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地狱的第十四层 作者:马君武 简介: 人性叵测,鬼由心生; 心入了魔,人就成了鬼。 地藏经云:枉死者,不惜命者, 打入十四层枉死地狱,永世不得为人。 ==================   ☆、001-鬼由心生   上月十五号,我们这儿出了命案。   大概凌晨四点来钟,一个老人晨练时看到有人从河里朝他游过来,他以为是晨泳的人要上岸,出于好心就过去拉了一把,结果发现拉住的手是烧焦的,再仔细一看,那个人没有脑袋,是一具被水冲上来的无头女尸。   老人当场就吓死了(据说是因为心脏病),总之,一尸引出两命,这是前提。   未免造成恐慌,命案的消息很快被封锁了,但还是闹得人心惶惶的,各种传闻开始到处流传。   甚至有人开始胡说,说当时不是老人拉住女尸,是女尸拉住了老人,因为死无全尸的人没法投胎,所以老人就成了替死鬼。   在这里说句题外话,看来赖床也不是没好处,免得晨个练都躺枪。 = =   我是个无神论者,当然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虽然出命案的公园离我家不远,但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就没去刻意关注。   结果案发后一个星期,当时负责这案子的刑警就成了我的病人……   简单介绍下我自己,我是个心理咨询师,零九年毕业后一直在精神卫生中心工作。   记得毕业时系主任在我同学录上写了一句话--“人性叵测,鬼由心生”。   可我偏偏不信鬼神,而且从小胆子就大,作为心理咨询师,向来更以科学的眼光去看待病患的诡异言行,直到我遇见了他,思想开始动摇了。   他叫曾启华(化名),34岁,曾经是市刑警支队的一把手,经手过很多大案。   根据同事描述,他之前一直都很正常,直到一星期前在公园勘察完现场之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易怒,甚至经常出现幻视幻听、自言自语等症状。   有人说他是撞东西了,毕竟做这行常出入死亡现场,阴气重,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他的症状完全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现。   档案里显示,曾启华没有精神类疾病的家族遗传史,所以我推测他的病情是工作压力过大造成的,现在社会上各种压力越来越大,人的心理不堪重压就容易扭曲,因此光在国内这类病患就不低于四千万人。   当晚八点来钟,曾启华在两个警队同事的陪同下来到我办公室,未免曾启华心里有压力得不到放松,我故意让他两个同事去外面等,随后开始和他进行单独谈话,并全程观察他的行为举止。   期间曾启华言行基本正常,唯一令人费解的是,他时不时就往我背后扫一眼。   我问他:“曾先生,你看什么呢?”   曾启华没正面回答我,而是突然反问:“医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不相信。”   我坚定地回答,随后给他倒了杯茶,又笑着说:“孔子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别说这世上没有鬼,就算有也不关我们的事,人活一辈子自己的事都没搞明白,干嘛去纠结鬼的事?所谓‘敬鬼神而远之’不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曾启华的问题我没感到丝毫惊讶,毕竟心理病患属于弱势群体,本身思想有偏差,因此做我们这行的什么奇怪言行都能遇到,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时曾启华却抬手指向我的背后,很诡异地说:“你错了,如果没有鬼,那这个女人是什么?”   听他说话时我背后一阵发凉,但回头一看,后面墙壁下的空地处依旧什么都没有。   “曾先生,没有什么女人,那只是你的幻觉。”   “幻觉?呵,她最近每晚缠着我,连睡觉时她都站在床头盯着我看,在我耳边哭,怎么可能是幻觉?”   说话时曾启华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我的心情却瞬间沉入了谷底,显然他是病发了,如果这种情况下我继续否定他,对我来说是很危险的。   心理病患不同于一般病人,他们大多意识不到自己的病情,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病发时会做出什么来完全不能想象。   零九年我刚工作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一名资深医师问诊时几次否定病人叙述的情形,最终导致病人情绪失控,用桌上的钢笔戳断了医师的左边锁骨,钢笔尖再往右移动几厘米,医师的喉咙上就可能多一个洞。   未免重蹈覆辙,我没有再继续强硬下去,而是顺着他的思路平静地问:“曾先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谁?为什么要跟着你?”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我知道她就是上星期那宗命案的被害者……”   “那具女尸?这不可能吧?”我笑着说:“那是具无头女尸,她连头都没有,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她的手。”   曾启华晃了晃自己的手,又说:“我们到达现场时发现女尸已经浮肿了,但四肢明显留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根本无法采集指纹样本,因此她至今身份成迷,案子也只能一直悬着……”   听他说完我故意打趣道:“她四肢都被烧过,那么脚应该也是烧焦的,现在一直立在我背后肯定很疼吧?”   “医生,鬼是没有脚的。”   说完这话,曾启华的笑容变得更加的诡异了,他突然用手指敲了敲我桌上的档案袋,冷笑着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这无所谓,你手边资料有我的地址,如果你信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他说完起身就走,我本想拦住他,但又一想,他正处于严重病发状态,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我继续刺激他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也只能送他出了办公室,并偷偷提醒他的同事一定要好好看着他,他的病情已经影响到生活工作,如果上升到危害社会的地步,事情就严重了。   送曾启华等人离开之后,我开始着手为他制定治疗计划,结果一忙就忙到十一点多才离开办公室,好在我家住得不远,这么晚路上也没什么车流,十来分钟就到了家。   回家洗完澡我肚子里一阵打鼓,这才想起今天从下午忙到晚上,晚饭都没顾上吃呢,正好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就穿上衣服下楼去小区门口买夜宵。   买完之后我拎着夜宵往回走,刚进小区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正巡逻的小区保安杨大爷叼着烟卷朝我走了过来。   杨大爷是我们小区资历最老的保安,平时跟我们这些业主关系都不错,一听他叫我,我赶紧迎了过去,笑呵呵问他要不要来点夜宵。   然而杨大爷却没领情,一摆手坏笑着说:“你小子少跟我岔开话题,老实交代,那姑娘哪儿来的?”   “啊?什么姑娘?”   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我是单身这件事熟人都知道,哪儿来的姑娘?   杨大爷急了,一咧嘴又说:“你小子还跟我装是不是?你回来停车的时候,我可亲眼看见一个姑娘跟你进了楼里……”   我听完笑呵呵说:“大爷,这大半夜的您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单身这么久了,哪儿来的姑娘啊?”   “哎哟呵,大爷平时对你这么好,你还跟我掖着藏着的?得,你跟我走,我有证据!”   老头儿脾气一上来,拽着我就朝值班室走,进了值班室后,杨大爷把监控视频倒回到我开车回来的时间,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我的车,正徐徐倒进车位里。   随后,我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溜溜达达进了楼里。   看到这里杨大爷愣了一下,忍不住开始嘀咕:“不对啊?我当时就在附近巡逻,明明看见你俩一起进去的啊?那个姑娘呢?”   我在旁边撇了下嘴,笑呵呵说:“大爷,我看您是值夜班无聊了,故意拿我寻开心呢吧?今天太晚了,我还是明天再陪您玩吧……”   我说完拎着夜宵走出值班室,留下杨大爷一个人愣在监控前,膛目结舌。   跟杨大爷墨迹了半天,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吃完夜宵就回房睡觉,可躺下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响起杨大爷的话--   “我当时就在附近巡逻,明明看见你俩一起进去的啊?那个姑娘呢?”   这老爷子五十多岁,虽然岁数在那儿摆着,但是耳不聋眼不花,平时也从没跟我这么闹过,今晚怎么这么反常?   想着想着我就开始犯困,迷迷糊糊也不知几点才睡着的。   可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还做了个噩梦,梦到有个女人立在我床头哭,哭得人心里发慌。   而虽然她就立在我的床头,我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清她脖子上有一条细小的红色痕迹,而她的两只手是烧焦的,手指被烧得已经变形了。   我又望向她的脚,但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回想起曾启华的一句话来--   “医生,鬼是没有脚的……”   忽然想起这句话来,我整个人都吓得激灵了一下,但是想动又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感觉就像是被鬼压一样。   更奇怪的是,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很清楚的看到她嘴唇再动,似乎是在说话,却没有声音……   ☆、002-1832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我就这么盯着她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消失了,我的身体也有了知觉……   从噩梦中惊醒时我浑身是汗,对于梦境却记忆犹新,简直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   虽然明知那只是一场梦,可我再也睡不着了,只要一闭眼,那个女人嘴唇微动的画面就在脑海中浮现。   我起床喝了杯水压压惊,一想反正没了睡意索性继续工作,于是我打开电脑开始继续为曾启华指定起治疗方案来。   未免遗漏信息,我打开录音笔开始重听八点多钟对曾启华问诊时的录音,这是做我们这行的习惯,治疗时一定要全程详细记录,以便之后分析病情写报告时使用。   录音徐徐播放,起初还没有什么异样,但当曾启华说出那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我知道她就是上星期那宗命案的被害者”时,一阵若隐若现地哭声忽然从录音笔中传出来,就像是为我们的对话做了一个诡异的背景伴奏似的……   听到哭声的一刹那,我整个大脑如遭雷击,没等缓过神来,背后的厨房里却突然传出“吱”地一声轻响,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半天都没敢回头去看,只怕自己回头看去时,一个脖子上带有红印的女人正立在我背后直勾勾地盯着我……   录音笔里的哭声还在持续,背后厨房里却在没有任何动静,整个客厅就像是冻结了一样,唯独汗珠子一颗一颗止不住地从我脸上往下滑。   然而在我潜意识里,仍然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于是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一个人背对着整个客厅喊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就算有,又能把我个大活人怎么样?”   借着喊话壮胆,我猛地回头朝厨房方向望了过去,昏暗的光线下,一切平静如初,我身后没有任何异样,更寻不见任何的鬼影子,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站起来走向厨房。   厨房里原本闭合着的橱柜被打开了,应该是柜门折页老化的缘故,显然那声轻响就是从这儿传来的,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关好柜门就往外走。   但刚刚走到门口,旁边餐具架上的一只不锈钢碗却忽然掉下来扣到了地上,碗落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异常刺耳,好在被刚才那么一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提升,于是也没太在意,转身就蹲下去捡碗。   但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碗身上,表面光滑的不锈钢碗身映出了我的影子,以及立在我背后的那个立得笔直的虚影……   一瞬间我吓得脸都白了,猛地一个回身,身后却依旧没有任何东西或人,再朝碗上看,那个虚影也消失了。   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没细想,转身就跑到客厅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瘫坐在沙发上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直抽到了天亮。   五点来钟时天已经很亮了,我没洗漱就离开了家,但没有去上班,而是按照档案里的地址开车去了曾启华家。   他家离着我家差不多四十来分钟的车程,那是一片比较老旧的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住的人也不多,曾启华住在最里面一栋的顶楼六层。   我顺着楼梯疯了一样冲上六楼后,发现曾启华家的门大敞四开着,没等我进去,就听见曾启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他也会跟你过来,所以我从昨晚开始就给你们留着门……”   那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而他显然也知道我会来。   一时间我心里的恐惧再度弥漫开来,恐惧的制高点是愤怒,我冲进门怒吼:“你他妈的到底玩的什么鬼把戏?”   曾启华盘腿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对我笑,没有回答。   我这才注意到,他家挂着很厚的窗帘,整个客厅里阴阴沉沉的,而且他家里很冷,简直可以说是寒气逼人,我仔细一打量,发现他不光把空调开到了最大,甚至连冰箱的门都是打开的。   “你不冷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冷一点不好吗?做我们这行的经常要分析案件,房间冷一点,才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他说完示意我坐下,我往沙发上一坐,立刻感觉到一股更强的寒气,我赶紧站了起来,拉开身下的沙发坐垫一看,他在沙发里填满了冰块。   我正准备问这又是怎么回事,曾启华却先幽幽地开了口:“1832。”   “什么1832?”我疑惑地问。   “她在床头说的话,1,8,3,2……”   曾启华的话让我再度吃了一惊,回想起昨天那个可怕的噩梦,梦里的女人确实立在我床头一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唯独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如今被曾启华一提醒,我赫然惊醒,对比梦里女人的口型,她一直在重复的似乎就是这四个数字。   “这四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我将信将疑地试探曾启华。   “起初我也不知道,所以出于好奇一直在偷偷调查,可惜一直没什么头绪……”   曾启华说话时嘴角一直诡异地上扬,随后从茶几抽屉里取出来一个笔记本,打开给我看。   我看了一眼,笔记本里横七竖八地写着一串串数字,以及这四个数字相加、想乘等等各式各样的算术题,显然为了这四个数字,曾启华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翻了几页笔记本之后,指着其中一页上用圆珠笔画的类似建筑图的东西给我看,没等我看明白,他就又说:“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但这就是我得出的最终答案……”   “这是什么?”我问。   “新华贸易大厦。”   曾启华说完我又一看图,确实,虽然他画的很潦草,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那是前两年新建在市区的商贸城楼型图。   新华贸易大厦是一个集家具、灯饰、建材、五金电器、服装衣帽、箱包小商品以及住宿多合一的综合型商贸城,建成之后不单已经成为了我们市的主要地标,更是我们市的最高建筑……   想到这里我心头猛地一颤,当即惊问道:“18……32,曾启华,新华贸易大厦的第十八层是什么?”   “宾馆。”   曾启华笑着说:“鸿雁国际宾馆,新华贸易大厦14-18层。”   我沉思片刻,回答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梦里那个女人,一直重复着的是新华贸易大厦的楼层和房间号?”   “我仔细研究了几天,这是最合理的答案。”曾启华笑答。   “可她为什么要重复这个号码?”我又问。   曾启华却神秘一笑,表情中呈现出一种贪婪的狂妄来。   “张医生,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他说话时,我后背突然变得冷飕飕的,就像有人把冰塞进了我衣服里一样。   曾启华朝我背后瞟了一眼,又说:“她横死河里连头都被人割了,多可怜,如果你愿意帮她,她一定会心怀感激的……”   虽说曾启华的话我一直半信半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为什么是我?既然你说她跟了你那么多天,而你又最先破解了她唇语里的秘密,那你为什么不帮她?”   “我?张医生,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她已经把我逼成了一个疯子,我凭什么帮她?”   曾启华说话时情绪有些激动,显然病情又要发作,未免他情绪失控因此我没再继续问下去,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想走。   而就在我转身走出门的一刹那,耳边忽然若有似无地回想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帮我……”   我极力安慰自己,把那当做昨晚睡眠不好导致的幻听,但那一声声呼唤却越来越清晰,吵得人心烦意乱。   冲出曾启华家之后我没有去上班,而是打电话向领导请了假,打算回家好好冷静一下,到家后我喝了点酒,适量饮酒可以促进睡眠舒缓压力,然后开始重新整理思路,仔细分析起我从昨晚遇到曾启华后,一直到现在的遭遇来。   还是那句话,我是个无神论者,怎么可能轻易就趋炎附势改变自己的价值观?   于是我开始怀疑曾启华,会不会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也许是太累了,思来想去,不知不觉间我就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可这一觉仍然没睡踏实,昏昏沉沉的就听见有个女人在我耳边轻轻的哭,哭的很惨,我知道,她又来了……   半睡半醒间我睁了睁眼,但由于恐惧浑身都已经酥麻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一动不能动,但我趴在电脑桌上,通过枕着的臂弯的缝隙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惨白裙摆微微摇曳,裙摆下面却是空的,她没有腿,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   我盯着她裙摆下的虚无不知道看了多久,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也不知道我哪儿冒出来的一股勇气,强撑着身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跟她四目相对……   ☆、003-宾馆是从不装门镜的   可怕的是,她的眼睛里没有瞳仁,但我仍然能感觉到,她正用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我想避开她的目光,但为时已晚,整个身体早已经僵硬了。   我仍然看不清她的脸,即便现在四目相对离的很近,可她的脸跟我的眼睛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纱一样,缥缈模糊,唯独看得清楚的是她的嘴唇依旧像昨晚一样微微颤动,一直重复着那四个数字--1,8,3,2。   “是谁杀了你?”   恐惧感越来越强,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女人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也完全没有回应我的话,唯独有变化的是,她没有瞳仁的双眼开始渐渐变红,没等我反应过来,两行血泪已经夺眶而出,在她惨白色的脸颊上肆意展开。   血越来越快越流越多,甚至开始从眼眶里直接喷出来,点点滴滴飞溅到我的脸上,我想后退,可完全没办法挪动一步,脑子里也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的嘴唇张合幅度越来越大,渐渐的我开始听到她的声音--   “1……8……3……2……1……8……3……2……”   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很嘶哑,说话时脖子上那道红色血痕的地方开始往外渗血,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脑袋都从血痕的地方裂了下来,掉在地上开始满屋子乱跳乱叫……   惊慌中我从梦中猛地惊醒,环视四周一切平静如初,但当我无意间低头扫见自己的电脑桌,身子立刻跟过电一样哆嗦了一下。   电脑桌上,用血写着四个数字,没错,1832。   1832到底代表什么?难道真如曾启华所说,是鸿雁国际宾馆的房间号?那么,那个房间里到底又有什么?   我越想越恐惧,好在自己是个心理咨询师,我比一般人更懂得如何纾解压力和恐惧,于是冷静了几分钟又喝了杯红酒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想去鸿雁国际宾馆看看。   无论是出于好奇心,或者是对于诡异梦境和电脑桌上血字的恐惧,这都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擦掉桌上的血字立即就出发了,中途到银行多取了些现金,等到达鸿雁国际宾馆所在的商贸大厦时,已经是中午了。   坐电梯上了14层前台大厅后,前台小姐很热情地道了声“欢迎光临”,随后询问我是用餐还是住宿。   说明住宿之后我问她:“小姐,请问1832号房间还空着吗?”   “1832?”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随后翻看起电脑里的空房记录来,翻了一阵子后笑着对我摇摇头说:“对不起先生,1832房间今早已经有客人入住了,我可以帮您开一间同样向阳的房间,您看行吗?”   我点头应允,于是前台小姐帮我在18楼开了另外一个房间。   交了押金后,一名礼仪小姐把我送到了电梯口,到了18楼我并没有前往自己开的房间,而是直接走向了32号房。   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越接近那间房,脚步就越沉,一阵阵阴风凉气迎面扑来,越来越明显。   走到1832房间门口,我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立刻传来询问声--   “谁啊?”   “你好,我也是宾馆的房客,想跟您换个房间。”   听到我的话,里面的人没有开门,又隔着门问:“换房间?好端端的干嘛换房间?你去找别人换。”   听他语气显然戒心很重,可我还是没灰心,于是又敲了两下门说:“先生,我那间房是新开的,设施没问题,我只是喜欢这个房间号而已,你看不如这样,你跟我换下房间,我加钱给你。”   “加多少?”   听到加钱,门“吱”地一声就拽了开,透过门缝,里面的人只露出一双警戒地小眼睛来。   那个人看起来二十来岁,通过头顶位置可以大概判断他身高一米六左右,那双戒备地小眼睛一直隔着门缝来回扫视着外面,但扫视的不是我,而是我身旁的位置。   一时间我又冒了冷汗,难道是那个女人也跟我过来了,就站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到?   紧张情绪一上来,我赶紧故作镇定地问:“哥们儿,你看什么呢?”   “看你啊。”   那小子皱了下眉头,随后眼睛开始逐渐往我这边偏,戒心一丝未减。   为了化解尴尬气氛,我故意笑呵呵说:“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单纯想跟你换个房间而已,可惜宾馆的门没安门镜,不然你从门镜往外一看,看我文质彬彬的一脸好人相,立刻就不怀疑了。”   “呵呵,门镜?你见过哪家宾馆门上装过门镜?”   他一声冷笑,我赶紧点了点头表达赞同。   的确,以前到远处出诊、出差我没少住宾馆,不管是火车站小旅馆、快捷酒店还是五星级,宾馆的房门上大多是不装门镜的,当然也有个别装的,但只是少数。   以前我跟朋友专门探讨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没有安装的必要,毕竟住宾馆时访客没有几个,偶尔有人来敲门,除了客房服务外大部分都是走错房间的。   可转念又一想,宾馆这种地方人员复杂,近几年各式各样的宾馆犯罪更有增无减,尤其在一些设备老化、安保疏漏的中小型宾馆,犯罪率高得难以想象,俨然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犯罪温床。   比如前不久我才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罪犯盯上出差的女受害者后,伪装成熟人到宾馆敲门,因为没有门镜受害者只能开门查看来人身份,结果刚一开门就被罪犯用药物弄晕,最终人财两失,还被拍了照片威胁……   我正胡思乱想时,门里那小子一句话就把我拉回到了现实里。   “要是宾馆真给你装了门镜,大半夜你往外一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不是麻烦了?”   这小子说完一声冷笑,没在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朝我挑了下下巴问:“你说加钱跟我换房间,加多少?”   我这才想起正经事来,赶紧从钱包里掏钱,连钱带自己的房卡往他手里一塞说:“这是一间房的房费,钱你拿着,就当你今天的住宿费我请了。”   那小子在门里数了下钱,立刻喜笑颜开地打开了门,招手让我进去之后,一边收拾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边笑呵呵说:“我的运气还真不赖,刚到这儿就遇到个土豪,运气这么好,看来这次买卖肯定能满载而归了。”   他说完拎着包走出房间,可一着急手提包的拉链没拉好,走着走着顺着里面的衣服缝竟然掉出一张照片来,我不经意地一看,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老年人,满脸的皱纹。   那小子意识到照片掉了,赶紧弯腰去捡,一见我正盯着地上的照片看,当即一瞪眼说:“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我爷爷?”   他没等我答话转身就走,大摇大摆就走了出去。   这个古怪小子弄得我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心思顾虑他的问题了,他刚一走我就赶紧锁好了房门,在房间里来回扫量了起来。   这间房看起来很普通,和其他宾馆房间没什么区别,但自打进了房间之后,我就总感觉这间房显得比以前住的宾馆房间显得冷了许多,那种冷很难形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感觉就像一丝丝的凉意正顺着皮肤钻进我的骨头缝里一样。   再加上连续的那两场噩梦和桌上血字的事,我的心情变得更加彷徨,不时一次次扫视周围,俨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甚至听到厕所里传来的水滴声,都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麻。   有个说法叫十八层地狱,身处在大厦的第十八层,整个气氛真得让我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地狱一般……   观察完周围环境之后,我逐渐放了心,精神也终于得到了放松,不知什么时候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得出奇的安稳,没有做梦,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适,然而等我睡醒再睁开眼时,房间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我这一觉竟然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虽然我胆子大,但是经过这两天的事情之后,已经完全不敢把自己身处在黑暗之中了,惊慌中我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打开了灯,灯一亮,我这才安了心,又一看表,竟然已经是后夜一点半了。   我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一想起来,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乱叫,可已经这时间了,外面的餐厅铁定早就停止营业了,倒是前台应该有人值班,倒不如去买两碗方便面吃。   想到这儿我赶紧装好钱包就往外走,然而经过门廊的卫生间门口时,余光不经意间往里面一扫,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人正笔直地坐在我房间厕所的坐便器上……   我心里“咯噔”一声,头皮一阵发麻,可再一看,奇怪,哪儿有什么女人?   厕所里空无一人,难道我出现幻觉了?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尽量这样去安慰自己,于是也没多想,拧动门把手就想出门。   可门才刚刚开启了一条缝隙,一截人脸就从门外露了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弯着腰贴在我门口,正透过门缝朝我咯咯发笑……   ☆、004-黑屋藏尸   事出突然,我吓得当即往后倒退了两步,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松开,门开得更大了。   不过立在门外的女人似乎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依旧隔着门缝往门里面张望,咯咯地怪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你,你是谁?”   惊惶之中我戒备地问她,但女人只是盯着我怪笑,那副神情就像是个正在严重病发的精神病患一样。   “头……”   她忽然开口,但只说了一个字,又继续咯咯地怪笑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我战战兢兢地问。   她抬起手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后伸手指向了房间里,再度发出冷笑:“头,头啊……”   “什,什么头?”   我问她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往我背后指,我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见什么都没有,赶紧又转过头来想盯着她,但奇怪的是,立在门口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太诡异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赶忙跑到门口,提心吊胆地往外一看,灯光昏暗地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一连串的脚步声不知道从走廊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脚步声有些杂乱,听起来并不是一个人走路发出来的,而是一群人,但更奇怪的是,我只能听到脚步声,但是即便听上去那些脚步声已经近在眼前了,我却还是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经历,一时间愣在门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而无计可施的时候,之前换房间时,那个矮个子男人的一句话却忽然在我脑海里回荡了起来……   “要是宾馆真给你装了门镜,大半夜你往外一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不是麻烦了……”   我的天呐,难道,难道我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我满心恐惧,但想到这里,自己都差点不自觉地发笑。   撞东西?我他妈的这两天不是一直都在撞吗?那个噩梦中的女鬼已经快把我搞得疯掉了……   现在我人在宾馆,女鬼没出现,竟然又被其他脏东西给缠上了?这几天我到底走了什么霉运?   心里想着,我不敢再在门口立着了,耳听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吓得赶紧退进房里锁好了房门,吓得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房间里依然很冷清,可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满头大汗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在网上看帖时看到的民间传说来,传说在一些发生了大灾难的地方,或者是一些古战场所在地,很多死者怨气不散,冤魂聚集在一起不愿意离开,就成了所谓的无主冤魂,这种时候都会有一队“鬼差”来拘魂,把那些冤魂带走,这种现象被称为阴兵借道。   甚至网上有很多人声称亲身经历过这种情况,大多是那些鬼魂表情僵硬地排成一队,跟随着几名鬼差慢慢往前走。   而那些所谓的亲身经历,有些是晚上无意间看到的,还有一些是没有看到,但却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就跟……我现在一样……   难道说我真是撞了那种东西?   当初看那些恐怖的帖子和小说,大多是为了消磨时间,尤其我本身就是个无神论者,看完一笑就算了,可今天却亲身经历到了这么不可思议更无法解释的事情,我有些茫然了。   这种事儿禁不住细想,越想越恐怖,甚至能把自己给吓死,我赶紧调整情绪,抹了一把汗之后疯狂冲进卫生间里,用凉水狠狠洗了把脸。   当我洗完脸抬起头来的一刻,透过镜子模模糊糊地就见刚刚在门口的那个女人立在我的背后笑,她的身子时高时低,像是在踮着脚尖原地乱蹦。   而她的一只手抬起来,一直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敲……   一刹那,我的身体再度僵硬了,但转瞬之间,背后女人的身影又一次消失无踪,消失之快,甚至让我都已经完全分不清那到底是幻觉、眼花还是……什么别的……   我只能尽量不去细想,故作镇定地走出卫生间后直接躺到了床上,没敢关灯,我一看表,已经后夜两点钟了,虽然白天睡了那么久我已经睡意全无,但为了让头脑尽量放空,我还是尽可能地使劲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再度睡着。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渐渐有了睡意,虽然闭着眼,但半梦半醒间还是感觉房间里突然黑了下来,并且伴随着“滋”地一声轻响。   可我哪儿敢睁开眼睛,房间黑下来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种睁开眼时可能看到的恐怖画面,我只能强迫自己尽量保持平静,让自己尽可能快地沉沉睡死过去。   可惜的是,这一念头最终事与愿违,漆黑之中,又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阵奇怪地声响--   “咔……”   “咔……”   响声越来越清楚,我想不去听都不行,而伴随着那声音,一阵阵微弱地颤动也开始从我身-下的单人床中传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起初我还在装睡,但那声音和床的颤动却让我完全无法入眠,而那声音和颤动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一时间,我甚至恨不得马上冲下床从窗口跳出去一死了之,至少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再承受这种无法形容地压抑惊恐了。   但我终归是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职业素养和理智拼命地在脑中提醒我,我必须保持理智,比普通人更多的理智,当恐惧和绝望开始侵蚀你的时候,能救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   想到这些,我鼓足勇气牟足力气狠狠一拳头就砸向了身下的床板,“嘭”地一声闷响之后,那阵奇怪地轻响和颤动霎时停止,就跟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我清楚那不是梦,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伸手抓向了枕边放手机的位置,同时戒备地张开了眼。   眼前一片黑暗,也许片刻之后从黑暗之中就会跳出什么超乎我想象的东西来,但至少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安静如初,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赶紧抓起手机点亮了屏幕光,房间里多少有了些光亮,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试着去按床头灯,灯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又抓起遥控要打开电视机,电视机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停电?   我不知道,也完全无暇去研究这些了,于是乎壮着胆子从床上翻了下来,借助手机屏幕光的照射,伸手抓向铺在床上的被褥。   我把被褥扯到地上之后,床上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床板,但床板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块单独镶进去的板子,板子边上还有个用以方便提拉的手指粗圆洞,应该是床内储物箱的门。   我伸手拉住那块板子,轻轻一拽,板子就被拉了起来,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而当我拽出那块板子的一瞬间,借着屏幕光不经意地一扫,却看见板子朝里那面上刻着几道粗细不均地划痕,我仔细一看,不,不是划痕,是牙印,人的牙印。   似乎是有人用自己的牙齿啃过这块木板,可好端端的谁会这么做呢?   疑惑中,我探过身子凑近床内的储物空间,把手机伸过去往里面一照,一瞬间,脑子里“嗡”地一声,手一哆嗦,手机立刻“啪”地一声摔了进去,而我更已经吓得完全瘫坐在了地上……   储物箱的空膛里,躺着一颗已经开始腐烂膨胀的头,人头……   我只看了一眼,虽然没看太清楚,但还是能分辨出那是个女人的头,头上留着乌黑地长发,两只已经因为腐烂而扭曲的眼睛愤怒地瞪大,直勾勾瞪着天花板……   而她的嘴角边上,粘着一些类似于碎木屑的东西,我不禁想起手边的那块木板,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恐惧感再度爆发,仿佛瞬间冲破了我的理智防线。   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满心的恐惧最终化为了一声惨叫,喊了出来……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被我的惨叫声一吓,周围房间的房客以及18层的服务人员大多被我惊醒了,门外走廊里立刻传来一阵阵惊慌骚动,有骂街的,又询问怎么回事的,几个服务人员更跑过来开始猛敲我的房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想赶紧跑过去开门,但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只能继续吼叫着让他们快进来。   听到我的喊声,门外几个性子烈的直接开始踹门,几脚下来单薄的门锁就被踹了开,不知所措的房客和服务人员争先恐后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们问我出了什么事,但我已经完全不知该怎样用语言表达了,于是抬手指向了床上的储物口,立在前头的人都拿出手机来往里面一照,一瞬间,惊叫声四起……   带头的服务员吓得当时就瘫在了地上,拽着身旁人的裤腿战战兢兢地吼道:“快!快打110,杀,杀人啦!”   ☆、005-幻觉,真相   凌晨三点来钟本该是全天中最安静的时刻,然而今天却格外的热闹,警笛声断断续续吵得人心烦意乱,不只是宾馆,整条街都跟着喧闹了起来。   作为人头的最先发现者,我被带到警察上盘查了很久,除了我之外,之前跟我换房的那个小个子青年也被带了下去,毕竟他是1832这间客房的最初使用者,因此也成为了最重要的嫌疑人。   一名警察问我,既然原本不是住在这间房里的,为什么要突然换房?   我没有对他说实话,只说是喜欢这个数字所以才任性跟人交换房间的,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即便说了也无济于事,只会把事情搅合得越来越乱。   也许这正应了曾启华的一句话,谁会相信一个疯子呢?   而现在我的处境,正跟昨晚在我办公室里的曾启华一样,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越是把知道的说出来,也许就越是会被人当做疯子来看待。   不过,我和那个小个子青年都很快洗脱了嫌疑,一是我们没有犯罪动机,二是我们在宾馆监控录像里出现的时间,与那颗人头主人的死亡时间显然不符,人头已经开始腐烂了,我录口供时听到旁边两个法医闲聊说,经过化验,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星期左右,而且经过各方面分析,人头都跟一个星期前那一宗公园命案的无头女尸极度吻合。   唯一不同的是,这颗人头被保存得相当完好,就像是被人故意做了封藏处理一样,这一点让所有人都感到费解。   随后警方还调出了一星期内宾馆的所有监控录像,以及查看了全部住宿登记,目的是想把公园命案发生后所有出入过这间宾馆、出入过1832房间的嫌疑人都找出来,期间发现这段时间内1832房间一共住宿过三名客人,三名客人在入住前后都没有什么异样,而且很快就被警方接连排除了嫌疑,案子再度密布了一层郁郁的阴云。   一星期前的公园命案到底是什么人所谓?为什么在一个星期后,一颗保存比较完整的人头又会忽然出现在这间宾馆里?这完全无法说通。   我录好口供,被解除嫌疑离开警局时,天已经亮了,连续两天的折腾搞得我筋疲力尽,然而我还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直奔了曾启华家。   其实从我发现人头之后就一直在费解一件事情,我总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在无形的线拉扯下,被人在背后操纵着。   而操纵者,除了曾启华我想不到别人。   这两天来我似乎完全都在被曾启华牵引着,在办公室里,他说了一句如果我相信了他的话,就去找他,结果第二天天刚亮我就真的跑过去找他了;   被女鬼托梦后,更是曾启华点名了女鬼默念的是1832四个数字;   甚至也是他分析出了这四个数字的含义就是商贸大厦18层的32号房间,而我又在他的暗示下真的来到这里寻求答案,并且真的找到了那颗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的人头……   虽然这两天我亲身经历的闹鬼事件完全无法解释,但有一点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曾启华,他绝对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心理疾病患者,我想,这整个事件跟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让我不得不对他生疑。   到达曾启华所居住的小区后,我并没有急着到他家去,而是先在小区门口的一元店里买了把水果刀,悄悄藏在了裤兜里,这才独步上了楼。   和上次一样,曾启华家的房门是大敞四开的,就像在故意等着什么人的到来,而且屋子里依旧很冷,曾启华也依旧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对着门口笑。   “曾启华,都是你搞的鬼对吧?”一进门,我直截了当地指着他问。   “什么意思?”曾启华面带诡笑,耸了耸肩膀说。   “你还想继续耍我到什么时候?”   我瞪着他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女鬼对不对?从你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治疗开始,我根本就完全落进了你的圈套里,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你有什么证据?”曾启华还在发笑。   “证据?你房间里的这些冰块就是证据。”   我快步冲过去,一把就拽起他身旁的沙发垫,扔了出去,沙发下面放满了冰块,垫子一掀开,一个更浓烈的寒气迎面扑来。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尽量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又说:“假设女鬼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那么你是唯一知道宾馆1832号房间秘密的人,从头到尾,抛开那些不科学的假象,一直都是你在牵引着我一步步往下走,而你房间里的这些冰块也证明了一件事,那颗一个星期以来一直保存完整的人头,原本根本不在宾馆里,而是一直藏在你家里,被你用这些冰块冷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时,我不由自主地把藏在裤兜里的水果刀掏了出来,指向了他。   “曾启华,你就是一星期前无头命案的真凶……”   我说话时,曾启华一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类似于伤感的神情。   随后,他点了根烟,突然微笑着问我:“张医生,既然你认定我就是命案的凶手,为什么还自己一个人过来?你应该报警,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警方,然后让他们来抓我才对……”   “我……”   我语塞了一下,随后又说:“虽然我怀疑你,但这仅仅还只是怀疑而已,有些地方我自己还没找到合理的解释,就算报了警,谁又会相信我呢?”   我说到这里时,曾启华的笑容突然狰狞了起来,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恶狠狠瞪着我说:“怎么了,现在你终于明白被人当成疯子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吗?”   我没等回答,曾启华突然狠狠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两下,又神情狰狞地说:“恐怕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假设我真的是凶手的话,我为什么要把人头藏匿的位置告诉你?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有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你是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你的头脑意识、思考方式比一般人更要清楚冷静得多,而我呢?我只是个世人眼中的疯子而已,我用什么方法来迷惑你,让你一步一步掉进我的陷阱里呢?何况,那个女人你又怎么解释?难道是我男扮女装一直跟着你?”   “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呢?”我冷冰冰答道。   然而,比我的语气更冷的是我的后背,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悄悄从我身后伸了出来,抓向了我握刀的那只手。   余光扫见那只伸过来的手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第一认知是,那只手的烧焦的……   等我恍然惊醒,那只手已经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腕,我吓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甩掉手里的刀,往前逃了两步。   惊慌中我回头一看,那个脖子上戴着红印的女人,正身着一袭白裙立在我的身后。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脸的轮廓清晰无比,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被一层朦胧的纱隔着一样。   她不说话,只是立在原地用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盯着我看,而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曾启华突然愣了一下,问我:“你怎么了?”   “她……是她……”我结结巴巴回答。   “呵呵,她又出现了吗?张医生,这么说来,你刚刚的所有推理岂不是完全被推翻了?”   说话时曾启华怪笑了两声,忽然,他猛地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就把我按在了沙发上,怒吼着问:“那么你他妈的现在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疯了?我他妈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我盯着他愤怒的表情,无言以对。   而曾启华的情绪又稳定了下来,冷声说道:“张医生,你必须认清现实,你只是个医生,不是神,这个世界上又太多事情是你并不知道的,所以别拿你的科学标杆,去衡量那些你无法解释的东西……”   “我……”   “你想知道答案吗?我可以帮你。”   他松开我,再度直挺挺地坐回了沙发上,我也稳住情绪坐了起来,但往前一看,那个女人,又一次无声无息的凭空消失了……   “张医生,也许你该看看这个。”   曾启华说话时已经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来,递给了我。   我戒备地接过来一看,照片似乎是在一星期前公园的命案现场拍摄的,拍的不是那具尸体,而是那具尸体的手。   准确的说,是尸体被烧焦的手指的特写。   “一周前这宗案件,我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警员之一,虽然不是法医,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并且发现了一个问题……”   曾启华说着用手指了指照片里死者的无名指指根位置,又说:“你仔细看她的无名指,虽然她整只手上都有烧伤,但无名指根部却又一条浅淡的痕迹,痕迹所在的皮肤只是轻微灼伤,和其他部位的皮肤烧灼程度完全不符合……”   ☆、006-死人的戒指   “你的意思是……”我疑惑地问。   “是戒指。”   曾启华回答:“死者的四肢被人用火烧伤时,左手的无名指上应该戴着一枚戒指,所以带着戒指的地方,烧伤程度明显和其他地方不符。”   “这能证明什么?”我问。   “这证明不了什么,但我们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检查尸体时,死者的手上却并没有戴着戒指,也就是说……”   “戒指不见了?”我惊问。   曾启华点了点头。   曾启华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有些诡异,看照片上的痕迹,死者的无名指上确实带过戒指,而且直到被杀、四肢被烧戒指应该一直都戴在手上的,然而为什么会在尸体被发现之后,戒指就不见了?   “有没有可能,尸体泡在水里被冲上岸之前,戒指就落进了水里?”   “可能性很小。”   曾启华答道:“戒指戴在手指根部,尸体泡在水里只会让身体表层浮肿,也就是说,原本就紧紧戴在手上的戒指会被勒得更紧,而我们发现尸体时,尸体的十根手指是完整的,那么戒指怎么可能自己脱落呢?”   “那你的意思是……”   曾启华抽了口烟,又诡笑着说:“我今早打电话跟以前同事聊天时,已经得知了人头在宾馆被找到的消息,虽然还没有进行DNA取样对比,但这颗头绝大可能就是一星期前无头女尸的那颗,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技术部很快就能通过人头来复原出死者的本来面貌,这会让整个案子跨进一大步,不过,光是这些似乎还并不足以破案,那颗不翼而飞的戒指,说不定才是破解案件的最关键因素……”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只是一些推测而已,张医生我问你,一般会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按照西方的传统习惯,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代表已经订婚或者已经结婚,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是个已婚者,或者正处于热恋期……”   说完话的一瞬间,我已经明白了曾启华的话中之意,于是又问:“可是,那枚戒指已经失踪了,就算上面可能有线索,又有什么用?”   “如果……我能找到它呢?”他神秘一笑。   “你能找到?既然你能找到,为什么之前不去找?”   “因为我是个疯子啊!”   曾启华笑道:“而且我心里很清楚,你,比我更想得到真相……”   我沉默了下来,随后问他:“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也许只有那个人知道关于戒指的线索。”   “什么人?”   “一个死人。”   ……   曾启华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说到这里,他又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把纸条递给我之后,曾启华又说:“如果你想找到答案的话,去这个地方,到了那里之后,你就明白了。”   我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处于对真相的求知欲和自身的正义感,终究还是被曾启华的话说服了。   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解除警惕,我总觉得曾启华那双让人看不透的深邃眼睛中,藏着什么秘密,但我根本无暇细想,越想只会越乱,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心甘情愿的当好自己的“提线木偶”,在这片完全超出自己认知的神秘“沼泽”中,越陷越深。   从曾启华家出来之后,我先在小区外面找地方吃了点东西,精神稍微恢复了之后,这才开车去找字条上写着地址的地方。   地址上的小区还在市郊,而且我从没去过,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时,已经快傍晚了。   小区看起来很老,跟曾启华家所在的小区一样,应该有些年号了,楼里同样没有电梯,因此我只能爬楼梯去字条上目的地所在的六楼。   然而刚进了楼里,没等上电梯呢,我就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了。   楼道里,从一楼的第一节台阶开始,往上延续的每一节台阶的两边上,都用小石头子压着几张纸钱。   楼里有人家在办丧事?   不对呀?办丧事的我见得多了,但是在楼梯台阶上压这么多纸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毕竟已经很晚了,楼道里更显得昏沉沉的,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不由地让我心里有些发慌,但为了尽快找到真相,我还是没有停步,加快速度往楼上走。   走到五楼的时候,台阶上用小石头子压着纸钱越来越厚了,而且不光是压着的,整个楼梯上熙熙攘攘撒得到处都是纸钱。   我虽然不信鬼神,但有些老风俗还是知道的,踩到这种东西会走背运,所以我尽量避开纸钱往上走,没等上了六楼,撒了满地的纸钱已经让我完全无处落脚了。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地哭声忽然从我头顶上的六楼传来:“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这儿已经不是你家了,你得给你儿子孙子多着想,你不走的话,他们都不能上来了……”   我听出那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于是加快步伐往上走,快到六楼时一看,是个穿着粗布蓝衣、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太婆,正蹲在六楼一门的门口前烧纸呢……   她面前摆着个铝盆,盆里火光熊熊,老太婆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身边的纸钱不停地往盆里塞,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叨念着……   “阿姨。”   我在后面叫了一声,老太婆吓得浑身一激灵,差一点儿就坐在了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笑呵呵道歉说:“对不起啊阿姨,把您吓着了……”   “你,你找谁?”老太婆见我和颜悦色的,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警惕地问我。   “我找……”   我话说一半就已然语塞,我找谁?字条上只写了这里的地址,却没有写让我来找谁,曾启华也没多说一个字,那么,我到底是来找谁的?   于是我又朝她笑了一下,指着六楼一门的房门说:“阿姨,我来找住在这儿的人。”   毕竟地址是对的,又不知道房主是谁,我只能这么说了。   哪儿知道我话一出口,老太婆却已然满脸震惊,慌张地说:“你,你快走吧,这儿,这儿没住人……”   “没住人?怎么可能呢,您看,我的地址上写的就是这儿……”   我说着把纸条递给老太婆看,随后扫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问她:“阿姨,这家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没没,没出什么事儿,只是……只是我老伴儿上周去世了……”老太婆回答。   我一听才明白过来,敢情这里就是她家,她这是正给自己已故的老头子烧纸呢。   可曾启华让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我有些不解,于是掏出手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我问他说:“曾启华,你让我来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这家的家门口,可你还没告诉我,你让我来找谁?”   “这家是不是死人了?”曾启华在电话里问我。   “没错,刚刚一个阿姨告诉我,自己老伴儿上星期去世了……”   我的话刚说到这里,自己心里突然猛地一震,似乎不用曾启华说,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我赶紧又问他说:“曾启华,难道这家一个星期前去世的老人,就是……就是公园命案的第一目击者?”   “你猜对了,就是他。”   曾启华在电话里发出一阵咯咯地怪笑声,随后又说:“那名老人当时正在公园河边晨练,随后发现了被河水冲上来的无头女尸,结果当时就被吓死了……”   “你让我来这儿干什么?”我又问他。   “当时公园命案发生后,社会上流传过很多的不同版本和内容,其中有种传闻传得最凶,你应该也听说过……”   曾启华顿了一下,又说:“那个传闻的意思是,当时老人错把被河水冲到河边的无头女尸当成了晨泳要上岸的人,就过去拉她,结果拽到女尸后直接就被吓死了,甚至还有更邪乎的传闻,说是女尸拉住了老人,让老人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这些传闻我确实听过,你想表达什么?”   “其实这些传闻都有一定的真实性,老人当时确实去拉了女尸的手,而且到死都没有再松开手,我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警员之一,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曾启华在电话里说:“不过,对于那种老人出于好心去拉晨泳者的传闻,其实我并不太相信,没错,当时天确实还没亮,老人年纪大了也可能视力不好,但是干嘛毫无理由的去拉一个陌生人的手?难道只是出于好心?”   曾启华的一句话彻底点透了我,我望了一眼又蹲在旁边继续烧纸的老太婆,随后避开她顺着楼梯下到五楼,又笑声问曾启华:“你的意思是,当时老人去拉女尸的手,是另有目的?”   曾启华的声音又一次从电话中传来--   “出于人性和现场情况,如果推敲一下的话,我觉得老人去拽女尸的手,最合理的解释是……”   “那枚戒指。”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007-阴魂不散   “没错,据我推测,就是那枚戒指。”   曾启华在电话里说:“虽然这只是毫无证据的最基本推测,但是我个人觉得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曾启华说完,我的脑海里也开始脑补起了当时的画面来。   一个正在晨练的老人突然发现一具无头女尸被水从河里冲上岸来,老人吓了一跳,于是跑过去想要一看究竟,结果一眼就看到女尸的手指上戴着一枚估计应该价格不菲的戒指,于是起了贪心,就走过去想把戒指从她手上弄下来自己拿走,结果……   老人为什么会被吓死,我猜不透,也完全不想去猜,于是我又问曾启华说:“可是现在你要我怎么做?那名老人当时就被吓死了,就算现在我到了他家里,又能怎么样?”   曾启华说:“老人确实已经不在了,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他人不在了,可那枚戒指他却带不走,你假设一下,如果当时真是那个老人把戒指从死尸手上弄了下来,那么,他会藏在哪里?”   “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按照正常人的行为习惯,应该马上会藏到身上想带走吧……”我回答。   “没错,可老人取得戒指后就不知什么原因被吓死了,那么,戒指接下来会到谁的手里?”   听完这话我沉思了一下,答道:“老人是被吓死的,因此尸体不会在现场过多受到法医的检查,应该会直接被救护车拉去医院太平间,然后查明身份电联家属领取尸首;而死者家属为了善后工作以及火化事宜一定会仔细检查老人的衣物以及身体,也就是说……那枚戒指现在很可能落在了死者家属的手里?”   听我说完,曾启华在电话里一阵怪笑:“呵呵,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所以当事人在不在根本就没有关系,你要做的,只是尽量把那枚戒指找出来。”   “为什么是我来找,而不是你?”   “还要我说几遍?我是个疯子啊,谁会相信一个疯子?”   曾启华并没有多说,说完这话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我立在楼道里犹豫了一会儿,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道这一趟糊里糊涂的行程到底能不能有收获,但只能尽力而为了。   想到这里,我打算再上到六楼去,然而自己没等动呢,一串缓慢地脚步声却忽然从我身下的楼道里传来。   有人上楼?   起初我并没有太在意,然而这时却听见一阵低微地说话声从楼道里传来……   “他妈的,人都没了还做什么怪,害得我大老远跑这一程,差点儿被抓起来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初听到我就觉得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而他话一说完,紧接着一个沙哑低沉地男声又传了上来:“你还抱怨,我已经这副模样了,你看我抱怨过没有?总之一会儿好好做事,收了钱随便应付应付你就走人就行了……”   两人的对话听得我有些糊涂,到底也没听出是在说些什么来,不过听意思,大概也是要上六楼的,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我也没含糊,抢先他们一步先走上六楼。   我再上到六楼时,之前那个在门口烧纸的老太婆已经不见了,倒是一个老头儿正蹲在地上还没熄灭的火堆旁,背对着我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于是我走过去问:“大爷,请问刚才那位阿姨呢?”   老人先是一愣,随后缓缓地转过了脸来给了我一个侧脸,朝着我慈祥地一笑,问道:“你说李阿婆?”   我怎么知道哪个叫李阿婆?   于是就说:“就是刚刚蹲在这里烧纸的那位阿姨。”   “哦,李阿婆刚刚进去了。”他用手一指前面的房门说。   “哦,那您是……”我又问。   “邻居,帮她的忙。”   “哦,那您忙着。”   我没多客套,说完就走到门口开始敲门,敲了几下之后,之前那个老太婆就一脸阴沉地从里面打开了门,问我:“小伙子,你还没走啊?你到底找谁?”   “阿姨,我谁都不找,我能进去看看吗?”   我这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但又根本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理由来了。   而老太婆果然更加戒备地开始扫量我,言辞不善地说:“我就一个老婆子在家,怎么能让你个外人随便进来?”   老太婆说完就想关门,我赶紧挡住门又说:“李阿婆,您别急着关门,您先听我解释……”   我这话一出口,正要关门的老太婆立刻愣了住,随后又挑了我一眼问:“你怎么知道大家都叫我李阿婆?我们认识吗?”   我笑着说:“阿婆,是这位大爷告诉我的……”   我说着回头一指,恍然而惊。   人呢?刚刚还蹲在火盆前不知道做什么的老人,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我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一声。   “什么大爷?你在说什么?”   “刚,刚刚这儿有位大爷,说是您的邻居,在帮您的忙烧纸……”   一听这话老太婆当时就急眼了,狠狠瞪了我一眼说:“年轻人,你可不要乱说啊!我老头子才刚刚去世,头七才刚过完,这话可说不得啊!再说了,我们这栋楼里住的人本来就不多,哪有什么邻居会这么好心帮阿拉做这种事?”   “可,可是……可是刚刚明明……”   一时间,我有点儿转不过味儿来了。   正在尴尬时,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已经更加接近了,我和挡着门口的老太婆往楼道口一看,就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正单肩扛着一个很大的蛇皮袋走上来,看他满头大汗的,背着这么个大袋子应该累得不轻。   而相视的一瞬间,我和那个小个子男人瞬间都愣住了,我们见过,在新-华商贸大厦18层的酒店里,他不正是跟我换房间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在这儿?   哪儿知道一看见我,那个小个子当时就瞪起了眼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当即把手里的蛇皮袋子往地上一摔,冲过来狠狠推了我一把骂道:“好啊是你小子!老子刚到这里第一天,就因为你被弄到局子里盘问了一早上,正他妈发愁上哪儿找你报仇去呢!”   那小子一脸得凶神恶煞,而我却完全提不起一丝的愤怒和惊恐来,只是想笑,因为我这才发现,那小子竟然是个斜眼。   他双手紧紧抓着我,然而怒目而视的却是立在我身后门口的老太婆,这一骂,倒是把老太婆的脸都给吓白了……   趁着他还没发飙,我赶紧扯开了他的手,问他说:“兄弟你先冷静一下,咱俩到哪儿都能遇到也算是有缘了,不过我想问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那小子瞪着眼骂道:“我大老远到你们市里来就是为了他家的事儿,倒是你,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你这个倒霉催的?”   小个子男人骂我时,我一直不由自主地往他背后扫,小个子发现之后又问我说:“喂,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往哪儿看?”   “哎?你朋友呢?”我不解地问。   “什,什么朋友?”   “我刚才上来时就听到身后楼道里有脚步声,是两个人,可怎么就上来了你一个,还有一个人呢?”   “你,你胡说什么呢?”小个子满脸涨红,又怒吼道:“本大师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哪儿来的什么朋友?”   小个子的话又让我一愣,不过他没再理我,狠狠推了我一把之后,拎着包就走到了门口,对那个挡在门口的老太婆说:“喂,你就是李阿婆吗?”   “你,你又是哪个?”老太婆警惕地问。   “你不认识我,是你儿子请我过来的,喏,你看。”   说着话,小个子从蛇皮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来,递给了老太婆。   我悄悄凑过去瞄了一眼,那张照片我见过,就是昨天跟这个小个子在宾馆换房时,从小个子的包里掉出来的那张,当时小个子说这是他爷爷。   于是我插话说:“哟,你这个当孙子的怎么总把爷爷照片乱给人看?招奶奶啊?”   “滚蛋,有你什么事儿啊?”小个子斜眼瞪着门框怒道。   而我话刚说完,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心里当即“咯噔”一声,破口而出:“等,等等,你照片上这个老人,怎,怎么这么像刚刚在门口帮阿婆烧纸的那个?”   我这话一说完,李阿婆和小个子的神情都僵硬了起来……   “喂,你别,别乱说啊……”   小个子男人皱着眉开始朝我使眼色,似乎是想让我闭嘴,又不想让李阿婆发现,不过他是个斜眼,结果对着李阿婆挤眉弄眼了半天……   倒是李阿婆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没事,有什么不可能呢,那死老头子本来就一直不肯走,要不然,我儿子也不用劳烦您跑一趟了,来,进来吧……”   李阿婆说完这才打开了门,我一看有机会,没等小个子拎包进去,自己先抢先一步钻了进去,一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对着门口的那张大幅黑白照片,照片里的老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像是活的一样……   ☆、008-回魂夜   一见我先进了去,李阿婆赶紧追了过来,一把攥住我的胳膊紧张地问:“小伙子,你进来干吗?出去,快出去!”   李阿婆赶我时小个子正好拎着包从外面走进来,情急之下我灵机一动,赶紧跑到了小个子身边说:“阿姨,我们两个是一起的。”   “啊?”   李阿婆和小个子同时愣了住,好在我赶紧朝小个子使眼色,手里偷偷比划了个“点钱”的手势,意思是你帮我一把,回头我给你钱。   一提到钱,小个子眼当时就亮了,立刻挡住要继续赶我的李阿婆,笑呵呵说:“是啊阿婆,我们两个是一起来的,他是我助手。”   “助手?那为什么他比你先到了。”   “我是让他先来打探下环境。”小个子笑呵呵说。   他都这么说了,于是李阿婆也没有怀疑,请我们两个在客厅里坐下之后,先给我们一人倒了杯水,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但没直接说话,而是先环视了半天周围,随后才说:“师傅,我儿子已经跟你说明这次工作了吧?”   小个子男人点了点头,答道:“虽然知道得不是太详细,但大概事宜我们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了,你们放心,我在行里走动了这么多年,向来是人到、病除,这次一定帮你们收拾干净……”   “那就太好了,如果你能让我家老头子乖乖下去,那可算是救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啊……”   李阿婆说着说着就小声哭了起来,我赶紧问:“阿婆,怎么了?”   我一说话,身边的小个子立刻偷偷拽了我衣角一下,示意我别乱说话,于是我也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闲谈了几句之后,李阿婆又问小个子说:“对了师傅,请问您怎么称呼?”   见对方问到了主题上,小个子男人赶紧站了起来,倒是没急着说话,先从自己的那个大蛇皮袋子里翻出一件黄橙橙的道袍来批在了身上,随后又拔出一根拂尘往左手臂弯里一甩,行了个礼说:“贫道姓王,师承龙虎山张天师,道号皮卡丘……”   听完这句话李阿婆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估计是这么大岁数了平时不看动画片,倒是我一听完当时就笑得不行了,心说你还皮卡丘,你怎么不叫奥特曼啊?   再看他那件道袍,粗一看倒是觉不出什么来,仔细一看跟真正道观里的道袍区别很大,尤其上面的花纹各种炫酷,完全是淘宝上60一件的COS同款,就这身行头外加自己其貌不扬的举动,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个滥竽充数的江湖骗子。   但我没有拆穿他,毕竟这次能进来还得多亏他帮了忙,把他揭穿了,我也就被赶出去了。   我继续按兵不动,倒是一见这位“皮道长”一行礼,老人家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赶紧作揖念阿弥陀佛,随后又朝我一摆手问:“皮道长,那么,您这位助手也是位道长咯?”   “啊,是。”小个子含糊应答。   “那不知这位道长的道号是……”   “这个嘛……”   小个子被问得一愣,我也糊涂了,稀里糊涂自己竟然成了道士,索性含糊带过说:“阿婆,贫僧道号妙蛙种子,哈利路亚。”   我像模像样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还真把这位老婆婆给唬住了,当即一条大拇哥,笑呵呵说:“妙蛙道长好道号啊,还是个复姓……”   李阿婆随后又请我俩坐下,刚刚脸上还有点笑容,但再坐下之后,脸色又已经变得出奇地难看,脸上得皱纹显得更深了。   这时小个子问:“阿婆啊,您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如趁现在有机会再好好跟我交代一下……”   李阿婆点了点头,随后抬手朝着挂在客厅门对面的那张黑白老人照片一指,叹了口气说:“哎,都怪我这个死老头子,走就走了吧,干嘛又回来了?回来看看也就得了,结果他还不走了,现在弄得我家是鸡飞狗跳,这日子没法过了……”   见老人又开始抹眼泪,我赶紧劝她说:“阿婆您先别哭,您详细点说,我想皮卡丘道长一定会想出最好的办法来帮您的……”   李阿婆叹了口气,于是止住哽咽,跟我们源源到来。   原来,这事情还是得从一周前的那一宗公园命案说起。   据李阿婆说,她家一共七口人,小儿子才结婚不久,在市里自己买的房,而大儿子和儿媳有个六岁的孩子,一直跟老两口住在一起,就是我们现在待的这间房,虽说三室一厅五口人住在一起稍显狭窄,但是这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和和美美。   上周,在市里住的小儿子非要接老两口过去住一段时间,说跟大哥一家人住久了,偶尔也得到小儿子家里住住,哥儿俩轮流孝敬老人。   见小儿子这么孝顺,老两口就应承了,不过临走那天爱操心的老太太怎么都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孙子,于是就舍不得走了,最后没办法,老头子只能自己跟小儿子过去想住一个礼拜就回来,临跟小儿子走时,老头子还故意跟老太婆嘱咐打趣,说你可别想我,我顶多去一周就回来了,回来就好好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了。   老太婆满口答应,哪儿知道,老头子这一走,竟然就成了天人永隔。   公园命案案发那天,老太婆刚做好早饭正跟大儿子一家三口吃呢,吃饭时还特地提了一嘴,说你爸自己在你弟那儿住,也不知道小儿媳妇每天给做不做早饭吃。   结果就这节骨眼儿上,大儿子的手机响了,一接电话,大儿子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因为电话是市-公-安-局打来的,来报老人的死讯。   得知消息,一家人立刻哭成了一团,于是也顾不上把早饭吃完了,赶紧穿戴整齐就奔了市局,做了一些手续交代之后,把在太平间里的老人的尸体领了回来,送到火葬场火化之后,回家仓促地办了丧事,这事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到这里,李阿婆又是一声长叹,我忙追问:“阿婆,这不都挺好的吗?人没了,事儿也了了,后来又是怎么了?”   李阿婆沉默了一下,随后又往周围扫了几眼,才安了心,于是又继续跟我们说了起来。   老人办完葬礼后的几天里,都挺太平的,家里虽然少了一口人,但是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老人死去的七天后,也就是“头七”那天,一切都变了。   头七,指的就是人去世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回魂夜。   民间都认为,死者的魂魄会在头七那天回到家里,最后看一眼家里的东西和人,吃上一顿阴间饭,然后就依依不舍地去投胎了。   可老人的头七却并不是这样,头七那天晚上,一家人本来也没怎么当回事,在就近路口烧了点纸,又在家里给老人的照片上了点供之后就早早的都去睡了。   因为头七有个忌讳,就是说死者回来的时候家人必须得退避,不能见面,不然会影响死者的投胎转世,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早早睡觉,睡一觉天一亮,什么都过去了。   可老人头七那天晚上,刚过了十二点,住在李阿婆对面屋那个才六岁的小孙子就开始使劲的哭。   虽然家里其他人都想早早睡觉,但孙子哭了可不能不管,于是都起来到小孩儿屋里一探究竟,结果进去之后赶紧问孩子怎么了,小孩儿说了一句话,大半夜的当时就把家里其他人给吓住了。   小孩儿说:“我刚才看见我爷爷了,蹲在房门口朝我笑,非得要抱我……”   听到这话一家人都吓坏了,但大半夜的都不敢声张,于是都骗自己说肯定是小孩子做噩梦了乱说话,于是哄好了孩子,就都又各自回屋睡觉了。   结果倒好,刚躺下没多久,从屋里就听见外面客厅的柜子叮当五六的乱响了起来,家里人都吓坏了,都不敢出门,可外面的奇怪响动越来越大,吵得人根本没法睡觉。   实在没办法了,李阿婆就开灯出去看,可到外面一开灯,什么响动都没有了,又回屋,又开始响,于是那怪声就这么折腾了一宿,折腾得一家人都吓坏了。   好在家里人都知道,头七就一天,过了这一天晚上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可他们却打算错了,第二天晚上,还是这样,屋里的人都睡觉了,一过十二点,外面客厅里、厨房里肯定又叮当五六的一通乱响,这回一家人谁都不敢出去看了,都把房门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结果早上起来一看,每间屋子的房门把手都变形了,就像是有人想从外面开门但是开不开,硬掰得一样……   家里人立刻都知道害怕了,赶紧又是烧纸又是烧香的想把老头子送走,为了这事儿过度紧张的儿子和儿媳还吵了起来,儿子把儿媳给打了,儿媳一气之下带着小孙子就回了姥姥家,儿子也吓得不敢在家里住了,宁可出去找了个宾馆,就只把李阿婆一个人丢在了家里,只能不停地烧纸,希望老头子赶紧走,再闹下去,挺好的一个家这就算完了……   ☆、009-鬼由心生   说到这里,李阿婆很感激地朝小个子点了下头,笑道:“师傅啊,我是今天上午才接到我儿子打来的电话,说从龙虎山请了个大师回来,今晚就能把我家死老头子请回去,还我们个太平……”   “你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小个子憨憨一笑,随后又问:“按照你的说法,你家老头子已经连续作祟三天了对吧?”   李阿婆点了点头,答道:“是的,今晚就是第四晚了,这几天我都不敢再家里多待,白天过来给他烧烧钱诵诵经,晚上赶紧走,我大儿子怕我害怕,也给我在宾馆开了间房,让我过去住……”   “恩,你们放心吧,过了今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我有个要求……”小个子说。   没等他把要求说出来,李阿婆已经千恩万谢地说:“您尽管放心吧,只要能把老头子的魂儿送走,钱不是问题。”   “不不不,钱你们肯定是要给的,但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王师傅您说。”李阿婆说。   “今晚你不能走,不光你不能走,你还得把你大儿子一家叫回来住,除此之外,你小儿子一家也得回来住……”   “啊?”   李阿婆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住了,为难地说:“王师傅,这,这恐怕有点难办,我儿子儿媳都已经被这房子里的怪动静吓破了胆子了,哪儿肯回来啊。”   “啊,你放心就行了,今晚这不是有我呢吗?”   小个子一拍胸脯,又问李阿婆说:“阿婆,你们一家子请我来,是想把老爷子送走是不是?”   “大师啊,这还用问吗?”   “呵呵,这不就结了。”   小个子喝了口水,又摇头晃脑地说:“你家老爷子之所以头七没走,在家里折腾了好几天,其实说白了还不是舍不得你们这些家人,今晚他走不走我都得送他回去,到时候你们这些家人不在场送一程,你家老爷子的怨气怎么消?”   小个子说得头头是道,先不说是真是假,但是确实把老太太给唬住了,听完赶紧拿手机给自己俩儿子打电话,求着他们今晚都回一趟家。   李阿婆打电话时,小个子也没闲坐着,跟李阿婆说想在房子里到处转转,随后拉着我进了之前家里孩子住得小副卧。   进去之后小个子先假装到处扫视了一番,随后趁着李阿婆打电话的功夫把房门一关,回头一把就攥住了我的胳膊,瞪着眼问:“小子,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他这话把我逗笑了,于是回答:“兄弟你想多了,我真没承想你会到这儿来,我是来办别的事的。”   “什么事?”他问我。   我答道:“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害你,也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就求你一件事。”   小个子眼珠一转,随后问道:“你先说出来我听听。”   “今晚你要是真有本事把老爷子的魂儿弄走的话,你先别着急动手,给我几分钟时间,有件事我得问问他。”   提及那位已故的老人,我身体开始一阵发凉,虽然这两天脏东西遇了不少,但对那种东西却还是隐隐地后怕,根本就没办法控制。   哪儿知道我说完这话,那个小个子竟然笑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哥们儿,我看你穿着打扮应该也是个文化人,都多大的人了,你还那么迷信?”   他说完我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了,随后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迷信?那你不也是个道士吗?你就是靠这些封建迷信吃饭的……”   “哈哈,哥们儿,咱俩也算是有缘,我也不瞒着你了……”   话说一半,小个子故意用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才又朝我嘿嘿笑着说:“什么道士啊,这年头儿哪儿还有道士?大家都是跑江湖的混口饭吃,只不过吃的饭不一样而已……”   “所以说,你是个骗子咯?”   果然,起初我看这小子尖嘴猴腮的就不像什么好人,没想到没等我问呢,他自己就招了。   小个子又摇了摇头,接着笑道:“说骗子就太难听了,没错,我是骗,不过我骗的都是他们这些封建迷信的蠢人,你还以为这儿真闹鬼啊?我做这行也有年头了,说闹鬼的有的是,一个个都吓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呢?都是受了迷信的毒害,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小个子点了根儿烟,舒舒服服往床上一坐,又翘着二郎腿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去了,只要晚上稍微弄出点动静来吓唬吓唬他们,然后第二天一早告诉他们没事了,他们一安心,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就只等着乖乖掏钱吧……”   “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就比如现在这家人,老太太说的那些东西,难道都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   小个子答道:“还说什么孙子看见他爷爷了,八成是小孙子想爷爷结果做恶梦了,然后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胡思乱想以为老爷子真回来了,其实头什么七啊,不过是个民俗而已,哪儿能当真?”   “可是李阿婆说,那天晚上有人在外面吵闹,连门把手都给拽歪了,我刚刚进来时也看了,几个屋门的门把手确实松动变形,难道这也是胡思乱想?”   “这倒不是胡思乱想,可你有什么证据说是老爷子的鬼魂儿拽的呢?”   小个子得意一笑,说话时又警戒地往门口扫了一眼,随后把说话得声音压得更低了,又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出去乱说,那天他家大儿子打电话给我时,跟我抱怨了半天,你猜抱怨的是什么事?”   “什么事?”我问。   “房子。”   小个子皎洁一笑,随后源源到来,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儿里面还插着这么一出好戏。   据小个子说,这家人其实在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就面和心不合,尤其是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普通在岗职工,二儿子在外面做买卖,虽说看起来混得不错,其实比哥哥也强不了多少,眼下刚结婚不久,还是在市区租的房子住。   而大儿子聪明,从小就跟爹妈亲,结婚有孩子之后还是一直跟爸妈在一起住,比出门在外的弟弟多占了不少便宜。   上星期,二儿子突然想把老两口接过去住,表面上是行孝,其实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小个子说,这是那天老人的大儿子打电话时亲口说的。   大儿子说,当初二儿子把老人接过去其实是打得如意算盘,毕竟二老年纪大了,不管哪个先没,以后这套房子迟早是俩儿子的,虽说房子没在黄金地段,但怎么说也几十万呢,而二儿子自知自己常年在外跟家人太过疏远,所以才故意接老人过去拉进一下距离。   哪儿知道,老人去了不久就在公园边上横死了,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但老人的死,立刻就点燃了两个儿子之间的抢房战火,而这套房子到底分给哪个儿子继承,这一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李阿婆的身上。   两个儿子的本意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把房子交出来之后就轮流跟两个儿子住,可李阿婆倔强,就是攥着房不肯撒手,这可把两个儿子给发愁坏了。   小个子说到这里又一声冷哼,说道:“现在你听明白来龙去脉了吧?”   “大概是明白了,可这跟老爷子回魂夜不走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呢?”   小个子骂道:“这事儿还不明显吗?其实据我推测,这房子根本就没有闹鬼,也没有什么老人的鬼魂作祟,分明是两个儿子想把李阿婆从房子里逼出去使的坏……”   小个子一句话点明主题,我心里一惊,立刻又问:“你是说,可能是那两个儿子装鬼吓他妈?”   看我一副吃惊的模样,小个子摆摆手说:“呵呵,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年头为了几个骚钱别说是吓老妈了,杀老妈都办的出来!反正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鬼,这次也一样,给他们装装样子就拿钱走人……”   小个子说完起身走了出去,倒是我愣在房间里一时间头脑有些空白。   我忽然想起自己同学录上的那句话来,“人心叵测,鬼由心生”,这年头确实人心不古,人心坏了,鬼就从心里渐渐把你吞噬掉,最后你就成了鬼。   我随后走出房间,这才发觉天竟然已经黑了,那个小个子“皮”道长正跟李阿婆坐在沙发上聊天,没一会儿的功夫,外面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紧接着门声响起,李阿婆赶紧跑过去开门。   开门后走进来的是一家三口,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对夫妻都横眉立眼的不搭理彼此,孩子也不说话,被妻子牵在身边低着头抹眼泪。   三口人进来时,小个子在旁边拽了我衣服一下,使眼色说:“这就是他大儿子一家人,今晚啊,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010-你看得见我   毕竟是大儿子把那个小个子请来的,一见了他立刻迎了上去,两个人客套了半天,而李阿婆显然是想自己的小孙子了,虽说从进门之后儿媳妇就没正眼瞧过她,但她还是赶紧亲热地把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给小孙子,小孙子的情绪才好了很多。   又过了一会儿,小儿子也回来了,自己回来的。   一进门他大哥就没好气地问:“你媳妇怎么没来?”   弟弟白了哥哥一眼,随后转身对李阿婆说:“妈,她毕竟是个外人,来不来没啥影响,再说家里凶,我没敢让她过来……”   李阿婆虽然不开心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当大嫂的在旁边冷嘲热讽了起来:“哟,看起来还是媳妇亲啊,早知道我也不来了。”   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吵起来了,李阿婆赶紧劝了这个劝那个,而小个子我俩也插不上嘴,只能坐在沙发上安安心心看热闹了。   不过我也没闲着,期间一直仔细打量这房子里每一个能看得到的角落,假设戒指真是被那个老人拿走的,现在说不定就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晚上七点来钟,李阿婆开始帮我们准备吃的,简单炒了几个菜,两个儿子以及儿媳、孩子都坐在沙发上陪我们,没有一个人去帮忙,随后在饭桌上也是阴郁得很,除了两个儿子偶尔跟小个子我俩客套两句之外,期间都没什么话说。   等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了,李阿婆开始为一家人分配住处,让大儿媳妇和孩子跟自己到一屋睡,两个儿子一屋睡,剩下主卧留给了小个子我俩。   哪儿知道小个子摆摆手说:“李阿婆,我们两个不用住的地方,今晚还得忙着送你家老爷子走呢,哪儿有功夫睡觉?”   他这话一出口,全家人脸色都变了,估计自打头七之后,老爷子已经成了全家人的噩梦,没人敢随便提起来。   随后那个小个子又指了一下李阿婆怀里的孩子,笑着说:“另外还有一件事,阿婆,你这小孙子得借给我用用。”   “干,干啥?”李阿婆和大儿媳妇都紧张了起来。   小个子笑着说:“你们没听说过吗?小孩子耳聪目明,所以你们看不见的东西他能看得见,我得让他帮我盯一下环境……”   他说完蹲下问那个孩子怕不怕,小孩子虽然心有恐惧,但还是坚强地摇了摇头,于是李阿婆和大儿媳也没说什么,就把孩子留给了小个子。   九点来钟,一家人已经早早地分别进房去睡了,孩子也趴在我和小个子身边的沙发昏昏欲睡,我问小个子:“兄弟,你这到底是玩的什么把戏?”   “嘿嘿,这你别管,只坐着好好看戏就行了。”   小个子没把话说得太明白,说着把手里桃木剑往茶几上一扔,穿着道袍盘腿坐在客厅中央看起了电视来。   整个前夜,房子里风平浪静,一直到靠近后夜二点的时候,我侧倚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两声轻微地响动从阳台方向传来,似乎是有人在敲窗户。   我本来也没当回事,直到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响,我这才猛地意识到,不对,这里是六楼啊,谁能再六楼外面敲窗户?   一瞬间,我浑身开始发麻,但还是没敢表现出来,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恐惧继续装睡,并稍微侧了下头,望向了阳台的方向。   阳台的窗是开着的,外面有风,吹得两边半拉的窗帘左右乱摆,透过窗帘的缝隙,我一眼就看见阳台的玻璃外面露出了一个隐隐约约地人影……   人影看起来个子不高,就笔直地立在窗外,时不时缓慢地抬起手来,轻轻敲打两下窗户。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敲了几次,见里面没有反应,忽然把两只胳膊都抬了起来,扒住了窗户,开始缓慢地往里爬。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赶紧求助般望向了那个小个子道士,哪儿知道我昏昏欲睡这段时间,那小子竟然也关了电视,卷缩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想叫醒他,可自己又不敢乱动,又一想,就算我叫醒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冒牌倒是,他肯定没想到这户人家是真的闹鬼了,就算醒了也得照样吓晕过去。   而就在这时,那个黑影已经顺着窗户轻盈地爬了进来,借着外面照射进来的月光,我朦朦胧胧地可以看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缓慢地朝我走了过来,而且他走路时鞋踩在地板砖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声音,就像是身体没有任何重量一样,或者说,他的脚根本就没踩到地面,而是漂浮在空中的……   我依旧没有声张,恐惧感越来越强,甚至都不敢呼吸了。   他从我身旁走过,一弯腰,忽然凑近了正在我旁边熟睡的孩子,抬起手轻轻地在孩子的头上抚摸了起来,嘴里更断断续续传出几声若有似无地哽咽声,像是在哭。   而他这一俯身,我也恰巧看清了他的脸,果然是客厅黑白照片里的那位老人,也就是一周前公园命案被吓死的那位晨练者……   我忽然在想,睡着的那个小个子白天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假如他看到眼前这幅画面的话,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   而就在我出神地一瞬间,正抚摸小孙子的老人突然猛地转过脸来朝向了我,一瞬间我的身体就跟过电了一样,完全不知所措了。   他的那双眼睛就跟之前困扰我的女鬼如出一辙,只有眼白却没有眼仁。   我不敢乱动,赶紧继续装睡,眯着眼微微露出一条眼缝来看他的一举一动,但却根本不敢直视他那双正盯着我看的惨白双眼。   而那个老人却像是对我很感兴趣一样,见我不动,竟然又把自己的脸凑近了过来,察觉到他这一举动,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估计是他的鬼魂在家里停留这几天,还从没见过外人,这才对我这个“不速之客”倍感好奇。   果然,我不招惹他,他也没招惹我,盯了我一会之后他幽幽地挺直身子,开始僵直地朝主卧门口走去。   之前李阿婆本想把主卧留给我和小个子住的,但我们没住,所以李阿婆和儿媳妇就住了那个屋……   走到主卧门口,老人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静待了一会儿之后,嘴里那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又一次传了出来,而且声音比之前更加凄厉、声音也更大了。   他缓缓抬手握住门把手,开始拧,门锁上传出“咔咔”地两声轻响,但门却没能拧开。   