,空了四瓶,一人喝了两瓶,还有一瓶喝了一点点。   唐诗愉已经是彻底醉了趴在桌上,而宋晚清还有能发挥的空间,不算特别清醒稍有些醉意,脸也有些泛了微红。   宋晚清就这么手托着下巴发呆,脑子里有点乱,目光失焦,耳边全都是别人的说话声弄得更乱了。   骤然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闻淮凛打给唐诗愉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只移动目光看了眼没有帮忙接听。   就在打了第二个的时候,她有了动作想去拿起接听,可闻淮凛来到的速度比她的动作快很多。   “唐诗愉,你怎么喝这么多?”   闻淮凛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定要说变了可能就是开始穿衬衣戴手表,气质看起来比以前稳重很多。   看着对面的两人,宋晚清的精气神稍稍回来了些,将手自然放在大腿上,淡淡扬唇主动打了声招呼,“闻淮凛,好久不见。”   闻淮凛边将唐诗愉的包挂在自己肩膀上,边看向宋晚清,“好久不见,终于舍得回国了?但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没办法坐在这和你喝几杯,只能等下次,毕竟她喝的也太多了。”   宋晚清摇摇头,“没关系,你先送她回去,喝多了容易着凉,你看好她别让她着凉了。”   “诶。”闻淮凛将唐诗愉背在身后,“单你不用付,我等会买了,我先带她回家了啊,改天再约啊。”   “好。”   等人离开,宋晚清没有回头去看,坐在位置上笑容也一点点没了。   突然之间就有点烦,她不喜欢这种情绪莫名被放大的感觉,闭了闭眼又拿起那瓶喝了一点的啤酒往嘴里灌了大口,接着拿纸擦了擦嘴撑着桌子就起来准备回家。   可刚垂眸转身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双黑色鞋,脚步立刻停下,又在数秒后慢慢稳着重心往前走,一直没有抬眸。   周遭声音杂乱,心脏在耳边跳,越往前走心跳声越盖住杂乱声。   就在以为能走出店内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握住。   很热,心跳被烫到停滞。   阴影从头顶的投来、熟稔的气息、清冽的嗓音一瞬间全都将她席卷。   “我送你。”   和在机场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又一瞬间,整个人被瓦解。   宋晚清缓缓抬眼看向那张脸。   男人褪了稚气,五官硬朗,眼神锐利,但没了以往的野性只剩下不好接触的冷冽。西装革履穿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成熟稳重了很多,光看外表,斯文禁欲好像也可以用来形容他了。   时隔多年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使她实实在在地愣住说不出一句话。   裴斯延看着她,见她直白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垂落在大腿侧的手总想抬起揉揉她的发,但不合适,最多也只能强忍着问她一句走吗,可还没问,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就被她弄开了。   “谢谢,不麻烦你了。”连好久不见都没说,宋晚清笑得淡漠,转身就准备往外走却又再次被挡住。   “太晚了,我送你。”   好像猜到她会拒绝,握住她的手腕就开始往外走。   街道热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人都开始朝街道内走,只有他们两个独特地朝外走。   他的肩膀横直宽阔,后背总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以前宋晚清被他拉着走的时候就喜欢走他后面,因为总觉得他的背影特别好看,现在也依旧这么觉得。   那时候他还是青年,现在却已经是个穿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   宋晚清就这么被他拉着来到能停车的路边,在准备靠近一辆黑色轿车时候,一辆跑车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还朝他们按了下喇叭。   她立刻回过神停下脚步,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车内的人。   在跑车里的人下来时,她再次弄开那只拉着她的手,任由那只手就这么僵硬着停留在半空。   “你怎么过来了?”宋晚清问朝他们走来的赵又驰。   赵又驰走上前看着她,想也没想就牵起她的手,等闻到她身上有酒味的时候还皱了下眉,“我记得我在车上的时候好像和你说过不能喝太多酒,要是我没赶过来的话,你这样一个人回去不知道很危险吗?”   她笑得比刚刚更生动,“我没喝多少。”   “你在巴塞的时候就总这样说,你觉得我还会信吗?”赵又驰从头到尾都只看着她,“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紧接着宋晚清侧头,笑容不减地看向裴斯延。   她说:“我和他先回家了,再见。”   没有好久不见,只有再见。   她不需要他送,因为她会跟赵又驰回家。   裴斯延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白色跑车扬长而去,黑色领带好像越勒越紧,勒住他的脖颈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这六年里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只知道这六年里他们都一直在一起,只知道刚刚的画面看动作看语气他们都特别亲密。   只知道,她和赵又驰认识的时间,比他的要多出很多倍。   如果要比,好像,没有胜算可言。 第39章 听哄   闹热散了, 这一路只剩下沉默。   沉默本是安静,却叫等待者内心发慌。   回到公寓,两人默不作声换着鞋。   换好后宋晚清有些疲态地往里走, 只想快些上去洗个澡,却在准备上楼间被赵又驰突然拉住抵在楼梯柜前。   她有些懵地还来不及说话,就见他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微弯着腰一点点靠近她, 以前清润的嗓音里现在多了份成熟男人的磁性, “姐姐, 你好好看看我。”   眼前男人生得清隽,稍稍下垂的眼型因眉头的皱起会显得有几分委屈,看着很温顺, 令人想揉弄他额前耷拉着的碎发。   这表情鲜少见。   他又靠近了些, 清澈眼睛里的委屈又放大:“姐姐,这六年都是我在你身边,你要记得这个。”   宋晚清骤然反应过来, 他是因为裴斯延的出现才会有这番举动。   她靠着楼梯柜仰头直视他,因喝了点酒整个人更显得慵懒, 头微微歪着闭了闭眼又睁开,“我记得。”   她比以前更有女人味,开始爱在出门前喷些冷香, 那双媚眼也好似一把钩子, 光盯着人看都忍不住叫人上钩。   他突然间想吻她。   腰越来越弯, 头侧着想去吻她, 却在快碰到时被她躲开, 唇只轻轻擦过她的侧脸, 顿着又低下了头。   “赵又驰。”宋晚清看向落地窗外那栋写字楼, 灯光映在她的瞳孔变得碎亮,“我不喜欢这样。”   “抱歉。”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赵又驰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我只是怕这么久了,现在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你就会把我忘了。”   “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吗?”宋晚清淡笑着回过头去看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背,“赵又驰,这不像以前的你。”   “是。”   赵又驰自己也虚声笑了,松开她,往后退了几步倚着吧台,微微低头,暗暗自嘲,“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没自信的,总是怕自己不够优秀,怕喜欢的人哪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天天怕这个怕那个,自信就是会被一点点磨没。”   他又抬眼看她,“宋晚清,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自信。”   喜欢一个好似永远都得不到的人就是会这样,甚至会心甘情愿将自己放在卑微的那一阶梯。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样说,第一次向他展露自己的内心。   而她在感情里一直都处在上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只知道听起来确实叫人难受。   她走上前想说些什么,赵又驰就离开吧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姐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怎么做这份喜欢都不会变。”   “好了,”他看了看挂钟时间,“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上去洗澡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好。”   宋晚清看着他换好鞋,帮他打开门,“慢点开,注意安全。”   “好,你晚上空调记得别调太低,喝了酒容易着凉,走了。”   话落,赵又驰就走出去将门关上了。   门的两边,两个人都同时稍稍低头,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抬起头往反方向走。   *   后半夜。   赵又驰的话和遇见裴斯延的场景合在一起成功让宋晚清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都睡不着,脑子乱的跟浆糊一样。   算了,干脆打开床头灯,拿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快接近凌晨三点半,朋友圈基本没什么新的动态看了,正想着要不找部剧看吧,突然间有个电话打过来吓到她直接手滑让手机掉在鼻梁上。   那一瞬间疼的她立马连遗言都想好了,简直快要两眼冒金星,疼到眼泪直飙。   她摸着鼻子难受了好一会,捞过手机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裴斯延打来的,最后还打了几秒不到又挂了。   搞什么?   紧接着收到一条信息。   【裴斯延:抱歉,按错。】   【哦。】   【裴斯延:还不睡?】   要是睡了刚刚谁给你回的消息?鬼吗?   宋晚清已经痛到烦了,脑子里一时觉得这是一种很low又无语的搭讪方式,揉了揉鼻子把手机关静音就扔在一边决定试试看能不能睡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脱去西装外套,穿着白衬衫还未洗澡的裴斯延,坐在家沙发上一直盯着手机看了好久。   快熄屏又点亮,点亮又快熄屏,来来回回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刚刚那个电话是真不小心拨出去的,这六年里他经常盯着她的号码一看就看很久,没想到在今天竟然失了手。   给她发抱歉也是他想也没想就这么做的,现在对面不回他了,惹得他有点坐立不安,开始已经情绪控制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的胡思乱想。   在想她是不是和赵又驰待在一起,在想是不是刚刚的电话打扰到了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在想他们抱着睡觉的姿势是不是和他抱着她睡时一模一样。她从前说过喜欢被他从后背抱着睡,会有安全感睡得安稳。   那现在呢?她是不是也会对赵又驰说一样的话?   屏幕又熄灭了,没再去点亮,放在一边。   他闭眼仰头靠着黑色沙发椅背,领带已经被扯到没了规矩,扣子也解开几颗,眉眼紧拢着松也松不开。   在她离开的第四年里,他搬了家,房子比以前大了很多,三室一厅。   客厅没有安装主灯,只有顶部四角各装了个嵌墙灯,但没开,只开了封闭式阳台上的暗灯。圆形茶几上放有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烟灰缸和新的一盒十二钗。   烟,他现在偶尔也会抽一抽了,并且已经习惯了十二钗的味道,再也换不了别的。   有时候同事在医院外看到他抽女士烟,都会好奇地问他不觉得味道很淡吗,他说不会,内心还会再补一句:很浓。   他从未想过把她忘了,也永远不会忘。   这六年里,除去第六年,前五年他都会抽出几天飞去巴塞,会站得很远地看她。   看她一年又一年的变化、看她从抱著书本下课回宿舍的学生变成抱着文件下班的成熟女人、看着她硬生生把高跟鞋穿习惯。   还有……看着赵又驰从接她下课,到接她下班。   六年后,在从唐诗愉口中意外得知她回来的时间,知道是和同事要去接廖序的时间一样时,立刻就去找同事主动说自己去接廖序。会在她正好出现时与她擦肩而过,也全都是他的故意,是他提前了几个小时去机场等待的故意。   六年,别人都在忘,只有他在让自己越陷越深。   睁开眼缓缓回正头,裴斯延看了看茶几上的烟灰缸和那盒烟。   离开椅背,打开烟盒拿出一根点燃,弓着背又抽起了烟。   这是她回国之后,他抽得第一支。   *   那次的相遇仿佛只是一次意外,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没再有过接触和联系。   云平这么大,好像真的不刻意去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天烈日当空,热不可耐。   宋晚清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就出了门,目的地是一家刺青店。   之前她在巴塞读大三的时候就弄了个专门发作品的社交帐号,她喜欢在闲暇时间设计一些刺青图,所以每次画完都会发上去。那时候只想着打理好账号涨涨粉丝图个乐子,根本没想过会接到活,再加上学业忙便拒绝好多人的约稿请求。   现在工作还没找到,有家口碑还不错的刺青店想约她见个面聊聊合作的事情,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结果去到之后,对方说很喜欢她的设计风格,想让她当店里的长期画手,工资给她六千块一个月,这听着不就是在让她留下来打工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刺青店要招收画手的,而且她也没有留下来在店内打工的想法,来之前也以为是谈线上的合作,所以最后礼貌地说思考思考就先走了。   这么热的天出来一趟简直就是边走路边洗澡,没有空调的话真的会热到原地爆炸。   宋晚清离开刺青店后,还是决定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再回家。   咖啡厅复古,有二楼,背景音乐是很抒情的纯音乐,这个点人很少。   宋晚清点了杯拿铁就上了二楼。   二楼加上她一共只有三个人,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坐下后目光竟然和一只金吉拉对上了。   她特别喜欢小猫,但一直怕照顾不好就没养了,这会那只猫太可爱使她挪不开目光。   猫的女主人好像看出了她很喜欢,就轻轻弄着猫的爪子朝她摇了摇就当是打了声招呼。   太可爱了,宋晚清眉眼带笑着收回目光,正看向窗外,就听到了那个女主人的声音。   “裴医生,这。”   果然声音和人一样,很温柔。   “这只猫你的?”   “是啊,怎么样?可爱吧?”   “嗯,很乖。”   窗户也复古,倒也像那年教学楼后的那一扇窗,只是那扇窗前再没了白色小猫和逗猫的人,所以那时候说过的话现在也可以换一个人说,反正也没被记录,听者也不会知道对方的口中话曾经是从哪一张嘴说出。   ‘这只猫你的?很乖’   她曾说的话,他拿来对别人说。   “小姐,您的拿铁。”   宋晚清挪动目光,看着拿铁道了声谢谢,刚一抬眸就对上了他的那双眼。   他的眼里有意外,但她很快垂了眸当没看见,端起拿铁轻轻抿了口就低头看起了手机。这期间,她还听到那个女主人和裴斯延说她很喜欢那只猫,刚刚猫猫还和她打了声招呼。   “是吗?那怎么不把猫给她抱抱?”   裴斯延的话让女主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宋晚清看过去,又再次对上他的眼。   这次还看到了他散漫的坐姿,单手弯曲着搭在桌上的样子和那年在恋爱心理学的课堂上一模一样。   她禁不住媚眼轻挑,扬唇笑道:“猫是很可爱,但我对猫过敏。”   言下之意:我对你过敏。   他们不再是热锅里那两条认命的鱼,而是可以划清界线的陌生人。   宋晚清回过头没再看他们一眼,喝了口拿铁就提着包离开了。   可刚出咖啡厅没多久,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宋晚清,会开车吗?”   真是阴魂不散。   宋晚清回头,见裴斯延朝自己走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会啊,干什么?”   裴斯延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她,话说得理所当然:“帮忙开开,车我回趟家拿下资料,客户在等。”   “凭什么?”宋晚清看了眼车钥匙,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喝酒了?”   “嗯,中午同事失恋,陪着喝了一点点。”   “那你刚刚怎么来的?”   “叫代驾。”   “……”宋晚清被太阳晒到微眯着眼,“那你再叫一次啊。”   “很贵。”裴斯延替她挡住阳光,不让她再说,上前拉着她的手腕就往车的方向走。   “裴斯延,你这喜欢强行把人带走的臭毛病怎么还没改啊?”   “改了,但怕时间不够,只能这样。”   “我穿着高跟鞋的!”   “那我走慢点。”   接下来宋晚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他当了一次司机,真够无语的。   开车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上还总看着她,她察觉到后真的想骂人,但一直忍着没骂,只想着开快些赶紧把他送回去就搭车回家了。   哪里知道安全带刚解开就听他说:“一起上去吧。”   宋晚清立刻拒绝,“不了——”   “在车里等油费很贵。”   “……不是,你的意思是待会我还得再送你一趟?”   见她有些呆的表情,裴斯延掀起笑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嗯,走吧。”   怕她再次拒绝,又放低语气加了一句:“抱歉,就这一次,因为实在太急。”   她真的很容易被他的动作和说的话拿捏,仅凭这么一句就跟着他回了家。   直到站在屋内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但来都来了,只能好人当到底。   裴斯延拿了双拖鞋放在她的脚边,“你先进去坐,我去书房找资料。”   “好。”宋晚清看着他往里走,扶着墙脱下了高跟鞋,穿上那双比她大几码的拖鞋后也往里走了。   她站在过道前环视四周,这间房子比以前的要大很多,地面是土耳其灰的大理石瓷砖,黑色沙发旁有个落地钓鱼灯,封闭式的阳台落地窗很大,还放了台跑步机,整体色调也是他喜爱的黑白灰,但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再暗一些,因为黑色占比比较大,如果拉上窗帘应该会显得稍微压抑。   最后目光停在了身后的吧台,上面放着几个很精致的玻璃杯和几瓶酒。   宋晚清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有浮雕的中古玻璃杯看了眼。   这个玻璃杯很稀缺,价格也算昂贵,曾经她在巴塞的一本杂志上看到过,现在市面上应该没得卖了,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买杯子?   “喜欢?”   屋内是开了冷气的,突然间后背只剩□□温的热。   裴斯延将文件放在桌上就站在她身后,双手撑着吧台边缘将她禁锢在怀中,微弯着腰侧头看她的侧脸,嗓音低哑又慵懒,“喜欢的话送你。”   宋晚清依旧看着杯子,即使话再自然,身子也还是有些僵硬,“挺漂亮的,那些酒,你平时都会喝?”   “嗯。”他开始将手搭在她的腰间,将她紧圈在怀里,声音很低,“工作累的时候会。”   “每天都很累吗?”   “嗯。”   宋晚清突然觉得身子很热,脖子开始被他的呼吸弄密密麻麻的痒,   她想弄开他,侧头想让他松手,他却也突然间抬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气氛越变越不对。   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后目光一点点往下落在她的唇上。   她看着他慢慢靠近,僵硬着一点点往后靠想推开他,可肩膀突然之间被他转过去整个人面对着他,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吻了下去。   他紧搂着她的腰,发现她紧闭着唇不让他碰,便减去了温柔的过程直接咬到她痛逼迫她张开嘴,拼命夺取她的呼吸使她不得不圈着他的脖颈才能站稳。   多久了?六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人现在就在家里,叫他如何克制。   他克制不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克制不了了,看着她离开咖啡厅走的那么快的时候就想直接把她带回家了。   “裴斯延……”   她的声音被吻一点点吞噬,身子发软,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边想夺回呼吸边被渴望控制着大脑。   桌上的文件夹被动作弄掉了地。   他暂且放过她的唇给她喘息的机会,可机会很短暂,她刚扶了下桌子就被他抱进了卧室。   刚陷入柔软的床里裴斯延又忍不住吻她。   她圈着他的脖颈,膝盖碰着他的腰两侧,闭眼仰着头感受许久未得到的湿热,气息边颤,边问:“你不是……要去送文件吗?”   他的手开始解着她的连衣裙,等裙子掉了地,他拉开床头的柜子看她的脸,“可以明天。”   “裴斯延,你故意的?”   “是。”   突然出现开盒子的声音。   宋晚清的眼里已经出现迷.欲,她看着那盒东西在他手上被熟稔的打开,“为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   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片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她不肯,他便用手撩拨,看她出现发软和渴望的样子后迟迟不给她,让她空到难受、让她主动喊他的名字、让她主动撕开帮他戴上,再求他主动说她想。   最后她说了,他很满意,一遍又一遍地不让她再觉得空。   许久未有过酣畅的感觉,宋晚清闭眼曼声而吟地抓他的发、抓他的背、抓他的胳膊。   他好像在发泄,在埋怨,不然怎么会在她快要心满意足抵达海岸时突然停下让她背对着他。   她长吁着,他弄开她的头发,吻她的后背问她:“和他在一起了吗?”   宋晚清皱眉抓着被角,知道他问的是谁,但偏不想让他听到满意的答案,“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他猛然发狠,又骤然低声笑了,贴着她的背部舔抵她的耳朵,“但在一起会更刺激,可以让他知道他女朋友正在我家,躺在我的床上……”   后面三字在她耳边道出,露骨无比。   “裴斯延你不要脸——”   又是一声长吁。   从那天晚上她没再回他信息的那天起,他就决定了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都不会放过她。   在一起又怎么样,可以强制分开。分不开也没关系,他可以玩地下,和她偷.情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但只要有他在,他们就不会分不开。   脸和道德早就在遇见她之后就没有了,那些可以随便被撕扯的东西怎么会有她重要?   他五指插进她的指缝,吻她的后背,到最后结束时叫她一声晚晚,又说了句以后不会再绑你。   可惜她已经很累,那句话说的太小声,她没听见。   *   太久没有过这种体验,累到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   宋晚清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浑身酸痛到她立刻皱了眉。   按下床头灯,房间终于有了些光源,她撩动下头发正想好好看看这间卧室,目光就被放在小沙发上的白衬衫西裤和她的黑色连衣裙吸引,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他的黑色T恤。   让她想起结束时,好像是他抱着她去洗了澡,帮她穿衣服穿裤子又抱着她回了卧室。就来这一趟,竟然身上又不受控制地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这听着有些荒唐,但已经发生的事她也不想再去想太多。   下了床,她脱下他的衣服换上自己的连衣裙,去浴室检查了下脖子有没有痕迹,见没有,整理了下头发就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门就闻到了好闻的饭菜香。   宋晚清走出过道,看到那个正站在厨房将自己做好的菜进行摆盘的男人时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换上了很休闲的黑色短袖和黑色中裤,还戴着眼镜,很家居的感觉,最关键的是他站在厨房刚做完菜。   这个场景是她以前有想过的,不止一遍的想过,可没想到出现的时间竟然这么不对,使她情绪莫名就变得有些低落。   裴斯延转过身将盘子放在餐桌上,见她醒来了,淡淡笑着拉开一张凳子,“醒的很及时,你先坐,还剩最后一个菜就好。”   不能。   宋晚清想离开的念头开始动摇,但不能,这样下去不对。   她心脏跳的很快,最后垂了眸,迈步就往门口的方向走,“我得回去了。”   刚端起的盘子又放下,裴斯延有猜到会这样,但还是做了菜。   他看着她,神色慢慢变淡,“吃完再走。”   “不了。”她开始低头换鞋。   可刚穿好就被他拉过手腕往餐桌带。   她想挣脱他的手却挣脱不开。   最后他的耐心本也快一点点没了,但还是忍着,回头碰了碰她的脸,“你乖点,吃完我送你回去。”   “抱歉,我不能留下,因为他在家等我吃饭。”感受到手稍微松开了些,她趁机弄开往后退了一步,装笑着撒谎,“回去晚了的话我怕他会不高兴,不高兴还得哄,所以这顿饭你自己吃吧,抱歉。”   她装得非常好,看不出一点破绽,提到那个人时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生动,好像两个人过的特别特别的幸福,而他突然的出现,就是破坏她幸福的凶手。   门关上,人离开。   裴斯延看着餐桌上的菜,数秒后将它们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第40章 听哄   电梯门关上, 陶瓷餐盘清脆的碰撞声还在耳边回荡。   宋晚清低着头,想象到那些刚做好的菜全都是因为她才被倒进的垃圾桶,心里越来越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发酵。   她本就是随着性子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回国后没做什么长远的计划,在感情方面也是,也不会想着如果遇见裴斯延了就想法子躲开,但今天的事情确实在意料之外。   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很微妙。   有感情、有身体负距离, 却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分手, 省略了很多该有的过程直达高处又直坠崖底, 往下坠的过程也让人感觉到很痛苦。   她不想要痛苦,那太难熬了,即使他很懂的取悦她、说还喜欢她, 也不想要了, 因为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变,不知道会不会再经历痛苦,有过今天这一次的错误就够了, 别再有下次。   她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在心底叹了口气, 再次希望真的别有。   可下一秒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叹了气影响了运气,还是这个希望被驳回不成立, 她在往前踏出的第二步时崴到了脚, 高跟鞋的跟卡进了电梯门的缝隙里。   嘶——   宋晚清皱眉忍着痛赶紧抬脚把跟弄出来, 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扶着墙, 低头看了看那只崴到的脚。   没有立刻就肿, 但八厘米的跟往右边用力一崴真的特别痛, 钻心的痛。   与此同时单元门被推开, 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刚对着手机说完到楼下了,就见到她扶着墙好像崴到脚的样子,出于医生这个职业的本能反应吧,他走上前问她需要帮忙吗?   宋晚清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用和谢谢,就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了。   男人回头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真不需要帮忙,转身就搭乘电梯上去八楼。   家内。   气氛依旧压抑,裴斯延还站在餐桌前,眼镜却已经取下放在桌上。   他看了眼堆叠的四个餐盘和锅里弄好还未出盘的菜,拢紧的眉头显露出他内心的烦躁。   下一秒听到敲门声,过了十几秒他才走过去打开门。   是心理医院的同事,梁鹤。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梁鹤是和裴斯延同一天去到医院报道的人,也是廖序口中的‘那小子’,性子比较直爽。   他把带来的好酒先放在鞋柜上,低头换着鞋时闻到好闻的饭菜香,问了嘴:“你这是请我来帮忙拿完东西之后还专门给我做了饭啊?”   “想太多。”裴斯延关上门就走去冰箱前,从里面拿了瓶水递给梁鹤,“文件在茶几上。”   “不是吧,我这刚来你就让我拿着文件走啊?”梁鹤喝了口水,把带来的酒给他放餐桌上,“这不得搞一杯再走?”   裴斯延用下巴指了指那几个玻璃杯,就往客厅走,“要搞自己倒,我不喝。”   “就我一人喝多没劲啊。”   “那就别喝。”   吃炸药了吧这是?   梁鹤见他坐沙发上情绪不高的样子,走过去坐下时笑着问他是虚了还是被甩了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瞥见他那不说话又锐利的眼神后立马闭了嘴,做了个Ok的手势。   但话比屁多,还是忍不住没话找话,“诶,你们这栋楼什么时候住了美女啊?之前我来的时候顶多只见过几个糙汉。”   裴斯延仰头靠着椅背闭眼,心里挺烦的,“不知道。”   “刚那美女我瞧见还崴了下脚。”   “没扶?”   “没。”   裴斯延扯了扯嘴角,“这不像你的风格。”   “关键是人没让我也不能冒昧啊,不过长得是真挺漂亮的。”梁鹤拿过茶几上的文件翻动着,“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啊穿黑色红底高跟鞋,那简直法力无边啊。”   裴斯延眉心动了动。   这话他倒是在网上看到过几次,也看到过配图。   第一次看图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好看,甚至觉得艳俗,根本不懂哪里法力无边。可第二次在现实看到的时候,突然觉得不是鞋子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那双鞋穿在宋晚清身上没有一点艳俗的感觉,只有优雅和性感并存。   那天她夜里十点下了班和同事去聚会,一袭黑色的垂感v领衬衫短裙配上黑色红底高跟鞋,头发那时候在灯光下还是呈现玫瑰红。   他原本只想着坐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里远远看她一眼就走,可又怕她这么晚出去会不安全,更何况赵又驰也不在她身边。   放心不下只好跟着她去了一家清吧,不过那间清吧很小,他怕被她发现只好在门口等她。   等了有三个小时左右,她出来了,喝了酒微醺的状态,他又不放心地决定远远跟在她身后偷偷送她回家。   就这么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   看她拎着包撩动被风吹乱的头发,想上前帮她挡住不听话的风、想帮她拿包、想帮她顺顺头发;看她微醺时走路的背影惬意、性感、慵懒,想在那个凌晨的夜晚搂她的腰站在人稀少的街道上、路灯下拥吻,所有浪漫的事在那一瞬间都想和她在异国他乡都来一遍。   她值得所有的美好和浪漫,但他还没有给她美好和浪漫的资格,只好在这一路看着她的背影都幻想一遍,等她回到家,幻想也就都结束了。   回忆也结束了。   “想什么呢?”梁鹤见他一直盯着天花板走神,拿起文件夹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该不会一直在想红底高跟鞋吧?我去,咱别这么变态啊,你可是心理医生,你这样搞得我很害怕的,我还是个处呢!”   有点聒噪。   眨了下眼,裴斯延回正头突然想到些什么,敛眉问他,“她还在楼下吗?”   “谁?那个脚崴了的女生?”梁鹤耸耸肩,“应该在吧?不知道,反正脚崴了估计也走不远,那还能走快都能去参加跨栏比赛咯——”   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斯延从沙发上起来拿过茶几上的那一串钥匙就往门的方向走。   “你去哪啊——”   ‘砰’的一声门关上,留下一阵风和空气送进梁鹤的嘴里。   他闭上嘴咽了咽唾沫,连连摇头,“啧,红底果然法力无边,竟然能让裴斯延跑出去追。”   *   脚崴了别说能不能走快了,能走都是件好事了,只是会慢到像一只龟而已,这导致宋晚清没走到门口都不敢叫车,怕被司机叽里呱啦骂一通。   现在她看了下前面,见离门口不远了才开始拿手机出来叫车。   这小区很安静,平常这个点其他小区都会有不少车往里开,这里却非常少,只有野猫会从草丛里窜出来,很奇怪,听到身后有跑步声的时候她更觉得奇怪了,竟然在饭点的时候跑步?不怕跑着跑着就跑去大排档吗?反正她会。   她快速回头看了眼又回过头接着低头叫车,却在刚准备点确认的时候整个人突然顿住了。   不对,刚刚后面那道身影,是,裴斯延吧???   抬起头眨了眨眼,听着脚步声她正准备回头再确认一次,突然身体被横空抱起吓得她立马叫了一声。   发现抱她的真的是裴斯延之后立马头往后靠了靠,“你怎么下来了?不对,你抱我干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让你走回去?”裴斯延神情严峻地看着她,语气变得很沉还有点凶,“崴了脚怎么不告诉我?就打算这么走回去?”   宋晚清没见过他这样,突然怔愣着说不出话也不动了。   后面见他抱着她又掉头往小区内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你带我去哪?”   “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用!就崴了下而已!”   裴斯延没听她的,直接将她带去车上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帮她扣上安全带。   宋晚清是真觉得没必要,在他上了车之后侧着身子说:“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可以了,真不用去医院。”   “那送你回去帮你冰敷。”   他答得快,她回答得也没带脑子。   “可以……”   个屁!不可以!   宋晚清猛然想起刚在他家里撒的谎,一时着急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那个,不用!你送我到家楼下,我自己上去冰敷就好了。”   反应大到反常。   裴斯延低头看着那只手又抬眼一直看她,总觉得哪有些奇怪。   车内此时只亮有一小簇氛围灯。   他突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着身子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朝她靠近一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在她想要往后靠的时候用手控制她的后脖颈往前带,嗓音低磁:“别动。”   离得近,具有诱惑力。   她真就没再动,但在狭窄的空间里莫名有点紧张,“怎么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瞳孔里只有他的眼。   琥珀色,很漂亮。清澈到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最漂亮,胜过在做时的迷.欲。又看她的唇,口红已经被他吻没。   但她此时好像很紧张。   “家里没人?”   他问的突然,宋晚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接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她,并且从她口中知道了地址,开始开着车离开小区。   