估计是因为这几天家里闹鬼的事,李阿婆晚上睡觉锁门已经成了习惯了。   但显然里面的人还没睡着,门锁一响,房间里立刻传来一声低呼,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应该是李阿婆的大儿媳。   不过那声音立刻就止住了,我猜是同样没睡着的李阿婆怕外面听到动静,及时捂住了儿媳的嘴。   然而,听到声音的老爷子却更放肆了,虽然门是锁着的,但他抓着门把手又继续拧了几次,门依旧没开,而老爷子也像是生气了一样,开始立在门口原地乱跳,跳的时候依旧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倒是看着更让人惊悚异常。   看到这里,我的心情平和了下来,从刚刚老爷子抚摸孙子的头、以及没有对我做出什么来就可以推测得出,他应该对人没有恶意,估计打不开门,过一会儿也就自己走了。   哪儿知道就是这么不凑巧,正当老人在原地乱跳时,我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瞬间响起的手机铃声简直就像是一阵惊雷一样,瞬间就劈进了我的心里,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掏手机想要关闭铃声,然而,一切都晚了……   手机铃响起的瞬间,正面朝主卧门口背对着我的老人停止了跳动,缓缓地转过头来朝向了我,而这时我已经把手伸进了裤兜里,再想装睡估计是不可能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只能咬着牙自顾自地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打来电话的,是曾启华。   这么晚了,他想干什么?   看手机时,我用余光偷偷扫向那老人,他先是笔直地立在原地看我,随后开始渐渐地朝我靠近。   我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于是装作看不见他一样,若无其事地接通了电话,慵懒地对着电话里说:“我正睡觉呢,大半夜的什么事儿?”   “你……找到戒指了没?”   “这儿什么都没有,太晚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吧……”   我说完挂断电话,而就在我把电话放下的一瞬间,老人那张惨白地脸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很近很近,近得就像是快要贴在我的脸上一样……   我不敢看他,假装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但余光还是扫见他毫无表情的惨白脸孔上,露出了一丝诡异地微笑……   “你……看得见我对吧?”   ☆、011-借体回魂   老人对我说话时,我的心里就像是瞬间炸了一声雷,四肢发麻,竟然连反抗都不会了……   而就在这时,从我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声:“老爷子,生有生路死有死途,既然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还非要留在这儿干嘛?”   听到这话,正徐徐朝我逼近的老人瞬间愣了住,我侧眼一看,黑暗中,原本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个子道士竟然已经伸着懒腰坐了起来。   老人随后又挺直了身子,望向了小个子,小个子打了个哈欠,又故意提高声音继续笑呵呵说:“头七是阎王爷放给你的一天假,目的是让你回来最后看一眼家里的亲人,吃顿团圆饭,人也见了,饭也吃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死皮赖脸赖在这里不走,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个子说话时表情轻松几乎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恐惧感来,我心里打了鼓,心说我一直把这小子当成个骗子,现在看来,难道说他真是什么淡泊名利的隐士高人?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面对面的跟鬼说教了起来?   不过单凭这几句话,显然不可能就乖乖把老头子说走,老人的鬼魂突然又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我偷偷往他脸上扫了一眼,他的脸开始扭曲,一副很愤怒的样子,随后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猛地一下朝着小个子身上扑了过去。   小个子动作倒是灵活,一见老人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抄起了扔在桌上的桃木剑,朝着老人扎了过去,可却被老人一把抓到了手里。   就在这时,老人真像是林正英僵尸老电影里一样,惨叫一声就倒飞了出去,“噗通”一声就跌坐在了沙发上。   趁这机会我赶紧翻身躲出去老远,再一看,老人的鬼魂倒在沙发上时,把正趴在沙发上睡觉的小孙子也给吵醒了,小孙子揉揉朦胧睡眼,突然伸手一激灵,惊呼了起来--   “爷爷,爷爷……”   一听到孩子的叫声,两个屋子里分别传来了孩子父母的声音--   “儿子你别,别害怕,爷爷不会伤害你的……”   “孩子别怕,妈妈在呢,妈妈在呢,妈妈就出来陪你……”   话音落下就听见李阿婆屋子里传来拧门锁的声音,已经攥着桃木剑站起来的小个子当即一声怒吼:“你们都别出来,一出来老头子情绪激动,会伤害自己孙子的……”   他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拧门锁声音立刻消失了,小个子提着剑又朝老人一指,怒吼了起来:“你个妖魔邪祟,本道长可是正经龙虎山天师后人,你走不走?你再不离开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他说完一剑就又朝老人扎了过去,我这时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情急之下赶紧挡了过去,一把推开小个子,朝着立在沙发前的老人问道:“大爷,我有件事要问你……”   “问你大爷啊!”   小个子瞪着眼一脚把我踹了开,又一剑刺向了老人,老人全程一动不动,可我生怕他一剑出去真就把曾启华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给打断了,赶紧又把他推到了一边,又一次激动地问道:“大爷,一周前公园无头女尸案,女尸手上的戒指是不是……”   “是你大爷啊!”   趁我没注意,小个子突然又往我背后来了一脚,这一次,我没摔倒在旁边,而是直接朝着面前老人的鬼魂扑了过去,一个重心不稳就贴在了老人身上,把他压倒在了沙发上。   我俩倒下时,我一害怕就想推开鬼魂,结果一只手正好按在了他胸部的位置,当时就感觉老人的胸前鼓得很高,而且软绵绵的……   一时间我脑子飞速运转,不对啊?鬼魂不是没有实体的吗?为,为什么我能触碰到他,还能把他撞倒?为什么老人的胸前又这么软?感觉就像是……   没等我想明白呢,老人已经猛地一嘴巴朝我脸上抽了过来--   “臭流氓……”   “啪”地一个大嘴巴甩的我眼冒金星,但迷糊中却多亏了这一嘴巴把我给打醒了,我赶紧挣扎着起身,忍不住一声怒吼:“不对,你根本就不是鬼!你是个人!是个女人!”   说着话我快步冲到了门口打开了客厅的灯,果然,开着灯仔细一看,倒在沙发上的“鬼魂”虽然脸型和五官上很像老人,但仔细一看明显是化的妆,而且故意穿了老人生前的衣服,我又仔细朝她的鞋底一看,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他”走路和蹦跳时没有一点声音,她的鞋底上续了棉花。   我恍然大悟,这哪儿是什么老人的鬼魂?分明就是有人假扮老人从阳台爬上来,故意配合那个小个子演的一出戏!   回想起来,这也就难怪傍晚在楼道里时,我会听到小个子跟人对话了,原来这是他的同伙!   我一喊又一开灯,房间里的一家人也听出了不对,纷纷开门跑出来一看究竟,结果看见眼前的情况以及躺在沙发上那个“长相”酷似老人的女人,都傻了眼……   “这,这怎么回事啊?”   家里大儿子最先发了话,直接瞪着眼跟小个子道士理论了起来:“道长,我诚心诚意请你过来,你演戏骗我?”   “这个,我,呃……”   一时间小个子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气得一咬牙,偷偷跟我比了个中指。   既然知道没鬼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我有点失落,被吓死的老人没现身,那么戒指的线索不就断了?   我正想着,两个横眉立眼的兄弟竟然吵了起来,先是二儿子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自己大哥说:“哟,大哥,为了骗咱妈的房子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还专门请了俩演员来装鬼吓妈。”   “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哥急了,吼道:“咱爸头七那天开始,家里一直不对劲儿,这是我们全家人有目共睹的,你长期在外面飘,从来不说回家看看咱爸咱妈,你当然不知道?”   “呵,都成你们一家人了,把我这个兄弟排除在外了是不是?我在外面飘怎么了?至少我没跟你这个窝囊废似的,三十多了还吃爹妈的住爹妈的,我看你就是看着房子呢,想等爸妈走了以后据为己有……”   “你还说我?你不是?你想把爸妈接过去不也就为了这个目的?”   眼看着兄弟俩就要打起来,李阿婆赶紧抹着眼泪上去劝,可是根本没用,而立在一边的大儿媳妇显然也不是善茬儿,见老公跟兄弟吵了起来,非但不去全家,反而在一边横眉立眼地看起了热闹来……   倒是她抱在怀里那个六七岁的孩子吓得又哭又闹,一直哭着说让爸爸和叔叔别吵了--   可没过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住,随后开始哆嗦,嘴唇发白。   一看怀里孩子不对劲,妈妈吓坏了,赶紧问:“宝贝疙瘩,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孩子没说话,倒是头顶上“嗡”地一声,客厅的灯灭了。   客厅里一暗下来,兄弟也赶紧闭了嘴,不敢吵了,一时间整个客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静的可怕。   “老大,老二,你们别吵了,这房子啊,迟早都是你们的……”   这话是从那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但声音却异常低沉沙哑,根本不像是孩子原本的声音,到更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说出来的话。   话一出口,客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孩子缓缓转头望向了抱着自己的妈妈,笑了下说:“儿媳啊,你把我放下。”   “哎呀我的妈呀!”   孩子妈吓得一激灵,赶紧把怀里的孩子扔到了地上,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孩子立在地上,习惯性地把手背到了背后,真跟个老人的姿势一模一样,而客厅里其他人都傻了,尤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两个儿子,吓得腿都哆嗦了……   我再一看那个小个子,也正瞪着眼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颤抖,显然这种情况他也从没见过。   沉默了一会儿,李阿婆的声音怯怯地传来:“你,你是谁呀?你是不是我家老头子?”   “老伴儿,不然你说我是谁?”   孩子话一出口,李阿婆当即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老头子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你一走,这家也没法要了,日子也没法过了,你,你带我一块上路吧……”   孩子笑着摇了摇头,没答话,倒是又转头望向了那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早就吓傻了,一看孩子望向自己,赶紧都哆哆嗦嗦叫了声“爸”。   “你们哪,着什么急?房子迟早是你们的,家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我才刚走,你们就为了分家产打成这样,你们妈也不管了,叫爸怎么安心上路啊……”   “爸,我们,我们知错了……”两个儿子几乎异口同声,说着话,“噗通”、“噗通”都跪在了地上……   ☆、012-最后的晚餐   “都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孩子苦苦一笑,又叹了口气说:“前些天爸回来没走,不是要故意为难你们,爸是舍不得你们啊,可你们两个孩子是怎么对你们妈妈的?爸心里有怨,爸怎么安心离开呀……”   孩子说话时语气开始颤抖,就像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来的一阵阵哽咽,与此同时,孩子的一双下眼皮开始微微鼓起,突然,两团红色的东西从眼皮里拱了出来,竟然是两道血从他眼里流出,顺着粉嫩的脸颊淌了下来……   看到这一画面,这一家人都吓坏了,尤其儿媳妇吓得直接哭了起来,大儿子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哽咽着说:“爸,爸!那可是你的小孙子,我求求你了,你别伤害他……”   “你放心吧,我的孙子,我怎么会害他呢?”   孩子笑了,但脸上那两道血痕却让笑容显得格外地狰狞,沉了沉,孩子又说:“我向来最疼的就是我的小孙子,头七夜回来,我第一个就去了我小孙子的房里看他,没想到他看得到我,大半夜的,倒是把我小孙子给吓坏了……”   这时李阿婆又在旁边颤巍巍地说:“老,老头子啊,既然你疼咱孙子,你就快从他身子里出来吧,你出来,咱们一家人有话,有话好好说嘛……”   “我不现身, 怕把你们吓着啊……”   这一家人你一言我一句,客厅里的恐怖气氛立刻锐减,我也已经缓过了神来,于是壮着胆子打断了一家人的谈话,走过去问:“叔叔,既然您在那就好办了,有件事,我看还是当面跟您问清楚比较好。”   “我知道,戒指……”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别问了,戒指是我拿的,那天我晨练时看到水里漂过来一具尸体,吓坏了,本来想赶紧报警,可无意间发现尸体的左手上带着一枚钻戒,钻石很大,我……我就起了贪念……”   “所以你就把戒指摘掉藏了起来?”我问。   孩子颔首,随后缓缓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叹了口气说:“我家条件并不太好,我一个月退休金又少的可怜,两个儿子每天累死累活在外奔波也赚不到什么大钱,还每个月要给我们老两口子生活费,再加上这两年我们老两口身子骨越来越差,老往医院跑,我实在不忍心去跟孩子们伸手要钱了,我原来以为,水里漂上来的是个死人,人既然已经死了,就当是临死做了件善事,帮帮我们老两口子,回头我把那个戒指卖了,够我们老两口子活上好一阵子了,哪儿知道……”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然而,李阿婆和两个儿子都已经听他说得泪流满面了。   “爸,儿子没本事,儿子没用,儿子错了!”   情绪一上来,大儿子当即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二儿子也哭着开始不住地磕头认错,李阿婆赶紧上前拦着,一家人抱头痛哭在了一起。   “后来呢?后来您为什么会……”我又问。   “这大概就叫恶有恶报吧。”   孩子苦笑着说:“我把戒指弄下来后藏了起来,转身刚想走,那个无头女尸的手却突然拉住了我……”   “她,她拉住了你……”   我听得毛骨悚然,孩子却坚定地点了下头,又接着说:“没错,她拉住了我,我当时很害怕,我还听到她的声音,虽然她没有头,可我千真万确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让我把戒指还给她……我当时很害怕,结果就犯了心脏病,就成了现在这样……”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把戒指藏在了什么地方?那枚戒指对于这个案件可能很重要。”   “案发现场的河边有颗很粗的大柳树,柳树根部有个小树洞,戒指就藏在里面……”   孩子答道:“那戒指不是我的,我真不该拿,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这次回来,就想跟家人再最后吃一次团圆饭,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老头子,你等着,我,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李阿婆听到这话,赶紧抹着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厨房跑,儿媳一见,也赶紧追了过去--   “妈,您歇着,这顿饭我给公公做。”   “行,好孩子,妈帮你一起……”   李阿婆抹掉眼泪,伸手就要打开厨房的灯,坐在沙发上那个假冒老人鬼魂的女孩儿却突然发了话:“别开灯,你家老人现在不是人,不能见三光,灯光会吓着他……”   “可,可是太黑了……”李阿婆说。   “点蜡烛,用剪刀把蜡烛芯剪短一半再点。”   女孩儿说完,李阿婆连连点头,赶紧从客厅一个抽屉里翻出了根蜡烛来,按照女孩儿的吩咐把蜡烛芯剪短了一半之后才点着。   烛光很弱,尤其被剪短了蜡烛芯之后,更弱了,但好歹有了亮光,能看清楚东西了。   那个孩子嘴角带笑,笔挺地坐在了沙发上,不再说话,倒是两个儿子的哭泣声一直没停止,跪在地上也不起来,不停地抹着眼泪。   不过,显然这一家子在听完老人一番话之后,心里的恐惧感已经减少了不少,唯一还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是坐在地上的那个小个子斜眼道士,估计是因为弄虚作假心里有愧,结果这次还真撞鬼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没一会功夫,李阿婆和大儿媳接连端出来一道道炒菜拌菜,摆了满满一桌,李阿婆抹着眼泪对孩子说:“老头子,该吃饭了。”   孩子缓慢地抬头对着李阿婆一笑,随后身体打了个冷战,紧接着眨巴眨巴眼,叫了声“奶奶”。   李阿婆一惊,赶紧冲过去把孩子抱了住,孩子的父母也围上去不停地问孩子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孩子微笑着连连摇头。   就在所有人都在不停询问孩子是否安好时,孩子突然抬起稚嫩地小手,朝着摆满菜的桌子一指说:“你们看,是爷爷。”   一听这话,大家都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果然,老人正笔直地坐在桌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   他看起来模样就跟生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是灰白色的。   客厅里立刻又鸦雀无声了,没人说话,也没人动,等了一会儿,就见老人幽幽地转过头来,望向了一家人,却没说话。   李阿婆最先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赶紧招呼着两个儿子和孙子儿媳说:“行了别愣着了,吃饭了。”   话音落下,一家人接连围坐到了桌子边上,李阿婆又朝小个子我俩望了过来,笑着问:“你们也来一起吃点吧……”   一听这话,小个子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心说他当然不敢过去,一是害怕,二是刚还想骗这一家人的钱呢,他哪儿还有脸过去蹭饭吃?   这时那个扮鬼魂的女孩儿走过来坐在了小个子我俩的旁边,压低声音对小个子说:“师弟,玩儿砸了吧?”   小个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着,你还怪我?我装道士你装鬼,这可是咱俩一起出的主意,谁知道才做了这么几次就失手了……”   说着话他又朝我望了过来,因为斜眼的关系,狠狠瞪了我旁边的电视机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还有你,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第一次遇到你,让警察当凶杀嫌犯给逮进去了,做了半宿笔录;第二次遇到你,妈的买卖没做成,还tama见鬼了……”   听到他这话,我倒是笑了起来,毕竟戒指的线索有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这时旁边那个女孩儿突然偷偷朝着正吃饭的一家人翘了下下巴,笑得神神秘秘地对我俩说:“喂,你们往桌子下面看……”   “看什么?”   我问了一嘴,没在意就朝桌子下面望了过去,黑乎乎的烛光阴影中,就看见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地老人,没有腿……   一时间,我又一次吓得毛骨悚然,但没敢出声,而身边的小个子,看完整张脸都白了,竟然紧紧捂着嘴哭了起来……   “爸,您还回来吗?”   一家人吃饭时,大儿子突然颤巍巍地问。   老人坐在桌子旁一动不动,也没有动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菜,摇了摇头。   二儿子又说:“爸,您走了,咱家可怎么办……”   “傻孩子,人都是要死的,爸爸……怎么可能陪你们一辈子呢?”   老人笑了,缓缓开了口:“我看着你们兄弟俩从小长到大,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走了以后啊,你们好好对待你们妈妈,她操劳一辈子,不容易……”   “老头子……”   李阿婆握着筷子再度哽咽了起来:“老头子,我跟你一起走吧,免得给孩子们添累赘。”   “妈,您别这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才不是累赘呢。”   儿媳说着牵住了李阿婆的手,李阿婆频频点头,眼眶更红了。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也不由地暖了一下,随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戒指的下落,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还得赶紧到公园去一趟。   然而我告别之后刚要走,老人的鬼魂却在后面叫住了我……   “年轻人,你先等等……”   ☆、013-半张脸的男孩儿   被人叫住是经常的事,被鬼叫住还是头一遭,老人的声音一传过来,我隐隐就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整个脊梁骨都凉了。   我没招惹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提心吊胆地转过身去,刚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老人竟然已经立在了我的背后,把我吓得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您,您还有什么事吗?”我慌张地问。   “年轻人,你小心一点。”老人又一次开口,说话时往我身边扫了一眼。   “小心?您的意思是……”   “有东西跟着你,可能会害你。”   老人的话说得我心里一惊,但没敢太表现出来,于是又故作镇定地问:“您能看见?您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样子的吗?”   “是个只有半张脸的小孩子。”   老人几乎每句话都让我瞬间震惊一次,这次也不例外,我原以为他会说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没有头的女人,但没想到他说出来的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只有半张脸的小孩子。   见我发愣,老人又说:“总之你小心一点,别被抓了替死鬼。”   他说话时那张灰白色的脸上一直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点了点头,又匆匆告别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见我要走,那个小个子和扮老人的女孩儿哪儿还敢多待,赶紧给老人一家连连赔了不是之后,收拾好小个子的行礼就也跟着我出了门。   我们三个人都不敢在这栋楼里多停留一分一秒钟,争先恐后地出了小区之后,小个子的情绪这才平复了不少,又一次张牙舞爪地指着我说:“小子,这回我再饶你一次,下次你别让我再看见你这个倒霉星!”   他满脸带怒,我倒是笑了起来,虽说看这个骗子愣头巴脑傻了吧唧的,可除了到处招摇撞骗之外倒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令人发笑的言行举止反而给人多添了几分好感。   我笑着对他说:“兄弟,其实你不觉得咱俩挺有缘的吗?”   “有缘也是孽缘!师姐,咱们走!”   小个子说完拎包就想走,我又从后面追上他问:“兄弟,好歹咱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进过派出所、见过鬼的人,就算你不想理我,至少咱也该互留个姓名吧?你在里面唬李阿婆说自己道号皮卡丘,这可有点儿太糊弄人了……”   “我姓王,大名王显奇,认识的都叫我猴儿哥。”   他说完带着那个女孩儿转身就走,走出去没几步,女孩儿突然又转过身来,朝我冷笑着说:“姓张的你记住了,我叫白鸢,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听完女孩儿的话我又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我姓张?   不过根本容不上问,两个人已经离开了,于是我也赶紧到车位把自己车去了出来,开车直奔了上周出命案的那个公园。   开车时我一直在想老人最后的那句话,一个只有半张脸的孩子,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他要跟着我?   难道是因为我最近几天一直被不干净的东西缠着,所以阴气重吸引来的?   虽说活了二十多年我从来不信鬼神,但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老人说那个孩子一直在跟着我,既然跟着我,也就是说现在就在我的车上?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脚就在马路上刹住了车,转头望向了空旷的车后座。   凌晨天还很黑,这个时间路上也没有什么过往的车辆,我用胳膊肘支撑着身子,回头盯着车后座一动不动,看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一样开了口。   “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我知道你在,干嘛躲着藏着?”   我说完话,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也许是这段时间心里压抑的恐惧感太多太强了吧,恐惧到了极点,难免就会化为愤怒,我用手拼命在后座上一阵乱摸乱甩,用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声音怒吼道:“你tama的是不是想害我,你给我出来呀!出来!”   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我喘着粗气绝了望,这么一发泄,心里的压力也明显减轻了很多,于是回过神来打算接着开车。   可就在我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余光扫向身旁的副驾驶,脑子里瞬间“嗡”地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小男孩儿已经面朝前方笔直地坐在了我的副驾驶位上,嘴角含笑,一言不发。   汗当时就从我身上冒了出来,直直盯着那个直视前方的孩子,一时间却慌张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而坐在旁边的小男孩儿诡笑的嘴角忽然咧得更开了,他咯咯笑了两声,随后缓缓地朝着我转过了头来……   他脸一转过来我这才看清,他刚刚被挡着的半边脸,是残的,那半边脸上没有脸皮,右边眼珠子整个在血淋淋的脸上悬着,太阳穴的地方还缺少了一块,形成了一个狰狞的凹陷,甚至仔细看可以看到发了霉的脑子……   他突然慢慢抬起双手,微微弯曲着手掌朝我的脖子伸了过来,像是要掐我的脖子,可我愣在车里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不能动了,眼看着孩子那张狰狞的怪脸越来越接近,我连喊都根本喊不出声来……   可就在这时,另一侧的车窗突然被人敲响,“啪啪啪”,事出突然我吓得又倒抽了一口凉气,发觉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力气,于是猛地回头一看,一个女孩儿正笑眯眯地立在我的车窗外,弯着腰往我的车厢里张望。   我再回头一看,刚刚明明坐在我副驾驶座上的怪孩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虽然我的心跳依旧无法平息,但是理智恢复了不少,于是仔细朝着车窗外的女孩儿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儿我没见过,但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我把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问她:“你好,有事吗?”   女孩儿嘻嘻笑了起来,捋了下头发说:“怎么,我换了身行头就不认得我了?咱们不是刚刚才见过?”   她说着轻轻咳了两声,再张口时,声音已经变得粗犷沙哑,就像个年迈的老人一样。   “小伙子,是我呀……”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觉这张脸很熟悉,原来是她,在李阿婆家里扮鬼的女孩儿。   认出她的身份来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于是把车窗全都放了下来,笑着问她:“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我师弟刚刚打车把我放在路边就走了。”   “找我?找我做什么?”我又问她。   “你是不是要去市中心的公园?”   “你怎么知道?”   “是你自己说要去找戒指。”   女孩儿笑了笑,随后直起腰绕到了车另一边,打开门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别……”   我想阻拦,但她已经一屁股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顺手就系上了安全带。   “怎么,你不欢迎我?大半夜的,你总不能把我这个孤身女子扔在路边不管吧?多危险呀!”女孩儿抱怨了起来。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也许你跟我在一起会更危险。”   “哦?这是为什么?”女孩儿笑着问。   “因为……我的车上有鬼。”我沉沉答道。   听到我的话,女孩儿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地害怕来,反而从手包里掏出根烟点着抽了起来,又朝我笑着说:“看你年纪轻轻的,好像还挺迷信的。”   “迷信?我以前从不迷信,但最近想不迷信都不行,今晚在李阿婆家里的事,你不是也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鬼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真的遇到鬼了,你不害他他当然也不会害你,有什么可怕的?”   女孩儿的话虽然说得轻巧,但是听起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是啊,就算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是照样能先安无事,今晚在李阿婆家似乎就证明了这一点,老人明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已经是鬼了,可他头七夜回来仍然没有任何怨念,只是想让家里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   不过……   我突然又想起了刚刚的事情来,那个孩子,那又怎么解释呢?   我是个心理医生,虽然工作的主要目的是赚钱,但是这五年多来治病救人不少,也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更想不起以前的罪过哪路的鬼神,为什么它会一直跟着我,要害我呢?   见我眉头紧锁,女孩儿问我:“喂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我说我刚刚遇到鬼了,你信吗?”   “信,鬼好像很喜欢你,真鬼喜欢,我这个假鬼也喜欢,不然你也不会遇到今晚这么离奇的事了。”   女孩儿笑着说:“你要不要说给我听听,你这次又遇到什么了?”   “一个孩子,只有半张脸的孩子。”   我答道:“你还记得咱们刚刚从李阿婆家出来时,老人嘱咐我的那句话吗?”   “你的意思是,真的有个半张脸的孩子跟着你?”   我点了点头,女孩儿又笑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有句成语叫鬼话连篇,意思就是说话不可信,没想到今晚这鬼话这么灵,他才刚说完,你就真看见了?我猜,这是你的幻觉吧……”   女孩儿说话时似乎在自己的座位下面发现了什么,突然弯腰去捡……   ☆、014-LSD   她最初做出这一奇怪举动时,我还没太在意,又继续说:“我也在奇怪,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但是我刚刚真的清清楚楚看到他就坐在你现在做的位置上,还想用手掐死我……”   “呵呵,我想你是多心了。”   女孩儿再度坐直身子,突然问我:“喂,你吸不吸~du?”   “毒?当然不,我没有那种不良嗜好。”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又问:“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那个才产生了幻觉,所以自以为看到了鬼?”   女孩儿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手来,手里捏着个很小的白色塑料瓶子。   “那你能不能解释下,这是什么?我刚刚不小心用脚踩到的。”   我把塑料瓶子接了过来,瓶子上面没有字,但内层却湿漉漉的,而且瓶子有些发凉。   我打开灯仔细往里面看了下,瓶子的内侧还粘着着一些奇怪的白色冰晶结体,随后用鼻子一闻,心里“咯噔”一声。   瓶子里装的是角酸二乙基酰胺。   这种东西简称LSD,是致幻剂的最基本种类,一种麦角酸的天然衍生物。   我之所以认识它,是因为在我工作的精神卫生中心里这种东西很常见,很多精神类、心理类治疗药物中都含有LSD的成分。   适量使用,它可以帮助患者舒缓压力有助睡眠,对病情的控制起到神效,但如果过量摄入,这东西无疑比毒-pin还要恐怖。   它会让使用者的情绪焦虑兴奋,造成感知觉紊乱,甚至会使人大脑反应迟钝,从而出现最基本的精分症表现,出现幻觉、意识混浊、情绪不稳定……   而LSD最常见的使用方法,除了勾兑、人工注射和口服外,还有一种比较另类的方法,就是压缩成高密度液体结晶,然后像纯氧一样从呼吸道摄入。   一看塑料瓶子里的白色冰晶我心里就有了数,这是一瓶压缩成了液体结晶的LSD气体,随着冰晶的融化,LSD气体会很快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味道混合在空气里变得很小,甚至接近于无味,从而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摄入。   当气体摄入到一定程度之后,吸入者就会开始出现反应,甚至会产生幻觉。   震惊之中我不由地又一想,我的车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虽说我的工作性质需要经常跟这种药物打交道,但是院里有明文规定,类似LSD这种高危药物是严令禁止带出的,想弄到都不容易,谁会这么大方的把它偷偷藏在我的车里害我呢?   换句话说,假设真的是LSD作祟,也就是说,刚刚根本就没有什么半张脸的孩子,之所以我会看到那幅画面,只是因为在李阿婆家里听到了老人的描述,再加上自己当时的焦虑情绪所产生的意识上的幻觉?   我暗自庆幸,多亏这个女孩儿突然出现,刚刚跟她说话把封闭在车内的LSD气体放出去的同时,我的意识才得以恢复。   更多亏女孩儿误打误撞捡到了装有LSD的瓶子,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我甚至可能因为幻觉自己把自己吓死或吓疯……   看我突然发愣,女孩儿又在旁边问我:“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怎么回事?会装在这种瓶子里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药物吧?”   “没什么,这不是我的。”   我把药瓶收了起来,没多说,心想既然女孩儿已经上车了,带着她一起倒是免得无聊,于是发动车再次出发。   不过路上我一直在想车上出现LSD的事,难道这是有人要故意害我?会是谁呢?   我第一个就联想到了曾启华的身上,为了让我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和鬼话,这种事情也许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但是又转念一想,如果是他的话,这又有些说不通了。   首先,他并不是我们这行里的专业人士,而这种特殊性很强的药物即便是我们行内的专业人士都很难弄到手,更别说是曾启华了;   再者,他又怎么会知道这种药物的药性和调配、压缩方法呢?这并不是常见的药物,甚至很多业内权威人士都不懂得怎么去调配适量的LSD。   难道说,还有别人再给我设局?   可如果我这几天所经历的不科学事件,真都是因为LSD作祟的话,那么,我电脑桌上的血字又怎么解释?今晚在李阿婆家所遭遇的东西又怎么解释?   我可以确定,这两次遭遇完全是在我十分清醒的情况下所发生的,尤其是今晚在李阿婆家,老人的鬼魂确实出现了,当时她家里的阳台窗户是打开着的,而且有风,LSD气体根本就不足以摄入人体,而且那么多人都眼睁睁看着,总不能所有的人都出现了一样的幻觉……   我一边开车一边整理思绪,然而车快要驶到公园了,我还是没能想明白。   到了公园门口,我把车停好后带着女孩儿改成了步行,我想起她跟我说过,她的名字叫白鸢,有她陪着,一路上偶尔说几句话,我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   我用手机照亮,很快就带着她到达了一周前的案发现场,虽然案子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但是地上标记尸体时画的白线还能隐约看见。   按照老人的说法,那枚戒指是藏在案发现场最粗一棵柳树的树洞里,一到现场我没敢闲着,赶紧找了起来,白鸢则自顾自立在水边开始一动不动地抽烟。   她很漂亮,一头长发披肩,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背影,都很完美。   不过,三更半夜阴风阵阵的,她一个人立在河边怎么看都感觉有些恐怖。   我正蹲在一棵柳树下找戒指时,白鸢忽然头也不回地说:“喂,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我应付说。   “你说,一周多之前在这儿被发现的女尸,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有些可笑,于是回答:“如果我知道的话,那不早就破案了吗?”   “知道就能破案吗?万一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呢?”   话说完,她突然冷笑了两声,我听得一愣,总感觉她话里有话,就又问她:“白鸢,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突发奇想问问而已。”   她说完扔了烟头,笑着朝我走过来要帮忙,我也没多说什么,于是两个人一起蹲在一棵大柳树的根部找了起来。   找了没多久,白鸢突然又说:“哇,好漂亮啊。”   说着话她又在树根挖了两下,随后用两只手指从树洞里夹出了一枚银色的白金戒指来,戒指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深蓝色的钻石,我用手机上的手电筒一照,钻石隐隐闪光,美得宛如深蓝的海底一样。   我心中大喜,赶紧从她手里把钻戒接了过来,显然,这应该就是命案中死者被老人摘走的那枚。   盯着戒指,白鸢的嘴角突然又露出了一丝微笑,笑着说:“这钻石好美啊,肯定很贵,如果有人愿意送我一颗这么漂亮的钻石,我一定嫁给他。”   “放心吧,你长得这么漂亮,总会有人送你的。”   我应付了一句,赶紧站了起来,拉着白鸢就快步往公园门口走。   既然戒指已经找到了,那么命案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毕竟这是唯一的线索,显然也是最重要的线索,因为我蹲在柳树下仔细看时,发现钻戒的指环内侧刻着两个很小的字--   “木,弋。”   快到公园门口时,白鸢突然停下来不走了,我问她:“白鸢,你怎么了?跟我走啊?”   “你要去哪儿?”白鸢含笑问我。   “去见一个朋友,这颗戒指也许只有交到他的手上,才对破案有帮助。”   听我说完白鸢摇了摇头,又笑着说:“我想自己散散心,就不再跟着你了……”   “可是现在大半夜的……”   “天,这不马上就要亮了吗?”   白鸢又笑了,笑得很好看。   见她心意已决,我也没再勉强,于是自己心急如焚地又往车边走,白鸢却忽然从背后叫住了我,沉默了一下之后,笑着说:“喂,你自己小心一点,有时候,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白鸢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但没等我问,她已经背着手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马路对面的夜色中……   我没再管她,毕竟眼下找出藏在戒指中的线索才是最重要的,于是赶紧又上了车,开车去了曾启华家。   不出所料,我到曾启华家里时,他家的门仍然是打开的,只不过走进去后屋子里面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冷得可怕,可他还是如同前两次一样,挺直身子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傻傻发笑。   而且,他的家里很乱,摆在一端的餐桌翻了,装饰客厅的两个花瓶也碎了,两只沙发也翻倒在地。   “曾启华,出了什么事?”   进门环视了一下周围,我惊讶地问。   曾启华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朝我伸出了手,我明白,他是在跟我要戒指……   “戒指我已经找到了……”   我不假思索就把戒指递了过去,然而不等递到他的手上,他突然反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紧接着,一道鲜血顺着头发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015-真实与虚幻   “曾启华,你……你怎么了?”   看他突然一歪身子倒向地面,我赶紧扶住了他,血顺着他头上流下来,很快就染红了我的手,我仔细一看,他的头顶上有条很长的伤口。   我虽然是心理学专业毕业,但好歹也是医学院出来的,一眼就看出伤口是被人用钝器砸伤的一样。   这时正紧紧攥着我的手的曾启华突然拼尽全身力气把我推了出去,自己摔倒时嘴里一声怒吼:“快,快跑!”   曾启华情绪突变,我都没等反应过来呢,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了两个人,扑上来就把我按在了地上。   “快!抢戒指!”   其中一个人按着我胳膊突然吼了一声,另一个听到这话赶紧抢我手里的戒指。   原来他们是冲着戒指来的,显然曾启华头上的伤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可他们是什么人?   我把戒指紧紧攥在手里,尽量不让那个人抢走,已经完全脱力躺在地上的曾启华也挣扎着起身,帮我把按着我的那个人从我背上拽了下去,一时间我们四个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不过,我毕竟是个坐办公室的,曾启华虽然是刑警又受了伤,很快就被那两个人给压制了住,几乎无力还手,可就在这时,曾启华家阳台的窗户忽然“哗”地一声粉碎,我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一个纤细地身影已经个窗外挑了进来,竟然是刚刚和我分开不久的女孩儿--   白鸢。   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并且是破窗而入?我更迷糊了。   可白鸢一跳进阳台,立刻朝着我们冲了过来,没等按着我的人站起来拦住他,她已经狠狠一脚就把那人踹翻在地,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小鸢,快带他走!”   满脸是血的曾启华拽着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腿死活不放,拼命地朝着我们怒吼。   白鸢眼里现出了一丝彷徨,可就这彷徨的一瞬,刚刚被踹倒的那个人已经又站起身朝我们扑了过来。   白鸢没有犹豫,往前一步挡在我前头,一伸手就攥住了那人的拳头,一个标准的军体拳下绊,那人又一次栽倒在地。   “华哥你放心,我们逃出去就帮你叫救护车!”   说完话,白鸢拽着我就往阳台的方向跑,推着我爬上了被打碎的阳台窗户。   我往外一看,阳台外面勾着一根绳子,显然她是顺着绳子爬上来的,估计在李阿婆家里扮鬼时也是用的这一招。   随后白鸢护着我抓住绳子往下放,又跟追过来的两个陌生人缠斗了一会儿之后,她一个飞扑就从窗户里跳了出来,一转身正好一把抓住了绳子,带着我很快落在了地上……   “白鸢,你到底是谁?”一落地,我立刻惊讶地问。   可白鸢并没有理我的意思,拉着我在黑夜里一路狂奔跑出了小区……   出了小区后她把我带到了一辆面包车上,开车就走,我惊惶地问:“白鸢,你是什么人?跟曾启华是什么关系?还有,你为什么不救他?”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白鸢狠狠瞪了我一眼,板着脸说:“你以为他们只有两个人吗?再不赶紧走别说救不了华哥,咱俩也跑不了,至于我跟曾启华是什么关系,你别多问,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说话时她开车在夜色中兜来转去,随后转到了一条小胡同里,又转了一阵子之后,车停在了一个胡同的小旅馆门口。   下车之后,白鸢带着我进了旅馆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小,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台老式方块电视机、一个旧空调以及电视柜之外,什么都没有,连厕所都没有。   进去之后白鸢锁好门,这才又对我说:“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问我了。”   “你是谁?跟曾启华什么关系?”我坐在床上问。   白鸢回答说:“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叫白鸢,至于华哥,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可你不是跟那个假道士一起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曾启华家?还有,那个斜眼小道士又是谁?”   “王显奇理论上来说是我师弟,这几年我俩一直行走江湖靠骗术为生,不过我和华哥的事儿,跟他没任何关系,他也不知道,其实我这次跟小王一块来你们这儿,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华哥……”   “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又问。   白鸢回答:“我们没阴谋,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们必须查明这件案子的真相……”   “那刚刚闯进曾启华家的两个陌生人又是谁?”   “我们是好人,他们当然就是坏人,我们想要找出真相,他们当然是想要掩盖真相……”   说着话,她一弯腰就从我手里把那枚戒指抢了过去,我刚要抢回来,白鸢就又说:“你别怕,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枚戒指在你手里没有任何用处,但我能从它上面找到线索。你在这儿等我,我不回来,你千万不能离开……”   她说完没再理我,拿着戒指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昏沉沉的房间里发愣。   房间很小,简直小的可怜,我坐在床上捋着记忆中一条条模糊不清的线索,甚至因为激动不解而感觉窒息。   无意间,我的目光扫向了床边的电视柜上,柜子上摆着很多类似化妆品的大瓶小瓶,和一个装隐形眼镜的塑料盒。   也不知为什么,那个装隐形眼镜的盒子引起了我的兴趣,主要是我也近视,平时工作的时候偶尔会带隐形眼镜,可我的眼镜片放在盒子里用药水跑起来时,镜片是完全透明的,不仔细看就像消失在药水里一样,可这只盒子里的镜片,却呈现出一种奶白色。   我走过去把盒子打了开,随后用摆在旁边的塑料夹子把眼镜片从里面夹了出来。   镜片很厚,厚得感觉完全不透明一样,盯着手中的眼镜片,我陷入沉思。   随后,我又把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拉了开,拉开抽屉一看,里面竟然塞着几个假发套,有长发的有短发的,也有卷发的,我把那些头套拿了出来,随后,从抽屉底部露出了几块淡黄色的软塑胶来,以及几个很小的塑料软包。   为什么白鸢的房间里会有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又到底是干嘛用的?   好奇心起,我又把隐形眼镜片取了出来,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眼睛里,很奇怪,虽然看起来那两片隐形眼镜是不透明的奶白色,但戴在眼睛上之后,视线却很通透,只像是隔着一层淡淡的白纱似的。   我对着镜子一照,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因为镜子里,我双眼的瞳孔已经完全被隐形眼镜覆盖住了,整个眼睛里,只露出一种惊悚的惨白色,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没有瞳仁、只有眼白的女鬼……   一激动,握在手里把玩的一个塑料软包被我很轻易地就捏碎了,从软包里面流出来的红色液体立刻染红了我的手,就像血一样……   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显然,从第一次见到曾启华开始,我就被拉入了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阴谋圈套之中……   我心里想着,正盯着镜子里扮相惊悚的自己出神时,隐约就看到两只手从我的背后渐渐伸了出来,先是在我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搭在了我的双肩上,随后朝我的脖子逐渐靠近。   我慌了神,但情急之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就在这时,从我背后突然又“噌”一下猛地伸出了一个怪头来,那是一个孩子的头,面带狰狞地诡笑,而且,那个头只有一半,右边太阳穴周围是残缺塌陷的,整个眼球都拖着精神线掉了出来,悬挂在鼻子一侧乱晃。   我见过它!   这不就是我在车里见到的那个鬼孩子?   怪脸出现的一瞬间,我第一个想到的是LSD,难道在我车里放了这种药剂的是白鸢?难道她又在这间屋子里给我下了毒?   然而这想法才刚刚一出,那孩子的一双手已经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拖倒在了床上。   我当这是幻觉,但喉咙口的剧痛和窒息感却前所未有地清晰,我的意识有些混淆,最初还尝试着挣扎几下,之后却逐渐地浑身无力、四肢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忽然想到了在李阿婆家里时,老人的鬼魂最后叫住我说出的那番话,他告诉我,有个只有半张脸的孩子一直跟着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假设LSD致幻剂使我产生了幻觉,之前我所见到的女鬼又一直是白鸢假扮的,那么我这些天所经历的各种灵异事件应该都是虚假的圈套才对,为什么现在的窒息感会这么的真实?   而假设鬼是确实存在的,车里的LSD药剂、电视柜上的化妆用品又该怎么解释?   我的大脑出奇地混乱,如果说这几天的灵异遭遇只是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的话,那么在这一刻,我的所有价值观和人生观已经彻底崩溃了。   我眼前开始发黑,背后不时传来那个鬼孩子的“咯咯”怪笑声,完全无力反抗……   ☆、016-傀儡   以前看书、看电影,每当看到出现死亡画面时,气氛都被刻意渲染得很吓人,但是现在死到临头了,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平静,出奇的平静和安宁,没有一丝一号的恐怖感。   自从离开学校加入这个繁华复杂的大都市之后,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喂,姓张的,你怎么了?”   冥冥之中,有人在叫我,声音在我眼前的无限黑暗之内徘徊不绝,我感觉我的身子突然变轻了,似乎被人给抬了起来,我很勉强地张了张眼,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影子,是白鸢,她正在满眼焦虑地给我做人工呼吸。   见我睁开了眼,白鸢的眼神中立刻闪烁出一阵惊喜,惊惶地问我:“喂,你怎么回事?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怎么就……”   “那,那个鬼孩子呢?”虽然说话还都有气无力,可我还是勉强撑起了身子。   “什么鬼孩子?”白鸢问我。   我愣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画面之后,又坚定地对白鸢说:“我刚刚又看到那个孩子了,那个只有半个脑袋的孩子……”   “就是你凌晨对我说的那个幻觉?”   “没错,它要掐死我,你相不相信?”   “相信。”   白鸢很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神情很坚定,随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你用镜子照一下自己的脖子……”   一时间我没反应过她的话来,不过还是按照她的意思,走到了镜子边。   对着镜子一照,我吃了一惊,我的脖子上,深深印着两块黑紫色的指痕,那是被人狠狠掐过的痕迹。   这时白鸢突然又说:“不过,我没见到什么鬼孩子,我刚刚回来时就看见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乱翻乱滚,自己用双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我阻止了半天,才总算把你的手拉开……”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皱了下眉头说:“你的意思是……我刚刚一直在自己掐自己?”   白鸢点了下头。   “这不可能,那个孩子呢?明明是那个半张脸的孩子从我背后冒出来,想要……”   话说到一半,后半段我却没有说出口,随着头脑逐渐从模糊恢复到清晰,我记起了更多的事情,于是低着头沉默了下来。   白鸢看出不对,于是问我:“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可笑。”说话时我笑了一下。   “可笑?你差点自己把自己掐死,这有什么可笑的?”   白鸢皱着眉说:“如果不是我及时回来制止了你,又人工呼吸把你救回来,估计你已经……”   说到这儿,白鸢的脸红了,别过头去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却笑了,冷笑着说:“你误会了,说的可笑并不是这件事,而是……”   我说着蹲在地上,把刚刚挣扎时落在地上的那两片奶白色隐形眼镜片又捡了起来,一看到我手里拿着的东西,白鸢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我觉得可笑的是,我现在竟然跟一个差点把我搞成神经质的‘女鬼’待在一个屋子里,而又浑然不知……”   “你……你都知道了……”   白鸢平淡无奇地一句话,却瞬间在我心里翻起轩然大波,其实我很想听到她的否认,至少那样的话,这事情的发展进程还不会如此复杂混乱,至少那样的话,我还可以清醒冷静地继续顺着线索往下走……   然而现在,我几近崩溃。   我甩下眼镜,冲到床边一把掐住白鸢的脖子,就把她按在了床上,完全脱去了“医者父母心”的慈善外衣,用一种从未对人使用过的凶狠语气问她说:“白鸢,你们到底想搞什么鬼?假如我们有仇有恨,你可以直接一刀捅死我,为什么你们要联手来折磨我?难道你们想把我变成一个疯子?”   “张,张医生,你,你误会了……”   白鸢躺在床上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挣扎着说:“张医生,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呵呵,去你ma的迫不得已!”   我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真的想把眼前这个女人掐死一样。   然而,我的脑子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清醒的知道,自打认识了曾启华之后,我就已经掉进了他们的陷阱骗局之中,一直被他们在鼓掌里玩弄着……   “也许,也许你该冷静一下,张医生,华哥一会儿就会到,他会跟你解释一切的……”   白鸢的一句话,真的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就像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我需要个解释,更想弄清楚这整个事情,所以我必须抑制住怒火,必须冷静的等着曾启华的到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松开了白鸢,一放手,她立刻从床上滚了下去,惊恐异常地靠在门口,不敢再接近我一步。   “你别怕。”   我低着头,沉沉地说:“既然已经松手了,我就不会再伤害你。”   她却说:“不,我怕,你刚刚的表情,简直比鬼还要可怕,我想……我们根本没办法逼疯你,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疯子,只是你一直披着心理医生的仁慈外表,把自己的性情掩盖了一样……”   我没有理她,因为无话可说。   这些天里,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变化,变得暴躁,变得多疑,胆子也越来越大,甚至在李阿婆家里,明明面对面和鬼站在一起,我都已经快要觉不出害怕来了,我开始相信鬼神,也渐渐开始相信自己是个疯狂的人。   可明明我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些不科学的东西,白鸢又一次峰回路转地打破了我刚刚建筑起来的认知,让我彻底崩溃……   ……   我坐在床头上,白鸢靠在门口,我们就这样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默默无语地对视着,外面天已经很亮了,终于,房门外面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三长两短,白鸢一惊,赶紧打开了门,头上裹着纱布的曾启华立在门外,手里拎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正痴痴地对着房间里傻笑。   “你没事吧?”他走进来,白鸢赶紧关心地问。   曾启华摆了摆手,笑着说:“放心吧,他们不敢让我死,至少现在不敢,我已经报警了,警队的同事录口供时我告诉他们,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室抢劫。”   “那那两个人呢?”白鸢又问。   “跑了,那些都是对方花钱雇来的打手,就算抓住也挖不出什么可靠消息的……”   他说着朝我走了过来,见我坐在床上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看扔在地上的两片奶白色隐形眼镜片,又看了一眼摆得满电视柜都是的化妆品和假头套,立刻回头望向了白鸢。   “他都知道了?”   白鸢没回答,默默点了点头。   我再也忍不住了,没等曾启华再开口,站起来猛地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怒吼着骂道:“曾启华,你他ma就是个疯子!”   没想到的是,曾启华竟然捂着伤处笑了,那笑容很诡异。   “张医生,我也是迫不得已,也许你想听听我的解释。”   “呵呵,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都已经明白了。”   我冷笑着瞪着他说:“我低估你了,你根本就没有精分症,最初你到我办公室时,你表现出来的一切心理疾病症状都只是装出来的,你的目的只是引诱我陷入你的圈套,我刚刚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你的每一言每一语听起来都像是疯言疯语,但实际上,你是在我的心里植入了一颗种子,你是个高手,你不单懂得如何用语言使人放松警惕,更是个催眠和心理暗示的高手……”   我说话时,曾启华只是笑,不说话。   我又接着说:“我想,从那天我回家开始,你就一直在悄悄的尾随着我吧?虽然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弄到的LSD,但你很巧妙地调配处了适合我的计量,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吸入LSD气体神经思维混淆,随后,你的这位美女助手则化装成女鬼的样子潜入我家,以及每一个需要女鬼出现的地方,让我在混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被你操纵着往前走,对吧?”   说完话我又望向一脸尴尬表情的白鸢,问她说:“我猜,之前我在宾馆1832房间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女人,也是你假扮的吧?我想你们一定提前在房间里藏好了LSD药剂,所以自打进入那个封闭房间之后,我的大脑已经迟钝了,你趁机潜入厕所,所以当我后夜打算开门出去时,才会在厕所里看到一个女人,可之后你突然又消失了,这我还无法解释。”   “是天花板。”   白鸢沉沉地说:“我藏进了天花板上的空调出风口里,我的身手你已经见识过了,那难不倒我……”   “原来是这样。”   我一阵苦笑,又接着说:“不过,随后我打开宾馆房门,又出现在门口外面的那个女人,显然并不是你……”   ☆、017-海洋之心   “是的,那是你的幻觉。”   白鸢回答道:“因为我以那种相貌在你眼前出现过,所以就相当于对你进行了心理暗示,而你去宾馆之前,华哥已经对你进行了心理暗示,所以当你进入宾馆房间后,你心里最大的目的就是寻找那颗头的线索,再加上我化妆后对你造成的暗示,所以当你打开门时,你看到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我,并且和迫不及待寻找的人头线索结合在了一起;至于你当时听到的阴兵借道的脚步声,其实是我人为用手机放的,你当时头脑意识模糊,根本无法分辨……”   白鸢说完之后,曾启华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之后也笑着说:“还有,你录音笔里的哭声,是趁你在卧室休息时,我叫小鸢潜入你家动得手脚,你电脑桌上的字迹也是这样,至于1832的暗示,其实并不存在,全都是我在对你进行了心理暗示加药物催眠之后,控制着你一步一步按照我的计划往下走……”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我心里堆积了数天的压抑,就像是瞬间一泻而出一般,我答道:“是啊,我真傻,明明自己就是个心理咨询师,竟然会被一个病人无意中进行了反催眠,呵呵,我在想,我们小区的保安杨大爷,该不会是也被你催眠了,所以才会认定一个白衣女人跟着我回了家吧?”   “当然不是,为了那种人还没必要大动干戈。”   曾启华冷笑着伸出两只手指,又说:“二百块,我只给了他二百块,他就帮我撒了一次谎。”   说完话,曾启华自鸣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也笑了。   笑了一会之后,我终于没在继续把这个圈子兜下去,直截了当地问他说:“曾启华,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布好的局,所谓的女鬼,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对吧?”   曾启华却摇了摇头,答道:“不,你错了,她当然出现了,只不过,你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她只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说话时他竟然微笑着望向了身旁,随后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开始抚摸身旁的空气,看起来就像是在抚摸一个人的脸一样,然而,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   “她不是就在这里吗?一直都在,从没离开过。”   “华哥……”   白鸢欲言又止,望着不断微笑着抬手抚摸空气的曾启华,竟然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曾启华,看来你真的疯了,都说疯子与天才只有一线之差,我现在真的相信了……”   冥冥之中,当初毕业时系主任留给我的那句话再次从我头脑里打转了起来--   人性叵测,鬼由心生。   以前我一直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可现在我完全懂了。   是啊,人性的扭曲让鬼由心而生,心入了魔,人,就成了鬼,甚至比鬼更可怕。   曾启华无疑是个疯子,而且是个比正常人更聪明、更冷静的疯子。   “曾启华,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看来也该到我们最后做个了断的时候了,接下来你想怎么样,杀了我?”我毫不畏惧地问他。   “杀了你?嘿嘿,张医生,我为什么要伤害你?”   “因为你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件事我已经完全捋清了,就是你割掉了被害者的头,随后扔掉了她的尸体,把她的头藏了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   “你家的空调温度和到处都是的冰块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回答:“我想,你应该一直把人头藏在自己的沙发里面,所以我每次见你时你都坐在沙发上面,对沙发显得格外的关注,另外,你怕时间太长人头腐烂,所以你把自家的温度降到最低,并且在沙发里塞满了冰块,从而减慢人头的腐烂速度……”   “可人头是你在宾馆里找到的,不是吗?”他笑了。   “你别忘了,指引我找到宾馆线索的,不正是你吗?你在我去之前,提前在宾馆的房间里做好了手脚,把人头放进了床里,并且把房间的温度降低。”   说着话我又指向了白鸢,笑了笑说:“如果有这个易容化妆、飞檐走壁无所不通的女人帮助你的话,做这些事对你来说没有丝毫困难可言,何况,当时住在那间房里的是那个名叫王显奇的假道士,而她身为王显奇的师姐兼合作伙伴,自由出入王显奇的房间完全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你早就料到我会跟他换房间,又用模拟阴兵借道的相同方法模拟牙齿啃噬木板的声音吸引我的注意,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我说完之后,曾启华拍了两下手,没有表现出任何地慌张失措来。   他冷冷一笑,忽然开口说:“张医生,如果你不是心理医生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刑警,没错,你的推理完全正确。”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还是需要你的提示。”   “你说。”曾启华含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又为什么要把她的头一直留在自己家里那么多天?你是个刑警,又拥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我想,如果是为了洗脱罪名的话,你随时都可以设计一个更完美的计划,可你却偏偏选择把我这个外人搅了进来,这岂不是对自己不利?”   “之所以选择由你来揭开谜底,我当然有我的打算,不过有一点我必须郑重其事地告诉你,张医生,我……不是凶手……”   说话时,曾启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义正言辞,而我难免吃了一惊。   这时曾启华又说:“你的所有推理都很正确,其实我和你一样,同样是医科大心理学系毕业,不过后来我没有选择心理医生这个职业,而是做了警察,并阴差阳错被调入了刑警支队。而且从资料上来看,我的在校成绩比你更出色,所以我有足够的实力调配药剂,并且在你放松警惕时对你进行心理催眠,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点,即便你的推理再正确也全都无济于事,因为你最初的认定就是错的,就像你最初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线,往后不管再怎么走,每一步也都是错的……”   “你,你如果不是凶手,为什么死者的人头会被你藏在家里,你又为什么苦心经营这么大的一盘棋?”我惊问。   曾启华低着头苦苦一笑,答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仍然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因为我们的目的其实是相同的,都是想解开谜团,找出最后的凶手……”   “可你是个警察!为什么你不用警察的方式来侦破这起案件?”   “没用的,在一些不科学的事物面前,法律和科学是渺小而脆弱的,你根本不明白这件案子的背后隐藏着多可怕的事实,如果不使用一些极端的手法,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要石沉大海……”   说话的时候,曾启华随手打开了拎在手里的那个牛皮纸档案袋,从里面取出来一张放大的合成照片给我看。   我一看,照片上的是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不过不是真人,而是3D合成的。   曾启华把照片交给我,坐下又说:“张医生,那天你在宾馆发现的腐烂人头,已经经过技术部的处理进行了头像还原,你现在看到的照片,就是死者生前的样貌。”   “这么一说,这案子不是很快就能侦破了?”   我显得有些激动,因为按照当今的科学技术来说,只需还原死者的生前相貌,随后进行相貌识别对比,即便无法采取指纹,依旧可以判定死者的身份。   但我刚想到这里,曾启华却摇着头说:“你想得太简单了,技术部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最终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查无此人,死亡女子身上所有能够正式身份的线索,几乎都被人人为抹杀了,也就是说,她没有身份,继续查案的线索已经完全断掉了……”   曾启华说完话我愣了住,这怎么可能呢?看照片里的女人二十来岁的样子,现在连相貌也已经被3D还原了,怎么可能还查不到身份?   这时白鸢走过来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凌晨找到的这枚戒指上,还真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白鸢的话吸引了我和曾启华的注意力,她说着话把那枚戒指又取了出来,摆在我们眼前说:“我找从事珠宝专业的朋友问过了,戒指上这种深蓝色的钻石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海洋之心,传说这是一种会给人带来厄运的不祥之钻……”   “不祥之钻?什么意思?”我问。   白鸢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资料来,交给我说:“传说这种珠宝会给人带来厄运,例如曾经在法国有一位珠宝商,他机缘巧合下在印度得到了一颗海洋之心,随后伴随而来的是破产和穷困潦倒,并最后在一次寻宝过程中被野狗咬死;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最著名的应该算是泰坦尼克号了,总之,但凡这种宝石出现过的地方,大多会出现不祥与灾难……”   ☆、018-重要线索   白鸢说完后我认真看了下她递给我的资料,资料里记录了关于“海洋之心”这种罕见宝石的详细资料。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钻石,原产地普雷梅尔矿山,自古至今都被传为稀世珍宝,尤其其中几颗比较大粒的更一直受到东西方王公贵族的无比喜爱。   不过正如白鸢所说,这种“海洋之心”钻石虽然罕见珍惜,但自古以来就被视为不祥之物,尤其一些世界知名大钻的持有者,最后大多都遭逢不测。   我们发现的这枚戒指上的“海洋之心”钻石看起来并不是很大颗,但色泽和质感都比一般钻石要强上很多倍,想必也一定价格不菲。   这时白鸢又说:“我找朋友问过,这种钻石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因此虽然钻石并不算很大,但在国内也属于顶级的奢侈珠宝了,因此有能力出售这种钻石的珠宝店应该也寥寥无几……”   话说到这里时,白鸢朝着曾启华望了过去。   曾启华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说:“你是想让我利用公,安系统调查这枚钻石的出处?”   白鸢点了下头说:“没错,只要找到钻石的出售地点,就能查到是谁买走了这枚钻石,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跟进线索了……”   “有道理,你们等我一会儿。”   曾启华说着掏出手机走出了房间,急促地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中。   曾启华出去之后,白鸢我们两个坐在床上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未免太过尴尬,也免得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我忍不住问她说:“白鸢,如果曾启华说的是真的,他并不是这件案子的凶手,那你们干嘛要费尽周折设这么大的局?难道只为了坚持所谓的正义,要把幕后的凶手挖出来?”   “这仅仅是一方面。”   白鸢说着话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又问我:“张医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了没?”   我点了点头,对于这个问题,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虽说我这几天的经历一直都陷在曾启华和白鸢所布好的陷阱中,但凌晨在李阿婆家的所见所闻,以及刚刚在房间里想要掐死我的那个半张脸的孩子,我却根本无法解释。   这时白鸢又问:“张医生,你觉得鬼可怕吗?”   “可怕。”   我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但随后话锋一转冷笑了一下,又说:“但是,远远没有曾启华可怕。”   系主任留给我那句话一直在我脑海中重复来重复去,鬼由心生,人就成了鬼,人成了鬼,比鬼更可怕。   “其实华哥也有难言之隐,张医生,有些事现在还不适合让你知道,这是为你好,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白鸢叹了口气,又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华哥不是坏人,这件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   我们说话时,曾启华已经拿着电话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副激动地笑容。   白鸢赶紧站起来问:“华哥,是有线索了吗?”   “有了,队里同事已经帮我查出来了。”   曾启华激动地说:“我们市有资格出售海洋之心的珠宝店只有一家,而且同事刚刚帮我打电话询问过,最近他们确实出售了店里唯一的一枚海洋之心钻戒,而且这枚钻戒是国内仅有的三枚中的一枚,购买者是谁你知道吗?”   “是谁?”白鸢赶紧追问。   “熊木生。”   曾启华一说出这个名字,我心头顿时震了一下,怎么会,这件案子竟然跟熊木生扯上了关系?   在我们市,熊木生可以说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他有很多的身份,比如房地产开发商、大型企业董事长、慈善家以及传闻中的江湖风云人物。   总之就是说,在这座城市里,熊木生手眼通天黑白通吃,不管是黑道白道都要让他三分。   如果说他是全市唯一一枚海洋之心钻戒的持有者的话,那么命案中被割掉头颅的女人是……   “还有一件事你们绝对想不到。”   曾启华突然又说:“我刚请一名信得过的同事帮忙联系了熊木生,随后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熊木生有个女儿叫阿杙,大概十天前突然离家出走,至今下落全无……”   曾启华的话再次让我震惊了。   阿杙……   我赶紧拿起那枚钻戒,仔细看了看指环内圈上刻着的两个字--   木、弋。   把两个字拼在一起,不就正是“阿杙”的杙字?   不过奇怪的是,这明显是两个字的刻法,两个字之间的间距隔得很开。   曾启华把我手里的戒指拿了过去,看了一眼之后说:“我感觉,这件案子可能比我们想象之中要更加的复杂,我做个假设,假设这枚海洋之心戒指真是熊木生所购买的,那么戒指内侧的字有可能代指的就是他失踪了的女儿阿杙,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杙’字要分开这么远的间隔,难道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另外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钻戒这种东西代表的含义众所周知,就算父亲想送女儿一个值得纪念的贵重礼物,送钻戒也完全没道理吧?何况戒指上刻着‘木、弋’两个字,而熊木生的名字里恰巧也有一个木字,这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曾启华推理时我也默默不语地再一旁暗自琢磨,确实,曾启华的推断不无道理。   随后曾启华又说:“我已经请同事帮忙联系了熊木生,并且请他明天上午到局里来认人认尸,相信事件很快就能明朗了,张医生,不过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我问。   曾启华笑了一下,答道:“张医生,你是我的主治医师,我需要你为我开具一个证明,证明我的病情并无大碍,这样我才能回到局里继续工作。”   “这不可能。”   曾启华的要求我当即拒绝,答道:“曾启华,你很聪明,但你是个疯子,我的职业素养告诉我,我绝对不能帮你开这种证明,这会害了我,也会害了你……”   “但你现在必须听我的!”   曾启华情绪突变,突然出手抓住了我的衣领,瞪圆眼睛怒吼道:“张医生,这件案不是靠普通人就能破得了的,别忘了,连现在作为唯一线索的戒指都是我们从鬼的手里拿回来的,即便明天熊木生来认尸,即便这件案子真的跟他有关系,凭借普通警力还是不足以破案,这案子涉及的不科学的地方太多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说过了,这不可能,除非你能有一个足够充足的理由顺服我,否则的话,就算你像杀死那个女孩儿一样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你别以为我不敢……”   曾启华吼到一半突然愣了住,似乎这才明白过来,我这句话是在试探他。   他惊慌地松开了手,踉跄倒退几步之后猛地摇着头说:“不,不,不是我,我不会杀她的,我,我不会杀她的……”   “曾启华,你认得她对不对?”   我保持冷静,再度逼问:“你的陷阱还没结束,还在继续着……被割掉头的就是那个名叫阿杙的女孩儿对吧?你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   “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曾启华,你太可怕了,你真的是想破案吗?不对,我想不是这样的,你在设计一个很大的棋局,而我们所有人,都是你棋盘上的棋子……对吧……”   “姓张的,你最好给我闭嘴!”   曾启华痛苦得怒吼了起来,他的表现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确实,我想用语言来试探他的虚实,但我并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的强烈,甚至怒吼时他声音颤抖,眼圈也开始逐渐发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这些表现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抱着头躲到了墙角,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挣扎,我忍不住走过去问:“曾启华,你怎么了?”   曾启华幽幽地抬起头,用一种恨不得要杀人的眼神注视着我问:“张医生我问你个问题,假如你最心爱的人……在你面前被人杀死,你会怎么做?”   曾启华的问题突如其来,一时之间我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但我推测,他的问题并非是胡言乱语,甚至很可能跟这件案子有关。   “我……”   沉默了很久之后,我开了口,但只说了一个字,曾启华却低着头怪笑了起来,随后把白鸢叫过来说:“小鸢,你送张医生回去,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再去找他的……”   白鸢点了下头,随后打开门示意我跟她出去,我本不想离开,因为我总有种感觉,感觉这是我距离幕后隐情最近的时刻。   但曾启华显然不愿再跟我说一句话,虽然心里打鼓,但我也只能顺从地跟着白鸢走出了房间。   出了旅馆后白鸢开车把我送到了我工作的地方,途中只字未提,但我下车时白鸢却突然从后面叫住了我,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张医生,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今晚你最好不要回家,也不要独处……”   我问她为什么,白鸢却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在自己喉咙上蹭了一下,随后开车扬长而去……   ☆、019-水房里的歌声   白鸢开车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太在意她所说的话,毕竟今天只一个清晨的时间,我就被强制灌输了太多完全无法想象的思想,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勾起我的震惊来呢?   回了办公室后,我故意不去想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开始认真地工作了起来。   因为昨天没来上班,我手边积压了大量的工作,还顺带对两个新病人进行了谈话问诊。   这一忙碌,我就从早上一直忙到了傍晚,随便吃了点东西又从傍晚忙到了晚上,专心致志工作时还真就把曾启华的事给暂时忘了。   晚上十点多,其他加班加点忙碌的咨询师们都陆续回家了,这么晚了也不会再有病患光临,走廊里变得静悄悄的,整个楼层里似乎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还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眼看着自己积压两天的工作也都追了回来,直到这时,我才恍然想起了清晨时白鸢留给我的那句话来……   “张医生,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今晚你最好不要回家,也不要独处……”   她的话开始在我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放,又一联想她用手指抹向自己脖子的举动,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我?或者是在威胁我?   我愣在办公桌前想了一会儿,可惜根本想不懂,但毕竟这种情况下白鸢不会跟我随便开这种玩笑,这导致我还是忍不住警惕了起来。   “算了,不回家就不回家吧,大不了在办公室工作一晚上就行了。”   我这么想着,但就这功夫,院里值夜班的保安大爷推门走了进来。   一见我还在忙碌,保安大爷立刻朝我笑着问道:“张医生啊,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哦,昨天请了假,今天手边的工作压得太多了,想追一追。”   我客气地朝他点了下头,赶紧给他倒了杯茶,请他坐了下来。   保安大爷喝了口茶,又笑着问我说:“张医生,那你打算几点离开啊?我这儿还等着检查完锁门呢。”   “我……”   我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今晚不打算走了,工作太多了,准备通宵干。”   我随口解释说。   “这不太好吧?”   保安大爷略显为难地嘬了下牙花子,又接着说:“张医生,你在院里这么久了也该知道,咱院长早就有规定,工作人员是严令禁止在院里过夜的……”   保安大爷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们院长明文规定的条例之一,一是怕我们这些心理医护工作太辛苦,二是因为精神卫生中心里保存着全市大量心里患者的重要资料,其中有一部分因为身份、工作性质问题是不能公开的,怕的是资料泄露。   可我虽然清楚知道这一条款,但今天毕竟情况特殊,也只能跟保安大爷求求情了,于是我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包玉溪烟来,笑呵呵给门卫大爷递了过去……   我不抽烟,但在我办公桌抽屉里会长期放着两种烟,一种是软盒玉溪,另一种是硬盒冬虫夏草,以便社交时用。   一般情况下玉溪烟用得比较多,偶尔院里领导来访,或者来了些身份地位比较显赫的患者,冬虫夏草就用上了。   我不喜欢勾心斗角攀附权贵,但一般的社交礼仪我还是都懂的。   “大爷,来,点着点着……”   我一把烟递过去,保安大爷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假意推辞了一下之后,打开烟包掏出一根点了着,随后把烟包装进了自己口袋里,故作为难地说:“张医生,你这可就有点儿为难我了,晚上咱们楼层是要上锁的,你不走的话,万一咱院里丢了什么东西,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人品好,可到时候咱俩都不好解释啊……”   “大爷您放心吧,我在院里这么久了难道您还信不过我吗?”   我笑着回答道:“我昨天没来上班您也知道,现在手边压的工作确实太多了,这么多资料文件都带回家处理得话又太麻烦了,您就通融通融吧……”   他烟都收了,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于是笑呵呵站了起来,摆摆手说:“好吧,毕竟咱俩这么熟了,不过张医生啊,可就只能这一次啊,下次的话可不行了,还有啊,一会你想着把灯关了,要不然被人从外面看到光亮,明天被院长知道了我可就完了……”   “是是是,您放心吧,谢谢了大爷。”   “那好,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检查完楼层我得下去偷个懒。”   保安大爷说完就独步走了出去,我松了一口气,于是拉好窗帘关了灯,又赶紧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工作了起来。   过了一会,保安锁门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我没太在意,尽量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埋头一干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   虽说全天候的工作让我疲惫不已,可我还是不敢听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这几天的惊悚经历就会历历在目地涌上心头,实在让人心力憔悴。   靠近后夜一点钟,我开始饿了,毕竟晚饭时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哪儿能抵得住我整晚工作的消耗量。   我想起手边的柜子里还有几碗方便面,取出来要泡时才发现,我办公室里的饮水机竟然已经没水了,就还剩下半壶茶水放在办公桌上,但是也已经放凉了。   没办法,我只能拎着电水壶去水房打水,一打开办公室的门,空旷漆黑的走廊顿时映入眼帘,我赶紧点开手机上的手电筒APP,恐怖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   我的办公室位于楼从最中间的位置,而水房紧挨着厕所,在楼层的最西侧,跟我办公室相隔十来间屋子,不知怎的,我后背一阵发凉,一手拎着电水壶、一手举着手机往前走,每走一步,皮鞋踩在地板砖上都会产生一阵悠长空旷地回想,更让人提心吊胆了……   快到水房时,一阵流水声突然从黑洞洞的水房最前方传来,声音很轻,隐约还伴随着一阵轻轻的哼歌声,我心里一惊,但仔细一听,声音却又没了。   难道说是幻听?   我承认,经过了这几天的事,我在心理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潜在的偏激扭曲,其实很多精分症患者或抑郁症患者都是在经过某些特定的惊吓或震撼之后,心理上才逐渐偏激从而一发不可收拾的。   于是我壮着胆子走进了水房,进去前故意加重了脚步,尽量发出比较大的脚步声。   黑房里同样也是黑乎乎的,我立在门口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走了进去,并第一时间抬手摸向了门口的水房灯开关。   然而按了一下之后,水房的灯并没有亮起来,显然是刚刚那个保安巡视完之后拉掉了这层的照明电闸。   因为我们的工作经常会使用电子设备,未免临时停电造成严重损失,所以电脑、仪器等设备的电源跟照明是分开的,全楼的灯光照明走的是另一套独立的电路线,因此我的电脑还能继续使用。   既然我人已经进来了,总不能因为灯不能用就被吓回去,我深吸了一口气,于是独步走了进去,把手机放在一边照亮,开始往电水壶里接水。   整个水房乃至于整个楼层里,除了哗啦啦的水声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的声响,整个气氛倒是显得更加的惊悚慎人了。   我低着头注视着灌入壶里的水花,不敢抬头,不敢出声,脑子里甚至尽量不敢去乱想,可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从我身侧的黑暗中伸了出来,伸到了离我最近的水龙头下。   余光扫见这双手的一瞬间,我身体开始发麻,但依旧不敢声张,这时就见那双手开始在水龙头下面揉搓,就像是在洗手一样,然而他并没有打开水龙头。   伴随着灌入我电水壶的“哗哗”水声,以及那人搓手的动作,我进入水房前隐约听到的那阵歌声再度从我身旁响起,声音却比之前要清楚得多了,简直就像是从我耳边哼唱的一样……   我心里开始打鼓,心说最近这是怎么了?活了这么大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为什么这几天接连遇到?   不过,这会不会又是LSD所导致的幻觉?   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就被我自己给否定了,不,不可能,虽说整个楼层现在是封闭的,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但整条走廊这么大的开阔地域,如果有人使用药剂气体的话,用量完全难以估量。   这不可能。   或者说,我真的患了精分症?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逐渐恢复冷静,于是鼓足勇气微微侧过头去--   我的身旁,并排站着一个女人,身穿着白衣,头发很长很乱,把整张脸都盖了住。   她低着头哼着歌,不断地在没打开水龙头的情况下撮洗着自己的双手,完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忽然,她的双手停下了动作,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把目光转了回来,但还一直用余光偷偷地扫视着她。   这时就见她缓慢地抬起双手来,摸向了自己的两颊,轻轻往起一举,就把自己的脑袋捧了下来。   ☆、020-鬼病人   当那颗披满头发的头从她脖子上被捧起的一瞬间,顺着脖子的伤口开始往外流血,血流得很凶猛,很快就渗红了她的胸口和两肩,雪白的衣服被染得血红血红的……   血又继续往下蔓延,腰部,脚跟,然后顺着地面蔓延开来,甚至染到了我的脚上。   可那个女人全然没受丝毫影响,用双手把头捧到水龙头下面的水池前,又开始“洗”。   是她……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慌,而是惊讶,难道她是公园命案中的无头女尸?   我可以保持冷静,而正在“洗”头的女子也只是自顾自地哼着歌忙碌着,似乎完全没想理我。   眼看着壶就要装满了,深吸了一口气保持镇定之后,我假装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关好水龙头拿起手机,拎着壶转身就走。   可我刚转身面朝向门口,拿手里的手机往正前方一照,手机的光芒立刻直直地映在一张跟我面对面的雪白脸孔上。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地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偷偷往下扫了一眼,他没有腿,飘在空中。   我心里吃了一惊,可还是没敢表现出来,于是继续假装看不见,径直往水房门口走,可他就挡在门口,挡在我的正前面,我一步步往前,一步比一步更紧张,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的身上时,我心里的恐惧已经到达了顶点,但完全不敢声张,以免引起他的注意,于是只能把心一横,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脸贴脸要撞到他的身上时,挡在前面的男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假装无视水房的动静走出了门口。   可刚一从水房走出来,眼前的画面又一次让我震惊万分。   黑乎乎的走廊里,刚刚我出来打水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影,可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再出来,外面已经三三两两地堵满了人。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的护士打扮,也有普通便装打扮的,有的面对面立在漆黑地走廊里闲谈,有的摇摇晃晃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但所有人都没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那些正在互相谈话的人也只是只动嘴唇,没有声音……   而且,这些人虽然有男有女服装各异,但却都有两个共同地特点,第一个是我看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五官,第二个是,他们都没有腿。   我彻底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是我工作的精神卫生中心吗?这简直是……   地狱……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离我最近的几个“人”已经略显僵硬扭曲地朝着我转过了脸来,一双双毫无生气地眼睛直勾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我心里一颤,赶忙又装作完全看不见他们一样,提着水壶故作轻松地往前走,可每走出一步,从周围射过来的阴沉目光就越多,那些东西都在看我,开始咧开嘴怪笑,我却听不到他们的一丝声音。   