这一路,宋晚清莫名前所未有的紧张,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到了家楼下,她快速和他说了句再见就解开安全带下车,没想到刚瘸着走了没几步他也下来了。   “我送你上去。”   “不用。”宋晚清看了看楼上那间没开灯的房子,睁眼说瞎话,“他在家,被他看到不好。”   裴斯延也不急,眼梢轻挑,“行,那你让他下来抱你上去。   “我……”我去哪里找人抱我上去?!   宋晚清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支吾地说完话就转身走,“我自己能上去,不用他抱,走了,再见。”   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站在身后的裴斯延骤然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最后在她进了单元门的时候,也提步跟了上去。   她家在六楼。   等到了家门口,宋晚清侧头看了眼跟狗皮膏药似的那个人,有些不自在地道了句:“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哪知那狗皮膏药开口说的话更狗皮:“不差这一时半会,等你进去我就走。”   “……”宋晚清回过头看着密码锁,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头都要大了。   还是按吧,打开一点点就让他走。   片时,安静的过道里响起密码锁的四下滴声。   门一点点打开,露出一条缝,宋晚清正想说你可以走了,门就突然被他推开。   屋内漆黑,周遭寂静。   裴斯延走进去,她快速跟在身后因为谎言暴露而不好意思地稍稍低头,刚想抬起头让他出去,门却又被他大力关上,人也被他抵在鞋柜前。   “你干什么……”   “宋晚清,你骗我。” 第41章 听哄   没开灯的屋子里, 暧昧的距离,所有的感觉器官都开始逐一放大变得敏感。   宋晚清后背紧贴着鞋柜,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正朝自己一点点逼近, 干净又内敛的味道使她紧张到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试图将手放在他的胸膛前拉开些距离,别过头,说话声因没底气而变得很小:“我骗你什么了?”   “人呢?”裴斯延双手撑着鞋柜的顶边,弯着腰去看她那双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嗓音经过时间又变得更沉稳, 更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你不是说,他在等你回来吃饭吗?”   他又逼近,唇瓣险些碰到她的脸, 声音又变低了些, “人呢?”   “走了”   太近了,她不自在地想推开他,下巴却被他轻轻抬起将脸转过去面对他。   他淡淡笑着, 话里玩味说得轻缓,“怎么走这么快?不等你吃饭就走了吗?这样的人都还不分手吗?还是说……”指腹碰了碰她的嘴角, 侧头,唇瓣轻触她的唇后故意停在那不拉开距离,直白盯着她的唇看, “还是说他走得快, 是为了方便我和你。”   他又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惹得她唇瓣有了痒意。   宋晚清暗暗咬着内唇, 弄开那只控制她下巴的手, “流氓!”又试图推了他一下, “你出去——”   整个人又突然被他带到墙边, 双手手腕被他单手握住高举过她的头顶控制在墙上。   “去哪?”他撩动她耳边的头发,唇轻轻擦过她的侧脸去到耳廓,“面对你,我只想进,不想出。”   直白露骨的糙话,单手搂她腰肢的手熟稔地慢慢解开后面的细绳,连衣裙后背有着镂空设计,那只手又偷溜进去,因穿的另一种胸.衣,后面没有布料,更好地摩挲着无暇后背,酥痒带动她的腰肢越弓越高。   他开始看着她的表情,看她因那只手就蹙起好看的眉眼变得难耐主动贴上他的身体,他太懂她的敏感,又埋进她的颈窝边撩拨边想搅乱她的呼吸。   卸下了一天的束缚。   她骤然伸长脖颈闭眼,情不自禁陷进他创造的欲里。   风从门缝钻进,裙摆摇摇晃晃又撩动,较长的站立使她动了动那只崴到的脚,叫他名字时声音娇柔又轻颤,“裴斯延,脚还很痛……”   下一秒,裴斯延松开她的手,将她抱起陷入沙发里。   他单膝跪在沙发上,握住她受伤的脚踝柔情地轻轻按摩着。   他仿佛正人君子,问她还痛吗,有没有稍微好点。   她刚点头,正人君子的面具就碎了,唇瓣贴合,与她气息相融。   窗帘未合拢,月色在摇曳,影子不停暧昧。   裙子未落地,红底高跟鞋摇摇欲坠。   “这样呢?”   他于她皱眉濒死间问她那只受伤脚踝的痛意,明知她开口会夹带让人越来越欲壑难填的东西,但他就是想听她说话,想听她在这种时候叫他的名字,或是别的。   落地窗旁有面镜子,他将窗帘合拢,让镜中人看着自己美到凌乱又破碎的样子。   最后与她十指紧扣,在她长吁后亲吻她的侧脸,撩拨着,听她最后直唤他——阿延。   他喜欢她这样叫他,不论何时何地。   *   真是个能行动就不靠嘴说话的混蛋,以为穿上西装会变得斯文禁欲,没想到竟是变成斯文败类。   结束后,宋晚清怀里抱着抱枕坐靠在沙发上,看着旁边那个正低头将她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进行冰敷的人,那人模样还特别认真,一边敷着还一边帮她揉着,虽然还是疼,但还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这么坐着怪累的,她把放在地上的那只脚抬起想搭在沙发上,没想到被他看见之后也伸手握住放在他的大腿上。   “不用。”她说着就想缩回去,却被他按住了。   “洗澡能洗吗?”裴斯延看着她,手上动作不停,“还是说要我帮你?”   另一只脚他也帮忙揉着,宋晚清竟觉得有点舒服,侧靠着椅背没看他,“不用,我自己洗。”   “有浴缸吗?”   “没。”   裴斯延了解地眉梢轻挑,现在才有空好好环视这间屋子。   比他那间小很多,很极简,白色占比较多,但五脏俱全,一楼还有个和吧台连在一起的开放式厨房,二楼则是开放式卧室和一个小的衣帽间。她一个人住,完全够用了。   他收回目光说了句这房子找的还不错。   宋晚清听了看他一眼又看着自己的脚,“我也觉得,但不是我找的,是赵又驰帮我找的。”   那只手停下了,她抬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浅笑着轻声问:“怎么了?”   裴斯延闷声笑笑,又低头接着揉,“没,挺好的。”   “确实。”宋晚清胳膊搭在靠背上,侧头枕着胳膊闭上了眼,说话声很轻:“其实我跟他没在一起。”   “我知道。”   “但有在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那只手是彻底停下了。   裴斯延静静看着她闭眼的样子,知道她话还没说完。   “这六年里他对我挺好的,很照顾我,大到接我下课下班、送我回家、给我做饭,小到他的车里给我备了舒服的鞋,记下了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很照顾我的感受。你知道的,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遇到一个愿意照顾你的人,是件很令人感动的事情。他在我第三年过生日的时候给我表白了,但我没答应,总觉得感动不可能会是爱,但后面仔细想想,谈恋爱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先享受快乐,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长久,万一呢?”   她睁开眼看着他,“万一在一起了就能一直过下去呢,你说对吗?”   这就好比把刀插进他伤口里拼命搅动着溃烂的□□,连着筋、连着骨一起,搅动到最后还问他一句痛吗,可筋骨都碎了怎么会不痛呢。   裴斯延只觉得自己被勒住脖子快要窒息,突然哽咽到说不出任何话。   她说得那一长段话里,其实他最记得的是她说最重要的是赵又驰很照顾她的感受,而他呢,拼命忽略她的感受还想对她进行囚禁和捆绑,甚至还让她觉得害怕,光是这点,估计在她心里就比不上赵又驰了,可他自认为在这六年里真的改了很多了。   他低下头,继续轻轻揉捏她的脚踝,看了看她的那双脚,“你刚进公司上班的时候就很不习惯穿高跟鞋,走起路来特别小心翼翼,但有一次你还是崴到了脚,我没法上去扶你,所以中午我给你买了双跟很低的鞋让你同事帮忙给你,可是在晚上的时候我看到那双鞋的鞋盒躺在了垃圾桶里,鞋子也在里面。晚晚,我说这个没别的,就是想告诉你,那时候其实我已经在看医生吃药控制情绪了,所以看到的时候我没有想要上去找你,或者生气,而是捡回来之后就回国了,因为我不想你害怕我。”   “而且晚晚,我真的后悔了。”   他抬起头,朝她靠近着,语气很诚恳,“晚晚,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宋晚清还没从他刚刚那一长段话里缓过神来,唇就被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在他想要深入的时候又侧了些头结束了这个吻,“所以我那天看到的人真的是你?你就坐在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对吗?”   “是。”裴斯延想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你那样,多久了?”   “五年,每年我都会请三四天的假,远远看你一眼就走。”   五年,从她读书一直到上班他都在,却没有一次上前打扰过她。   她还是没法消化这个信息,“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很想你。”他笑得很心酸,“晚晚,我没办法不想你,你总说时间问题,可时间越长我只会越想你。”   她突然觉得胸口很闷,眼眶也热,不想再继续听他说下去,收回脚看向窗帘的方向,“裴斯延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好。”   裴斯延将冰袋放在茶几上,走之前说了些让她洗澡时注意看路小心脚的话,还说让她记得把空调调高一点,冰箱里的冰淇淋这两天能不吃就不吃了,再过两天就是生理期了,不然太冷的话到时候肚子又要痛到难受了。   他是故意的吗,怎么总让她在做好某个决定没多久之后就产生动摇。   五年,他刚刚说这五年里他都有飞去巴塞看她,除去一开始圣诞节和咖啡厅那次,那她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过他?   突然想起些什么,宋晚清急忙从沙发上下来走去吧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手机,不停翻找着以前在巴塞加过的一家常去的清吧店老板的联系方式。   点开对话框,她拼命往上翻着聊天记录,直至看到之前因为太忙只草草看了一眼的一段视频和一条消息后突然扬唇笑了。   【宋,这个跟踪你的男人我帮你报警了,但shit,警察跟我说他是中国人,只不过是来旅游的,并不是什么跟踪狂,买噶,老娘第一次报警想试试抓坏人的快乐竟然这么短暂。】   视频里,那时候街道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她走在前,而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跟在她身后,并且看到她好像要摔倒的时候下意识就想上前扶,但却又迟迟不敢,想扶的手就这么又放了下去,只能靠稍微拉近一点的距离来确保她的安全。   真的很像跟踪狂,真的令人又想哭又想笑,他这么桀骜的一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过,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这样吧。   那他跟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她有些很想知道又有些很害怕知道。   骤然间,有两条消息同一时间响起。   【赵又驰:睡了吗?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试试凌晨去兜风吗,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兜完风我们还可以看看日出,走吗?去的话我现在去接你。】   【裴斯延:菜都倒了,我很饿。】   怎么画风这么不一样?   宋晚清笑着给裴斯延回了一条:【可以喝酒。】   【裴斯延:你过来陪我?】   【你觉得可能?】   【裴斯延:不可能。】   宋晚清刚想说很有自知之明,就又收到一条。   【裴斯延:但我可以过去陪你,要吗?我还在楼下,没走。】   楼下?   宋晚清离开吧台单脚跳过去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正站在车旁仰头看她的人。   【裴斯延:这么快,单脚跳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   【裴斯延:真是?看来你很想我。】   没回了,抬头再看,窗帘已经拉上了。   裴斯延无奈失笑,给她又发了条晚安过去就上车离开了。   *   曾经一直想着,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过去,现在时间已过六年,过去还未过去。   无人的河对岸突然出现原来一直在暗处等待的守候者,令在河中快抵达岸处的人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上岸,犹豫着要不要让开始开始。   还是先朝前看吧,做不了决定的时候就用走一步看一步的话来回答自己。   就这么回答了一个星期,回答到宋晚清找到工作并且面试成功可以上班的那天。   她进了一家公司的市场部,应聘的是视觉设计师,每天工作八个多小时,有时候还要加班,加班的时间也不定。   刚上班没多久她就想退休了,不,她都不知道这样‘肝’下去能不能活到退休的年纪。   那天晚上十点多,终于完成了工作,宋晚清靠着椅背闭眼舒了口气,脖子上还戴着u型的护颈枕,眼睛有点干所以没戴美瞳,架了副眼镜在鼻梁上。   旁边的女同事名字里也有个清字,叫沈岁清,见宋晚清闭着眼还不走,叫了她一声,“晚清,你还不下班吗?我要先走了哦。”   宋晚清睁开眼看了下时间,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直回身子,“我收拾下东西就走。”   “好,那我先走了哦,我朋友还在楼下等我,拜拜,明天见。”   “好,明天见。”   现在部门里就剩下零星几人,宋晚清收拾好东西背好包,和对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腰酸背痛的,下了电梯,她边低头按了按脖子边走出公司大楼,正准备往左边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回头一看,是赵又驰。   赵又驰小跑上前,语气还有些着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   “是吗?”宋晚清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果然显示五条未接来电,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那时候在忙然后就调了静音。”   “跟我说什么抱歉?要不是你下来了我就上去找你了。”赵又驰主动接过她手上的包,“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我有点累,想直接回家了。”宋晚清伸手想拿回自己的包,“我来拿吧。”   赵又驰没让,“我来,那走吧我送你回家,反正顺路。”   宋晚清:“你确定顺路吗?”   “路嘛,拐着拐着就顺了。”   “道理很歪。”   两人朝那辆白色跑车走着。   白色在晚上永远比黑色醒目,不管有没有开前车灯。   车窗降下,坐在车内的裴斯延胳膊搭在车窗沿上,规矩扣好的衬衫袖口紧挨着银色手表,手自然垂落着,手背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显露出明显的脉络。   黑色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鼻梁上架着的银丝眼镜盖住些许眼中的冷意。   他看着两人上了车,神色冷然,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窗沿。   看着那辆车开始启动往前开,另一只手搭上方向盘踩动油门加速跟上。   作者有话说:   “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过去,让开始开始。”出自马尔克斯 第42章 听哄   一开始车辆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 后面白色跑车突然换了路线往市中心商场的方向开去,黑色车子不免跟快了些拉近距离。   但不巧的是,红绿灯在轮到裴斯延过时变成了红灯, 所以他只能停在原地看着白色跑车扬长而去。   骤然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响了,是梁鹤打来的电话,说聚会的地点在商场五楼的一家海鲜店,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他很少参加医院的聚会, 所以回了句不去又随便聊了两句就将电话挂了, 接着给宋晚清发了条消息过去。   【裴斯延:下班了?】   【刚下。】   【裴斯延:回家了吗?】   【没, 准备去商场取一趟隐形眼镜。】   宋晚清回完,赵又驰正好将车子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本来是要回去的,但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 赵又驰问宋晚清前两天在手机上找商场美瞳店老板定下的那几幅美瞳和隐形去拿了没, 然而宋晚清已经忙到彻底忘了这件事。   两人就商量了下趁商场和店还有一个小时才关门可以去拿一趟。   美瞳店在四楼,再往上的那三楼全都是餐厅和小吃。   两人取完美瞳一出店就被那阵香味给弄饿了,对视一眼, 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和自己一样,笑了笑就走去搭乘扶梯, 准备随便找间出餐比较快的餐厅吃饭。   就近选了五楼。   最先看到的是一家海鲜店,宋晚清瞥见坐在靠窗位置的那群人喝酒喝得很欢,其中有一个男人的长相还有点眼熟, 总感觉在哪见过。   突然男人仰头喝酒的时候看到了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率先断开目光。   旁边的赵又驰见她看着海鲜店, 问了一嘴:“你想吃海鲜吗?想吃的话我们可以去外面吃, 不然还得看着商场关门的时间来吃, 怕会吃的比较急。”   宋晚清收回目光, “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你比较想吃什么?”