好不容易穿过满是脏东西的走廊,我办公室的门口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我心里渐渐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又一双雪白地小手忽然从我的两肩上方缓慢地伸了过来,环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假装漫不经意地一侧头,余光扫去,一个孩子已经把头轻轻贴在了我的左肩膀上,整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整个被我背在后背上一样,不过,这个孩子只有半个头,朝向我的那一面是他脑袋的右半边,脸是腐烂的,甚至头骨也已经凹陷变形,腐烂的肉上长满了密密麻麻地白毛,甚至仔细看可以看到一部分大脑。   只看了一眼,我的胃里开始汹涌地翻腾,但潜意识告诉我,我还要继续保持冷静,我绝不能出声,绝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孩子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的重量,因此背在我身上完全显不出吃力来,于是我继续冷静地背着那个孩子往前走,当我伸手抓住办公室门把手的那一刻,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拧开门冲了进去,又一回身,“嘭”地一声把门紧紧地关上,顺手就锁了起来……   我惊慌失措地望向后背,那个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并没有跟我进到办公室里来……   我头皮依旧发麻,没敢闲着,又回头仔细在办公室里打量了一圈,见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往电脑桌前走的时候,我的双腿几乎已经软得完全使不出立起来了,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抬起来都难。   我早就已经忘了泡方便面这茬儿,好不容易坐到了办公椅上,只觉得浑身瘫软,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我赶紧又抓起水壶把满满一壶凉水全都倒在了头上,情绪总算平和了些许。   怎么回事?我是疯了吗?还是我真的撞了鬼?   说来可笑,当全部疑问伴随着惶恐强行堵塞了我的内心时,我濒临崩溃,我甚至想到了死……   我的办公室在五楼,如果我直接从窗口跳下去,那不是什么都解脱了吗?   但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能那样,如果连自己作祟的心理都克服不了,我还怎么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帮助别人?   幻觉,那都是幻觉,一定都是幻觉。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惜事态并没有按照我所假设的方向进行,正当我如此想着,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拧动门锁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想进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好在我进来时已经将房门反锁了起来,门把手被拧动两下之后没有拧开,声音就消失了。   但片刻的寂静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猛地传来:“医生,您在吗?”   那声音略微颤抖,像是有人在抑制不住地激动发笑。   我没有出声,已经完全不敢出声了,可随后又传来了两声敲门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医生,您在吗?我是来看病的,医生……”   看病的?   这怎么可能呢?我扫了一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后夜两点多了,这种时间怎么会还有病人来就诊?再者说了,保安大爷巡视完之后已经把楼层大门上了锁,我出不去,也没人能进得来……   我故意不去理睬外面的敲门声和说话时,只当都是幻觉,又开始继续全身心投入工作,但外面的敲门声和说话时却一直没有停止,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敲门声依旧,那人说话的声音也完全没有任何的语气变化,只是一直在叫我开门,说自己是来问诊的病人。   门声和喊声时不时响起,吵得人根本没办法安心工作,也完全没有会结束的迹象,我终于承受不住了,满腔的恐惧再度转化为疯狂和愤怒,完全无法控制地抄起键盘狠狠朝着房门砸了过去……   “是谁?谁在敲门?”   伴随着“啪”地一声巨响,我怒吼了起来。   巨响传来,外面陷入一片寂静,可这寂静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敲门声再度传来--   “啪啪啪--”   “医生,开门啊……我是来看病的……开门啊……”   很小的时候我就学过一个词,叫“绝望”,但显然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   绝望,恐惧、愤怒夹杂着痛苦强行侵占你的内心,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我甚至开始由心底升起一种想杀人的冲动,如果我有一把刀,我一定会疯狂吼叫着把刀插进对方、或是自己的身体里……   “你……等等……”   我用仅存的理智勉强压制着心里的恐惧和愤怒,站起来,走向了门口。   中国有句老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许正应了现在的情景,不管现在在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他不肯放过我,就算是躲,我又能躲得了多久呢?   我走向门口时,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两次,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打开了房门。   “吱”地一声,伴随着办公室门的开启,一双双毫无生气地眼睛出现在了我的门口,那些“人”已经将我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以及立在门口的我……   立在最前面的是个矮个子男人,穿着西服抹着头油,一见我开了门,立刻嘿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医生,你救救我啊,我病了。”   听声音,显然他就是刚刚在门口一直敲门说话的“人”。   “你,进来说。”   我刻意保持着冷静,微微一笑之后,让出了门口。   听到这话,矮个子连连点头致谢,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进来时我偷偷往下扫了一眼,心里一阵苦笑,果不其然,他膝盖往下,什么都没有。   其他的人依旧都立在我的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但却没有跟那个胖男人一起走进来。   我又关上门,锁好,请他落座之后,坦然自若地问:“这位先生,请问我能帮你什么?”   一听这话,胖男人立刻双手按着桌子把头凑了过来,收敛起笑容,战战兢兢地说:“医生你救救我啊,我老婆,我老婆要吃我的眼睛……”   ☆、021-人不惧鬼鬼不来   他说话时表情很诡异,像是在笑,嘴角却向下咧,要哭一样。   我保持镇定,问他:“她为什么要吃你的眼睛?怎么会有人想吃别人的眼睛呢?”   “因为,因为我的眼睛好吃啊……”   胖男人说着嘴里传出两声“咯咯”地怪叫,忽然抬起手来,伸出手指抠向了自己的眼珠。   看到他的举动,我忍不住惊了一下,但立刻又稳住情绪没敢表现出来。   就见他狞笑着把自己的食指按在上眼皮上,那双诡异地双眼一直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没有离开片刻。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手一用力,“噗”地一声,半截手指已经戳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因为手指的强行挤入,大半个眼球被从眼眶里挤了出来,血立刻顺着下眼皮溢出,染红了他的手。   眼看见他这种举动,我没出声也没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惊慌来,毕竟我心里已经逐渐地明白,他不是人,要么是我的幻觉,要么是脏东西,我还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医生,你要不要吃吃看?”   说着话,他把自己的整个眼球从眼眶里抠了出来,开始用两根手指捏着往外扯,扯断了连接着大脑和眼球的神经线。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不,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那,你让我尝一下你的……”   他松手扔到自己的眼球,血淋淋的手突然又朝着我的双眼伸了过来,我赶紧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躲过了那只血手的同时,快步就冲向门口,但只往前跑了两步我就又停了下来,抬头一看,那个只有半张脸的孩子正蹲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挡着门。   他盯着我狰狞一笑,不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嚎叫着就从门口朝着我狂奔了过来,我刚想躲开,那个胖男人已经从后面突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紧接着,那个半张脸的孩子也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用双手紧紧搂住我一条腿的同时,嘴里不断发出一阵阵“咯咯咯”地怪笑声。   他们两个“人”都在笑,笑得狰狞可怕让人不寒而栗,一边笑着,他们一边开始把我往床边拖,我想反抗,但那两个“人”的力气却明显比我要大得多,而藏在我背后的胖男人用手扼着我的脖子,更让我越来越使不出力气。   眼看着两个“人”把我拖到了窗边,“呼啦”一声,背后的窗户竟然如同被人推开一样自己就打开了,半张脸的孩子怪笑着猛地一下跳到了我的身上,用力一按,我整个上身都被他压得躺在了窗台上……   显然,他们两个是想把我从窗口推出去,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肯定活不了。   虽然挣脱不了他们两个的束缚,但我还是试图挣扎,拼尽全力抬手就抓向了旁边的胖男人……   然而我一把抓下去却只抓了个空,我根本碰都碰不到他,他就像有形的空气一样,一抓就散。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宾馆差点被那个半张脸的孩子掐死时,白鸢进来后说的一句话,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半张脸的孩子,只看到我自己在掐自己……   也就是说,如果我被他们从窗口推下去,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也只是自杀……   想到这里,我彻底慌了,我不能死,也不想死,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如此安慰着自己。   而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嘹亮地铃声,这种时候了,谁会给我打电话呢?   如果正想杀死我的两个都是人的话,这种时候我当然没工夫接电话,但他们是鬼,或者可鞥只是我心里的幻觉作祟,我根本无计可施。   于是我从裤兜里把电话掏了出来,接通之后在胖男人的扼掐下嘶哑地问:“哪位?”   电话里传来曾启华的轻笑声:“张医生,你好。”   “我,我现在可能不太好……”我苦笑了一下,只说话的功夫,身体又被那两个东西往窗外拖出了一大截……   “呵呵,我猜到你今晚可能会出事,所以故意打电话来慰问一下你。”   曾启华的声音很随意,明知我出事了,却完全听不出他的语气里包含着丝毫的意外。   “曾启华,你想怎么样……你,你最好快点说,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放心吧,我就是要救你的命的。”   没想到我都这么说了,曾启华还是在电话里笑了起来,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透过听筒可以听到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应该是在点烟。   随后,曾启华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来:“忘了多久以前了,我听过一句话,人性叵测,鬼由心生……”   曾启华这话出口,我心里猛地一震,这不是我毕业时系主任杨教授在我同学录上留的那句话吗?   为,为什么曾启华会知道?   这时曾启华又说:“张医生,鬼源于心,心里有鬼眼前就有鬼,心里没鬼,眼前就没鬼,很多人都怕鬼,越是怕鬼,越是恐惧,越是恐惧,鬼就越来找你,有句话叫‘鬼怕恶人’,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曾,曾启华,我很想继续听你长篇大论……”   我用一只手抓着窗户框,身体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可是……可是估计我快没命继续听下去了……”   “呵呵,张医生,该说的我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   曾启华在电话那头说:“人,干嘛要怕鬼呢?不管那些东西是由你创造出来的,还是被你招引过来的,都无所谓,也许他们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愤怒和恐惧会让你迷失,有时候简简单单的平常心,能救你的命……”   “虽然听不懂,但我还是……还是得谢谢你的废话……”   听曾启华说完,我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他声音的魔力,还是那些话的作用,一瞬间,我心里的恐惧感逐渐消除,因为惊恐而麻木的手脚也逐渐恢复起了知觉……   是啊,人为什么要怕鬼呢?恐惧和愤怒只让我们懦弱。   我使出全身力气抬起头来,直视向了正趴在我身上那个半张脸的孩子,我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但这一次,是我第一次毫无恐惧第注视他那张惊悚狰狞地脸。   奇怪的是,被我如此坚定地一注视,正在我身上怪叫的小鬼突然就愣了住,用一种从未表现出来过的惊慌失措的表情盯着我,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   “我干嘛要怕你们呢?”   说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故意对他们说,但当我的话出口,两只鬼都愣了住,更有一个念头猛然间在我心底产生。   他们不是幻觉,他们就是鬼。   其实,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答案,但出于恐惧,我却一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在心里抵触“鬼”这个字。   可真实的永远是真实的,与其逃避,倒不如勇敢去面对。   趁着半张脸的小鬼失神之际,我再一次抬手抓向了他的脸……   一瞬间,小鬼就像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完全没了踪影,又笑了一下,又转身望向身旁拉扯着我的那个胖男人,他也已经不知在何时就消失不见了……   我拼尽力气又把自己的身体拉回了窗口中,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之后,我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包烟,都说抽烟可以压惊,我以前从没试过,现在却想试试。   我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随后被呛得咳了半天,但心里却无比地舒畅,也完全没有把烟扔下打算,于是就这么一根接一根地抽了整整一包,这才又把电话举了起来,拨给了曾启华。   “看来你还活着?”这是电话接通后曾启华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曾启华,我想我肯定是被那些脏东西爱上了吧?为什么他们一直缠着我,我想,你应该知道答案吧?”   “当然了。”   曾启华回答:“张医生,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更多事情了,天亮后,你赶在中午前到你大学系主任杨教授家里来一趟,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   话音落下后,曾启华挂断了电话。   从刚刚他说出杨教授那句“名言”开始,我心里就在打鼓,他跟杨教授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又继续坐在地上抽烟,一直抽到头都晕了,嗓子都肿了,天也渐渐开始发亮了。   五点来钟,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响动,随后脚步声逼近,推门走进来的是保安大爷。   他见我坐在地上,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惊慌地表情,紧张地问我:“张,张医生,您没事吧?”   “没事啊?”   我朝他笑了一下,随手扔了根烟给他。   “那你,那你怎么坐地上了?”   “地上凉快。”   我敷衍地答道,随后若无其事的立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开始收拾满地的烟头。   保安大爷可能察觉到什么不对,于是突然又试探性地问我:“张医生,您……您昨晚还好吗?不会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吧?”   ☆、022-三人餐五人宴   “我很好啊?”   我笑着说:“怎么,我还能看到什么东西?我只是工作累了就坐在地上想事情,结果一不小心就抽了太多的烟。”   听我说完话,保安大爷似乎松了一口气,于是夹着烟卷笑呵呵说:“嗨,刚才看你坐在地上那样,把我给吓了一跳,我以为……我以为你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呢……”   “怎么,咱这儿还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颇感兴趣地随口一问。   哪儿知道,保安大爷还真坐了过来,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怎么,张医生你没听说过啊?”   “听说过什么?”我笑着问。   “咱这个精神卫生中心建立以前啊,这里曾经是个外科医院,你没赶上。”   保安大爷鬼鬼祟祟地说:“反正我是赶上了,那时候我在医院里也做保安,医院里设备和人员都不足,那时经常出事儿,死过不少人,我当时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就赶上过一个,两口子打架媳妇失手把丈夫眼珠子给抠了,送过来时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只是眼珠往外突着有点错位,命肯定是能保住,结果生让医院的大夫给治死了……”   他这话一出口,听得我心里“咯噔”一声。   保安大爷紧接着又说:“当时院里隔三差五就有人送花圈堵门,后来实在办不下去,院长就捐钱跑了,院里的病患和一些死者家属当然不干,就天天又打又砸的,当时还打死过好几个医生,再后来医院就倒了,过了几年心理咨询这行在国内起来了,国家就扶持在这儿办了个市精神卫生中心……”   他抽了口烟,又嘿嘿笑着说:“咱们这儿有规定,医护人员不能留宿,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传闻,说院长弄这么个规定就是因为咱们这儿不干净,怕晚上有人看见什么,结果这么多年了都没人敢在这儿留宿过,昨晚上这个记录让你张医生给破了,哈哈……”   保安大爷说完往我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叼着烟走了出去,我却坐在办公桌前愣了半天……   听到他这一番话我颇感意外,没想到,院里还隐藏着这么一段历史,难道说,凌晨我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些人,就是……   我没再去多想,毕竟一晚上没睡了,趁着天刚亮我赶紧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有来问诊的患者敲门我才醒了过来。   把上午的事都忙完之后,已经十点多了,我想起曾启华的话来,要我赶在中午之前到杨教授家里去一趟。   杨教授是我在医科大时的心理学系系主任也可以说是我在心理学这条路上的启蒙老师,上学时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他家地址我还是知道的,毕业之后每年我都会去拜访一次,于是跟院长找借口又请了个假之后,我开车离开了精神卫生中心,前往了杨教授家。   路上我一直在想,曾启华为什么会认识杨教授?这貌似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个人之间,难道藏着什么秘密?   而我又一想起曾启华精通心理学,甚至懂得配药和心理暗示这件事来,更加确定了这一想法。   十一点多钟,我到达了杨教授家楼下,买了点水果点心之后就赶紧上了楼,敲了两下门,开门的竟然是面带冷笑的曾启华。   一见到他,我心里就不觉地颤了一下,他那双如同无底深渊般的深邃双眼,我至今都无法看透……   “你来了,快进来吧。”   没等我说话,曾启华已经把我让进了屋子里,随后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爸,小张来看您了。”   听到这话我猛地一惊,爸?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曾启华叫完之后,穿着围裙正在炒菜的杨教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见了我当即高兴地拍了下大腿,哈哈笑道:“哎呀小张啊,你来得可正是时候,快坐快坐,我多炒两个菜!”   每次我来看杨教授时他都热情款待,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倒是从来没有留在他家里吃过饭。   杨教授忙前忙后又是给我倒茶又是拿水果的,随后闲聊了几句之后就让我跟曾启华先坐着,自己则又赶紧跑进厨房炒菜去了。   杨教授一进去,我赶紧问曾启华说:“曾启华,这是怎么回事?杨教授跟你是……”   “他是我爸。”   坐在边上的曾启华笑着说:“你别太惊讶,我以前也是姓杨的,只是后来我爸妈离婚,我就跟了母姓。”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一个刑警会精通心理学的东西,这下我懂了,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这次为什么把我拉进来?”   “呵呵,谁叫你是我爸最得意的弟子呢,当然了,是除了我之外,我在医科大时成绩可不比你差。”   曾启华点了根烟,随后又说:“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有阴谋,但这个阴谋光凭我自己是无法完成的,所以我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帮助自己,而你,是这个帮手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我问。   “首先来说,你是我爸的学生,他很喜欢你,也很了解你,甚至连我都经常听他提到你,所以在人品上,你是靠得住的;其次,你的专业知识过硬,现在又是精神卫生中心的当红心理咨询师,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曾启华说话时往我的茶杯里蓄了点茶水,又笑着说:“至于你昨晚遇到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只要一想也大致明白了,你不用多问,等吃完饭后我会一五一十的给你解释的……”   我们正说着话,杨教授已经端着两盘菜笑呵呵从厨房走了出来,把菜放到桌上后立刻招呼曾启华说:“小华,你也别光闲着了,快,叫你妈和你妹妹吃饭。”   “知道了,爸。”   曾启华点了下头,杨教授转身又走进了厨房里,这时就听曾启华对着里屋的门口喊了一声:“妈,小可,吃饭了!”   可奇怪的是,从里屋里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更没有人应声走出来。   我刚要问他怎么回事,杨教授已经又端着碗筷走了出来。   他拿出来的是五副碗筷,其中四副碗筷是一样的,另一个是个红色的小木碗,碗里面放着一把小木勺,像是给不会用筷子的孩子用的一样。   杨教授把碗筷分别摆好之后,立刻喜笑颜开地朝我招手说:“小张啊,咱们好久没见了,来来来,快坐下陪我好好喝几杯……”   我和曾启华应声走了过去,可直到坐下拿起筷子,曾启华刚刚喊的两个人也没出来,两个空碗只是在桌上摆着,没人用。   我忍不住问:“杨教授,阿姨和您女儿怎么还不出来吃饭,刚刚您不是让叫她们了?”   “啊?她们这不是在呢?”   杨教授愣了一下,随后用手指了指身边摆着两个空碗的座位,座位上没有人,但杨教授却开始一筷子一筷子的给那个红色的小木碗里夹菜,嘴里嘀咕着:“小可啊,今天爸爸做的都是拿手好菜,你多吃一点,这样才能跟你哥一样长大个儿……”   看到这幅画面,我愣了住,手里的筷子都放了放下。   杨教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表现,还一个劲儿的让我多吃菜,随后又对着那两个空碗的地方自说自话了起来。   我有些慌张地朝着曾启华望了过去,曾启华只是笑着朝我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我别多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没等吃完饭,杨教授忽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钟了,杨教授一拍桌子立了起来,略显匆忙地说:“哎呀糟了,小可今天还得上幼儿园呢!”   他转头望向其中一个空座位,又说道:“孩子妈,你和小华先替我好好陪着小张,我去送小可,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话他快步冲进卧室,很快就拎着一个孩子用的小书包走了出来,走到门边又回头对我笑道:“小张啊,幼儿园就在附近,我送小可过去马上就回来,你可绝对不能先走,知道吗?”   “知,知道了……”我表情尴尬地点了下头。   “小可,跟哥哥再见,走了,我们去上学咯……”   他出门时只有一个人,但一只手一直不协调地斜抬着,就跟手里牵着一个孩子一样。   杨教授一出门我赶紧问曾启华说:“曾启华,这怎么回事?为什么杨教授会……”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曾启华喝了口酒,笑着叹了口气说:“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爸我妈一直关系很好,从来没吵过架,直到我十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你十岁那年出了什么事?”我追问。   “那年我妹妹六岁,还在上幼儿园,我妈中午送妹妹去上学时,只一个转身的功夫妹妹就不见了,我妈吓坏了,到处找,到处找,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找到,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说话时,曾启华的眼圈莫名地红了起来,随后走到柜橱旁取了一张照片过来给我看,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裙子的短发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很可爱,而且我乍看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儿的五官轮廓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023-新进展   “她是……你妹妹?”   我问曾启华。   曾启华点了点头,抽了口烟说:“我妹妹丢了以后,我爸妈每天都在吵架,我爸怪我妈粗心,我妈就每天哭,后来两个人就离婚了,离婚时我还小,他们让我自己选,跟谁走,我最后选了我妈,从那时候开始,就改随了母姓。”   “那再后来呢?”我问。   “再后来……”   曾启华的神情更加没落了,沉默许久之后才说:“再后来,我妈还是承受不了心里对妹妹的愧疚,割腕了,我爸听说之后哭了几天几夜,他觉得对我妈有愧,但是无论怎么愧疚,都已经回不去了,后来他的精神似乎就出了点问题……”   曾启华点了点太阳穴,笑了起来:“很奇怪,他总是跟我说我妈回来找他了,还带着我妹妹一起回来了,而且这一来,这么多年就再也没走过,所以每天吃饭我爸都会多准备两个人的碗筷,一个是我妈的,一个是我妹妹的……”   我有些震惊,因为在学校里时每天见到杨主任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不正常来,谁能想到,他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么一段过去。   这时曾启华又说:“其实我知道,我爸是太想我妈和我妹妹了,所以思念成疾,但是看他每天兴高采烈的忙活、高高兴兴的自言自语,我反而安心了不少,至少他没有继续沉浸在痛苦中逃避,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也许这样对他更好。”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学心理学?”我又问曾启华。   “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曾启华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回答我说:“毕竟我爸就是心理学的教授,小时候他是我最崇拜的人,耳闻目染下自然而然也就想做这一行了,于是大学时我报了医科大心理学系,可大四那年,我改了主意……”   “既然选择了,为什么又突然改主意呢?”   “我一直以为,等我学成之后就可以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引导我爸走出阴影,可不断的努力尝试之后我发现我错了,他的心里愧疚太深、怨念太重,就算我成为了心理医生又能怎么样?我连我爸都救不了,我甚至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还能救谁呢?后来我发现,也许能化解我和我爸心结的就只有一个办法……”   “找回你的妹妹?”我不假思索地说。   “没错,就算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可我还是坚信我的妹妹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毕业之后我托亲戚帮了忙,把我安排进了市局里工作,最初的时候我只是个协警,好在自己大学时就入了党,后来运气又好,协助局里破了几个大案之后,我被转正,并且没几年的功夫就被调入了刑警队,我明白,动用警方的力量来寻找我妹妹,这是最好的方法……”   “那后来呢?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妹妹还是音讯全无?”   我问完之后,曾启华摇了摇头,说:“也不能说是音讯全无,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想到最近我真的找到了一点线索,发现了一个无论是相貌年纪甚至身世背景都和我走失的妹妹相仿的女孩儿……”   曾启华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听得我也为之心里一颤,赶紧问他说:“那然后呢?你去找过她没?她到底是不是你走失多年的妹妹?”   “因为某种原因,我无法正常地和她进行接触,但我心里有七八成的把握她就是我的妹妹,杨小可,不过毕竟走失时还很小,再加上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她对自己的童年已经有些模糊了,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想要安排她到我家里来坐一坐,小可失踪后,家里的东西和格局就再也没变过,我爸甚至不敢搬家,因为他怕有一天小可自己回来了,可却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家,或者找不到我们……”   “那她来了没?”我又问。   曾启华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不想来?”   “不,她想来,但却来不了了。”   曾启华苦笑着说:“她这些年一直被一个有权有势的富人收养,并且改了名字,叫熊可……哦,说这个名字你可能会比较陌生,那个富人还给她起了个小名,叫阿杙……”   “阿,阿杙……”   曾启华的话出口时,就像一道雷电瞬间劈进了我心里一样,我忍不住浑身一哆嗦,猛地从座位上立了起来--   “阿,阿杙……公园发现的无头女尸……是,是你的妹妹?”   曾启华微笑着看着我,没有回答。   “这怎么可能呢?”   我惊慌地说:“你会不会是弄错了?首先你并不能确定阿杙就是你的妹妹,对吧?再,再说了,现在甚至也无法确定被害的女孩儿就是熊木生的女儿阿杙吧?”   “不,已经确定了。”   曾启华说着又坐回了沙发前,把一直摆着沙发上的一个牛皮纸资料袋拿了起来,取出一份资料递给我,说道:“昨天你离开之后,大概傍晚时熊木生主动来了市局,认尸后已经确定了女死者的身份,就是自己的女儿阿杙,这份就是当时熊木生留下的问话口供,据她所说,阿杙确实是自己的养女,因为自己膝下没有子嗣,所以他一直把阿杙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但作为公众人物以及为了保护阿杙的安全,所以从小他就把阿杙严格保护在了身边,也没有为她办理过任何的身份证明,所以阿杙至今都是黑人口,没有身份,再加上发现女尸时指纹和脚纹已经完全被人为毁坏了,因此我们才确定不了死者的身份……”   “那么,熊木生知道你和阿杙之间的关系吗?”我又问。   曾启华再度摇头,苦笑着说:“他当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也就不会接受我的亲自审问了。”   “怎么,你已经复职了?”   “其实并没有,不过在局里待了这么多年,我要混进去很容易。”   曾启华说:“当然我问了熊木生一些比较基本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对阿杙的身世这么多年隐瞒不报,阿杙又为什么离家出走之类的,但熊木生回答我的问题时一直吞吞吐吐的,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做了这么多年刑警,又是心理系出身,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所以一下就看出他有问题……”   “什么问题?你在怀疑熊木生?”   “他不值得怀疑吗?首先,就算是他疼爱阿杙,也完全没必要一直利用自己的权势和关系去隐瞒阿杙的身世甚至是阿杙的存在,再者,如果是你,会送一枚刻着自己和女儿名字的钻戒给自己的女儿吗?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说话时,曾启华又从资料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接着说:“这些伤口是在女尸的身上拍到的,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生前或死后不久,可能受到过惨无人道的虐待,而且,她已经怀孕了……”   “什,什么?”   曾启华的话,已经惊得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见我这一反应,曾启华冷笑着问:“张医生,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黯然点了点头。   “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假设事情确实如你所说的一样,那么……熊木生确实可疑……”   我并不是顺着曾启华的话胡言乱语,只因稍加分析,这件案子里的重重疑点就全都指向了熊木生。   抛开曾启华对熊木生的那些怀疑,还有一点非常可疑,就是既然熊木生亲口说为了女儿的安全,从小到大都把女儿小心地保护在了身边,为什么会怀孕呢?而身为一个富家小姐,她身上被虐待的痕迹又是从何而来的?   正当我思考这些问题时,曾启华突然问我:“张医生,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你还愿不愿意帮我?”   “我……”   我犹豫了一下,反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复职,只有你帮我开具证明,我才有复职的机会,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个帮手,帮我潜入熊木生家,调查这件案子……”   “可我只是个医生,不是警察,可能我帮不了你这么多。”   “呵呵,张医生,如果你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的话,熬过这么多天估计你已经疯了,尤其是昨晚,你没死,就是对自己能力最大的肯定。”   “你好像很清楚我昨晚遇到了什么事?”   “当然了,我第一次听说你遇到那个半张脸的孩子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说着话,曾启华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了第三张纸,递给我说:“这是我今天上午无聊时乱画的,怎么样,像不像?”   接过画来一看,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张纸上,用铅笔随意涂鸦着一个半身人像,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半身鬼相,他画得是那个只有半张脸的孩子,那张狰狞的脸简直跟我这几次看到的孩子如出一辙……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样子?难道你也见过这个孩子?”   “不但见过,我还知道他是什么……”   ☆、024-起尸   “你说你知道那东西?”   我忍不住惊问:“他到底是什么?”   “张医生,你被人下了降头。”   “降,降头?”   我简直不敢置信,这么一句话竟然会从他这位刑警的嘴里说出来的。   但曾启华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一时间你可能无法相信我的话,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你耐心听我说,就会明白的。”   见他一脸的认真相,于是我点了点头。   “所谓的降头,是古时候流传于南洋的一种巫术,类似于中国民间传说里苗疆一带的蛊术……”   曾启华坐在沙发上款款道来,开始得时候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接下来没多久,他彻底说服了我。   他告诉我,降头其实并不完全是害人的,这种东西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其实完全取决于施降者,有些降头可以救人于生死,但也有些降头,可以害人于无形。   而我所中的,无疑是后者。   他告诉我,我所中的降头叫“鬼降”。   他说完我问:“曾启华,你怎么确定我是中了这种东西?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倒是没有,不过,我曾经在办案时亲眼见到过这种东西。”   曾启华坦然自若地说:“大概三年前,我们曾协助海关破获了一个走私集团,刚开始盯着他们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些人做的是食品走私买卖,后来把他们一网打尽后我们才发现,他们走私的不光是牛肉,还有藏在牛肉里的一些尸体。”   “尸体?”   “没错,尸体,人类孩子的干尸,开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些干尸的用途,以为是有人迷信古代的封建医术,所以要用人肉入药,但很快我们就发现我们错了,没过几天,当时参加行动的几名主要成员就被东西缠了上……”   说到这里时,曾启华忽然扫了我一眼,又接着说:“就如同你现在的样子一样。”   “那之后呢?”我问。   “之后有两人被检查出严重的精神疾病,从而被强制送入了精神病院治疗,另外还有一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跳海自尽……”   “你的意思是……是那些小鬼搞出来的这些事?”   听我发问,曾启华再度颔首。   “为了调查这宗匪夷所思的案件,我们专门成立了调查组,并且由我亲自带人到精神病院为那两名疯掉的兄弟录了口供,他们说话颠三倒四的,完全驴唇不对马嘴,但我发现两人的字里行间却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提到,自己曾看到了一个半张脸的小孩子出现在身边,不过两人显然都受过惊吓,每次一提到那个半张脸的孩子,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开始乱吼乱叫……”   曾启华说着又指了一下自己涂鸦的那张画,接着说道:“后来医生为他们注射了镇定剂,我们在心理医生的疏导帮助下,让他们两个在纸上画出了他们见过的半张脸孩子的样子,就是我画得这样……”   “那么,后来你们又是怎么调查出真相的?”我好奇地问。   “当时看到那两张画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前不久破获的走私案,因为画里那两张惊悚的脸,像极了走私船上藏在牛肉里的那些小孩子尸体,所以我们怀疑这一事件和那宗走私案脱不开关系,于是重启案件进行进一步的详细调查,后来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我们发现,当时在行动中有一个漏网之鱼,并且他在逃走时偷偷转移走了一具童尸……”   “那个人会降头?”   “没错,我们很快发现了那人的踪迹,并将他逮捕归案,后经审讯,他如实认罪,称自己出于报复心理对当时行动的几个负责人下了降头,才导致了之后的一系列惨剧……”   “可是……这案子为什么我从没听过?”我疑惑地问。   “像这种案子,怎么可能公布于众?如果宣扬出去,你叫我们警方怎么说?真说出真相来立刻就会引起社会恐慌……”   “那之后那个降头师又是怎么处理的?”我又问。   “还能怎么处理,只能向其他走私犯一样提起公诉,然后关进监狱里就可以了,至于他下降头的事情,我们想起诉都找不到依据,你总不能去宣传迷信思想吧?就算你宣传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也不会相信,就像最初的你一样……”   曾启华说完笑了起来,我沉思片刻也点了点头,确实,这种案子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可循,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随后我又问他说:“可我还是不明白,谁又会给我下降头呢?他有什么目的?”   “其实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曾启华冷笑着说:“这几天你一直被我摆布,虽然自己糊里糊涂的毫不知情,但公园女尸这件案子的案件进展全都是由你一步一步挖掘出来的,我想,大概是有人不想案件的谜底被公布于众,所以早就已经在暗中盯上了你,想要把你解决掉。”   听他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又问:“你这种推理确实可能性极大,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我不过是被你摆布来摆布去的傀儡,就算干掉我也无济于事,他为什么不对你下降头?”   “我?呵呵,据我估计这其中有两点原因。”   曾启华回答道:“第一,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一个被警队开除掉的疯子,根本没有人会相信我,所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第二,经过三年前那件案子之后,我曾仔细研读过一些关于‘降头术’的资料,以便再出现这种案子可以从容应对,然后我发现,要对人施降头术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被施术者的生辰八字,而且必须按中国古农历计算,因为降头术最初是由中国的苗疆蛊术传入南洋所改良的,所以一直沿用中国的古代术数;第二,姓名,这个姓名是你最初的初生定名,就像是跟随你一生的印记一样,就算以后改名字也是改是改不掉的;第三,被施术者的血……”   “也就是说,我的名字、生辰八字、血都被那个人给弄到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你是市里有名的心理咨询师,要弄到你的名字和生日很容易,如果是行家的话,通过你的生日日期和性格、面相就能精确的用八卦术数计算出你的生辰八字,至于血,你每天上下班经常出入人群,他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采集到你的血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呢?他能这么容易就搞定我,要搞定你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呵呵,这你就错了,我可是个刑警,我的资料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而且还有一点,我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后来我跟了母姓,从那之后我使用的名字一直都是曾启华,但这并不是我的初生本名……”   说到这里时,曾启华笑得有些得意,甚至总觉得是有些幸灾乐祸。   “曾启华,如果我真是中了降头的话,那应该怎么破解?”   “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找到给你下降头的人,只有找到他才能救得了你,否则的话,那个鬼孩子可能会一辈子跟着你,随时随地都会找机会干掉你……”   “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又该怎么找他呢?”   曾启华冷笑着回答:“我倒是有个办法,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有办法救你……”   曾启华话音没落,扔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突如其来,我被吓了一跳。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好不容易松缓的眉头当即又紧紧拧了起来,赶紧站起来快步走进里屋接电话。   趁他接电话时,我仔细看起了昨天熊木生在市局留的问话记录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曾启华从里屋走出来时脸色出奇的难看。   “你怎么了?”看他情绪不对,我随口问了一句。   “张医生,队里同事刚给我传过来一段视频,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看看。”   他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播放按钮。   视频一开始,一阵凄厉地惨叫声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那是个男人的叫声,光听声音似乎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恐惧与惊慌。   视频一直在抖动,像是有人拿着手机拍摄下来的,开始的时候乱晃的镜头似乎对准了一个宽敞车厢的内部,随后镜头猛地一晃,朝向了摆在车厢里的一口棺材,还有一个男人惊叫着从镜头前踉跄地跑了过去……   镜头对准棺材后我仔细一看,奇怪,棺材盖子在动,似乎有人正从里面用力地把它顶起来,而顶起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忽然就听视频里传来“轰隆”一声,整个棺材盖子被掀翻的一瞬间,一双焦黑的手从视频里伸了出来……   看到这里时,我的后背已经开始发凉了,而就在这时,一具无头的女尸已经从棺材里坐起,开始缓慢地往棺材外面爬,车厢里的阵阵惨叫声更激烈了,甚至有人在骂着脏话喊叫让司机快停车……   ☆、025-官复原职   视频播放到这儿,屏幕忽然剧烈地一晃,像是紧急关头手机掉在地上了,随后屏幕一片漆黑,伴随着惨叫声吵闹声,随后结束了。   看完视频我愣坐在沙发上大脑里完全一片空白。   世上有没有鬼?以前我完全不相信,可现在我完全不敢不相信。   但是尸体能自己复活,而且是个无头的女尸,这又让人怎么信服?   “视频是昨天晚上被发现的。”   曾启华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索,随后他又说道:“昨天傍晚的时候,熊木生到局里认尸,本来按照流程,他是不能立刻就把尸体带走进行个人处理的,但是你也知道,熊木生的关系网深不可测,他要带走尸体我们也没办法强行阻拦,所以当晚尸体就被运尸车从太平间拉了出来,打算送回熊木生在近郊的别墅筹备葬礼,可是运尸车在快到达熊木生私人别墅时出了变故,尸体突然从棺材里自己活了过来……”   “然后呢?难道那些负责运送尸体的人,都已经……”   “那倒没有,车上包括司机在内的四个人都被吓坏了,尤其当时正经过一段盘山公路,慌乱中司机把车开翻在了山沟里,庆幸的是车上几个人都只是受了些轻伤,但尸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颗头还在棺材里……”   曾启华说着抬手指了下我捏在手里的手机,又接着说:“你刚刚看到的这段视频,是当时慌乱中一名运尸工拍下来的,视频记录了尸体从棺材里自己走出来的整个过程,但可惜的是,并没有拍摄到尸体离开车内的过程,不过根据当时押运人员的口供,尸体爬出棺材后在车厢里乱走一通,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乱摸,因为运尸工都吓坏了,所以在车翻下山沟之后赶紧打开车门都逃了出来,尸体随后找到了门口,自己逃进了山沟边的林子里……”   “曾启华,你相信他们的口供吗?”我惊问。   “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视频你也看到了,我同事说,技术部的人上午对视频进行了分析,确实是当时录下来的没错,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后期处理,而在当时翻车的山沟里,我们的人也确实发现了一段脚印,只有一个人的脚印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所有人都相信尸体是自己走掉的?”   曾启华点了点头。   “那你们想怎么做?”   我又问他,但曾启华却意味深长地盯住了我。   “张医生,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他说:“我有必须跟进这个案子的理由,但是你也清楚,我现在还处于被停职状态,要想复职,必须要有你的诊断证明……”   “可你的病……”我犹豫了。   曾启华坚定地说:“张医生,我没病,我比任何人都清醒。”   而我却依旧彷徨地摇了摇头,答道:“曾启华,虽说从咱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给我设了一个很大的圈套,但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在见我之前出现的很多病症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你有病,而且病得很严重。”   曾启华紧紧皱着眉头,默然了。   沉默了许久,他才又说:“你可能说的没错,确实,当我知道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遇害之后,我的心理变化确实很复杂,甚至抓狂,甚至出现过幻视幻听甚至有想杀人的冲动,但是那又怎么样?至少我的头脑比任何人都清醒,而现在这宗案子,恐怕也只有我能破得了……”   说着话曾启华把自己的电话从我手里拿了回去,晃了一下又接着说:“其实这就是今天我叫你过来的主要目的所在,我上午已经联系了我们队长,约好今晚七点钟我们三个人见面,到时候你会出具证明,并亲口向我队长证明,我是个正常人。”   “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只有我能破这件案子,而只有破了案子,我才能救你……”   他说着站起来走向门口,打开门说:“张医生,已经不早了,估计一会儿我爸就回来了,我先送你离开吧。”   我点了点头,于是站起来跟曾启华走出了屋子。   虽说没来得及跟自己的老师好好待一会儿是我的损失,但是在这种情况这种气氛之下,我们又有什么可谈的呢?   我走出屋子后,曾启华回身准备锁门,就在门被合上的一瞬间,透过渐渐缩小的门缝,我似乎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太婆坐在我们刚刚吃饭的饭桌前,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挥手……   离开了杨教授家,曾启华把我送到了楼下,随后目送我开车离开之后又返回了楼里。   我开着车回了精神卫生中心,但整个下午都无心工作,心里苦思冥想的完全都是曾启华托付给我的那件事。   证明信就摆在我的桌上,伸手也能拿到钢笔,但这封证明我到底应不应该给他开呢?我犹豫了。   我清楚,作为一个医生,如果我现在证明他的正常是一件严重违反医格、对病患以及对社会很不负责人的表现,但是……   但是作为一个人,我同样想弄清真相。   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虽然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还是为曾启华填好了证明信,随后打电话问曾启华今晚在哪儿见面。   电话里,曾启华的语气轻松而信心满满,就像一早就知道我肯定会帮他一样。   得知地点之后,我赶紧收拾了下东西开车赶了过去,等我到达约定好的饭店包间时,曾启华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坐在包间里等候许久了。   见我到了,曾启华立刻站起来介绍说:“刘队,这位就是张医生。”   随后他又朝我招了招手,笑着说:“张医生,这是我们刑警队的刘队长。”   等曾启华介绍完,刘队赶紧站起来主动跟我握了握手,笑道:“张医生,久仰大名,我叫刘仲秋,名义上是启华的上司,其实我们是铁哥们儿。”   说着话他请我坐了下来,倒是也没再客套,直接斩钉截铁地问:“张医生,我听说你可以证明启华是正常的?”   我扫了曾启华一眼,笑着答道:“是的,曾副队长……没病,我已经对他进行了专业的心理评估,他很正常,之所以之前会出现一些略显不正常的举动,只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造成的,已经没有大碍了……”   “你确定?”   刘队似乎不大相信我的话,说话时也偷偷朝曾启华瞟了一眼,又说:“假设他的心理有问题,回到警队的话不单整个警队都要担负风险,也可能毁了他自己,张医生,你真的能确定你刚刚所说全都属实吗?”   “你放心吧刘队,我是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不会拿自己的前途以及病患的安危开玩笑。”   我取出在办公室提前写好的证明信递给了他,又笑着说:“这是我正式签过字的证明文件,它可以证明曾启华确实没有心理疾病迹象,甚至说,最初由于工作压力所产生的偏激行为,也经过修养调节后完全消失,他已经可以回去继续工作了……”   “刘队,你都听到了吧!”   刘队看我给他的证明资料时,曾启华在旁边笑了起来:“老刘,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我都说了我没病。”   “这不是你说不说的问题,我也是为了整个警队考虑。”刘队头都不抬地答道。   “呵呵,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不过现在连精神卫生中心的权威张医生都给我证明,你就放心的把公园女尸案交给我吧……”   曾启华说完话,刘队却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低头看我写的报告和证明信,随后放下证明信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忧心忡忡地又看了曾启华一眼,说道:“启华,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也不是担心你是真病假病,我担心的是,你的做事方式……”   “老刘,我哪儿做的不好你尽管提出来。”   “没什么可提的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刘队说完站起来要走,但忽然又转过身来接着说:“曾启华,案子交给你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记住,虽说之前咱们办过的一些案子确实有些难以令人信服的地方,但我们这里终究是警队,如果你一直用一些不科学的方法办案的话,甚至可能牵连整个警队,你懂吗?”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曾启华含笑点了点他。   随后刘队又转身望向了我,笑了一下说:“张医生,谢谢你帮启华证明清白,之前他在队里行为反常,因为这事儿上面没少批评我,现在有了你的证明我也就放心了……”   刘队说完转身走出了包间,菜都没等吃一口,他一走,我赶紧朝曾启华问道:“曾启华,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好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曾启华嘴角抹起一丝冷笑。   “现在案子已经归我了,也是时候去拜会一下那位不可一世的熊先生了……”   ☆、026-深山寻尸   “你打算明天去找熊木生?”   “不,今晚我就想和他谈谈。”   曾启华说完又笑着问我 :“张医生,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看?”   “当然,你是我的病人,在确定你对社会不会构成危害之前,我有跟踪治疗的义务。”   说完这话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曾启华也笑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几天前我们才刚刚认识,我更一直都对他保持着敌意,可短短几天的相处之后,他就像有魔力一样,无形中已经逐渐解除了我对他所有的戒心。   正好是在饭店,我们两个没忙着出发,而是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才出了饭店。   曾启华告诉我,熊木生虽然是当地知名的大商人,但平时很少出入在市区,也很少出现在人前,而是一直住在郊区的私人别墅里。   离开饭店后曾启华上了我的车,他带路,我开车,直接赶奔了熊木生家所在的远郊别墅。   我们市算不上山城,地处平原,市区往南二百里沿海,往北五十来里有山,山虽然都不高不险,但是一过了冬天山上深林密布,尤其晚上看到也有种很慎人的感觉。   远离了市区车水马龙之后,我们沿着外环公路一直向前,七点来钟天已经很黑了,沿外环线走了一段路后,在曾启华的指示下,我开车拐进了进山的盘山公路路口。   路开始变得很窄,也很抖,路边一面是山,另一面就是山沟和树林了。   忽然,曾启华指着斜前方一个并不算陡的小山沟说:“就是这儿,昨晚运尸车就是在这儿翻倒的,也就是说,无头女尸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我顺着曾启华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车大灯射过去的光仔细一看,山沟很浅,分隔山沟和盘山公路边界的石头路障上还有磕碰的痕迹,显然是昨晚被运尸车撞了上去所刮碰出来的。   而山沟下面是一块平坦的田地,大多有一亩多地,而这一亩田地的尽头,就是无穷无尽的树海了,大半夜的我朝着树林里看了几眼,浑身都觉得冷飕飕的,从林子里冒出来的阴风仿佛肉眼就能看到一样。   忽然,从我目光所及的树林子里似乎冒出来个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没有头的人正立在黑乎乎的林子里,“面”朝着我们的方向。   “是她!”   我忍不住一声惊呼,慌张之际手一不稳,车险些也扎进山沟里,好在曾启华及时扶住了方向盘,我赶紧踩住刹车,车“吱”地一声停了下来……   见我神色不对,曾启华赶紧问我:“张医生,你怎么了?”   “是,是她!昨晚失踪的女尸……”我惊慌地指着前面说。   “在哪儿?”   “在前面的林子里……”   说着话我又朝刚刚看到她的方向一看,奇怪了,黑漆漆的林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看不见?”曾启华又问我。   “我也奇怪呢,她好像消失了……”   曾启华点了根烟笑了起来:“张医生,你是不是压力过大出现幻觉了?”   “这……”   “呵呵,我看就是这样,这里是出事现场,女尸失踪后熊木生和我们都派人在周围找过,但根本没发现什么,她怎么可能又会自己回来呢?”   “可是,可是我感觉那不是眼花。”   我紧紧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没说话,打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曾启华一见赶紧追下车说:“张医生,你要去哪儿?”   “随便看看,我千真万确看到她了,一定不是眼花……”   说完话我就想跳到路边的山沟下去,曾启华也追了上来,可就在这时,一列车队忽然从前方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行驶了过来,每辆车都车灯增亮,粗略着眼一看,也至少有十来辆车。   这么晚了,这种山沟子里怎么会还有车队?我心里不解,于是立在原地没往山沟里跳,想一探究竟。   很快,那列车队就已经到达了我们眼前,但没像我想象中一样直接开过去,而是在我们的车前面停了住。   最前头一辆吉普车的车灯射得曾启华我俩张不开眼睛,隐隐约约就看见有人从副驾驶位置上跳下,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还没等我们看清楚走来的人的样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从前方传来:“华哥?张医生?你们怎么在这儿?”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落下时她也已经走到了曾启华我俩身边,我一看,竟然是白鸢……   “小,小鸢?你怎么也在这儿?”   惊讶的不只是我,甚至连之前一直联合白鸢给我设局的曾启华都愣了一下。   白鸢笑着说:“我师弟新接了个生意,这次我是帮忙来为熊木生工作的。”   话说到这儿,白鸢偷偷朝着曾启华眨了下眼睛,又压低声音说:“难得有机会接近熊木生,我也想顺便帮你查查案。”   白鸢刚说完话,又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师姐,你跟谁说话呢?”   伴随着一阵轻快地脚步声,一个小个子男人走到了我们旁边,我一看,是那个斜眼假道士王显奇……   我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我,前一秒还笑逐颜开的,认出我之后马上就变了脸,狠狠瞪了曾启华一眼说:“老子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到你这个倒霉鬼?上次生意让你给搅穿帮了,这回好不容易又接个活儿,你他妈的又来害我?”   小个子话刚出口,曾启华一瞪眼直接把手铐掏出来了,一把拽住小个子就吼道:“你谁呀你?我认识你吗?”   白鸢我俩一见赶紧劝架,告诉曾启华那小子其实是个斜眼,表面上是瞪了他一眼,其实是瞪我呢,曾启华恍然大悟,这才松了手,倒是把小个子委屈得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一见曾启华是警察,小个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当时就蔫了,曾启华朝着车一指只说了一句让他回去,他“嗖”一下就跑回了车上。   小个子离开之后曾启华又问白鸢他们到底为什么半夜来这里,白鸢款款道来,原来他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昨晚丢失的无头女尸。   据白鸢所说,昨晚尸体自己消失之后,把熊家人都吓坏了,见警方迟迟找不出线索,于是熊木生就叫自己的秘书到外面请一些玄学大师回来帮忙,如果真是什么牛鬼蛇神作祟的话,也好帮熊家挡挡灾。   现在的有钱人大多迷信鬼神,听白鸢说这些时我也没表现出怎么惊讶来,都在情理之中。   随后白鸢又告诉我们,昨晚熊木生的秘书找大师的事儿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她师弟“猴儿哥”王显奇的耳朵里,于是带着她主动毛遂自荐想要接这个活儿,毕竟那天因为我的关系,那个小个子骗子在李阿婆家的骗局被揭穿了,所以一分钱没捞着,总不能空着手离开我们市。   而这个小骗子虽然别的不行,但是口条一流,三说五说还真就把熊木生的秘书给唬住了,于是连夜就把姐弟俩请到了别墅里好好招待了一番,并且出重金委托二人为熊家找回女尸,以便尽快跟剩下的人头配成一套下葬。   白鸢说到这里,曾启华说:“小鸢,你在这儿也好,我原本不打算再麻烦你了,但既然你已经涉及进来了,咱里里外外也正好有个照应。我问你,尸身昨晚不见了,那么那颗女尸的头熊家是怎么处理的?”   白鸢回答道:“熊家在你们市是个大家族,昨晚听话音应该一直有土葬的习惯,以便肉身葬个好-墓穴保熊家大富大贵,他昨天之所以那么着急就把女尸从医院太平间拉回来,主要是因为已经专门找风水先生算好了下葬吉时,结果半路上尸身出了问题……不过,虽然尸身不见了,但熊木生还是不想错过吉时下葬的机会,所以就先把人头入土为安了,这才着急让我们出来帮他找尸身,以便找到之后跟人头合葬一处……”   听完这话,曾启华默默点了点头,没等再说话,背后又传来那个小个子的声音:“这位警官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但我和我师姐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你们能不能谈快点儿,我们可还有正事要做呢……”   曾启华没理他,又对白鸢说:“既然大家都是为了熊家的事来的,那正好也有个照应了。”   他说完又望了我一眼,接着说:“我和张医生正要去熊木生的别墅找他,可刚刚张医生说,他好像在林子里看到了那具无头女尸,所以我们才停了下来,正要去林子里看看。”   “真的?”   听到这话白鸢瞬间一惊,赶紧朝着车队的方向招呼道:“猴子,快带着人下车!”   她一喊话,外号“猴儿哥”的小个子立刻先一步跳下了车,随手从车里又把卷在一起的道袍、木剑、符纸抱了出来,七手八脚开始往身上乱穿乱戴一通。   随后后面的几辆车车门也都打开了,没多久就从车上下来了几十号人,有的手里拎着棒子扛着铁锹,有的举着手电筒带着头灯,还有戴墨镜的……   ☆、027-前尸后鬼   显然那些都是熊家派来寻尸的手下,一下了车,立刻被猴儿哥指挥着分批跳下了山坡,开始在林子里乱找一通。   都分派完了任务,猴儿哥又走了过来,先瞄了曾启华一眼,随后问白鸢说:“师姐,怎么你认得那个警察?”   “恩,一个朋友。”   白鸢随后朝那些已经开始在林子里寻尸的人一指,又说:“猴子,你先带熊家的人去找,我跟他们俩一会儿过去。”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啊。”   猴儿哥说完也跳下了山坡,手里托着个罗盘吆喝道:“你们找的时候都仔细点,本道爷用罗盘测过了,尸体应该就在附近,如果找不到的话就说明你们马马虎虎的不好好做事,小心我到熊先生面前告状去!”   这小子,还没开始找呢先把后路想好了。   回过神来,我转身对曾启华说:“正好有人帮忙一起找,我看咱们也别闲着了。”   曾启华点了点头,于是也带着我和白鸢跳下了山坡,又问清我刚刚具体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那个女尸之后,带着白鸢我俩就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黑乎乎的看着很慎人,好在冒牌道士和那些熊家手下的叫嚷声不绝于耳,倒是让林中的恐怖气氛下降了不少。   找尸时闲来无事,我随口问白鸢说:“白鸢,有件事我不太明白,那个小个子明明是个冒牌的道士,为什么你们私底下还一直以师姐、师弟的方式相称?”   没等白鸢回答,举着手电筒在最前面搜寻的曾启华笑着说:“张医生,如果你当他们是冒牌的可就错了,小鸢可是正经的道家中人……”   曾启华说完白鸢“噗嗤”一下就笑了,赶紧摇了摇头说:“华哥你就别寒碜我了,什么正经的道家中人,就我这种天天打打杀杀的人,道家能要我吗?不过是运气好,拜了个师傅罢了……”   说完之后,白鸢对我源源到来,我这才了解了她和那个小个子之间的关系,以及走上这条行骗道路的机缘。   据白鸢自己说,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这一点主要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以前是混黑道的,所以慢慢的也就给她染了一身江湖气。   当时白鸢的父亲在南方有个自己的小帮派,最初几年混得还算风生水起,带着全家人和手底下兄弟都吃香喝辣的,可后来聚众斗殴时连自己的命都丢了,那个所谓的小帮派也就顺理成章落在了白鸢的手里。   不过,白鸢虽然出身在一个江湖世家,可心肠却很软,也知道自己不是做这种社会大姐的材料,于是就有了退隐之心,解散了帮会之后带着自己在帮里的好哥们儿“猴儿哥”王显奇开始到处流浪。   最初的时候两个人仗着手里有钱玩的还不错,可后来钱花完了就傻眼了,正巧当时他们落脚的城市里住着白鸢父亲生前结交的一位好朋友,是个龙虎山的老道。   被逼无奈,白鸢和猴儿哥就去找道士,问他能不能帮忙找个好工作,没想到老道也是个实诚人,一看就知道这俩货就不是出家的材料,于是给两个人指了条明路,说我现在座下只有一名弟子,是从小就跟着我学艺的,你俩要是不介意,我就收你俩为徒,但不是让你们当道士……   白鸢和猴儿哥最初没听懂老道的意思,老道就给解释说:“反正你俩以前不学无术惯了,也没什么技术,找个好工作费劲了,而我经常东奔西跑给人做法事,又是龙虎山亲传,所以在社会上名声还是比较大的,我收你俩为徒,随便教你们点东西,再送你俩一些道士的应用之物,回头你俩就顶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去就行了……”   白鸢和猴儿哥一看这个主意不错,来钱快,就这么着入了这一行,在一个真道士的教育下,开始冒充道士招摇撞骗。   至于白鸢和曾启华的关系,属于发小,据说是当初白鸢他爸在南方砍了人出来避难时,跟曾启华的父亲、也就是杨教授做了好几年的邻居,而且得到过杨教授的倾力帮助,当时白鸢和曾启华都还小,曾启华的妹妹也还没有走丢,于是三个孩子就自然而然玩到了一起。   这次的公园命案发生后,曾启华为了寻求帮助第一个就给白鸢打了电话,白鸢毕竟出身江湖,接到电话后立刻决定仗义出手相助,于是利用从老道那里学来的化妆术(古时候称为易容术)扮起了女鬼,把我给诓进了这个案子里……   我们三个人边说边往前找,不知不觉地就在林子里绕了将近一个小时,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而周围原本不绝于耳地嚷嚷声也逐渐消停了下来,毕竟林子很大,人群很快就都散开了。   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之前我明明亲眼看到那具无头女尸出现在林子边上,可转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下落,我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沉不住气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吼声忽然划破夜空,惊得林子里的鸟都扑腾着乱飞了起来--   “快!快来人啊!有线索!”   听到喊声的一刹那,我们三个人都惊了住,一缓过神来赶紧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林子里黑漆漆又坑坑洼洼的,我们又只有曾启华手里一个手电筒照亮,没跑出多远我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一见我摔倒,曾启华和白鸢停下来就想扶我,用手电筒一照,原来是地上有个被一丛藤蔓盖着的小土坑,我不小心把脚陷了下去被藤蔓缠了住。   见两个人要走过来帮忙,我赶紧摆了摆手说:“别管我,我一会儿就跟上,你们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毕竟大家都寻尸心切,于是曾启华和白鸢也都没说什么,就转身又跑向了喊声传来的方向。   两人离开后我把手机掏了出来,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开始拉扯缠在脚腕上的青藤,可刚扯了没两下,一只正紧紧攥着我脚腕的雪白小手,就从藤蔓下面露了出来……   看到那只手时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根本顾不上叫,一个黑影已经噌一下从藤蔓下面钻了出来,发出一阵“咯咯”怪笑地同时,一双惨白的小手已经抓向了我的脖子。   借着手机上手电筒的光一照,一张惊悚地脸再一次贴到了我的面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半张,又是那个半张脸的孩子……   它已经连续出现过三次,三次都想把我置于死地。   我拼命挣扎,但那孩子的手却已经环住了我的脖子,两个拇指死死地扣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想叫都叫不出来,片刻之间已经开始头脑发晕,浑身都使不出力气来了……   它用那双血淋淋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口中的“咯咯”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因为激动而发出一阵仓促地喘息,我拼尽全力捂着它的手,但完全无力从我脖子上扯下来,只能拼尽全力发出微弱地声音问它说:“你,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死……”   “因为,你太多事了……”   我刚一问完,从那个半张脸的孩子嘴里就发出了一个沙哑地声音,但令人吃惊的是,那嗓音完全不像是从个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倒更像是一个成年人的声音。   “你是谁?”我再度发问,但发出声音都已经越来越艰难了。   “这你不需要知道,等我送你去了阴间,你自己去问阎王爷吧……”   很快,那人的声音又一次被“咯咯”地怪叫声所取代,它的手更加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伴随着晕厥和窒息,我的眼前开始模糊发黑。   但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从那东西身后传来:“嘛呢?乌漆墨黑的躲林子里打野战呢啊?”   我一听就听出是那个小个子的声音,果然,话音刚落下,就见那小子提着裤子攥着手电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儿就要出人命了,走得近了还在咧着嘴抱怨:“熊先生让你们来帮我找尸体的,谁给你们这么激情的权利的?起来给我干活儿去!”   原来,他是把我和那个鬼孩子当成了熊木生派来的手下。   说着话,他一把就拍住了那个鬼孩子的肩头,猛地一拉就把它推翻在地,猴儿哥不经意地拿手电筒一照,手电筒的光正好打在了鬼孩子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半边脸上,那小子一眼看清,当时就倒抽了一声,“噗通”一声就吓得晕死了过去……   看他倒下时一松手裤子还掉了,估计是躲在林子里刚上完厕所正好路过,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就救了我一命。   好不容易脱身了,我可不敢含糊,拽起晕死过去的猴儿哥扛在身上就往前跑,跑动时,背后时不时发出一阵“沙沙沙”地轻响,显然是那个鬼孩子还不肯放过我……   我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回头,只能一味地往前冲,一边冲嘴里一边喊着“救命”,可又跑了没几步,一个模模糊糊地黑影忽然晃悠着身子出现在了我的正前方,挡住了我的路。   我用手机一照,那个黑影,没有脑袋。   ☆、028-石灰粉   是她……   没等看清楚,我已经确定挡在前面的就是昨晚失踪的无头女尸。   背后传来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而挡在前面的无头女尸忽然身子微微一晃,开始很缓慢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挪动,她的步子显得有些僵硬扭曲,甚至说,扭曲怪异地动作简直就像是被线提着的木偶一样胡乱摇摆。   虽然心理恐惧,但我知道,我根本无路可退了,现在停下来的话,正在后面追赶的鬼孩子恐怕立刻又会扑过来……   想到这里我把心一横,索性直接迎着无头女尸就冲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跟女尸撞到一起时,女尸的双手突然抬起来伸向了我,但动作依旧缓慢,一看有机会,我赶紧一矬身子从她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紧接着没等往前跑,就听见一声凄厉惊悚地怪叫从我背后猛地响起,我忍不住回头一看,女尸的手竟然已经抓住了那个鬼孩子的胳膊,随后胳膊一盘,把它牢牢束缚在了自己的怀里。   看到这一画面我傻了眼,这怎么回事?难道说那具女尸的目的不是我,而是……   而是一直跟着我的那个鬼孩子?   “张医生!张医生!”   没等我回过神来,曾启华等人的呼喊声已经从林子里传来,紧接着就见一道道手电筒光柱开始到处乱晃着逐渐接近。   “我在这儿!”   回应时我故意晃了晃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但这时就听见“啪”地一声,回头再一看,那具女尸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刚刚那个被她抓住的鬼孩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张医生,怎么了?”   曾启华第一个朝我冲了过来,白鸢和熊木生派来的那些手下紧随其后。   跑到我面前,曾启华惊慌地说:“刚刚熊木生的手下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块被树枝挂住的布料,很像是女尸的衣服上的,结果就听见这边有声响,我们赶紧跑过来了……”   “女尸找到了。”   我把还没苏醒过来的猴儿哥往一名熊家手下怀里一扔,冷风一吹,从肩膀到后背只觉得冷飕飕的,妈的,这小子不单吓晕过去了,还在我身上尿了……   但看在他误打误撞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当然也不会怪他,于是朝着背后差不多五六步外的树丛里一指,说:“女尸找到了,在那儿。”   一听我这话,几乎所有人手里的手电筒光柱都齐齐聚集向了我手指着的位置,那具无头女尸还好端端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过昨晚女尸自己离开的传闻,哪个还敢随便接近,最终我和曾启华壮着胆子先走了过去,他们才围了上来。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躺在地上的女尸,尽量放轻脚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快走到女尸旁我用手电筒自己往她身上一照,这才发现,女尸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粉末。   我们先观察了一会儿,见女尸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这才凑到她跟前蹲了下来,曾启华问:“张医生,为什么女尸会跟你一起出现?”   “那个鬼孩子,我又看到它了,它想掐死我,多亏猴儿哥误打误撞救了我,但是……但是我们逃跑时那个女尸却突然出现,挡住了我的路……”   “挡住了你的路?也就是说,她也要害你?”曾启华说着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具无头尸体。   “我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因为是她最后挡住了那个鬼孩子,我们才得以幸免。”   “她救了你?”曾启华有些不敢置信般皱起了眉。   我点了点头,虽说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明白,但这确实是我所看到的真相。   这时猴儿哥也已经醒了,在白鸢的搀扶下猛地坐了起来,当即一声惊叫:“妈,妈呀!我看见鬼了!鬼!半张脸的鬼!”   周围几个熊家手下人赶紧安慰他,叫他别怕,曾启华扫了他一眼,随后伸手在女尸的胸口上摸了一下,盯着染到手指上的白色粉末说:“这些是什么?尸体刚被运出医院时可是干干净净的……”   “会不会是在林子里染上的灰尘?”我随口说道。   但紧接着走过来的白鸢,立刻否定了我的话。   “那不是灰尘,是石灰粉。”   “石灰粉?为什么林子里会有石灰粉?”   白鸢摇了摇头,随后观察了一下尸体又说:“说不定这些石灰粉不是林子里的……”   她突然欲言又止,紧接着回头望向了那些熊家手下,问道:“昨天运尸车出事时你们谁在场?”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连摇了摇头。   白鸢又问:“那么,当时出事的运尸车和棺材现在在什么地方?”   “车和棺材都是叶秘书负责处理的,应该都暂时安置在别墅里了。”一名熊家手下说。   白鸢点了点头,随后陷入了沉思。   看她紧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我忍不住问她说:“白鸢,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现在还没有,但等咱们到了别墅看过了运尸车和棺材,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说着话,白鸢随手从后腰抽出了一把小水果刀来,毫无预兆地扎向了那具无头女尸的胳膊。   看她这一举动,我们周围所有人都吓傻了,甚至吓得几个手下直接鬼哭狼嚎着往后退,就像是生怕那具尸体再活过来一样。   但白鸢一刀扎进女尸肉里之后,女尸依旧纹丝未动,白鸢收回了刀,又对后面那些手下使了个眼色说:“你们谁带了水过来,我得冲一冲尸上的石灰。”   白鸢问完还真有几个人把下车时带下来的矿泉水递了过来,白鸢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往女尸身体上倒,随后又撕掉自己的裤腿当抹布擦了几下,见石灰被冲掉得差不多了,这才叫了几个人抬过来个担架,抬着尸回到了公路上。   车队的最后一辆车是辆金杯,几个熊家手下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抬到车上装进了尸袋里,未免昨晚尸体自己离开的诡异事情再发生,还故意用捆绑重度精神患者的塑料绳把尸袋紧紧捆了住,这才过来向正跟曾启华我俩闲聊的白鸢报告。   白鸢点了点头,转身又对我们说:“华哥,张医生,既然你们也是要去熊家别墅,那就跟在我们的车队后面就好了,我给你们带路。”   她说完转身又回到了车上,曾启华我俩也赶紧上了我的车,一列车队接连调头之后开始向山里熊家私人别墅所在的位置进发。   白鸢大概在路上就跟熊家通过电话了,因此我们刚一到达别墅,没等车队开进院子里呢,一个身材婀娜的西装少女就带着几个魁梧手下迎了出来。   白鸢从最前头的车上跳了下来,我和曾启华也跟着下了车,走到两人面前,白鸢介绍道:“华哥,张医生,这位是熊先生的秘书叶小姐。”   女孩儿盘着头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鸢介绍完立刻眯着眼对我们笑了一下,紧接着甜甜说道:“刚刚白鸢小姐打电话说,在路上巧遇了两位警官协助寻尸,想必就是二位吧?”   她笑得很甜,甜得甚至跟你借了钱你都不舍得要一样,但镜片背后那双眼睛里,却一直闪烁着一股难以形容地精明激灵。   叶秘书说完,曾启华一边点烟一边冷笑着说:“您弄错了,不是两位警官,是一位。”   他说着朝我指了一下,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医生,张医生。”   “医生?”   叶秘书脸上稍显惊讶,但还是很礼貌地跟我握了下手,随后又对曾启华笑了起来。   “警官,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您出来办案,为什么还要带个医生出来?”   曾启华倒是没客气,抽了口烟,冷哼着说:“这还用问吗?因为我有病啊!”   他说着把自己的警员证掏了出来,扔给叶秘书之后又说:“这案子上面已经完全交给我处理了,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随时致电市局。至于今天我过来,主要是想先适当勘察一下,希望你们配合一下,毕竟我有病,所以……别惹我……”   听曾启华语气不善,叶秘书脸上也稍显有些难看了,但转瞬之后又继续笑脸迎人地说:“这是当然了,熊小姐含冤待雪,我们全家人都希望能早日破案,当然会尽力配合的。”   “你们全家人?”   曾启华微微皱了下眉,又冷笑着问:“刚刚听说您是秘书,怎么这么一会儿又跟熊家成了一家人了?难道您跟熊木生先生还……”   曾启华没有直接把话说透,但意思所有人立刻就明白了。   “您真会开玩笑,主要是熊先生平时对我们这些员工不薄,所以大家早就都把熊先生当做了一家人看待了。”   叶秘书有些尴尬,随后强颜欢笑着话锋一转说:“好了,既然尸已经找回来了,咱就别一直在这儿聊了,二位里边请,我们到客厅说话……”   叶秘书说完转身要走,白鸢却忽然叫住了她。   “叶秘书您先等等,昨晚出事的运尸车和棺材在哪儿,您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   ☆、029-灰烬   白鸢突然的发问,让叶秘书又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笑着说:“白小姐,你看那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   白鸢回答道:“你把我和师弟请来的时候,带我们去看过事发现场,不过当时运尸车和棺材都已经被运走了没有看到,未免漏失什么重要线索,所以我才打算看一下,叶秘书,这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只不过昨天把遗留在棺木里的人头下葬了之后,我就叫人把车和棺材都拉到了别墅后面的空地里叫下人处理掉,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一听这话,曾启华第一个发了火,指着叶秘书质问说:“处理掉?案子都还没破,你们有什么权利私自处理证物?”   “警官,可我们并不知道那是证物啊?”   叶秘书依旧微微笑着说:“运尸车里的女尸突然活了过来,自己钻出棺材跑了,这种事换做是谁不担惊受怕的?熊先生怕拉过尸的车和棺材放久了存住晦气,这才叫我赶紧处理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叶秘书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说话时不卑不亢但每个字似乎都掷地有声,说得曾启华一时间也哑口无言了。   可她还是没有停下来,又接着说:“再者说了,昨天运尸车出事时,你们警方第一时间就派了一队人过来勘察现场,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就算是车里和棺材里真有证据,现在被毁的责任也该归罪在你们警方的身上吧?这可是你们办事不利。”   “臭丫头,你……”   曾启华一听更火了,而眼看着两个人这就快要打起来了,我赶紧在旁边劝和说:“二位,都这种时候了我看你们就先别吵了。”   劝住曾启华后,我转身又对叶秘书说:“叶秘书,既然东西毁了也没别的办法,不过,那么大一辆车和那么大一副棺材,就算是毁了也总不能毁得一点残渣都剩不下吧?不如你带我们看看。”   “这当然可以,几位,你们请跟我来。”   叶秘书眯眼一笑,说完转身开始在前面带路,白鸢、猴儿哥紧随其后,我也赶紧拉着还在赌气的曾启华跟了追上。   走了没多久,叶秘书就带着我们顺小路绕到了别墅后面,别墅后墙的院子外是一大块空地,借着别墅院墙处的灯光看去,空地上可以明显看出一大片被火烧过的黑色痕迹。   走到痕迹前,叶秘书回身对我报以一笑说:“这位医生,这里就是当时处理运尸车和棺木的地方,车和棺木已经被下人一起烧毁了,剩下的车框架和灰烬没地方处理,我就叫人埋在了旁边的树荫下面……”   叶秘书说着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又笑着说:“如果您们要看的话,我可以叫人挖出来。”   “挖,当然要挖。”   曾启华冷冰冰说道。   叶秘书笑了一下,随后立刻叫来两个下人吩咐了几句,没多久,伴随着一阵哒哒哒地烦躁响声,一个下人已经不知从哪儿开了个小型号的挖掘机过来,开始在树下的空地上一通乱挖。   挖掘机挖了几下之后,被烧毁的汽车框架就从地下露了出来,紧接着又几个扛着铁锹的下人跑了过去,清了清废弃车架子上的泥土之后,用尼龙绳把汽车框架和挖掘机的抓子绑在了一起,被挖掘机整个从土壤里给吊了出来,又平稳地放在了边上。   我们围过去看了一下,虽说汽车框架被火烧过,但保存得还算完整,而且毕竟刚刚埋了一天的时间,估计埋得时候那些下人也没有太认真,就在坑里随便盖上土就不管了,所以车厢里并没有进去太多的土壤。   框架被吊出来之后,曾启华走过去猛一脚就把车门给踹了下来,估计是在发泄刚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见他第一个钻进了车厢里,白鸢、猴儿哥我们三个也赶紧跟了进去,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看,车里除了铁质的框架、底盘以及一些车内扶手等等硬件设施之外,其余像是座椅、中控台等非金属制品都已经被火烧得精光了,黑乎乎的,看着吓人。   不过我们很快就注意到大概运尸车后部车厢的位置处,地上有一大堆还没有被完全烧尽的黑灰,里面还掺杂着很多“幸免于难”的木板木块。   虽说已经看不出形状来了,但还是可以确定,这应该就是已经被烧毁的棺材。   确定之后,白鸢和曾启华开始蹲在那堆灰烬前仔细地勘察了起来,忽然,白鸢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伸手抓向了其中一块还算完好的木头板,把木头板从灰烬里拽了出来。   木板大概手臂长短,被从灰烬里拉出来之后,白鸢用手电筒照着仔仔细细在上面打量了一番,曾启华一见,立刻问她说:“小鸢,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白鸢微微颔首,答道:“你们仔细看木板上粘着的那些灰烬。”   听她一说,于是大家立刻仔细打量了起来,果然,她不说还没觉出什么来,但仔细一看我们才发现,那块“幸免于难”的木板上竟然粘着着两种不同颜色的灰烬,一种是灰白色的,还有一小部分沾染得是纯白色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发问。   “灰白色的是棺材被烧毁时的木头灰,至于白色的,应该是石灰粉。”   白鸢说着用手指沾了一点白色的灰点在了舌头尖儿上,品了品之后,更加确信地点了点头。   估计是看白鸢一通解释太抢风头了,猴儿哥蹲在旁边嘿嘿笑着说:“师姐,你风头出的差不多了,来,让我也数叨几句长长脸。”   “去去去,你懂什么。”白鸢撇了他一眼说。   哪儿知道猴儿哥的脸当时就红了,一赌气伸手就去抢木板……   “就你懂啊,好歹这活儿也是我接的,你也得让我威风威风啊!”   说着话他直接把木板抢到了手里,哪儿知道刚用力一握住,当即“哎呀”一声惨叫,把木板又扔在了地上。   大家一见赶紧问他怎么了,就见猴儿哥甩了甩手,咧着嘴说:“他妈的,这木头上怎么还有刀枪刺啊,疼死老子了!”   大家往他手上一看,猴儿哥的手指竟然被扎得冒出了血来。   “不对,成品棺材都上过漆,怎么可能还有木刺?”   白鸢皱了下眉头,说话间赶紧又把木板捡了起来,用手电筒照着继续仔细研究了起来。   检查了一会儿,她忽然惊吸了一口凉气,开始用两根手指的指甲夹着木板侧面往外拔,随后从木板里拉出了一根铁丝状的东西来,大家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根针。   把针拉出来的一瞬间,白鸢整张脸都白了,我赶紧问她说:“白鸢,怎么了?这是什么?”   白鸢瞟了我一眼,答道:“张医生,你相不相信赶尸这种事?”   “赶尸?”我心里一惊。   对于这个词汇,我唯一的了解就是在网上的一些恐怖揭秘新闻里,据说这是一种流传在国外一些地方以及中国苗疆一带的手法,尤其是在战乱年代,很多士兵战死异乡,一些巫祝法师就会用赶尸的方法,把已经死去的士兵送回故乡安葬,免得沦落为无主孤魂投不了胎。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说法而已,真实性堪忧,主要是确实没有几个人真实见过所谓“赶尸”这种事情,大多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   可白鸢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刚想问,车外却传来一阵敲打声,大家回头一看,是叶秘书正立在车门处对我们笑。   “几位,不知道你们检查完了没?”   “怎么,你有事?”曾启华冷冰冰问。   “倒不是我有事,是熊先生。”   叶秘书笑着回答:“昨天晚上小姐的人头已经下葬了,但尸体不在,按照传统的说法是不吉利的,今天既然尸身已经找回来了,所以熊先生打算这就去把尸身和人头进行一下合葬,他知道曾警官过来的,所以想问曾警官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   曾启华愣了一下,转身从车里走了出来,问道:“昨天你们非要下葬,说什么算好了下葬的吉时,既然已经吉时下葬了,现在合葬还着急什么?尸体刚刚找回来,至少留给我一晚的时间检查一下,万一有什么线索呢?再说了,难道说这种事就必须只能晚上做?”   “华哥,这话你还真说对了……”   跟我一块从车里走出来的白鸢突然插话说:“这次你别怪熊先生,按照老风俗,残缺不全的尸体下葬后,如果要将其余部分一起下葬,必须要晚上动身,按照道家的说法,尸属阴,阴阳不可相冲,所以白天不能开棺,以免尸体见了三光,后人不太平……”   白鸢这话说完,曾启华再一次哑口无言了。   确实,虽说我不是信道的人,但她刚刚这种“白天不能开棺、尸不能见三光”的说法我也听到过,从老年间就开始流传了。   见自己不占理,曾启华也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下之后也只能点了点头说:“那好,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为熊小姐……开棺。”   ☆、030-开棺取头   我们在运尸车框架里发现了石灰粉的事大家都没往外说,一是这种事没必要像熊家人以及叶秘书汇报,第二,不只是我,连曾启华也觉出那个叶秘书有些不对劲来了。   叶秘书把我们又带到前院时,不少熊家手下人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准备车辆和应用之物,以便启程。   随后叶秘书让我们在院子里先等一下,自己就快步走进了别墅里。   她一走,曾启华立刻问身边的白鸢说:“小鸢,这位叶秘书什么来路?”   “她叫叶雨曦,是熊木生身边的大红人,据说她在熊家有很多不同的身份,比如熊氏集团的行政主管,熊木生私人秘书,同时也是熊木生旗下一个跨过贸易公司的法人代表,而且……”   说到这里时,白鸢偷偷扫了一眼左右,见没有外人才又说:“而且来的时候我就听说,她似乎跟熊木生在私人问题上,也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就是说,她跟熊木生有事?”   我问完,白鸢点了点头。   随后我又问她:“那么,熊木生的夫人呢?像他这种身价的人,总不能一直是单身吧?”   “当然不是,不过,说起来确实也挺奇怪的。”   白鸢撇了下嘴,又接着说:“从我们来之后,就一次都没有见过熊木生的老婆露面,不过,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熊家别墅的下人,似乎每天都会定点定时的到顶楼的房间里给熊夫人送正餐和茶点,看起来,她应该也在别墅里,只不过从来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说:“这确实挺奇怪的,谁会把自己长期关在屋子里呢?这么热的天,她不闷吗?”   我们正说着话呢,一个雄厚地声音忽然从别墅正门方向朝我们传来--   “曾警官,有失远迎啊。”