赵又驰猜到她下一句一定会说都可以,立马补了一句:“没有都可以吃。”   “我这次可不会这么说。”宋晚清笑笑,“前面有家吃泰式东西的,好久没吃了我有点想吃。”   赵又驰:“行,那就吃那个。”   两人进店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宋晚清在菜单上圈好自己想吃的就将菜单递给赵又驰。   等的时候手托着下巴瞥了眼店外,刚收回目光就立刻顿了顿,继而又将视线放了过去。   站在圆柱前的两人身高差正合适。   女生是上次在咖啡厅见到的那个,穿着温柔,头发扎着低马尾,正半仰着头和面前的男人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女生还帮他整理了下衬衫衣领。   而男人呢,不淡漠也不热情,领口被碰了也没有明着拒绝的意思,视线也在到处乱放像是在找什么人。   骤然间两人视线对上了。   裴斯延的目光直白又大胆,宋晚清也不怯场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两人目光里夹杂的情绪复杂,但谁也不想主动去捋清。   面前赵又驰用牙签戳了块小的果脯送到她嘴边,她故意没有拒绝,看着赵又驰张嘴吃下那块果脯,又牵起唇畔随意睨了他一眼就没再看他了。   仿佛刚刚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人。   下颚逐渐有些紧绷,裴斯延看着她翘着腿,有些俏皮的模样眉眼带笑地和赵又驰聊天,想走上前却被眼前人给挡住了去路。   “阿延。”阮棠声音轻柔,稍稍皱了下眉,“你不去和他们一起喝酒吗?他们都在等你。”   裴斯延神色冷淡,话里没有情绪,“不去。”   “之前你就总不肯参加聚会,这次大家都在就你没来,我知道你不喜欢聚会,但是进去坐坐吧,可以坐一下就走。”阮棠弄着裴斯延的胳膊就想带着他往海鲜店走,刚好又看到从店内出来找人的梁鹤,立刻挥了挥手,“这!梁鹤你快把他带过去,我拖不动。”   “怎么能拖不动呢?我们医院平常不就你能拖得动他,既然你都拖不动那只好我来使用蛮力了。”   “我还有点事去不了。”   “有屁!有事的话你跑来商场干什么?不就是来找我们喝酒的?走走走别墨迹了,你不在阮棠都没精神。”   “瞎说什么呢你梁鹤,我哪没精神了?”   “呐!刚刚还蔫了吧唧的,现在你的裴医生在这了你都有力气怼我咯。”   ……   声音越来越远,人被揽肩带着走,衬衣另一边的袖子和女生的袖子紧贴,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出缝隙。   再挨近一点,应该就会像是他和女朋友走在一起的样子吧。挺配的,说实话,不管是身高长相还是工作,都很般配,那个女生看起来也很喜欢他。   宋晚清的笑意一点点掉下去,挪回视线一直垂眸喝着汤,眼神渐渐有些涣散。   人果然是个矛盾体,一边说着不想要、不想往不确定的未来里跳,一边又想要的越来越多、想着万一结局是好的呢,未来的生活谁会知道。拉扯来拉扯去,慢慢地就陷入了无线循环的怪圈。   她总是做不下任何决定,做了也会动摇,更何况之前唯一做好的决定还被否定了,更让她越变越矛盾。   赵又驰见她突然变得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她只摇摇头淡笑着不说话,以为她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就想着快些吃完送她回家。   离开的时候会经过海鲜店,她往那边草草扫了一眼,发现那个女生坐在他旁边,两人挨得也很近,最后她将视线放回前面没再去看店内的他。   下扶梯的时候他发了条消息给她,让她在家里等他,她没回,直接跟着赵又驰走了。   可他总有办法能出现在她面前,竟在她刚按下开门密码的时候从楼道爬楼梯爬了上来。   宋晚清意外地愣了下,“你怎么……”又看了眼楼道,“你不是在海鲜店吗?怎么……”   “没,你走没多久我就走了。”裴斯延的气息现在还有些不稳,额上出了细汗,脖颈上也有汗流入衣内。   他走上前,难得带着些喘的样子令宋晚清禁不住别过头嘴角上扬。   他问她笑什么,她说他怎么爬个楼梯就虚成这个鬼样子,刚刚的海鲜白吃了吧。   “那都是因为谁?”裴斯延慢慢往前走,将她抵在窗台边,双手撑着她身后的银色栏杆,微弯着腰看她,“为什么看到消息也不回我?我还给你打了电话。”   宋晚清没去看他,而是看着他的衬衫衣领,“不想回,不想接。”   “为什么?”   “不想回你消息听你电话还需要理由吗?”   语气听着有些不对,裴斯延腰又弯下了些与她平视,只是想再离她近一点却看到她突然抱臂侧着身子,还不让他的衬衣碰到她,这弄得他头一次有些懵,“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宋晚清望向楼下那只趴在车旁边的狗,内心竟觉得跟裴斯延真像。   感受到他越挨越近,又立刻单手抵住了他的胸口,“你说话能不能别动?你和谁说话都挨这么近吗?”   裴斯延更懵了,“当然不是。”   接着只听她不信的轻笑声,后背靠着他那只撑着栏杆的胳膊,双手开始帮他整理起衬衫衣领,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又解开那两颗扣子,把领子弄得有些歪扭后还说了一句:“还是乱点好看。”   顿了数秒,裴斯延才从这句话里反应过来,轻扯嘴角,顺着她后背靠着他胳膊的动作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低声带笑着说:“宋晚清,你吃醋了?”   吃醋?   宋晚清活了二十五年,从未吃过任何人的醋,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因为商场那件事吃醋,只知道那件事确确实实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原来那就是吃醋吗?那滋味好像挺不好受的。   她没作声,就这么待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的,令抱着她的人有些找不到头绪。   裴斯延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问她怎么突然不说话。   “没有。”   也不知道是回答的哪一个问题,宋晚清动了动身子,仰高了些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问他,“今天医院聚餐吗?”   “嗯,但我没打算去。”   “那你怎么又去了?”   “去找你。”   “找我?找我干什么?”宋晚清又想到些什么,用手弄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商场的五楼?你跟踪我?”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因为后面要更新的几章内容写出来都不是很顺,需要再改改才能都发出来,所以这章会少很多,我会尽快改好尽快发出来!实在抱歉各位宝贝!!!!!! 第43章 听哄   走廊不远处的感应灯自动熄灭, 显得今晚月色更明亮了,落在地面上,使明与暗的分界线也融合的极好。   裴斯延正对着月光, 使人能将他优越的五官看得更清,也能将他不多见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在承认自己是因为她才会做出某种举动的事情上他从不变扭,松开她,双手插进裤兜,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解释, “因为我今天想去接你下班, 但看到你跟赵又驰走了,我就跟上了,知道你在五楼也是我同事看到你才告诉我的。”   “你同事?”宋晚清更疑惑了, “你同事是怎么认识我的?”   “那天你不是崴到脚了吗?他正好来找我拿文件就看到你了, 上到去就跟我说……”   “说什么?”   裴斯延弯了弯唇,朝她又近了一步,弯腰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他说你很漂亮, 还说女人穿黑色红底高跟鞋,容易法力无边。”   这话太经典, 那天晚上的回忆也被拉了出来,宋晚清立刻觉得耳朵有些烫。   她迅速侧头,鼻子险些碰到他的唇, 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这就是你那晚死命不让我脱高跟鞋的理由?裴斯延, 你好色.情。”   她身上喷了香水, 散发出淡淡的木质香, 清冷又带有疏离感, 不似那些刺鼻廉价的浓香, 惹他看她说话时禁不住凑上前亲吻她的唇瓣。   她一点点往后退,他便一点点往前。   直到越来越后,他抽出手控制她的后脖颈与她唇齿相依。   在月下吻,在月下吞走她的尾音,甚至想在月下吞噬她身上的香。   他每次都能吻到她站不住脚。   这次,宋晚清在彻底站不住之前就侧头结束了这个吻。   她双手搭着他的肩,稍稍低头,试图快速平稳气息,骤然间又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话里特别认真。   “我不希望你和赵又驰走太近,我知道让你们不联系是不太现实也很不近人情的事情,所以我只求你和他不要走太近,不然的话,宋晚清,”他揉了揉她的发,“我会吃醋。”   他开始学着换一种沟通方式,变得更柔和,却又不失直接。   在来找她的路上时他的情绪其实是有些暴躁的,但他知道她不喜欢那样的沟通方式,也不喜欢他硬来,所以他拼命让自己做到克制,做到不能让她再害怕他。   宋晚清对此意外又疑惑,片刻抬起头淡笑着问他:“那你用什么身份来要求我不要和他走太近呢?”   他愣了,她边往前走着逼他往后退,边继续追问:“追求者?男朋友?还是只有皮肉关系的暧昧对象?”   “怎么不说话?答不出来?”   已经走到门前,宋晚清慢慢摁下密码锁,门打开,在看到他前进一步想说话的时候立刻抬手顶住他的胸膛。   她轻轻扯过他的衣领,“想跟我进去?”   “我——”可裴斯延话还没答完就被用力往后推了下,只见她快速打开门进去,在关门前还丢下一句话给他。   “什么时候答出来了你再进来。”   ‘砰’门关上。   裴斯延头一次吃门的灰,脸也头一次感受门关上的风。   他看着那扇门,等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不由失笑,第一次嘴角不停上扬,甚至还抬手用指节碰了碰鼻子想挡住笑意。   他捞出手机,在对话框里快速打出几个字发送过去。   【裴斯延:追求者这个身份可以吗?】   【不可以。】   【裴斯延:为什么?】   【我又想了想,因为都没追到,所以同样没有资格。】   【裴斯延:如果追到了呢?】   【你怎么还没开始睡觉就做梦了呢?】   门的两边,一个背靠着门,一个站在门前,骤然都因同一句话放下手机眼里带笑,也同时看向窗外,眼里装着来自同一个月亮洒下的光。   所以即使隔着一扇门,也算是待在一起看同一个月亮。   他们这天互道晚安,互相都躺在各自的床上失眠,互相默契地拿起手机想给对方发条信息,又怕说了晚安之后对方已经睡了会打扰到对方,导致正在输入中输了好久都没发送出去一句话。   可其实,对方都能看到对方的正在输入,两人就这样等啊等,等对方先发出第一句话,可等到困了都没等到,又决定还是先睡了。   不过睡觉和睡觉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反正宋晚清是属于没睡好的那种睡觉,第二天顶着颗昏沉的头去的公司上班,还差点弄错一张图被领导骂,挨骂完之后晚上还得继续加班。   她回到位置上双手扶额,看着手机屏幕上裴斯延发来的信息。   【裴斯延:晚上接你下班?】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我们这几天还是别联系了。】   【裴斯延:理由?】   【因为你,我睡不着!】   【裴斯延:对不起,我的错。】   叩叩叩。   门敲响没多久便被打开。   裴斯延站在窗前转身看去,见是阮棠,眼底笑意退了半分,将手机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又一副有些严肃的模样,“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阮棠同样穿着白大褂,扎着高马尾,背着手走上前,看了眼这间心理咨询室,“你怎么待在这?刚做完咨询?要不是梁鹤告诉我你在这,我都找不到你。”   “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没事我就出去了。”裴斯延话里没什么情绪,问的直接。   阮棠已经习惯他这幅态度,脸上依旧无所谓地带笑着,“你晚上有空吗?想请你看电影。”好像知道他会拒绝,又道了一句:“今天我过生日,如果拒绝寿星公的话是不是会不太好?”   “生日快乐。”裴斯延这才淡笑,“但还是很抱歉,我不爱看电影。”   “是不爱看电影,还是不爱跟我一起看?”   “抱歉,我只跟我爱的人看。”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可以随便把抱歉挂在嘴边,做的事说的话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说完那句话就略过阮棠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走得很干脆,一点犹豫都没有。   阮棠没了笑意,微低着头,那句话让她不禁想起那个女人。   在咖啡厅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个女人很漂亮、生动、明媚,也猜测到和裴斯延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直到昨天,她坐在海鲜店里看到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出现在了商场,下意识看了裴斯延一眼,只见他在女人离开没多久后也离开了海鲜店。那个时候,她就猜到那个人是他在喝醉时口中会念的宋晚清,也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今天会用生日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甘心,毕竟从刚进医院工作就跟着他,喜欢了他大半年,所以才想来做做最后的试探,即使知道他口中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进入六月中旬。   宋晚清今天的工作少了很多,不用加班。   有时候在工作上加班加多了,碰上哪天突然不用加班都会觉得像是重新捡回了一条命,只不过这条命还有点半死不活,不管多累都要找点乐子彻底活过来。   准备下班的时候,公司市场部的几个女生提议去唱k放松下。   沈岁清和宋晚清玩的比较好,便问宋晚清去不去。   宋晚清想了下也有段时间没去了就应了下来。   出去玩嘛,总不能穿着上班的衣服去。下了班她们就各自先回家打扮,打扮完接近晚上八点的时候才一起出去吃饭去的ktv。   刚进入包厢坐下的时候,宋晚清就收到了裴斯延发来的信息,问她今天要不要加班,要不要去接她下班。   【不用加班也不用接我,我和同事有约。】   【裴斯延:?男的女的?】   【男的,嫌不够还点了男.模,数量一圈,都围着我们坐。】   【裴斯延:我比不上男模?】   【……要不,你去做一下试试?做一下就知道比不比的上了。】   对面没回了,宋晚清估摸着他是被呛死了。   坐在她旁边的沈岁清见她对着手机在那笑,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收敛点,你这笑得就差把我有男朋友那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男朋友?”宋晚清闭上屏幕,叹了声气,“那东西我从没有过。”   “你没有?刚刚那个不是吗?”沈岁清自认为自己从不会看走眼任何一种表情,“就算不是男朋友,我猜八成以后就会是。”   宋晚清笑问:“如果不是呢?”   “不是?”沈岁清端起酒杯喝了口酒,“不是的话我给你吹瓶?”   “行。”   一起来唱k的这几个女生性格都很合得来,后面唱歌、聊八卦、聊生活,舒服又自在。   她们不仅放得开,还特别能喝,到后面桌上空着的酒瓶越来越多,玩的游戏也越来越刺激又大胆,沈岁清还抽到个叫男服务员进来和她对视二十秒的惩罚,不过这还算轻的,轮到宋晚清输的时候,惩罚已经变成去邀请隔壁包厢的帅哥来她们这里了。   “妈耶。”一个有点喝高了的女生冲宋晚清先点了个赞,说话都有点飘了,“宝贝,你这次要是把帅哥请过来了,我以后管你叫爸爸!”   “诶!”   其他人听了后面那两个字都应了一声,应完后又催着宋晚清快去接受惩罚,搓搓手等待帅哥的到来。   宋晚清玩得起,她愿赌服输地做了个Ok的手势就起身出去找隔壁包厢了。   她选了左边那间,几个探出头的女生在那用嘴型为她喊着加油,她笑着舒了口气,就推开包厢门进去了。   一进去,原本热闹的氛围突然变得安静,坐在门对面沙发上那几个男的见竟然有美女来了,互相使眼色问什么情况,还有的直接开口问了。   “美女,你找谁啊?”   宋晚清只想速战速决,从小过道里往前走,正准备扫一圈看看有没有帅哥,可还未开始,目光就因为左边那站在沙发旁的男人给定住了。   昏暗的氛围里,视线出奇地越来越清晰。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站在沙发旁,像是刚来不久,身边还有位穿着深V包臀裙的美女挽着他的胳膊。   他的表情自若,任由女生挽着他的胳膊,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迹象,即使看到她出现后。   她看着那亲密的姿势,只觉得碍眼到像是眼里扎了根刺,就算□□了也会留有一个窟窿。   她看向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看起来比她小几岁,很明媚的类型,眼里坚定目光大胆,还带着挑衅,看着好像没有惧怕的东西,和她十九岁时很像。   她又望向裴斯延,时间盖住了他眼中大半的锋芒,西装、衬衫、眼镜、手表,没再有半分的稚气,只剩下成熟。   可是凭什么?   他不回她消息,跑来和别的女生暧昧,她以为他还在工作;他表情自若,她躁意却蔓延至眉眼,像个小丑。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升出躁意?   两人四目相对着,宋晚清骤然淡笑,继而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他面前。   她紧紧凝视着他那双眼,扯着他的领带逼他向自己靠近。   她生得明艳,画着勾人的狐狸眼线,在他说话之前娇唇沁着几分妩媚的笑,“有空吗?”   裴斯延这才有了明显的情绪。   他任由她扯着领带,很满意她的做法,与她对视着轻扯嘴角,嗓音清冽:“有。”   可两人一同出了包厢,宋晚清的笑容即刻收敛,走得比他快很多。   裴斯延就这么跟着她,没多久就进了一间包厢。   还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将他带进去之后朝那几个女生扔下一句话,嗓音冷艳,透着几分慵懒和烦躁:“帅哥给你们带来了,你们玩。”   扔下后立刻离开,顺手将包厢门带上。   宋晚清简直烦躁地想去露台吹吹风。   她越走越快,可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被扯进了一间包厢里。   电光火石间,陷入黑暗的环境,被强制抵在门边。   内敛的气息充满压迫。   耳边传来的嗓音低沉不悦,“玩?宋晚清,怎么玩?你教教我?”   “还是说你想和我在这试试?” 第44章 听哄   试试?   无外人的黑暗包厢、提防门可能随时被打开的刺激感、玻璃墙里的灵魂交合。   如果像上次, 那宋晚清倒想和他在这里试试,毕竟还没在他穿西装的时候做过。   但他胳膊刚不久被人挽过,身上还残留甜香, 这阵香和干净内敛的气息融合在一起,突然之间让她有些产生厌恶感。   她知道推不开他,所以没挣扎,侧着头望向一旁, 语气没什么情绪, “抱歉, 我没空陪你玩,要试可以找别人。”   裴斯延单手抵着门,另一只手转动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 “找谁?”   他的不悦也在拢紧的眉眼中尽显, 却又突然淡笑,“找刚刚那个女的?还是找包厢里那几个女的一起?嗯?”   “随你。”宋晚清逐渐能看清些,直视他的双眼, “你爱找谁找谁,喜欢一群一群的做也随便你。”   “是吗?”   “是。”   裴斯延骤然连最后一点笑意都没了, “宋晚清,玩这么野吗?”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玩野的吗?”宋晚清扬起唇畔,“如果需要观众的话, 我也很乐意当第一个, 并且……”   她说话时扯过他的领带, 将他拉近自己, “并且我也很愿意邀请你成为我在做时的第一个观众。”   “怎么样?有兴趣吗?”   她尾音魅惑, 不仅会挑拨他体内的所有细胞, 还会挑拨他的情绪。仅这么一句话, 都能使他控制她脸颊的手越来越用力,让她发疼,像是想捏碎她。   “和谁做?”他将手移到脖子,带了怒。   “关你屁事,我爱和谁做和谁做。”她松开他的领带,终是将烦躁显露出来,“裴斯延你离我远点,我没空陪你在这里玩。”   可她弄不开他的手,他也没有要松开的迹象,反而控制她的下巴越扬越高,暗哑的嗓音里能听出来在极力克制,带着咬牙切齿,“宋晚清,刚刚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你说第二遍。”   “要是说了呢?”她轻笑,“怎么,难不成你又要绑我吗?”   那只手好像因为这句话被触及到了害怕的东西,立刻松了些,她趁机弄开再用力将他推开,“裴斯延,你慢慢玩吧,人还在包厢等你。”   门打开,她快速离开,高跟鞋声即使在嘈杂的环境里也听得出心烦意乱。   走到KTV的大门时她回头看了眼,见电梯数字没有再动,除了前台的两个女生以外大堂里没再有任何一个人。   她骤然失笑,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脚步放慢了些开始往外走。   街道车辆驶过的声音、不远处便利店前用绳子拴住的狗发出的叫声、粘腻闷热的晚风、这三样结合在一起惹得人烦意更其。   刚才在包厢里,她也不知怎的就想发脾气,就想用言语刺激他。一边怀疑自己这样是否太过了,一边又控制不住,很烦,是从未体验过的烦。   这种烦也只在他身上出现过,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见到他,又想他能追出来,脑子被迫弄得一团乱麻开始觉得她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病。   走到那间便利店前狗还在乱吠,她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店内的烟柜,想也没想就在乱吠声中走了进去。   老板见状将电视剧按下暂停,起身问她要买哪种烟。   宋晚清低头看了几眼,最后指了指最右边那盒银色还带着淡绿色包装的烟,“这个。”   老板取出放在桌上,“一盒二十二。”   “好——”   “不好意思,不用了。”   宋晚清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的那瞬间手腕突然被紧握着,人被带着开始往外走。   出了便利店,手一点点改变位置变成十指紧扣,她跟在裴斯延身后看他宽阔的肩,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裴斯延,你又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裴斯延头也没回,就这么牵着她过马路往自己那辆黑色车走去。   等上了车,他降下她那边的车窗,从副驾驶的柜子里拿出一包十二钗和打火机递给她。   车内顶灯自动熄灭,又只剩下别的光。   宋晚清看着他手上那包拆过的烟,又看了眼柜子,再看他,“你车上,怎么会有这个?”   “你走后没多久它就一直在我身边了。”裴斯延低头抽出一根夹在指间递给她,扯了扯嘴角,“抽吗?我为你点烟。”   六年前,我给你买烟。   六年后,我为你点烟。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那只手被回忆推着接过,熟稔地衔在嘴里等待。那只手按下打火机,小簇的橙黄色火光映在瞳孔里,预热着两边冷却过久的内心。等烟逐渐被点燃,开始往外飘出一缕缕细白的烟雾,烟雾将两边圈紧,冰遇热开始融化成水往下不停地流,流到最后只剩下火热,心脏开始复苏。   她侧头,朝窗外呼出烟雾,在将手搭在车窗上把烟头对准地面时嘴角禁不住上扬。   他看着,嘴角也跟着弯起弧度,单手轻轻碰着她的脸,凑上前吻她的嘴角,最后又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这烟,还是你在时才好抽。”   宋晚清愣了数秒,“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   “刚不是说过了吗?你走后没多久。”   他总是想吻她,总是吻不够,总是觉得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能够满足。   薄荷味的烟,薄荷味的吻,直到烟灰自己落了地才结束了这个吻。   宋晚清看了看指间的那根烟,“裴斯延,你抽女士烟他们不会笑你吗?”   “不会,但我又希望他们会。如果他们笑我,我可以说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有个很爱的人,她爱抽这个牌子的烟,所以我再也看不上其他的。”   “裴斯延,你这话有点像炫耀的意思。”   “是。我有爱的人,为什么不能炫耀?”   他从未爱过人,也从不轻易说爱,她是第一个可以让他这么说的人。   宋晚清心里五味杂陈,久久没去看他的眼睛,好半响才盯着那根烟轻声开了口:“你这话说得很重,我不知道该不该信。裴斯延,我没谈过恋爱,对于异性关系我也一直都活在表面。我在感情方面总是很迟钝,也总是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真心。我们之间的开始很草率又很直接,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是我第一次决定交出自己,但也是那个夜晚,你的不信任和行动让我觉得我做了个很错误的决定。说实话,从那时候开始,你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都有,但给我痛苦的人偏偏又最能让我快乐,导致我活的很矛盾。”   “裴斯延。”她这才直视他,“我不知道我现在对你是种怎样的感觉,只知道看到你和别的女生亲密接触后心里会开始不舒服,会烦躁,会像刚刚那样控制不住地说话难听,这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容易使人呼吸不畅,我很讨厌,你懂吗?”   积压过久的心里话一瞬间全盘道出,心跳随着一字一句加快,但到最后跳着跳着,她因他太久没给她回应和车内过久的安静开始后悔把这些都说出来。   将烟扔在地上,就准备拉开车门离开,可刚动就被人抱着无法动弹。   “我懂。”   裴斯延紧紧抱着她,刚刚太久不说话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她说得话让他开心的同时也让他懊悔,所以字都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汇成一句完整的话,看到她要离开才赶紧将她揽入怀里。   他懊悔到恨不得杀了过去的自己,“晚晚,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痛苦,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那时候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忘了这么做会让你感到痛苦和害怕,对不起。还有你刚刚说的那种感觉,我一直在体会,你每次和赵又驰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那种感觉,很窒息。晚晚,我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你,所以我很害怕失去你。”   “那刚刚你和那个女生……”   “本来是要弄开她的,但我从墙镜里看到你进来就故意没弄开了。”   宋晚清顿了顿,弄着他的肩膀挣脱他的怀抱,峨眉蹙着,后背靠着车门,“你故意的?就是为了想看我生气?”   “是。”裴斯延意识到不对又急忙改口,“不是,就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裴斯延。”宋晚清用手戳他的肩膀,“你这人怎么这么心机啊,看我生气很好玩吗?”   “不是好玩,是开心。”裴斯延这话说得认真,又骤然带笑着靠近她将她那只戳肩膀的手握在手心,“看你吃醋,我很开心。”   “但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   “我知道她喜欢我,但不关我事,我只喜欢你。”   “有病。”她别过头,突然觉得他这个人烦死了,“你离我远点,不仅烦人,身上还很难闻。”   “难闻?”他愣了愣,紧接着听她说:“你自己闻闻你身上的那阵味道,又是酒又是她的香水味道的,不难闻吗?”   裴斯延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将那件西装外套脱了扔在后座上。   宋晚清见状,渐渐忍不住眉眼带笑,伸手扯了扯他的领带,“诶,你里面的也有味道,不一起脱了吗?”   “可以。”他凑过去她身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领口处,本想着再说些犯浑的话,却被她推开还听她问了句:“那群人是不是你们包厢里的?怎么一直看着我们?”   裴斯延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果真看到KTV门口站着医院那班人,紧接着手机就响起语音通话的铃声。   他不想接,却被宋晚清将手机夺过去按下接听。   车内即刻响起起哄声。   “我靠裴斯延你他妈可以啊,我们就说你怎么走这么快呢,没想到原来是跑出来在车里和女朋友约会啊,竟然都敢把廖老师扔包厢里了。”   裴斯延正想开口让他们别乱说话,就见宋晚清突然笑了,还听她对着手机说了一句。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嫂子,这件事请你们帮忙保密。”   作者有话说:   宋晚清:看你丢脸,我很开心。 第45章 听哄   对面因震惊而爆出的粗口被裴斯延快速抢过手机按下挂断给收了尾音。   宋晚清知道小命好像要不保, 拉开车门就快速下了车,在他也要下车时赶紧走到他的车门旁阻止。   她敲了敲车窗示意他降下,等降下后弯着腰隔着车门, 学着他总抬她下巴的动作去抬他的下巴,再然后主动吻了吻他的唇眉眼带笑道:“我还得回去包厢一趟拿我的包,更何况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是很没礼貌的,所以我就先上去了啊, 你也跟你的朋友们说声再见就赶紧回去吧, 身上难闻死了, 拜拜。”   “等等——”   裴斯延话还没说完,她就转身朝斑马线走过去,等看到她走到KTV门口和刚刚那群人还打了招呼才进去之后, 他无奈着靠着椅背失笑。   又看了看放在扶手箱上的那包烟, 拿起,从中抽出一根,又决定抽根烟等她下来。   等的时候那群人给他发消息说去烧烤店了, 让他和嫂子如果等会不用回去找哥哥的话就一起去吃,他笑着回了个滚字就给宋晚清发了条信息, 问她有没有喝酒,她回答有。   在她说聚会快结束的时候,他才下车走去便利店里买了瓶蜂蜜柚子茶。   刚付完钱走出店外, 又因一个人的出现倏然停下了脚步。   “斯延哥。”   是刚刚在包厢里挽着他胳膊的女生, 也是廖序的女儿, 叫阿初, 今年刚满十九岁。   阿初染了个很醒目的白金发色, 穿着吊带上衣和宽松的长裤, 长相站在人群里一眼望去会是出彩的那个。   她性子直接,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了,得不到那就下一个,所以听那群人说刚刚进包厢的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后也很快就想清楚了,现在会出现在他面前完全只是因为刚好碰见。   她背着手伸头看了看便利店内,“你女朋友呢?怎么不见了?”   “上去聚会了。”裴斯延看见她后面正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廖序,问了句:“你爸看见你这头发没打你?”   “没打,染完之后我先用视频试探了一下他是什么反应,见还算正常没被气死才敢回的家。”阿初弄了弄发尾,朝他笑着不正经地单眨了下眼,“斯延哥,好看吗?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裴斯延扯了扯嘴角,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她最好看。”   这六年里他见过不同的女人,也有些女人会在他面前发出男女交往的信号,那些女人长得都很漂亮,但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她。   甚至想过如果她不回来了,那他一直单着也无所谓,毕竟除她之外,再没人能入的了他眼。   每次一想到她,他总能禁不住眼底生出笑。   导致阿初见了连啧了几声,“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啊我的天,没想到你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走上前的廖序给推了下后脑勺,“我去,谁推我啊——”   “你爸我!”廖序走到她旁边揪着她那一撮白金毛,一脸嫌弃道:“还好意思把你这头发给人裴斯延看,都不知道染的什么鬼东西,别人以后能长出来的颜色你竟然还花七百块去染回来,说你是我女儿我都嫌你智商不够不想认。”   阿初语塞,“不是,爸,谁没事长一脑袋白金啊,自然长出来的那是白色,不是白金!”   “还白金。”廖序忍不住笑她两声,“我看我需要给你买脑白金!到时候售货员问我给谁买,我说给我家满头白发的女儿买。”   “爸,我是您亲闺女吗?”   “不是,看到旁边那个垃圾桶了没?十九年前就在那了,我跟你妈夏天闲着没事去捡的。”   阿初真是说不过廖序,转眼求助裴斯延,“斯延哥,你帮我说说我爸,你看他说得都是些什么鬼!”   “这个我帮不了你,他又不是我爸。”裴斯延笑着,见KTV门口出来一个正看着他们这边的女人,立马和他们说了声失陪就赶紧走了过去,走着走着,还带了点小跑。   廖序和阿初见了,摇摇头异口同声:“年轻人的恋爱好酸。”   “……”廖序又往阿初头上来了一下,“你不是年轻人?”   “不是,我是单身狗。”   “那你去代替便利店门口那只吧,我先走了,丢人。”   “狗爸,你不能就这样丢下你的狗女儿不管。”   ……   两边的人都同时离开了KTV门口。   车内。   宋晚清系上安全带就接过裴斯延递给她的蜂蜜柚子茶喝了口,之后见裴斯延一直看着她不开车,她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只见他一副很认真地模样在那解释,“刚刚那个女生是我们医院廖主任的女儿,会和他们在那说话也是因为我去给你买喝的出来后正巧碰见。”   她有些懵,“然后呢?”   他一本正经,“我跟她没关系。”   “哦。”   “就这样?”   “不然呢?”   “我怕你误会。”   宋晚清这才搞清他在干什么,一个以前连好听的话都说不了几句还懒得解释的人,现在竟然在这解释还说怕她误会。   她将饮料放好,凑上前手搭在中央扶手箱上看他,“裴斯延,如果我真误会了怎么办?”   “床上再解释一遍。”   “……”到底在期待什么?   宋晚清就知道他正经不了多久,靠回椅背无语道:“开车开车,我累了想回家了。”   裴斯延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开始启动车子,“回你那还是我那?”   “废话,当然是我那啊。”   “好。”   好个屁,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越来越会钻空子了。   十五分钟后虽然是送她回了家,但却跟她一起上去了。   楼道门口,宋晚清用手机顶着他的胸脯,“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再进一步就是男女授受不亲了裴先生。”   “是吗?”裴斯延握着她的手腕带了下去,靠近着低头看她,另一只手竟然在那解着门的密码锁,“宋小姐,你确定这句话用在我们之间合适吗?”   听着解锁的声音,宋晚清正想问他怎么知道密码的,门就突然往后开了。   她瞬间被他搂着腰,脚步后退着倒进去,最后门关上再次被抵在墙边。   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感受他的体温越来越逼近自己,那只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撩动她的发别在耳后,暧昧地揉捏她的耳垂。   他一字不说,动作里却全都是他想说的话。   她的耳朵特别敏感,他最爱抓着这点不放,不仅揉捏着侧头舔抵,还故意轻轻往里吹气,导致她痒意遍布全身,开始蹙眉主动抬起下巴,手也开始紧攥他的衬衣。   衬衣越来越皱,她想别过头躲开他的呼吸,却被他控制着难以逃离。   她在黑暗中细声让他停,却感受到那只手开始换了地方游走。后悔穿了裙,又给了他轻易掌控的机会。   他了解她的每一处,知道最后一根弦该在什么时候断,所以他让她享受着从恰到好处的舒快,到想罪恶离开却在离开时又想罪恶回来的难熬。   她总说让他停下,身体却诚实地说爱。   潮起潮落,在看着她不受控制地长吁之后,他开始吻她的唇、下巴、脖颈,再一直来到耳朵,沉着嗓音在她耳旁说着令她羞怯到全身发烫的话。   “玩吗?你不是说你是我嫂子吗?禁忌的快感试过吗?没的话,今晚试试?”   她在说出那句话看到他表情的时候就知道他会留一手在这一处等她。   但她不知道这次他竟然这么疯。   疯到从沙发到吧台再到浴室,疯到靠墙抓他的发,所以当她在被他掌控到觉得天旋地转之后心里发誓再也不乱说话了。   这个男人,就是一匹喂不饱的恶狼!   结束后也正好洗完了澡和头发。   宋晚清体力不支地坐在床边,闭着眼感受那匹狼又变得温顺在那帮她吹着头发。   