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叶雨曦正陪伴着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从正门台阶上缓步走下来。   中年人很胖,粗略着眼一看也得一百八九十斤的分量,脖子上戴着一条大拇指粗细的金链子,双手十指上各带着两枚戒指,大背头梳在脑后油光锃亮,一看就是标准的暴发户造型。   对于这种人,我早就见多识广了,毕竟做我们这行的什么人都能接触得到,所以一见了只觉得恶心,甚至都不愿意去正眼看一眼。   不过,今天熊木生却彻底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当然了,吸引我的不是他的人或他的脸,而是……   他的左手无名指。   准确的说,是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白金钻戒。   那枚钻戒简直跟被害女尸被我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看到这里我心里一惊,立刻偷偷给身旁的曾启华使了个眼色,然而曾启华显然也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紧紧皱眉黑着脸,双眼中恨不得射出两把刀子来。   但他似乎在尽量压制着心里的怒火,不让愤怒表现出来,随后朝着走到面前的熊木生笑了一下,点点头说:“熊先生,我突然来访还请你不要见怪。”   “哈哈,当然不会了,我听说刘仲秋刘队长已经把这件案子交给曾警官您来打理了,我的宝贝女儿含冤待雪,可就全靠您曾警官了……”   “你放心吧,杀害令千金的凶手就算是躲到阴曹地府去,我也会把他拎出来再杀一次……”   曾启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显然表面虽然冷淡,但在他内心里,怒火早就已经止不住地开始翻腾了。   “熊先生。”   这时,叶雨曦在旁边叫了熊木生一下,甜甜笑着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熊木生点了点头,答道:“好吧,上山的路很难走,尤其是晚上,咱们早点出发也免得耽误了时辰。”   说完话,他又话锋一转问叶雨曦说:“对了,我听说做这种事,需要找鞋匠才行,鞋匠你已经找到了吗?”   “熊先生,这件事王道爷已经应下来了,鞋匠该做的事由他负责。”   叶雨曦说着转头望向立在我们中间的猴儿哥,猴儿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熊木生一看,赶紧走上前跟猴儿哥握了握手,笑着说:“王道爷,没想到您不光道法通天助我找回女儿的尸身,竟然连这种旁门的手艺也会,实在让鄙人佩服啊!”   “小事儿小事儿。”   猴儿哥摆了摆手,大言不惭地嘿嘿笑着说:“本道爷自幼跟随恩师在龙虎山之巅修行,一身本领可通天,师兄师姐都自叹不如,别说这种小玩意儿了,就算您让我上天盗宝、入地拘魂,只要钱给够,本道爷也照样是手到擒来……”   “厉害厉害,那就有劳道爷了,今晚为我女儿顺利缝尸下葬之后,我必有重谢!”   “多谢多谢,客气客气。”   听熊木生这么一说,猴儿哥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可他乱吹一通倒是说得痛快,却把立在身旁的白鸢吓得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熊木生随后在叶雨曦的陪同下去检查送葬队伍准备的怎么样了,刚一走,白鸢气得一巴掌就呼在了猴儿哥后脑勺儿上,扯着他耳朵骂了起来:“小子你疯了吗?你什么时候跟师傅上龙虎山之巅修行过?龙虎山在哪儿你ta妈知道吗?还上天盗宝、入地拘魂?叫你两声猴儿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了怎么着?就算你是孙悟空,你也是石头受jing之前的!这种活儿你也接?”   猴儿哥疼得一阵呲牙咧嘴,赶紧求饶说:“师姐,我这不也是想多赚几块,难得碰到熊木生这么个有钱的主儿,咱不多捞他几块都亏心!”   “呵,你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可鞋匠的活儿你哪儿会?这要是一会儿上山后出了差错,熊木生非得把你埋他闺女旁边不可!”   “我,我是不会,可我装会不就行了,反正那种歪门邪道的手艺现在也没几个见过的了,怎么来不是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快打起来了,我赶紧劝架,随后忍不住问:“白鸢,猴儿哥,你们刚才说的什么鞋匠的手艺是什么意思?怕一会儿上山鞋坏了,还配个修鞋的跟着一起走?”   “让鞋匠跟着倒不是怕鞋坏了,是怕尸坏了。”   白鸢气呼呼答道:“这是个民间的老传统,就是说身首异处的死尸,就算把尸体和在一起完整下葬,还是残缺不全,因为头始终是断着的,必须得给连上才行。比如你看过去犯了杀头之罪那些人,被押到菜市口行刑时旁边肯定有个修鞋的鞋匠,等侩子手手起刀落,死者的家人会专门给他点钱,请他过去把尸身和头用缝鞋底的线给缝起来,然后才收尸下葬,这种规矩一直到民国杀头之刑被废除了之后才逐渐消失……”   白鸢说完我愣了住,又看了猴儿哥一眼说:“也就是说,这小子接了个新活儿,一会儿上山开棺之后,他得负责把尸体和头缝到一起?”   白鸢点了点头,估计是越想越气,点完头忍不住又给了猴儿哥一脚。   倒是猴儿哥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缺心眼模样,摇着头晃这脑说:“师姐你就放心吧,这都是小事儿,你就安心等着完事儿收钱就行了!”   我们说话的功夫,上山送葬的队伍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一共就十来个人,前面一个提引魂灯的、两个扛幡撒纸钱的,还有两个拎着镰刀割杂草带路的,中间八个抬棺材的,后面还跟着五六个扛铁锹的,一会儿到了地方负责挖坟开棺。   熊木生、叶雨曦带着白鸢、猴儿哥和曾启华我们四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排着队步行上了山。   如果是平时死者下葬,一定会选在白天并且敲敲打打热闹非凡,可毕竟这次是去送尸合葬,尸不能见三光,声势太大也反而不好,所以一路上大家都尽量不敢出声,悄无声息地就沿着弯弯曲曲地陡峭山道上到了半山腰处。   路虽然难走,不过好在周围陪着的人多,倒是也显不出怎么害怕来了,又往上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最前面领路的一个手下人跑过来向熊木生报告,说地方到了。   熊木生叼着雪茄点了点头,随后朝身边的叶雨曦使了个眼色,叶雨曦立刻吩咐身后那些扛铁锹的过去挖坟,抬棺材的八个人也把棺材放下休息了起来。   为防找到尸体后还要从新开棺,因此最初下葬时坟本来就没埋太严实。棺材上也还没钉钉子,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个手下就挖开坟把棺材拽了上来,打开了一条棺材缝之后,几个人赶紧跑回了人群里。   叶雨曦随后走到猴儿哥身边,笑呵呵说:“王道爷,棺已经出土了,接下来该您显显真本事了。”   一到关键时候,猴儿哥吓得脸早就绿了,可来都来了现在再说不会缝可来不及了,话真说出来,估计熊木生真得当时打死他刨坑埋咯。   没办法,他也只能把熊家提前给他准备好的修鞋针线拿了出来,颤颤巍巍走到棺材前,想把人头从棺材里抱出来。   他把手胆战心惊地顺着棺材缝伸进去时,周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就听见周围树林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沙一阵乱响……   忽然,正用手在棺材里摸人头的猴儿哥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叶秘书,咱,咱,咱是不是刨错坟了?”他忽然扭过头来,一脸苦相地问。   “当然不会。”   叶雨曦摇摇头说:“王道爷,这附近就这一座坟,而且是风水先生选好的风水宝地,错不了,您……您怎么了?”   猴儿哥咽了口唾沫,哽咽了两声,欲哭无泪地说:“不,不对呀?那我……那我怎么摸见一只手啊?”   ☆、031-别碰棺材   猴儿哥说话时的声音不大,但话一出口,山野间就跟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一样,瞬间,所有人都吓傻了,动也不知道怎么动,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都傻傻立在远处,没了主意。   “你,你别开这种玩笑……”   熊木生吓得嘴里雪茄都掉了,咽了口唾沫,又怯怯地说:“我昨,昨天晚上给阿杙下葬时,她可就只有一个头……哪儿来的人手?”   猴儿哥没回答,眼圈一红,哭了,不过,伸进棺材里的两只手还是没有拔出来,估计是彻底吓傻了,动都不会动了。   一看他这种表情,显然不是跟我们开玩笑,这一回,人群彻底慌了,好几个吓得直接惊叫了起来,连滚带爬就想往山下跑。   可有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这里是半山腰,山路陡峭又是大晚上的,真乱套的话肯定得出事儿。   危急关头我赶紧站出来喊了一声:“都别乱跑,在山里太危险了!”   一群无头苍蝇可算是找到了个主心骨,当然不会不听话,一时间,正要跑的几个人赶紧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朝着我聚集了过来,似乎是在期待我的下一个提议。   可我的心里也早就慌乱成一团了,本来就是跟上来给女尸的头颅合个葬,怎么就突然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人群里似乎还是有不太相信猴儿哥的,躲在人群后面战战兢兢地问:“小子,你,你该不会是耍我们呢吧?”   “耍你们?我ta妈有病啊?”   猴儿哥瞪了他一眼说,说话时声音还在哽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这也难怪,我们害怕主要是被他给吓唬的,可他害怕,是因为手还在棺材里呢。   这时又一个熊家手下躲在人群里问:“那,那你怎么还不把手拿出来啊?”   “攥,攥住了。”猴儿哥哽咽着说。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更惊了,但半天都没人敢往前走一步过去看看。   到头来还是姐弟情深,一看猴儿哥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好了,白鸢奓着胆子慢慢往前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又说:“师弟,你把话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是你攥住她了?还是她攥住你了?”   “我,我不知道,师姐,救命啊……”   猴儿哥又哽咽了两声,接着哭道:“我,我就是手一伸进去,就感觉摸着个凉东西,我一抓,那,那东西就攥住我手了,是,是只人手……”   猴儿哥说话时,白鸢也吓得不敢往前走了,虽说是道士,可她终究也是个假道士,谁能不害怕呢?   这时曾启华却从人群里慢悠悠走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了根儿烟,正抽呢。   “都先别慌,不管怎么回事总得有个真相,我是警察,我看看。”   他说完晃晃悠悠就往前走,可刚走出几步去,叶雨曦就在后面喊了一声“把他拽回来”,没等曾启华反应过来,几个熊家手下已经扑了过去,又抓着手脚把他给拽回到了人群里。   事出突然,我也愣住了,赶紧问:“叶秘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突然按住,曾启华更是气得快要爆炸了,手里烟一扔指着叶雨曦骂道:“臭婆娘你干嘛?我是在帮你们的忙,你凭什么叫人按着我?”   叶雨曦不说话,只是朝着那几个抓着曾启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刻把曾启华按在了地上……   “他妈的,你们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可告你们袭警了!”   曾启华挣扎时熊木生也慌了,凑到叶雨曦身旁问:“雨曦,你这是干什么?他可是个警察……”   看他跟叶雨曦说话时柔柔弱弱的甚至不敢大声,我猜之前白鸢说他俩有事儿那话,应该不会是假的了。   听熊木生问完,叶雨曦皱着眉答道:“熊先生,咱们不能让他过去。”   “为,为什么?”熊木生惊问。   “您想,昨晚咱们帮阿杙下葬时,棺材里明明就只有一个头,现在尸体找回来了,在咱们抬上山的棺材里,假设现在应该只有一个头的棺材里真多出来一具尸体,那么,尸体是谁的?”   “谁,谁的?”熊木生被吓得汗都流了下来。   叶雨曦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的,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王道爷抓着的那只手,到底是尸体的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手……”   叶雨曦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后背上一阵发凉,周围的人也都吓得连连吸气,更别说正把手伸进棺材里,抓着那只“人手”的猴儿哥了,听叶雨曦说完,当即哽咽着问白鸢说:“师姐,咱来的时候带换洗的裤子了没?我,我下边有点凉……”   “看你这出息!”   白鸢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为他担心,但听完叶雨曦刚刚的话,也完全不敢再靠近了。   “师姐,怎么办啊,你们……你们倒是快救救我啊……”猴儿哥再度求救说,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此也没人能回答他的话。   倒是叶雨曦这时又说:“熊先生,您别怪我迷信,但现在毕竟是晚上,假设真是什么东西占了阿杙小姐棺材的话,咱们过去开棺,只会惊动了它,到时候找咱们报仇的话,对大家都没好处……”   叶雨曦话说完,几个觉得有道理的手下立刻围过去替她说话,有的说会不会是什么山精地怪,有的说可能是孤魂野鬼借尸成形,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我虽然并不怎么相信他们的话,但这件事确实太奇怪了,曾启华又已经被熊家的人给按了住,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随后就听熊木生胆战心惊地问:“雨曦啊,那,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叶雨曦沉默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种事,咱们还是暂时别离开的好,不过,现在过去开棺肯定是不行,要是我说,咱们不如就在这里等,等到天亮后再开棺。”   “天亮再开棺?为,为什么?”熊木生问。   “她的意思是,任何的妖魔邪祟都怕三光,白天有阳光照着,什么东西都不敢近人身。”白鸢在前方冷冰冰地说,说完叶雨曦也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好,那就照你说的办!”   熊木生立刻点了点头,随后吩咐周围的手下说:“你们都别乱动,大家围在一起尽量别离太远,就等到天亮之后,我们再开棺看看……”   熊木生一声令下,所有手下立刻都聚集到了一起,被按在地上的曾启华突然怒吼道:“等到白天?熊木生,你不想早点破案了吗?”   “我……”熊木生犹豫了。   “如果你想早点让阿杙沉冤得雪,你就现在放开我!开棺之后所有责任由我曾启华一力承担!你们不要听那个臭婆娘胡说八道!”   “呵,曾警官,你能承担当然是好事,可真惊动了什么东西,害了大家的话,责任你承担得了吗?”   叶雨曦紧紧皱着眉哼了一声说:“你别怪我们不相信你,但警方无作为是实话,否则的话,昨晚运尸车上尸体自己离开的事情你倒是给我们个解释啊?”   “我现在确实解释不了,但真相早晚都会水落石出!”曾启华趴在地上吼道。   然而叶雨曦又笑了,说:“呵呵,那好,那就等到水落石出之后再由你来做主吧,下山之后你可以告我袭警,但我现在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曾警官,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叶雨曦说完话,周围其他人也都跟着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跟叶雨曦的意思大多一致,曾启华试着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动,立刻急了,回头又望向了我说:“张医生,别相信他们的鬼话!这种时候了你得相信我!”   “我……”我稍微犹豫了一下。   其实叶雨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以前我不信怪力乱神,但我早已经亲眼得见了,现在由不得我不信,假设现在棺材里真有什么活的东西,被我们开棺惊扰了的话,荒山野岭的,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但转念一想,我只是想要真相,而这里,正好有我要的真相!   “曾启华,我陪你赌一把。”   趁着周围的人没注意,话音一落我立刻箭步冲出人群,朝着开启了一条缝的棺材跑了过去。   “别让他动棺材!快抓住他!”   叶雨曦和熊木生几乎同一时间吼了起来,周围的手下立刻追向了我,这时愣在我前方不远处不知所措的白鸢突然转身挡在了我的身后,吼道:“华哥,我也相信你!”   趁着白鸢替我挡住追兵,我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棺材前,选准角度猛地掀开了棺材盖,哪知道掀棺材盖时脚还没等站稳,盖子一掀开,我身子一晃整个人直接翻进了棺材里……   “张,张医生!”   白鸢和曾启华在我后面喊了起来,还立在棺材旁不敢动的猴儿哥也吓得瞪圆了眼,眼睁睁看着我顺着漆黑的棺材口就翻了进去,随后只听见“啪嗒”一声,被我掀开的棺材盖子落下时又砸在了棺材上,盖住了大部分棺材口……   ☆、032-第二具尸体   “张医生!”   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声,我结结实实趴进棺材里,棺材盖又在上面一盖,周围黑洞洞的,完全看不到一点儿东西。   但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下软绵绵的,似乎正压着什么跟我体积相仿的东西,我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用手按了按,应该不会有错,是一具死尸。   也就是说,猴儿哥确实没有开玩笑,原本只下葬了一个人头的棺材里,又多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来,而我现在正压在那具尸体的上面……   我似乎可以感觉到身边的漆黑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颤动,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是一只正在颤动着的手。   而我刚一触摸到那只手,就听见棺材外面传来猴儿哥的惊叫声:“唉呀妈呀!那东西动了!动了!”   猴儿哥话一出口,周围人群顿时传来一声声惊叫,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而我心里明白,看来那只正在剧烈颤抖的手,应该是猴儿哥的无疑了。   我又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摸,很快就在漆黑中摸到了几根多出来的手指。   那些手指冰凉冰凉的,而且似乎比正常人的手要粗糙很多,皮肤很严重的起皱着,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都愣了住。   因为我能摸到,那些手指跟猴儿哥的手指,似乎是十指紧扣的……   就在这时,猴儿哥颤颤巍巍地声音又从棺材旁传来:“张,张医生,你没事吧?你倒是,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没事,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我已经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黑暗,给了人一种无形中的恐惧和未知,真相揭开以前,甚至所有我所恐惧的事物、我所能联想到怪力乱神都在我脑中那片同样的黑暗中钻出来了一遍。   虽然棺材里有一股浓烈地尸臭味,但我还是尽量去调整呼吸,让自己保持住冷静,随后,我伸手摸向装在裤子口袋里的电话,取出来之后,点开了手机屏幕……   蓝色的手机屏幕光一闪,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漆漆的棺材,也就在这一瞬间,我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前方,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恨不得马上鬼哭狼嚎起来,但无法言喻地惊恐却如同堵住了我的喉咙一样,我张大嘴浑身剧烈地颤抖,但已经叫不出声音来了……   就在距离我的脸不足十厘米的正前方,那颗披头散发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正瞪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对我笑……   我赶紧往后一矬身子想要理她远一点,往后一挪才看清楚,那颗人头似乎是摆在一具无名尸体的胸口上方,而那具无名尸体,竟没有头,似乎是被人用利刃把头给割掉了……   我壮着胆子在棺材里环视了一圈,棺材里并没有第二颗人头。   我不敢在棺材里再多待片刻,赶紧敲了敲棺材盖子,朝着外面喊道:“快!快搬开盖子让我出去!”   棺材盖砸下来时虽然没有完全闭合上,但只在我下身附近打开了一条缝隙,狭窄的棺材里,我根本不能转身回头。   我喊完之后,只听见外面传来曾启华的吼声:“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啊!还不快去救人!都他妈吓傻了吗?”   曾启华一骂,那些人似乎才反映了过来,一时间吵闹声再起,伴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好几个男人冲到棺材前,用铁锹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棺材盖子。   不等棺材盖完全被掀开,我赶紧顺着打开的缝隙爬了出去,刚刚在里面闻了一会儿尸臭倒是没有什么反常,爬出棺材后一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把之前吸入的尸臭给顶了下去,我胃里立刻开始翻腾,忍不住蹲在一边呕吐了起来。   这时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熊家手下用手电筒往棺材里照了一下,瞬间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地朝着后面的人群喊道:“尸,尸体!里面真的多了一具尸体!”   “你确定是尸体?”   “是!是尸体!”   一听到里面多出来的是尸体,而不是什么妖魔邪祟地活物,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于是仗着人多赶紧都围了上来,开始用手电筒纷纷往棺材里面照。   人一多,猴儿哥也吓得赶紧把自己的手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然而就这么用力一拉,就听见棺材里传来“咔”地一声脆响,他的两根手指之间,竟然夹断了一根棺材里那无名尸体的手指,夹到了棺材外面。   猴儿哥吓得又一声惨叫,赶紧把手指甩到了地上,但随后又被走过来的曾启华从地上俯身捡起,用手电筒照着自己打量了起来。   我也站起来一看,心里猛地一惊,那根手指,已经被烧焦了。   一时间,曾启华和我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挤进人群看向棺材内部。   果然没错,棺材里四平八稳躺着的无名尸体,手和脚上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且手指和脚趾大多已经被火烧得变形了,光看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而这种手法,简直就跟公园命案发现的女尸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虽然没有头颅足以辨认,但那具尸体显然是一具男尸。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在阿杙刚刚下葬的棺木里,会忽然躲出来一具无头男尸呢?   曾启华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随后转头望向了愣在后面脸色苍白的熊木生,冷冰冰问:“熊先生,你们是不是可以确定,昨晚下葬阿杙小姐时,棺材里确实只有一颗人头……”   “我,我当然可以确定……”   熊木生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问:“曾警官,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吧?我熊木生可是个正经商人,再说,如果这个男人真是我杀的,我也不会把他跟我心爱的女儿埋葬在一起啊!”   熊木生解释时,秘书叶雨曦也过来作证说:“曾警官,那具男尸是哪儿来的我们真的不知道,昨晚为小姐下葬时,棺材里面确实只有一颗人头,这一点不光是我,刘大洋也可以作证。”   叶雨曦说着把身边一名手下叫了过来,那人身材微胖一脸的凶相,正是刚刚我从棺材里出来时,第一个用手电筒照向棺材里面的那个人,同时也是今晚抬着棺材上山的八个人中的一个。   被叶雨曦叫过来之后,刘大洋赶紧点了两下头说:“是啊曾警官,这一点我确实可以作证!昨晚为小姐下葬时,是我们兄弟几个亲手把人头安放在空棺材里的,也是我们把棺材抬上的山,而且后来抬的时候棺材也轻飘飘的,这一点我们记得清清楚楚……”   听他说完,曾启华又皱了下眉问:“那么,昨晚你们为阿杙小姐下葬之后,会不会有人对下葬后的棺材动过手脚?比如又把棺材挖出来,在里面放了一具无头男尸?”   “这似乎也太不可能。”   叶雨曦在旁边沉沉答道:“曾警官,这座山头是熊先生私人承包的,山里没有住人,大半夜的,谁又会爬到山上来给座坟动手脚呢?再说了,我们熊家的别墅正好把着上山的路口,如果有人上山的话,我们肯定会先察觉的……”   刘大洋在旁边又点了下头,帮腔道:“是啊,而且昨晚来葬小姐时,棺材入土后是我埋的土压的石头,今天过来也是我带头把坟给刨开的,坟看起来跟昨晚埋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不像是被人动过……”   “这么说,尸体还能是自己变出来的?”   曾启华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下葬时棺材里确定只有一颗头,坟又没有被人动过,尸体总不能是自己变出来的吧?   沉默了一下之后,曾启华点了根烟,又说:“现在先不管这么多了,公园女尸案还没破,现在又多出了另一宗无头命案,看来我们警方这下有得忙了。”   曾启华说完之后打电话报了警,并且通知在场所有人暂时不要离开,更不要破坏现场,无奈之下,所有人只能围在距离棺材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警方人员的到来。   熊木生盘腿坐在地上抽着雪茄不住地骂街,显然比任何人都憋屈。   其实也难怪,假设他跟公园女尸以及现在又突然发生的男尸案件没有关系的话,被折腾了这么多天,那确实是太冤枉了。   本以为可算找到了尸体能跟人头合葬一处了,谁能想到又会突然多出了另一具男尸来呢?   其他人休息的时候,在白鸢和我的帮助下,曾启华开始检查起了棺材里那具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尸来。   从体表特征来看,尸体应该正值壮年,大概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毕竟我和曾启华都是医科出身,即便没有法医在场,要分辨这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尸体双手双脚都被火烧过这一点让我们都发了愁,看来,这具尸同样无法采集到指纹了,只能寄托于法医到达之后采取血样进行DNA分析,希望能发现一些对我们有帮助的线索。   可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但从凶手的作案手法来看,杀死他和阿杙的,显然应该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名男性死者的头又在哪儿呢?   我不由地望向了曾启华。   ☆、033-借宿熊家   之前阿杙的人头就是在曾启华的引导下才被我发现的,而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阿杙的人头在哪儿,他从来没对我提起过,所以至今成迷。   那么,他会不会也知道这具男尸的人头在哪儿?   我这么想着。   而曾启华显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检查棺材时忽然朝着咧出一抹冷冰冰地怪笑,摇了摇头说:“张医生,你又在怀疑我了?没用的,这件事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不过,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的忙。”   “谁?”我问。   但曾启华却没再继续回答,抿了下嘴之后,又假装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开始继续检查起棺材里的尸体来。   因为这具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尸,阿杙的合葬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当然也顾不上什么见不见三光的问题了。   熊木生的别墅地处郊区山区,发现男尸的案发现场又处于别墅后山的半山腰上,因此一直过了两个多小时,才有一队警察赶了过来,随后法医开始验尸并提取男性死者的血液样本,同时几名警员也对我们这些目击者逐一录了口供。   毕竟身为刑警队副队长的曾启华就在现场,所以后来赶到的警员也并没有对我们做太多的怀疑,一番盘查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警员们这才让我们先都回到山下,并在案发现场所在的坟地周围拉起了警戒线,控制了起来。   按照规定,未免案发现场被破坏因此必须由警员严格把守,绝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而这一现场地处荒山野岭,大半夜的又难以进行现场搜查,因此今夜对现场的保护就更加重要了。   未免有偏差,作为公园女尸案件负责人的曾启华主动请缨要求担任保护现场的工作,警员们当即答应了下来,并且留下了两个人协助曾启华支起帐篷守护现场,其他几名警员负责帮助我们一群人下山。   我本想跟曾启华一起留下的,但这一提议刚一出口,就被曾启华摇头拒绝了。   趁着周围没人,他突然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张医生,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希望你能帮我的忙。”   “你说。”我当即点了点头。   “下山后你不要直接离开,必须想办法留在熊家别墅里过夜,我有些事情需要你来办。”   “这……”   我有些为难了。   之前我跟曾启华过来完全是为了办案,而现在曾启华又要留在山上看守案发现场,我既不是熊木生的朋友,又不是警方人员,有什么权利留在熊家不走呢?   见我面露难色,曾启华又说:“我知道,除了这么多的事情,今晚熊家人肯定不会欢迎你,但你必须想办法留下,而且要替我监视一个人。”   虽然有些困难,但我还是点头应下了曾启华的要求,随后问他说:“你想让我监视谁?”   曾启华看了下周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抓起我的手来,用手指在我的手心里轻轻写了几个字,我恍然大悟。   “我总觉得这个人的行为很奇怪,而且跟这两宗无头尸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今晚你一定要帮我看好他,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电话向我汇报。”   说完话曾启华示意我跟着人群离开,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我点了下头,于是赶紧跟上了队伍,跟他们一起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自己该用什么办法留在熊家别墅,本想指望着猴儿哥和白鸢能帮我的忙,不过,一路上熊木生的秘书叶雨曦一直在不停地责备着两个人,甚至怀疑两个人是不是真正的道士,这也难怪,毕竟猴儿哥今天晚上确实丢人丢大了,被吓得站在棺材旁边一晚上没敢动不说,还尿了裤子,被熊家那么多人看见,这次自身难保不说,估计劳务费又领不到了。   没等我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在警员们的护送下,我们已经安全下了山,果不其然,刚回到熊家别墅熊木生就对猴儿哥和白鸢大发雷霆,让这两个“骗子”卷铺盖卷滚蛋。   两人虽然为自己狡辩了几句,但最终还是顶不过压力,只能收拾东西离开了,临走时白鸢几度向我回眸,似乎知道我和曾启华之间的计划,所以不放心我,但一直到走还是一句话没说。   两个人离开之后,叶雨曦朝我走了过来,笑着说:“张医生,请问您还有事吗?”   显然是她发现我一直赖在熊家院子里没离开,所以起了疑心。   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于是客套了两句之后就出了熊家别墅。   我的车停在别墅外面不远的地方,走到车门前,我索性一咬牙,从车里找出个扳手来就开始蹲下给车胎放气,好不容易把车胎的气放光了,又朝着别墅方向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我收好扳手又跑回了别墅前,叫开门之后,门卫又把叶雨曦从别墅里叫了出来。   一见是我,叶雨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张医生,怎么您还没走啊?”   “叶秘书,我上山时车胎好像扎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车胎扎了?”   叶雨曦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如狐狸般狡猾的目光,又笑着说:“这可难办了,都这时间了我去哪儿给您找补胎的,总不能从我家车上卸个轮胎给您吧?”   “这倒也是,何况我来的匆忙钱都没带。”   我假装沉默了一下,随后又笑问道:“叶秘书,您看这样行不行?反正没几个小时就早上了,到时候我还得回来找曾启华,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在你们这儿住一晚?”   “这……”   叶雨曦犹豫了一下,撇撇嘴说:“这恐怕,不太方便吧,我只是个秘书,留宿这种事恐怕还得熊先生做主。”   叶雨曦话刚出口,背后就你传来一个洪亮地声音:“没关系,今晚就安排张医生住下吧。”   我和叶雨曦回头一看,竟然是叼着雪茄的熊木生大摇大摆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走到我面前,熊木生一阵哈哈大笑,随后又说:“张医生啊,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看起来咱俩还真是有缘,我正有些事情想跟您好好畅谈一番呢。”   “熊先生,这……”   叶雨曦似乎还有些不太愿意,但紧接着就见熊木生摆摆手让她去照办,她也只能听话地去帮我准备房间了。   叶雨曦走了之后,熊木生很爽快地把我请进了客厅,并吩咐下身给我准备茶点,跟我攀谈了起来。   总算是混了进来,我心里一阵高兴,于是闲谈时我随口客套地问:“熊先生,怎么都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女儿刚刚出事不久,现在又无缘无故卷进了另外一宗命案里,我哪儿能睡的着啊……”   熊木生叹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问我说:“张医生啊,听说您是曾警官的大夫,怎么,曾警官难道有什么病?”   “倒是算不上什么病。”   我笑着答道:“不过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有些轻微的心理障碍而已,警队派我跟着他一起办案,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我当然不敢跟熊木生说实话,于是胡诌一通。   熊木生听完眼珠一转,又笑呵呵问道:“张医生您这就说错了,大病小病都是病,警队派你跟曾警官过来,一是信任你,二也是出于对曾警官的看重嘛!对了,虽说曾警官接手了这件案子,可怎么大半夜的突然就跑过来了?难道说……是有什么新发现?”   “这倒是没听他说,大概是他刚刚接手案件,所以想过来详细调查一下吧。”我回答道。   不过,回答时我心里已经有了谱,一眼就看出来,显然熊木生这么热情的把我留在别墅里是别有用心。   果然,我刚一说完,熊木生就又问道:“我猜他肯定是有什么发现,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跑过来了,哎呀,张医生,您说……曾警官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熊木生这话说完我心里震了一下,看来我猜测得一点都不假,他留我在别墅里,是想从我的嘴里套话。   不过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说心里真的有鬼?   我没敢多说,但也没敢不说,未免熊木生起疑于是答道:“这个我想应该不会吧,虽说我毕竟只是个医生,警队内部的事情我不好过问,但想想也知道曾警官应该不会有这种怀疑的,您可是阿杙小姐的亲生父亲,虎毒不食子,再说也没有任何动机做出这种案子来啊?曾警官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我故意提了一句阿杙是熊木生的亲生女儿,毕竟这么多年来熊木生把自己和阿杙的关系维持得非常神秘,所以对外没有几个人知道阿杙和熊木生没有血缘关系。   就算警方通过某些途径获取了两人非亲生的情报,也不会对我一个医生讲,所以现在对我最有利的办法就是装糊涂,我心里明白,知道的越多,我的处境可能就越危险……   ☆、034-首要怀疑人   果然, 我这么一说熊木生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起来,随后又胡乱跟我攀谈了一些心理学和商业方面的东西,不过都是纯客套,也没再入过什么正题。   聊了半个来小时之后,熊木生看了看表说:“张医生啊,跟您聊天可真是愉快,不过已经太晚了,我看我们都先去休息吧,有时间了再彻夜长谈。”   熊木生说完,一直立在旁边的叶雨曦走了过来,要把我送回我的房间去,熊木生突然又说:“对了张医生,虽说我家阿杙遇害我心里痛不勘言,但警方有什么新线索的话恐怕不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所以熊某有个不情之请……”   “熊先生您说。”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已经一下就明白了熊木生的意思。   随后就听他站起来笑着抱了抱拳说:“张医生,您长期跟曾警官在一起,有什么线索的话,麻烦您尽可能的知会一声,我熊木生虽然不是警界中人,但在外面好歹有些名望,说不定就能以个人之力帮上警方的忙呢,您说是不是?”   我假装想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说:“这没问题,熊先生的身份地位我当然清楚,回头真有什么线索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转达给您,毕竟大家都希望能尽早破案。”   熊木生一听大喜,笑着点点头说:“这太好了,张医生是个爽快人,你这个朋友我熊木生交定了!另外您放心,如果您真能给我什么线索的话,我熊木生必有重谢!”   我点头应了一声之后,熊木生这才派叶雨曦把我送回了房间。   熊家给我安排的房间在二楼,房间里的布局摆设看起来就跟高档宾馆差不多,显然是专门为外来客人准备的客房。   叶雨曦把我送到房间后告诉我,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房间里的电话,电话线路是不对外的,但连接着几个值班下人的休息室,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心说有钱人的生活确实不一样,这简直比出差住宾馆还要享受得多。   谢了叶雨曦之后她就离开了,我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半,再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天亮了。   不过我没急着去办曾启华吩咐我的事,以免引起熊家人的注意,于是我开始透过房间窗户打量起了熊家别墅的格局来。   别墅很大,目测至少有三层,而我住的房间在二楼,位于走廊尽头比较偏僻的位置。   叶雨曦送我回房时熊木生是跟我一起上的楼,并且在二楼的走廊处跟我分了手,自己一个人上了三楼,以此可以推测,他的房间应该是在三楼,或者更高的地方。   我隔着窗户往外一望,正好可以完全看到整个别墅的前院,院子里除了两排车库之外还建了几间小房子,除了门卫室之外,其他的应该是熊家那些保安下人所居住的地方。   这么晚了,院子里的灯已经关了,但有两个手里拎着棒子的壮汉一直举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看起来应该是负责夜晚保安的警卫。   我大概在房间里待了十来分钟,随后拿起床边的电话拨了出去,接听的人声音有些苍老沙哑,应该是我进门时就见过的那名熊家老仆人。   他问我有什么事,我告诉他晚上突然饿了,想请他送点糕点过来。   熊家的服务果然体面,挂了电话没几分钟的功夫我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打开门一看,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的老下人已经送过来一托盘刚热好的点心和一壶刚冲好的红茶。   把东西放到桌上之后,老下人就准备离开,我却叫住了他,笑着说自己睡不着,问他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老人一脸的实诚,倒是也没见外,说自己反正今晚值班也不能睡了,于是就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请他坐下之后,我们俩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就聊了起来。   刚开始聊的时候,我学着熊木生的套路跟他东拉西扯拉近关系,聊着聊着就聊熟了,对话很快就被我引到了熊家这几天出的命案上。   一提到那宗命案,老人开始连连叹息,随后告诉我,自己已经在熊家工作二十来年了,这么多年以来阿杙小姐是对他最好的人,平时见了他的面都很亲切地叫他伯伯,可是没想到好人不偿命,竟然出了这种事……   随后我又循序渐进地开始问他关于熊木生的一些事,但最终得到的答案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显然这个熊木生就跟普通的暴发户大款也没什么分别,每天的事情无非是应付饭局、到公司视察,还有就是打高尔夫和往家里偶尔领嫩模和三线演员,总之几乎没有什么文雅点的爱好,不过,家里收藏的茶器、字画和书籍倒是不少,偶尔也装一装高端文化人。   听老人絮絮叨叨说完后,我随口问他说:“老人家,你刚刚说熊先生经常往家里带女人,难道就不怕熊夫人跟他吵架吗?”   “夫人?”   老人愣了一下,突然把声音压得很小,摇摇头说:“我们家夫人啊,委屈可受大了……”   “委屈?能做熊木生这种大人物的老婆,还有什么可委屈的?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故意试探性地问。   可话一说完,老人就咧了下嘴,眼神中闪烁出一种令人难以理解地鄙夷来。   我继续追问,老人随后款款道来,告诉我说,熊木生的夫人是年轻时熊木生发达之前就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后来熊木生暴富,之后就开始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最初的时候熊夫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那时候两个人整天吵架,但这么大的家业毕竟是两个人一起做起来的,又谁都不想离婚。   可后来有一天,两个人突然不再吵了,似乎是夫人已经伤心欲绝了,于是每天把自己关在三楼的房间里再也没露过面,熊木生也从主卧里搬了出来,把主卧对面的书房改成了卧室,从此就一直在那儿住,一住就住了十几年。   随后我又问:“难道十几年来夫人都再没离开过房间?那她的饮食起居怎么办?”   “由我们这些家里的老仆人给送过去。”   老人回答说:“不过夫人似乎把对熊先生的埋怨愤怒都加在了我们的身上,连我们都不想见,每次东西都是送到门口她就让我们离开,哪怕走得慢一点,她都在里面破口大骂,让我们快滚。还有的时候,我们在楼下都能听见两口子在三楼吵架,吵得那叫一个厉害,所以大家都不敢随便上去,怕被骂……”   听着老人的话,倒是让我对这位生性刚烈的熊夫人有了点兴趣,到底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事,竟然能把一个人给气成这样?   但我也没继续追问,毕竟熊夫人并不是我的目标,随后我给老人递了根烟,笑着又问:“老人家,你们这儿那个叫刘大洋的哥们儿不错啊。”   今晚在山上,曾启华让我留在熊家盯着的就是刘大洋,按照他的说法,连续两天装棺抬棺都是他带的头,假设装棺下葬时有问题,那么,难免这个人的嫌疑最大,而在山上他为叶雨曦极力辩护,更引起了曾启华的强烈怀疑。   而这时老人突然扫了我一眼问:“刘大洋,他怎么个不错法?”   谈了这么久,老人对我的戒心已经完全消失了,说话也越来越痛快了。   我答道:“我听说昨晚阿杙小姐下葬时就是他把人头放进棺材里的,又是他带头抬的棺材、埋的坟,今天也一直是他抬棺材,后来棺材里多出了个死尸,他第一个用手电筒往里面照,胆子看起来还真不小,对熊先生又忠心耿耿,熊先生应该很器重他吧?”   “他?呵呵,张医生,您别说笑了,那个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提及刘大洋,老人噗之以鼻,摆摆手又说:“你知道那小子以前干什么的吗?说白了就是在市里鬼混的一个地痞,没少干缺德事儿,后来投奔了熊先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都让他去做,说白了就是条走狗,平时吆五喝六的,现在熊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当然得好好表表忠心!”   老人抽了口烟,随后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接着说:“不过你有一句话没说错,熊先生确实挺看重那小子,主要是因为他在道儿上有点儿门路,给熊先生办事方便。”   说完了他还不忘嘱咐我说:“张医生,咱爷儿俩投缘我才跟你说这么多,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您放心吧,我也就是好奇而已,不会说出去的。”我回答道。   听我说完老人才放了心,随口又抱怨说:“你别看那小子来了没几年,仗着熊先生器重他,就成天跟我们横眉立眼的,我们这些在熊家谋生存的下人都特讨厌他,平时又不敢说,刚才我们听说他要走啊,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035-幕后真凶   “他要走?”   老人这话说得我心里一震,赶紧追问:“老人家,他要去哪儿?不在熊家做事了?”   老人喝了口茶说:“不是,事肯定是要做的,不过刚刚我听说他早上要走,已经跟熊先生请好假了,似乎是要回家,说明天要结婚还是什么的……”   “结婚?”   我又是一愣,转而问道:“这么着急要请假结婚,而且明天就结婚了今天才请假离开,这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啊?”   “呵呵,那谁知道呢。”   老人摇摇头笑道:“这小子啊,一直都在外面鬼混,没少惹事,一个人跑路也是经常的事,我看啊,他结婚是假,又在外面捅了什么娄子想去躲段时间才是真的……”   老人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难道说,这小子察觉到事态不对,想跑?   见我陷入沉思不说话了,老人赶紧站了起来,笑着说:“张医生,抱歉打扰你这么久,困了吧,要不您早点休息?”   “啊,好,您也是。”   我赶紧陪笑着把这位老下人送了出去,送他出门时顺便在走廊里打量了一下,走廊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响,我这才放了心。   老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虽然天长了,但深山里的日出总是要晚一些,因此外面还是黑压压的没有一丝光亮。   我回到房里并没有休息,而是又从窗口监视起了外面的情况来,过了没多久,大概四点四十分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我赶紧循着声音一看,就见黑洞洞的院子里亮起了一道手电筒的光柱。   这时间,院子里巡逻的保安也都已经找地方偷懒去了,唯独门卫室还亮着灯。   拿着手电的人随后快步走向了门卫室,敲了敲门之后,门卫室的门开了,屋里的光一照出来我才看清,拿着手电筒去敲门的不是别人,竟然正是刘大洋。   这就奇怪了,刚刚的老下人说他请假说早上才离开,这还不到五点,他走得这么着急干嘛?   这时候,就见里面值班的门卫走了出来,两个人嘀咕了几句之后,就拿着钥匙打开了大门,随后转身回到了门卫室里。   门打开后刘大洋又回到了院子里的一间小房子内,再出来时,背上已经多了个旅行包,快步匆匆地往车库方向走,不用问也知道,显然他是想趁着没什么人发现的时候开溜。   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如果就这么让他跑了就可惜了,心里一着急,我赶紧顺着窗户爬了出去,想要偷偷跟着他一看究竟。   虽然我的房间是在二楼,但借着外面的空调机箱和一些管道的辅助,没几下我就跳到了地面上,别墅外四面都是花圃,花圃里的泥土松软,因此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一落了地,我赶紧躲进了墙角的阴影里,摸着墙影悄悄溜到了打开的大门外面的墙壁下,这时只听一阵发动机的声音传来,我往里面一看,刘大洋已经从车库里开出了一辆皮卡车来。   退出车库后,刘大洋开车出了门口,我趁机在车斗后面往车上一窜,就窜进了车斗里躲了起来,赶着刘大洋的车上了路。   躲在车斗上时,我趁机给还在山上的曾启华打了个电话,但很奇怪,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都打不通,没办法,我只能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刘大洋要跑、而且已经被我悄悄给跟住的事。   大概十来分钟之后,皮卡车兜兜转转驶入了一片全无人烟的盘山公路,来的时候我和曾启华曾经过这里,就在距离昨晚运尸车出事地不远的地方。   而就在皮卡车即将到达昨晚翻车事发地时,皮卡车的车速忽然慢了下来,随后轻轻停靠在了路边,刘大洋打着手电筒独自从车里走下来,用手电筒照着扫视了一下周围之后,跳进了路边的小山沟里,随后开始朝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面走去。   他要去干嘛?难道有什么秘密?   我心里不解,于是也悄悄从车斗里跳了下来,开始跟踪他。   我跟着他进了林子,期间似乎完全没有被刘大洋发现,他只是径直地往林子深处走,天还很黑,林子里静得可怕,偶尔传来几声怪鸟叫更添加了几分吓人。   然而,刘大洋似乎完全不觉得害怕,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走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已经距离停车的路边很远了,似乎已经到达了林子的最深处,而走在前面的刘大洋这才忽然停了下来,用手电筒直视着前方,不动,也不说话。   一见他停了下来,我赶紧躲到了旁边的一个树丛后面,睁大眼盯着他,看他到底是耍的什么鬼把戏?   就在这时,一阵怪笑声突然从正前方的黑暗中传了出来,一听到笑声,刘大洋立刻关了手电筒,循着那阵诡异笑声急促地说道:“接下来怎么办?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好了,可两次下葬都有我的参与,恐怕那个曾启华迟早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震,难道说他是来跟什么人碰头的?而听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来跟他碰头的这个人,就是这两起命案的真凶?   “怎么,你怕了?”   我借着透进树林的月光望去,伴随着怪笑声,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已经从一棵树后面缓慢地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很宽松的大袍子,随着树林里的微风微微摆动。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低沉得就像是完全让人听不出任何语气和情绪来一样,而声音给人的另一个更为明显的感觉就是难听,沙哑无力,光是听到这种声音,就给人以一种浑身难受的感觉,甚至说,那简直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难听的声音,没有之一。   “刘大洋,你不用害怕,放心吧,我早就为你铺好了接下来的路。”   那人缓缓走到刘大洋的面前,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又接着说:“尸体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吧?”   “都办妥了,这您放心吧。”刘大洋点了点头说。   那个人随后又问:“那么,他的头呢?你是怎么处理的?”   刘大洋答道:“这您也放心吧,他的头被我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任谁都不可能想到的地方,就算是警方,也别想找到。”   “很好,那么,你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你安心回家去躲一段时间,等风头一过,我保证让你飞黄腾达!”   “谢了,能那样当然最好。”   刘大洋嘿嘿傻笑了一下,但随后话锋一转,傻笑,变成了冷笑,又说:“不过,你这话可千万别是随便说说的,我估计那个曾启华很快就会盯上我,他找我麻烦,我肯定死死咬着牙什么都不会说,但如果你骗我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呵,你是在威胁我?”听刘大洋说完,那个黑岩再度诡笑了起来。   “说威胁就太难听了。”   刘大洋冷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咱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时候,你必须得清楚明白这一点才行。”   刘大洋的话说完,那个黑影并没有回答,刘大洋却又冷哼了一声说:“另外,我知道我斗不过你,你要干掉我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所以我不得不留了一手,把你的身份和犯罪证据都偷偷整理了出来,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你想找死!”   听到刘大洋这话,黑影的语气立刻变得愤怒之极,一甩手,从刘大洋身旁的草丛里立刻传出一阵“沙沙沙”地激烈响声来。   刘大洋一惊,倒退时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我躲在远处的树丛里也吓了跳,怎么,难道说周围还有别的人在潜伏?   耳听着草丛里的沙沙声越来越急促,刘大洋吓得连滚带爬,连连求饶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卸磨杀驴,为了我自己,我当然要留个后手!”   “留后手当然可以,只是,你这次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了,你尽管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如果要卸磨杀驴,我也不会自己来见你了……”   “你,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黑影冷笑着说:“你对我还有很高的价值,我怎么会这么快就让你消失呢?不过,你得任务完成的却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你,你什么意思?”刘大洋惊问。   黑影冷冷回答:“刘大洋,你太不小心了,我只是让你自己过来见我,可你却为我带来了一名访客……”   听他们说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声,没等反应过来呢,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震惊之中我用余光一扫,一双惨白地小手,正从我的脖子后面绕过来,猛地一把就掐住了我的喉咙口……   被扼住喉咙的一瞬间,我再也顾不上继续躲藏了,挣扎着就从树丛里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想跑,但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036-神秘的黑影   一看见我,刘大洋也愣了住,当即吓得结结巴巴说:“这,这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那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再度传来,吓得刘大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求饶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你放过我吧……”   “你放心吧,不知者不怪。”   黑影冷笑着说:“至少你已经察觉到会被人盯上,还算不傻,快走吧,这儿的事我会解决,你安心躲起来。”   “知,知道了……”   刘大洋狠狠点了下头,站起来转身就跌跌撞撞往林子外面跑,很快就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去追,但是被那双白花花的小手掐着,根本想动都动不了,挣扎着回头一看,果然又是那个半张脸的鬼孩子。   刘大洋逃走之后,那个修长的黑影朝我徐徐靠近了过来,对于正趴在我背上死死掐着我的鬼孩子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恐惧。   等他离近了我又抬头仔细看,他的头压得很低,背后是一轮惨白的圆月,依旧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可以看出他的各自很高,似乎有一米八多,而且应该很瘦,从袖子里露出来的手指受得就像是骷髅一样。   “巴颂,别让他这么快就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玩儿。”   他忽然开口,奇怪的是这话一出口,从背后掐着我的鬼孩子的手,开始渐渐地松了些许。   我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问:“你是谁?阿杙和那个男性死者,都是被你杀死的对不对?”   黑影嘴里传出一阵奇怪地笑声,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突然转身看了看背后的那轮月亮,啧啧了两声之后,似乎是自言自语一样说:“天,就快亮了,张医生,在天亮之前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你猜,你会去哪儿?”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他却又说:“我听说,凡事自杀的人,都会下到地狱的第十四层,受万年刀山油锅之苦,永世不得投胎为人,我还听说,那里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枉死地狱……”   “那里,估计我去不成了……”   死到临头,恐惧却尽然消散,我冷笑着发出有气无力地声音,说:“毕竟我不是自杀,也许我哪儿都不会去,而是会一直跟着你,找你报仇……”   “嘿嘿,报仇?杀你的可不是我,又谈什么找我报仇呢?”   黑影继续冷笑,笑声更加地狰狞可怖。   “张医生,现在我和你所看到的东西,是别人看不到的,等天亮后有人在林子里发现你的尸体时,只会看到你自己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活活掐死,那么,你不是自杀又是什么呢?”   “你……”   我心里猛地一震,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之前和白鸢在宾馆里时也是这种情况,我所看到的明明是被那个半张脸的孩子死死扼住,而白鸢所看到的,确实我疯了一样要掐死自己。   “其实,能到地狱的第十四层去不是也很好吗?”   黑影忽然又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至少到了那里之后,你就能永远跟‘他’在一起了,这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他?他是谁?”   我惊慌地问,但眼前越来越黑,周身也越来越使不出力气来了。   黑影却没有回答,只是一抬眼望向了在我背上发出一阵阵“咯咯”叫声地半张脸孩子,摆了摆手说:“巴颂,天就快亮了,你是无法在白天行动的,所以天亮前,杀了他吧……”   他说完话,从那鬼孩子嘴里传来的“咯咯”怪叫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而黑影没再继续说话,又低下了头,转身走向了黑暗中……   “你,你是谁……你是谁……”   我拼劲最后的力气追问着,但直到黑影完全消失,我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我只觉得眼前就像是被拉了一层薄薄地纱帘一样,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听到的鬼孩子怪叫声却原来越清晰了……   死到临头,各种记忆都开始在我的大脑里乱窜,忽然,之前黑影的几句话又一次在我脑海中盘旋了起来--   “巴颂,天就快亮了,你是无法在白天行动的,所以天亮前,杀了他吧……”   “张医生,现在我和你所看到的东西,是别人看不到的,等天亮后有人在林子里发现你的尸体时,只会看到你自己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活活掐死,那么,你不是自杀又是什么呢?”   声音从脑海中传来的一瞬间,我心里再度一震--   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我能侥幸撑到天亮,不就可以死里逃生了吗?   而那个鬼孩子是什么?是降头,是鬼?   或者说,只是我心里的魔障。   鬼孩子把我死死按在地上掐我的脖子,我开始尽全力挣扎着翻过了身来,他又一窜,就直接骑到了我的肚子上,开始从正面掐我。   我直视着他,借着射过来的微薄月光看着他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他瞪着眼,呲着牙,从嘴里传出来的“咯咯”怪叫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杀人的激情。   “你……叫巴颂?”   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而话出口的一瞬间,正拼命想要掐死我的鬼孩子忽然愣了住,虽然脸依旧是狰狞恐怖的,但那神情,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慌张。   我尽量咧开嘴角笑了笑,继续压制着心底对死亡的恐慌柔和地说:“我记得……这好像不是个国内的名字,你的家……在哪儿?”   我直视着他的同时,那左边那只完好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我,眼神时而凶狠,时而却流露出一种孩提般的稚嫩童真,那阵“咯咯”地怪叫声逐渐变小,随后消失,他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像是在小声地自言自语,可说的是什么我却听不到,但明显感觉他掐着我脖子的手开始越来越松了,显然是在出神。   趁着这个机会,我找准时机猛地一个翻身,直接把鬼孩子从身上推了下去,转身逃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小时候我家在农村,而且淘气,没少干翻墙爬寨子的事儿,因此爬树对我来说完全是轻而易举。   没等那个出神的鬼孩子反应过来,我往起一跳就抱住了一根树枝,“噌”地一下翻到了树上,而被我突然袭击的鬼孩子也当即反应过来,那阵“咯咯”地怪叫声更加强烈了,像个猴子一样跳到树下,开始拼命地往上爬。   我不敢停留,尽量让自己越爬越高,但鬼孩子的动作显然要比我灵活得多,真就像个孩子一样几步就追了上来。   我赶紧从树上折了棵树枝,眼看着鬼孩子又一次凶猛地扑向了我,我攥着树枝狠狠朝他打了过去,腾空而起的鬼孩子“噗通”一声就落在了地上,似乎不敢再贸然行动,开始像个守候猎物的捕食者一样,蹲在树下围着树打转,嘴里时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怪叫声,向我示威。   而我紧紧攥着树枝立在树上,完全不敢丝毫地马虎大意,两只眼死死盯住下面的鬼孩子,未免他突然窜上来袭击我。   果然,有几次鬼孩子试图出其不意地跳上树,但都被我用手里的树枝吓了回去,跟他对峙时我嘴里不停地喊:“巴颂,你的家在哪儿?你为什么一直要杀我?”   虽然只是有病乱投医,但这个方法似乎却异常的有效,每当我喊出他的名字时,他都会出现片刻地失身,脸上更会流露出一种像人一样的悲伤表情。   对峙了没多久,林子里的鸟叫声越发地嘹亮嘈杂了起来,草丛里的青蛙、草虫也接连地开始乱叫,天空中月亮的轮廓渐渐模糊,天色也逐渐从深黑色变成了浅灰色,天,渐渐亮了……   愤怒的鬼孩子趴在树下打转了一会儿之后,最终也只能放弃,开始趴在地上逐渐倒退,最终退进了之前我潜伏的那堆杂草丛中,很快就没了一点动静。   可我还是没敢直接下树,坐在树上沉思了起来。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奇怪,从晚上的情况来看,那个神秘的修长黑影似乎可以指挥这个半张脸的鬼孩子,而我之所以能够侥幸死里逃生,更全因他当时对我说的那两句话的提醒,那话到底是他无意间说出来的,还是说……   他是在有意地说给我听?   换句话说,难道他是在救我?   一时间,我的大脑再度乱成一团,一场虚惊之后,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就在这时,裤子口袋里的电话震动声打断了我毫无头绪地思路,我掏出手机一看,打过来的是曾启华。   “张医生,你和刘大洋现在在什么位置?”接通电话的一瞬间,曾启华急声问道。   “跟丢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想起他昨晚竟然关掉电话的事情,我有点生气。   而这时曾启华又在电话里说:“没关系,我能查到刘大洋的地址,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037-逼供   我简段捷说把自己位置告诉了曾启华,挂了电话后又往树底下观察了一下,确定下面的草丛里没有什么动静之后,这才提心吊胆下了树。   我用木棍小心地翻了一下天亮前那个半张脸鬼孩子藏进去的草丛,可那个鬼孩子已经完全没了踪迹,唯独一些草叶子上染着一些白色的粉末,我用手沾了一下,是石灰,又是石灰。   为什么之前阿杙被烧毁的棺材里和草丛里都会出现石灰呢?   虽然想不透,但我还是没敢继续待在林子里,于是赶紧朝着来时的方向反了回去。   到达路边后等了没多久,曾启华就开着我的车过来接我了,车胎的气已经打好了,而且驾驶座旁的玻璃被砸碎了,显然是曾启华没有钥匙,所以直接砸了我的车。   虽然有气,可这种时候我哪儿还顾得上斤斤计较这些,于是赶紧上了车,斩钉截铁地问曾启华说:“晚上你为什么不开手机?”   “未免有人打扰我。”   曾启华一边开车一边冷冰冰答道:“晚上我也没睡,一直在荒山上找线索。”   “那你找到了什么线索?”我又问。   曾启华扫了我一眼,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来,随后答道:“还真被我找到了,你们走了之后,我在阿杙下葬的棺材边缘上,发现了一些新的损坏的痕迹,像是被人用钝器撬过一样,而且棺材缝被撬过的缺口里塞满了黄土……”   “这能证明什么?”我问道。   “这能证明,在阿杙下葬并且坟墓被埋好之后,曾被人又打开过一次,并且撬开了棺材,所以原本埋在棺材盖周围的土才会不小心落在棺材缝隙里。”   曾启华答道:“可昨晚你也看到了,我们到达阿杙下葬的地方时,棺材才刚刚出土被打开,这也就是说,在阿杙下葬之后、我们到达之前,阿杙的棺木曾被第二次打开过,很有可能那具无头男尸就是那时候被放进去的……”   曾启华说话时我也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这确实很有可能,而谁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种事呢?我心里的矛头再度指向了刘大洋。   这时曾启华也说:“我猜这件案子十有八九跟刘大洋有关,好好跟住这条线,我们一定可以解开真相!”   曾启华说出这话来我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因为后夜在林子里就已经验证了,这件事确实是刘大洋搞的鬼,但不是主谋,在他身后还藏着一个神秘的真凶。   随后我把自己晚上的遭遇告诉了曾启华,听完之后,曾启华的脸上略显几分震惊,皱了皱眉,又说道:“也就是说,刘大洋不过是在为别人卖命?”   我点了下头,曾启华又说:“按照你的说法,这件案子果然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复杂,不过对于你所说的那个神秘人,我们根本毫无线索,现在也只能通过刘大洋这条线继续往下追踪了。”   说话时,曾启华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来了一条短信,打开后现出了一条地址。   没等我问,曾启华就笑着说:“看到没,我们警队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早上看到你短信后我第一时间打回队里,让同事帮忙找到刘大洋的家庭住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址已经找到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直接去刘大洋家?”我问。   曾启华却摇了摇头,答道:“不,放心吧他跑不了,你先跟我回一趟市局,我还有些事情要跟队里交代一下。”   他说着把手机递给了我,我一看短信里的地址,竟然是在距离我们市区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县城的镇子上,这也难怪曾启华要先回市局去交代一声了,这一趟过去,少说也得个一两天。   进了市区快到市局的时候,曾启华停车在路边带我吃了个早饭,随后把他送到市局后我开车也回了精神卫生中心,毕竟我也得跟领导编个理由请假才行,我俩约定下午两点在市局门口集合,一起动身前往刘大洋家。   琐事都办妥了之后,赶在两点前我开车到达了市局门口,很快曾启华就独自从市局走了出来,之前身上的便装也换成了警服。   他一上车,我立刻调侃他说:“曾启华,这身行头不错啊,怎么着,你是怕刘大洋认不出你是个警察来?”   曾启华点了根烟,笑着说:“你还别看不起这身警服,尤其是在一些偏远山区的乡镇,披着这身皮可比手里的证件还好用,毕竟这次是去刘大洋的地盘,免得到时候多费唇舌,穿着这身皮往他家门口一站,我看谁敢拦着我……”   他说着笑眯眯往自己腰上拍了一下,又说:“何况,我已经复职了,这次身上还有这玩意儿呢……”   我开着车偷眼一扫,是枪,原来他回警局主要是为了取自己的配枪。   一百来公里的路程,如果全程走高速的话一个来小时就能到达,然而刘大洋家所在的乡镇却是在个比较偏僻的山区地带,走高速走了一半我们就不得不下了高速公路,拐进了很偏僻的乡村土道上。   再加上这里似乎是刚下过雨不久,坑坑洼洼的道路湿滑起来就更难走了。   下午两点多钟出发,等我们到达刘大洋家所在的村子时已经是晚上了,又打听了一阵子之后,这才总算找到了刘大洋的家门口。   曾启华我俩没敢直接开车过去,未免打草惊蛇,于是在距离刘大洋家不远的地方我们就停了车,摸着黑走进了他家所在的巷子。   进了巷子,我们一眼就看见刘大洋正和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在自家门口聊天,家里的大院门口张灯结彩,大门两边还挂着两排贴着喜字的红灯笼,把半条巷子都映得红光灿灿的。   趁着没被他发现,我和曾启华躲到了不远处的柴火堆后面,就听见刘大洋嘻嘻哈哈喊道:“各位亲戚好友,明天就是我结婚的大喜日子,到时候你们可千万得多喝几杯捧捧场啊!”   周围的男女老少一通迎合,整个气氛喜气洋洋的。   随后刘大洋又对身边几个穿得痞里痞气的小混混说:“快,带着大家进去先占座,一会儿就开饭了。”   听刘大洋说完,那几个小混混赶紧都笑盈盈地带着那群人进了屋。   我们躲在柴火堆后面往大门里一张望,刘大洋家的大院子里似乎是办了流水席,现在农村结婚大多这样,雇厨子来包桌,直接在自家摆宴席,既省钱又实惠。   那群人走了之后,门口就剩下了刘大洋一个人,见周围没人,他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他甜甜蜜蜜对着电话里喊了声“媳妇”,开始一通闲聊讲起了荤段子来,什么“明天你才过门现在我就想你了”、“要不一会儿我偷着去找你,咱俩在车上甜蜜甜蜜”之类的话,不堪入耳。   可刘大洋倒是说得有滋有味,一边跟自己未来媳妇闲聊一边夹着烟在胡同里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就走到了曾启华我俩藏身的柴火堆前面。   眼看他走了过来,我看了身边的曾启华一眼,求助他现在敢怎么办,可曾启华完全没有任何知会,一见刘大洋毫无戒备地走到了旁边,当即一个箭步从后面包抄了上去,一只手扼住刘大洋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没等刘大洋反应过来,就摸着黑把他拖到了柴火堆后面压在了地上。   刘大洋吓了一跳,一反应过来赶紧开始挣扎,曾启华依旧不慌不忙,示意我把刘大洋的电话抢走挂断之后,把自己的配枪掏了出来,紧捂着他嘴的同时,拿枪托狠狠往他胸口上砸了两下,随后把枪口往刘大洋脑袋上一顶,刘大洋立刻就老实了,借着大门口灯笼的几许红光,也已经看清了我和曾启华的脸……   “小子,我放开你你别出声,要不然就当你袭警一枪碎了你脑袋。”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曾启华恶狠狠吓唬了刘大洋一句,刘大洋吓得连连点头,眼睛里都开始转眼泪了。   随后曾启华掏出手铐把刘大洋的双手铐在了背后,慢慢松开了刘大洋的嘴,又问他说:“我不想跟你墨迹没用的,就一句话,棺材里多的那具男尸是不是你搞的鬼?”   听到这话刘大洋连连摇头,没等说话呢,曾启华猛地一下又把刘大洋的嘴捂了住,拿着枪又往他胸口上砸了几下。   枪托很沉,夏天又穿的少,在加上曾启华下手狠,往刘大洋胸口上砸的时候就跟铁锤子似的,刘大洋哪儿能受得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走到哪儿都带个医生吗?因为我有病,我他妈的就是个疯子,而且脾气不太好。”   曾启华说着瞪了下眼,又接着冷笑说:“实话也不瞒着你了,看我穿着警服过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涉案的证据,不管你配不配合这回你也跑不了,我先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就是想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而已,我最后问你一次,棺材里多的那具男尸,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038-故人重逢   被曾启华连打带骂一吓唬,刘大洋彻底慌了神,吞吐了一下之后,怯怯地摇了摇头说:“他,他不是我杀的……”   显然,这小子已经被曾启华唬住了。   估计曾启华就是凌晨在山上时看出这小子做贼心虚、随后刚下山竟然就慌慌张张的跟熊木生请假跑回了老家才怀疑他的,现在一看,还真是个外强中干的软骨头。   一见刘大洋心虚了,曾启华立刻又趁热打铁瞪了下眼,接着吓唬说:“我当然知道人不是你杀的,这条线我们早就跟上了!我是问你,杀人凶手是谁,以及死者的身份,你把这些说出来,我保证为你争取减刑的机会……”   “你,你说真的?”   对于曾启华的话,刘大洋似乎没有任何怀疑,甚至说已经被吓得完全不敢多想了,想了一下,索性一咬牙说:“行,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没权利跟我讲条件,现在是我在给你机会,而在我们警方看来,有你没你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曾启华这话出口,我打心里由衷地佩服了他一下。   警方哪儿有什么线索?刘大洋无疑是眼下我们唯一能跟进的线,可曾启华却依旧咄咄逼人完全不给他任何讲条件的机会,估计怕得是被刘大洋看出破绽来,得知我们没他不行后突然反口吧。   这么干练老辣的作风,真不愧是精通心理学的老刑警了。   而说这话时,曾启华偷偷朝我连使了几个眼色,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故意给他这个黑脸配了个红脸,在旁边笑着说:“曾启华,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跟嫌疑人合作,不过你总该给这小子一个机会,他毕竟也是被人利用的……”   “对对对,我,我是被人利用的啊……”   刘大洋扫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感激,随后又略显激动地对我说:“张医生,昨晚您也亲眼看到了,对您做那种事的,也是他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甚至,他甚至还想杀我……”   我和曾启华都懒得听他说这些没用的,于是曾启华又问他说:“好吧,你有什么条件,提出来我先听听。”   “条件很简单,我希望把证据提供给你们之后,你们警方能够确保我的安全。”   “这不是问题,我答应你。”曾启华回答完之后,刘大洋似乎终于放了心。   于是我在旁边问道:“刘大洋,你说那个人想要杀你,可凌晨时他终究还是没有杀你啊?”   “他是听说我手里握着他的犯罪证据,怕被我揭穿才不敢动手而已,那个人心狠手辣,他,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到底是谁?”曾启华再度追问。   刘大洋怯怯回答道:“我,我也说不清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从哪里来,以及都做过什么事情,证据就藏在我家,你,你信得过我的话,我马上去拿出来给你……”   曾启华犹豫了一下,随后皱着眉说:“信得过你?你觉得我可能信得过你吗?去也可以,我们俩跟你一起进去。”   “这,这不好吧……”   刘大洋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曾警官,毕竟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家里的亲朋好友今晚就来吃酒席了,我平时都做过什么事您也清楚,家里人也清楚,这种时候让亲朋好友们看到两个陌生人一脸严肃的跟我进去,肯定会多心的,再说了,您还穿着警服,万一吓着我妈的话……”   “多心也总比让你趁机逃了强。”曾启华说。   这话一出,刘大洋吓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结结巴巴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曾警官,我这次是真心想改过自新了,我是家里独苗一根,又和宝儿谈了三年恋爱了,现在好不容易修成了正果,我是诚心实意的想好好做人,再也不再外面鬼混了,要不是这次被他威胁,我,我打死也不会帮他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就当是看在我大喜临门的份儿上,您,您就相信我一次吧,我保证乖乖回来……”   刘大洋说得一脸的真诚,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甚至眼睛里都开始转眼泪了。   而听到他一番诉说,曾启华显然也有些动摇了,他是个老警察,又精通心理学,刘大洋说的是真心实意还是弄虚作假,从他说话时的各种表现就可以分辨出来。   想了一下之后,曾启华没再多说,拿出钥匙给刘大洋打开了手铐,放开他之后才又说道:“刘大洋,我就信你这一次,但是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你记住,我们是来救你的,而且你家周围我早就布置好了人手,谅你逃也逃不掉,快去……”   “是是是,给我十五分钟,我一定尽快回来!”   刘大洋连连点头,说完话赶紧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家院子跑了过去。   进去时正好被几个手下小混混看见,问他怎么这么匆忙,刘大洋只骂了句脏话让他们滚开,就没再搭理,径直跑进了自己家里。   刘大洋离开之后,我和曾启华依旧躲在柴火堆后面没露面,以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可时间很快就过了刘大洋约定好的十五分钟,刘大洋却没有露面。   期间曾启华我俩一直在偷偷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我俩也越来越着急,眼看着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刘大洋还是没有现身,曾启华有点坐不住了,紧皱着眉头暗骂道:“张医生,你说咱俩是不是被那小子给骗了?没准他已经从后门溜了……”   “应该不能吧?”   我沉思了一下,坚定地说:“按照他刚刚说话时的神情和举止表现,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说谎的可能性不会高于百分之五,除非他早就懂得这些心理学识别谎言的方法,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装得这么像……”   “我也是心理学系出身,这些我当然也知道,可是都这么久了……”   曾启华急得原地转了两圈,随后叹了口气说:“得了,再等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后他再不回来,我们就真得采取手段了……”   我点了点头,于是跟曾启华继续又等了十五分钟,然而,刘大洋依旧没有出现。   这一下我俩都坐不住了,曾启华气得咬着牙说:“妈的,看来咱俩是让那小子给耍了,不行,不管他是逃了还是躲起来了,咱们都得进去看看了。”   他说完就想往刘大洋家里冲,我赶紧把他给拽了回来,问他说:“曾启华,你就准备这么进去?”   “不然呢?”曾启华怒问。   “别忘了你身上穿的是警服,换成一般老百姓家兴许管用,但刘大洋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你看他家帮忙的那些小混混就知道了,何况明天是他的婚礼,你现在冲进去直接要人,恐怕受到的阻挠会更大……”   “他妈的,老子难得穿一次警服,结果还帮了倒忙!”   曾启华气得直跺脚,但我的话终归不是没道理,他也不能不听。   再者说,里面现在坐着的都是刘大洋家的亲朋好友,而且已经开席了,很多都喝了酒,到时候万一跟我们起什么冲突,可就不好收场了。   刘大洋行踪不明,就我们两个人又不能随便闯进去,一下就把我们为难住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就听见柴火堆旁边的街道里有人在说话:“一会儿我吹唢呐你就弹电子琴,我唱歌你就跳舞……”   初听到那个声音我就觉得有点熟悉,于是赶紧从柴火堆后面偷偷往外望了一眼,就看了一眼,我直接愣住了。   灯火通明的刘大洋家大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矮一高,一个手里攥着根喇叭,另一个怀里抱着个电子琴,一眼看过去我就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来,竟然是猴儿哥和白鸢。   一看是他俩,我赶紧把还在发愁怎么进去的曾启华拽了过来,往外一看,曾启华也愣住了。   “他,他们俩怎么在这儿?”   见猴儿哥和白鸢立在门口开始专心摆弄手里的乐器,曾启华立刻惊问道。   不过,两个人的服装似乎跟以前大有不同了,以前一有活动,猴儿哥就把自己那身破道袍换上,这回两个人都穿的演出服……   “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说着话我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瞄了瞄准砸向了猴儿哥,结果没砸着。   我刚要再捡一块继续砸,曾启华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捡了半块砖头儿--   “走你--”   “啪!”   “哎呀!”   砖头儿正好砸在猴儿哥后脑勺儿上,疼得猴儿哥当即就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白鸢也愣了一下,随即朝着我们这边一看,曾启华我俩赶紧躲在柴火堆后面朝他们招手,让他们赶紧过来。   一见是我俩白鸢也吓了一跳,眼看猴儿哥站起来就要骂街,趁着周围没人赶紧拽着猴儿哥朝着我们跑了过来,跑到柴火堆后面惊声问道:“你俩在这儿干嘛?”   ☆、039-再现无头尸   白鸢问完,曾启华一瞪眼反问道:“你们先别问我们,这话应该是我们先问,你俩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让熊家给哄出来了……”   说话时白鸢无奈地瞟了一眼猴儿哥,猴儿哥的脸立刻就红了。   我接话说:“你们被熊家哄出来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可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这个啊,这个你就得问我师弟了……”   白鸢朝着立在身旁摆弄唢呐的猴儿哥努了努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见白鸢把话茬引向了自己,猴儿哥立刻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其实呢,这也是我们师姐弟俩的工作而已,你们不必大惊小怪的。”   “工,工作?”   我愣了一下,忙又问道:“可你们是道士啊?之前你都是耍桃木剑,怎么这次改给人吹&*喇叭了?”   听我说完猴儿哥气得直瞪眼,骂道:“什么叫给人吹¥%@喇叭?我给谁吹%¥喇叭了?工作!工作懂吗?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做法事,但是也兼职承接红白喜事,怎么,不行吗?别说是红白喜事了,老子只要没犯法,就算是卖身卖肾又能管你们啥事啊?”   猴儿哥嘟囔了半天,随后一说缘由,曾启华我俩才听明白。   原来,猴儿哥和白鸢两个人那天被熊木生的秘书叶雨曦请去之后,很快就跟在熊木生别墅里做事的刘大洋混熟了,毕竟一个是混子、另一个是骗子,也能算是半个同行了,说起话来也方便。   后来猴儿哥和刘大洋两个人聊着聊着,刘大洋就说了一嘴自己最近准备结婚了,正想找个乐队回去好好热闹热闹,猴儿哥一听这话眼都亮了,当即就跟刘大洋说:“这种事儿还用去外面找啊,我们俩就会干”,于是就把乐队的活儿给接了下来。   他们本以为给熊家做完事之后顺便来把刘大洋的事也给办了,回头带着双份钱离开,结果猴儿哥在山上一尿裤子露馅了,一分钱没拿着反倒是让熊家给哄了出来,就等于好不容易来我们市一趟,招摇撞骗半天一分钱没赚到呢,也就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刘大洋的婚礼上,就过来了。   不过,他们似乎也是刚到而已,连乐队用的乐器都是刘大洋找人给准备好的,刚给了他们,两个人就拿出来准备试试音……   听猴儿哥说完,我情不自禁地狂笑了起来,心说看不出来这小子还多才多艺,怪不得行骗了这么多年都没饿死了。   我本来还想嘲讽他们两句,可没等说呢,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个主意来。   一有了主意,我赶紧拽了一下曾启华说:“对了,咱俩不是正发愁该怎么混进刘大洋家里呢吗?这不机会来了,咱俩假装是白鸢他们的乐队成员混进去不就行了?”   “张医生,我可是个警察,你让我,让我冒充吹喇叭的?”   猴儿哥一听又不乐意了,反驳道:“你们别总吹喇叭的、吹喇叭的行不行?好歹我们也是艺术家,能不能尊重我们一下?倒是你们俩扫把星怎么也在这儿?到哪儿都遇到你们,还让不让人开张做生意了?”   见那小子要生气,于是曾启华我俩也没瞒着,毕竟白鸢也不是外人,就索性把到这儿来的实情简简单单跟她们说了一遍,随后我问白鸢能不能帮我们混进去,白鸢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但一眼望见曾启华身上那身警服,有些犹豫了……   “华哥,你,你怎么穿这身来的?你穿着警服跟着我们,总不能骗刘家人说是咱们的制服吧?”   白鸢一抱怨,曾启华也觉得有些不像样,于是问道:“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想进去就脱了。”猴儿哥在旁边咧着嘴说。   “脱?大夏天的,我可就穿着这么一层外套呢,里面就是内裤了!”   “得得得,既然你不想进去就当我没说。”   猴儿哥一声冷笑,显然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估计是因为之前我们一再坏他好事,现在可抓住机会了想报复报复看我们的热闹呢。   可一时间我们哪儿还有别的办法,的确,穿着这身警服进去肯定一下就引起轩然大波,事情倒是不好办了,于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之后,曾启华也只能瞪着眼满脸怨气地开始脱衣服,最后脱得就剩下了个四角裤,随后把警服叠好,暂时塞进柴火堆里藏了起来。   估计猴儿哥是第一次见到警察果奔,笑得前仰后合的,可刚一分神,曾启华扑过去二话没说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三下五除二把他衣服裤子扒下来自己换了上,虽说有点儿小,但好歹也是件衣服,倒是猴儿哥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就剩下个小三角裤了……   刚被扒的时候猴儿哥还试图抢回自己的衣服,可换来的却是曾启华的一通吓唬:“你他妈的别碰我,碰我一下我就告你袭警,回头把你到处行骗的事儿一起给你报上去!”   就这一句话,猴儿哥当时就傻了,动都不敢动了。   而曾启华我俩找刘大洋心切,一再催促之下,白鸢答应这就领着我们进去,猴儿哥也只能穿着三角裤无奈地跟在后面,脸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   好不容易混进了刘家,宽敞的大院子里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一见猴儿哥捂着裆走进去,全场的人都笑疯了,白鸢索性出了个主意,让猴儿哥跟我们分开,一来可以帮我们吸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二来也正好暂时甩开猴儿哥,毕竟白鸢和曾启华的关系猴儿哥并不知情。   为大局着想猴儿哥只能同意,于是趁他在院子里“卖弄风骚”之际,白鸢带着我们穿过院子进了正屋。   刚进去我们就遇到了刘大洋的母亲,她虽然不认得我们但认得白鸢,所以白鸢一说我俩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同伴,刘大洋的母亲也就没再多问。   刘大洋家是个自建的二层小别墅,白鸢先是带着我们假装若无其事地在在一楼的几个房间里绕了一圈,可并没有发现刘大洋的踪影,于是白鸢又找到刘大洋的母亲,以跟他商量下婚礼的演奏曲目为由想问出刘大洋的去向。   然而,刘大洋的母亲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去了哪儿,只说大概半个多钟头前见他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然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见没能得到线索,曾启华我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锁定在了刘家的小别墅二层上。   白鸢告诉我们,刘大洋的结婚新房就在二楼,都已经布置好了,未免把刚刚布置好的东西弄乱,因此一直没让任何人上去。   毕竟二楼是我们最后能寻找刘大洋的地方了,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么估计刘大洋已经逃之夭夭了,我和曾启华自然也不会再留在刘家。   未免到时候牵连白鸢,我们故意没让她跟着一起上去,而是让她留在一楼放哨,白鸢虽然不放心我们俩,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趁周围没人,目送我们两个上了二楼。   小别墅二层的格局跟一楼大抵相同,不同的是,位于楼层最中间的主卧门口贴着一对红喜字和对联,显然应该就是刘大洋的婚房了。   曾启华我俩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后悄悄摸向了刘大洋的婚房,躲在窗口往里面一望,房间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借着透过玻璃窗照进去的走廊灯光,却能看见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一张凳子。   凳子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坐着一个人,但走廊的灯光只能照射到凳子腿的位置,而且窗户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白沙帘,所以那个人的大半个身子都融在屋里的昏黑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唯独从脚的位置来看,能看出那个人是背对着我们而坐的。   曾启华扫了我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问我:“张医生,里面的是不是刘大洋?”   我摇了摇头,里面这么黑,根本就不能确定。   随后曾启华又说:“我看十有八九不会错了,张医生,一会儿咱俩一起进去,进去后你马上把门关上,小心别让那小子再跑了……”   “明白。”我点了点头。   这时就见曾启华把藏在腰里的配枪掏了出来,默数了三个数之后,他躲在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带着我悄悄摸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也很静,曾启华我们两个尽量把脚步声放得很轻,都进了门之后,曾启华又把房门小心翼翼关了上,确定刘大洋无处可逃之后这才假意咳嗽了一声,冷冰冰地对着坐在凳子上的人说:“刘大洋,你胆子还真不小,连警察都敢骗,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吗?”   他说着两步就走到了那人的背后,抬手刚要拍他肩膀,却忽然愣在原地不动了。   曾启华走上前时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一见他莫名其妙地愣住了,我赶紧也跟了上去,顺手掏出手机来用屏幕光往前一照,猛然间自己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坐在凳子上的人,竟然没有脑袋。   ☆、040-真凶   猛然间发现坐在凳子上的是一具无头死尸,惊慌中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曾启华的神情也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曾启华。”   我叫了他一声,强压住心底的震惊问道:“他,他不会是……刘大洋吧?”   说话时我又在那具无头死尸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死者身上的穿着打扮以及体型都和刘大洋极为相似。   而我问话时,曾启华一直警戒地扫量着四周围的环境,黑洞洞的房间里全无声息,恐怖的氛围更加凝重了。   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之后,曾启华忽然开口:“伤口的血还是新鲜的,应该刚刚被害不久,凶手可能还没走远……”   他说着就想往门外跑,我赶紧跟了上去,哪儿知道刚走到门口,曾启华却拦住了我,又说:“张医生,你别跟着我。”   “那我做什么?”我急忙问。   “你留在这儿,毕竟你是医科出身,帮我的忙检查一下尸体,说不定上面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细节……”   “可是,这……”   我一犹豫,曾启华又说:“你别怕,我去外面看看马上就回来,看起来刘家的人轻易不会到楼上来,你先尽量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免得咱俩都不好收场。”   “好吧。”   我点头应下之后,曾启华推门而出,趁着外面没人,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去。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转身又望向了依然端坐在凳子上的那具无头尸体。   忽然,尸体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我心里猛地一惊,这时就听“噗通”一声,整个尸体都从凳子上倒了下来,侧翻在地。   这一倒下不要紧,血立刻顺着脖子的伤口喷了出来,流了一地。   我壮着胆子朝尸体走了过去,出于之前那些诡异的所见所闻,我没敢直接去检查尸体,而是立在尸体不远处仔细观察了一下,见尸体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心地蹲下了身子,开始用手机当做手电筒,照着开始检尸。   刘大洋脖子上的伤口很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刃直接把头给削掉了一样,除此之外,刘大洋的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明显伤痕,屋子里似乎也没有留下刘大洋生前挣扎过的痕迹。   而最奇怪的一点是,刘大洋的头去了哪里?   刚刚观察周围环境时,曾启华把整个房间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搏斗或者凶手进出的痕迹,如果说是凶手把刘大洋的头给带走了,那么从二楼到一楼只有一条楼梯,楼梯下面就是刘家的一楼客厅里,客厅两边的院子里都坐满了客人,一个陌生人带着一颗头下去,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而且那可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才刚从人脖子上割下去的,又怎么可能一点血迹都没在离开时留下呢?   一阵思索后,我心里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个结论是,作案的人极有可能是刘家人非常熟悉的一个人,熟悉到见他拿着个东西下楼离开,也完全不会怀疑。   想到这里,我赶紧拨通了曾启华的电话,等候音响了两下之后,曾启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张医生,怎么了?”   “你在哪儿?”我问他。   “我刚混出刘家大院,正要去柴火堆后面换回警服。”曾启华答道。   我赶紧又说:“曾启华,我怀疑杀人凶手可能是刘家人很熟悉的一个人,房间里没有人头,而且死者伤口平整应该是被大型利刃一下就割掉了脑袋,所以凶手身上可能带着那颗人头以及作案工具,不是刘家熟悉的人的话,怎么可能带着那两样东西下楼都不被怀疑呢?”   “这一点我刚刚就考虑过了,不过我刚刚下楼后让白鸢故意试探过刘家人的口风,这段时间里他们根本就没看到过任何人上下楼……”   “没看到?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呢……”   一时间,我的思维陷入了平静,而刚刚检查尸体时想到的第二个结论,打从心底冉冉升起。   “曾启华,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没有从楼梯离开,而是通过另一种途径离开的凶杀现场?”   “另一种?哪儿还有另一种!”   曾启华在电话里说:“我也在奇怪,为什么凶手下楼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这条楼梯是唯一的出路,哪儿还有别的什么途径?”   “万一有呢?”   说着话,我抬头望向了窗外,透过窗户仔细观察起了外面的环境来。   之前提到过,刘大洋家的二层别墅是在平房的基础上自己加盖的,所以一二楼之间的楼梯并没有设置在室内,而是安装在楼和院子之间的金属架楼梯,随后到达一楼又通过墙垛拐进了一楼的大厅里,所以,二楼的整条走廊的北面是一排住房,南面却是空的,走廊边缘护栏的下面,就是一楼外面的大院子了。   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二楼的房檐处,一大块亚克力板遮阳网一直从房檐延伸到了大门口,把整个院子都给笼罩在了其中,而遮阳网的中间故意隔开了很多缝隙,似乎是为了通风用的,这些缝隙,正好足够一个成年人爬进爬出……   “曾启华,假设凶手身手够灵活的话,完全可以踩着外面窗台抓住房顶上的遮阳网,然后通过遮阳网的缝隙离开……”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窗台前走了过去,撩开挂在窗户上的白沙帘,仔细观察起了新房门口正上方的遮阳网来,走廊里的灯笼红彤彤的,照得整个走廊都血红血红的,有点吓人。   而我话一说完,电话里随后又传来曾启华的声音:“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去找你。”   我应了一声,随后挂断电话开始继续打量起上面的遮阳网来。   我本打算趁着外面没人出去仔细看一下,但还没等去拉房门把手,我正对面窗外的窗台下面,却渐渐浮起来一张狞笑地人脸……   瞬间,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步时就见那张人脸直勾勾盯着我逐渐升高,肩膀、胸膛也开始从窗台下面露了出来,似乎是一直潜伏在门外偷听我说话。   他的脸很清瘦,个子也很高,阴影中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那抹诡异的笑容以及双眼中射出来的凛凛凶光却清楚可见--   “张医生,你聪明过头了……”   诡笑之余,他冷冰冰地开口说,透过玻璃窗,那沙哑难听地声音变得更加空幽可怕……   是他!在林子里想让鬼孩子杀死我的那个神秘黑影……   正当我们四目相对的对峙时,一阵呼喊声忽然传来--   “大洋,你在上面没?快来给大家敬酒啊!”   那声音一出,神秘人的脸上立刻现出几许惊慌,忽然一个纵身,抓着房檐就钻出了遮阳网,消失在了房顶上。   他一跑我立刻想追出去看,但耳听着外面传来的喊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我也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   我毕竟不是警察,现在偷偷潜入刘大洋家里不说,刘大洋的尸体更就躺在我的背后,如果被人撞个正着,就算是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要洗脱嫌疑终究得耗费一番曲折。   想这些时,我回头正好瞄见距离床不远处的衣柜,赶紧跑过去躲进了柜子里。   我想,反正现在如果被撞见了一时间也难以说清楚,索性先躲起来,估计刘大洋的家人真发现尸体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乱翻屋里的东西,而曾启华已经换好了警服,一会儿就会赶过来了,到时候有他在场,我就容易证明清白了。   我正躲在柜子里这么想着呢,就听见“嘭”地一声,房间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我隔着柜子虚掩的缝隙往外一看,走进来的是之前在楼下见过的刘大洋的母亲,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   推门进来时,刘大洋的母亲又盯着斜后方的小女孩儿说:“你说明天就要结婚了,你哥跑哪儿去了?老大不小了不干正事儿,真是愁死人了!”   原来,跟在后面的是刘大洋的妹妹。   “大洋,你在屋子没,快下去给……”   走进屋里刘大洋的母亲又叫了一声,然而话刚喊了一半,老太太往前一看,瞬间僵了住……   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灯笼红光,把躺在地上那具无头尸体映得通红通红的,尸体旁边满地的血,显得更加的血腥了……   老太太愣在门口时,刘大洋的妹妹还没看到出了什么事,于是走进来问:“妈,你怎么了?”   说着话她也循着老太太的目光往前一看,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得惊叫了起来:“妈呀!杀……”   “别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刘大洋的妹妹吓得刚要叫,老太太突然转身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同时把房门又紧紧地关了上……   “小,小洋啊,你,你先,先别喊……”   只见老太太捂着自己女儿的嘴,战战兢兢地说:“你,你别喊,你一喊……什么都完了……”   ☆、041-人性   听到老太太说这种话,我躲在柜子里愣了一下。   你一喊什么都完了,这话什么意思?   这时只听老太太还在不断地安慰自己的女儿,被母亲一安慰,刘小洋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了些许,或者说是已经被吓懵了……   见女儿不叫了,老太太这才叹了口气,又魂不守舍地扫了一眼躺在房间里面的尸体,对刘小洋说:“你,你先仔细确定一下,这,这是不是你哥?”   刘小洋慌张地点了下头,哆哆嗦嗦伸手按向门口的电灯开关,老太太却再次把她拦了住,小声地说:“你别开灯,你开灯的话外面的人看到怎么办?你,你过去看看……”   “妈,我,我不敢……”   “没事儿,妈陪着你……”   说完话,老太太和女儿互相搀扶着开始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仔细瞧了瞧躺在地上的死尸,女儿再度哽咽了起来。   “妈,好像……好像真是我哥……他……他怎么就……怎么就……”   见女儿要哭,老太太赶紧又去捂她的嘴,脸上的表情又悲又愤,终化作一声长叹:“哎,妈早就叫他别出去瞎鬼混,别做那么多缺德事儿,这要是早就踏踏实实找个工作,现在也不会落下这种下场了……”   “妈,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这下,这下可咋办啊……”闺女抹着眼泪说。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见她狠狠瞪了一下眼,又对闺女说:“小洋啊,我知道你难受,你哥没了妈我心里也难受,可是……可是这事儿你千万别说出去,至少明天之前,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   “为,为什么?”女儿惊问。   没想到这么一问,老太太抹起了眼泪来。   “孩子,你爸没得早,你和你哥可是妈一手带大的,现在妈岁数也大了,这几年虽说你哥不怎么学好,可咱们娘俩能有今天,全靠你哥在外面赚的那些黑心钱,你哥现在没了,妈也难受,妈也绝不会放过那些人,可咱娘俩儿得为以后的事儿多考虑考虑……”   “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躲在柜子里,也听得有点糊涂了。   这时老太太又说:“孩子啊,说出来你别怪妈心狠,你哥和你没过门的嫂子已经领证了,明天婚礼一办完,妈的这块心病也就算是放下了……”   “可是,可是哥他已经……”   “你别说出去,我也不说,就当是冥婚也得把明天的婚礼办完!”   老太太咬了咬牙,接着说道:“你嫂子家里的条件比咱好得多,又是独生女,咱想个办法让他们把婚礼办了,两家亲戚都在场,就算办完之后你嫂子马上发现你哥已经死了也没事儿,离婚?行!一方身亡婚姻自动解除?也行!但是婚都结了,得给钱!咱就一口咬定你哥是正经拜堂后才出事的,不给钱咱娘俩就闹得他们全家不得安宁!”   “妈,这样,这样会不会过分了?”女儿怯怯地问。   “过分怎么了?儿子没了,咱娘俩以后指着谁?咱也得活着啊!”   老太太说话时的语气很温和,但却听得我整个后脊梁都凉了,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心说也难怪刘大洋会混到现在这份儿上了,原来从上辈子自己老妈那里就注定了,这就叫遗传吧。   老太太随后又说:“总之孩子你听我的,一会儿,一会儿咱俩把屋里收拾收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别让任何人上来,只要明天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儿把婚礼办了,到时候报警也好、媳妇闹也好,都没事,我一个老太太我怕什么?”   “可是……”   女儿一阵沉默,随后怯怯地说:“可是妈,明天婚礼哥不露面哪儿行啊?他,他现在这样,咱总不能找个人代替他吧?”   显然女儿已经被老太太顺服了,为了榨没过门的嫂子点钱,这对母女是真想一条道走到黑了。   人性这个东西,我现在不敢想,越想心越凉,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老太太忽然又说:“对了,前两天筹备婚礼的时候,司仪不是给做了两套婚礼方案,一套是西式婚礼,穿西服婚纱什么的,还有一套方案是中国古典式婚礼,披盖头坐轿子,后来你哥选了西式那个,说那个显得阔气……”   “这我知道,怎么了?”女儿问。   “改!一会儿你就给婚庆公司打电话,临时改成中式的,不管临时换道具多困难,也得改!”   “妈,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嫂子过门蒙着盖头?可我哥还是不能不露面啊!”   老太太眼珠一转,贼贼地说:“那些都好说,接亲队伍去接新媳妇的时候,就说你哥不能过去,大不了就说中式婚礼都这样,回头新媳妇接过来,拜堂的时候一切从简,让亲戚朋友们该去喝酒喝酒,随便找个人花俩钱替你哥把堂一拜就行了……”   “这,这样不太好吧?”女儿犹豫了起来。   “你哥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对了,你表弟跟你哥长得像,一会儿就找他说说这事儿,就说你哥病了,明天让他替你哥拜堂……”   老太太一瞪眼,一脸地嚣张跋扈。   “傻孩子,你拿的包用的化妆品,哪个不是你哥赚来的钱,你哥没了,咱不多讹点以后咱吃什么喝什么?”   “妈,我,我知道了……”   “孩子,一会儿出去你别声张,咱俩找点东西把屋子里的血收拾收拾,把你哥抬到床上盖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去就胡说啊……”   “哎,我知道了。”   说完话之后,胆战心惊的母女又对着侧躺在地的尸体感慨了一番,这才赶紧都匆匆下了楼。   两个人离开之后,我没着急从柜子里出来,对于刚刚听到的母女的对话,一时间还是有些消化不了。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想到这一家人何止是刁,简直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虽说刘大洋母亲的话有一部分也有道理,这么大岁数了,家里又没个男人顶着,以后怎么活?但就因为怕自己以后活的不好,就这么去害别人,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曾启华呢?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说好他一会儿就上来的,可怎么直到现在了都没出现?   假设刚刚母女俩商量对策的时候曾启华破门而入,这母女俩的害人计划也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拨通了曾启华的电话,但直到等候音结束,电话都没有接通。   我只能又打,然而结果还是一样,没办法,我只能给白鸢打了过去。   白鸢很快接通了电话,没等我说话就惊问道:“张医生,你在哪儿呢?”   “我在刘大洋屋的衣柜里躲着呢。”我悄声答道,说话时一直透过虚掩的柜门窥视外面的动静,以免被人发现。   “你怎么还在屋里,我听华哥说里面出事了?”   我应了一声,说道:“确实是出事了,刘大洋被人割掉了脑袋,刚刚我想离开的,但是被刘大洋的母亲和妹妹堵住了,这才只能躲在了柜子里。”   我一提及刘大洋的母亲和妹妹,白鸢立刻说道:“刚刚我看到她们急匆匆从楼上下来了,看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下来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难道她们还不知道刘大洋已经被杀的事儿?”   “不,她们知道了,不过她们没打算这就把事情泄露出去。”   随后,我把刘大洋母亲的计划跟白鸢简单说了一遍,听我说完,白鸢也愣住了。   “我的天啊,这一家人太可怕了……”   “是啊,人心叵测,鬼由心生,有时候人心如果坏了,比鬼还要更加可怕。”   感慨了一下之后,我赶紧问她说:“对了白鸢,曾启华呢?为什么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一直不接?”   “华哥?”   白鸢一愣,随后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从楼上下来后就混进人群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没回来?可是……”   我又想起之前给他打电话时他的几句回答来,明明说这就回来的,没回来他又能去哪儿?   屋子里依旧黑乎乎的,静得出奇,院子里的喧哗声也逐渐散去,应该是来喝酒的人群已经开始散了,而刘大洋的母亲和妹妹还没有再上来,估计是在下面送客吧。   我躲在柜子里暂时没敢乱动,透过柜门缝隙望向门口,只希望曾启华能赶紧出现,但外面却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又试着给他打了两遍电话,很可惜,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我心里开始打鼓,怎么回事,难道说……   曾启华出事了?   我低着头一阵乱想,但思路很快就被一阵隐隐约约地怪声响打乱,我抬头一看,猛然间就看见一张雪白地脸正紧贴着柜门的缝隙往里面望,那只瞪得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密布血丝,贴在门缝前一个劲滴溜溜地乱转……   一瞬间,我彻底石化了。   因为我已经认出了那张脸来--   是刘大洋。   ☆、042-我的西服呢   刘大洋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顺着柜子门缝往里面望时,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来。   而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躲在柜子里,那只瞪得老大的眼睛一直上下左右乱翻,似乎是在柜子里寻找着什么一样,可冷静下来我又一想,为什么他不把柜门打开?   我无意间透过缝隙往地上那具尸体瞥了一眼,尸体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而尸体身上的服装穿着,就跟蹲在柜子前往里面张望的刘大洋一模一样。   “我的西服呢?我的西服呢?”   忽然,刘大洋停止了张望,站起来开始不断地挠头,嘴里一阵嘀咕:“我的西服呢?明天就要结婚了,我的西服在哪儿呢?”   四下张望了一阵子之后,他的身体突然动弹了,开始朝着对面另一个柜子移动,一瞬间,我整个心都凉了,他的身体行动时并不是用走的,而是……   用飘的。   我强压住心里的恐惧朝着他脚底一看,他没有脚,小腿往下根本什么都没有,融入昏沉沉地黑暗之中,他竟然是漂浮在空中的。   看到这里我心里瞬间明白了过来,看来,躺在地上的那具无头尸体就是刘大洋不会有错,他已经死了,而正扒着对面柜子的缝隙往里面专心张望的,难道是刘大洋的……   “奇怪,我的西服呢?明天就要结婚了啊……我的西服呢?”   他找得很认真,似乎是在找明天结婚时要穿的礼服,可他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   “快快快,赶紧把屋里收拾好。”   一阵说话时忽然伴随着急促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随后就听“啪”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我不禁扫了一眼,然而再回过头来望向刚刚刘大洋所在的位置时,刘大洋,已经如人间蒸发般突然消失了。   前后脚走进来的是刘大洋的母亲和妹妹,两个人拿着拖把、笤帚和水盆,一进了门就朝着侧躺在地上的尸体走了过来。   “妈,太黑我害怕,咱们,咱们把灯打开吧……”   刘大洋的妹妹说完就朝着点灯按钮处走,而老太太却又把她拉了回来,压低声音说:“别,千万别!我刚在下面说的不让其他人上来,要是上面灯一亮,下面的人看见过来了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害怕……”女儿都快哭出来了。   “怕什么怕,他是你哥!死的活的不都是你哥!”   说着话老太太又转身走到那滩血前面,先双手合十对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随后这才抓着拖把开始拖地上的血迹,不一会儿的功夫,拖把就被染得通红通红的了……   见老太太已经动起手来,女儿也只能过来帮忙,清理了一下地上和尸体上的血迹之后,两个人开始费劲巴力地把尸体往床上搬。   我躲在柜子里看着,心里一阵暗骂,看来这个老太太是铁了心要把坏事做到底了。   可正当我专心致志盯着她们看的时候,耳畔却忽然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你看到我的西服了吗?”   瞬间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整个身体都瞬间麻木了……   我缓缓转过头去,黑暗的柜子里,就在距离我的脸十来厘米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张雪白雪白的脸。   柜子里很昏暗,但是他那张脸却清楚得跟会发光一样,是刘大洋,他正用一种毫无生气地眼神盯着我,蹲在我的旁边,问我话。   “你……看到我的西服了吗?”   他又问了一句,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几次想挣扎着冲出柜子。   可又一想,不行,刘大洋的母亲和妹妹就在外面,如果这时候我突然冲出去的话,虽然可以破坏老太太的诡计,但是,他们难免会把我当做杀人凶手……   慌乱中一时无计可施,于是我鼓起勇气,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啊,那我的西服呢?明天结婚还要穿呢……”   他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随后转过脸去望向了前方的黑暗,一动不动。   他不动,我也不敢动,我们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并排坐着,而柜子外面,老太太和女儿还在忙活着,没有觉出一丝不对来。   很快,他们把刘大洋的无头尸体抬到了床上,把姿势还摆成侧躺着的样子之后,用个厚被子把他整个人都给蒙在了下面,还故意往尸体的脖子前面垫了两个枕头,用被子一蒙,就跟有个人头朝里侧蒙着头睡觉一样。   都收拾完了之后,满手是血的老太太这才跟女儿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临走时竟然把屋门从外面用锁头锁了起来,这可把我急坏了。   身边就坐着已经成了鬼的刘大洋,门又被锁上了,我怎么出去?   但我又不敢声张,于是只能耐心地等待着身边的鬼魂消失。   可刘大洋似乎完全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坐在我身旁,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下,嘴里不断嘀咕着那句话,似乎不找到自己的西服不罢休一样。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他转头时脖子处裂开了一条缝,没等我反应过来,整颗人头已经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赶紧把脚缩了回来,这时就见他已经从旁边把两只苍白地手探了过来,随后抱住自己的脑袋,又安回了脖子上。   跟这种东西在一起,一分一秒我也不想多待了,于是我壮着胆子抬手朝前一指,怯怯地开口说:“你,你的西服会不会在对面的柜子里?”   “对啊……”   他直勾勾盯着我,点了点头。   随后,我试探性地悄悄推了下柜子的门,门“吱”地一声开了,不等他动,我先小心翼翼迈步从柜子里走了出去。   我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走了两步,就觉得背后越来越凉,回头一看,刚刚还在柜子里的刘大洋已经消失无踪了,奇怪,他又去哪儿了?   沉思时我回过头来想朝门口走,但还没等迈步,刚把头转回来,就见刘大洋已经不知何时挡在了我的正前方。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就听刘大洋再度幽幽地开口:“你要去哪儿啊,你不帮我找西服了吗……”   他说话时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但我还是观察到,他的双手一直紧紧地贴在大腿上,十根手指不断地在裤子上摩擦,偷偷做出抓挠地动作来……   “我,我这就帮你找。”   我往后倒退了两步,退到柜子边赶紧打开柜子在里面翻了起来,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就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纯白色西服来。   一看到西服,刘大洋的脸上露出了一股难以形容地诡异笑容,显然我找得没错,于是赶紧小心翼翼地捧着西服给他递了过去。   然而,前一秒刘大洋还立在我的正前方,我的眼睛明明一直盯着他没走神,可短短一秒之间,他的身体却再度凭空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他是怎么消失的,我竟然完全没有看清楚。   我脑子里一阵麻木,没敢直接动,而是捧着西服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期间目光一直偷偷地扫视着周围,确定刘大洋没有再度出现之后,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于是赶紧又把西服放回了柜子里,关好柜门后,赶紧冲向了门口。   这间屋子,一秒钟我也不想再多待了……   门是从外面被反锁上的,在里面根本打不开,走到门口我为了难,情急之下就想打碎玻璃钻出去,可就在这时,透过玻璃看去,窗户外的天空中忽然猛地窜出来一张人脸。   我已经在屋子里饱受惊吓,神经不免紧张,那张人脸从空中一落下来,吓得我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倒退了一步,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白鸢整个人像只蝙蝠一样从房檐处的遮阳网上吊了下来。   “白鸢,怎么是你?”   我惊呼了一声,一见到白鸢,心里顿时有了希望。   白鸢从房檐跳到地上,确定周围没有动静,才隔着窗户说:“刘大洋的家人把楼梯口守住了,似乎谁都不让上来,我怕你出事,只能偷偷从房顶上溜过来了,张医生,你没事吧?”   “目前还没事,你再不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就真出事了……”   听我一说,白鸢赶紧问我怎么了,我回答道:“屋子里的无头男尸已经可以确定身份了,就是刘大洋,不会错。”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鸢追问。   我苦笑了一下,随后把刚刚的遭遇经历对她言简意赅地全盘托出,听完我的话,白鸢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后惊慌地问我:“你,你的意思是……已经死掉的刘大洋没有离开,还,还在这个屋子里?”   听到这句话,我的后背条件反射般开始发凉,慌张地回头在房间里扫了一眼,确定刘大洋没有再度出现才说道:“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不过刚刚确实一直在,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要找那件西服?”   听我说完,白鸢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043-鬼屋逃生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白鸢忽然对我说:“张医生,我虽然一直跟师弟到处行骗,但好歹也跟道家有几分机缘,算是学过几天道术的人,据我所知,你见到的应该是刘大洋的怨念,或者说应该叫他地缚灵。”   “地缚灵?什么意思?”我惊讶地问。   “这很难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他临死时还有某些很强烈的心愿没有完成,所以致死都不能瞑目,那股残存的怨念就被束缚在死亡现场无法离开……”   “你的意思是,刘大洋有心愿未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可以说,你所遇到的刘大洋,已经不是真正的刘大洋了,只是刘大洋残留下来的怨气,也就是所谓的精神能量,他只保存着死者生前的一部分最强烈的记忆和行动习惯……”   我将信将疑地听白鸢说完,也暗自回想了起来。   白鸢说的确实不是没有道理,我在柜子里看到的那个刘大洋,确实看起来傻兮兮的,而且似乎完全不认得我一样,只是到处找自己的西服。   想到西服的事,我心里一震,赶紧对白鸢说:“白鸢,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刘大洋一直到处找自己的西服,我想,他残留的怨念应该是结婚这件事,明天他就要结婚了,可今天他却被人砍掉了脑袋,换了任何人都不会没有怨念的……”   “没错,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白鸢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门锁,说道:“张医生,你先出来吧,华哥还不知道去了哪儿,咱俩得先去找找他才行。”   “他还没回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伸手去抓窗户把手,想要开窗跳出去,但手握在把手上我却又愣了住,沉默了一下对白鸢说:“不行,如果我打开窗户,刘大洋的母亲看到一定会怀疑房间里进过人,我得出去,但是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那,那怎么办?”白鸢焦急地说。   “看来只能在门锁上想办法了,如果能想办法弄到钥匙开锁就好了,等我出去再把门锁上,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了。”   “这……”   白鸢紧皱眉头沉思了一下,随后二话没说就又开始往房檐上爬,我赶紧问她:“白鸢,你去哪儿?”   “张医生您先多等一会儿,弄钥匙估计行不通,不过开锁这种事儿,我到知道谁是行家。”   说着话,她已经轻盈地窜上了房顶,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没办法,我也只能耐心地在这间闹鬼的屋子里多等些时候了。   未免刘大洋的母亲或妹妹突然上来发现我,我赶紧又躲回了柜子里,虽说明知刘大洋的鬼魂随时都可能会出现,但刚刚经过白鸢那么一说,我心里的恐惧感已经减少了不少,毕竟他只是一种残留的怨念而已,只要他不害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而我躲在柜子里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咯咯”地怪叫声突然传入耳中,一瞬间,我彻底慌了。   刘大洋的鬼魂也许并不害人,但是……   害人的东西还是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猛地一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黑乎乎的柜子里,一张已经腐烂了大半的孩子的脸,近在咫尺。   “又是你……”   我三个字刚出口,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鬼孩子已经“咯咯”叫着朝我扑到了我的身上,双手开始在我身上拼命地抓挠,又想去抓我的脖子。   不过,对于它的种种攻击套路我早就烂熟于胸了,见它一伸手,我赶紧护住了自己的喉咙,同时尽量调整呼吸保持住平和的心态,尽量不让恐惧感再度从心里弥漫开来……   我不能慌,我慌了,它就有了下手的机会,鬼是从心里产生的,当恐惧感和鬼占据了我的内心,它就可以随时随地将我置于死地,而就算是死,我也只能落个躲在柜子里自杀身亡的下场,没人会知道是这东西要了我的命。   它压着我拼命抓挠时,我不敢乱动也不敢大声叫,未免把楼下的人吸引上来,但隐约想起了小鬼的名字来,于是尽量压低声音冷静地低声呼唤道:“巴颂,你为什么一直想杀我?巴颂,巴颂……”   我不断地叫它的名字,因为我记得之前在树林子里时,我每叫他名字一次,它脸上就会露出一种不明所以地惊愕和动容来。   而显然这次也是这样的,但是,它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继续在我脖子上抓挠。   眼看我已经无力招架它的攻势,喉咙就快要被抓住的时候,一阵轻响声忽然从柜子外面传来,紧接着就听见“吱”地一声轻响,似乎是锁着的房门已经被人给推开了,我赶紧停止挣扎,不敢再发出一点儿的声响来,这时就听一阵很轻地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白鸢的声音响起:“张医生,你在哪儿呢?”   “我在……在柜子里……”   一听到白鸢的声音,我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但已经快被那个鬼孩子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撕心裂肺地拼命发出一点点声音,同时用脚轻轻踹了一下柜子门。   柜门开启的瞬间,白鸢和跟在白鸢身后的猴儿哥已经发现了藏在柜子里的我,赶紧朝着我跑了过来。   白鸢一伸手抓住了我的两只胳膊,惊慌地说:“张医生,张医生你怎么了?”   而白鸢和猴儿哥冲过来时,压在我身上的鬼孩子已经不见了,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被白鸢从梦中吵醒时,我的双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是,是那个鬼孩子,它又出现了……”   我一说,白鸢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这时就听猴儿哥在后面咧着嘴问:“师姐,你们到底干什么呢?突然把我拉过来,还不能走楼梯要跳墙,咱就过来吹个喇叭也要这么费劲?”   说着话,气鼓鼓的猴儿哥一屁股就坐到了床边上,蒙在被子里的尸体的脚,就鼓鼓囊囊地被盖在他身边不远处。   猴儿哥一侧身子就倚在了被子上,又说:“师姐啊,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跟这位张医生还有那位曾警官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就把我给蒙在鼓里了啊?”   显然猴儿哥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白鸢我俩都没理他,把我拉出柜子来之后,我赶紧发问:“白鸢,找到曾启华了吗?”   白鸢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后答道:“华哥在警队待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免得一会儿被刘家人发现。”   我点了点头,赶紧跟白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她是怎么打开的锁,白鸢头也不回地说:“是我师弟,我们不光行骗,有时候他也做点小偷小摸、溜门撬锁的事儿,所以开锁这种活儿难不倒他……”   我俩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没等走到门边,就听见后面“嘭”地一声闷响,吓得白鸢我俩当时就愣了住,回头一看,竟然是坐在床上气呼呼的猴儿哥一拳头砸在了鼓起来的被子上。   见我俩回了头,猴儿哥立刻又瞪着眼问:“你们无视我是不是?赶紧回答我的话,你们俩和那个曾启华,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估计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说到最后五个字时,猴儿哥故意加重了语气,没说一个字,就愤恨地用拳头狠狠往鼓起来的棉被上砸一下,连砸五拳之后,根本没等白鸢我俩回答呢,就见棉被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开始从猴儿哥背后的床上逐渐鼓起,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尸体在猴儿哥背后,猴儿哥坐在床沿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是瞪着眼气呼呼地说:“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要不把瞒着我的事儿给我说出来,老子就不走了,就住这儿了……”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紧接着身体往后一仰,就想躺到床上,然而没躺到床上却直接躺进了无头尸体的怀里……   突然发现后面鼓起来一块,猴儿哥也觉出不对来了,但已经躺下了,于是仰着头往自己后上方一看,一眼就看见一个没脑袋的人出现在自己的上空……   猴儿哥倒是胆子大,看到这一画面没叫没跑,白眼一翻当时就昏死在无头尸体的怀里了。   一看猴儿哥吓得晕了过去,白鸢我俩也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见那个无头尸体没动,赶紧跑了过去。   白鸢胆子大,伸手在无头尸体的肩膀上轻轻一推,尸体立刻又躺回了床上,我赶紧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鸢撇了下嘴说:“估计是我师弟拳头砸得太狠,碰巧砸神经上了吧……”   我们不敢再继续磨蹭下去了,于是白鸢让我把猴儿哥背了起来,随后把无头尸体摆成之前的姿势用被子盖好之后,趁着外面没人我们这才离开了房间,出门又把屋门重新锁了上。   锁好门时我无意间往窗户里面瞥了一眼,结果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幻觉,就看见尸体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轻轻拉了一下被子角儿……   ☆、044-‘十口’谜团   虽然刘家的院子里和一楼屋子里还有不少客人没走,但房顶上清静得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这个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一层的平房,一家挨着一家,一户挨着一户,唯独刘家是后起的二层小楼,我们三个人先后从二层楼顶的侧身墙壁上踩着空调跳了下去,没敢往刘家的院子里跳,而是跳到了刘家邻居的一楼房顶上,随后找了个安全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才顺着那户人家后门口的柴火垛下去。   确定安全之后,白鸢第一个问我:“张医生,现在该怎么办?”   “先找到曾启华再说吧。”   说着话我把电话掏了出来,又给曾启华打了一遍,然而,电话里的等候音又从头响到了尾,可曾启华还是没有接听。   没办法,挂断电话后我对白鸢和一脸不明所以地猴儿哥说:“大晚上的到处去找估计也不会有线索,我的车就停在街道外面,你们先跟我去车里看看吧。”   白鸢立刻点了点头,毕竟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于是两个人跟着我一路小跑就来到了曾启华我俩放车的地方。   之前未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故意把车放在了刘家所在街道外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眼下带着白鸢和猴儿哥过去一看,我当场就愣了住。   我和曾启华离开时明明把车门给锁好的,钥匙也在我手里,怎么……怎么我的车不见了?   正犹豫时,蹲在地上抽烟的猴儿哥突然说道:“哎?地上怎么这么多碎玻璃啊?妈个巴子的谁这么混蛋,差点儿扎我脚!”   听到这话我赶紧用手机照着往地上一看,还真是,我们原本停车的地方,一小块地面上撒着一些玻璃的碎片,仔细一看,似乎是我的车窗被人给敲了。   一看到这幅画面,我第一个就想起了曾启华来,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办这种事了。   而我们来的时候这一带下过雨,似乎刘大洋家所在的村庄也下了一点,地上的泥土还是湿润蓬松的,就在距离地上那些碎玻璃不远的地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两个深陷到泥土里车胎痕迹。   看痕迹的深度,以及轮胎旋转时被溅得到处都是的泥泞痕迹,显然开车的人很着急,所以车刚起步就猛踩了一脚油门。   “一定是曾启华,他把我的车开走了,而且显然很着急!”   我毫不犹豫地对白鸢和猴儿哥说。   “可他这么着急要去哪儿?甚至连你都扔下不管了。”白鸢不解地问。   我也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看来眼下只有跟着车胎的痕迹去找了……”   说着话我用手机照亮在前面带路,带着白鸢和依旧不明所以的猴儿哥开始沿着松软地面上的车胎痕迹往前走。   这村子里似乎从没修过路,地面全部都是土路,这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毕竟深深浅浅的总算可以看清楚车胎的印子痕迹,以便追踪。   跟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我们已经跟随着车胎的痕迹被引到了村子外面,村口外面的泥土被雨水一浇更加的松软起来了,不过,车痕也变得更多,胡乱交错着有得往东有得往西,一时间倒是让我们没法分辨到底哪一条才是我的车留下的了。   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跟在最后面的猴儿哥突然往前一指,又说:“哎,你们看,怎么有条车的轮胎印子直接往前面林子里奔去了?这个开车的肯定缺心眼,麻痹刚下完雨他开着车往树林子里钻,找陷住呢吧?”   猴儿哥说完自己一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他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用手机照着自己一看,果不其然,虽说村口地面上的轮胎痕迹有很多,但不管往左拐往右拐,至少都是往路上拐去的,唯有一条痕迹似乎出了村之后不偏不倚地直接扎进了村口对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子里,这可就奇怪了。   这么晚的天,又刚下完雨,谁会做这种事?   我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曾启华。   “白鸢,我们走!”   想到这些,我赶紧快步朝着林子里走了过去,白鸢和猴儿哥也跟了上来,尤其猴儿哥,之前还一脸地不耐烦,现在跟着我们一进了林子,立刻就跟孙悟空回了花果山似的,开始活蹦乱跳了起来,一边迈着大步往前走一边嘴里嘀咕着:“对对对,反正曾警官也找不到,咱们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开车进了树林,看他陷住了没,要是车出不来了呢,咱们就帮忙推车,一个人收一百就是三百,嘿嘿……”   白鸢我俩可没他这么好的性质,一路走来急得都焦头烂额了。   我们在漆黑的林子里跟着车胎印子走了很远,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走了多久,而走着走着,眼尖的白鸢忽然一声惊叫:“张医生你快看!是你的车!”   她惊呼时手指前方,我赶紧用手机照着一看,果不其然,我的车就在前面不远处,似乎已经全无声息地陷在了一块泥泞中了。   看到这里我赶紧带头冲了过去,到了跟前往车里一照,曾启华没在车里,整个车厢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而驾驶座的车门是打开着的,门边地面上有两个很深的脚印,似乎是车上的人在车陷进泥泞里无法开出来之后,急得跳下车步行跑走了。   我更加确定开车的肯定是曾启华无疑了,如果是偷车贼的话,谁会大半夜把车开进这种阴森可怕的地方呢?再说了,又怎么会偷了车之后扔在林子里不管呢?   我在车前观察时,细致入微地白鸢开始用自己的手机照亮,跟着地上的步行脚印往前走,脚印一直往前,随后消失在了一片草丛里。   白鸢扒开草丛想要继续寻找脚印的痕迹,可刚在草丛里往前走了两步,一声震耳欲聋地惊叫声就破空传来,吓得我和猴儿哥当即一个哆嗦,赶紧都朝着白鸢的方向惊慌失措地望了过去……   “白鸢,出了什么事?”   惊慌中,猴儿哥我俩赶忙跑过去看,跳进草丛就见白鸢一个人瘫坐在地上浑身哆嗦,嘴里不时传出两声抽泣,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受了严重惊吓一样。   “师姐,你怎么了?”   猴儿哥说着走过去想要把白鸢从地上搀扶起来,可没等搀呢,脚底下忽然踩在草坑里一个小坑洼上,整个身体往前一倾,立刻“噗通”一声栽进了前面的草丛中。   我往前走了两步想用手机帮他照着爬起来,可手机的光刚扫到猴儿哥的身上,我也瞬间石化了--   草丛里,猴儿哥并没有因为跌倒而摔到地上,而是……   摔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个人身上穿着件警服,直挺挺地躺在草丛中,没有脑袋。   “曾,曾,曾……”   我彻底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大脑里一片空白,而这时候,白鸢终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抽泣声终于变成了嚎咷痛哭。   “华哥!”   她一声惊叫,疯狂地扑到了地上那具尸体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虽然难以承受,可我还是又走近了几步,尽量保持理智地去看那具尸体,观察了几眼之后,还是得出了一个最不想得出的结果,没错,警服,枪,都和曾启华来时的一样……   可他之前明明说出去看看情况,然后换好警服就回来找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又为什么会……   难道又是那个人?   我心里猛地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个瘦长的影子。   我蹲到前方仔细检查了一下曾启华脖子上的伤口,伤口平整光滑,就跟刘大洋以及阿杙棺材里的尸体一样,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人所为的,这也就是说……   他,在这儿。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慌乱中赶紧把尸体腰间的枪掏了出来,一手握枪一手举着手机四下观察了起来--   “白鸢!你控制一下自己!你先控制一下自己!凶手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得小心点儿!”   “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显然,白鸢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从地上爬起来后哽咽着一把抢去了我手里的枪,开始对着周围的黑暗中狂呼:“你个混蛋!你给我出来!有种你给我出来!来杀我呀!来杀了我!”   “白鸢,你冷静点儿,冷静!”   我把她抱进怀里尽量阻止住她的疯狂举动,就在这时,猴儿哥的声音从背后沉沉地传来:“你们快看,这里有字。”   他的话再度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回头一看,猴儿哥正蹲在尸体右手前用自己的手机往地面上照。   虽然光线很昏暗,但仔细一看还是可以看出,就在曾启华的手边上,确实写着红色的字,而且是用血写出来的……   我赶紧蹲下来看,这时就见猴儿哥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念道:“十,口,什么意思?杀人凶手有十张嘴?”   ☆、045-尸体的身份   “不是十口。”   看了一下地上的字,我沉沉开口说:“我们是在尸体手的对面,所以从我们这个角度看是十口没错,但如果从写字的方向看,应该反过来……”   “反过来,口十?”   “是叶。”我回答道。   “叶?”   听到这句话,白鸢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说:“叶?叶子的叶?是叶雨曦!一定是她!”   对于白鸢的推论我有些惊讶,叶雨曦?她怎么会这么肯定是叶雨曦?   没等我问,白鸢就皱着眉狠狠说道:“我早就在怀疑这件事跟她有关了!一定是她,我一定要亲手宰了她!”   白鸢说完,我问道:“你怎么确定这件事跟叶雨曦有关?”   “女人的直觉。”   白鸢冷冰冰地说:“熊木生虽然是整个熊家以及旗下所有产业的当家人,但是我早就能看得出,熊家真正掌权的根本就是叶雨曦,她跟熊木生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所有人都一目了然,虽然只是假设,但是我一直在怀疑,阿杙说不定就是被叶雨曦杀死的,现在华哥出了事,临死前留下了一个叶字,就更加说明这一点了!显然叶雨曦是怕熊木生唯一的女儿以后跟她作对,争抢熊木生的家产,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杀了阿杙,然后未免帮凶刘大洋把事情泄露出去,就又杀了刘大洋封口,结果行凶后离开的时候被华哥遇到,华哥这才开车从村子里追了过来,结果……”   说到这里,她再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连曾启华都不放过?白鸢你想过没有?曾启华毕竟是个警察,杀了他,岂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   “万一她是铤而走险呢?华哥一直在跟这件案子,眼下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叶雨曦肯定是怕刘大洋把她是主犯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才下了狠手,跟踪过来害死了华哥……”   “你的这一推理不能说不成立,但是,做事总要有证据。”我安慰她说。   然而,白鸢的情绪几度失控,听我说完当即一瞪眼,又说:“证据?好啊,我这就去找叶雨曦,到时候枪指着她脑袋我看她说不说实话!只要让她把什么事情都交代出来,不就有证据了?”   她说完拿着枪转身就走,看样子是真要去找叶雨曦拼命,我赶紧拦住她,又劝道:“白鸢,你先别冲动,这件事还有待权商,如果幕后真凶真的是叶雨曦,就算你杀了她,她也是死有余辜,但如果真相和你的推理不同呢?到头来不光白白搭上了叶雨曦一条命,真正的凶手还会逍遥法外!”   听完我的话,白鸢似乎冷静下来了不少,我赶紧趁热打铁又说:“白鸢,你着急为曾启华报仇,这种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感情用事就帮了倒忙,到头来你的冲动不单于事无补,还会害得曾启华死都闭不了眼啊!”   “张医生,可是……可是华哥他……”   白鸢的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滑落下来,终于情绪崩溃,一头就栽进了我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的心情我当然能明白,毕竟她是和曾启华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自然早就把曾启华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一样,这一点,光从她不计后果也要帮曾启华调查阿杙之死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就在我安慰白鸢的时候,猴儿哥忽然在我们背后啧啧了两声说:“这事儿,可就奇怪了。”   “猴儿哥,怎么了?”   我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猴儿哥正蹲在曾启华的尸体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师姐,这货好像不是曾警官啊……”   “你说什么?”   一听到猴儿哥这话,白鸢立刻从我怀里挣扎了出去,跑过去惊问:“师弟,你能确定吗?”   “不能。”   猴儿哥摇了摇头,白鸢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和惊喜再度破灭了……   “可是,我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时,猴儿哥忽然抬手朝着死者的肚子部位指了一下,他肚子处的两个扣子是敞开着的。   猴儿哥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带曾警官和张医生进刘家大院的时候,因为曾警官身上穿的是警服,直接进去怕会引起轰动,于是非得抢我的衣服穿,害得我穿着个裤头儿可算是现眼现大了,好不容易跟刘家老太太要了身旧衣服穿上……”   “这我们当然记得。”   我回答道:“不过,这跟曾启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猴儿哥撇了下嘴,接着又说:“当时曾警官随便抢我的衣服我挺生气的,于是脱衣服的时候趁他没注意,就偷偷从柴火垛上抓了把碎树枝裹在了衣服里面,曾警官穿的时候着急,没注意,结果被一根小树枝把肚子上挂出了一条很浅的小伤口,虽然没流血,可还是疼得曾警官骂了句脏话,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   我仔细一想,好像还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记得当时曾启华光顾着穿衣服,穿上后突然咧着嘴倒吸了口凉气,骂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在地上打滚来着,怎么衣服里还有树杈子啊?”   这时猴儿哥又接着说:“反正我当时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树枝在曾警官的肚子上划出了一条伤口,可是你们看看这个人的肚子,白乎乎的上面一条伤痕都没有啊……”   他说着又指了指尸体的肚子部位,接着说道:“而且我猜这哥们儿平时肯定没少喝啤酒,你们看,他虽然身形体貌都和曾警官很相似,但是肚子明显比曾警官的大,这套警服本身就是曾警官的,他穿在身上正合适,可你们看这哥们儿肚子上一圈肥肉,连扣子都没能系上……”   听到猴儿哥这话,我心里也猛地一震,赶紧蹲下为那个死者系肚子部位的两个扣子,可果然被猴儿哥说中了,如果不使劲勒住他的肚子,腹部的两个扣子根本就系不上。   按理说曾启华身为刑警队副队长,制服就算不是量身定做的,至少也肯定是挑一件最合身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结果呢?   这只能说明一点,这具无头尸体根本就不是曾启华。   可这样的话,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既然不是曾启华,为什么死者的身上会穿着曾启华的警服?而这名死者又是什么身份?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白鸢也立刻就得出了结论,认出死者不是曾启华之后立刻破涕而笑,长长嘘了一口气。   我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白鸢,我心里总觉得……我们落进了什么人的圈套里……”   “张医生,你为什么这么说?”平静下来的白鸢问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是谁会大半夜在树林里做出这种假象来?做出这种假象又到底是为了给谁看呢?这么晚、这么偏僻的树林里,唯一有可能过来的只有在寻找曾启华下落的我们,可是这个人的体型虽然类似于曾启华,但归根结底区别很大,我们要是报了警,警方来核对指纹血型的话,马上就会发现他并不是曾启华,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让这具马上就会被警方认出来的尸体穿上曾启华的衣服呢?”   听我说完,白鸢和猴儿哥也都开始沉思了起来……   随后我又接着说:“看起来对方的动机已经很明显了,他布这个局是专门给我们看的,他想让我们认为曾启华已经死了……”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真正的华哥现在又在哪里?”   白鸢问完,我也摇了摇头,但总有一种隐隐地不祥地感觉。   得知曾启华还没死,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曾启华现在的处境显然并不乐观,而凶手布置这个局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尸体手边的字又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细想,我从尸体边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对白鸢和猴儿哥说:“这件事暂时最好不要说出去,我们都要多保守一天秘密……”   “为什么?”   猴儿哥立刻问道:“都死人了,难道看着不管吗?”   “当然要管,不过我们现在不能报警。”   我回答说:“曾启华失踪了,如果我们现在报警的话,警方一定大动干戈来寻找线索,到时候刘家也会被牵扯进去,刘大洋已经死了的事情也会曝光,那么,我们在刘家寻找线索的计划也就无法继续实行下去了……”   我话说到这里时,白鸢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了一抹惶恐来,随后问我说:“张医生,可刘大洋已经死了,刘家的线索已经断了,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想……”   从她惊慌的表情中,我就能判断出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于是点了点头,说:“没错,刘大洋虽然死了,但你别忘了,他的一口怨气还在,要获取线索继续跟进这个案子,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这一次……我要给鬼录一录口供……”   ☆、046-巴颂   未免打草惊蛇,我们三个人暂时没管那具尸体,把车从泥泞中弄出来之后,开着车又回到了村子里。   虽说曾启华下落不明,但这时候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回村的路上,白鸢我们两个跟猴儿哥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解释了一下,猴儿哥听完当即陷入沉思,捋了很久才终于恍然大悟。   随后我问猴儿哥:“猴儿哥,这件案子原本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愿意插手的话,我们也不会怪你,你该做你的骗子做你的骗子,我们该办案办案,只要你别把这事儿说出去,明天能尽量配合我一下就可以了……”   猴儿哥又沉默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了白鸢。   不过他是斜眼,看白鸢的时候眼睛朝向了后视镜的方向。   “师姐,你非要搀和这件事吗?”   显然,他是在担心白鸢的安全。   但白鸢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师弟,华哥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他的事,当然也就是我的事,现在他下落成谜,我更不能放着不管了,这件事我必须得管,希望你能理解。”   猴儿哥沉沉颔首,随后叹了口气说:“那要是你非得管的话,我也管,这件事,算我一份吧……”   “师弟……”   听到猴儿哥这话,白鸢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地激动来,猴儿哥笑了笑,难得一见地郑重其事说道:“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师姐呢,再说了,当初堂口解散的时候,就咱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一直到了现在,我要是放着你一个人行动不管的话,我还算什么江湖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师弟,我果然没看错你这只猴子。”   说话的功夫,我已经把车开出了树林,进了村子。   不过,这一次我没敢再把车放到之前停放的位置,而是在距离刘家更远的地方就停了车,随后带着白鸢、猴儿哥步行回到了刘家。   回了刘家之后,刚一进门正好遇到了刘大洋的母亲,老太太一见我们三个立刻皱起眉头警戒地问:“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了?”   显然,未免楼上的秘密被人发觉,老太太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带头的白鸢朝她笑了笑说:“阿姨,毕竟我们今天晚上没工作,所以出去走了走散散步。”   见白鸢一脸轻松地笑容,老太太多少放了心,但随后眼珠一转,又问:“不对啊,你们之前不是四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哦,他啊,他临时有事先走了,所以明天负责乐队演出的就我们三个人。”   白鸢说话的时候,猴儿哥竟然还跟着配合了起来,突然拿出电话假装接听,“喂喂喂”了半天。   “啊,小曾啊,你已经出了村了啊!哦,那你晚上走可小心点儿啊,路不好走……行行行,那你专心开车吧,我先挂了啊,再联系。”   猴儿哥一脸严肃,真跟正在接谁的电话一样,别说老太太了,如果不知道隐情,连白鸢我俩估计都被他给唬住了。   白鸢的解释加上猴儿哥的表演,老太太这才完全对我们消除了戒心,随后笑了笑说:“对了,我儿子接你们过来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说了,今晚让你们住在二楼的客房里,有点不凑巧,二楼的客房今晚要婚礼现场的东西用,所以我给你们换了一间,你们不会介意吧?”   老太太话里有话,我们自然不用听就对她的企图心知肚明了。   刘大洋的尸体就在二楼的新房里,她怎么可能还让我们上二楼去呢?   白鸢赶紧点了点头,笑答道:“阿姨,我们都听您的,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回自己车上凑合一宿也可以的。”   没想到白鸢这话一出口,老太太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起来,立刻一拍手说:“哎哟那就更好了,毕竟明天我儿子就要结婚了,家里也挺忙的,我们正怕招呼不周呢,要不……要不你们今晚就在车里凑合一宿?”   这个老太太做事还真是缜密,未免我们坏了她的好事,竟然连她家里都不让待了。   不过人家东家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只能悻悻地被请出了刘大洋家,又回了车上。   不过,对我们来说其实这也是好事,毕竟在刘家不方便,我们也怕夜里说话的时候隔墙有耳被老太太监视着。   当晚在车里睡觉前,我们先仔细研究了一下明天的对策,其实很简单,我们三个人明天的身份是婚礼上的鼓乐队,负责上午婚车去接新娘后在刘家吹吹打打热闹热闹,也就两个小时的事儿,等十点来钟新娘接到了,我们的任务也就算结束了,只管拿钱走人。   而我的另一个任务,是当晚趁乱混进新房里,虽然不知道刘大洋的鬼魂会不会再次出现,但总要试一试,毕竟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一条线索。   大致说了下计划之后,又出现了一个难题,我这次要跟白鸢猴儿哥一起化装成乐队,可我一个学医的压根儿也不会什么乐器,明天总不能干站着吧?   提到这些时,猴儿哥给我想了个办法,唱歌。   白鸢他们两个行走江湖多年,各种傍身技术都会,弹个电子琴、吹个唢呐自然不在话下,反正本来也不是专业院团,只要胡吹胡唱一起把气氛给托起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因此,猴儿哥让我不用多想,明天只要怎么嗨怎么来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有他这句话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一点,但又想起下落不明的曾启华来,我的心再度沉了下去。   大概闲聊到十二点多,赶了一天路的白鸢和猴儿哥先睡了,可我坐在车里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整理着这几天发现的一条条线索,时而又想起熊木生的秘书叶雨曦来。   这个女人,到底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具假的曾启华的尸体旁边,会有人用血留下一个“叶”字?   之前我们见过几次面,虽然她每次都是笑嘻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里却总是透出一股皎洁地光芒来,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样。   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我开始渐渐有了睡意,于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就在半睡半醒之间,耳边却传来一阵轻轻地敲打声,若有似无,忽远忽近。   我迷迷糊糊张开了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驾驶座旁的车窗一望,一张狰狞地鬼脸离我近在咫尺,是那个鬼孩子,它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车窗外,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隐隐约约发出一阵阵“咯咯咯”地叫声。   我吓了一跳,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没等往后躲,转瞬之间却又冷静了下来……   不对,我旁边的车窗上根本就没有玻璃,他现在就站在外面,如果趁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偷袭我,偷偷掐住我的脖子的话,也许我已经死了……   这也就是说,这一次,他可能并不是想要我的命。   我正犹豫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时,鬼孩子嘴里的“咯咯”叫声变得越发地急促了起来,忽然,一行血泪从它那只完好无损的左眼中滑了出来,我把我吓了一跳。   可它还是没有对我动手,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地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它忽然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朝着对面昏黑地夜色中走了过去。   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心理作祟,我竟然有一种想要跟过去的冲动,而这种冲动最终战胜了我心里的恐惧,我开门下了车,开始跟着那个鬼孩子慢慢地往前走。   黑暗中,它把我引出了差不多十来米远,这才停了下来,僵直地转过身来再度望向了我。   它停下脚步的一瞬间我也赶紧停了住,随后就见转过身来的鬼孩子开始缓缓抬起手臂朝着我招了招,似乎是想让我过去。   于是沉默了一下之后,我壮着胆子朝它走了过去。   我走到鬼孩子的跟前时,那个鬼孩子忽然蹲了下去,紧接着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伸出一只手指在地上的泥泞中画了起来。   它画得很慢,借着月光看,画得好像是一幅画,但又看不出是什么内容来,于是我也蹲下身子,面对面蹲着看着它的手在地上画,过了一会儿,地上的图案总算是初步有了个模样,我仔细看了一下,它画德似乎是两个类似于人的东西,一个大,一个小,大得那个腰部明显凸起。   随后鬼孩子又在那个大的人形头部画出了一根根长发,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   “孕妇?”   我不由地脱口而出,这是我能联想到的最恰当的一种东西。   可鬼孩子似乎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画完之后,它又抬手指了指那个大的人形图案的肚子,随后指了指自己。   “你?肚子?你在肚子里?”   配合着它的动作,我开始了无限地遐想,而期间鬼孩子一直再做着同样的动作,指指画里女人的肚子,又指指自己……   ☆、047-中婚,冥婚   “巴颂。”   他忽然开口了,这一次不再是“咯咯咯”地怪叫声,而是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了两个字来,说完之后,它又用手指了指画里女人的肚子,随后指了指自己。   虽说我们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光看它的动作,我似乎已经明白了,看来我猜得不错。   我学着他的样子指了指地上画着的女人的肚子,又稍微有些胆战心惊地指了指它,也学着它的语气说了声“巴颂”。   巴颂点了点头。   这是它的名字,这我早就知道,可对于它的身世我却毫无所知,可我总觉得在这个身份神秘的鬼孩子身上,隐藏着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往事。   我稍微发愣的功夫,鬼孩子巴颂已经从地上又站了起来,开始直挺挺地往后退步。   “你去哪儿?”我站起来问。   可那个鬼孩子没有说话,退着退着,大半个身子已经逐渐和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很快就无声无息的完全消失不见了。   它走了,而我还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记得从我第一次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想要把我置于死地,可是这一次,它却突如其然地开始和我交流,虽然那张脸依旧狰狞可怕,但这次它的出现,却似乎没有任何恶意。   它到底是谁?又是来自哪里?   我正想着,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看起来,它已经开始放弃杀你的念头了。”   听到有人说话我猛地一回头,发现不知何时,白鸢已经立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   “白鸢,你还没睡啊?”我笑着问。   白鸢摇了摇头,答道:“华哥还不知道人在哪里,怎么可能睡的着呢?你下车的时候我就一直醒着。”   “你能看见它?”   我朝着巴颂消失的方向指了一下,白鸢又点了下头。   “虽然我是个道士,但是鬼这种东西我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   白鸢笑着走到我身边,蹲在地上看了看巴颂留下的那幅画,又说:“我相信它存在,但又不敢接受这一现实,打从心里抵触,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恐惧。恐惧让你变得疯狂,同时也让你变得不敢去接受那些超越自己认知的东西,因为一旦你坦然接受了,它也就开始走进你的生活了……”   白鸢的话让我再度陷入沉思,但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开始我一直抵触“鬼”这种东西,从来不去相信,但随后那些经历让我由不得不相信,我开始恐惧,开始愤怒,开始崩溃,好在最后因为曾启华的一句话,我开始学会了坦然接受。   我尽量用平和的心态压制着心底的恐惧,开始学着去接受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鬼,然后,我相信有鬼了,鬼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其实人本身的恐惧来源于哪里?并不是来源于鬼或者任何让你心生恐惧的事物,而是心。   没有任何恐怖的东西本身就是恐怖的,之所以能让你恐惧,只因你的心里还不具备去接受它的能力。   也许就是因为我心里对“鬼”这种东西的接受程度越来越强,所以对鬼孩子巴颂的恐惧感也就越来越低,它要迷惑我的心、拿走我的命,也就越来越不容易了。   “其实南洋鬼降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白鸢突然打断我的思索,又接着说:“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记得以前确实听我师傅提起过,鬼降是一种残忍的巫术,用孩子的尸体或还没出生的胎儿做法下降头,然后让这些被降头控制住的无主冤魂为降头师做些违逆天道的坏事,似乎就类似于我们道家传说中的五鬼运财、小鬼搬运术,不过,比道家的术还要更加邪门得多……”   白鸢说着扫了我一眼,又接着说:“虽然你只是个心理医生,但是没想到心理上的承受能力这么强,如果换了被人,估计被鬼降头索命一次,不死也得疯,可这么多次了,你竟然越来越懂得从容应对,我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在小鬼屡次无法夺走你性命之后,降头的控制力也无形中被你冲淡了,所以那个鬼孩子开始逐渐唤醒了真知,恢复了生前的人性……”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巴颂的鬼孩子,已经开始不受降头师的控制了?”我忙问。   白鸢却摇了摇头,撇了下嘴说:“这就难说了,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错了,可惜我们不知道怎么找到它,要不然,兴许又是一条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   听到这话我心里再度一震,想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个鬼孩子,找到对我下降的降头师?”   白鸢颔首。   “如果可能的话,这确实会是一种很好的办法,小鬼三番五次来索你的命,背后一定有个人极其想要让你死,而降头师要下鬼降,小鬼的尸体一定要在附近才能起坛作法,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到那只小鬼,就能跟着小鬼找到降头师,找到了降头师,说不定就能解开幕后的整个谜团了……”   白鸢说着又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可惜,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设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可行的几率。”   白鸢说完我也点了下头,确实,我们总不能按兵不动地一直等那个鬼孩子的出现吧?就算出现了,我跟它甚至都没有办法交流,再说它又怎么可能帮我呢?   不过,我还是打从心里深深记住了白鸢刚刚的这番话,心想着假设有一天那个鬼孩子再度出现,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   天已经很晚了,因此白鸢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随后一起回到了车上,毕竟天亮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怎么都要好好休息一下。   ……   清晨六点来钟,一阵迫人心悬地鞭炮声吵醒了我们,平静的小山村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用问也知道,鞭炮肯定是刘家放的,今天可是刘大洋大喜的日子。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白鸢、猴儿哥我们三个赶紧下了车,应着鼓乐队的名义到了刘家,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我们开始准备东西演奏。   而忙碌的不只是我们,刘家上上下下、亲戚朋友也都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副难掩地喜悦,唯独刘家老太太和刘大洋的妹妹,虽然也在强颜欢笑,但始终还是掩藏不了脸上的焦虑之色。   八点来钟,婚庆公司安排的接亲车队到了,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一队丰田霸道,每辆车的前脸上都系着一朵大红花,喜气洋洋的。   不过昨晚刘家老太太已经和婚礼主持人商量过了,说要把西婚的方式改成中婚,婚庆公司倒是也没反对,于是一大清早就已经开始在客厅里布置拜堂的中式喜堂了。   婚礼主持人自然也知道刘大洋今天不会自己去接亲的事情了,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八点来钟的时候,就带着车队和伴郎伴娘去接亲了。   婚车一走,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毕竟第一步已经踏出去了,她的黑心眼计划也就算是成功了快一半了。   随后老太太又进了刚刚布置好的客厅,对那些亲戚朋友们胡诌了一些什么古时候中国人结婚的习俗之类的,又说什么自己儿子儿媳生辰八字找算命先生算过,拜堂时候不能参观,总之大体意思就是拜堂的时候需要大门紧闭,亲朋好友不能看。   这种风俗估计所有人都没听说过,但人家东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都答应了下来。   随后老太太又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开始吹吹打打,越热闹越好,一直到婚车把新娘子接回来时,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见老太太下了令,我们当然也不敢含糊,于是赶紧搬着乐器上了大门口旁边早就搭好的舞台,一通乱吹乱唱,唱歌的时候我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平时没少去KTV乱吼,要不然还真得把我难住了。   差不多十点半前后,婚车回来了,离着老远就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又一阵乱响,随后车队缓缓驶入刘家所在的巷子里,刘家老太太亲自上前,喜笑颜开地把换上了一身大红袍、盖着红盖头的儿媳妇接进了家门。   当时我们的演奏任务已经算是结束了,于是一直在门口看热闹,刘老太太把儿媳妇接进门口的时候,就见儿媳妇偷偷撩开红盖头瞟了老太太一眼,有点儿不满意地问:“婶子,怎么是你啊?刘大洋呢?从昨晚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   一见儿媳把红盖头撩开了,老太太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赶紧催促着儿媳盖上盖头,答道:“大洋就在里面等着你拜堂呢,别着急,还有,这盖头可是老祖祖传下来的规矩,今晚洞房前绝对不能掀开的,不然不吉利!”   儿媳哪儿知道这么多规矩,但刚过门第一天,还是听话地“哦”了一声,随后把盖头又放了下来,被老太太搀扶着进了客厅……   ☆、048-恶婆婆   老太太把儿媳妇搀扶进客厅之后,我和周围很多人都凑上去围观,新娘家跟来的亲戚也想跟着往里面走,结果老太太赶紧回身拦住了门,笑呵呵说:“各位各位,你们就别跟着进来了,昨天我不是专程给亲家公打过电话了,拜堂不能让外人看。”   “我们还算是外人吗?”   被老太太拦在外面的儿媳家亲戚朋友立刻抱怨了起来:“再说了,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礼节?结婚用中式拜堂的倒是不少见,拜堂不让看的还真是第一回听说。”   那人刚抱怨完,立刻遭了老太太一记白眼,老太太嘴一撇冷哼了一声说:“你们懂什么?这是我们这边的规矩,咱都做亲家了可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回头要是因为你们非得看着拜堂,坏了规矩以后两口子过不好日子,我可得找你们算账……”   “哎你怎么说话呢?”   亲戚那边一听就急了,但还是有几个赶紧过来打圆场的,毕竟证都领了,都走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撕破脸。   没办法,那些生气的亲戚也只能都乖乖等在了门外,老太太撇了下嘴,关上了客厅的大门。   就在她关门的一瞬间,我往里面瞟了一眼,从客厅里屋里走出来个穿着大红色状元袍的年轻人,头上戴着顶很大的帽子,帽子故意压得很低,似乎是故意想挡住些脸。   我仔细一看,那个年轻人的长相跟刘大洋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比刘大洋要年轻一些,想必就是之前刘大洋他妈所谓的那个表弟。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于是跟那些亲戚朋友一起被关在了门外,跟白鸢、猴儿哥他们开始闲聊了起来。   靠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客厅的门才又开了,开门的依旧是老太太,一出门就一脸的喜气洋洋,嘿嘿笑着说:“礼成礼成,今天开始这好闺女可就是我们刘家自己人了!”   她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仿佛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一样。   这时我又朝着门口里望了一眼,之前假冒刘大洋跟新娘拜堂的青年人已经又被刘大洋的妹妹搀回了房间里,而新娘子则被掺进了对面另外一间屋子中。   老太太在门口笑呵呵说:“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过来,来来来,大家都去找桌子坐,咱十二点准时开席!”   这时人群里一个还在别闷气的女方亲戚忽然又问:“婶子,既然拜堂拜完了,怎么新郎新娘还不出来?我可还等着他们敬酒呢……”   “嗨,敬什么酒啊,小两口大结婚的日子都累坏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不成吗……”   老太太又撇着嘴说:“再说了,这也是我们这边儿的规矩,新郎新娘拜完堂之后不能见人,等到晚上直接送入洞房,既然已经嫁到我们家来了,当然得按照我们家的规矩办……”   “哎你这个老太太,怎么……”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周围的人只能再度劝架,总算是把双方的火气都给压下来了。   于是两家亲朋好友以及来参加婚礼的邻居朋友都到了摆酒席的院子里落了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席了。   酒席是被乡下一个包活儿队包下来的,开席时服务员开始一盘一盘的往上端菜,为了热闹,老太太又给我们布置了个任务,让我们出去继续敲敲打打把气氛吵起来。   猴儿哥和白鸢一听都有点不乐意,毕竟心里都怀着心事,谁能高兴得起来?   可老太太一句话直接把猴儿哥的怨气给吓回去了--   “我儿子结婚,主动过来找活儿的乐队有的是,挑了你们是给你们面子,你们要是不把下午给我唱完,咱这账就别结了……”   没办法,我们也只能照她的话去做了。   其实老太太心里怀得什么鬼胎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怕开席后一静下来,外面那些人偷偷说闲话,所以才让我们去把气氛炒热闹,这样那些吃饭的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看我们在台上吹拉弹唱,嘴也就自然而然的堵住了。   饭局从中午十二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快将近两点的时候才散,来的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女方的一些亲戚就想到新房去看看,跟自家的闺女说说话。   然而刚要上楼,老太太又把她们给拦了朱,说死说活就是不让亲家的亲戚们上楼去,也不让他们去见新娘子。   这上哪儿说理去。   可婚都已经结完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没办法了,于是只能接连地离开了刘家,等到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婚礼就算是完事儿了,在老太太有意无意的催促中,女方的亲戚也都被送回了家,可惜结了回婚,连新娘子的面儿都没见着。   客人们一走,我们乐队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于是我们三个进到客厅想请老太太给结下账,别看老太太收礼金的时候满脸的喜笑颜开,可眼下一往外送钱,脸色立刻就撂了下来,给我们挑了几个毛病之后,非得少给二百块钱,我们无奈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毕竟最主要的工作在今天晚上,钱给多给少,除了猴儿哥之外白鸢我俩都无所谓。   而就在老太太给我们结账的时候,客厅里屋的房门忽然“吱”地一声开了,新娘子撩着盖头从里面探出了头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老太太说:“妈,婚礼完事儿了吧?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一看儿媳妇又把盖头撩了起来,老太太气得直瞪眼,吼道:“都说了几次了,今天不能撩盖头,就你自己的时候也不能撩,你诚心想让我们老刘家走霉运呢是不是?”   儿媳吓了一跳,一脸的委屈又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把盖头又盖了上,嘟囔着说:“妈,我是……我是饿了,中午都没吃东西呢,我想……想吃点东西垫垫……”   “哦,中午光接待你们家亲戚了,把你忘了。”   老太太爱答不理地说:“再说了,结婚呢吃什么吃,等今天婚结完了你爱吃多少吃多少都行,真是的,刚过门就好吃懒惰……”   听老太太尖酸刻薄地说这些话时,我心里立刻萌生了一个冲动,特想直接给她一嘴巴打掉她几颗牙,然后转身就走。   可是毕竟晚上还有重要的事儿呢,因此我也只能忍着了。   忍着的不光是我,新娘子也是,没想到饿了一天想吃点东西竟然也被老太太给骂了一顿,这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得了吗?   可她只能忍着,于是“哦”了一声又回了屋里,关上了门不敢吱声了。   老太太给我们结完账之后,我们三个收拾东西离开了刘家,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不过我们没真离开,假装做个样子开着车出了村之后,晚上七八点钟天一黑,我们又开着车绕了回来,车还是停在了原来的地方,下了车步行又进了刘家所在的胡同里。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刘家大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还没有摘掉,灯火通明,见周围没人,我们三个顺着他家邻居的柴火垛上了墙之后,就又蹬着空调机爬上了刘家小别墅的二楼楼顶。   不过我们没直接下去,而是先在房顶上听了听下面的动静,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声响。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楼梯处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我们藏在屋顶上一看,是刘大洋的母亲和妹妹上来了。   老太太手里拿着两瓶类似空气清新剂的东西,走到门口后给了自己闺女一瓶,闺女立刻问:“妈,你这么着急把我叫上来干嘛?我,我怕……”   “怕什么怕?哪儿没死过人,有什么可怕的?”   老太太压低声音骂了一句,随后打开了刘大洋新房屋门上的锁,又对闺女说:“你哥尸体在被子里捂了一整天了,整不好都发臭了,咱俩用空气清新剂喷喷,好把臭味盖上免得让你嫂子发现……”   她说完拽着女儿走进了屋里,没敢开灯,心惊胆战地开始在屋子里乱喷了一通,随后赶紧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显然也害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个人又锁好门下了楼之后,我带着猴儿哥、白鸢从屋顶上爬了下去,猴儿哥熟练地打开了门上的锁,随后跟着我就想往屋子里走。   我回身一把把两个人给拦了住,说:“你们别进来,屋子里没那么多能藏人的地方,人多了更不好办。”   “可是你……你不会是想自己做这事儿吧?”   白鸢焦虑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没错,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我自己做,你们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可是张医生……”   白鸢再度犹豫了,又说:“你一个人行吗?你今晚上有可能面对的,可不是人……”   我笑了,虽然心里没什么底气,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人总是要成长的嘛,我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总不能一直靠别人帮着,这回,让我自己来吧……”   说完话,我独步走进了新房内。   ☆、049-诈尸   我小心翼翼进了新房之后,猴儿哥和白鸢又在外面锁好了门,随后白鸢敲了敲窗户,小声对我说:“张医生,如果你应付不来,你就大声叫,我们就在上面藏着等你。”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猴儿哥和白鸢未免被发现,随后又灵活地顺着遮阳网上了楼顶,我拿出手机,用屏幕光照着慢慢走向了床上那张鼓鼓囊囊的棉被。   因为之前老太太喷了空气清新剂的关系,屋子里很香,但那股浓郁的香味一刺激神经,我心里的恐怖感更加的强烈了。   我壮着胆子走到床边,聊起床头的被脚用手机照着看了看,看见了一只脚,可以确定,尸体确实还在。   确定了之后,我又打开了旁边衣柜的门藏了进去,关上柜门时故意又留出了一条小缝来,以便监视外面的动静。   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动,只等着刘大洋现身,好从他身上找到无头尸案的线索。   可这一等,我就躲在柜子里等到了靠近十二点,屋子里黑乎乎的,却没有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一点儿声音……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又从外面走廊方向传来,我猜,一定是刘家人把新娘子送上来了。   果不其然,没等走到门口,就听见刘家老太太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儿媳啊,我们刘家的规矩你千万不能坏,妈这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小两口着想,所以进去之后一直到行房之前绝对不能把盖头摘了,这盖头是有老规矩的,只能由新郎官挑开,知道吗?”   随后就听见儿媳妇“恩”了一声,老太太又说:“恩,大洋已经先进去了,这两天为了结婚忙里忙外的累坏了,你让他多睡会儿。”   “哎,知道了。”   儿媳妇又点了点头,经过下午大喜的日子就被老太太训了一顿之后,这个女孩儿似乎已经不太敢说话了。   随后老太太搀着还蒙着盖头的儿媳妇走到了门边,把门上的锁打了开,一边开锁一边说:“大洋啊,睡觉时候最怕人打扰了,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免得被人打扰,我连门都给他锁上了……”   说完话她也已经开了锁,随后把儿媳妇搀了进去,但还是没开灯。   搀着儿媳妇往床边走的时候,老太太又说:“今晚你就不要开灯了,新婚夜开灯不好,抽屉里有龙凤烛,我帮你们点上,那多浪漫……”   说着话老太太真走到抽屉前取出了一对龙凤烛来,放在门口处的柜子上点了着。   “你看,点蜡烛多喜庆多浪漫呀……”   老太太说完呵呵笑了几声,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老婆婆还挺浪漫,想得还挺周全,连红蜡烛都给儿子儿媳妇准备好了,其实,不过是不想让儿媳妇打开灯后看见真相而已,蜡烛光线暗,再加上儿媳妇蒙着盖头呢,比较保险,也算是心肠坏透了。   扶着新娘子坐到床边之后,老太太又特地嘱咐了几句话,无非是让她尽量别吵醒刘大洋,也别开灯等等,随后自己快步出了房间,临出去时把厚厚的窗帘给拉上了,出门后又把门上上了锁。   听到门上锁的动静时儿媳妇愣了一下,似乎是想问但又没敢,于是也只能乖乖坐在床头不动不说话了。   听到老太太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儿媳妇忽然用手拍了一下身边那床鼓鼓囊囊的被子,轻轻“哼”了一下说:“大洋,你妈怎么这样啊?这么多的规矩……”   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她还是没敢直接把头上的盖头掀开,又娇滴滴地说:“哎,今天可是结婚的日子,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啊?真是的,不想……不想那个了啊……嘻嘻……”   刘大洋还是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不能回答了。   见得不到回应,新娘子叹了口气,估计是以为刘大洋真在睡觉呢,也没多说什么,于是安安稳稳在床头坐着,玩起了手指来。   可我躲在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借着门口处那抹微微跳动地烛光,昏暗的光线下,就见一个人影已经缓缓地从鼓起的被子处坐了起来……   是刘大洋,也可以说并不是刘大洋,那个人虽然跟刘大洋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身子却微微透明。   他脸色很苍白,做到新娘旁边之后,微微转头望向了新娘子脸上的红盖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不动,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地表情。   而新娘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哼着歌摆弄着手指,等待着自己的老公从睡梦中醒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新娘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险境之中,而我的精神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恐慌中,我几次想冲出去直接逼问鬼魂,但都被自己的理智给阻止住了。   不行,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等。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外面已经没了一点儿动静,刘大洋的鬼魂突然幽幽地笑了起来,他缓缓抬手摸了下新娘脸上的红盖头,就这一下,新娘就感觉到了,立刻嘿嘿笑了起来,蒙着盖头说:“大洋,你醒了啊,你快把我的盖头掀了吧,你妈可说了,这盖头只能你掀,要不然不吉利。”   可“刘大洋”只是傻笑,可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地声音来。   见刘大洋没有行动,新娘忽然哼了一声,有点儿埋怨似的说道:“大洋,你诚心耍我呢是不是?这盖头我可盖了一天了,别闹了,你快点帮我掀开,我可困了……”   然而,刘大洋还是没有一丝地动静。   终于,新娘子沉不住起了,又说:“你不给我掀我可自己掀了啊?哼,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说着话新娘还真就自己抬手把头上的盖头给掀了下去,露出了脸来。   “哼,你敢耍我,你看我怎么!”   说着话新娘一回头,目光直接锁定在了身旁那个脸色苍白地“刘大洋”的脸上,瞬间愣了住……   “大洋,你,你的脸色怎么……怎么这么难看?”   面对新娘的问话,刘大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无声傻笑,挺直身子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你不会是化妆化多了吧?”   