那双手穿过她的发,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还帮她按摩了下。   这熟悉的手法使她闭着眼禁不住笑了,“裴斯延,手法这么熟练,这六年里你是还去过理发店当过托尼老师吗?”   “这都被你知道了?”裴斯延站在她身前帮她吹着头发,等要吹发尾的时候又坐在她旁边,问了她一句温度烫吗?   她摇摇头说不烫,又突然间变得沉默。   睁开眼,又如六年前那样,垂着眸轻轻晃动着脚上那双拖鞋,在吹风机声音停止后的下一秒,故意让一只拖鞋掉在地上,盯着它,轻声开口:“裴斯延,你不怕我——”   “怕。”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给她继续说,放下吹风机紧搂着她的腰,埋进她的颈窝。   那些回忆一瞬间又再次涌进他的脑海里,使他的话里能让人听出是真的害怕,甚至细听还听到了哽咽,“晚晚,我怕你离开,很怕很怕。六年前害怕,六年后一样害怕。晚晚,你总是让我觉得抓不住你,每次好不容易抓住了你又不见了。这次你回来,我依旧还是害怕。”   “我不会再离开了。”他的哽咽使她内心也跟着难受,抬眸望着天花板,眼眶有些湿。   在他准备抬起头的瞬间,她骤然扬起唇畔轻声道:“阿延,我不会再离开了。” 第46章 听哄   “阿延, 我不会再离开了。”   这夜瞬间静谧,仿佛一切都变成了静态,只有大片的野草在小幅度乱动, 只因有玫瑰在其中悄然生长。   那扇门从今往后关上不再会是两个世界,不再会是虚有其表的危楼。   他们也无需再相隔两地仰首望同月,借此坐在月光下想念对方。曾经无数次辗转反侧的夜也不会再有,那颗日日悬挂的心一瞬间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变得平稳。双人床也不再留有空位, 都再次被熟稔的气息包裹。   良久。   裴斯延抱着她许久都未从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她挣脱怀抱后, 把双腿搭放在他单腿上时他才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顺手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双手虚虚地圈着她的腰身,直白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问她, “晚晚, 意思是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他的眼镜已经取下,那双幽邃的眉眼此刻更清晰, 眼里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柔和,神情里有未消散的害怕和不确定的高兴, 鲜少见的模样。   他的短碎发还有些湿漉,宋晚清见了,没先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拿起吹风机帮他吹起了头发。   静谧被呼声打破, 这是她第一次帮他吹头发, 很短但不扎手。   男生的头发很快就能吹干, 偏偏被她吹得很慢, 只因她的脑海里还在想着他刚刚问的问题。   情不自禁地, 在嘈杂声中她轻声回答了一句:“对”。   本没想让他听见的, 却忘了他一直在凝视她,所以不小心被他看到了口型。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嘴角弯起弧度地让她再说一次。   这哪好意思?   宋晚清不想再重复这种听起来有点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关了吹风机扯过那根线开始卷着,同时也开始装傻,“说什么?”   他变成紧圈着她,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乖,晚晚,再回答一次我刚刚问的问题。”   有点痒,她动了动忍住笑意,“我和你之间都没有确认关系,所以我回答不了你。”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刚刚说的明明是对。”   “是吗?你一个需要戴眼镜的人现在都没戴眼镜,肯定是看错了吧。”   宋晚清立刻从他身上下来,将吹风机放进床头柜里,走去栏杆边上侧头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见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扭头看着床边的裴斯延,“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要睡觉了。”   “这就赶客了?”裴斯延双手撑在身后,没穿上衣,只穿了她那天为了凑单买回来的男士中睡裤,身材清瘦却又紧实有肉,微偏着头散漫笑着的姿势竟懒散又带着几分从前的少年气,说起话来也有点以前吊儿郎当的语调,“不能在这睡?”   很奇怪的。   人总是会被某样熟悉的东西不小心触碰到大脑神经后被拉进过往的回忆里,导致周围都是旧场景,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旧的。   他的姿势和笑意让她突然想起他那天坐在操场阶梯上和打篮球时的样子,就是这么散漫又带着游刃有余的力,使她唇畔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但听到他突然问她在笑什么的时候,嘴角又快速平下去了。   她错开视线,“没,你今晚也不能在这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赶紧回去——”   “但我衬衣和裤子都扔洗衣机了。”裴斯延这话刚说完宋晚清就愣了,“你扔洗衣机干什么?”   他不再撑着身后,回了身子去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一边把玩她的手一边仰着头去看她,“你不是说味道太难闻了吗,我就扔进去了。”   宋晚清多少觉得这人是故意的,用手划了下他仰头时露出的喉结,“所以呢?”   他任她弄,回答得理直气壮,“所以我没衣服回去。”   “……”在安静里听着洗衣机的转动声,宋晚清是真想给他一条裙子换上穿回去,但想想都很丢人,最后只好指了指一楼的沙发,“那今晚你睡那,要不然就回去。”   裴斯延看了眼,回答的很爽快,“好。”   可到了后半夜就变了。   凌晨三点多。   屋内那时只开了一盏一楼的落地灯,宋晚清已经熟睡,而裴斯延还用手枕着后脑勺躺在沙发上直直地望着二楼。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舍得睡。   她睡觉时有些爱乱动,听着被子的悉簌声,他又看了眼二楼空调的位置,有点怕她乱踢被子会感冒就离开沙发走了上去。   可上去一看,被子还是好好盖着的。   他这才放心地蹑手蹑脚走过去床头,蹲下身看着她熟睡时的样子。   以前他就总爱看她,在她睡着时用眼神描绘过好多遍她的五官,还爱碰碰她的脸,再很轻柔地吻她,看她觉得有些痒微微皱眉往他怀里蹭的动作,这使他很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再也不放开。   她爱侧躺着蜷缩着睡,他之前就发现了,现在依旧是这个姿势。   他突然间想抱她,很想。   想了,也就真这么做了。   正在熟睡的宋晚清突然感受到后背有阵温热贴近自己,灼热的呼吸洒在脖颈处弄得她有些痒。   她皱着眉用手碰了碰脖颈的位置,转了个身正想接着睡就发现面前好像有东西,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见好像是裴斯延,说话声很细软,“你怎么上来了?”   这句话就像发丝轻轻扫过肌肤留下惹人想抓挠的痒意,裴斯延因此又将她往怀里抱得更深,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疲惫里带着低沉,“晚晚,我很困了。”   但困意只有一点,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很想你。   即使你就在我身边,躺在我怀里,我还是很想你。   但我只会说我很困了。   她用手没什么力地戳他,“那你快点下去睡呀。”   惹得他更舍不得放,“就在这。”   就让他在这睡,就让他这么抱着她,什么都不做,解他心里的痒。   这晚,是他这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   次日一早,因为要上班,所以生物钟让两人同时起了个大早。   宋晚清坐在床上看着明明该躺在沙发上的人现在竟然躺在了她的床上,什么情况??   她用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不让他再继续闭着眼,正想让他起来手就被他握住,接着整个人就被带了下去还被他搂进怀里,更像只小狗一样不停蹭她的脖颈弄得她很痒,使她闭眼仰头笑道:“裴斯延你大清早耍什么流氓?!”   刚说完,裴斯延真就将‘流氓’贯彻到底。   他闭着眼摩挲她的肌肤,弄掉吊带睡裙的带子,在感受到那只想反抗的手被他弄到停止反抗甚至随了他的意之后,立刻背部离开了床,低头埋进她的颈窝说着才刚大清早就不害臊的话。   “没耍流氓,就蹭蹭。”   “你这话就是放屁裴斯延!”宋晚清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腰,痒意使她总是禁不住笑,“你走开!我不想要!等下还要上班!”   他伸手摸过床头柜上最后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让她自己去感受刚刚口中所谓的不想要,让她自己弄清是想还是不想。   时隔这么久,第一次早上。   她抓他的后背,“裴斯延,我以后再让你睡我家我就是狗!”   “没事。”他用了力,“可以睡我那。”   “想得美——”   “裴斯延你慢点!”   事后一个精力充沛,一个快要散架。   因为裴斯延上班的时间要比宋晚清早,八点半就要赶到医院,所以他快速洗了个澡就去收下昨晚洗好的衣裤换上。   离开之前还吻了吻站在吧台前慢悠悠给自己倒杯牛奶喝的宋晚清。   宋晚清嫌他烦地笑着将他推出门。   等门关上之后她才开始进行收拾打扮,毕竟九点的班现在才八点都不到。   收拾好正好八点半,她背好包下了楼,正准备走去小区门口叫辆车搭车去公司,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有些天没见到的赵又驰。   赵又驰离开跑车小跑到她身边,因为这些天都在忙着搞游戏项目,笑容里不可避免地带着些疲惫,“早安,好久不见姐姐。”   “早安,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好久不见了?”宋晚清笑笑,“你怎么会在这?”   “送你上班。”   “送我上班?不用——”   “我来都来了,姐姐,你拒绝我我不就白跑一趟了吗?”赵又驰按下车钥匙的解锁按钮,用下巴指了指车的方向,“走吧,不然再晚些路上堵车该迟到了。”   “那好吧。”宋晚清也不再好意思拒绝,干脆应下上了车。   车内,这一路两人基本上都没怎么说话。   每到一个红绿灯前停下,赵又驰的思绪都开始往外飘。   宋晚清心细发现了,问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他说是但又不全是,后面她点点头让他多注意休息就没再说话了,正好也收到了裴斯延发来的信息。   【裴斯延:去上班了吗?】   【在去公司的路上了。】   【裴斯延:地铁还是的士?】   她看了赵又驰一眼,想了想回了句:【今天下楼的时候碰见赵又驰了,他说来送我上班。】   ???   办公室里正站着穿白大褂的裴斯延低头看到那条消息后,直接迅速将白大褂穿好皱着眉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宋晚清还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一跳,一接听对面就先开了口。   “在哪?”   宋晚清看着窗外,“刚不是说了吗,回公司的路上。”   “真是赵又驰送你?”   “骗你的话我这一个星期都要加班。”   很毒。   对面一听,声音立马沉了几个度,“跳车,我过去送你。”   “……你有病吧?”宋晚清忍不住失笑,接着听到对面有人喊了一句‘裴医生开会了,不然廖主任又该批你了’,她迅速将电话挂了,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开完会再聊,虽然我也很想看你被批的样子。】   【裴斯延:嗯,记得跳,我刚打好120。】   神经病。   宋晚清放下手机后依旧忍不住想笑,并且笑意越来越深。   赵又驰见状问她刚刚和谁聊天聊得那么开心,她直接说了裴斯延的名字后又看向窗外了,全然没注意到赵又驰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往下沉。   等到了公司楼下,宋晚清解开安全带说了句谢谢和再见就想拉开车门下车,可手刚准备拉开车门,赵又驰就叫了她一声。   “等等。”   宋晚清侧头看他,“怎么了?”   “我过两天要飞巴塞了。”   “怎么这么突然?”   “嗯。”赵又驰直白地看着她,眼里情绪有些复杂,“游戏公司之前做过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让我过去一趟。”   宋晚清皱了皱眉,猜到了什么,“所以你前几天是去弄这个了?”   “对,后面决定还是过去一趟会比较好,沟通起来更方便。”   “多久回来?”   “问题不大的话最慢也就一个多月吧,但现在问题有点大,所以我也不知道。”赵又驰笑得有些无奈,没忍住抬手帮她弄了下有些乱了的发梢,“所以姐姐,你今晚能陪我吃顿饭吗?”   宋晚清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想避开那只手,但那句话她也没想太多,便应了下来,“可以,晚点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好,那你快上去吧,晚上见。”   “晚上见。”   等车门关上,看着她进了公司。   赵又驰收回视线,靠着椅背疲惫地闭了眼,画面和刚刚她与裴斯延的通话结合在一起,使他很烦躁。   早上车子刚准备开进小区的时候,正好有辆黑色轿车从里面开出来,他认出了车里的人是裴斯延,所以他在楼下等她下来的时候一直在猜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猜想的同时又一边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刚刚他们的那通电话,想起她挂断电话时的笑容,他确定了没有看错,并且他觉得自己的胜算好像变得非常微小。 第47章 听哄   宋晚清今天六点半下班, 一下班就打算搭车去赵又驰发给她的餐厅位置,不过刚下到公司楼下,就看到他的车还停在今早她下车的那个位置。   她走过去看了眼, 见车内并没有人,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家花店。   花店内,有个男人正将身上穿戴着的花店围裙脱下, 抱着自己细心包好的玫瑰花笑着向老板道了声再见就开始往店外走。   那天落日熔金, 男人换上了和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的服装, 长T、中裤、耳机,身上镀着金边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抱着玫瑰花出来时本是一步步慢走, 可在见到她后脚步不由加快最后变成小跑, 笑容如余晖明亮。   他站定在她面前,将花送给她,花的颜色是她一如既往喜欢的粉色, 一共有五十二朵。   下班时间,公司楼下进进出出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路过的人基本都会往他们身上瞥一眼。   宋晚清接过道了声谢谢,看了眼玫瑰又看他,“你怎么无缘无故送我花?”   “无缘无故吗?”赵又驰看着那束他今天下午亲自去花店包好的花, 又将目光投向她, 果然再好看的花都比不上她。   他直视她的双眼, “我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送你花的, 不管是在巴塞还是在国内, 都不是, 这其中的原因我猜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停了停, 又一副带笑的模样眉梢轻挑,“很简单,就因为我喜欢你。”   他好像换了个人,和早上一脸疲态的他完全不一样。说起话来那种不惧怕后果的直接,让人有种觉得回到六年前的错觉,这导致宋晚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赵又驰也没打算让她接下去,从裤兜里捞出车钥匙摁下开锁就走过去车旁为她拉开车门,“上车吧姐姐,预订的餐厅离这有点远,我们得提前开车过去。”   宋晚清:“好。”   两人这次要去的餐厅,是一家开在靠江边的一座高楼里第六十二层的法式餐厅。   餐厅环境优雅浪漫,氛围光线偏暗,每张台上都放有一个已经有蜡烛在燃烧的玻璃烛台,晚上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能俯瞰这座不夜城,不夜城里每栋楼发出的亮光都聚集在一起,像第二片夜空众星繁密。   在悦耳的钢琴曲中落座,顶上灯光只照亮餐桌正中央,两边位置只分到半点的微光。   宋晚清刚将包放好在一旁,就听赵又驰说他要去趟洗手间,让她等他一会,她应了声好。   十来分钟后他回来了。   宋晚清放下手机,抬眼见他竟然换了件白色衬衫,并且扣子扣得很规矩,还别了袖扣,是不多见的正式。   赵又驰坐下,见她有注意到袖扣,弄了弄手腕笑着道了句:“还记得这个吗?你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我一直没舍得戴,这是第一次戴。”   宋晚清嫣然笑着,“记得。”   那时候会给他买袖扣,是觉得他毕业了要离开学校步入社会,要开始走向成熟,要褪去青涩变成成熟的男人,所以对她来说袖扣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你知道吗,其实袖扣不能随便送人。”赵又驰凝视她的眼睛,说得格外认真,“因为女生送男生袖扣,在西方是定情信物的意思。”   他又淡笑着追问:“你不怕我那时候误会吗?”   闻言,宋晚清眉心微微蹙起。   那时候的她确实不知道送袖扣还有这层含义在,只是单纯觉得能够代表成熟就挑选了一枚送他了,不知道他那时竟会想到这个。   短暂沉默的时间里,有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等菜上好,宋晚清正想说点什么就被赵又驰给打断了。   “这间餐厅我之前和朋友来过一次,吃过之后觉得肯定很合你胃口就带你过来了。”赵又驰拿起醒酒壶给她和自己倒了杯红酒,“你尝尝看,要是觉得没我做的好吃我再带你回去吃。”   “那怎么行?”宋晚清拿起酒杯,两人碰了碰,抿了口她又接着说:“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浪费你换的白衬衫了?”   