新娘依旧没有意识到危险,竟然傻乎乎的伸手摸向了刘大洋的脸,而就在她的手碰到刘大洋脸上的一瞬间,就听见一声轻响从刘大洋的脖子上传来,伴随着一道红色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刘大洋的头“咔”地一下就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滚进了怀里……   脑袋掉下来的一瞬间,新娘子直接石化了,就见刘大洋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又往脖子上放,新娘这才反应过来,“啊”地一嗓子就尖叫了起来……   “妈,妈呀!救命啊!”   这一下可把新娘子给吓坏了,从床上跳下来就想往门口跑,但双脚一软立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手按在床上没留神,还把那床鼓囊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蒙在被子下面的无头男尸立刻暴露了出来,新娘回头又一看,更是吓得脸色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妈呀!救命!杀人了!救命啊!”   新娘子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就往门口跑,而那个抱着脑袋傻笑的“刘大洋”就在这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见跑到门口的新娘拽了几下门,可门是在外面被锁住的,根本就打不开,新娘赶紧又慌乱地去摸门边的点灯开关,可是连按了几下灯都没亮,显然是老太太在外面做了手脚,把电闸给拉了。   新娘子当时就吓得哭了起来,哭嚎着就去拉窗帘,似乎是想砸窗子跑出去,可刚把窗帘“唰”地一声拉开,就见窗户的外面,惊现出一张老太婆阴沉沉地脸来。   “你,去哪儿啊?”   是刘家老太太,她原来一直没睡,一直在外面偷听屋子里的动静。   “妈!妈你快救我!大洋他……他……”   她吓得连话都已经快要说不出来了,一边说一边往床上指,老太太随意朝床上扫了一眼,当即一愣神,吼道:“哎呀!你们才结婚,怎么大洋就……你这个,你这个扫把星!”   “妈!不是我!我,我刚刚,我……”   老太太根本容不得儿媳妇解释,隔着窗户指着对方就骂开了,又是什么“狐狸精、扫把星”,又说“这就给她娘家打电话”,还说什么要报警告她谋杀亲夫,新娘子在里面听着已经无力反驳,只剩下哭和挣扎了……   而老太太的喊声很快就把刘大洋的妹妹给招了上来,两个人早就串通一气了,她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也学着刘家老太太的样子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戏做得可不比专业的演员差。   而就在这时,就听见“噌”地一声,侧躺在床上的那具无头尸体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立得笔直地开始往门口跳……   “唉呀妈呀,闹,闹鬼啦!”   立在窗口的刘家老太太和闺女最先看到了这一幕,事出突然,老太太当时就吓得一激灵,赶紧连连往后退步,哪儿知道身后就是二楼走廊的楼梯扶手了,老太太的腰往扶手上一撞,整个人立刻伴随着一声惨叫从楼梯上翻了下去……   我一看,差不多该是我做事的时候了……   ☆、050-鬼线人   眼看着刘大洋的无头尸体从后面逐渐朝新娘逼近,我一脚踹开柜门就窜了出去。   一听到背后有声响,新娘子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那具无头尸体已经悄无声息地跳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的跳法和电视里的那些僵尸截然不同,以前看电影的时候,那些僵尸都会跳得很慢,而无头尸体跳动的频率却很快,并且只用脚尖点地,就像是只偷鸡的黄鼠狼似的,身子挺着,但上身微微前驱,加上诡异的跳动频率,只看一眼就让人不觉吓得头皮发麻了起来……   而这时新娘子也已经一眼扫见了从柜子里跳出来的我,立刻吓得又是一声惊叫,毕竟没人知道我一直藏在屋子里。   屋子里瞬间闹成了一片,屋子外面同样也是,刘大洋的妹妹已经顾不上屋子里面的情况了,扶着栏杆朝院子里望,嘴里不停地哭喊着“妈你怎么了,妈你快说话啊”,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从扶手上摔下去的老太太伤势如何,直到后来这件事结束之后才知道,老太太被刘大洋的无头尸体吓得倒退时,猛一个跟头从护栏前摔了下去,正好头下脚上摔在了院子里的水泥台阶上,脑袋当时就摔炸了。   后来我们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水泥地面上满是血迹,老太太的脑袋已经摔得残缺不全了,但脸上依旧保留着生前最后一秒的惊慌嘴脸,两只眼睛长得老大,看来是死不瞑目了。   这大概就叫恶有恶报吧,为了骗儿媳家几个钱,当妈的竟然被儿子给吓死了……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眼前的情形根本就让人顾不上想别的,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屋子外面同样如此,刘大洋的妹妹和新娘子一个屋外哭一个屋里叫,尸体却依旧没有停下来,蹦蹦跳跳得离着新娘子越来越近,快撞到一起时竟然伸出两只手来似乎是要抱新娘子。   可新娘子已经吓得跑都不会跑、甚至动都不会动了,卷缩在墙角完全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危急关头我也顾不了别得了,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就从后面搭住了刘大洋的肩膀,他的身体冰凉冰凉的,甚至透过衣服手心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寒气来。   被我一拍,正往前跳的刘大洋停止了前进,缓缓地转过了头来,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转过了身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头。   不过,他转身之际我却忽然感觉似乎有一股怨念极强地目光从他身体里透出来,似乎在直勾勾地注视着我,瞬间,我毛骨悚然。   但我还是尽量压制住恐惧和惊慌,镇定地问:“刘大洋,你生前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既已死,又还有什么可再隐瞒的呢?告诉我!是谁杀了你!无头尸案的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   刘大洋身体微微颤抖着,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太晚了,我曾经偷偷拍下他的照片偷偷藏在家里,但他已经先你们一步把照片拿走了,而且,还还杀了我……”   那声音根本不是从刘大洋的嘴里说出来的,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嘴,那声音似乎是来自他的……   胸口里?   “照片?”   我愣了一下,赶紧又追问:“刘大洋,除了照片呢?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你快告诉我!”   “你想知道吗?你凑近些。”   那声音再度从刘大洋的胸口里传了出来,一听这话,我赶紧朝他的胸口处凑了过去,然而刘大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再凑近些,再凑近些……”   我照着他的话,把脸逐渐贴近他得胸口,眼看着还有十来厘米的距离就要碰到他胸口时,趁我不注意,刘大洋的双手忽然抬了起来,猛地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一挣扎,脚下不稳当即摔在了地上,而刘大洋还是没有松手,整个无头的尸体都朝我身上压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张惨白地脸忽然“噌”地一下从刘大洋胸口的衣服里挣开扣子露了出来,那张脸上满是愤怒,一露面立刻狰狞地朝我吼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你们不是说要保护我吗?可我死了……我死了……”   他瞪圆了眼睛,拼命地掐我的喉咙,很快我就有些窒息了。   我拼命挣扎着,耗尽最后的力气有气无力地说:“刘大洋,没,没错,是我们疏忽了,才导致你的死,但是……但是杀你的终究不是我们……你想不想为自己报仇?我们可以为你报仇……”   我说话时,刘大洋扼住我脖子的双手微微松缓了一些,我赶紧又趁热打铁说道:“刘大洋,我们的线索已经断了,连曾启华都已经失踪了,现在你是我们找出真凶的唯一线索,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们,不光阿杙和那具神秘男尸的案子破不了,连你自己也会死不瞑目的!”   “你们……你们抓不住他,他不是人,他比鬼还可怕……”   “他是人是鬼不重要,他可不可怕也不重要,至少我们愿意尽全力去维护正义解开真相,而你呢,刘大洋?”   说话时,我扫了一眼坐在后面墙角处已经吓得脸色发白魂不守舍的新娘子,随后又对刘大洋说:“你活了一辈子都没做过几件好事,现在都已经死了,而且是当着自己女人的面,你还要助纣为虐吗?今天是你结婚的第一天,本该是个大喜的日子,还不是因为你坏事做绝才酿成了这种悲剧,你好好看看你的新婚妻子,再看看被你丢下的母亲和妹妹,刘大洋,你不止毁了自己,因为你作恶留下的恶果,坑害了两个家庭,坑害了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刘大洋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了,看到他这种表现,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警察的武器是枪的话,那么心理医生的武器就是语言,作为一名资深心理咨询师,我比普通人更懂得去揭开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面,直戳人心,而看起来这种心理暗示不光对人有用,看来对鬼也同样能够起到效果……   见他开始犹豫,我继续步步紧逼,伸手去抓他的手,说:“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在你最爱也最对不起的爱人面前,你甚至可以杀了她,假设你的人性已经完全泯灭了的话……”   “我不会伤害她!”   刘大洋凶猛地一声怒吼:“我,我爱她!我的确做过太多坏事,但我又没文化又没际遇,我只是想多赚钱给她过最好的生活!我只是想让她无忧无虑的,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我,我爱她,我爱她!”   怒吼时,他的手越发地松缓了,忽然,他的手完全松开了我的脖子,猛地一转身又朝着正坐在墙角失身痛哭的新娘扑了过去……   见到从胸口伸出一张脸来的刘大洋再一次靠近自己,新娘子吓得再度尖叫了起来--   “别!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是我啊……老婆,是我啊……”   刘大洋伸出去的手又一次缩了回来,他已经不敢再接近那个女人了,我想他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已经不是她爱的那个刘大洋了。   “刘大洋,你真的是刘大洋吗?”   我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又问:“如果你真的是她曾经深爱的那个人,那么,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她最后鼓起一次勇气,做一次英雄?你真的想让这件案子石沉大海,让自己死不瞑目,让你心爱的人接下来的一辈子都把你当成一个即便成了鬼都依旧懦弱的坏人吗?”   我这番话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里变得出奇地安静,见刘大洋没再接近,新娘已经吓得不敢再吼叫了,背对着我的刘大洋也沉默了,唯独能听见外面刘大洋妹妹的哭声不止,跪在护栏前还一直哭喊着。   “熊家别墅后面、阿杙埋葬的那座山的山顶上,有一座废弃了很多年的破庙……”   刘大洋忽然冷冰冰地开了口。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唯一为了要挟他自保而拍下来的照片,在他杀我时已经被他销毁了,但阿杙小姐棺材里那个无头男尸不见了的头,就藏在山顶的那座破庙里,是我亲手埋掉的,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   一见刘大洋终于说出了线索来,我心里一阵激动,赶紧追问他说:“那么,那名死者是谁?”   “我不知道,自从为了钱而被他收买之后,我向来只是听从他的指挥,人是他杀的,也是他让我借者为阿杙小姐下葬的时候,偷偷把那具男尸放进棺材里一起埋掉,而那名死者的头,他让我埋在了山顶上,并没有跟我说任何原因……”   说着话,刘大洋忽然抽泣了两声,原来,鬼也会哭的。   沉默了一下之后,我又问:“刘大洋,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帮他做那些事?你又是怎么认识那个凶手的?”   ☆、051-神秘男   “在我被他利用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一面,也许就是因为那一面之缘,我才被他盯了上……”   说着话,刘大洋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了起来。   随后,刘大洋源源到来,事情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根据刘大洋所说,那是发生在几个月前的一件事。   熊木生是做大生意的,做人很谨慎,而且他虽然黑白通吃对自己的生意很有利,但有利就有弊,所以他在外面的仇家也不少,这就让他开始更加注重对别墅的警戒工作了,以免有不法之徒混进来找麻烦。   所以,熊家别墅里向来警卫不断,一般都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夜,这些负责值班的说是警卫保安,实际上都是熊木生招揽来的一些地痞打手。   而那一天,刚要是刘大洋负责值夜班,后夜巡逻时走着走着,他竟然就溜达到了别墅后面的小树林里。   因为熊家别墅四周院墙上都安了灯,所以刘大洋当时没开手电筒,溜达来溜达去,就忽然看见院墙不远处的树林子里被灯光一照露出两个人影来。   他以为是小偷,也仗着混社会的胆子大,直接奔过去就拿手电筒一照,结果就发现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就是熊家大小姐阿杙,而男人是个一米八多的清瘦大高个。   刘大洋当时用手电筒一照,男的立刻就跑进了林子深处,阿杙倒是没跑,盯着刘大洋愣住了。   虽说是自家的大小姐,但是刘大洋还是询问了一下刚刚跑的是谁,可阿杙没有回答,只告诉刘大洋说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见过自己,估计是为了封刘大洋的嘴,说完还塞给刘大洋几百块钱。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后刘大洋还真没把那件事给说出去,毕竟对于熊家大小姐的事儿,他也不太关心。   一直到之后的某一天,之前一直寸步不离熊家别墅的阿杙小姐忽然失踪了,第二天夜里,同样又在别墅周围值夜班的刘大洋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棍子给打闷了,等他再醒过来时,竟然已经被带到了山里的破庙中绑了起来……   刘大洋苏醒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之前那个清瘦的高个子男人,随后,男人要求刘大洋为他做几件事,否则的话,就让他生不如死。   刘大洋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当然不会答应,于是断然拒绝,但紧接着从男人的身后爬出了几个五官腐烂的鬼孩子来,刘大洋从没见过那种东西,彻底傻了。   而男人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刘大洋的生辰八字,威胁他说,如果他不为自己做事,就下降头让鬼缠死他,刘大洋当然害怕,于是只能从了。   可答应男人的要求之后,男人并没有亏待他,当场就给了他几万块钱现金,这让刘大洋尝到了甜头,于是之后一直心甘情愿地被那个男人摆布。   听刘大洋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完全不能平静了,虽说刘大洋并不知道男人的真正身份,但是听他说话时我已经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件,那个神秘男子跟阿杙生前一定有什么不简单的关系,否则干嘛要大半夜在别墅后面的树林里偷偷接触?   而第二件,显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给我下降头的人,无疑了。   伴随着外面刘大洋妹妹的哭号声,街道里已经越来越热闹了起来,甚至已经有街坊邻居开始敲刘家紧锁的大门,问里面出了什么事。   我不敢多耽误时间,于是又问刘大洋说:“那么,之后你帮那个男人藏进阿杙棺材里的男尸又是谁?”   “这我真的不知道……”   刘大洋的声音又一次从胸口那张脸孔传来:“但我已经把埋头的位置告诉了你,只要你们找到了头,不就可以复原他的生前样貌、查出他的身份了……”   我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办法,而且看来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想知道的已经都问得差不多了,随后又对刘大洋说:“刘大洋,你最好清楚一件事,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安心的走吧,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一定会帮你伸冤雪恨……”   我说完没等刘大洋回答,直接绕过他把躲在墙角抽泣打颤的新娘拽了起来,见我拽住新娘,刘大洋猛地回过神来,情绪再度不平稳了起来……   “刘大洋,阴阳两隔,放过她吧,你母亲为了从她家诈钱,已经让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了,难道你还不肯放过她?她是你老婆,而你呢?你连人都不是,你不过是刘大洋生前残存的一丝怨念而已,你什么都给不了她,总不能让她跟你一起去死吧?”   “我……”   正当刘大洋沉默之际,哽咽地哭声从新娘口中传出:“大,大洋,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   刘大洋没有再回答,那具无头尸体僵直地立在原地,胸口中伸出来的那张狰狞惨白地脸,逐渐缩了回去。   “你们还愣着干嘛?”   窗户外忽然传来白鸢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开锁声响起,猴儿哥已经熟练地打开了上锁的门。   门一开,我赶紧拉着新娘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冲出门再回头看时,那具无头尸体正悄然倒地……   “快走!刘大洋的妹妹已经去给外面听到动静的人开门去了,我也已经报了警了,这时候咱们留在这儿,被村里人堵住没有好果子吃!”   白鸢说完就跟猴儿哥先爬上了屋顶,我一想也是,白天时我们还是吹拉弹唱的乐队成员,晚上突然偷偷潜入刘大洋家里,而且家里更一下出了两条人命案,白鸢我们都不是警察,就算有证据也百口莫辩,任何事情也只能等着警察来了之后再说了。   临走时我特地又跟新娘嘱咐说:“妹妹,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在追踪一件命案,见过我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等天亮后,一切就会自然水落石出了。”   新娘听完赶紧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我这才放心地爬上了房顶,趁着外面敲门的人还没冲进来,我们三个先钻进黑暗中藏了起来……   大后夜的,本该是全村上下睡觉的时间,可今晚却格外的热闹,先是周围的街坊邻居们被新娘的惨叫和刘大洋妹妹的哭声给吵了过来,发现尸体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很快整个村子都听说了命案的事,不少人都赶过来围观,又是议论纷纷又是帮忙报警的,而我们一直躲在不易被发觉的地方没敢露面,只等着警察快点过来。   案发后没多久,当地的派出所就来了两辆警车,一见警察赶到了,白鸢我们这才偷偷避开村里老百姓们的眼目会合了警察,但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和再做的事情终究是很难解释的,最终还是被先带去了派出所里录口供,被当成疑似涉案嫌犯暂时拘留了起来。   直到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拘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直接把睡梦中的我们给惊醒了,我们隔着拘留室的铁栅栏往外一看,竟然是两个民警带着一个便装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我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刘仲秋。   一看到他亲自来了,我心里终于有了希望,赶紧喊他说:“刘警官,您还记得我吧!我是曾警官的心理医生!”   “我当然记得,不然我就不会特地过来跑一趟了。”   刘仲秋说着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似乎是在告诉我,让我放心,他们一定会想办法为我们洗脱罪名的。   刘仲秋又对猴儿哥、白鸢我们三个进行了依次案情审问之后,并没有急着把我们放出去,随后刘仲秋支开了身边的几名伙计,压低声音问我说:“张医生,你们怎么搞的?我才刚刚把案子交到曾启华的手里,你们怎么就又搞出了几条命案来了?”   他说着从手边档案里取出了三张照片来,依次排开放在桌上,分别是刘大洋、刘老太太和村外树林里那具无头尸体的现场尸照。   个人的死相都很难看,两个没有头,刘老太太的头栽在水泥地是也只是剩下了多半个,一脸地死不瞑目。   而最可怜莫过于我们追踪曾启华下落时,在林子深处发现的那具尸体了,不单死无全尸被人割掉了脑袋,而且直到现在连身份都还没能被确认出来,但从死者的死法以及身上穿着曾启华的警服来看,这件事,跟行踪诡异复杂的熊家无头尸案显然是脱不了干系了。   这时刘仲秋又忧心忡忡地说:“现在连启华都为了案子失踪了,我刚刚把案情报了上去,案子已经引起了上级的高度重视,自从公园命案发生后媒体也跟得很紧,如果我们再破不了案,恐怕就不好交差了……”   “至少我们现在还有个新的线索。”   沉默了一下,我安慰他说。   其实,凌晨从刘大洋口中得到的线索,我还并没有汇报出去,随后我试探性地问他:“刘队长,你……相信有鬼吗?”   ☆、052-破庙   被我一问,刘仲秋直接愣了一下,反问说:“张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   “不管你相不相信,现在我的手里都有一个线索,但是是从鬼的口中得到的……”   我回答说:“所以我问你相不相信有鬼,因为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算线索是真的,我说了也没用。”   刘仲秋沉默了一下,忽然又笑着问我说:“张医生,你可是个心理医生,怎么会……怎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来?”   他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确实,作为心理医生,一般给人的感觉都是那种斯斯文文、说话比较严谨的人,而且比其他工作的人会更注重科学依据,而我,竟然对一名刑警队队长说出了这种不科学的话来。   对于他的问话我丝毫没有感到意外,笑了笑说:“刘队长,其实我最初听到有人对我说那句话时,我比你更觉得吃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是直到……”   我稍一沉默,刘仲秋就插话说:“直到遇到了曾启华?”   “没错。”   我点头笑了,接着又说:“直到遇到了曾启华,他带我见识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我由不得不去相信了。”   “所以呢?现在的你已经坚信这世界上确实有鬼了?”   “不敢说坚信,但我正试图去接受这一真相,只有打从心底接受了,才能不去怀疑和恐惧。”   说完话,我从桌上的三张照片里把刘大洋那张抽了出来,在刘仲秋眼前晃了晃说:“比如刘大洋,他是涉及在这一案件中的主要人物,但刚刚你们已经找法医来检查过了,他确实是死于前天晚上,而你对刘大洋的妹妹审问时她也已经把刘家老太太的所有阴谋计划都跟你交代了一遍,现在一个疑问摆在眼前,心狠手辣的刘家老太太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就摔到楼下摔死?你真的以为只是失足滑落?再者,刘大洋既然早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们赶到之后,尸体却没有像刘大洋妹妹的口供说的一样被蒙在被窝里,而是倒在房间的门口?”   “你说的这些确实还都无法证实。”   刘仲秋抿了下嘴,笑答道:“不过,我们毕竟是警察,总不能因为这些就……”   “那三年前的案子呢?”   我打断了他的话,又说:“那总海关安检,那些孩子的尸体,你怎么解释?”   听我提起那件案子,刘仲秋有些语塞了起来,低着头开始沉默。   “刘队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告诉我,我现在可能正在遭遇当时那种情况,我被东西缠了上,所以要救自己,就必须把这件案子的幕后真凶找出来,不然的话,我也活不成……”   我笑了一下,刘仲秋的脸上却更添了几分惊愕,没有回答我的话。   于是我又说:“刘队长,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跟我一起去找那条从鬼的口中得来的线索,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这也无所谓,那条线我也一定会跟的,毕竟现在曾启华和我的命都被拴在这件案子上,想脱身都不行了……”   “这……”   刘仲秋几度犹豫,显然是自身已经开始相信我的话了,但碍于自己的职务和位置,又不想去相信似的。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刘仲秋忽然暗暗叹了口气说:“张医生,我毕竟是个警察,这你知道,所以对于您的这种口供,说出去的话恐怕很难服众,甚至我给上级写案件报告都没办法写,恐怕我不能帮你……”   “没关系,我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我笑了笑说。   然而这时候刘仲秋又说:“不过,虽然我不能调动警方力量帮助你,但从自身来说,我愿意跟你一起去跟这条线索,希望能够找到救启华的方法……”   听到这话我难免有些意外,但刘仲秋已经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后过了没多久就又反了进来,而且已经脱掉警服换好了便装。   “张医生,我们出发吧,这边的事儿我已经交给别人处理了,接下来该去哪儿由你安排。”   “刘队长,你……”   “不用多问了,启华是我兄弟,我兄弟出了事我不能不救,鬼也好迷信也好,这次我也只能有病乱投医了……”   刘仲秋的话让我非常感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而应该是因为曾启华失踪下落不明的缘由,刘仲秋眼神中透出来的那股悲伤落寞一直无法掩饰地表露出来。   随后我们两个离开了派出所,未免警车太引人注意,我俩上了我的车。   到车上刚要走,我忽然想起了白鸢和猴儿哥来,于是赶紧问刘仲秋说:“刘队长,我们离开,那白鸢和王显奇怎么办?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吧,清早他们的口供就录完了,我的那些同事不会为难他们的。”   “那就好。”   听刘仲秋说完我才放了心,于是发动汽车又直奔回市里,路上我又跟刘仲秋把这几天来我的各种遭遇说了一遍,毕竟刘仲秋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于是我把自己是怎样被曾启华骗到这件案子里来、都经历了什么以及公园的无头女尸阿杙就是曾启华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些都告诉了刘仲秋,为此,刘仲秋大为震惊,甚至听我说完半天嘴巴都还合不上。   随后我又告诉他说:“曾启华我俩到刘大洋家里来,主要就是想从他手里得到关于这件案子的线索,之前曾启华就注意到刘大洋不对劲儿,可能跟这件案子有关系,没想到他真的有问题……”   “那么,你们从他身上查到了什么?”刘仲秋赶紧问我。   “人头。”   我回答道:“在熊家别墅后山上、阿杙棺材里发现的那具尸体的人头,也在那座山上。”   “什么?怎么可能呢?”刘仲秋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想应该不会是假的,虽然有句话叫鬼话连篇,但是某种程度上,鬼的话可能比人的话要可靠得多,刘大洋告诉我,那颗人头是他按照神秘人的嘱咐亲手埋葬在山顶的破庙里的,只要我们找到人头,就可以利用警方的面部识别系统找出死者的身份,随后从这条线索入手,找出真凶来……”   “恩恩,有道理。”刘仲秋紧锁双眉点了点头。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两个已经到达了距离熊家别墅不远的地方,我知道,熊家别墅侧面的那条小路是通往山上唯一的一条路,如果就这么开着车直接过去,我们马上就会被熊家的人给发现。   未免打草惊蛇,离着老远我就把车藏进了路旁的树林里,随后带上再途中买的一些必备物品工具,带着刘仲秋步行上了山。   但我们不敢走大路,怕被熊家人遇到,于是一直在山林里穿梭,行进速度更慢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们才艰难地登上了山顶,那座山其实并不是很高,只是山上的山道都很陡峭,因为很少有人上来的关系,因此有些地方根本连路都没有,我们只能用在路上买的镰刀一边割草一边往上爬。   到达山顶后我俩往前一看,远处的一大片杂草丛里果然露出了一个一间看起来很残破的庙宇来,甚至连庙的屋顶都塌陷了很大一块,显然是荒废已久了。   看到那座庙宇,爬山累得气喘吁吁的刘仲秋我俩总算是打从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赶紧又拿着镰刀一边割草一边走了过去,好不容易到达了庙宇门口,往里面一看,那是一座很小的寺庙,大门口虽然塌了但是还能进去人,进去之后是一个依然长满了杂草的小院子,再里面是一间破烂的小屋子和一座大厅。   大厅是以前参佛用的,不过里面的佛像已经碎了,而那间小屋子看起来应该是以前庙宇没荒废时,和尚住的地方。   进了院子之后我对刘仲秋说:“刘大洋的鬼魂说,那颗头就藏在这座庙里,不过没有说具体地方在哪儿,咱俩分头找一找。”   刘仲秋点了点头,随后我们俩一人从包里拿出来一把折叠铲,开始各自在整座庙宇里敲敲打打找了个遍,可一直找到天色都开始发黑了,我们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我俩为了赶路中午都没吃饭,再加上爬了半天山早就累德虚脱了,我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索性一屁股就坐在了大厅的残碎佛像前打算休息一会儿。   可刚往地上一坐,就感觉自己一只脚踩到的地面往下微微一沉,似乎地上的土很松软一样。   这一发现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于是就用手里的铲子在那块土壤上插了一下,果然,那地方的土质很松软,就像是被人挖开后又埋上的一样,我心里一震,赶紧朝着还在旁边寻找的刘仲秋喊道:“刘队,有发现!”   听到我的话,刘仲秋赶紧跑了过来,跟我一起开挖。   因为土很松软的关系,因此挖掘工作异常顺利,没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在地上挖出了个差不多小臂深浅的洞来,我打算继续挖,可就在这时,刘仲秋忽然从旁边一把攥住了我手里的铁锹……   ☆、053-顶替者   我愣了一下朝他望了过去,刘仲秋则一直盯着洞里,摇了摇头,似乎是让我不要再继续挖了。   我正疑惑刘仲秋想干嘛时,他忽然从旁边捡起来一根小木棍,随后趴在地上开始在土里一点一点慢慢地扒土,很快,从坑里的土壤中就露出了一个类似鼻子的轮廓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们找到了,刘大洋所说的人头,真的就埋在这里……   随后刘仲秋又用手里的小木棍在土里扒了几下,从土壤里又露出了一对眼睛的轮廓来,不过那张脸大部分都被土掩盖着,而且天色已经开始发黑了,所以根本认不清楚长什么样子来。   这时刘仲秋忽然扔下了手里的木棍,抬头略显激动地对我说:“张医生,你还真有一套,这一下我们终于有了线索了。”   我立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中也难以掩饰那股激动,这时刘仲秋已经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说:“你先别动土里的东西,我马上叫队里的人带着法医赶过来,他们到来之前你绝对不要破坏现场……”   “知道了。”   我点了下头,随后刘仲秋掏出手机快步走出了破庙。   过了没多久,刘仲秋又急匆匆地走了回来,告诉我已经通知了队里的人,说我俩只要安心在这里等就行了。   于是我俩坐了下来,开始抽烟,因为这里毕竟是案发现场,因此那颗埋在土里的人头我们根本不敢随便挖掘出来,只能任由它先埋在土里,等待着法医的到来。   不过,之前刘仲秋又木棍扒开的人头上的两只眼一直是睁开的,虽然暗淡的眼珠上已经蒙了一层土,但我还是总感觉它在坑里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俩,再加上周围的环境荒凉吓人,这让我不由地开始后背发凉了起来。   天眼看着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并排坐在庙里谁也不说话,只等着刑警队的人到来,而周围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是风吹杂草发出的沙沙声,依旧不知道从哪儿偶尔传来的几声怪鸟叫,好在我们来时的路上提前买好了手电筒,打开手电,恐惧感多少降低了一些。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刘仲秋忽然掏出手机来看了看表,随后转头对我说:“张医生,我看队里的人就快要到了,我怕这么黑了他们找不到庙,过去接他们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着也要站起来,但刘仲秋却按住了我,摇摇头说:“别,难得发现的线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全完了,就算不会有人故意破坏,但是山里野生动物多,万一咱俩一走把人头吃了怎么办?你还是在这儿看着吧。”   我一想也是,之前阿杙的棺材里发现一具无头尸体时,曾启华带着两个队员看了一整个晚上都没离开,让我看这么一会儿当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于是我点了点头,刘仲秋随后转身快步走出了破庙。   他一走,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吓人了,我尽量不往面前的坑里看,因为恐惧作祟,脑子里总是有一种幻觉,我低头看着它,而它,也在坑里看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仲秋几乎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露面,我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动静?他一个人不能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也许是不知所措,也许是百无聊赖,不知怎的那颗人头对我的吸引力似乎越来越大了,我心里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来,我想把人头取出来,或者说,我想看看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它已经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了,他会长什么样子呢?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宗离奇命案里来?   越是想这些,往坑里望的冲动就越是强烈,我又等了一会儿,刘仲秋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我壮了壮胆子,用手电筒往坑里照了一下。   我照着手电筒低头一看,松了一口气,还好,那颗人头并没有像我幻想中的一样,瞪着两只眼盯着我看,还好好地埋在土里,只露出了一小部分轮廓来。   于是我把刚刚刘仲秋用的那根木棍捡了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划覆盖在人头上的土,我并不是想要破坏现场,只是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和冲动,想要先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用木棍扒了一会儿之后,人头的大半只张脸孔的轮廓都从土里露了出来,额头,眼睛,鼻子,每多拨开一点,我心里的惊讶感就萌生一点,似曾相识感也越发地浓烈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的轮廓我会感觉有点熟悉,而且是越来越熟悉?   我的手开始打颤,但我还是没闲着,随后又用木棍小心地拨开他人中上的土,嘴上的土,又拨了两下,他的下巴和脸颊也露了出来。   我跪在地上离近了看倒是还看不出什么来,随后我直起腰,用手电筒的光照射着离远了一看,一瞬间,脑子里“嗡”地一声……   是刘仲秋……   埋在土里的人头……   是刘仲秋……   那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因为就在半个多小时之前,我们两个还一直在一起。   心里一慌,我手里的手电筒“啪”地一声就摔在了地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为,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刘仲秋?那下午跟我上山,跟我一起找到人头的又是……   正当我疑惑、震惊之际,从破庙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地声响,是有人走路时腿拨开草丛的声音。   随后,一个人影缓慢地从门边闪了出来,挡在了坍塌了大半的破庙门口前。   “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冷笑了一声,又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不要破坏现场,你为什么不听呢?”   说话的是刘仲秋,原来他一直没有走,一直躲在庙外面盯着我。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虽然脑子都快要炸了,但我还是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又笑着问:“刘仲秋?或者应该称呼你别的。”   “没错,我不是刘仲秋,刘仲秋前几天就已经死了,而我,是被安排来接替他的人……”   “安排?谁的安排?”我问。   “当然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说完晃了一下手里的电话,又说:“我刚刚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把你告诉我的事情、以及你发现了人头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其实我本来以为等他到了之后在决定该怎么对付你,没想到,你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坟墓……”   说话时他的手渐渐地摸向腰间,把配枪拔了出来。   刚刚才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再害怕一次了,于是又问他说:“你想杀我灭口?眼下这种情况你当然有这个权利,但是在我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他早就布置好的一颗棋子而已,几个月前他带我做了整容手术,让我拥有了和刑警队长刘仲秋一模一样的脸孔,从那时候开始,他已经计算好了这步棋,刘仲秋必须死……”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刘仲秋?又为什么让你替代刘仲秋?”   “因为刘仲秋该死,三年前他就该死,但他又不能死,我们需要他的身份,只有拥有了他的身份和权利,我们复仇计划才更有希望成功……”   “复仇?”   听他说完,我脑海中第一时间回忆起了一件事情来。   那是之前曾启华曾经对我说的一件事,三年前,海关童尸走私案。   “三年前那宗被刑警队和海关联合破获的童尸案想必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吧?你们是想对警方复仇?”   我说到这里,“刘仲秋”冷笑了起来。   “张医生,怪不得曾启华会这么看重你,虽然你只是个心理医生,但确实具备侦探的头脑,没错,三年前警方确实了坏了我们的买卖,不过有一点你想错了,我们并不是想向警方复仇,生意而已,成不成全看运气,我们不会为了一单生意就把事情搞得太大……”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疑惑地问:“杀害刑警队长可不是小罪名,就算你把自己整容整得跟真正的刘仲秋一模一样,但你终归是假的,不可能冒充他一辈子,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我并不需要冒充他一辈子,我们很快就能复仇成功了,只要干掉那个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不,不是他在笑,因为仔细听,那阵“咯咯”地怪笑声是从他背后传出来的……   “张医生,谢谢你今天告诉我的一切,说实话,今天你说的一些话让我们大为震惊,不过,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用途了,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我看,我该送你上路了……”   说话时,从他的左肩膀后面忽然缓缓伸出了一只雪白地小手来,紧接着,一个鬼孩子顺着他的肩膀爬了上来……   ☆、054-死到临头   不过,那个鬼孩子并不是之前一直想杀死我的那个。   他的脸虽然同样狰狞恐怖,但不管是脸型还是脸上的溃烂伤口,都跟那个鬼孩子大有不同……   被鬼孩子爬到肩膀上,刘仲秋似乎没有丝毫地恐惧和吃惊,反而依旧一脸冷笑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来,是个扎好的草人。   草人扎得并不工整,看起来很仓促,但还是能看出一个人形的样子来,有头,有四肢,有身子。   草人身上的草有青有黄,看起来应该是他趁着刚才一个人出去时用山上的草扎出来的。   随后,刘仲秋又冷笑着说:“张医生,我有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本来不想用这一招的,这是你逼我的……”   “原来你也是个降头师。”   我并没有太过害怕,笑着回应说:“不过,已经有人在你之前对我下过降头了,那些小鬼杀不了我……”   一只杀不了你,如果是一群呢?   说话间,他另一只手中举起了几根银针来,紧接着就听我背后那座残破地佛像处传来“沙沙沙”地轻响声,我微微回头用余光一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从佛像的背后爬出来,又是一个鬼孩子。   与此同时,从佛像的两边也已经露出了两个残缺不全地孩子头来,每一个都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注视着我的脖子。   “张医生,你就安心去吧,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你自杀死在了山顶上,没人会怀疑,这案子就这么结束了……上!”   他忽然一声怒吼,说话时把手里的几根针全部扎在了草人的身上,一时间,原本面无表情的几个鬼孩子立刻都狂躁了起来,不住地摆动身体,从嘴里传出一阵阵“咯咯”地怪叫声。   忽然,我背后佛像上的那只鬼孩子猛地一下扑到了我的身上,我来不及反应,当即就被他扑倒在地,紧接着另外三只鬼孩子也扑了上来,压着我的身体开始在我的身上疯狂地撕挠,一只只雪白的小手争先恐后伸向了我的脖子……   “张医生,你就安心等死吧。”   刘仲秋口中一阵狂笑,说着话转身走出了破庙,把门口那两扇已经残缺不全的门又从外面关了起来。   我躺在庙宇大厅里,想挣扎,但是一个小鬼已经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头脑里越发地开始昏沉沉地,不断传入耳中的“咯咯咯”怪叫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渐渐的,我眼前开始发黑,甚至连那些鬼孩子的脸都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我模模糊糊地就看见又一只鬼孩子正试图爬到那尊残缺佛像的头顶上,随后,它立在最高点忽然“咯咯”怪叫着往下一跳,径直扑到了我的身上。   而下落时它的身体开始胡乱地乱摆,压在我身上的其他几个鬼孩子立刻被它横冲直撞得都扑倒在了边上,随后两只雪白地小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借着扔在一旁的手电筒的光芒,我抬眼扫向了它的脸,那是一张比较熟悉的脸,脸的右半边是溃烂残缺的,一只眼球还连着神经线在脸上悬着,我认得它,是那只一直想要我命的鬼孩子。   见它掐住了我,周围其他几个鬼孩子不由地开始退后,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围着我们两个开始打转,就像是怕我跑了一样。   可被那个半张脸鬼孩子掐住脖子时,我明显能够感觉到呼吸畅通了许多,晕眩的大脑得到氧气供氧,也开始清醒了起来……   那鬼孩子压在我的胸口上,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但貌似紧紧掐着我脖子的手,却逐渐松了开。   它是在救我?   一时间,我的脑海中竟然闪现出一抹这样的想法来,但很快就自己把自己否定了。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它是只鬼,而且是有人用来下降头害我的鬼,它甚至唯一的使命就是杀了我,完全没有自己的感情和思维,怎么可能救我呢?   可虽然这样想着,我的脖子上却还是感觉到它的手松开的程度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我渐渐恢复了体力,猛地一撑身子从地上立了起来。   周围几只鬼孩子一见,嘴里传出来的“咯咯”怪叫声更加凄厉激荡了,当即又朝着我扑了上来,好在我跑得快,虽然挂在胸口上那只掐着我脖子的鬼孩子还没能甩开,我还是丝毫不敢怠慢地夺路而逃,一脚踹开寺庙残破的大门就冲了出去。   我本想一口气冲到山下,但寺庙外面杂草重生,而且逃出来时我连手电筒都顾不上拿,跟那些小鬼缠斗时手机也丢在了大厅里,一时间只能借着微弱地月光在荒草丛中一阵狂奔,别说是下山的路了,我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狂奔时,从我背后杂草中传出的“咯咯”怪叫声和沙沙沙地响声此起彼伏,显然是那些鬼孩子还不肯放过我,追了上来,慌乱中我已经顾不上仔细看路了,忽然就觉得脚底下一空,身子立刻前倾滚下了山坡。   山坡并不算太陡峭,但是很长,我从山坡上直接滚下去了几十米,身子总算撞在了一棵大树上才停了下来,一时间我脑中晕得天旋地转,浑身上下更传来一阵阵撕裂般地剧痛,可我已经完全无暇顾及伤痛了,一站起来赶紧又顺着山坡一瘸一拐地往下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下山的路,尽快抵达安全的地方。   而我注意到,刚刚就在我跌下山坡时,一直挂在我胸口上的鬼孩子似乎已经被我甩掉了,背后传来的一阵阵追逐声、怪叫声也消失了,这让我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   又顺着山坡往前横冲直撞了一段路之后,我彻底没了力气,终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倒在了草丛中。   一停下来,我身上的疼痛更加强烈了,应该是我跌下山坡时,被山坡上的杂草碎石头在身上割出了不少的伤口,尤其是右腿膝盖的部位,刚刚狂奔的时候我就能明显感觉出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痛楚,现在停下来用手一摸,整个膝盖已经中了,血顺着不知被什么划出来的伤口流下来,大半条裤子褪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我在医学院里上学时曾经学过自救,于是趁着周围比较安全,我赶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顺手就死掉了被血浸湿的裤腿,随后抓了把杂草清理了一下伤口之后,我吐了一口唾沫在腿上,毕竟荒山野岭的没有什么能消毒的东西,也只能这样了。   清理好伤口之后,我用撕下来的裤腿把伤口简单地包扎了起来,这才又站了起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之后,继续一瘸一拐往前走。   接着月色观察周围环境,我似乎是顺着山坡掉进了个小山坳里,要想离开估计得再顺着刚刚滚下来的山坡爬上去才行。   可是,我现在浑身是伤的往上爬估计不太现实,再说刚刚狂奔了一阵子、晚上又没吃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体力了,于是我决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等恢复体力了,或者等到天亮再想办法离开。   我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做拐杖,撑着身子在草丛中往前走,穿过了一片范围不大的小树林之后,前面似乎已经到了山坳尽头,没有路了,正前方就是斜着往上的山坡。   不过,山坡底下有块大石头,石头上有个天然形成的凹陷,就像是一个很小的小山洞一样,我赶紧藏了进去,虽然洞很浅,浅得只够让一个人的身子侧着挤进去,但好歹这样一来三面都被岩石包围起来,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容易应对了。   今天我又是长途驾驶又是登山又是荒野求生的,折腾一天下来早就累得不行了,眼下一坐下刚刚松懈下来,上下眼皮就开始往一起贴,睡意越发浓郁了起来。   但就在我似睡非睡之际,一阵若有似无地“咯咯”声忽然传来,也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觉,但一听到那声音,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赶紧朝着洞外看去--   洞外依旧平静如初,只是偶尔风吹草动传来“沙沙沙”地轻响,看起来刚刚听到的声音应该是幻觉,我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股冰凉却忽然从我的脖子上传来,一瞬间,我吓得整个身子都麻了,微微低头用余光一扫,一只雪白地小手正从洞里面伸出来,按在了我的脖子上……   同一时间,洞外传来的“咯咯”声越发明显了起来,一只小鬼从洞壁外探进头来,随后,又是一只,每张狰狞地鬼脸都在盯着我看。   我心说这下完了,我根本跑不动了,只能等死。   扼住我脖子的那双手开始逐渐用力,我又一次开始窒息,但这一次我的心情是平静的,大概是明知死到临头了,也就没心思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吧……   可正当我微闭着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时,耳边却又传来一个声音--   “巴颂……”   ☆、055-鬼胎巴颂   声音是从我藏身的洞里传来的,进来时我明明检查过这个很浅的坑洞,空无一物,谁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过,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中忽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知怎的,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它的手已经又一次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没害怕,反而盯着它那张狰狞惨白的脸笑了。   “是你啊,咱俩纠缠了这么久了,死在你手里也不错,至少算是个熟人……”   我笑了笑,打趣说:“最后还是你赢了,巴颂,你能给我个痛快吗?”   “巴颂。”   鬼孩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在我说完话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随后,它缓缓转头望向了洞外的那几只鬼孩子,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几许狰狞来……   我忽然想起之前白鸢说过的一番话,她说鬼孩子是由降头师所控制着的,但也许是因为这只鬼孩子几次都没能完成任务把我置于死地的关系,降头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小,所以鬼孩子才逐渐恢复了自我意识。   我正想到这儿,就感觉鬼孩子掐着我脖子的手松了开,忽然,它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扑,跨过我身子的同时已经扑到了洞外。   洞口处的几只鬼孩子一见,立刻“咯咯”怪叫着连连倒退,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   这时就见巴颂匍匐着身子护在了洞口,怒视着那些鬼孩子,嘴里频频发出一阵阵凄厉地吼叫声,而对面的几只鬼孩子,嘴里的“咯咯”怪叫声逐渐变得虚弱颤抖了起来,往后退了几退之后,先后躲进了草丛里……   “你是在救我?”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难道说,它是在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降头师的制约?   虽然搞不清楚这个名叫巴颂的鬼孩子的意图,但我还是惊慌中称着身子走出了那个浅洞,往刚刚鬼孩子们钻进去消失的草丛里看了看,那些鬼孩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踪迹。   而这时巴颂又趴在地上转过了身来,嘴里叫了一声“巴颂”之后,伸出一根手指又开始在地上划动了起来。   “巴颂,你的名字叫巴颂是不是?”   被我一叫名字,鬼孩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但随后又没有任何表示地低下了头,继续用手在地上划动。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我又问它,可它还是毫无反应。   直到地上的图案画完了之后,巴颂才又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也不出声,只是不停地用手指向地面。   我蹲下身子,借着很微弱的月光看向地面,虽然很黑很模糊,但还是隐约能看出它画在地上的,似乎就是在刘大洋家村子里时画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它画的是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肚子很大,一头卷发。   巴颂还跟上次一样,用手先指了指那个小的“人”,随后指了指大人的肚子。   “巴颂,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出于疑惑,我又问它,但巴颂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我一眼之后自己转身离开。   不过,走出去没多远他就转身过来看我一眼,我开始明白了它的意思,它会不会是想让我跟着它?   虽说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但我还是步履艰难地跟了上去。   鬼孩子巴颂带着我走了很久,途中我几次察觉到之前那几只鬼孩子在四周围悄悄地跟着我们,似乎是想伺机袭击我,好在鬼孩子巴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每当周围那些鬼孩子逐渐靠近我们时,它都会停下脚步,朝着周围仔细地打量一番之后再继续赶路。   我把手机丢了,因此不单没有方向概念,更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巴颂带着我走了很久之后,已经带着我绕进了一个类似于山谷的地方。   说山谷其实并不准确,只是一条两座山相连处的很小的夹缝,山谷里的道路弯弯曲曲的很狭窄,风吹进来,阴冷异常。   忽然,巴颂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抬手指向了弯曲山道的正前方。   我点了下头,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个弯之后再往前一看,山谷黑漆漆的阴影中,竟然露出了一间房子来。   说是房子,但那更像是一间很宽敞地厂房,不过,从外表来看有些残破,就像是已经被废弃了一样。   这时巴颂又开始往前走,我赶紧也跟了上去,随后他把我带到了那个厂房的门口,回过头来继续仰头看着我,不动,也不出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住情绪之后走到了门口,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门上竟然上着一把链锁,不过铁链上已经锈迹斑斑了,显然至少好几年没有被人动过了。   我试着轻轻推了下那扇门,腐朽的木门晃了几下之后自己就“啪嗒”一声倒了下去,巨大地声响瞬间开始在整个空旷地房子中、甚至整个寂寥地黑暗山谷中传开了,甚至惊起了几只深山老林中的怪鸟。   我正出神时,巴颂先一步迈进了黑洞洞地房子里,我随后也跟了进去,那房子里虽然没有一点光亮,但好在月光从年久失修而垮塌的房顶漏洞中射了进来,倒是也足够让我看出整个房子内的大致轮廓来了。   我没有猜错,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屋子,而是一间类似于残酷的空旷厂房,厂房大概三层楼那么高,四壁下摆着很多已经腐朽的木箱,而厂房中间,几十张桌子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两排,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忽然感觉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支胶皮手套,而这时鬼孩子巴颂已经晃悠着直挺挺地身子,走向了厂房的深处。   我赶紧也跟了上去,随后就见巴颂停在了一排桌子前面,转过身来望向了我……   我借着月光往它正前方的桌子上一看,猛然间心里“咯噔”一声,差一点儿叫出了声来。   就见巴颂面前的桌子上,四平八稳地躺着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躺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干尸。   干尸似乎是个女人,因为她穿得是一件裙子,裙子上黑红色的血迹还清晰可见,但早已经被风干了,甚至连裙子上也已经漏洞斑斑,显然,这具尸体至少已经被扔在这儿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都没有人发现了……   我壮着胆子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干尸的五官已经完全腐烂模糊得看不清楚了,但她拥有一头蓬松地卷发,想必生前一定很漂亮吧。   毕竟是医科大出身,处于专业习惯,我不自觉地就开始打量起了那具干尸来,很快就发现,她的肚子上有一条很长地伤口,一直从胸腔开始,随后连接到腹部,伤口很诡异地向外翻开,透过伤口连干尸已经风干的内脏和骨骼都能模模糊糊地看到。   我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很平滑,应该是被利器隔开的,显然,死者是被人开膛致死的……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忽然闪过巴颂给我画过两次的那幅图画来,难道说,它画里的那个大人,就是眼前这具干尸?   我惊讶地望了巴颂一眼,就见巴颂僵硬雪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我从未见过地悲哀。   “她,是你妈妈?”   我指了一下尸体,又指向巴颂。   巴颂看着我没有说话,大概是依旧听不懂我的话吧,随后它走到我的边上,指了一下那具女性干尸的肚子,又指了下自己。   看到它这一举动,我大致上已经明白了,看来我猜得没错,她就是巴颂的妈妈,可她的肚子又是……   正当我百思不解时,一个沙哑地声音忽然从二楼墙边的铁架楼梯上传了下来:“她曾经是我一个很好的同事,叫桑雅……”   听到声音我心里猛地一惊,转身就想跑,但是一回头才发现,之前一直跟踪我的那几只鬼孩子,已经都张牙舞爪地挡在了我的身后……   “张医生,你不用害怕,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你。”   那声音再度传来,声音嘶哑难听。   我循着声音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着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正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桑雅是泰国人,人很好,而且,她不单是我的同事,还差一点儿就成了我的老板娘,甚至已经怀了我老板的孩子……”   那个高个子男人一边缓慢地往下走,一边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说:“只是很可惜,命运这个东西向来都是很弄人的,有一次我们在这间厂房里工作时,她的一次疏漏导致自己的肚子被误伤到,明明很快就要临盆的孩子因为这次意外流产了,我老板很生气,甚至可以说直接疯狂了,他没有赶紧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医院去,而是疯狂地把她按在桌子上,用刀剖开了她的肚子,他以为如果第一时间把孩子取出来的话,可能还有救,可他错了……”   说着话,高个子男人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抬手指了一下巴颂,又冷笑着说:“可他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个明明已经在母亲肚子里就死掉的胎儿,被我偷偷带走,养成了鬼胎,现在,又回来找他报仇了……”   ☆、056-人性的崩塌   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而我并没有太在意他的话,一见他终于现身了,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把曾启华抓走了,他在哪儿?”   男人却并没有理我的话茬儿,笑了一下,又接着说:“张医生,难道你不好奇我们这位老板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指着他说:“我不好奇,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好奇,我只知道你是害死阿杙的凶手,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一定要抓到你……”   “那么,假如阿杙不是我杀死的呢?”   男人这句话当即触动了我的心,虽然我早就想过他可能会狡辩,但说话时他脸上那抹冷笑已经完全收敛了下去,表情中流露出一种一时间让人难以定义的悲伤表情来。   我是学心理学的,人身体上丰富的表情动作代表着什么意义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除非是最专业的演员,否则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骗过一个心理医生的眼睛,因此我初步判断,他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时那个男人又说:“你看,这里以前表面上是个化工作坊,其实直到出事儿一直在做的都是不法生意。”   “什么叫不法生意?走私,贩du?”我问。   他摇了摇头,随后朝着立在我身边的鬼孩子巴颂一努嘴说:“是这种生意。”   “生意?”   我愣了住。   巴颂一直直挺挺一动不动地立在我的身边,没有动弹,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恐来,似乎是遇到了自己“主人”的缘故。   这时那男人又说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一直到三年前,这里一直藏着一个跨国性质的走私团伙,但他们走私的并不是一般物品或者违禁品,而是尸体,孩子的尸体……”   他一提到三年前,我心里立刻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说:“三年前?尸体?降头术!”   “没错,就是降头术。”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组织的人其实并不多,主要核心成员是十几名身怀异术的降头师,他们利用偷运过来的童尸给人做法,或者高价贩卖给国内一些有需要的巫术师,你别看这生意听起来让人很吃惊,其实是一本万利,毕竟现在国内有很多富人过于迷信,遇到事之后经常会去寻求迷信的解决方法,而不相信科学,拜佛烧香、养生放生、算命问仙,这就是最即便的表现,而我们所做的生意要更高一层次,主要的客源是那些做不法生意或居心叵测想利用小鬼术发财、害人的有钱人,这些人向来挥金如土,所以我们走si运来的童尸,几乎每一具都可以以六位数出售,甚至利用这些童尸做法,都可以从中获利七至九位数不等,那几年,我们的日子很好过,可惜……”   “可惜三年前你们的生意出了问题。”   他一沉默,我接过了话茬儿说:“三年前在海关破获的童尸案,应该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吧?”   “没错,当时警方在我们的人员中安插了眼线,结果害我们的货物被截,生意链就此被断掉了……”   他忽然一撇嘴,又指着躺在桌子上的那具女尸说:“对了,这个女人的死跟这件事也有很深的渊源。我们的船出事之后,老板下令一定要把对方安插的眼线揪出来,而且这一想法最终得以实践,但那个人死前却无意间伤到了这个女人,使得女人动了胎气最终流产……当时我们的老板因为那批货被截的事情正在大发雷霆,又遭到了这一打击,所以才情绪失控之下刨开了自己爱人的肚子……”   听他说到这里时,我不由自主地往巴颂脸上打量了一眼,仔细看,他右边半张脸上的确刻着几道清晰地刀痕,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伤痕早就开始腐烂了,大半张脸都开始溃烂,眼球才掉了出来。   也许这正是他被从母亲肚子里解剖出来时所留下的痕迹。   随后,男人又说:“后来老板做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决定,他决定要对警方施展抱负,所以利用降头术控制小鬼杀人,做掉了几个当时主要负责这件案子的大人物,当时刘仲秋其实也在我们的铲除计划之内,不过还没等我们着手实施计划对付他,警方就已经利用当时从船上逃走的降头师破掉了这件案子,随后开始加大力度对我们赶尽杀绝,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不得已才放弃了自己的生意,未免走漏风声,我们那位老板不惜对我们痛下杀手,把自己手底下遣散的降头师逐个铲除,那之前我从没想过我竟然会如此的幸运,因为我是唯一一个逃过一劫,幸免于难的……”   “你们的老板到底是谁?”我问。   “张医生,我说了这么多,你终于对他感兴趣了吗?”   男人笑了,沉默了一下之后,脸上的笑容忽然变成前所未有地愤怒与凶狠。   “他不是一直都住在山下!”   男人这话一出口,我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来……   “难,难道……”   “没错,熊木生。”   男人打断我的话,又恶狠狠咬着牙说:“当年就是他把我们这些懂得降头术、巫术和偏门道术的人召集到了一起,作为一个商人,他完美地利用了我们心里的贪婪,让我们死心塌地地为他工作,可最后谁都没想到,我们竟然会落了一个这样的后果……他名下拥有那么多的产业,为什么要一直躲在这荒山野岭的别墅里,你没有想过吗?他会这么做,只因为他在害怕,他怕自己在山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他怕有人找他报仇……”   “这,这不可能,熊木生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可能?不可能吗?现在正躺在你眼前的这具女尸就是最好的证明,熊木生早就已经疯了,他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男人突然怒吼了起来,他一吼,不远处那几只小鬼也立时都开始更加激动地怪叫了起来。   我皱着眉沉思了一下,问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为了报复他,就杀掉了他唯一的女儿阿杙对不对?”   “不!我没有!”   男人再度怒吼,苍白的脸上,那两个红彤彤地眼圈格外地引人注意。   “我没有杀阿杙!我爱她!”   男人的话又一次让我震惊了,这一路上我遇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太多的迫人心悬,我的脑子已经浑浊了,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时男人又说:“没错,我确实想过要找熊木生报仇,熊木生一直没有孩子,为此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一直不和,直到桑雅出现,才怀了他的骨肉,可最终孩子却还是死于流产。桑雅是一名来自tai国的降头师,谁都没有料到她会和熊木生发生感情,也许这就叫宿命吧……我为什么把桑雅的孩子偷偷带走,又培养成了鬼婴,正因为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去夺走他的命……”   “可熊木生还是活到了现在。”   “呵,你以为他那么容易就会死吗,你低估了这个人,三年间,我曾试过不止一次潜入熊家别墅,想要干掉他,但都以失败告终,甚至有几次险些送命,熊木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会带着很多高手,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那么阿杙呢?阿杙又是怎么回事?你说杀她的不是你,那么,又到底是谁杀了她?”   提及阿杙,不知不觉间那个男人开始低着头落泪,他几度哽咽,最终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谁杀死的阿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因熊木生那个疯子而死的,阿杙救过我的命,我甚至为了她试图放弃对熊木生的复仇计划,我只想跟她在一起,跟她一起私奔,然而……现实却永远变不成理想中的样子,我们失败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又想起了一件事来,私奔?曾启华说过,阿杙遇害前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难道是……   没等我仔细去想,男人就突然走过来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用那双如同灌了血般的通红双眼直视着我说:“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伤害阿杙,我也绝不会伤害她……”   “那么,巴颂你又怎么解释?”   我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那个鬼孩子问:“你已经承认它是你培养出来的鬼孩子了,所以说,这些天一直要用它来杀掉我的,就是你对吧?”   “没错,是我。”   他点头说:“在你最初开始插手这件案的时候我就一直注意着你,未免你破坏我的计划,我才对你下了降头,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在你的背后,竟然一直有个曾启华在暗中安排着一切,我更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这么难缠……”   “所以,在杀不了我的情况下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曾启华?”我问。   可男人依旧摇头作答。   “你错了,这一切都是熊木生在背后搞鬼……张医生,如果你去过熊家三楼的主卧,也许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057-潜入熊家   “熊家三楼主卧?”   他这话再度让我陷入了沉思,这地方我之前也听熊家的老仆人说起过,貌似是以前熊木生和自己妻子住的卧室,后来据说两个人经常吵架,因此熊木生就从卧室里搬了出来,改住在对面的书房里。   而那间卧室就由熊木生的妻子一直一个人住了,不过,据说他的妻子已经几年的时间没有离开过那间卧室了,里面什么样,甚至连家里的仆人都不知道。   “那间卧室里难道藏着什么秘密?”我问他。   “你只管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到时候你会明白一切的。”   男人话没说完,却已转身想要离开,我赶紧追了上去,拦住他说:“你想去哪儿?在你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你不能离开!”   男人笑了。   “张医生,不管我能不能洗脱嫌疑,你拦得住我吗?”   他说话时,身边那几只小鬼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一只只开始朝我张牙舞爪龇牙咧嘴,我心里当然清楚,我确实拦不住他,甚至自己都生死未卜。   这时男人再度发话,一摆手,对那几只鬼孩子说:“都不要伤害张医生,我要他平平安安的下山,我要他亲眼看见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等等,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曾启华到底……”   “我说了,你只要到了熊家三楼的卧室,你就会知道一切。”   男人回眸冷冰冰地说:“至于我是谁,你可以去问白鸢,我叫云海。”   “云,云海?”   男人没再理我,说完转身离开,几个鬼孩子立刻从他身后跟了上去,连巴颂也赶紧追上去,很快就随他一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他们消失之后,我一个人在那间空旷漆黑的厂房里发愣了很久,千丝万缕的头绪仍然无法编织到一起,层层的迷雾最终都指向了熊家。   熊家三楼,卧室,也许……   我真应该去看看。   随后我也离开了那间破烂的厂房,但并没有直接就下山。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我已经太累了,于是一个人离开山谷之后,我先找了块空旷的大石头休息了起来,结果刚一闭眼就睡死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最终只觉得山里寒风刺骨,生把我给冻醒了。   我起来一看,天还没亮,虽说山里很冷,但睡了一会儿之后我身上的力气开始逐渐恢复了。   而刚伸了个懒腰,一阵“咯咯”地怪叫声就从我背后传来出来,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回头去看,背后,一只鬼孩子正一动不动地蹲在石头边上,盯着我看。   “巴颂?”   我愣了一下,已然认出盯着我看的竟然是鬼孩子巴颂,心里的恐惧终于平复了下来。   我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你的……你的主人走了吗?”   巴颂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只是继续看着我。   “怎么,难道你是担心我?”我又问它,但巴颂仍然没有回答,其实这是肯定的,我猜他连我说什么都不见得听得明白。   第一次听到巴颂这个名字时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巴颂,这名字似乎不像是国内人的名字,后来那个神秘男人也提到过,巴颂的妈妈桑雅是个泰国人。   我想,巴颂这个名字应该是母亲桑雅生前就起好了的,或者也有可能是那个男人为他起的。   我又坐在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期间巴颂依旧一个字不说,只是从喉咙里偶尔发出那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咯咯”怪叫声来,随后看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又从地上找了根棍子做拐杖,撑着那条受伤的鬼开始去找下山的路。   奇怪的是,我走一路,巴颂也安安静静地在后面跟了我一路,就像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一样。   也不知在山上绕了多久,我才找到下山了路,等从山上下来时,天已经蒙蒙发亮了。   下山时我没敢走山道,怕的是被熊家的人发现,一直在漆黑地小树林里摸索到距离熊家别墅不远的地方时,这才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巴颂已经不见了。   想起这个鬼孩子来,我自觉一阵好笑,当初它三番两次地想要我的命,而现在,竟然像个朋友一样一路护送我下了山,也算是缘分了。   虽然不知道巴颂什么时候消失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停下步伐,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发亮,我趁机又摸到了熊家的别墅前。   熊家别墅依旧灯火通明,离着老远往铁门里望,就能看到好几个保安在院子里拎着手电筒不停地巡逻,戒备似乎比我们走那天还要更加加强了。   我猜,大概是熊木生已经得到了刘大洋出事儿的消息,为防出事,所以又提高了别墅里的警卫级别。   我抬头望三楼上望了一眼,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似乎是熊木生一直居住的书房,一时间我也不免犯了难,熊家的守卫这么森严,就算我想进去,又能怎么进去呢?   我总不能直接敲门去喊,说想看看熊木生的卧室吧?   可如果要潜进去的话,就算别墅里没有守卫,以我现在的身体条件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滑下山坡时受了伤的腿,又一路从山上走下来,早就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正当我躲在别墅门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从院子里一间简易房中,忽然走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手里托着个托盘正要往别墅正门走,我一看,不就是之前和我聊了半天的那名老仆人吗?   一看到他,我心里立刻就有了主意,趁着门卫室里的警卫正坐在值班室椅子上呼呼大睡,周围也没有别人,我赶紧从地上捡起块小石头来,朝着他身上砸了过去。   小石头砸在老仆人身上把他吓了一跳,立刻惊慌地开始回头张望,我赶紧从铁栏杆门外朝他招了招手。   刚开始老仆人还没看清楚,又往前凑了两步一看,才看出竟然是我,立刻放下托盘一路小跑了过来。   “张医生?怎么是您啊?”   我才离开两天多而已,老人当然还记得我,说完话又往我身上一扫量,立刻就愣了住。   “您,您这是怎么了?”   老人惊慌之际,我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大叔,你,你能帮我个忙吗?”   “张,张医生,你看起来伤的不轻啊,你等等,我这就去通知熊先生……”   老仆人的本意是好的,但我还是一把拽住了他,又说:“大叔,你千万别去惊动熊先生。”   “为,为什么?您都伤成这样子了,再不赶紧治疗的话……”   “治疗是肯定要的,可如果你现在通知熊先生的话,他非但不会给我治疗,可能还会要我的命。”   我这话一出口,老仆人彻底愣了神。   “你也知道,这次我和曾警官过来是为了调查阿杙小姐的命案,未免遗漏什么线索,我们两个这两天一直在调查熊木生……”   “熊先生?他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呢?”老人惊问道。   “我也猜他不会,但曾警官毕竟是警察,调查一下阿杙小姐身边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今晚我们在山里寻找线索时出了事,我从山坡滚下来才弄成了这样,您说,如果您惊动了熊先生,回头我一说我们是因为调查他才出事的,他怎么可能帮我呢?”   我一气呵成胡编了下去,说完话,就见老仆人沉思片刻之后微微点了下头。   其实从上次我和他单独聊天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名老仆人虽然对熊家忠心耿耿,但是对于熊木生的一些做法似乎一直不满,因此上次闲聊时才跟我说了很多关于熊家过去的事。   见他动容了,我赶紧又趁热打铁说:“大叔,就因为这样我才把您给叫了过来,您看,我伤的不轻,您能不能想办法先放我进去,然后随便找些药给我包扎一下伤口?”   “这……”   老仆人面露难色,又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如果被熊先生或者叶秘书知道的话……”   “您放心吧,我只是借地方清理下伤口,然后趁着天黑马上就离开,大叔,上次我就看出您是个好人,您一定要帮帮我……”   说话时我从口袋里把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在山里一通惊心动魄之后,我能丢的东西都已经丢了,唯独钱包揣得紧,还一直好好地装在我的裤兜里。   我打开钱包一看,里面还有几百块钱,我也没数,索性把所有钱一把抓出来就塞进了老仆人的手里。   老仆人不好意思地推辞了几下,但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钱推过去之后,他终于收下了,于是沉思了片刻之后,对我说:“这样吧,别墅后院西北角上有一个偏门,是平时我们这些下人进出的门口,我的宿舍就在那里,您沿着围墙绕过去,我去给您开门……”   “大叔,谢谢你了。”   我点头致谢,未免被巡逻回来的警卫们发现,说完话赶紧顺着墙角朝后院的方向绕了过去,老仆人也赶紧又捡起地上的托盘,装作若无其事一样走进了别墅里。   ☆、058-三楼的秘密   我顺着墙根摸黑走到后院,墙下面一片小树林旁边真有个隐藏着的小铁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我刚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就射出来几道手电筒的光来,那个老仆人随后打开了门,一见我站在门口,赶紧朝着我招了招手小声说:“张医生,你快进来,别让人发现了。”   我进了门之后,老仆人又把门锁了起来,一边带着我往自己的宿舍走,一边又小声地说:“张医生,我肯定是愿意帮您的,可要是让熊先生和叶秘书知道我随便带人进来,我也不好交代啊,所以……”   “您放心,我收拾收拾伤口马上就走,绝不会让您为难的。”我笑答道。   说着话,老仆人就把我带进了自己的宿舍里,虽然从外表看那只是一间后院里的小简易房,但是里边的设施还是不错的,而且有空调,毕竟熊木生是远近闻名的大企业家,看来也没有亏待自己手底下的这群工人。   让我坐下之后,老仆人把药箱给我找了出来,开始帮我清理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正收拾着呢,就听见放在桌子上的闹钟响了起来,老仆人我俩都忍不住回头一看,闹钟上显示五点整。   按照城市里来看,这时间天已经蒙蒙发亮了, 可现在毕竟是在深山里,天亮得晚,外面还黑漆漆地一片。   老仆人走过去按了闹钟,随后把手里的酒精棉球递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张医生啊,恐怕您得自己先清理伤口了,我家熊夫人有个规矩,每天早上五点来钟用早餐,这时候估计厨房已经准备好早点了,我得先给夫人送过去……”   “你是说,熊木生的太太?”我问。   老仆人点了点头,“没错,一日三餐的用餐时间还是夫人经常露面那几年定下来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人敢打破……”   老仆人说完就想往外走,我赶紧拦住他又说:“大叔,一会儿您能不能顺便给我也弄点吃的过来?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好吧,我一会儿给夫人送完早餐就……”   “不不不,我太饿了,您看能不能先随随便便给我拿点什么吃的,能吃饱就行!”我赶紧又求他说。   老仆人虽然面露难色,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我,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行,张医生,您在宿舍里等我,可千万别出去乱逛啊,要不然被发现了可就糟了……”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老仆人快步走出了宿舍,我开始继续收拾伤口,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见老仆人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糕点还有一瓶矿泉水。   把东西递给我之后,老仆人笑着说:“行了,张医生您慢用,我得赶紧给夫人送早点去了。”   “大叔,我突然想问您个事儿。”   “还有什么事儿?”老仆人似乎已经被我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笑了笑,说:“大叔,我就是好奇,上次你跟我说你家熊夫人已经几年没有离开过卧室了,那她有什么要求、或者想吃什么东西、吃什么不顺口不想吃了,怎么告诉你们?”   “这个一般都是熊先生传达,毕竟三楼一般的下人上不去,就只有老爷和夫人单独居住。”   “哦,原来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假装惊讶地说:“这么说,三楼肯定很冷清吧?连个下人都没有,就不怕闹贼?”   “贼?呵呵,张医生您这可就多虑了,贼可上不去。”   老仆人说着顺着窗口往外面一指,手指的方向正对着整栋别墅的三层上,又对我说:“您看到没,三层所有窗户外面都装了防盗窗,可都是铝合金加厚的,贼想上去都费劲,再说了,你没见院子里保安一直24小时巡逻吗?哪个贼敢来我们熊家偷东西,那胆子可就太大了……”   说完话,老仆人又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行了,我先不跟您聊了,餐车还在门口放着呢,我赶紧给夫人送吃的去了……”   老仆人说话间刚要出门,我一个箭步窜上去就从后面捂住了老仆人的嘴。   老仆人大惊失色,刚要挣扎,可已经被我给撂倒了,我虽然不是练武出身,但是好歹也是大学时候受过军训、毕业之后经常去健身房的人,要对付个老人当然是绰绰有余了,随后三下五除二就用毛巾把老人的嘴堵上了,用两条床单七手八脚把老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抬到了床上。   老人趴在床上被我反绑着手脚,嘴也被堵着,但还是拼命地挣扎,两只眼死死地盯着我露出愤怒与不解地神情来。   我赶紧解释说:“大叔,对不起您了!您放心我不是坏人,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调查熊木生的事儿,调查完了我马上就走。”   听我说话时,老人还在拼命地挣扎,嘴里不断发出一阵阵呜咽声,可被我用毛巾堵住嘴,根本说不了话。   我又说:“大叔,咱都是为了阿杙小姐,您在熊家时间已经不短了,估计也待阿杙小姐跟自己的女儿似的,她现在身首异处就这么没了,难道您不想查出真相为阿杙小姐报仇吗?”   我这话出口,老仆人才安静了下来,抬着头沉默许久之后,他放弃了挣扎,乖乖趴在床上不动了。   “大叔,谢谢您了,您放心,不管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我都会马上离开,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老仆人趴在床上点了点头,我赶紧从他屋里衣架上找了件替换穿的工作服,穿上之后推门而出。   早餐车果然就放在门口,我推着车低着头往熊家别墅前院走,刚到前院,两个正巡逻的保安就长着哈欠无精打采地朝着正面走了过来……   我心里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把头压得更低了。   本以为就这么从两个保安身边走过去就行了,哪儿知道这时就见一个保安用手电筒在我身上晃了晃,一翘下巴说:“哎,给夫人送早点的吧?”   我赶紧点了点头,没说话。   两个保安随后走到了跟前,不过看的不是我,我前面早餐车里的吃的。   早餐车上的食物都是用餐盘圆盖盖起来的,看周围没别人,一名保安偷偷把盖子掀了开,顺手就从里面抓了块点心放到了嘴里。   另一个保安赶紧拍了他一下说:“你闲的是不是?这可是给夫人送的,万一看出来咋办?”   “看出来啥呀,夫人根本吃不了多少。”   那小子一边嚼点心一边自鸣得意地说:“要不怎么说你来的时间短不懂事儿呢,“夫人饭量小,这些东西根本吃不了,都倒掉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另一个保安也问:“你怎么知道都倒掉了?你看见了?”   “废话,没看见我能瞎说?”   那保安自鸣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随手又从餐盘里抓了块糕点吃,边吃边说:“咱不是早上五点钟换岗吗,有一次我也是值夜班,刚换完岗要回后院宿舍,就看见三楼夫人的卧室窗口前有个人影,手从纱帘里伸出来往外倒东西,我一看,是家里仆人刚给送过去的早点,夫人都倒在后院的花圃里了,后来我仔细一观察,妈的那娘们儿每天都这么玩儿,那么好的东西不吃都倒了……”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儿?”另一个保安狐疑地问。   “当然了,你问问家里那几个后院扫卫生的,都知道这事儿。”   那人又说:“每天早上六七点钟他们就去打扫后院了,连花圃里的垃圾也都一起清出去了,刚开始他们也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夫人就吃那么点东西,大部分都倒了,可谁都不敢多问,毕竟熊先生跟夫人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心说肯定是因为夫人生熊先生的气,故意耍脾气呢,后来这事儿也就没人提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儿啊!”   听他说完,另一个保安恍然大悟,也伸手从盘子里拽了块糕点吃,这才跟我摆摆手说:“行了,赶紧送过去吧。”   说完话,两个人溜溜达达的走了,我心里总算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推着餐车就进了别墅里。   早上五点钟,一楼大厅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估计熊木生和叶雨曦都还没起来呢,我赶紧推着车上了三楼,一到三楼,就感觉整个气氛都跟一楼二楼不同了……   虽然早上难免冷清,但是一上了三楼之后,一股难以形容地阴冷立刻迎面扑来,让人总感觉浑身上下有些不舒服。   我没多想,于是继续低着头推着餐车往三楼主卧的方向走,走廊很长,灯光很暗,越是往前走,我就觉得后背越凉,心里越不舒服,随后到了主卧门口,我的心几乎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情绪,随后敲了敲房门,里面没人回应……   而敲完门之后我才想起上次老仆人跟我说的一句话来,说每次来送餐,都是把食物放在门口人就离开,这,似乎是规矩。   ☆、059-卧室惊魂   可又一想,如果我把东西直接放在门口就离开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熊家别墅三楼的卧室会这么神秘?我必须得进去看看才行。   正当我面对着门口出神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咔”地一声门响,我背后的那扇门打开了,上次老仆人提到过,三楼主卧的对面原本是间书房,后来熊木生和妻子因为经常吵架的关系,就在一次吵架之后自己一个人搬了出去,从此就一直住在书房里,再也没有踏进过主卧一步。   既然三楼平时没有别人上来,那么,开门的只能是熊木生。   一瞬间,我心里慌了。   果然,就在这时,从背后的门里传来了熊木生的声音:“把规矩忘了是不是?东西房门口,赶紧滚蛋!”   我赶紧点了点头,全程一直僵直着身子背对着他,不敢回头,生怕稍微一回头就会被熊木生认出来,之前我们见过,而且相谈甚欢,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我呢?   好在熊木生只是气冲冲地骂了一句,随后“啪”地一声就又把房门给关了上,我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微微回头一看,书房的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   可我还是不敢继续在门口待着了,未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我赶紧把餐车在门口放好,随后故作镇定地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我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想,目的是为了让书房里的熊木生确信我已经走远了,可我并没有下楼去,而是走到楼梯口拐角处就藏了起来,楼梯口正对着厕所,趁着没人注意到,我赶紧躲进了厕所里,随后从厕所门口探头朝着走廊里张望。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咔嚓”一声,书房的门再一次被开启,紧接着就见穿着睡衣的熊木生鬼鬼祟祟地从门里探出了半个身子来,开始面无表情地东张西望,我赶紧躲进厕所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又过了一会儿,门声又响了,似乎是观察完情况的熊木生已经又回房了。   他为什么这么谨慎?他在怕什么?   我心里满是疑问,于是继续躲在厕所门后面往走廊里打量,紧接着又过了几分钟的功夫,又一声门响传来,不过这次打开的并不是书房的门,而是书房对面那间主卧的门。   很奇怪,门开的一瞬间,一股似有似无地白雾顺着门缝先飘了出来,像是烟雾,更像是冰柜的门开启时冒出来的冷气,奇怪了,卧室有那么冷吗?   我正狐疑时,就见飘出来的白雾已经渐渐散开的门缝里,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来,抓向了我放在门口的那辆早餐车……   最初看到那只手,我以为是熊木生的夫人来取早餐了,可随后对方去抓早餐车的扶手时半条胳膊都露了出来,我才发觉不对。   那条胳膊上套着一大截绸缎的睡衣一宿,深红色的,睡衣上绣着金线花纹,就跟刚刚熊木生在书房里探头张望时的那件一模一样……   怎么会?老仆人之前说过,两个人一直吵架,又分房睡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穿情侣的睡衣呢?这不可能吧?   随后,门开启得更大了,那只手把早餐车从门口拉了进去,门才再度合上。   难道是熊木生?   我心里一惊,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应该不可能,怎么可能是熊木生呢?熊木生明明在对面的书房里,怎么可能又出现在卧室里?   正当我不断设想和推翻自己的设想时,门忽然又开了,才刚刚被拽进房间里没几分钟的早餐车又被那只手给推了出来,我一看,车上的盘子碗都还在,但是里面的食物已经都没了。   我忽然想起了推着早餐车进别墅时,那个保安的一番话来,说食物根本就没有多少是被夫人吃掉的,而是都顺着窗户倒进了后院墙下的花圃里,难道是真的?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早餐车这么快就被推了出来,而且上面的食物又去哪儿了?   正狐疑时我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厕所上方的一个正方形通风口。   熊家别墅安的是大型中央空调,因此在每间屋子的屋顶上都故意留出了一条比较宽的四方形金属通风管道来,一方面是为了通风散热,另一方面是怕什么地方出现损坏,维修工人可以直接爬进去维修,所以管道的大小将将足够让一个人钻进去。   看到管道我瞬间就有了主意,既然不能走正门进入卧室,那我干嘛不顺着管道溜进去呢?   想到这里我赶紧付诸于时间,蹬着厕所马桶就去够上方屋顶上的管道。   管道口处安着一个塑料隔尘盖,一方面是为了隔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隔音,我小心翼翼把隔尘盖卸下来之后,蹬着按在墙上的厕所管道就开始往管道里爬。   还好我身形比较消瘦,因此爬进去也没觉出有多吃力来,还能把手伸回去又把隔尘盖给盖了上。   管道里很黑,但也并不是没有一丝光亮,毕竟走廊里的灯是打开着的,因此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透过隔尘盖射进灯光来,我顺着灯光缓慢地往前爬,更开始通过隔尘盖处的光亮来判断自己爬到什么位置了。   很快,我注意到自己已经爬到走廊位于三楼主卧与书房之间的地方了,管道呈一个十字路口般,往左,是熊夫人的卧室,往右,是熊木生居住的书房。   我并没有先爬去熊夫人的卧室里,而是往右手边拐,顺着管道溜进了熊木生的书房。   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地声音来,因此爬行得很慢,随后爬到隔尘盖附近时,我透过隔尘盖的缝隙往下一看,熊木生的书房很大,也很空,四壁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但似乎大多都没有动过,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一摞摞书的书皮上堆满了灰尘。   显然,熊木生应该从来没有让人进来打扫过,这样难怪,毕竟他都从来不让人上三楼,又有哪个下人刚来帮他打扫书房呢?   书房里虽然开着灯,但是灯光很灰暗,南边有两个窗口,不过都被厚厚的黑色窗帘给遮盖了起来,恐怕风和日丽的晴天都射不进一丝一毫的阳光来。   而靠南边的书柜下面摆着一张席梦思床,我想,这应该是熊木生睡觉的地方,可奇怪的是,熊木生并没有在床上,我又朝着周围环视了一下,不对,熊木生根本就没有在房间里……   这怎么可能呢?他之前两次从房间里把门打开,而且我是眼睁睁看着他又回到书房里的,他总不能凭空就人间蒸发了吧?   我赶紧又仔细在书房里扫视了一圈,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么熊木生呢?他在哪儿?   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我依旧理不出任何的头绪来,索性就艰难地转过身子,又顺着通风口朝走廊对面的三楼主卧里爬了过去。   爬过走廊,我爬到了主卧的房间上空,还没等爬到隔尘盖附近,就听见一个声音穿过隔尘盖飘进了管道里来:“曼玉,今天早上厨房帮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你为什么一口都不吃啊……”   那声音的语气显得很失落,虽然声音不大,但我还是一下就辨认出那是熊木生的声音,他果然是在主卧里,可是,我之前明明看到他在对面的书房里,为什么又会……   我沉思时,房间里并没有传来对熊木生的回答,倒是熊木生忽然又说:“胡曼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得还不够吗?你吃的穿的戴的用的,有哪一样不是我给你买来的,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对我?”   趁熊木生说话的功夫,我悄悄爬到隔尘盖前,偷偷往下扫了一眼,房间里黑乎乎的,简直黑得吓人。   好在外面太阳似乎已经升了起来,透过又黑又厚的窗帘透进了几许微光来,借着微光这才隐隐约约能看到房间里的一些东西。   就在距离我位置不远处的房间里,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很瘦,不过由于光线太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来,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那似乎是个女人,因为他留着一头很长很蓬松地卷发。   而就在坐在凳子上的女人脚边,还跪着一个人影,身形微胖,我一眼就认出是熊木生。   熊木生没有说话,嘴里却偶尔传出两声哽咽,似乎是在哭,而他一直动也不动地跪在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面前,一只手似乎还攥着女人的手。   他怎么了?堂堂的大企业家熊木生,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   这时,又哽咽了两声的熊木生忽然又抬起头来盯着那个女人开了口:“曼玉,我的好老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很多人都认为我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你知道吗?”   熊木生说话时几度哽咽,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却完全没有回应,连动都没动一下,倒是让人越发觉得奇怪了。   ☆、060-鬼婴护身   这时熊木生忽然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曼玉,我不打扰你了,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话,希望你能原谅我,我等你……等你原谅……我明天再来看你……”   熊木生竟然跟孩子似的哽咽了两声,随后转身走到了卧室床铺的边上,一蹲身子,把地面上的一块地板拎了起来。   看到这里我愣了一下,暗道?地板下面竟然有暗道?   一时间我有些明白了,显然,之前打开书房门的就是熊木生本人,随后在卧室里把餐车拉进来的也是熊木生没错,之所以刚刚我去书房看时他没在书房里,是因为他通过地板下面的暗道偷偷来到了走廊对面的卧室里。   可熊木生这是为了什么?有门不走竟然走暗道,这里可是他自己的家呀……   我思考这些时,熊木生已经钻进了地板下面的暗道里,随后又盖好暗门,应该是要爬回书房。   可熊木生虽然走了,熊夫人毕竟还在房间里,我还是没敢轻举妄动,故意躲在隔尘通道里又多观察了一下。   我大约又躲了十来分钟的功夫,很奇怪,熊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简直就像是个假人似的,可刚刚我明明亲眼看见熊木生在对她说话,还牵她的手……   又等了几分钟,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用脚尖故意碰了一下通道边缘,发出了一点儿轻微地声音来。   很奇怪,即便如此熊夫人还是看都没有往上看一眼,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地反应,我更纳闷儿了,于是又试探性地发出了一点更大的声音,熊夫人还是一动不动。   随后,我壮着胆子把隔尘口的盖子从里面小心翼翼打了开,放置妥当之后,开始小心翼翼地从通道口探了下去。   房顶距离地板大概三米左右,很高,我抓着通道口的边缘往下探身子根本就落不到地面上,最后一撒手,这才“噗通”一声落了地,正好落在了熊夫人的身后。   可即便发出了这么大的声音,熊夫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我心里一阵奇怪,于是蹑手蹑脚地从她背后绕到了身前,借着窗口微弱地光线往她脸上一看,一瞬间,脑子里“嗡”地一声,我这个人彻底傻了……   那不是人,而是一句已经瘦得皮包骨的……干尸……   熊木生刚刚竟然一直在对一具干尸讲话?   正当我觉得不可思议时,就见干尸的一双眼珠忽然转了一下,直勾勾地盯向了我……   事出突然,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条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这具干尸……竟然是活的……   这时就见干尸的两只枯瘦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是想撑着凳子站起来,但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忍不住惊问道。   她的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从嘴巴里发出一声声若有似无地凄厉长叹,随后,她的身体忽然僵了住,就如同瞬间石化了一般,再也不动弹了,而那两只眼睛依旧在直勾勾地盯着我,可那张已经风干如骷髅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任何的表情了。   我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慌张地坐在地上往后退,刚退了两步,就感觉一段如轻纱般的白色东西在我耳侧划过,我打了个冷战,赶紧回头去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我长吁了一口气,又毫无戒备地回过了头来,眼前,有一张脸,惨白而枯瘦,两只眼眶里没有眼球,血淋淋的……   “啊……”   我吓得一声惨叫,幸亏声音刚发出来我就自己下意识地堵住了嘴,要不然的话,估计惨叫声已经传遍整个楼层了……   那是个女人,俯着身子立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虽然没有眼球,但依旧用那两只血淋淋的眼眶盯着我看,嘴角露出一种难以形容地笑容来,笑得人心惊肉跳。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她忽然开了口:“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虽然话是她开口说出来的,但声音却似乎并不是从她的口中发出一样,而是直接深入人心……   “我,我是来调查的……”我强压着满心的恐惧,结结巴巴地说。   说话时我注意到,她一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直在大腿上不停地做“抠、挖”的动作。   “调查?调查什么?”她的声音再度传来,再度无视耳朵直达人心。   “阿,阿杙的案子,熊木生的养女阿杙,惨遭杀害被人割掉了头,尸,尸体被扔进了河里……”   “哦……”   她只是“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而听她语气一直很平稳,我壮着胆子问:“那么你呢?你,你又是谁?”   “我叫胡曼玉……”   说话时她的身体忽然消失了,随后声音从我脑后传来--   “我是熊木生的太太。”   一意识到她在我的后面,我吓得连滚带爬赶紧躲得远远的,又颤抖着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再次消失,这一次,声音是从那具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干尸嘴里说出来的。   “你,你和刚刚那个女人……”我惊问。   “就是我啊,我被熊木生困在这里很多年了……”   她说着一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脚,我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凳子脚处一看,她那两只枯瘦的脚上没有穿鞋,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而脚踝的部位深深陷了下去,我仔细一看,是铁丝,有人用铁丝把她的双脚和凳子腿绑在了一起,估计时间已经很长了,铁丝已经深深陷入了她的肉里……   “为什么会这样……”   “熊木生,他是个恶魔。”   那声音又一次传来:“他折磨我,残害我,只因为我不能给他生孩子,后来他让我死都不能闭眼,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你说他折磨你……难道这几年你都……”   “我已经死掉很多年了……是他怕被外人发现,所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每天过来帮我端一日三餐,他是变态的……”   “可,可是,可是你家的仆人明明说,你们直到现在偶尔也会大吵一次……”   “是录音,他录了我们吵架的录音,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我已经死掉的事情……”   女鬼“咯咯”地笑了起来,忽然又说:“他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大企业家,大慈善家,他可不想因为结发妻子惨死的新闻而影响自己的名誉,所以他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一直在经营着这个局……”   我彻底惊呆了,这时就听女鬼又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除了熊木生之外的第二张活人脸孔了,我记得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两年多之前,那个人是他的手下,叫云海,他偷偷潜进来,告诉我,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我只是处于对熊木生的怨念而从尸体中滋生出来的地缚灵,我问他,那你能不能救我?能不能让我解脱?”   “他,他怎么说?”我问。   “他说他可以,但是他不愿意那么做,因为,他要我一辈子缠着熊木生,一辈子做熊木生的心魔……那么,你呢……”   忽然,干尸的身子往前一探,那个幽魂般的女人再一次出现,“噌”地一下就来到了我的面前,用那双血肉模糊地双眼盯着我说:“那么,你能不能让我解脱?”   “我?我也不能……”   我摇了摇头,然而话才刚刚出口,女鬼忽然扑到了我的身上,两只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一瞬间,我一阵窒息……   “那么,你就留下来陪我吧,好不好……”   “不,不行……我……我……”   我逐渐说不出话来,眼前越来越黑,黑得已经看不清眼前那张狰狞诡笑得脸了。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似曾相识地“咯咯”怪叫声忽然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就见一道黑影灵活地扑向了压在我身上的女鬼,一瞬间,女鬼怪叫着消失,一个孩童般地身影落在了我的身旁。   我一看,是巴颂,他猛地一个转身朝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干尸,嘴里传出来的“咯咯”怪叫声更加地尖锐了……   “你竟然有鬼婴护身,还说自己帮我不了……让我解脱吧……给我解脱……”   我扫了正朝干尸呲牙的巴颂一眼,答道:“他确实已经救过我不止一次了,但你弄错了,他并不是什么护身的鬼婴,他只是别人对我下得降头,要取我的命……”   “这不可能,那你怎么会活到现在?”   我撇了下嘴,毕竟因为巴颂在身边关系,不知不觉间,心里已经完全不再害怕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我反问她说:“你真的这么想解脱吗?这对你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熊木生每天都会从暗道过来,假装成你去取食物,为什么你不像刚刚对我一样杀了他?”   “我……杀不了他……”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061-地狱   “既然你能追查到了这里,想必你已经对熊木生了解了不少了吧……”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又问:“那么,你知不知道他曾经贩卖鬼婴的事?”   我点了点头,期间巴颂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死死盯着坐在凳子上的干尸,一步都不离开。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多问呢?”   干尸咧开嘴笑了笑,接着说:“熊木生是这个年代里最好的降头师,所以他才能够让手下的其他降头师心服口服,他的护身鬼婴谁都破不了,因此任何邪祟的东西都不能靠近他,我怎么下手?”   干尸这话一出,我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叫云海的用了三年时间都无法干掉熊木生,原来原因在这儿。   可又一个疑问蒙上心头,我问道:“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熊木生本身就是个降头师,想必要对方你也轻而易举,刚刚我在上面偷看时发现他对你似乎充满了愧疚,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让你离开,换一个心安理得呢?”   “医者难自医,每个人都有心魔,而我的现在是他做的孽,所以他对我根本束手无策……”   干尸冷笑着说:“但之前他确实想过类似的方法,到处请行里的高手过来替他除掉我,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三年前自己的生意出事时,他为了完全洗脱嫌疑,把当时手底下的高手们全都赶尽杀绝了,当时他从世界各地招募来的都是行内的精英人士,那些人一死,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了,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谁又能助我解脱呢?”   “那你对阿杙又了解多少?”我接着问她说。   “阿杙,我们的女儿,当年我和熊木生一起收养了她,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儿而已……”   说到这里,干尸忽然哽咽了起来,因为情绪失控,身体开始不住地抖动,整个气氛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而鬼孩子巴颂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嘴里再一次传出一阵阵“咯咯”地怪叫声。   这时就听干尸又说:“我和熊木生一直没有子女,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阿杙,一个被人口贩子拐来的小女孩儿,因为投缘,我们就收养了她,我以为只要悉心照料她,她就可以把我们当成亲生父母一样看待,但后来我发现我的想法错了,阿杙被拐来时已经记事了,她知道我们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因此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开始越来越叛逆,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熊木生感觉到,自己还是必须有一个亲生的子女才行……”   干尸源源到来,我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胡曼玉说,当熊木生对自己的养女阿杙失望之后,随后把怒火转加到了自己的身上,隔三差五就会对自己实施家暴,甚至还会出手殴打阿杙,也正是因为这样,最终才酿成了阿杙离家出走的事情。   而也正因为胡曼玉一直无法怀孕的原因,两个人的争吵才一直持续了多年,夫妻感情支离破碎。   后来,熊木生在生意场上结识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泰国的女降头师桑雅,并且很快就和她发生了感情,并且孕育出了爱情的结晶,也就是巴颂。   再之后的事情,云海在山里那座废弃的厂房里都对我说过,而他没有对我说的,是三年前、甚至更久远的过去发生的另一段家庭惨案。   胡曼玉说,在桑雅最初和熊木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这件事,处于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本性,她当然是零容忍的,于是在几次争吵无果之后,她选择用威胁的方法来斩断熊木生和桑雅之间的感情。   她威胁熊木生说,你必须离开那个女人,否则的话,我就把手里掌握的所有关于你偷运、贩卖童尸的证据公布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清楚熊木生是个极度重视名利的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熊木生更是个为了名利心狠手辣的人……   交涉无果后,在一次争吵中熊木生终于发作,他把她绑在了卧室的一张椅子上,用铁丝死死勒住她的双手和双脚,用胶布粘上了她的嘴,然后开始拼命地折磨她,残害她。   他用钳子拔掉了她的手脚指甲,用鞭子抽打她,用剪刀在她的喉咙上剪开了一个很小的伤口,让血从她的喉咙里慢慢地流出来,让她无法叫出声,也因失血过多无力挣扎。   他甚至用牙签戳瞎了她的双眼,当时的熊木生已经发疯了,随后,他徒手掐死了他,掐死了陪着自己从艰难走到富足的结发妻子。   当熊木生收敛情绪控制住自己时,他彻底崩溃了,但是自己已经酿成了无法追回的后果。   而更可怕的是,处于对熊木生的怨恨和愤怒,胡曼玉到死都阴魂不散,那双血淋淋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他走到哪里,眼睛就追到哪里。   然而,那时候的胡曼玉已经死了,残留的是只是一股对熊木生的怨念,她要让熊木生生不如死,要像个噩梦一样永远地缠绕着他……   那之后,熊木生并没有马上就搬出卧室,虽然他知道这次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挽回了,更知道处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件事绝对不能公布于众,所以他故意做出依旧相安无事地假象来,每天照常进出卧室,每天在一个死人的注视凝望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可最终他还是坚持不了了,于是他搬到了书房去住,但是人虽然搬出了卧室,这间卧室里的心魔却已经养成,熊木生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恐怖。   他会在冷静的时候对着胡曼玉的尸体忏悔,更会在突然毫无缘由地发怒时继续去残害胡曼玉的尸体。   这种情况到了距离现在差不多三年前的时候,上升到了一个极端,熊木生做了一件事。   当那件事从已经沦为怨灵女鬼的胡曼玉口中说出来时,我彻底震惊了。   三年前,也就是曾启华一队人破获海关童尸案的时候;也就是熊木生在山顶厂房查出内奸、导致桑雅流产的时候,熊木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再和养女阿杙的一次争吵之后,熊木生将从来不允许踏进卧室一步的阿杙带进了卧室里,看到卧室内这一幕的阿杙瞬间吓傻了……   而带她进入卧室的代价就是,从那时开始,阿杙,熊木生的养女,成了自己养母的替代品,熊木生将自己对胡曼玉的怨恨、对桑雅的怨恨、对所有人的怨恨都发泄在了阿杙的身上……   胡曼玉说,那时候的阿杙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已经发了疯的熊木生带到三楼的卧室里来,在胡曼玉怨灵眼睁睁的注视下,被熊木生放肆地摧残。   可阿杙根本不敢报警,因为熊木生以胡曼玉的下场来威胁她,她尝试过几次逃跑,但每次都被手眼通天的熊木生又抓回来,渐渐的,她绝望了,彻底的绝望了……   听胡曼玉说到这里,我已经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我问她说:“所以说,阿杙遇害之前离家出走,难道也是想逃跑?”   “也许吧,她在三年前本就该放弃所有的希望的,因为希望都是渺茫的,希望越大,绝望就来得越快……”   “那么,又是什么给了她希望呢?”我再度问道。   “一个男人,一个和她拥有着相同目的的男人……他们都想让熊木生死,但又都做不到……”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是云海……”   “是的,是云海,那个曾在熊木生手底下工作、后来却三番两次要置熊木生于死地的男人。”   胡曼玉答道:“他在三年中曾无数次潜入到这间屋子里来,为了寻找杀死熊木生的方法,也为了见阿杙,后来他们就在这间屋子里决定私奔,决定放弃仇恨远走高飞……”   “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不知道……”   胡曼玉摇了摇头,又说:“作为一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人,我知道在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一切,但门外发生过什么,我一无所知,我无法离开这间屋子,就像我无法从对熊木生的憎恨中解脱出去一样……”   “可到底是不是熊木生杀死了阿杙,你还没有告诉我!”   “我说了,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更多的关于熊木生的事情,我想,你该去找他问才对……如果你想这间早已经被怨念充斥满的屋子里找到线索的话,那么……拉开窗帘,你将看到一个充满了憎恨与痛苦的世界……”   胡曼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声音落下,干尸的头微微下垂,再也没动一下。   “熊夫人?熊夫人?”   我叫了她两声,她都没有任何的回应,随后我转身朝窗口走了过去,按照胡曼玉所说,拉开了窗帘,一瞬间,我被拉入了地狱。   ☆、062-最强降头师   窗外的光线一照进来,整个卧室立刻明亮了,我回头一看,卧室里并不是只摆着一般卧室摆设的床、柜子等等应用之物,卧室的四周墙下。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家具”。   说是家具,其实更像是各种刑具,整个屋子里到处滴滴答答血迹斑斑,那些血都已经凝固风干了,之前房间里没有光线,我根本没有发现。   而那些各式各样的刑具上也同样如此,周围散落着血迹、毛发,甚至还有被连根拔出来的指甲,看到这些的一瞬间,我头皮发麻瞬间惊呆了……   “这,这是……”   我禁不住发问,但是却并没有传来任何回答,我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女尸前一看,她瞪着眼睛直视前方,现在有光了仔细一看才能看得出来,她的眼球里有几个针孔大小的伤口。两只眼球都已经风干了。   “你,你不在了吗?”   我又问了一声,但是那具干尸还是没有任何地回应,这时我也注意到,巴颂也已经不见了。   仔细一想,应该是我拉开窗帘的原因吧,阴阳相隔。鬼属阴,不能见阳光。   既然我已经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那么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多待下去了,于是我赶紧又蹬着个凳子开始往直前爬下来的通风口处爬,一心想的都是曾启华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吃力地又爬进了管道里,本以为顺着空调管道再爬回厕所然后想办法离开,结果刚刚离开卧室上空在管道里一拐弯,迎面一张笑脸已经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心里猛地一惊,瞬间进退两难了。   管道里黑乎乎的,因此我根本看不出挡住我去路的人到底是谁,而这时候就听见一阵笑声从那人嘴里传出:“嘿嘿,你,去哪儿啊?”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我已经听出了那个声音来,是熊木生。   “你要干嘛?”   我强装镇定问道。   “干嘛?张医生,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在我家里爬来爬去的,难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他诡笑着说。   “知道又怎么样?熊木生,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你等着蹲监狱吧……”   “嘿嘿,知道就对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一切,所以才没有立刻就对你下手,不过现在,我可不能任由你再到处乱逛了,张医生……过来……”   他忽然收敛起笑容来,一抬手,手里的枪口直接顶到了我的额头上。   随后熊木生的身体开始往后退,叫我慢慢地跟上他。   在距离我们最近的通风口处,熊木生体型虽胖。但却灵巧轻盈地从通风口跳了下去,随后让我也下去。   一见他跳下去了,我赶紧在通道里勉强转身想逃跑,可刚一转过身去,就见背后的通道里,趴着一个满脸诡笑地鬼孩子,它没有眼睛。不是眼睛受了伤或者瞎了,是真的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原本应该长眼睛的地方和周围其他地方的皮肤一样……   我又吃了一惊,这时就见那个没有眼睛的鬼孩子开始在通道里朝我爬了过来,它一步步逼近,我只能一步步后退。   这时就听熊木生的声音又从下面传来:“张医生,你跑不了的,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下来,或者成为我孩子们的食物……”   孩子们。   他口中所指的孩子们,显然就是那个正在朝我步步逼近的鬼孩子。   我当然不会选择死,于是也只能按照熊木生的话从下方的出口跳了下去。   一落了地我才发现,原来走廊里不止有熊木生自己,除了他之外,叶雨曦和另外几个男人也正立在他身后冷笑着看着我。   这时就听熊木生说:“张医生,你真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在我的别墅里进出自如吗?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恐怕在就死在云海的手里了……”   说着话他打了个响指,立在身旁不远处的叶雨曦立刻点了下头,随后一伸手,“啪”地一声关掉了走廊的灯。   就在走廊里几盏主灯被关掉的一瞬间,七八个鬼孩子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我的周围,蹲在地上的、贴在墙上的、趴在走廊屋顶上的……   叶雨曦随后又打开了灯,灯亮的一瞬间,那些鬼孩子再度消失无踪,原来,这栋别墅里还有这种玄机。   “既然你早就可以把我置于死地,又为什么让我平安无事的进入卧室里,让我得知真相呢?”我问。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不只是你,曾启华也是。”   一听到“曾启华”三个字从熊木生的嘴里说出来,我心里一震,赶紧惊问:“这么说,曾启华真在你手里?”   “没错,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他了。”   熊木生说完又看了身边的叶雨曦一眼,叶雨曦抬手一挥,身后的几个男人就一拥而上扑了过来,把我按在地上之后用手铐把我的手铐了住……   随后,熊木生没有再继续理我,而是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里,熊木生离开之后叶雨曦才叫人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推搡着我跟他们下了楼。   叶雨曦带人把我推搡入一楼的大厅之后,示意两个手下把客厅的大门关了上,确认周围没有正在忙碌的下人之后,又朝身旁一个手下说:“开门。”   那名手下点了下头,随后走到客厅最里面的一幅山水花卷前,把画小心翼翼卷起来一半之后,从画后面的墙上,露出了一个嵌入墙内的半圆形把手来。   男人抓住把手猛地往外一拉,伴随着一条铁链“哗啦”一声被从墙里拉了出来,客厅沙发后面的两排书柜立刻被拽向了两边,从书柜后面又露出了一扇门来。   那是一扇没有窗户的金属密码门,叶雨曦走到门口输入密码之后门才打开,门的后面,是一条斜通向地下的隧道。   被他们压着往隧道里走时,我问叶雨曦:“叶秘书,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熊木生身边一个值得信任的助手而已,没想到你们的关系这么亲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叶雨曦回眸一笑,对于刚刚满走廊都是鬼孩子的情形,她仿佛早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任何地畏惧了。   “可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扔系大划。   我又问她说:“叶雨曦,你会害了你自己,熊木生他是个疯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妻子都不放过,他早晚也会对你下手的,你没想过吗?”   我这话出口,叶雨曦忽然停下了脚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依旧笑容可掬。   “张医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她朝我笑道。   “你说。”   “我想请问你,你有在白天见过我在外面吗?”   叶雨曦说话时脸上那抹笑容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刚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随后一想,我来过熊家别墅几次,但大多是晚上,白天时好像确实没有在外面见过她,不过现在就是白天,她这不是在我面前站着呢。   而没等我回答,叶雨曦忽然抬起一只手抓向了自己的脸。   她的一根手指扒住眼眶,忽然冷笑着猛地往下一抓,“咔”地一声,她右边脸上一大块皮都被自己的指甲刮了下来,血淋淋地肉和眼球立刻从自己的脸上露了出来,瞬间,溢出来的血划过脸颊,连脖子都被染红了……   “你,你是……”   我大惊失色,这时就听叶雨曦冷冰冰地笑道:“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我根本就不是人,我之所以有什么,全靠熊先生,他对我动手又能怎么样?我本来就是死的……”   “可,可是……可是现在明明是白天……”   “你以为所有的鬼都无法在白天行动吗?如果你那样认为的话就错了,确实,我们怕光,但我终究不是鬼,而是尸,我可以在阳光以外的任何光源下行动……”   说完这话叶雨曦撇了下嘴,随后又说:“不不不,准确的说我连尸都不算,我只不过是一具借尸还魂的皮囊而已,真实的内在,只不过是熊先生为保护自己而在自己身上下得降头而已……”   “鬼降?”我惊呼了一声。   “没错,鬼降,张医生,看来你在这段时间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也聪明了很多了……”   我无言以对,眼前这种情况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随后几个男人又推搡着我继续往前走,我忽然又问:“叶雨曦,可我开始有些不明白,降头这种东西我知道,我也被人下降头追杀过,可我似乎从没听说过有人能给自己下降头……”   “呵呵,所以我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叶雨曦边走边冷笑道,而刚刚被自己用指甲撕破的脸孔,也正在慢慢地愈合,渐渐复合到了之前的容貌,再看不出一丝一毫地痕迹来了。   随后她又说:“当然了,像是云海那种一般的降头师,是没有能力施展这么高深的降头术的,但是熊先生不同,他是近年来最好的降头师,而且为了参悟最高绝的降头术,他懂得放弃,放弃自己所有最重要的东西,例如他深爱的妻子,这也正是他之所以成功的原因之一……”   ☆、063-师兄   “你的意思是……熊木生虐杀自己的结发妻子,只是为了修炼降头术?”我惊讶地问。   “其实并不能这么说。”   叶雨曦回答道:“准确的说,是他在不断抛弃一切的过程中,渐渐悟出了成为伟大降头师的真谛,他为了降头师的身份曾经抛弃了太多的东西。尤其像是对自己下守护降头这种最高绝的降头术,它不光需要高深的技巧手段,更需要妻与子的血和灵魂来作为招魂的原料,熊太太和桑雅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为了最好的资源,这是要成为一名王者所必须的过程,你们是不会理解的……”   “你这句话说的没错,我们确实理解不了。”   我冷笑了一声,又说:“尤其像是为了自己的成功就残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种事情,而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确实完全做到了,甚至连自己的养女阿杙都不放过……”   “不!杀死阿杙小姐的并不是熊先生!”   叶雨曦忽然转身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襟,从她的眼神中,我第一次感受到愤怒和凶狠。   “你说不是熊木生杀死了阿杙?你怎么知道?那么,杀死阿杙的又是谁?”   “张医生,你所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叶雨曦没再理我,继续带着路往前走,穿过隧道后我们来到了一条比较宽阔的地下走廊。走廊的两边安装着一个个厚实的铁门,似乎是一间间被隔开的囚禁室。   有几间屋子里不断传出吵闹声和哭骂声来,但叶雨曦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带着我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门前,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对我笑着说:“张医生,已经到了,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去见见你的老朋友吧……”   说着话她朝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名手下立刻打开了铁门,门开的一瞬间我往里面一看,囚室的中间位置有一根直通房顶的金属圆柱,圆柱上拴着几条垂在地上的铁链,其中两条铁链连接着两个人的脖子,一个是曾启华,另一个,是白鸢。   曾启华被关在熊木生这里我之前已经知道了,因此并不奇怪,可一看到白鸢也无神地靠墙而坐,我彻底惊住了,赶紧问她说:“白鸢。你怎么在这里?”   而一看见我,曾启华和白鸢也是又惊又喜,赶紧起身都朝着门口扑了过来,结果快到门口的时候都被脖子上戴着的铁链拉了住,根本无法踏出门口一步……   “张医生,你怎么也被抓了啊?”   曾启华揉着脖子叹了口气,看他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一些伤痕,显然是受了不少苦。   相比之下白鸢的衣服还很干净,头发也不是很乱,应该还没有遭到虐待。   “既然都是老相识,那你们就到里面慢慢聊吧。”   随后,叶雨曦的一个手下取出一个金属脖套里靠在了我的脖子上,解开我手上的手铐之后把我推搡进了囚室里,将我脖子上戴着的金属脖套和圆柱上的一根铁链连接到了一起。   那人走出囚室之后,在叶雨曦的吩咐下铁门又被紧紧地关了上,伴随着一阵渐渐远去地脚步声。一行人离开了。   “张医生,你是怎么被抓到的?”   叶雨曦他们一走,白鸢和曾启华立刻围了过来,争前恐后地开始问我话。   而我没有回答,第一时间扫了白鸢一眼,惊讶地问:“白鸢,之前你不是跟猴儿哥还待在派出所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不放心你,所以让我师弟在旅馆等我,我来找你。”   白鸢叹了口气说:“毕竟你也是为了救华哥,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吧?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差,本来是想到山上去找你和刘队长的,结果刚到山脚下就被熊木生的人给抓了住……”   “可他们终究不知道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把你直接关到这种地方吧?”我又问道。扔系双技。   “他们最初确实不知道,可在刘大洋家抓走华哥时就已经得知了一切,我们当时都被熊木生派出的小鬼监视着……”   白鸢叹了口气,随后瞟了一眼身边的曾启华,又说:“都怪我,明明还说自己是个道士,可竟然连那些监视我们的小鬼都察觉不到,太失败了……”   我也叹了口气,听完白鸢的话沉默了下来。   是啊,我们都太低估熊木生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带着金链子还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个心思如此缜密地降头师,看起来,之前他故意留给我们的那些印象,只不过都是为了伪装自己而造成的假象而已……   随后我又转头问向曾启华说:“曾启华,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离开刘家之后就突然失踪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意识不到。”   曾启华答道:“那天我一个人离开刘家之后,本来是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就马上回去找你的,可我虽然没找到杀刘大洋的凶手,却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个人。”   “叶雨曦?”我惊问。   曾启华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叶雨曦竟然会出现在刘大洋家附近,显然是故意跟着刘大洋或者我们过去的,随后见她一个人出了村子,进了村子外面的林子里我就跟了进去,本以为她并没有发现我,我也正好看看她是要做什么,结果后来才发现自己是中了叶雨曦的圈套,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而且身边一直跟着几只鬼婴,后来她的几个手下把我抓了住,我被抓时故意偷偷在地上写了一个叶子留给你们作为线索……”   “原来那个字真是你写的……”   曾启华再度颔首,接着又说:“我当时留下那个字时,叶雨曦并没有发现,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用了一招移花接木,把我掳走的同时,杀死了自己一名手下,割掉脑袋冒充我,想制造一个警察被杀的假象,把事情搅得更加复杂……”   “是啊,那个叶雨曦确实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女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女鬼。”   我苦笑着说:“毕竟这件案子是你在跟,假设你死了,案子就彻底断了,即便因为有警察被杀,警方出动更多的人来侦办这件案子也无济于事,没有你,谁都破不了案……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杀你,而是把你带到了这里关了起来呢?”   曾启华摇了摇头说:“这我也不清楚,但我被抓来之后熊木生来见过我一次,虽然没有说太多,但意思似乎是想用我来引一个人现身……”   “引一个人现身?会是谁呢?”   曾启华再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从得知,随后话锋一转又问我说:“对了,为什么是你自己在这儿?我听说是刘队跟你一起来找线索的,他人呢?”   “他……”   我犹豫了一下,答道:“曾启华,我们都被骗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刘仲秋。”   我这话出口,曾启华和白鸢都愣了住。   随后,我把上山后一直到被关在这里之前的所有经历都和曾启华、白鸢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两人已然呆若木鸡,就像是完全不敢相信我的话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呢……”   曾启华长得老大的嘴始终没有合上,早已经大惊失色。   “不,不可能,你说刘队早就被害了,现在的刘队是其他人整容假扮的?”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最初得知这件事时跟你一样震惊,但这就是事实,阿杙开棺时棺材里多出来的那具无头男尸就是刘仲秋的,他的头被刘大洋埋在了山顶的破庙里,这件案子从一开始我们就陷入了一个无底的陷阱中,被熊木生以及那个云海像提线木偶般摆弄着……”   提及云海,我忽然想到当时在山内废弃厂房里他说过的一句话,他告诉我,如果我想知道他是谁,就去问白鸢。   想到这件事我赶紧又问白鸢说:“白鸢,那个云海到底是谁?难道是你的旧相识?”   问话时我也察觉到,从我刚刚叙述时第一次提及云海这个名字开始,白鸢的脸色就变得出奇地难看了,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眼下我一问,白鸢终于抬起了头来,叹了口气之后,忽然反问我说:“张医生,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提到过,我和猴儿哥遇到我爸生前的旧相识,然后入门做了假道士的事?”   “我记得,怎么了?”我问。   “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当时老道士收我和猴儿哥的时候告诉我们,我们上面……还有一个师兄……”   白鸢说到这里,我已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惊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云海难道是……”   “就是他,如果单听名字的话,我原本还不敢确定,但你刚刚也说了,那个人身形高瘦、差不多有一米八五左右,而且,他说话的声音沙哑无力很难听,虽然我就跟我们那个师兄见过一次面,但是应该不会有错了,就是他……”   ☆、064-内心的伪装   又沉默了一下之后,白鸢忽然又说:“不过,虽说跟猴儿哥我俩师出同门,但是他跟我们两个截然不同,我们做了道士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可我师傅说过,我们这个师兄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算是实际上唯一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了……”   “那他为什么会跟熊木生这种人走到一起?而且出身道家,怎么又成了降头师?”   “其实某种意义上,降头术和道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邪一正,一个属于旁门左道,另一个法出名门而已。”   白鸢回答说:“比如降头师的鬼降,利用小鬼来害人敛财,是降头术里最邪门的一种了,可道家传说中其实也有类似的法术,五鬼运财、小鬼探路,其实都是利用法术来支配尸鬼……至于我那个师兄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以前跟师傅聊天时,师傅言谈中每次提及云海师兄脸上似乎多少都有一股怨气。而且一向都是一带而过,很少提及这个人,我猜,他应该是学道后入了旁门了吧……”   我点了下头,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是听完白鸢的话,我想大抵应该是这样没错了,有句话叫“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意思就是说想学好比难比登天,可是想学坏就像是山崩地裂一样一落千丈。   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困在囚室里,虽说这一次面对的对手只手遮天,但总要想办法先逃出去才行。   于是,聊天的功夫我开始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可以说是一间完全密不透风的囚室,没有任何的窗户和通风口,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紧紧闭合着的铁门,而曾启华、白鸢我们三个人的脖子都被铁链拴住,根本无法到达门口。   囚室里的光线很暗,唯一的光亮就是门口的屋顶上方吊着一盏昏黄的灯。   因为不通风的关系,囚室里显得格外的闷热,正当我环视四周希望能寻找到一个逃生方法时,靠在墙角坐着的曾启华忽然冷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张医生。我看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逃不出去的……”   “总要试一试吧。”我敷衍道。   “没用的,相信我,我们连一丝一毫的逃生机会都没有。”   曾启华之前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疯狂而又神秘的。而今他却绝望了,他这种样子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扫了他一眼问:“曾启华,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可能逃出去?万一有机会呢?”   “呵呵,机会?众目睽睽之下,你能有什么机会?”   听到曾启华这句话,我赶紧又开始更仔细地打量起每一个墙角来,皱着眉问他:“怎么。有人在监视我们?”   我以为囚室里被偷偷安装了隐藏的监控,但仔细一看却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时候曾启华又冷笑着说:“张医生,我们确实在被人监视着,但你说错了,它们不是人。”   曾启华的话让我心中震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在三楼走廊里时的情景来,忍不住问:“是那些鬼孩子?”   曾启华点了点头。   随后,他忽然慵懒地抬起手来,先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墙角,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墙壁上,笑着说:“它们就在那儿,一直盯着我们未免我们逃走,你看不到吗?”   我摇了摇头。   出于好奇,我问:“曾启华,你能看到它们?”   我问话时白鸢也在一旁问了起来:“是啊华哥,虽然我不懂得什么高深的法术,但是好歹也跟师傅学过一些简单的道法,可连我都看不到那些东西,为什么你会……”   “因为你们看得方法不对。”   曾启华神秘一笑,忽然又说:“谁说学过道法的人就一定比普通人更强?荒谬。其实在我看来,你能不能看到那些东西并不在于你有多强的法力、多高的道行……”   “那在于什么?”   反正我们困在囚室里出不去,白鸢煞有其事地求教了起来。   “在于,你打从心里想不想看到它们。”   曾启华这话一出口,我和白鸢都摇了摇头。   但是我忽然想起曾启华之前对我说过的一番话来--   他说,鬼,源于心。   心里有鬼眼前就有鬼,心里没有鬼,眼前当然也就没有鬼。   很多人都怕鬼,然而越是怕鬼就越是恐惧,越是恐惧鬼就越是会来找你,有句话叫“鬼怕恶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还问我,人,干嘛要怕鬼呢?   不管那些东西是不是由人的心里创造出来的,还是被你招引过来的,这都无所谓,也许他们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愤怒和恐惧会让人迷失,有时候简简单单的平常心,却能救人的命……   当时听到曾启华这番话时,我正处于一个临死边缘的极端时刻,所以并没有仔细去想曾启华的这番话,但由于他这番话,我确实得到了前所未有地平静与勇气,从而保住了自己的命。   也正是因为当时曾启华的这番话,让我对他这个人更加的好奇了。   而现在被关在囚室里也是,我们三个人中,我和白鸢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焦虑恐惧,心里极度不安,因为我们想出去,我们都想尽快逃离这个充满恐惧的该死的地方。   但满身是伤的曾启华却不是这样,他的表情中透露出一股令人难以形容地桀骜不驯和不以为然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度假,更像是已经在绝望中换取到了永恒的祥和,平静。   “曾启华……”   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笑了起来:“做了心理咨询师这行之后,我见过太多的疯子和心理扭曲的人,而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所有这种人里,最神秘的一个。”   “呵呵,所以说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咯?”曾启华笑了。   我也笑了,点了点头又说:“当然了,你确实是个疯子,而且拥有一种让身边的人都跟着你一起疯狂的魔力。”   随后我沉默了一下,又问他说:“曾启华,如果我也想看到那些东西,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告诉你自己,你想看到就可以了。”   曾启华说完撇了撇嘴,随后微笑着闭着眼沉默了下来。   他的话我仍然不是很懂,但跟他说话时心情一下就平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平静。   忽然,他又沉思着开口说:“张医生,其实我们都是疯子,每个人都是,只不过我和你们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只因为这一个区别,造就了我们的不同。”   “什么区别?”我问他。   “区别就是,我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就是一个疯子,而且愿意打从心里去接受这一点;而你,其实也是一个疯子,可你并不愿意去接受,甚至从心里在抵触着这一事实,努力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正常人’……”   我沉默了。   他又接着说:“有一个故事你一定听过,一个村庄,一口井。村庄里的井水有毒,喝了井水的村民都变成了疯子,后来整个村庄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喝那口井里的井水,没有发疯,然而,他却被那些已经发了疯的村民排除在外,所有人都指着他说,你,是个疯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睁开眼看了我一眼,笑着问:“张医生,我想问你的是,在这个故事里,一共出现了几种人?”   “两种。”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了两只手指来,答道:“一种是喝了水的人,另一种是没喝水的人;一种是真疯了却以为自己没疯的人,另一种是没疯却被当成了疯子的人……”扔以华巴。   “不不不,你错了。”   曾启华笑得更开心了,他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朝我比出了三根手指--   “张医生,这个故事里其实一共有三种人。”   “三种?”   “没错,三种。前两种你已经说出来了,没错,一种人喝了水,明明疯了却以为自己没疯;另一种人没有喝水,却反而被那些疯了的人当成了疯子,另外还有一种人,你就是这种人……”   他指了我一下,又接着说:“你也是没有喝水的人,但你并没有被那些喝了水的人排除在外,因为你谎称自己已经喝了……那个村庄就是一个世界,大多数的人都疯了,可都以为自己没疯;我,不愿意去喝水,也不愿意去迎合他们,所以他们说我是疯子;而你呢?你不愿意去做真正的疯子,又不想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所以你只能每天伪装着自己,装作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那么我问你,真正意义上,你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说:“曾启华,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接受自己,脱掉那层微不足道的伪装……”   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从心里接受自己的样子吧,上天赐给每个人与众不同的外表和内在,为什么要把自己变得千篇一律呢?你,就是个疯子,相信了,你也就看见了……”   ☆、065-丧心病狂   曾启华说完又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而我的心里已经无法平静下来了。   我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曾启华的话,一遍一遍,不禁陷入沉思。   是啊,这个繁华的世界。这个包罗万象的社会里,几乎所有人都披着一张用来伪装自己的皮囊,我们不断去迎合,我们不敢去正视自身所不堪启齿的缺点和劣势,只想磨平自己的棱角让自己变得不再独特,渐渐的,我们开始习惯掩藏自己的内心。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曾启华的时候,他的表现并没有让我觉出有多特殊来,也许是司空见惯,于是我盲目的把他归来到疯子这一行列之中,其实,揭开虚伪的伪装,我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呢?   这么一想,我心里的压抑似乎减少了跟多,连呼吸都觉得畅通了,心也逐渐平静。   既然鬼就在我身边。那么,我想看到它,我也相信它是存在的,一直都在。   我仿佛已经开始学会如何去克制自身的恐惧,坦然面对了,因为就在我沉思时,耳边已然传来一阵阵若有似无地“咯咯”怪叫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那种声音我很熟悉,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被那声音吓得诚惶诚恐了。可这一次,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害怕来。扔以夹亡。   抬头往前看,就在我正对面的墙角,不知何时一只鬼孩子已经蹲在了那里,它的两只手撑着地,左边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还可以清晰看到伤疤处缝合的痕迹。   它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眼神中没有一丝生的气息,我也没有躲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头望向了另一侧,又一只鬼孩子隐隐约约从墙上现出了踪迹来,他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缓缓晃着脑袋环视四周。像是在警戒一样。   我又朝着另一次转头望去,一只鬼孩子紧紧贴着我跟我并肩而坐,转过头来也在盯着我看。   它们都在,不管我们想不想看到它们。它们一直都在。   对于这些东西,我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恐惧的能力,心里异常的平静。   而就在这时,透过铁门上的栅栏窗口我看到了外面的走廊,走廊里,一个影子摇摇晃晃地从窗口前走了过去,没过多久又走了回来。   那是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只鬼,而且并不只有一只,整个走廊里似乎到处都是,来来回回地在铁门的窗口前乱走乱逛着。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哭声,是孩子的哭声,哭得很凄惨。   而那声音似乎并不是从我们所在的囚室里传出来的,因此我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时,一直沉默的曾启华忽然叹了口气,笑了笑说:“很吵吧,那个孩子。”   我点了下头。   这时曾启华又说:“从我刚被抓进来时开始,他就一直哭个不停。”   “为什么?”我问。   “他们都是被关在周围那些不同囚室里的孩子,不,准确的说是曾经的孩子。”   “孩子?囚室里为什么关着孩子?”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熊木生,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曾启华撇了下嘴,随后又说道:“三年前我们警方配合海关进行的突击搜捕大获成功,熊木生整个降头师组织几乎被一网打尽,生产链断了,进货渠道也就断了,因此,这些年他的生意一直得不到产品供应……”   曾启华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不过我还是听懂了,所谓熊木生的生意,应该就是指得出售鬼婴以及以鬼婴为富人进行法事的买卖,而曾启华所说的产品,自然指得就是那些从国外偷运过来的孩童尸体。   随后曾启华又说:“熊木生无法再继续从东南亚偷运鬼婴,所以他只能自谋生路,我以前在警队时看过一份内部资料,近几年国内丢失孩子的事件层出不穷,而且照往年相比明显上升,我想,这其中一定有熊木生很大的‘功劳’吧……”   “你是说,无法偷运鬼婴之后,他开始将魔爪伸向了本土的孩子?”   “没错,孩子,活的孩子。”   曾启华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说道:“三年前调查海关那件降头案时,我对鬼降这种东西做了一些深入研究,这是一种丧心病狂违背天良的法术,最初这种降头术所利用的施术原体、也就是童尸大多都是因为意外或疾病死亡的孩子,孩子的家属在孩子死亡后因为贫穷,就会把尸体出售给专门收购童尸的人,从而谋取利益,可后来做这种事的人越来越丧心病狂,在国外某些落后国家,为了给有需求者提供更多更好的货源,当地的黑帮分子会以you拐、强掳的方式到处抓捕孩子,然后把那些活生生的孩子杀掉,再经过冷冻后出手给买家……从三年前开始,熊木生的进货源断掉了,所以他开始用这种方法自己在全国各地寻找原体……”   说到这里,曾启华叹了口气,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   “张医生,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阿杙会成为熊木生的养女了吧?其实我一直怀疑,阿杙最初就是被视为施术原体才被掳走的,那些人想要杀了她,然后利用她的身体施展降头术,但因为某种缘由,阿杙没有被杀,而是被膝下无子无女的熊木生当做了女儿来收养……”   随后,他抬手朝着那阵哭声传来的方向指了一下,又说:“可惜那些孩子并没有阿杙那么幸运,他们被送到这里关了起来,然后像待宰的猪羊一样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你之所以听到了他们的哭声,那并不是他们的人在哭,哭的,是他们的灵魂……”   曾启华的话让我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但他还没有说完,又伸手朝着反方向一指,接着说:“另外刚刚被抓进来时,我尽量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形,走廊两侧大多都是囚禁那些孩子的牢房,但走廊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大屋子,是手术室。”   “手术室?这里为什么会有手术室?”我惊问道。   “你别忘了,熊木生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成功的商人,对于任何生意,他所追求的都是利益的最大化……”   曾启华冷笑着说:“想必为了弄到这些孩子,熊木生一定花了不少钱,所以孩子弄到手之后,他不单利用童尸进行降头术生意,更会活体采集那些孩子的qi官进行倒卖,那间手术室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才存在的……”   听到这话,我彻底惊愕了住。   那些孩子的哭声很凄厉,似乎从周围的每一间囚室里传了出来,每一声都如同刀一样刺进了我的心里,而白鸢更是已经听得眼眶红润开始落泪了……   “我们必须得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   熊木生的罪行简直令人发指,我开始打起脖子上项圈的注意,但戴在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已经被锁死了,没有钥匙根本就无法打开。   我站起来,又开始拼了命地往铁门方向冲,但是每次都在距离铁门两三步的地方就被脖子上的铁链子拽了住,根本就无法到达门口……   往门口冲撞了十多次之后,我开始绝望了,脖子更被金属项圈勒得发紫了,每撞一次,项圈就在我的喉咙口狠狠地扼住一次,逐渐的,我开始头晕,无力。   可我不想放弃,放弃,就必死无疑了……   无数次倒地之后,我再次从地上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脖子上已经被金属项圈的边缘磨得开始流血,我胸腔里忽然一阵翻腾,伴随着一股莫名地甘甜倒涌上来,一口血涌入喉咙,从我嘴里吐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一阵“哗啦啦”地声响忽然从我背后响起,没等我回过头去看,就见一个瘦小地身影已经从我身旁一闪而过,直直冲向了门口的方向……   是白鸢,她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响地冲向铁门,但最终的结局却和我一样,被锁链狠狠拽了回来,身子一晃,“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喉咙被金属项圈卡了一下之后,她跪在地上干呕了一阵子,但很快就又爬了起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张医生,你还等什么呢?快,我帮你!”   “恩!”   我点了下头,一时间希望再度燃起。   我们开始试着喊口号,“3”、“2”、“1”,喊道“1”的时候,我和白鸢一起冲向门口,试图用自身的惯性拽倒插在囚室中间的那根柱子,但几次尝试却都失败了,柱子纹丝不动,柱子顶端的锁链也没有丝毫被拽开的痕迹。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一点儿可能性都没有,只会把自己累死、勒死……”   曾启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说,一边扶着墙慵懒地站了起来--   “算我一个,也许希望能大一点儿。”   听到这话,我和白鸢都笑了,曾启华也面带惨笑走到了我和白鸢的中间,拉住了我俩的手。   “来,我们三个一起试试。”   ☆、066-逃出鬼地   听到曾启华的话,我和白鸢都笑了。   刚刚他还是一脸阴沉了然绝望,而现在却已经跟我们并肩而立开始想离开的办法了,毕竟他是疯的,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我们三个开始一起试着往门口撞。只希望能拉倒树在囚室正中间的那根柱子,然而试了几次之后,那根柱子却依旧还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而我们三个的脖子都已经被勒出了几道深深地血痕。   末了,大家都渐渐失去了信心,也没有了继续往前撞的力气。   而就在这时,一直充斥耳中的哭声却越来越近,我再度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黑漆漆地囚室里,就见一个小孩子忽然穿过墙壁走了进来,他一直用双手揉着眼睛。哭得很伤心,想必,是某间囚室里一个喊冤未散的灵魂再哭诉吧。   忽然,他把自己的两只手从眼睛上挪了下来,我心里“咯噔”一声。   他只有两个血淋淋的眼眶,但没有眼珠。手一拿开,两道血水立刻“哗啦”一下顺着下眼眶涌了出来,把整张脸都染红了。   我被吓得头皮发麻,但一时间想起之前曾启华的话来。   他说,熊木生把这些孩子关到这里之后,贩卖他们的器guan……   怒火和感慨一瞬间又冲上心头,我再度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坐在身旁休息的曾启华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别坐着了,就算被铁链扼死,总比也落个这种下场要舒服得多吧?”   曾启华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搀扶着白鸢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继续帮我用力往门口撞。   又试了几次,柱子依然一动不动,但刚刚那个孩子不断的哭声却忽然消失了,出于好奇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孩子已经走到了囚室中间那根柱子的后面,正在努力地帮我们往同一个方向推。   他。竟然在帮我们?   就在这时,更多的孩子忽然穿墙而过,逐渐聚集在那根柱子的左右,开始拼命地用力。   看到这一画面,我彻底愣住了,曾启华的表情也同我一样,只有白鸢不解地追问:“怎么了?你们在看什么呢?”   显然,她还看不到。   而那些在囚室里看守我们的鬼孩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一看到一个个孩子穿墙而来开始帮我们推那根柱子,那些鬼孩子的嘴里立刻又发出一阵阵怒不可遏地“咯咯”叫声,吓得一个孩子哭了起来,他一哭,更多的孩子开始哭,但一双手却全都紧紧贴在柱子上,没有停止帮忙。   “张医生,还等什么呢……”   曾启华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点了下头,赶紧又做好准备,三个人喊了个口号,猛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撞了过去……   “哗啦”一声,正当我们即将扑到门口时,铁链已经被拉得绷直了,我们三个身体猛地一震,立刻又如同之前一样,被铁链拽得向后倒了下去……   我躺在地上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终于缓了过来,刚要起身继续,一旁的曾启华突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往旁边扑了过去……   “快闪开!”   一时间我愣了住,但随后反应了过来,就听见背后传来“咔”地一声,回头一看,嵌入囚室水泥屋顶内的柱子周围已经开裂了,而且裂缝越来越大,从房顶上开始逐渐掉下一块块水泥碎渣来。   随后,硕大的柱子微微倾斜,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倒了下来……   曾启华、白鸢我们三个赶紧扑倒向一边,紧接着就听见“嘭”地一声巨响传来,整根柱子轰然倒下,正好砸在了门口的那扇紧闭铁门上。   柱子砸到铁门的一瞬间,铁门被撞得瞬间飞了出去,我抬眼一看,出口,近在眼前。   曾启华我们三个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往外跑,但锁链依旧紧紧扣在柱子上打不开,就在这时,走廊里已经传来一片哗然,显然是有人听到动静下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两个保安打扮的男人拎着电棍冲了进来,一看我们三个人拽倒了柱子,其中一个立刻举着警棍朝我们走了过来,满脸怒容地吼道:“他妈的,你们是找死!”   可没等他走到我们面前,一只鬼孩子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头顶上,紧接着,鬼孩子一双手开始在他的脸上乱抓一气,保安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只剩下乱吼乱叫了。   而就在这时,鬼孩子猛地一口咬向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血浆倒涌而出,保安瞪大眼睛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一倒下,另一个警卫吓坏了,一边狼狈地往外跑一边惊叫着喊道:“救,救命!见鬼啦!有人鬼附身自杀啦!”   这时白鸢也在一旁问我说:“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突然用手挠自己的脸?还,还撕开了自己的脖子……”   白鸢并没有看见那个突然出现的鬼孩子动手,那是在她眼里看到的画面。   而我和曾启华看到了,是巴颂,它蹲在那个保安的尸体上,目视着我发出一阵阵急促地“咯咯”怪叫声,似乎是想告诉我们,让我们快跑。   这时我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跑过去在那个保安的尸体上翻钥匙,随后用钥匙打开了我们三个脖子上戴着的金属脖套,互相搀扶着开始往外跑。   而这时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显然,在这座别墅里为熊木生做非法勾当又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应该不多,这两个保安是生面孔,应该只是负责帮熊木生看守这座秘密囚室的,他们只以为是看守一些孩子,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座囚室里会有这么多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所以他们也看不到那些孩子的灵魂以及鬼婴,所看到的跟白鸢应该是一样的景象。   互相搀扶着走出囚室之后,我们再次被阻住了去路,不是人,而是鬼。   幽暗地走廊里,那些东西摇摆着身体走来走去,有男有女、有孩子有老人,而这一次看到这画面的不只是我和曾启华,白鸢也看到了。   一瞬间,白鸢吓得脸色发白,不自觉地往囚室里又退了一步,怯怯地说:“怎么会这样?这,这些东西是……”   “应该是熊木生故意施降头招来的鬼魂,他把这些东西困在走廊里,以便防止有人越狱。”   曾启华答道。   而这一画面,我更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类似的情景我曾在夜宿精神卫生中心时就遇到过一次了,因此并没有觉出过于惊慌来。   我拉住白鸢的手,小声地说:“别怕,只要你装作没看到、若无其事地样子,他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真的?”白鸢说话时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相信我。”   说完话,我牵着她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曾启华走在后面紧紧跟着我们的脚步。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在鬼群中穿梭着,假装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而周围那些踱步的鬼魂,一个接一个地转过头来望向了我们……   我们不敢出声,不敢放大脚步,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整个走廊里出奇地寂静。   而这份难得的寂静很快就被一阵清脆地脚步声所打乱,紧接着,一个身形婀娜地女人从楼梯口缓步走了出来,挡在了走廊的尽头。扔亩乒才。   我们往前一看,是叶雨曦。   “呵呵,你们还真有本事。”   叶雨曦一阵冷笑,随后抬手朝着我们一指,又怪笑着说:“这是你们自己找的,就不要怪我咯……杀了他们……”   叶雨曦一声令下,周围那些原本平静踱步地鬼魂一时间就跟都疯了一样,伴随着一阵鬼哭狼嚎,开始都疯狂地朝着我们三个人聚了过来,把我们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眼看着一张张怪脸、一只只利爪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心头一沉,立刻朝着叶雨曦站立的方向吼道:“叶雨曦!如果我们死了,熊木生永远都别想找到云海的下落!”   “等等!”   我吼声刚落,就听叶雨曦一声娇喝,周围那些正在接近地鬼魂立刻都停了下来。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怒视着我问:“怎么,你能找到云海?”   “我找不到,但我知道一个能找到他的方法!”   我紧张地说:“我知道这三年来熊木生一定被云海缠得不好受吧?现在只有我们能帮他解决这个心结……”   “啊哈哈哈……”   叶雨曦一阵怪笑。   “就凭你们?哼,三年了,老板每天都想找出那家伙来干掉,但一直抓不到他,就凭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引他现身呢?他从不会关心任何人……”   叶雨曦话未说完,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走廊怪叫传出:“是啊,即便一年前我杀光了他全家人,他都没有露面,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话音刚落,熊木生已经从走廊拐角后面信步走了出来。   看到他,我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壮着胆子说:“我制服过一个由云海下降的鬼孩子,也许他能带我们找到云海……”   ☆、067-鬼婴引路   听完我的话熊木生似乎有些动摇了,见他陷入沉默,叶雨曦立刻凑过去说:“熊先生,我觉得我们没必要相信他的话,这个人太狡猾了。现在不除掉将来一定后患无穷。”   但听叶雨曦说完。熊木生却摇了摇头说:“不,我倒是想信他一次,如果他真的能把云海引出来呢?”   说完话,熊木生又是一阵沉思,隔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咬着牙说:“有件事我必须得弄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杀了我的阿杙!”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熊木生会说出这种话来?   之前在山上的废弃厂房里云海曾经跟我说过,自己并不是杀害阿杙(读:yi,同‘一’)的凶手。而字里行间都将凶手的矛头指向了熊木生,难道阿杙也不是被熊木生杀死的?   我有些糊涂。   但这时就见熊木生忽然一摆手,围在我们周围的那些鬼立刻都如被风吹散的沙粒般烟消云散了……   “绑起来。带走!”   熊木生一声令下,从走廊后面立刻转出几个身着西服的保镖来,就是之前我被抓时跟在叶雨曦身后的那几个。扔医鸟血。   看起来,这几个人以及叶雨曦,应该是熊木生手下最得力、也是唯一知道全部情况的几名帮凶。   几个人走过来之后,把曾启华、白鸢我们三个都用手铐铐了起来,随后熊木生走过来说:“张医生,你说你制服过云海的鬼孩子,那么,那只鬼孩子现在在哪儿?”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耍我?”熊木生气得一把攥住了我的脖子。   “我没耍你,我确实不知道它在哪儿,它向来都是神出鬼没的……”   我回答说:“不过,也许它现在就藏在这里。我能叫它出来……”   听我说到这里,熊木生才放开了手,又瞪了我一眼说:“那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叫。”   “好。”   我点了点头,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朝着无尽地走廊喊了一声:“巴颂!”   “等等!”   听到我的话,熊木生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叶雨曦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地神情来……   “你,你刚刚说……说什么?”   熊木生激动地问,我镇定地回答道:“巴颂,那个鬼孩子的名字,叫巴颂。”   “巴,巴颂……”   熊木生的双眼越瞪越大,仿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巴颂……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就在这时,一双雪白地小手已经从他的背后悄悄伸了出来,掐向了他的脖子。   伴随着一阵“咯咯”怪叫声从他背后传来,那双手突然狠狠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熊木生这才意识到不对,挣扎时用右手掌狠狠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当即就听到一声尖叫从背后传来,伴随着一阵从背上喷出的白烟,鬼孩子巴颂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突然从他背上被撞了下来,落在墙角里卷缩了起来。   随后,又是一阵更加激烈地“咯咯”怪叫声从熊木生的背上传出,紧接着就见一只只鬼孩子已经争先恐后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一落地就朝着鬼孩子巴颂扑了过去,按住巴颂一通撕挠……   “住手!”   熊木生缓过神来当即一声怒吼,那些鬼孩子这才都收了手,一个个面带惊慌地望向了熊木生,其中也包括被那些鬼孩子按着的巴颂……   “你……你是巴颂?”   熊木生死死盯着眼前那个只有半张脸的鬼孩子,而巴颂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地恐惧,那种表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你真的是巴颂?”   熊木生再度问向巴颂,但巴颂并没有回答,甚至可能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这是在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颤抖着的怪叫声。   我在旁边冷笑了起来,说:“没错,他就是巴颂,你的儿子巴颂,熊木生,你一定没想到吧?”   “不,这不可能!”   熊木生倒退两步,忽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叶雨曦吓得赶紧跑过来搀扶。   就见熊木生又瞪着我说:“你不要骗我,它,它真是我的,我的儿子?”   “没错,他就是你的儿子,当年你从桑雅肚子里刨出来的巴颂……”   说着话,我抬手在脸上斜划了一下,再度冷笑了起来:“难道你连他脸上的伤都不记得了吗?那就是你刨开桑雅的肚子时,给自己的儿子巴颂留下的第一件礼物……”   “可他……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熊木生的声音也颤抖了……   “是云海救了它,不,准确得说,是云海把他变成鬼婴养大,想用他来对付你……”   熊木生沉默了,眼圈通红。   忽然,他指着巴颂又问我说:“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个鬼孩子,就是他?”   “没错,就是他。之前云海对我下了鬼降头,想利用巴颂来杀掉我,可惜他失败了,几次都没能得手之后,巴颂身上的降头已经逐渐失效,他开始有了自己的认知……”   “我的……我的孩子……”   熊木生的眼眶逐渐湿润,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朝着巴颂走了过去,然而巴颂的脸上却只有愤怒和恐惧。   眼看着熊木生即将走到自己身旁,趁着周围几只鬼孩子没注意,巴颂忽然一跃而起,直扑向了熊木生的脸。   熊木生当时的距离和巴颂太近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好在立在身后不远处的叶雨曦及时发现,立刻扑了过来,两只手按住巴颂细瘦的胳膊,把它按在了墙壁上……   伴随着一声怒吼,叶雨曦的脸开始裂开,血肉从裂开的皮肤里蹦出来的同时,露出了满嘴的獠牙来。   我们三个立在旁边都看得一阵惊心动魄,曾启华立在我旁边啧啧了两声,小声说:“他妈的,这个娘们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简直比鬼还有可怕。”   对于曾启华的话,我也有同感。   她也是降头?可她跟其他的鬼婴相差很多;是普通的鬼?但又跟走廊里刚刚那些灵魂相差甚远,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等我想明白这一点,熊木生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叶雨曦的肩膀就把她甩倒在身后,巴颂这才从墙上掉了下来,但紧接着又被周围其他的鬼孩子给按了住。   “混蛋!不要碰它,它是我的儿子!”   面对着熊木生的暴怒,坐在地上的叶雨曦只是冷冷一笑,回答说:“老板,它不是!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它只不过是只被人培养为杀人工具的鬼婴而已!”   叶雨曦话一出口,熊木生又是一愣,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转过身来盯着我说:“张医生,你想用什么方法帮我找到云海?”   他终于回到了主题上。   我笑了一下,又望了一眼被一群鬼孩子按住的巴颂说:“很简单,据我所知,每一个被降头师施术的鬼婴,都应该有一个本体,巴颂虽然没出世就被云海培养成了鬼婴,但也不会例外。”   我说到这里,熊木生点了点头说:“没错,降头术确实是这样,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利用巴颂找到本体所藏的地方,我听说降头师都会把鬼降的原体放在自己的身边,只要找到了巴颂的本体,就等于找到了云海……”   我说完之后,熊木生陷入了沉思,沉默许久之后才说:“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它现在终归只是一个鬼孩子而已,你又怎么可能让一个鬼孩子,为了你而背叛自己的主人呢?”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终归要试一试才行。”   说着话,我转头又望向了巴颂,叫了他一声。   我刚一叫他的名字,他立刻转过头来望向了我,随后熊木生悄悄一挥手,几个按着巴颂的鬼孩子立刻都把手松了开,放了巴颂。   然而刚刚一挣脱束缚,巴颂立刻就又想往熊木生的身上扑,我赶紧又叫了一声“巴颂”,它的身体微微一颤,停了下来……   “巴颂,不要碰他,他不会伤害我的……”   我缓缓蹲下身,又对巴颂说:“来,你过来……”   我朝他伸出了手,紧接着,就见巴颂的表情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后还是缓慢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画面,熊木生惊得倒吸了一口气,瞪了我一眼问:“张医生,你……真的不是降头师?”   “我对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没兴趣,我说过,我是个心理医生。”   说话时,巴颂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怯怯地抬起自己苍白地小手,拉住了我的一根手指……   “这怎么可能呢……”   叶雨曦也在旁边惊讶地说:“按照常理来说,连降头师也只不过是控制鬼婴的一举一动而已,根本无法和鬼婴进行情感交流,可他们却……”   其实,叶雨曦所说的也正是我心里在纳闷的,这个鬼孩子为什么会对我有好感?难道只因为三番两次都杀不了我,所以才渐渐熟悉了吗?我总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068-鬼王   望着眼神中怯怯放光的巴颂,熊木生似乎百感交集,神情终于流露出了丝毫父亲般的慈爱。   但那慈爱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又朝我望了过来,恶狠狠地对我说:“张医生。我就信你一次。但你要是敢耍我的话,张医生,你知道后果。”   我没说话,黯然点了点头。   见我一点头,曾启华立刻在旁边给我使了个眼色,咬着牙说:“张医生,你真要帮他?他是个恶魔?”   “那云海呢?”我问。   这问话一出口,曾启华愣住了。   我又面无表情地说:“曾启华,到底是谁害死了阿杙,现在根本无法确定,那么,这两个人到底谁是恶魔?”   “也许都是……”   曾启华沉沉答道。   我没在跟他说话,点头之后,熊木生转身离开,随后吩咐叶雨曦说。让她把我们带到自己的书房去。   熊木生离开后叶雨曦立刻照办,有一群鬼孩子跟随着押解。她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机会跑掉。   又被带出地下室、带进熊木生的书房后,熊木生坐在沙发上冷笑着问我:“张医生,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那么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   说着话,他示意我落座。扔乐何亡。   我坐了下来,笑了一下说:“其实很简单,我可以让巴颂带我们去找云海,但有个条件,找到他之后你必须放了我们三个……”   “这当然没问题。”   熊木生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转头望向了巴颂。   我们被押进书房时,巴颂一直尾随在后面。跟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我们进入书房之后,巴颂则一直躲在墙角处,卷缩着,盯着我们看。   “张医生,但我有个问题……”   熊木生忽然又笑着对我说:“你既不是降头师。又不精通茅山道术,你又怎么控制一个鬼婴帮你的忙呢?”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讲究一个控制的。”   我笑了,回答道:“你能控制的了多少?就算你势力再大、钱再多、能力再高、但你终究不能控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感情……”   听到我的话,熊木生再度哈哈狂笑了起来--   “哈哈!感情?你跟一只鬼婴谈感情?”   “你错了,他不是鬼婴,他是个孩子。”   我一句话,熊木生的笑声戛然而止,我又说:“熊先生,认识你之前我就经常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关于你的新闻报道,对于商界而言,你可能是个最一流的商人,对于巫蛊界而言,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和付出,也一定是这个年代所有降头师中的佼佼者,但是……”   我扫了一脸慌张地巴颂一眼,又冷笑着说:“但是对于一个家庭而言,你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父亲?呵呵,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我已经绝望了。”   熊木生叹了口气,眼神中顿时流露出几许悲哀,又说:“曾经我又何尝不想好好的做一个丈夫,做一个父亲,但当时我什么都没有,后来我白手起家打下了眼下这个庞大的帝国,我开始明白了一件事,有付出才有回报,任何的回报,都需要你更多的付出,舍得,有舍才有得,不是吗?”   “所以你为了权利和地位,连最基本的人性都舍掉了吗?”曾启华坐不住了,冲过去对着熊木生怒吼了起来。   然而他刚刚一动,一只鬼孩子就朝他扑了上去,凶狠地将他按在了地上。   在这间书房里,随时随地都可能蹦出一只熊木生饲养的鬼孩子来,在这儿,他就如同一个君临天下的神。   “张医生,我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熊木生一摆手,鬼孩子竟如同个提线木偶般立刻就松开了曾启华,随后熊木生又说:“张医生,你的条件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毕竟你们三个人对于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一样,想杀你们,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但是你终究该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你只说什么感情,呵呵,跟鬼婴谈感情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呢?”   “就凭我是个心理医生,所以我比一般人更加懂得什么是人性,也更懂得如何去剖析人心,没错,鬼婴不是人,但它曾经终归是个人,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只是被你忽略了而已……”   说这话时,我环视周围那一只只面目狰狞地鬼孩子,不禁心里一阵凄凉,感情,从他们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地感情来。   “呵呵,那好,那你就来给我证明一下,你所谓的感情到底有多么伟大……”   说话时熊木生又一摆手,对面一只鬼孩子立刻“咯咯”怪叫着朝我扑了过来,我根本来不及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已经被他骑在腿上死死掐住了脖子,只一瞬间,我头晕目眩,视线开始摇晃,变得模糊不清……   “张医生!”   曾启华和白鸢一见赶紧都扑过来想救我,但又两只鬼孩子已经扑过去缠住了他们,两人根本自身难保了……   我挣扎时,叶雨曦笑眯眯附身为熊木生点了一根雪茄,熊木生又冷笑着说:“张医生,这是一个实验,而你的筹码就是你的命,实验失败了,你的命就没了,如果想成功,那好啊……”   他抬手一只卷缩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巴颂,笑着说:“来,用你的感情去尽情操纵那只鬼婴吧,现在只有他能救你……”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越来越花,不自觉地就开了口:“巴,巴颂……救我……快救救我……”   而巴颂依旧卷缩在墙角,面对那几只正凶残缠住我们的鬼孩子,他显然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威武。   “巴,巴颂……”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几乎已经完全无力挣扎,瘫在沙发上已然不能动弹。   而就在这时,一阵异常激烈地“咯咯”怪叫声忽然传入我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和其他鬼孩子喉咙里发出来的差不多,但却要更加地激动、愤怒,是巴颂……   我心里顿时燃起了一丝生地希望,拼命挣扎着又睁开眼,就见一道黑影已经朝我扑了上来……   巴颂猛一下就扑到了另一只鬼孩子的背上,拼命地将它从我身上扒下去,甩出了老远。   将鬼孩子甩出去后巴颂也从我身上跳了下去,匍匐着护在我身前,嘴里传出一声迫人心悬地怒吼,吼声传来,意欲再度扑上来的鬼孩子退缩了,而听到吼声的一瞬间,甚至连我的心里也猛地震动了一下……   这真的是巴颂吗?他之前曾经无数次想要我的命,但我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愤怒狂躁。   他瞪着眼,龇着牙,原本就狰狞的怪脸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了,而那一声怒吼不止吓退了之前想掐死我的那只鬼孩子,甚至两只正缠着曾启华和白鸢的鬼孩子,听到吼声也都吓得怪叫着从两人的身上跳了下去,躲到了墙角,甚至周围几只围观的鬼孩子都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甚至熊木生黯然失色,手里的雪茄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就跟凝固了一样,没人说话,没人动弹,连我都惊呆了……   这,这真的是巴颂吗?   隔了一会儿,熊木生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震惊地盯着巴颂说:“这,这只鬼婴……这只鬼婴怎么会……”   “老板,这其实也难怪。”   叶雨曦在旁边推了下眼睛,虽然说话时语气轻松,但脸上的笑容也已经完全消失了。   “老板,您别忘了,归根结底他是您的骨肉,而您体内留着的是当世最好的降头师的血液,如果这个孩子没死的话,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顶级的降头师……”   “你是说,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熊木生指着自己,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叶雨曦还是点了点头,又说道:“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毕竟这只鬼婴的培养方式与其他的鬼婴不同,一般的鬼婴都是利用婴儿或四五岁大孩子的尸体炼成的,再利用降头术控制,但是巴颂不一样,他不单身体里从小就流动着当世顶级降头师的血液,而且是并未出世就被从母体里剖出的纯阴之体,本身怨念和阴气之重难以想象……”   “你的意思是,他比一般的鬼婴要凶狠得多?”   “应该不只是凶狠得多,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声吼叫就吓住其他的鬼婴?”   