放下酒杯,赵又驰轻笑,拿起刀叉切着食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换白衬衫吗?”   宋晚清疑惑:“为了符合环境?”   “不是。”   “那是什么?”   “对你来说可能没有特别的意思,”赵又驰停下了切食物的动作,“但对我来说我觉得有。”   钢琴曲婉转悠扬。   他放下刀叉,稳着语调,眼神和说的话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从第一次见面的休闲服饰到今天的正式衬衫,一共用了六年,而这六年我们都一直在一起,一起经历了校园到社会的生活,一起陪对方过了一年又一年。虽然我们现在的家庭组合在一起,但是我从没有把你当成过家人,以后也不会。”   本不太懂他为什么要穿着从前的打扮和突然换上白衬衫的宋晚清,到后面逐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在他说完后就开了口,话里也很直接,“我想你应该也明白,是,我们这六年确实一直在一起,但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个瞬间,即使对方再喜欢我,我们认识再长时间,我也不会想要往恋人的方面去发展。之前我就说过的,你应该记得。”   “可你的每个瞬间都能让我产生感情。”赵又驰的话在钢琴曲曲终时也正好道完。   手上被玫瑰身上的刺扎到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了些痛感,他望向窗外,其实在吃饭之前他就猜到如果再次表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决定再试一试,想像曾经十九时那样不惧怕被拒绝地去试一试。   是,当他在六年后换上十九岁时的服装,模仿那时候的自己去送她花,模仿那时候的勇敢直白地说出想送她花的原因时,以为那样就会给二十五岁的自己再多些勇气,可当他说完那些话、脱去那套服饰换上衬衫的时候,他发现早已没有当年的自信和勇气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是在学当年的自己而已。   那时候他年年送她花,送的时候都会以开玩笑的方式对她说我喜欢你,而今年他不想再以开玩笑的方式去说,因为他觉得再不认真就再也没机会了,虽然机会很小很小很小,和那个人比起来小到几乎没有,但他还是决定试试,可现实告诉他,没有就是没有。   镜子里映出他望窗外的模样,扬起的笑容里带着酸涩。   他靠着椅背回过视线,看向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宋晚清轻轻点头,“可以。”   “你还喜欢他吗?”   宋晚清眉心动了动。   在沉默了数秒后,她没去看他的眼睛而是望向窗外,缓缓道出两字:“喜欢。”   这才算是曲终。   “好。”声音很轻,轻到几乎没有,赵又驰笑着点点头,离开椅背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酒,“姐姐,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想到什么,他又带笑着问:“不对,他来接你吗?如果他来接你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直接回去收拾行李了。”   “他来接我。”宋晚清本想再说声抱歉,想起他之前说过不喜欢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就没再说了,换了问题:“什么时候飞巴塞?”   “后天下午。”   “我去送你。”   “不用,你工作那么忙,等会送完我又要回去加班,这会弄得我很过意不去。”赵又驰的状态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还是说姐姐你要请长假跟我一起去?”   宋晚清:“不是——”   “那不就对了。”赵又驰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的牛扒,“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等用完餐,两人离开了餐厅之后,赵又驰将放在后座的花拿了下来给她,还说让她别扔了,那可是他第一次给女生包花,她应了声好,说一定买个花瓶好好养着。   他笑着,还是没忍住揉了下她的发顶,最后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了句再见就开车离开了。   她站在路边抱着花束看着白色跑车扬长而去,不知怎的,情绪也变得很低。   怀里的花很漂亮,比他曾经送的任何一束都要漂亮,她很喜欢也很感动。   但感动,终究不是爱。   *   裴斯延来到,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   宋晚清上了车,一路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甚至闭上了眼,这让他有点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   等车子进入小区,停好在停车位,他解开安全带,在她睁开眼也解开的时候凑上前单手碰着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眉头微敛着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宋晚清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道出了赵又驰的名字。   这让裴斯延听了,眉头又拢紧了些,甚至慢慢有些生出躁意,“为什么想他?”   她的目光开始离开他的眼睛,走向鼻梁、嘴巴、衬衣,“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然后呢?”   “我没答应。”   裴斯延开始心烦,“所以你在因为你的没答应而后悔吗?”   “不是。”目光又回到他的唇,宋晚清双手圈上他的脖颈,“他问我还喜不喜欢你。”   车内安静。   裴斯延喉结动了动,嗓音很低,“那你怎么回答?”   她渐渐扬起唇畔,“我说喜欢。”   话落,在他开口之际,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动作很轻,一点点地探入,又在他作出回应的时候一点点往外离开,像在惹火,惹得他开始燥热,惹得他无法忍受地开始控制她的后脖颈吻地用力。   他开始搂她的腰,她开始难自控五指穿过他的发。   都开始想大胆地在车内尝试些别的,都开始想得到对方填补体内此刻缺失的东西。   欲望在叫嚣,想念也在叫嚣,但此刻车辆正对着单元门大楼,叫嚣到一半听到有人推门出来的声音,两人被拉回神立刻停止,宋晚清甚至还羞怯的不敢抬起头,埋进他的怀抱里。   裴斯延见状,禁不住在她耳边闷声笑笑,将她搂得更紧,“晚晚,刚刚你不是这样的。”   因为在怀抱里,她的嗓音也显得很闷,羞怯道:“人走了没?”   “还没。”   “你都没看!”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因为你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他的唇总是有意无意碰着她的耳朵,她怕痒地动了动,“你别在这碰我的耳朵!”   他果真没碰了,松开她,“那上去可以碰吗?”   “想得美吧你!”宋晚清推开他,看了眼眼前的单元门大楼,正想说刚刚那人走了那她就先上去了,结果突然间愣了愣,指着那单元门问他:“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裴斯延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回了她一句:“这部车认生,停不了别的小区的停车位。”   “……你的理由敢再拉一点吗裴斯延?”   宋晚清笑着下车关上门,见他拉开后座的门从里面拿出了那束花,走过去主动接过抱在怀里,并且还问了他一句:“好看吗?他亲手给我包的。”   裴斯延不屑地笑了声,车门都关的特别用力,瞥了那束花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丑的。”   “……裴斯延,你好酸。”   “是,上去之后就是你酸了。”   “……你能克制一点吗?”   “不能。”   “那我走了。”   “看到那边正往这边走的人没?如果你想我在他们面前抱你上去的话,你就走。” 第48章 听哄   还是没走, 一住还连住了一个多星期。   冷清了长段时间的屋子,因她的出现开始有了生活气息。   鞋柜里的黑皮鞋旁开始多了高跟鞋、衣柜里的衬衫旁开始多了连衣裙、浴室洗手台上的柜子里开始多了护肤品。家里的每一处都开始出现两道身影,包括浴室里的浴缸、封闭阳台的落地窗、书房的懒人沙发。   可那些只有来自欲念的疯狂, 比起那几晚彻底将自己体内的灵魂交托给对方,都算不上什么。   *   今年的天气说来也是和往年有些不太一样。   那晚云平下了场不算大的雨,热风的季节里竟带着些许凉意,雨水打湿了心理医院内种在绿化道的鸡蛋花, 脆弱的几朵已有花瓣被打下躺在水洼里随着雨落下的节奏摇来摇去, 看起来像一条条自由自在的蛋花鱼。   宋晚清这两天双休不用上班, 今天特地来接裴斯延下班,所以穿着休闲,衬衫里穿着吊带和短裤, 露出双笔直的双腿, 脚上还穿着休闲的板鞋。   她此时撑着透明雨伞站在绿化道上的树底下,低头拍下水洼里的蛋花鱼给裴斯延发了过去,对面几乎秒回。   【裴斯延:你如果站在那再不过来, 我等会过去就会跟它一样了。】   宋晚清立马抬起头,见裴斯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笑着就想走上前过去,结果因为一个女医生的突然出现停下了脚步,笑容也消下去半分。   女医生是之前在咖啡厅和商场见到的那位, 她见女医生边说着话, 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很小的本子和笔递给了裴斯延。裴斯延没有半分犹豫地接过, 在本子上快速写了些字就还给女医生了。   两人从见面到离开一共费时连五分钟都没有。   紧接着宋晚清看到他拿出手机低下了头, 没多久她的手机便正好响了, 她看都没看名字就按下接听。   雨天里, 他的声音和雨声配在一起很好听, 附有磁性。   “怎么不过来?”   她微微偏头看他,模样和语气都是鲜少的任性,“因为我想看你淋雨。”   他应该是笑了,语气里比刚刚轻松,“为什么?”   “因为帅吧?”她低头,单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了点地上的水洼,声音有点闷,“衬衫湿了不就会显得你很性感吗?”   “宋晚清。”   “干嘛?”   “别低头。”他话里带哄,“晚晚,看我。”   她听哄地抬起头看他。   他今天的衬衫扣子没扣得很规矩,解开了两颗,衣摆也没束进裤腰里,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但又有点不着调的意思,可说起话来十分正经。   “我有个病人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他很可爱,但却跟我一样患有偏执的精神病。”他不爱承认自己是个病人,说完之后停了数秒,“他父母前几天把他扔在这就不管了,所以我经常会去病房看他,有时候甚至能感受到他有轻生的念头。我能感受到不仅因为我是名医生,还因为我曾经也跟他一样,他内心的想法我曾经都有过,很痛苦,所以我知道在面对他突然出现偏激的情况时该怎么做。在这个医院里他最信任我,同时也最不信任我,总觉得我会离开,疑心病特别重,所以每天都会让刚刚那个女医生把他的本子递给我,让我在上面写一句话和倒数日期。”   他的话里始终平稳,落入她的耳中却能使人感受到风卷云涌。   她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就有些愣住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什么话?”   “离开医院后一起看太阳,闻没有消毒水味的阳光。”   阳光是什么味道的?暖暖的,能使人愉悦和感到温暖,可待在不同的地方,即使有阳光也带着无法摆脱的灰暗,味道里只有潮湿。   心理疾病痛苦,治疗的过程也痛苦,有些还会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自己不停地折磨自己,越活越灰暗。   他说他也患有精神病,之前还说过他也有进行药物治疗,所以宋晚清开始猜测他这些年是否也过的同样痛苦,猜测到最后不敢再继续,抬起的头又低下了。   对面也不说话,就等她。   她沉默了好一会,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才重新抬起头朝他扬起笑容,“裴斯延,我也写一句话给你吧。”   “什么话?”   “离开医院后一起淋雨,变成同样的疯子。”   裴斯延骤然笑着,“你确定?”   宋晚清点点头:“确定。”   “但我不确定。”   “为什么?你怂了吗裴斯延?”   他笑时叹了声气,听起来好像觉得没做成疯子很可惜,“因为雨好像要停了。”   水洼的圈圈点点越来越少,雨水拍打雨伞的声音也小了不少,看来想成为疯子这件事连老天都不允许。   *   等雨彻底停了,收了雨伞,裴斯延接过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她开始往外走。   两人本就决定今晚散步回家,所以走得很慢。   下雨天的街道湿漉,车辆开过溅起水花,停在路边的小电驴全都被打湿,包括那辆停在其中格格不入的玩具车。水果店里的小孩拉着妈妈的手指着那部车让妈妈拿店里的抹布擦干净,结果店里还有水果要搬,很忙,那位妈妈说让小孩自己用屁股擦干净算了。   路过水果店之后宋晚清没忍住笑了笑,晃了晃裴斯延的手,“诶,要不你去用你的屁股帮人小孩擦一擦?”   要过马路,裴斯延散漫笑着,牵紧她,一边看路一边问她:“你怎么不去?”   “你好意思让我去?身上湿了你负责?”   “你湿了不一直都是我负责的吗?”   过了马路宋晚清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街捏了下他的手臂,“能不能正经点?”   “说过了,在你面前不太能。”裴斯延说完这话正想问她饿不饿,就见她的目光放在了街对面刚刚那间水果店上,“怎么了?想吃水果?”   “没。”宋晚清收回目光,情绪低了些,“我爸之前也在这边开了家水果店。”   “现在搬了?”   “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搬的有点远,从云平搬到了临樵。他在我妈结婚之后没多久就回临樵了,现在应该没收工还在那辛苦搬货呢吧。”   裴斯延几乎没怎么听到过宋晚清主动提起家里的事情,对她家里的情况也只知道温惠蓁对她的控制欲很强,曾经温惠蓁说的那些关于活法只能她给宋晚清的话,虽然没发生在他身上,但现在让他想想还是会觉得呼吸不畅,“那阿姨呢?出国之后对你还和从前一样吗?”   宋晚清摇摇头,笑得还算轻松,“一开始是的,管的我很严,去哪都要我向她报备,后面有段时间我实在受不了了,回到家后开始经常不说话,有时候还会暴躁觉得很烦,时间长了之后最先发现我不对的其实是赵明望,他甚至还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让医生给我开了药。”   笑了笑,“可能实在担心我出什么问题吧,和我妈不知道说了什么,才让她对我的态度慢慢变了很多。”说到这个,她晃了晃他的手,开玩笑道:“裴斯延,怎么我俩都有病啊?”   可裴斯延不管怎样都笑不出来。   在人少且店铺关了的街边停下,路灯亮光微弱,他凝视她双眼时的眼神里交织着后悔和难受,“去看医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现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一连串的问题,宋晚清听了知道他是在紧张自己,但还是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紧张,挽上他的胳膊就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就上大学之后没多久发生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严重,就情绪稍微控制不住而已,这都已经下班了裴医生,你就别用给病人看病的语气跟我说话了。”   “情绪问题不是小事。”   “我知道裴医生,但我现在情绪挺好的。”   “以后不准一个人待着——”   “裴斯延我想喝酒。”   “家里有红酒。以后就算一个人待着也不能太长时间——”   “不想回去喝,我们去找间清吧喝一下吧裴斯延。”   “你先听我说完——”   “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就算听也让我边喝边听好吗?因为我饿了也渴了,再不吃不喝我觉得我会死掉,到时候你就真得发挥你医生的作用了。”   裴斯延成功被她带跑,“心理医生怎么在一个已经死掉的病人身上发挥作用?”   “……”宋晚清竟无语了,“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我回答不了,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在酒里,我们去酒里找答案。”   *   裴斯延那张能说得过任何人的嘴,在碰到宋晚清之后火力值直接为零。   最后还是带着她去了一间开在家附近的清吧。   这间清吧比普通的要小一些,但生意很好几乎满座,两人去到的时候只剩下角落的位置——三张黑色的椅子围着一张小圆桌。   宋晚清坐在身后有墙的那个位置,裴斯延坐在她的左手边,两人离的还算近。   坐下后宋晚清点了杯从没喝过的长岛冰茶,裴斯延不知道喝什么的时候一般都会点威士忌,还另外给她点了份甜品。   等服务员走了,宋晚清手搭在台上托着下巴看了看四周。   清吧光线暧昧,氛围灯光蓝紫色偏多,驻唱女歌手唱的苦情歌给这氛围带去了些酸涩。   她的长相生得明艳惹眼,那张脸不管放在哪都能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还是在清吧这种地方。   在点完东西没多久,裴斯延就注意到了正前方那桌的男生有一两个时不时会看她,不过他也不生气,在她一直手托着下巴侧头看着驻唱台的时候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垂。   她回过头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那只手还在不停地轻轻揉捏着她的耳朵。   裴斯延眉眼生得很正,深邃的目光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未扣好的衬衫领口和懒散的坐姿都容易使人起欲,想让人将斯文变成野蛮。   她手托下巴翘着腿,感受到那只手开始碰着她的脸,在快来到她下巴的时候,嘴角渐渐上扬,伸出一点点的舌头轻轻舔抵他的指尖。   昏暗里仅这一下,湿热,血管都酥麻,细胞都发痒乱窜,想让她继续。   她看着他逐渐紧绷的模样,笑容越发肆意,弄下他的手,弯着腰凑上前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妩媚轻声说道:“裴斯延,回去的时候你能不能也穿着衬衣呀,别脱了。”   他浑身有些僵硬,喉结滑动,注意到那桌男生没再看过来这边,侧头在她耳边说话时学着她刚刚那样舔抵她的耳垂,手还在把玩她的发梢,声音低哑,“那你呢?换我给你买的裙子吗?”   极短,镂空,头饰,猫咪。   她那天无意间在网上看到,随口一说好看,他便买下,早早放在了房间里。   但他没有主动提出过让她换,因为他要她自愿变成一只缠绕在他身上的猫,缠着缠着最好再摇摇尾巴。   苦情歌的酸涩立刻变了味道,夹带着甘甜。   注意到有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宋晚清没回答他的问题直回身子,等服务员放下那两杯酒和甜品离开后,她才扔给他两个字:“可以。”   “可以?”火更难消,裴斯延此刻只想拉着她就回家,只听她喝了口长岛又道:“除非我喝醉。”   这才是她。   他眼梢轻挑,笑意里满是无奈又拿她没办法。   后面两人坐着聊了好久的天,宋晚清告诉裴斯延她在国外时的生活,大到校园职场,小到家庭变化和内心想法。   裴斯延坐在一旁细听那些他不在她身边时的日子,很丰富有趣,时不时还会给她一些回应,说上那么一两句如果我也在就会更好的不要脸的话。   “你不是一直都在吗?”   长岛属于鸡尾酒中的烈酒,口感酸甜还带着些微苦,宋晚清喝了几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现在逐渐有些许上头,她问完那个问题就用手支着脑袋,微偏着头看了眼清吧门口又看他,“那晚你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巴塞的清吧门口,原来她早就都知道了。   裴斯延直白地看着她,看她脸颊的微红,没否认,“是。”   “为什么要等我?”宋晚清闭了闭眼,“等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怕你一个人回去会不安全。”   他说完之后,她等了数秒都没等到他继续说。   “裴斯延,只因为这个吗?”她笑了笑,模样有些慵懒,“也行,那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怕被你发现的同时在想要不要进去见你。”很矛盾,说完之后他自己也笑了,喝了口酒又稍稍低头,即使身处昏暗的环境能将表情里的后悔藏起,但话里的后悔无法被任何东西掩盖,“还在想你会不会还在害怕我,如果还在害怕,那我的出现就会打扰到你原本的生活。”   这么些年,他无一不在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在她心里已经是个令人害怕的角色,所以在看到她生活得很好时是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敢躲在身后偷偷看她。   心理疾病在他身体里已经根深蒂固,这六年就是给他连根拔起的最好时机。   虽然很难彻底清理干净,但他已经做了很大的努力,只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在遇到她的时候能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说话,如果可以,还想再抱抱她。   良久。   宋晚清凑上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不准他低头,牵起唇畔轻触他的唇,“既然这样,那我们换换吧。”   裴斯延有些没明白,“换什么?”   “六年前你让我害怕,那么六年后……”她看着他的眼睛,用翘着的那只腿的脚尖去撩动他的西装裤腿,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往暗处走,最后指尖在温热上方轻轻划过,“让我对你进行一次你曾经对我所做过的,比如捆绑。”   指尖的划过有了苏醒的迹象,捆绑的画面靠着想象在脑海里播放。   猫咪,拿绳,衬衫,泛红,低喘。   是种别样的快感。   这种快感并不会让他害怕,只会让他想日日尝试,他愿意被她捆绑,愿意听她的话来做,也喜欢看她在拥有主动权时大汗淋漓的模样,但他又舍不得让她那么累,她应该舒服的。   门刚合上,灯还未开,两道身影就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酒香与迟迟不散的欲气缠绕。   她靠着门,仰头闭着眼与他唇舌亲密时主动脱下自己的衬衣,双手解着他身上的皮带。   手法生疏,解了许久都未解开,裴斯延干脆将她抱起,回房时单手将自己的皮带解开扔在沙发上,等回了房解开的第二样就是她的牛仔裤扣子。   两人的气息都不稳。   他的动作利落,惹她仰头在深海里挣扎又甘愿溺死时抓他的发,“裴斯延,你怎么这么会?我不在的这六年你是不是还解过别人的扣子?”   “你说呢?”他的声音早就因欲气低哑的不像话,直诱人想犯.罪,用湿热温暖她的颈窝,“我只解你的扣子。”   听她的,除去衬衫都已脱落。   他一边当风控制着海浪,一边开始在黑暗里摸索放在床头柜的盒子,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阿延,这次可以不用。”   风停了,海浪还在。   那只手停下,显然因这句话怔住了导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晚清弄开他让他坐在床头,她知道他一定会开口说不戴会对她不好,所以在他开口之际就夺得主权。   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交换位置,就让她当一次风,就让他当一次被风推动的海浪。   比任何一次都要深刻的负距离,使他怕她会累,又想看花为他彻底盛开,舍不得她离。   可花今夜被酒水滋养,胆子变得比平日更大,唇齿相依时将在清吧对指尖的触及放到最大。这使他再也无法忍耐地将权力拿回,背朝着天花板,控制她脖颈的手不离,用气息咬她的耳朵,“宋晚清,你再继续,我敢保证一直到结束你身上都会很干净。”   湿热不停,反在加剧。   说话声含糊:“那就干净,阿延……”   她缓缓睁开眼,又如六年前那般望不停摇晃的天花板,于颤时轻叫他的名字,“裴斯延,我早就不害怕你了,并且你的出现不会打扰到我的生活。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原本像死水的生活有活的迹象,也让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是有多种情绪的。其实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只需要按照家里人安排的路走完就可以死去的人……”   裴斯延停下,收回那只控制她脖颈的手,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低头看她,“遇见之后呢?”   “遇见之后?”宋晚清盯着他那张脸看了数秒,双手圈上他的脖颈,骤然嫣然笑着将他往下带,不让他停,贴近耳边说道:“遇见你之后,我只想跟你一起变成下雨不打伞在街上乱跑的疯子。”   反正在没伞之前就已经被雨淋透,身体里早就蓄满了雨水,早就和众人不一样,所以就算有伞了遮不遮都无所谓,毕竟已经同大雨融为一体。   别管不打伞在雨里乱跑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别管周围的一切、别听周围的声音,总之就尽情地乱跑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也可以,当个自己觉得的正常人就够了。   “可现在外面雨停了。”裴斯延衬衫早就被压皱,但还是没脱,离开她,将她从床上抱起往浴室走,话里永远那么不着调,“但我们可以换种方式下雨。”   花洒落水,浸湿身躯。   “裴斯延!站着很累!”   “我抱你。”   “我就不能跟你说那些话!”   “迟了。”   她长吁,“你轻——”   他打断,“下次,今晚不行。”   *   喝过酒的事后别提换衣服扮猫咪了,已经累到连做个人都难——累成一条狗。   好在有双休第二天不用上班,宋晚清才能一躺就躺到第二天中午,可裴斯延这天也正好不用上班,她睁开眼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熟睡。   身体快要散架,她坐起来看着那个竟然还能睡这么香的罪魁祸首,突然脑子一转,下床去客厅把昨晚他解开的皮带拿进了房间。   跪坐在床上,轻轻将他的双手放在身前用皮带给他绑了个结,可是这皮带有点点粗,绑起来一点都不紧,解开后正思考着家里有没有细点的绳子之类的,就听闭着眼的那人告诉她想知道的答案。   “鞋柜最底下的箱子里有新的鞋绳。”   他缓缓睁开眼,因为困所以眼皮还有些耷拉着,看着她有点懵的模样懒散笑了笑,嗓音有些沙哑,“你要不去找找?趁我现在还有点困,能让你玩。”   沉默了将近三十秒,宋晚清看着他,开始从床上起来,“玩什么玩?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个东西?我要起床了,你自己慢慢玩。”   他目光追随她的身影,“真不玩了?”   她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准备快速下床,“不玩!”   “行,”他突然弄开手上的皮带扔去一边,将她重新搂入怀里,“那到我玩了。”   两道不同的笑声合在一起。   “不来了!你再来信不信我叫到整栋楼都听见?!”   “意思是想玩嘴上贴胶布了?行,晚点我去找找。”   “屁!你个混蛋!”   “我承认我是,但你现在身体的反应很诚实,所以我可以选择不承认。”   ……   *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裴斯延出去了,因为廖序打了通电话给他,说那个小男孩不停地在闹着吵着要见他,让他过去医院一趟,所以晚餐宋晚清只好自己出去外面吃。   不过她刚把要自己出去吃饭这个消息和唐诗愉说了,唐诗愉就立马回复说和她一起去吃饭,果然还是朋友最好。   “我不好谁好?裴斯延吗?我应该比你们家裴医生好吧?”   两人坐在一家茶餐厅里,唐诗愉正拿笔在菜单上勾选着,最后还勾了个菠萝油在后面写了个X2就将菜单递给服务员了,“不过你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记得你这才回国没多久。”   宋晚清喝了口大麦茶,“就这段时间。”   “那你俩的感情真挺深的,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了回国后还能在一起。听你之前跟我说你俩的事情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没可能了,就想着你可能会跟赵又驰在一起,没想到啊现在这弟弟得回巴塞戒爱了。”唐诗愉想起些事,“对了,你之前离开的时候不是没跟我们几个见面道别嘛,不仅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们俩也是。”   宋晚清愣了愣,“庄悦和陶语……”   “是啊。”唐诗愉摇了摇头,“你是没看到她俩哭得有多丑,对着你那空着的床位一顿哭,我说你俩怎么跟哭丧似的,你猜她俩怎么说?”   “华江美术学院从此痛失一美女?”   “……我靠,这你都知道?!你们这自恋怎么还带搞批发的?!”   “她俩不都爱这样说着玩吗?对了,我前段时间在朋友圈看到庄悦旅游结婚了,陶语呢?她的账号好像好久没用了。”   “她去当素描老师了,交往的男朋友也是教画画的,那个账号她确实很久没用了,我待会把她的新账号推给你。”   “好。”   403寝室的四个女生一起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住在一起的日子还是挺开心的,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说话做事也直接,所以相处的很融洽,没有过一次矛盾。   大家的生活也都过得很幸福,家人、朋友、爱人都在身边。   那天坐在飞机上想的关于未来是否会好的问题,宋晚清这下好像有了答案。   未来不会烂,只会越来越好。   *   两人饭后心血来潮地去了华江大学。   今天周日,明早还要上课,不少学生都开始陆续进学校,两人混在其中跟着他们一块从北门进去了。   六年,学校除了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毕业生,迎接了许多新生,其实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包括那美术学院的书笔笑话和拜标志就能逢考必过的传言也还在继续。   看着有个学生路过的时候真做出了双手合十的动作,两人没觉得他傻,反而还羡慕他们能有读书和考试的机会。如果再来一次,她俩也指定拜一拜。   后面逛到一半的时候裴斯延和闻淮凛过来了,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不过很快又变成了两人行。   因为走着走着,有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操场半坡阶梯旁的那颗大树还在,茂密枝叶还能为坐在阶梯暗处的人做遮挡,曾经一前一后的位置和怀揣着想对对方进行试探的心思,现在变成了并肩而坐,也将心思变成了明牌。   听着那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见的那两个人坐在原来的位置互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   “裴斯延,你那天在阶梯上的态度真的很欠扁,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都懒得继续搭理你。”   “这么肤浅?”   “是啊。”宋晚清侧头,用虎口抵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面对自己,仔细看了看又很满意地点点头,“是挺帅的,身材也不错,做过之后就算没在一起我也不亏,不过你知道吗,其实我那时候真的只是想对你一夜.情。”   裴斯延任她弄着,被她的话给弄笑,加上一句不怕死的话,“很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真的?”   “真的。”   “行。”宋晚清松开他站起身,乱揉了他的碎发一把,“既然你只想对我一夜.情的话那我们还谈什么恋爱?分手吧,渣男!”   “怎么我想一夜.情就变成渣男了?”裴斯延也站起来想去牵她的手,结果被她躲开了,还看到她转身就走,无奈失笑跟了上去,“你确定不等我?”   “确定!我要去找我新的ONS!”   “宋晚清,我给你次机会再让你说一次。”   下了阶梯,宋晚清转身反方向倒着走,将手背在身后,看着他又说了一次,“我说我要去找我新的ONS——”   “裴斯延你干嘛!这里是学校你别想对我乱来!你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裴斯延抱着她往前走,“还是我抱你吧,毕竟我怕你走路去找新的ONS太累了,抱着能舒服些。”   “你神经病吧裴斯延!我不找了!”   “不找了?宋晚清,说话不能这么随便,得找。”   “哪有人像你这样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的?”   “我夏天怕冷。”   ……   今晚夜空干净,没有零碎的星。   他们心也干净,都掏空给了对方,没再为自己留底。   那年恋爱心理学的选修课。   她早早去到教室坐在前排,那位洗了澡才过去上课,头发还未吹干带着湿度的人坐在最后一排。   老师当时讲着关于自己的爱情经历,讲到最后突然提问他。   “这位男同学,我看你听着听着笑了下,是想起什么关于自己爱情故事里有趣的事了吗?能不能分享分享,让老师也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爱情故事?”   当时所有人包括宋晚清都只想听他的爱情故事,现在仔细想想那句话,宋晚清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听着听着会笑。   此时两人坐在心理学教室的最后一排。   裴斯延牵着她的手,看着前排她当年坐过的位置,嘴角掀起笑,“因为那时候坐在前面的那个女生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那个女生那时候染着玫瑰色的头发,我就在想,玫瑰确实很适合用来形容她。”   “不过后来我发现,世上所有人都觉得好看的玫瑰都比上她。”   宋晚清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话,觉得肉麻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实在羞怯又低头埋进了他的颈窝,说话声里还带着笑,“裴斯延你变了。”   “哪变了?”   “你不再是以前那个说要给我种一院子香菜的人了。”   “你不也变了吗?”   “我哪变了?”   “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会打包香菜塞进我裤子口袋的人了。”   “你那时候不是没发现吗?”   “洗衣机洗出一袋装好的香菜,我如果再不发现是不是会很奇怪?”   两人同时笑到肩膀都在颤。   裴斯延将她搂进怀里,宋晚清抬起头圈着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   等笑意渐渐散去,两人平复了内心,安静的教室里,最先开口的是裴斯延。   “宋晚清,我那时候真没谈过恋爱。”   “我知道。”   他说得真诚又缓慢,“所以我不明白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见到你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见不到就会开始想你。你说你原本的生活像一滩死水,是一个只需要按照家里人安排的路走完就可以轻易死去的人,其实我也是,但在遇见你之后就不是了。因为你,我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也如同你昨晚说的一样,也是你才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拥有多种情绪,甚至因为你,我开始理解想念这个词的意思。我从没有想念过任何一个人,也没人值得我去想,所以你是一个。”   他将她搂得很紧,真的舍不得放,即使我爱你这三个字听起来再浪漫,他还是觉得比不过我想你。   “晚晚,我很想你,即使天天都能见到你,我还是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阿延。”   *   六年前的夏天里带着寒风,寒风刺骨,下着雪,第一次将灼热的太阳变成无法散发出阳光的冰块。   六年后的夏天里寒风消散,恢复热浪滚滚,烈日融化冰块救醒被扼杀的悸动,让悸动在心脏里重新跳动。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