叶雨曦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忽然又说:“老板,行里一直有种传闻您应该听说过,纯阴体的鬼婴中有几率培养出最凶残的鬼王,是所有鬼婴都无法匹敌的,三年前我们也利用过孕妇的尸体做过实验,但实验几乎都失败了,我记得,当时的实验有一个最重要的参与者……云海……”   听到叶雨曦的话,熊木生惊慌地看了看眼前的巴颂,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你的意思是……我,我的儿子已经……”   ☆、069-似曾相识   “我想,云海他成功了……”   叶雨曦的话不单让熊木生震惊了,甚至连曾启华我们几个旁听的也都大吃了一惊。   鬼王?巴颂是……鬼王?   我转眼盯着那个护在我身前一脸凶相的巴颂,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叶雨曦所说的话。   这时叶雨曦又说:“老板,当年我们利用孕妇培养鬼王时。云海是整个团队里的核心人物。他把国内的道术和降头术结合在一起的各种理论令人叹为观止,说不定他早就在打桑雅的主意,所以你误杀桑雅之后,他才趁机取走了桑雅体内的胎儿,培养出了一只鬼王。”   “这小子……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熊木生红着眼说。扔乐乒血。   说完话,他转身又问我:“张医生,你确实有点本事,那么,我们的合作就从现在开始吧……”   我点了点头,没理他,而是蹲在了巴颂的身边,盯着他那张狰狞地脸孔,我早已不再恐惧。   “巴颂,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说话时巴颂直视着我的眼睛,做出一种似懂非懂地表情。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对熊木生说:“对了,巴颂似乎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桑雅是哪里人?我想我们应该找个翻译。”   我这话说的义正言辞,但熊木生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翻译?张医生你太会说笑了,他当然能听懂你的语言,你以为桑雅是tai国人,她所生的孩子就也一定听得懂tai文吗?如果他听不懂你的语言,又怎么能对自己的主人云海言听计从呢?”   熊木生一言惊醒梦中人,确实,他对我的话似懂非懂,但为什么云海的每一句话他都言听计从?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叶雨曦笑着说:“张医生,在鬼婴被降头师下鬼降控制时,它生前自己本身的心智就已经被完全磨灭了。所以一般的鬼婴大多自会对对自己下降的主人言听计从,而其他人的所言所行,对于鬼婴来说宛若无物,也就是说,它是听不到的……所以你说能和鬼婴交流我们才会觉得惊讶,看起来。巴颂确实正在逐渐地接近你,但碍于云海所施降头的威力未消,所以它在心智上还处于半蒙蔽状态,才无法完全对你的话进行认知……”   “那,那怎么办?”我问。   “别急,我会给你时间,由你来破解云海对巴颂的控制。”   熊木生说完转身对叶雨曦说:“叶秘书,把那个女人和曾启华带回囚室去……”   “你要干什么?”   一听这话我急了,立刻挡住两个人问:“熊木生,我们不是已经答应跟你合作了,你还想怎么样?”   “呵呵,张医生,我终归还需要些筹码,希望你不要见怪。”   熊木生笑着说:“我可是个商人,怎么可能冒那么大的风险一起放走你们三个呢?我只答应跟你一个人合作而已,而他们两个,还得暂时在我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如果你真能带我找到云海的藏身地点的话,我自然会放了他们的……”   “你……”   我气得刚要开口,曾启华就从旁边拉住了我,使了个眼色说:“张医生,玩鬼脑筋你是斗不过他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曾启华目光坚定,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雨曦和几个鬼孩子压着他们离开了书房。   临出门前曾启华回头对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说:“张医生,全靠你了。”   他话音并不重,但那话传入我的耳中却重如千金。   全靠我了,呵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随后,熊木生又大摇大摆地朝着我走了过来,他一靠近,蹲在我身前的鬼孩子巴颂立刻往后倒退了两步,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恐惧……   这时熊木生说:“张医生,我看不如这样吧,既然你还没办法完全和巴颂交流,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之前你最好告诉我自己已经可以完全和巴颂交流无碍了,否则的话,我们的交易自动作废,你,曾启华,还有那个名字叫白鸢的女人,都得死……”   熊木生说完大摇大摆往书房门口走,拉开门时忽然又转过身来朝我笑着说:“对了张医生,我把书房借给你和你的巴颂培养感情,但是你最好不要试图逃走……”   他抬手在眼前一晃,又冷笑着说:“你看,虽然在你眼前并没有任何的东西,但我所培养的鬼婴是无处不在的,你稍有轻举妄动,它们就可能要你的命……即便巴颂真的是鬼王,现在也不过是个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小龟王而已,它能救得了你一次,不见得能救你第二次……”   话音落下,熊木生已经转身走出了书房,“嘭”地一声关上门之后,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锁门的声音,看来,他是把我锁在了房间里。   熊木生离开之后,整个书房里已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还有一个鬼孩子,巴颂。   我盯着他,试图让他尽量去明白我的意思:“巴颂,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能听到听懂我的话,你就点点头……”   我说完话,巴颂却还是一脸不解地望着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回应。   我没有放弃信心,又一遍一遍去问,跟他说话,但巴颂依旧只是看着我,不说话,好在熊木生走了之后,他脸上那抹惊恐已经消散无踪了,甚至那张狰狞的“半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孩子的天真来。   我有些失望了,想到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和巴颂交流,心情难免沉重了起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失落来,也没再继续追问他那句话,而是像个正在给心理病人治疗的医生一样,跟他谈起了心来。   我先是随便跟他闲聊了几句,但看巴颂的样子应该还是并没有听懂,他只是盯着我看,眼睛一转不转。   “巴颂,你好像很喜欢看我,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记得你就一直盯着我看……”   那我在我的车上,我开车离开李阿婆家的时候,也是我真正意义上和白鸢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当时鬼孩子巴颂突然出现在我车的副驾驶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巴颂没有回答,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无所谓了,我只当是自言自语,又说:“而且我真的有些不明白,看刚刚熊木生和叶雨曦的样子,类似鬼降不听主人的话、竟然和目标人物成了朋友的先例,估计并不多吧,你竟然从三番两次要杀我,变成现在护在我身前保护我,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我们是以前见过吗?不不不,这不可能,你甚至都没有经过自己的婴儿时期,没等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就已经……”   提及桑雅,我叹了口气。   云海在山上的废弃厂房里跟我说过,桑雅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一名出色的降头师,显然她也是罪孽满身的人,然而对于爱情这一点来讲,这个女人却不得不令人佩服。   为了爱情,她甚至可以委身于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但她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最终竟然会落了一个被自己深爱的人剖腹夺命的下场……   “巴颂,你应该都没有跟自己的妈妈见过面吧?你,会想你的妈妈吗?”   我说话时,巴颂直勾勾地盯着我,不动,不出声,可是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忽然瞟向了我背后的一张书桌,一瞬间,仅有的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瞪得老大……   “巴颂,你怎么了?”   我刚一问,巴颂忽然飞扑着从我身旁跑过,冲到了那张书桌前。   我赶紧回头一看,就见巴颂蹲在地上,正盯着摆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发愣。   准确的说,那张书桌上摆着两张照片,都是一男一女的合照,而其中的男人更都是熊木生。   其中一张中的女人我认得,就在书房对面的卧室里,她已经充满怨恨地残留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是熊夫人。   看照片,应该是两个人还没吵架之前拍的,那时的熊木生还很年轻,而那时的熊夫人胡曼玉,脸上也还保持着一抹灿烂、幸福地笑容,而现在呢?   她那张雪白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怨恨和悲伤。   我又看向另外一张照片,也就是巴颂一直眼巴巴盯着的那张,照片里的熊木生同样紧紧搂着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已经不是胡曼玉了,而是……   “何,何晓茹?”看到女人的脸的一瞬间,我情不自禁惊呼出了她的名字来。   那个女人我认得,而且记忆很深。   那是零九年的时候,我才刚刚工作不久,在精神卫生中心里还只是一名实习生。   当时负责带我的是一名资深心理医师,姓周。   当时周医生手里有一名病人情绪非常不稳定,后来因周医生问诊时的失误,导致病人的情绪失控,最终病人抄起了桌上的钢笔戳断了周医生的左边锁骨,钢笔尖再往右侧移动几厘米,周医生就可能被她戳穿喉咙……   那个病人,就是何晓茹。   ☆、070-何晓茹   我正惊讶为什么这个女孩儿会跟熊木生合影时,巴颂已经抬起手指向了照片内的何晓茹,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妈,妈妈……”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我还是挺清楚了。他说的两个字。是“妈妈”。   “妈妈?”讨协巨划。   我心里猛地一震,瞬间往事席上心头,当年何晓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眼前重现了出来。   那是零九年年中。我大学毕业后进到了精神卫生中心工作,不过并没有直接就升级为心理咨询师。而是实习助理,当时负责带我的就是周医生,他是大我几届的同校师兄,因此对我非常照顾。   不过周医生的脾气不大好,这在精神卫生中心里是出了名的,尤其那几年周医生在事业方面如日中天,所以表现得越发自满了起来,似乎是因虚荣心而变得骄傲膨胀了。   我进去精神卫生中心实习的第三个月,院里来了一名情况比较特殊的女患者,资料里显示她叫何晓茹,抑郁症。曾多次试图自杀,而且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何晓茹来治疗是强制性的,因为她因病发时的造成旁人受伤而担负了刑法责任,这种被强制送医的病患其实在我们这种权威的精神卫生中心里并不少见,周医生更是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何晓茹到周医生办公室里问诊时。有两名警员在旁边看守着,因此周医生大意了,并没有料到会出现什么危险的事情,为了让我提高一下经验,他还故意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旁听,以便多学一点东西。   何晓茹被带进办公室之后,手上还带着手铐,但她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畏惧,坐在桌前一直呵呵的笑,这一点,简直就跟我第一次见到曾启华时一模一样,这两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简直镇定得让人害怕,而并不是像一般病人那样恐慌认生。   这种表现其实是最可怕的,因为他自信,更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认知都是正确的,所以行里的医生们给这种人起了一个很酷的名字--“潜在杀手”。   在这类人中,不乏一些思想或行动都异常疯狂的天才,而这些天才的情绪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思想和行事准则也是扭曲的,所以经常会被某些事情和语言所激怒,瞬间把自己切换成这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杀手,让你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所以要做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准确的判断力和超乎常人的精神信仰,以便在不被患者的思维扰乱谈话的前提下,察言观色,时时刻刻警惕着对方的突然转变。   身为一名资深心理咨询师,周医生当然明白这些,但也许是何晓茹的过于娇小让他放松了警惕,所以那一天,他出事了。   何晓茹被带进去之后,过度自信的周医生只用眼角在她身上扫了一下,毕竟对方是个来路不明的强制型病人,不是达官显贵也不是豪商富贾,这种病人的治疗费用一般情况下都会有病人家属和si法机关负担,因为我们在其中几乎捞不到任何的油水,当然不屑于接待。   随后周医生让何晓茹坐下,并没有表现出心理咨询师该有的亲近笑容来,而是一脸不悦地:“你为什么伤人?”   何晓茹坐在位置上只是笑,却不说话,大概是因为周医生并不友善的态度被她察觉到了,所以何晓茹的眼神中也立刻闪出了一丝的轻蔑来。   而我坐在旁边则全程都在观察何晓茹的神情动作,毕竟那时候我才刚刚实习,必须仔细观察分析,才能确保自己做得好。   我觉得何晓茹很美,留着一头类似八十年代最流行的那种齐肩的波浪卷发,一张瓜子脸,很漂亮。   国内地大物博,南方人脸型下颌稍尖、北方人脸型较宽,五官敦实,所以从脸型来看,何晓茹应该是个南方人,而且比较像福建一带的人。   不过我们看过她的资料,她的身份证上的出生地竟然是东北。   见何晓茹的态度并不友善,周医生越发地没好气了起来,于是随手拿出一份心理测试题来,准备先对何晓茹做一下常规的心理测试,并且指着何晓茹很不友善地说:“我告诉你,你最好配合我一点,毕竟大家都很忙,谁都不愿意面对谁,所以能尽快搞定的话最好不要多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   何晓茹点了点头,只是微笑。   随后周医生开始问她各种常识性问题,何晓茹当真都果断地回答,她说一口很流利的普通话,全程带笑,看起来心态保持的比较平和。   最后测试题做完了,周医生很简单地写了一份报告交给了身边的一名警察,又慵懒地摆摆手说:“拿回去交差。”   警员愣了一下,拿着报告说:“这就结束了?”   周医生点了点头,“对,结束了,你们局里带来的人都有前科,把人带过来又不是诚心想给她治病,只不过是想让我们精神卫生中心出一份专业的心理分析而已,现在分析出来了,不结束还要干嘛?”   周医生说话的态度并不友善,但事实其实就是这样的。   谁都知道心理咨询师是一份万金油工作,没有油水的活儿很少有人愿意接手,像是警方送来的这种病人大多都是应付了事,免得耽误太多的时间。   那名警员自然也明白这种情况,所以撇了撇嘴也没多问,说了声“谢谢”之后就想带着何晓茹离开。   可这时何晓茹忽然笑着问:“大夫,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对于她的问话,周医生似乎觉得有些突然,但随后耸了下肩膀说:“我想你是误会了,做我们这行的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一说,只不过……”   他敲了敲手腕上的表,又笑着说:“只不过大家真的都很忙,我下午还有好几个病人要接待,所以干嘛要耽误彼此的时间呢?”   何晓茹笑眼看着周医生,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的话,又问:“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   周医生并没有回答,只是又耸了耸肩。   可何晓茹坐在位置上仍然没站起来,忽然开始自言自语:“其实,我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讨厌,我爱上了一个人,明明知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明明知道他满心的罪恶,可我还是爱他……”   周医生笑了,说:“有这么严重吗?美女,谁的心里都有罪恶。”   “呵呵,你不懂,你真的明白什么叫罪恶吗?他杀了好多人你知不知道?好多人……”   说话时何晓茹从座位上立了起来,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撑着桌子,朝周医生凑了过去。   周医生脸上也失了笑容,毕竟面对这种病人终归还是要保持警惕的,于是他朝着身旁的两个警员使了个眼色说:“喂,你们还愣着干嘛?我怀疑她有严重的精分症,而且已经出现了幻觉,快把她带走吧……”   两个警员听完就要来拉何晓茹,周医生又没好气地嘀咕说:“如果你的病情真的已经严重到现在这种地步,其实根本就没有来看心理医生的必要了,也许精神病院对你的帮助会更大……”   两个警员拉住何晓茹时,何晓茹忽然又问:“对了医生,你刚刚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周医生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了,于是站起来直视着她说:“当然可以,你进来时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伤人?”   何晓茹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其实我也一直弄不明白这一点,也许是处于心里的负罪感吧,你知道吗?我是个坏人,我是个降头师,我的心已经烂掉了,我的痛苦你们根本不懂……”   周医生并没有认真去听何晓茹的话,因为在在场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看来,她根本就是在疯言疯语,完全没有任何的可信度。   可是随后,何晓茹又朝着周医生问道:“大夫,你觉得我说的对吗?或者我为什么要伤人,你是不是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呢?”   “呵呵,当然可以。”   周医生点了点头说:“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是一个疯子……”   当周医生说出这句话来时,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偷偷抓起了刚刚周医生写报告时用的那根钢笔。   周医生一说完话,她攥着钢笔猛地朝周医生的左边肋骨上戳了下去,钢笔尖瞬间没入了周医生的皮肉里,伴随着周医生的一声惨叫,我和两个警员都愣住了……   两个警员缓过神来赶紧把何晓茹按在了电脑桌上,周医生的惨叫,何晓茹的狂笑,汇成一团……   “周医生!”   我赶紧冲了过去想扶起倒在地上的周医生,但冲到电脑桌前的一瞬间,何晓茹却忽然从桌上挣扎起身,一把扼住我的脖子,用钢笔尖顶住了我的太阳穴……   “都别过来!让我走!”   难道说何晓茹……就是桑雅?   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盯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心里一阵唏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071-降头师   我蹲下身子,问巴颂说:“巴颂,她,她真的是你的母亲?”   巴颂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   看到巴颂这一表示。我震惊之余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他!”   何晓茹把我揽在臂弯里之后,一只手用粘着血的钢笔尖顶着我的太阳穴。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两名警员都吓坏了,但作为最底层的小警员。他们并没有权利配枪,只能立在远处惊慌失措地警告说:“何晓茹,你快住手!再伤人的话,你的罪更重!”   何晓茹一声冷笑:“罪?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罪,又是谁来衡量的呢?你们所知道的,我伤了人,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你们所不知道的呢?”   她冷笑了起来,那笑容狂妄而又冷静得让人出奇。   这时,何晓茹要挟着我慢慢地往门前走。似乎是想逃脱罪责一走了之。   我当时还仅仅是个刚刚出校门不久的实习生而已,完全没有任何的社会经验,这种经历更是头一次遇到,一时间,我傻了眼。车垫慌了。   而那两个警方派来看守何晓茹的警察更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分寸,不敢动,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稳住眼前的情况了,沉默了许久之后,眼看着何晓茹已经威胁着我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其中一个人:“何晓茹,如果你走出这个门口,你马上就会罪上加罪,而且你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呵呵,我有一百万个方法能从这里逃掉,只看我愿意不愿意了……”   说着话,她已经挟持着我出了门口,外面走廊里有几个患者和医生,一见到这种情况当即都慌了神。   “何晓茹并没有管他们,只是挟持着我继续往外走,眼看着就要到门口时,她忽然问我:“喂,你也是这里的医生吗?”   我的身体没办法动弹,更已经被完全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何晓茹冷冷一笑,说:“你们这些所谓的心理医生,难道只会骗钱而已吗?”   何晓茹的这句话多多少少触动了我,从小到大,心理医生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职业,医病不如医心,这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得多。   “何晓茹,你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病情而意外伤人而已,你好好治疗的话,顶多被送进精神病院几个月的时间,可如果你现在这样做,只会给自己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又怎么样?呵呵,我已经犯下太多的罪了,你真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何晓茹一阵冷笑……   “你,叫什么?”挟持我走出精神卫生中心时,她忽然又问我。   “张洋帆。”   我沉沉答道,说完又接着说:“何晓茹,虽然我才刚刚到这里没有多长的时间,但是我清楚,一般你这种情况的病人,大多是在现实中受过很大的刺激,所以才造成了自己的心里偏激和情绪偏差,何晓茹,你可以回头……”   “回头,呵呵,你并不了解……”   何晓茹忽然冷笑:“小大夫,我都做过什么你并不知道,回头?你说的太简单了,我回不了头……”   “那你告诉我,你都做过什么?”   当时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之前在学校学过的一些安抚病人的话语早就抛到了脑后,我心里只有一个打算,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而听到我这句话,何晓茹再度一声冷笑:“我做个什么?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事情,最作孽的事情,我都做过……”   说完话,她忽然一声冷笑。   “张医生,我,想家了……”   “我也想家,甚至比你更想。”   我凄凄一笑说:“这种时候,每个人最思念的都是家人,对吧?”   “呵呵,可惜我见不到他们了……”   说着话,何晓茹已经把我挟持到了路边,那两个警察追了出来,但是碍于我被何晓茹挟持着,并不敢上前。   “为什么见不到?”我忽然问她。   何晓茹冷冰冰地说:“因为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就算还有人活着,也已经离我太远太远了……”   说着话,何晓茹挟持着我走到了马路上,随后挡住了一辆正在行驶中的出租车,趁着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何晓茹立刻拽开车门把我推了上去,但根本没有等我挣扎,她自己也已经冲到车上又一次把我挟持了住。   司机反应过来就想赶紧跑下车,何晓茹伸手就从我口袋里把钱包掏了出来,连钱包带里面的钱全都甩到了司机的脸上。   “钱都是你的,开车。”   司机一愣,犹豫片刻后忽然一脚油门,载着我们扬长而去。   只过了两个路口何晓茹就让司机停了车,随后又拽着我下车上了辆正好靠在站点的公交,一路把我带出了城。   她在一个郊区的公园里停了下来,拽着我坐下后,低着头一阵沉默,不说话也不动。   其实途中我几次都可以跑掉的,但我没有。   这时何晓茹突然瞟了我一眼,说:“你走吧,我想静静。”   我坐在旁边笑了一下说:“走?当然不行,这一路上我有好几次机会能逃走,可我都没有,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为什么?”   我的话似乎引起了何晓茹的兴趣。   “因为我是个心理医生,虽然……还是助理……”   我有点尴尬,竟然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紧张气氛和眼下的危险,笑了起来。   见我一笑,何晓茹也笑了,说:“心理医生又怎么了?心理医生不怕死?”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周医生来,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不屑地表情。   我赶紧说:“不是的,心理医生当然怕死,但你是个病人,帮你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吗?这时候我扔下你自己走了,还算什么心理医生?”   “呵呵,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的话吗?刚刚差点被我刺死的周医生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们根本帮不了我什么……”   “周医生只是最近情绪不太好而已……”   我解释说:“再说了,何晓茹,每行每业的人都不会完全相同,周医生可能是有些过分了,但你没必要一竿子就打翻整条船吧?就比如,就比如你说自己是个坏人,是个巫师……”   “是降头师。”何晓茹瞟了我一眼说。   “好好好,不管是什么师,你刚刚说你是坏人,可至少你知道反思,难道其他所有的降头师都跟你一样吗?”   这种时候,我只顾着安慰何晓茹,哪儿还管她之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因为精分症而导致的胡言乱语?   何晓茹又笑了笑,盯着我说:“你这话确实有点道理,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我说。   “我爱上一个人,当然了,他也爱我,可他……很坏,而且他有老婆,可我已经怀孕了,我该怎么办?”   何晓茹的话把我问得一愣,确实,我是个心理咨询师,但并不是感情咨询师,这种问题对于我来说确实有点意外。   可想了想,我还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道:“很简单啊,一切由心,我记得我刚毕业的时候学校的主任跟我说过一句话,人性叵测、鬼由心生,是善是恶其实都是由自己的心来决定的,该怎么做,全看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何晓茹点了点头。   “人性叵测,鬼由心生,谢谢,我记住了。”   她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回头一笑说:“我确实做过很多坏事,但真的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又是疯子又有暴力倾向什么的,跟你聊了一会儿,我心里真的舒服很多……”   我也站了起来,笑答道:“那就好,你应该平时多想想开心的事,女生多笑笑,比什么都好。”讨叨亚亡。   “恩,我记住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我赶紧问她说:“何晓茹,你去哪儿?”   “走啊,好不容易逃出来了,难道还回去?”   “你就这么走了?”   我话一出口,何晓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中凶光毕露。   “那要怎么样?先,杀了你?”   毕竟当时稚嫩,被她一吓,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小腿撞在背后的长椅上,立刻翻倒在地。   何晓茹一见,“噗嗤”一声就笑了,捂着肚子笑了一阵子说:“你放心吧,你帮我解了心结,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不光我不伤害你,以后等我的宝宝出生了我也会告诉他这句话,我们全家人都不伤害你,这样总足够了吧?”   我躺在地上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够了,绝对够了,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巫师美女……”   “喂,是降头师……”   天色晚了,何晓茹背着手一蹦一跳地消失在夕阳下,我躺在地上,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所想的却全是回了精神卫生中心之后该怎么跟那两个警员交代。   如果如实说,刚刚在周医生办公室里还凶残可怕的何晓茹宛若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样把我放了,还跟我很开心的聊了一会儿天,他们恐怕……不会相信吧……   ☆、072-真正的交易   想起之前跟何晓茹的邂逅来,我似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又望向了立在身边的鬼孩子巴颂。   “难道说,你之所以一直杀不了我,还逐渐被我解开了鬼降头的禁锢。是因为何晓茹的缘故?”   “你怎么知道何晓茹这个名字?”   熊木生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也许是刚刚出神太过专注的原因,熊木生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我竟然全然不觉……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那张照片来。说:“我刚刚做心理医生时曾经见过她一次,不过当时她并不叫桑雅。而是何晓茹。”   “何晓茹是桑雅在国内用的假名字,她是中泰混血,所以在语言方面以及文化方面和国人无异,我故意为她安排了国内的假身份,这样方便办事。”熊木生回答。   说完之后他愣了一下,随后若有所思地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能破解云海的降头术了,桑雅是不是曾跟你说过什么?”   我点了点头,随后把当年在公园里跟桑雅的对话又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熊木生点了点头,答道:“那就应该错不了了,曾经桑雅有一段时间被抑郁症困扰。她开始厌倦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有跟我提到过要退出,那段时间可能是她整个人生中最黑暗的事情,你能开导她,无疑是给了她一根救命的稻草。所以她的话无形之中成为了一种信念,深深影响到了自己腹中的胎儿……”   “所以说,巴颂就是当时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问完之后,熊木生沉沉颔首。   “按照时间来算,当时桑雅因为伤人被抓时胎儿应该才刚刚三个月左右,甚至可能更小,桑雅的信念对他竟然影响这么深,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是啊,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可我更意想不到的是,她明明那么爱你,你竟然忍心剖开了她的肚子……”我冷笑了起来。   熊木生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摇摇头说:“张医生,首先你得弄明白一件事,爱,和拥有,有的时候并不能共存,我爱她,但我不会为了一个桑雅就放弃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虽然……”   他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下之后朝着我走了过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折叠刀来。   “怎么,你要杀我吗?”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事已至此,死,我已经不怕了。   熊木生却笑了,他抓起我的一只手,随后将刀刃徐徐按在了我的手心上……   “不,张医生,想要你死的话我有无数种方法,根本就不需要动刀,我是在帮你,这样你就更容易跟巴颂沟通了……”   熊木生把刀刃按在我手上时,嘴里一直在默念着什么咒文,随后我就觉得手心里一疼,熊木生手里的刀刃已经割开了我的掌心,血瞬间溢了出来。   身旁,巴颂的嗓子眼里再度传出一阵激荡地怪叫声,他匍匐在地上,瞪着眼就想往熊木生的身上扑,似乎是想阻止熊木生对我的伤害。   但是很可惜,他才刚刚扑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出现的两个鬼婴已经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脚,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孩子,别怕,别激动,我是在帮你们……”   说着话,熊木生拉着我的手移动到巴颂的头顶上方,一把翻过我的手,血瞬间从我掌心滑落,滴答在了巴颂的头顶上……   熊木生继续开始念咒,声音越来越大,我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受到了熊木生的咒文影响了的缘故,而被两只鬼婴按在地上的巴颂也开始拼命地挣扎,乱吼乱叫,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样……   这时,熊木生突然停止念咒,呼吸变得很粗,就像是刚刚做完了剧烈运动一样。   “张医生,鬼降是一种高深的降头术,为鬼婴下降头需要用降头师自己的鲜血作为引子,从而完成对鬼婴的操纵,我现在用你的血来冲淡云海的降头术,血脉相连,鬼婴可以跟你更容易的交流……”   说着话他松开了我的手,又一动手指,按着巴颂的两个鬼婴已然凭空消失不见。   熊木生朝着我冷笑了一下,说:“张医生,现在你试着和他交流。”   我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巴颂,说:“巴颂,站起来。”讨叨序才。   听到我的话的一瞬间,前一秒还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的巴颂瞬间抬起了头来,望向了我。   那眼神似乎变得灵动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样呆滞刻板。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话一出口,巴颂点了点头。   一时间,我欣喜若狂,之前跟巴颂交流都很困难,他仿佛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一样,而现在,没想到我们已经可以正常的交流了……   我扫向熊木生,顿时一声冷笑:“熊木生,没想到我还要谢谢你……”   “呵呵,大家互相合作而已,无所谓谢谢不谢谢的。”   熊木生冷笑着回答:“而且,你的血之所以可以冲淡云海的降头术,并不是因为我的咒文,咒文只是起到了疏导的作用,而真正让你和巴颂心意贯通的,是桑雅曾经留给你的承诺,那是一种无形的信念,一直留在这个孩子的心里……”   熊木生说完转身又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好了,你们才刚刚可以好好交流,多了解一下彼此吧,张医生,明天晚上我们动手……   熊木生走出房间后,我盘腿坐在地上和巴颂对视了起来,他的脸依然恐怖,半张脸是腐烂的,眼睛被神经线套着、在眼眶外面悬着,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一个孩子应有的天真表情。   “巴颂,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话一出口,巴颂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   “巴颂,如果我让你背叛你的主人,你……愿意吗?”   这一次巴颂没有点头,更没有摇头,一脸麻木地盯着我,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也许他并不是个好人,不,应该说这件事里根本就没有几个家伙可以说是好人,呵呵,甚至连我都不是,但我需要你帮我……因为只有你才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真相……”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起了,于是沉默了一下,我又对他说:“巴颂,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听到这句话,巴颂真就像个天真烂漫地小孩子一样开始猛地点了好几下头,果然,所有的孩子都抗拒不了“故事”的诱惑。   随后,我把之前和他妈妈的那次偶遇告诉了他,然后又讲起了自己和曾启华是怎样遇到的,以及公园里发生的那件无头女尸命案,一直慢慢的讲,讲到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我不知道我说这么多他到底能不能都听得懂,但是不管他是孩子也好,或者是鬼也好,我都没有必要瞒着他什么,因为我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和这个长得“并不太好看”的孩子,已经成为了朋友……   “巴颂,现在我所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云海的藏身处……”   我说完之后,巴颂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默默点了点头。   他微微张了张嘴,嘴里发出颤抖着的声音--   “巴,巴苏,帮你……”   “谢谢你,孩子。”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再一次从外面被人打开,伴随着一阵拍手声,熊木生笑眯眯从外面走了进来,冷笑着说:“张医生,真是精彩,你可以说是第一个破除鬼降的普通人,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知道我成功了?”   我问完之后就见熊木生抬手往房顶一角指了一下,笑着说:“你真以为我会安心的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吗?是隐藏摄像头。”   “原来你一直在监视着我。”   “呵呵,监视就说得太难听了,只不过,我必须保证自己确实是掌握着一切的最大玩家,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跟我耍任何的鬼心眼……”   熊木生点了根雪茄,随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又说:“张医生,买卖买卖,有买有卖,我觉得光是以曾启华和白鸢两个人的命来威胁你为我帮忙,这太亏待你了,你是个人才,其实我很希望能跟你好好的合作……”   他说着拍了两下手,叶雨曦笑眯眯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手提箱。   随后她将手提箱摆在我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朝着我打开了箱子,里面放满了钱。   这时熊木生又说:“张医生,何必再做什么心理医生呢?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干,我就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何况,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无视鬼降而控制鬼婴的人……”   他瞄了一眼巴颂,忽然一声狞笑,接着说:“而这只与众不同的鬼婴一直都是我所梦寐以求的,张医生,我们合作吧,以我的势力以及你和这只‘鬼王’的能力,我们将所向匹敌,任何人,都别想挡我们的路……”   ☆、073-怨念成形   熊木生说完我真开始考虑了起来,其实他说的没错,他的心思我更完全明白。   想了一会儿之后,我朝熊木生笑了笑说:“好啊,合作当然可以。我也不是什么圣人。这么多钱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熊木生笑眯眯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叶雨曦微微一笑,说:“张医生。这该不会是你为了稳住我们而想的缓兵之计吧?”   “你猜对了,就是缓兵之计。”   我自己也知道。以我的伎俩根本不可能骗得过老奸巨猾的熊木生和叶雨曦,索性耸了下肩说:“可是缓兵之计又怎么样?只要能达到我们共同的最大利益不就行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公平的交易和长久的买卖,大家各取所需,交易原本如此。”   “说得好!张医生,我最喜欢你的坦诚!”   熊木生拍了两下手,又说:“我私下做得是什么生意你应该也清楚,我也就不跟你掖着藏着了,如果你愿意带着这只‘鬼王’帮我的忙,我旗下的正经生意任你挑选,也算是帮你打个掩护,而我私底下做的降头买卖。也愿意让你来插一脚,只要你好好的帮我的忙,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我点了下头,微笑着没有说话。   熊木生不愧是个老奸巨猾的大商人,似乎从我微妙的表情里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于是眼珠一转又笑着说:“怎么,你还不满意吗?如果还有什么条件你随时都可以提。”   “条件倒是谈不上,但是确实有两件想您帮忙的事。”   之前和熊木生说话,我从来没有用过“您”这个字眼,但这一次我用了。   作为心理咨询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样去洞察人心,熊木生是个对名誉看得过于重要的人,所以他更享受别人对自己的尊重和崇拜。   “张医生,你请说。”熊木生果然得意一笑,对我的戒心似乎也开始松懈了下来。   于是我问他:“熊先生,其实我一直想弄清楚一件事,是关于鬼婴的。”   我抬手朝着巴颂指了一下,又问:“我一直想知道,鬼婴到底算是什么?是灵魂,还是现实中触手可及的尸体?”   “你为什么这么问?”熊木生问。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我笑答道:“之前我和巴颂打过很多次照面,每一次他都想杀死我,其实当时我就有个疑惑,为什么有时候他像个幽灵一样,不单凭空出现,而且可以随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他在要杀我时、身边的其他人竟然是看不到他的,他们只能看到我自己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想把自己掐死;而又有些时候,这孩子确实就像是个实体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甚至可以用手在地上写字,留下痕迹,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触摸到,这是为什么?”   “呵呵,这也正是鬼降的奥妙所在。”   熊木生答道:“你都说错了,鬼婴并不像是游魂野鬼一样只是个灵魂,同时也并不是真实所见的一具有形的实体,这种东西,可以在有形和无形中任意的转变自身的形态,正因如此,他才可以无孔不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于无形……”   “那么,他归根结底是什么?”   “是怨念。”   熊木生说:“准确的说,所谓的降头术,只不过是降头师从现实存在的尸体中提取怨念,然后将原本无形的怨念提炼为有形化……”   他忽然顿了住,沉思了一会儿,又用更加直白地话对我说:“张医生,海水你应该并不陌生对吧?海水是无形的,是液体,当你要伸手抓它的时候,是根本抓不住的,它只会在你手指缝中划过、溜走,我们可以暂时把海水想象成一种无比强大的怨念,而降头师,就相当于海边的晒盐人,他们利用降头术的方式将海水提炼成盐,那么,无形的海水就变成了有形的盐,但如何再把盐洒金清水里,清水就变成了盐水,而盐,再一次变成了无形的状态,现在你明白了吧?”   熊木生说着招了招手,立在身边的叶雨曦随后挪着步子扭捏地走了过去,娇笑着坐进了熊木生的怀里。讨大亩技。   熊木生又笑了起来,接着说:“张医生,这几天你每天都可以看到叶秘书,甚至触碰过她、也见到过她去触碰其他的东西,对吧?”   我点了下头。   这时就见熊木生的手开始在叶雨曦的身上不安分地游走,随后,他环抱着叶雨曦的双臂忽然一收紧,“呼啦”一下,片刻之前还坐在他怀里的叶雨曦瞬间变成了一团气体,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简直就像是魔术,甚至比魔术还要奇妙非凡,我惊讶得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熊木生却哈哈狂笑了起来……   “张医生,现在你来说说看,叶秘书,到底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呢?”   “这,我……”我愣住了。   然而这时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发凉,余光一扫,一双纤细地手已经从我脖子后面伸了过来,将我的脖子掐了住……   但她并没有太用力,我回头一看,是叶雨曦立在我的背后正在对我甜甜的笑。   “所以说,叶秘书也是被鬼降控制住的鬼婴?”   我这话一出,熊木生和叶雨曦全都笑了起来。   叶雨曦再度走到熊木生的身边,笑了两声说:“张医生,你看我身材这么好,像是个婴儿吗?”   “可是你……”   “呵呵,可不是只有鬼婴才能在有形和无形之间自由转化,降头术起源于苗疆巫蛊,是一种很高深的旁门邪术,你不懂也很正常……”   叶雨曦说完话,熊木生又补充道:“我也没必要瞒着你,叶秘书可不是什么鬼婴,更没有被鬼降所控制住,她是可以自由思考和行动的,这就和真实的人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呢,她和鬼婴之间确实有些共同之处,比如说他们都是从尸体中提取出来的怨念,后来又被我经过降头术炼制才成型的……”   “炼制?可她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她显然比你的那些鬼婴要更厉害得多,难道说,降头术里还有什么比鬼降更强大的法术?”   我扫了叶雨曦一眼,问。   “呵呵,这一点其实很难解释,简单来说的话,叶秘书就是经由鬼降的施降方法所形成的,只不过,她比较特殊而已。”   熊木生耸了下肩膀,又说:“所谓的鬼降,只不过是降头师利用从童尸中提取的怨念炼制成‘鬼婴’,从而控制着鬼婴为自己效力;但这只是一般的方法,而在鬼降之上,还有一种更加特殊、更加邪门的秘术,是很多降头师向往但却无法完成的,就是把无数童尸中的怨念凝结在一起统一提炼,从而创造出一只崭新的‘鬼’……她拥有思想、自主行动,而且没有实体,所以不会像一般的鬼婴一样,如果降头师做法的真实本体被毁灭,鬼婴也会消失……”   “所以就是说,叶雨曦是没有弱点的?”我心里吃了一惊。   这时叶雨曦笑了起来,撇了下嘴说:“张医生,如果你是想套我们的话,从而找到我的弱点的话,那么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确实是这样的,降头师施展鬼降需要长期用到鬼婴的尸体,尸体被毁,鬼降也就自然失效,被创造出来的鬼婴也会灰飞烟灭荡然无存,而破除鬼降只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毁掉尸体、另一种是以法治法,也就是由更强的降头师出手破除鬼降的咒法,消灭鬼婴;这两种方法恐怕你都办不到的,第一我没有实体,第二,将我创造出来的熊先生,是当今最好的降头师,没有人能破除他的降头术……”   听到叶雨曦的话,我的心里沉了一下,确实,一早我就已经发现,叶雨曦应该是熊木生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恐怕也是最强大的一张王牌,如果要对付熊木生,必须要先除掉叶雨曦才行,但显然这个想法至此破灭了,我将面对的,根本就是个无懈可击的恶魔。   可我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随后朝着熊木生伸了两只手指,笑着说:“熊先生,作为合作的前提,我需要您帮我办两件事……”   “请讲。”熊木生镇定自若地笑道。   “你是一名了不起的降头师,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恢复巴颂的相貌吧?”   我扫了一眼巴颂,又接着说:“说实话,既然我现在可以控制他,还真的不怎么想每天都对着这张狰狞的脸了,他还是个孩子,至少我们该让他变得好看一点,而且……他毕竟是你的孩子……”   我话说到这里,熊木生的眉间微微一震,随后笑着说:“鬼婴的相貌如何大多取决于临死之前,尤其被我们这些降头师用来下鬼降的,炼出来的鬼婴相貌狰狞这很正常,毕竟我们所使用的一般都是些死于意外的孩子,这种孩子的怨念会比从小夭折的孩子更大,因此炼制成鬼婴后也会更凶,至于恢复相貌的方法,对不起,这还真的没有……”   ☆、074-女鬼的交易   我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可熊木生又开了口:“不过呢,如果你真不想一直对着这张脸的话,我倒是有办法为他炼一张面具。”   “面具当然也可以。那就谢谢你了。”   说着话我情不自禁地在巴颂的头上摸了一下。也许是经过这么多次的冲突之后,已经培养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来了吧,熊木生一提及面具。我心里倒是更开心了,也许孩子会更喜欢那个吧。   随后熊木生又笑着问我说:“好了张医生。第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你了,那么,第二件事呢?”   “我想再进一次对面的卧室。”   “你想干嘛?”   一听到这句话,熊木生立刻变了脸色,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想干嘛,熊先生,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   我盯着他,正颜厉色地说:“你的养女阿杙,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熊木生立刻怒吼了起来:“如果真是我杀死了阿杙,我还要找云海干什么?”   “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我冷笑着说:“现在嫌疑最大的根本不是云海,就是你。熊木生,卧室里那些刑具以及你夫人亲口所说的那些话就是最好的证据……”   熊木生摇了摇头,一声苦笑:“呵呵,没错,我确实做过一些很疯狂的事情。但我是爱阿杙的,我没有子女这你知道,所以我把我全部的爱都给了我的养女,我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他坐下来又点了根雪茄,长叹了一口气说:“张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云海那个叛徒吗?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一直企图对我家图谋不轨。知道阿杙出事之后,我为什么当天晚上就非要强行把阿杙的尸体接回来?因为我需要用她的身体做法,用降头术拘住她的怨念问明一切,然后为她报仇!然而云海却三番五次的阻止我,为了不让我查出真相,甚至用石灰粉在阿杙的尸身上施法作乱……”   “石灰粉?”我惊呼道。   “没错,就是石灰粉。”   叶雨曦在旁边点了点头,又不疾不徐地说道:“之前你们不是已经在运尸车的残骸里发现了石灰粉,咸碱地养尸、石灰粉控尸,这是做术士必须具备的常识。那天晚上为什么运载着阿杙尸体的运尸车上会尸变,其实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石灰粉、银针,这分明是有人利用道家术数控制了阿杙的尸体,而当今这个年代,懂得这种道法的人并不多,云海出自道门,又和熊先生有过节,显然是他下的手……”   “那然后呢?”   我听完又问:“尸体之后还是被找到了,然后你有没有成功拘住阿杙的怨念?”   我问完之后,熊木生落寞地摇了摇头,抽了口烟说:“我猜,阿杙的尸身一定被云海那个家伙动过什么手脚,按理说,阿杙死于非命,死时又身首异处,因此本身聚集的怨念应该相当之大才对,但是我却无法利用降头术将她身体里的怨念提炼出来,她就像已经魂飞魄散只剩下一具完全没有用处的躯壳一样……”   “熊木生,我能相信你吗?”   “呵呵,我们都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   熊木生再度起身,冷笑着说:“你想去卧室无非是想从我太太的口中找到一些线索对吧?其实也无所谓,如果你想的话,你大可以再去一次,但是有件事你一定要弄清楚,我,没有杀阿杙……”   熊木生说着又朝叶雨曦使了个眼色,叶雨曦随后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回身对我说:“张医生,跟我来吧。”   我没说话,站起来就跟她走了出去,随后叶雨曦把我带到了走廊对面的那间卧室门口,根本就没等开门,从门里面射出来的阴寒之气已经浸进了骨头里,让我感觉到一阵阵冰凉了……   这时就见叶雨曦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串钥匙来,选出一把钥匙拧开了门锁,朝着我笑了笑说:“张医生,那东西太凶了,我不方便跟您进去,您可千万要自己小心。”   “放心吧,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了……”讨大厅亡。   我朝她笑了一下,随后抬手推向紧闭的房门,“吱”地一声,门开,走廊里的光线射进无比黑暗的房间内,阴森可怕。   我走进房间,反手又将门关了上,房间里一切摆设如初,唯独上次进来时被我拉开的窗帘又被拉了上,因此房间里依旧只能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光线看到一小点的东西……   “熊夫人,你在吗?”   我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应答,因此我一步步朝着坐在椅子上的那具干尸走了过去,刚要再问一遍,就听见一个声音从我后面传来:“怎么又是你,我所知道的全都已经告诉你了……”   我回头一看,熊夫人就立在我身后几乎快要贴到我的身上了,那双血淋淋地眼睛直勾勾注视着我。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干尸忽然抬起了双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一双手腕,把我拉进了怀里束缚了起来。   立在眼前的女鬼一阵冷笑,忽然又说:“你上次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门外的响动,你不是已经被熊木生抓住了吗?他是个多么残暴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杀你?你说,你又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猜得不错,熊木生确实抓了我,但是没有杀我,因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做了一笔交易……”   我话刚出口,干尸的那双手忽然又移动到了我的脖子上,从后面狠狠扼住了我的脖子,眼前女鬼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情绪忽然失控--   “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说着话,女鬼已然张牙舞爪地往我身上扑了过来,而我被后面的干尸紧紧扼住脖子根本就无法动弹……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咯咯”怪笑声从旁边响起,眨眼的功夫,不知道从哪儿扑出来的巴颂已经凶猛地迎面扑向了女鬼,伴随着女鬼的惨叫声将她扑倒在地,厮打在了一起……   巴颂变得比之前更加的凶猛了,他直直瞪着女鬼,喉咙里传出来的叫声越发激动急促,一双爪子拼命地在女鬼的身上乱抓乱挠,一时间女鬼似乎完全没有防守之力一样,只能不停地哭号,而我也已经能感觉到干尸掐住我脖子的手正在变松,我赶紧趁机挣脱了出去,朝着巴颂喊道:“巴颂,回来!”   听到我声音的一瞬间巴颂抬起了头,随后在地上一挺,跳到了我的身前护住了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鬼从地上挣扎起身,恶狠狠瞪着我说:“你根本不是普通人,你和熊木生一样,是个降头师!”   “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降头师,充其量算是个想要夹缝生存的疯子而已。”   我笑了一下,说话时偷偷开始在上下左右观察。   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才又对着女鬼说:“熊夫人,我确实跟熊木生谈成了一项交易,但光是这样还并不能满足我,这次来,我并不是想再从你嘴里知道什么,我是想也和你谈一项交易,你看怎么样?”   “交易?你要跟我谈交易?”女鬼愣了一下。   我点头道:“是的,如果你愿意听我说完的话,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你说……”   “我能帮你完成这些年你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听我说完之后,女鬼沉默了一下,忽然问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甚至连你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因为你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如果不相信我,你也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间卧室里,被心里的怨恨无尽折磨而已……”   说话时,我扫了一眼一直护在我身前的巴颂,他一脸专注地附身在地,眼睛直直盯着女鬼,就像是生怕自己稍微一松懈,女鬼就会扑上来对我不利一样……   我笑了一下,又说:“再说了,熊夫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有这个孩子一直保护着我,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吗?”   女鬼再度陷入沉默,沉默许久之后,就听见“咔”地一声,她面朝着我,但头已经一百八十度回旋朝向了后面,随后人头又一阵旋转,似乎是在用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她才又冷冰冰地说:“这间卧室平时只有熊木生一个人可以进来,现在他不在,是绝对安全的……我们有话直说吧……”   我点了下头,女鬼又说:“你真的可以帮我杀了熊木生?”   我再度颔首,神情坚定。   “呵呵,那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被束缚在这间房间里根本无法离开……”   我笑了一下,答道:“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只需要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你要去哪儿?”   “明天晚上,我会去为熊木生做一件事。”   我回答说:“这件事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但如果我能回来,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正式生效了,到时候,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间屋子,而你,帮我杀人……”   ☆、075-藏身处   谈定条件后,我转身走出了房间,又回到了书房里。   毕竟已经处于合作关系了,因此熊木生对我格外的客气,并且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餐宴来接待我。   不过我满心里想的都是曾启华和白鸢的安危。哪儿有心思吃的进去。   叶雨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于是笑着说:“张医生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亏待曾警官和白鸢小姐的,只要你能够顺利的帮我们找到云海的下落,我保证让他们安全离开……”   虽说叶雨曦的话明显是缓兵之计,为了暂时稳住我,但我也只能点了点头,默认了下来。   随后我在熊家的别墅里待了一天,人身自由几乎是被完全限制在了熊木生的书房里,而熊木生期间并没有出现过几次,当天晚宴后他就离开了别墅。   一天内,叶雨曦全程负责我的起居,说是负责起居,其实不过是为了监视我而已,她不准我离开房间一步,因此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被关在书房里无所事事。   好在这里是书房。因此我也并不寂寞,仔细一看,熊木生的书架上摆放着很多关于巫蛊术、降头术的书籍,正好可以帮我多了解一下所谓的降头师。   第二天晚上,熊木生回来了,进别墅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书房里来看我,叶雨曦也跟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头盒子。   “哈哈。张医生,我答应你的那件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该你帮我的忙了……”   说着话,他从叶雨曦手中把盒子取了过来,转手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打开木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黑色的面具。   面具上没有花纹,通体都是黑色的,材质看起来像是铁,但是比铁、甚至比塑料都感觉轻了很多。   而面具上只留出了一个左边的眼洞来。嘴和鼻孔的位置都没有留洞,我一看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熊木生前一天所说的那张面具,专门为巴颂准备的。   “巴颂。”   我赶紧叫了一声,经过一天时间的培养,我们现在感情很好,我一叫,巴颂立刻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的背后闪了出来,蹲在我脚边抬头盯着我看。   我笑了一下,随后蹲在他面前把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巴颂开始有些抵触,但是不敢乱动,这时就听熊木生说:“怎么样,这可是是专门提取了几个孩子尸体里的怨念做成的特殊面具,很合适吧?”   我为巴颂代号面具一看,的确,面具将将好合适,而且戴上面具之后的巴颂整张脸上只露出了一个眼睛来,那张狰狞的脸孔被挡住,再也不吓人了。   随后就听熊木生又在我背后笑了起来:“真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送自己儿子礼物呢……”   我回头扫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子,站起来说:“熊先生,你叫我去找云海,现在我可以出发了吧?”   “当然了,不过你自己去我不太放心,云海是个阴险的人,更是个致命的人,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所以我派叶秘书跟你一起去。”   “叶雨曦?”   我扫了立在熊木生旁边的叶雨曦一眼,不禁愣了一下。   很显然,熊木生是怕我耍什么手段,他并不信任我。   不过,他会这么做我其实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于是也没拒绝,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之后熊木生笑着把我带出了别墅,院子里有一辆车,司机已经坐在车上等我们了。   随后叶雨曦帮我打开了车门,请我上车,我附身上车时司机正好缓缓地转了下头,我心里咯噔一声--   开车的,是刘大洋。   “他,他怎么会……”   我立刻回身惊问叶雨曦,叶雨曦笑了起来:“你放心吧,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是熊先生昨晚故意通过人脉把他的尸体从医院弄了回来,然后下降头变成了走尸。”   我点了下头,虽说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乖乖地上了车。   上车后我坐在后面仔细观察刘大洋,他应该并不像叶雨曦和鬼婴一样可以在有形无形之间转换,叶雨曦也说了,他是走尸,会行走的尸体,而我也观察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缝合的痕迹,应该是熊木生找到了他的头,然后把头和尸体又缝合在一起了。   叶雨曦也上了车之后,示意刘大洋开车,刘大洋点了一下头,随后开车把我们带出了院子。   天很黑,车里坐着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我难免有些紧张,这时叶雨曦笑着开了口,但话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刘大洋。   “刘大洋,从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你感觉怎么样?”   “还有些不适应。”   刘大洋沉沉答道,他的话说的很慢,而且声音稍有变化,显得有些没底气,应该是因为喉咙被从新缝合过的关系吧。   “我们真的能找到云海吗?”这时,刘大洋又问。   叶雨曦没有回答,而是望了我一眼说:“这个嘛,就要靠这位张医生了,刘大洋,如果找到了云海,你想怎么做?”   “杀了他,是他杀了我,我一定要报仇。”   说着话刘大洋狠狠咬了下牙,一脸地仇恨。   叶雨曦没再说话,当刘大洋开车到达通往城里的盘山路段时,叶雨曦忽然示意刘大洋停下了车,我一看,停车的位置我很熟悉,就是之前阿杙在运尸车里尸变、尸体失踪的地方,路边不远处就是那片树林。   见叶雨曦要下车,我赶紧问她:“叶雨曦,你在这里停车干嘛?”   “当然是找云海了。”   叶雨曦朝我一笑,随后缓步走下了车,又说:“张医生,接下来可就要看您和鬼王巴颂的了。”   “怎么,云海在这附近?”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我觉得不会有错。”   叶雨曦抬手朝着那片树林指了指,又说:“周围群山起伏,能够藏人的地方很多,但是这一带的山林形势是最隐蔽的,我想,云海有可能就藏在这周围,再说了,毕竟他的目标是熊先生,如果把藏身地设置在城市里一定很不方便,所以我们猜测他应该就在我们的周围……另外还有一点,之前阿杙小姐的尸体是在这里尸变的,刘大洋昨天被熊先生拘魂还阳后也说过,他之前被云海收买时,两个人每次接头都在这一带,所以云海应该就在这附近没错……”   她说话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下车,于是我和刘大洋都从车上下了来,跟着她走进了那片树林子里。   叶雨曦忽然回头,又对我说:“张医生,让巴颂出来吧,能找到云海藏身地的只有他。”   我点了下头,随后轻轻叫了一声“巴颂”,巴颂立刻从我背后跳了出来,脸上带着那张黑漆漆的怨念面具,一脸的冷峻。   我蹲在他面前说:“巴颂,你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儿吧?”   巴颂点了点头。   “带我去。”   他又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地含糊,随后转身一个“人”走向了树林深处。   叶雨曦、刘大洋我们三个人赶紧跟了上去,跟踪着巴颂在树林里穿行了足足一两个小时之后,他忽然在一丛长满杂草的大石头前面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我赶紧跟上去问,巴颂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来指向了挡在正前方的那丛杂草。   这时叶雨曦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攥着一把匕首,轻轻划开了挡路的杂草,杂草的后面立刻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看来,云海就藏在这里。”   叶雨曦冷冷一笑,又对我说:“张医生,我们进去吧。”   “进去?熊木生只是要求我找到云海的藏身地,可没说要让我进去。”讨役史才。   “怎么,你不想看看他在里面都搞了些什么鬼吗?另外……”   叶雨曦指了一下巴颂,又接着说:“这孩子的尸身肯定就在洞里,如果你不把尸身找到,他身上被下的鬼降是永远无法被解除的……”   叶雨曦一句话就说到了我的心里,虽然知道洞里可能会异常危险,但为了真相、为了巴颂,我也只能咬着牙第一个走了进去,叶雨曦和刘大洋紧随其后。   我们不敢在洞里发出一点声音来,手里拿的也是聚光性能很强的小手电筒,沿着洞道往里走,洞道弯弯曲曲的似乎很深,走了没多久,地上传来一阵响动,我用手电筒一照,是蛇,石头缝里,一条条小蛇露出头来,正盯着我们看。   “别怕,阴气重的地方容易聚集喜阴生物,有些蛇、蝎之类的东西是在所难免的。”   叶雨曦安慰了我一句,随后继续带着我往前走,走了大概二百多米,弯弯曲曲的洞道终于到了尽头,而挡在我们正前方的,是一扇紧闭着的铁门。   走到铁门前,叶雨曦不禁一声冷笑:“云海,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来,紧接着示意刘大洋上前。   刘大洋一边往前走一边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皮包来,打开一看,里面装得是各种开锁工具,他是个混混,小偷小摸应该没少干,这种溜门撬锁的事情是他的强项。   ☆、076-怪物   十来秒钟刘大洋就打开了门,随后看了叶雨曦一眼,叶雨曦又看向了我。   “张医生,是你带我们来的……”   她的言中之一我一听就明白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铁门。   伴随着“吱”地一声,门开了。门里面是个空洞地大厅,大厅的最中间房顶上,悬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昏黄灯泡。   我们走进去一看,大厅里布置得井井有条,最里侧摆着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个书柜,而大厅的两边墙壁下,摆放着七八张桌子,以及十多个比正常尺寸要小的棺材。   看到那些棺材,我不禁后背发凉,这简直不像是活人待的地方。   而大厅里并没有一个人影,似乎云海并没在其中。   这时,巴颂忽然朝着右边墙壁下其中一副棺材跑了过去,叶雨曦我们一见也赶紧跟了过去,就见巴颂在那副棺材前停了下来。抬手指着棺材望向了我。   我走过去,抬手在棺材盖子上一推了一下,由于棺材的尺寸比正常的要小,因此盖子很轻易就被推动了,棺材里摆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装满了黄色药水的大玻璃瓶。   我朝着瓶子里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装着的是。是个卷缩在一起的婴儿标本。   “这,这是……”我不禁问向了叶雨曦。   “瓶子里装的是福尔马林。看起来这应该就是巴颂的本体所在了,云海为了把婴儿的尸体保存更久,把它制成了标本。”   叶雨曦语气平和,似乎完全没有觉出任何意外来,随后又伸手在玻璃瓶上一指,又接着说:“你看,尸体上还插着银针写着咒文,银针控尸是道家的旁门法术。那些咒文是降头术的符咒,能把道家法术和降头术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只有云海一个人,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巢穴了……”   叶雨曦说着把电话掏了出来,冷冷一笑说:“很好,既然已经找到了位置,是时候向熊先生汇报了。”   我点了下头,立在旁边没说话。   本以为叶雨曦这就要给熊木生打电话通报位置,然而这时就见叶雨曦正在拨号的一只手忽然猛地一下朝着我伸了过来,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叶雨曦,你……”   我顿时愣了住,一瞬间,就感觉喉咙口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地强大力量的挤压,瞬间头脑开始昏迷。   而看到这一画面的巴颂喉咙里也开始传出激荡地怪声来,拼了命地想往叶雨曦的身上扑。   然而就在这时,立在叶雨曦身后的刘大洋却不疾不徐地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用朱砂写着咒文的黄纸来,随手就贴在了盛放巴颂本体的玻璃瓶上。   只这一贴,巴颂浑身开始剧烈地打颤,忽然失去知觉瘫倒在地,眨眼之间就像飞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叶雨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什么意思?当然是杀了你。”   叶雨曦一声冷笑,眼看着就要撕裂我喉咙的手指渐渐松了开,可被掐过之后,我已经站都站不住了,她一松手,我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张医生,你以为你那些鬼心眼能瞒得过熊先生吗?”   叶雨曦再度冷笑了起来:“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的阴谋诡计,你不过是想找到云海后联合云海来对付我们吧?呵呵,这太小儿科了,你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熊先生怎么可能留着你呢?”   “利,利用价值?可是只有我能控制巴颂……”我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地起说。   “巴颂?哈哈,这点确实,巴颂是云海培育出来的鬼王,世间少有,而你竟然能够跟他沟通,在完全不使用任何符咒、法术的前提下就能让他听命于你,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张医生你忘记了一件事,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巴颂的本体了,你,就没有任何的用途了……”   叶雨曦一声冷笑,随后又瞟了一眼棺材里的尸体标本,接着又说:“我来之前,熊先生特地炼了一张镇魂符咒,用来镇住一直保护着你的巴颂,其实这一次能不能找到云海都无所谓,只要我们把巴颂的本体带回去,很快熊先生就可以利用尸体炼制出属于自己的鬼王,要收拾云海那个家伙,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呵呵……”   “所以,其实找到巴颂的本体,才是你们这一次的真正目的。”   “当然不止如此,你了解得太少了。”   叶雨曦冷笑着说:“一直到三年前,云海不光是熊先生手下降头师团队中的一员,更一直帮助熊先生尝试着炼制鬼王,云海确实是个天才,他将降头术和道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甚至于连熊先生都自叹不如,而多年尝试失败之后,云海更掌握了鬼王炼制方法中的很多秘密,而那些秘密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正因为他一直对熊先生有所保留,熊先生才没办法直接杀了他,导致三年前海关案子东窗事发后,熊先生清理门户毁尸灭迹时被他逃过了一劫……”   “可现在你们还是没找到云海……”   “但我们已经找到了他藏身的地点。”   叶雨曦指向了床边的那个书架,又笑着说:“我相信,这些年来云海对于‘鬼王’研究的很多资料都一定藏在这个藏身地里,我们可以把这里的东西都搬回去慢慢整理,所以云海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了任何的用途……”   “呵呵,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被你们给算计了……但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   我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毕竟帮了你们一个大忙,我想你今天一定不会放我活着离开的,但是我想求你们放了曾启华和白鸢,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呵呵,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太多了,换句话说,无辜之人就是无用之人,既然没有用处,熊先生怎么可能留他们活口呢?”   叶雨曦耸了耸肩,随即回头扫了立在身后的刘大洋一眼,又接着说:“张医生,有件很不幸的事我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昨晚熊先生为刘大洋拘魂回来之后,为了试验一下这只行尸的威力,所以已经把被关在地下室的曾启华和白鸢当成了第一批试验品……”   “你,你什么意思?”我惊了住。   “意思很明显,你的两位朋友,昨晚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刘大洋的手里。”   叶雨曦说着又望向刘大洋,刘大洋沉沉颔首,缓慢地答道:“没错,我杀了他们,埋在别墅后墙的树林里……”   “你……”   一时间,我气血翻涌,拼了命想站起来,但刚刚被叶雨曦掐得已经浑身乏力,见我要起身,她狠狠一脚就把我又踹翻在了地上,冷笑着说:“你何必这么着急送死呢?既然这样,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两位朋友吧……”   说着话,她将手里的枪举了起来……   我心里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曾启华和白鸢的死更让我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看着叶雨曦把枪口凑近我的头顶,我凄惨地笑了一下,微微闭上了眼……讨吗大技。   死就死吧,死,也许是现在对我来说最好的解脱……   可就在这时,一阵异响声忽然传来,沙沙沙,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指甲挠东西的声音,我不禁睁开眼循着声音望去,发现那声音竟然来自不远处的一副棺材之中……   叶雨曦也愣了一下,刚回头去看,又一阵怪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沙沙沙,声音是相同的,却来自于另外的几副棺材里……   叶雨曦似乎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手对着空中连开了三枪,怒吼道:“云海!你一直都在这里对吧,有种的现在现身!出来!”   “叶雨曦,你真是不知悔改……”   伴随着一阵冷笑声,大厅最深处的书柜忽然朝两边拉开,竟然是一个机关,随后从书柜的后面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小门来,门口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云海。   “为什么你还要为熊木生工作?叶雨曦,难道你忘了吗?当年提取鬼婴怨念把你打造出来的,是我,我才是你的父亲,可你呢……你却背叛了我……”   云海的话让我心头猛地一震,这时就听叶雨曦一声冷笑,说:“那又怎么样?是你把我创造出来的,这我不否认,但也正因为你,我从原本不存在而变成了一个满身怨念的‘人’,呵呵,不,我连人都算不上,同样也不是鬼,不是妖怪,我是个怪物……云海,是你让我成为了一个怪物……”   叶雨曦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激动得说话时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而她在说话时声音更是时而男声时而女声,时而高时而低,一直在不停地变化着。   同时也在改变的,是她的脸,她的脸变得扭曲可怕,脸型和五官不停地移动变化,脸上的皮不停地撕裂、重生……   ☆、077-刘大洋的救赎   “所以说,你是非要跟我作对了……”   云海淡淡一笑间,微微抬起双手,十指张开在空中一晃,整个大厅里所有的棺材盖子都应声打了开。一只只干枯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开始慢慢地往外爬。   这时就听他又说:“论降头术,熊木生确实是难得一遇的高手,但你以为我这些年就闲着了吗?为了报仇,这三年来我偷偷炼制了几十具走尸,就是为了你们而准备的,这一次,我的仇,阿杙的仇,我要一起报……”   云海提起阿杙来,我心里猛地一震,立刻插话问道:“云海,到底是不是你杀死了阿杙?”   “呵呵,如果真的是我,我又为什么会找熊木生算账呢?张医生,你这个人没有别的坏处,就是太喜欢钻牛角尖了。其实……真相重要吗?她怎么死的你根本不用明白,你只要明白该找谁算账就对了……”   “我先要找你算账!”   叶雨曦恨恨咬牙。说话间再度抬起手中的枪,枪口已经调转方向,朝向了云海……   “嘭”地一声,子弹破膛而出,云海虽然是术士但也是血肉之躯,赶紧躲到一旁拉开的书柜后面躲避了起来,子弹正好嵌进了一本厚厚的书里。   这时就见云海一招手,正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二十来具干尸立刻鬼哭狼嚎地朝着叶雨曦冲了过去,但令人震惊得是,叶雨曦一个纵身就跳到了洞顶上,双手抠进大厅顶部的岩石里竟然倒挂在了上面……   “嘿嘿,云海,光凭一些走尸你以为就能对付得了我和熊先生吗?我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我实力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叶雨曦说话时,那些走尸已经晃动着身子走到了我的周围,但他们似乎丝毫没有要攻击我的打算。而是不停地对着吊在顶上的叶雨曦抓挠着……   这时就听云海冷冷一笑说:“没错,你的实力我当然了解,你没有固定的形态、甚至连本体都没有,要对付你确实不容易,但是,如果再多加一只鬼王呢?”   云海话音没落,一阵激荡地“咯咯”怪叫声已经从我身后传来,我心里一惊,正要转过头去看,就听见“嗖”地一声,一个较小地身影已经从我身旁一闪而过,那身影随后跳到不远处一只走尸的肩膀上,再度越起。   叶雨曦根本容不得反应过来,已经被那黑影一把抱住,身子一晃就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而当那黑影抱住叶雨曦的时候,我也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个黑影脸上带着一层漆黑地面具,是巴颂……   可是他明明已经被……   我赶紧往棺材里一看,之前被刘大洋贴在玻璃瓶上的符咒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掀掉了……   叶雨曦一声惨叫就落在了走尸堆里,那些走尸开始争前恐后地围过去往她身上撕挠,但是伴随着叶雨曦的惨叫声,就听见“嘭”地一声闷响从她倒地的位置传来,随后一团黑烟顺着走尸之间的人缝喷了出来,在我身旁再度化为了一个妙曼女子的身形。   叶雨曦再度重现,但脸上身上被那些走尸撕咬抓挠出的伤痕还没有消失,一道道印在脸上、刮烂了她的皮肉,正在缓慢地愈合着……   叶雨曦看了我一眼,随后一转身瞪向了一直立在我身后的刘大洋,怒吼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符咒会失效?”   刘大洋吓得一脸惊色,惊呼道:“我,我不知道啊……”   “你这个废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直接死掉!”   眼看着那些走尸又一次逼近,叶雨曦赶紧转过身来准备迎战,可刚一转身还没等站稳呢,一只手已经从背后悄悄伸向了她的后背。   那只手里抓着一张黄色的符咒,趁着叶雨曦不注意,猛地一下就拍在了叶雨曦的后背上,一时间就见一道火花噼里啪啦地在她后背上乱炸一通,叶雨曦一声惨叫,身体被炸得整个向前倾倒,“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为,为什么……”   她惊慌地回头一看,刚刚对她下毒手的,是刘大洋。   情况忽然变成这样,连我都来不及缓过神来,但这时就听正缓慢走过来的云海冷笑着说:“把刘大洋重新救回来本来就是你们得错,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我的人?”   说话间云海再度挥动双手,那些正要对叶雨曦发起攻击的走尸全部都停止了前进。   “刘大洋,你……”   叶雨曦狠狠瞪了立在不远处的刘大洋一眼,满脸地怨恨。   “叶秘书,你不要怪我,没错,是他杀了我,我也恨他……”   刘大洋抬头扫了我一眼,又扫向云海,接着说:“但他那晚在我家杀我时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他说了什么?”   云海走到叶雨曦身旁,笑答道:“那天晚上我动手杀他之前告诉他,就算我不杀你,你知道熊木生那么多事情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跟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与其毫无用途地被熊木生杀死一了百了,倒不如被我杀死,因为我早就猜到,刘大洋被我杀死之后,熊木生一定会利用降头术让他重新复活,我很了解熊木生的为人,他善于用人,更善于用鬼……”   “刘大洋,就因为这样,你就背叛了熊先生?”叶雨曦再度质问道。   “不,当然不是,当晚云海还答应我,把他名下的全部积蓄全都留给我的家人,其实他说的没错,熊木生的人性如何我比谁都清楚,当那天晚上之所以急匆匆离开,确实有一半原因是怕东窗事发自己陷进去无法自拔,另外还有一半原因,就是怕熊木生会杀人灭口,他太可怕了……”   “是啊,熊木生确实是个可怕的人,这是不可否认的。”   云海含笑接话说:“不过,他也确实是个最会赚钱的商人,那几年我一直跟随着熊木生,确实没有少赚,现在这些钱都已经转到了刘大洋家人的名下,我用我全部的身家,买了刘大洋这条命……”   “呵呵,只是可惜我妈太不争气了……”   刘大洋叹了口气说:“如果我非死不可,至少死后给她、我妹妹、我老婆留下了那么一大笔遗产,她们明明可以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可我妈的心太狠毒了,没想到最后居心不良反而被我吓死,我妹妹也因为我和我妈的死受到了打击,住进了精神病院……这都怪我,我照顾不了她们……”   “呵呵,刘大洋,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至少你老婆确实是个好姑娘,不单好好安葬了你母亲,这几天还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你妹妹,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是啊,这辈子我做了太多坏事,做得最对的一件就是认识了她、娶了她,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可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看刘大洋说话时的表情,似乎是想哭,但他只是一具尸体,尸体,是不会流眼泪的。   这时我插话问:“云海,这么说你早就算到刘大洋会被熊木生起死回生?所以你不单杀了他,甚至在他死后还要利用他?”   “张医生,人和人之间不就是互相利用吗?连我和你也是这样,如果不是要利用你,即便没有巴颂的帮忙,我照样能够随时随地杀了你,你没发现吗?”   云海说的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就比如我被困在刘大洋新房里那次,他明明就在外面,和我对视,但最后却并没有杀我,而是自己离开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是疑问重重,赶紧问他:“可你为什么不杀我?刘大洋对你还有价值,那么我呢?我对你又有什么价值?”   “马上你就会明白了……”   云海一声冷笑,没等继续往下说,就听见“嘭”地一声,趴在地上的叶雨曦再度炸成了一团黑烟直升到空中……   “云海,就算有刘大洋帮忙又怎么样?你还是杀不了我,我是没有实体的……”   这一次,黑烟凶猛地扑向了刘大洋,刘大洋只是一具走尸,本身行动就缓慢,哪儿能躲得开。   这时就见叶雨曦的上半身忽然从黑烟中凝结成形,狠狠一把就掐住了刘大洋的脖子。讨节场技。   刘大洋想要挣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叶雨曦的手指已经顺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抠了进去,抠断了刘大洋脖子上伤口缝合的线。   线一断开,刘大洋脖子上的伤口立刻开裂了,叶雨曦一阵狂笑,忽然抬手猛地在他头上一拍,他整个人头立刻“啪”地一声从脖子上飞了下去,在地上乱滚了起来。   我当时就站在旁边,但是我无能为力,救不了他,而刘大洋的头颅从我眼前飞过去的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喉咙里塞着一道卷成一团的符咒,那应该就是熊木生令他成为走尸的咒语所在……   虽说我跟刘大洋交情不深,但反应过来还是赶紧冲向了人头,从地上捧了起来。   没等我说话,刘大洋唇齿轻颤着说:“张,张医生,到死我都是一个坏人,现,现在我算是……赎罪了吧……”   ☆、078-同归于尽   根本没等我回答,刘大洋已经微微地闭上了双眼,被我捧在手里的人头瞬间开始腐烂,恢复到了腐烂几天的模样。   我和刘大洋并不是朋友,甚至只有几面之缘。但看到这一画面,我的心里一阵翻腾……   “云海!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不救他?”   我朝着正操控走尸对付叶雨曦的云海说。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是他最好的归宿……张医生,他早就已经死了,死人就该去到死人该待的地方,那样他才能得到解脱……”   说话间,叶雨曦化身的那团黑烟忽然从云海布下的走尸封锁中逃了出来,又挡开了巴颂的攻击,凶猛地扑向了云海……   云海却没有闪躲,而是嘴角含笑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着叶雨曦,更像是在迎接着死亡……   “我,也是时候上路了……”   “你去死吧!”   叶雨曦怒吼着扑到云海的身上,双手抬起,狠狠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逼到墙角……   “云海,你还是死在我的手里了……嘿嘿……”   诡笑之余。叶雨曦凶猛地狠狠掐住云海的喉咙,像是要直接把他掐死一样。但云海的表情中却看不到一丝地痛苦与不甘,依旧嘴角带笑,仿佛是在享受着逐渐逼近的死亡。   而就在这时,叶雨曦的身体忽然一晃,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松开手往后倒退了几步……   看到这一情景,我愣了住,叶雨曦自己也愣了住……   “为,为什么……”   她再度开口,但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软弱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是我创造的你……”   云海微微一笑,说话时,一口血从嘴里翻了出来……   “这不可能,就算是你创造了我。我也能够杀掉你才对,可是,可是为什么我想要你的命时,我自己也开始变得虚弱……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呵呵,你开始明白了吗?”   云海冷冷一笑,又说:“叶雨曦,你真的以为自己只是由无数尸体的怨念集合成型、而没有实体的怪物吗?你错了,熊木生也错了,当年我把你创造出来之后的确是对熊木生这么说的,但那只不过是为了蒙骗他、让他对我心生畏惧的一种说法而已,你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实体呢?世界上最好的术士都做不到这一点……”   “难,难道……”   叶雨曦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云海不敢再上前一步。   而云海则镇定自若地点了下头。   “我就是你的实体。”   云海话一出口,我心里再度为之一振。   这时云海又说:“当初创造你时,我的确收集了很多横死之人身上的怨气,但要把那些怨气凝聚在一起,终归需要一个容器,而我本身,就是那个容器,你是用我的血培育出来的,所以你同样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而我,正是你的实体……”   “这,这也就是说……”讨节估号。   “也就是说,你杀了我,自己也会死。”   云海一阵诡笑,说话间从长衫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来,缓缓抬手,将锋利地刀刃顶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你,你这是要干嘛?”   “呵呵,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只为了能找熊木生报仇,后来,终于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我放弃了报仇的打算,本以为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能放下仇恨,开开心心的跟她永远生活在一起,可我想错了,到最后我连她都保护不了……”   说话时,云海的表情时而激动兴奋、而是没落难过,我猜,他所提及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阿杙吧……   这时云海又说:“我背负着自己、和心爱的那个女人的仇恨而活着,但我也明白,我根本就不是熊木生的对手,尤其他手里有一张最强的王牌,那是我曾经创造出来的所有怪物中最强大的一个,只要那张王牌还在熊木生的手里,我就根本不能下手,但如果我要除掉那张王牌,就必须牺牲自己的性命,因为我们是同命相连的……”   “那,那张王牌……就是我?”叶雨曦惊问。   云海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创造出来,恨我让你成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所以你才一直守护在熊木生的身边,想保护他,也想利用他引我现身、找我报仇,而我呢,我的目标只有熊木生一个,但如果不干掉你,我根本就接近不了他……”   说话间,云海忽然紧紧攥了攥那把抵住胸口的匕首,忽然猛地往自己的心脏里一按,“噗嗤”一声,小半截锋利的刀锋瞬间没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啊……”   刀锋没入云海心口的一刹那,叶雨曦一声惨叫,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似乎站都站不住了,“噗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脸色变得前所未有地惨白……   而她脸上、身上之前被走尸和巴颂伤到的那些地方,伤口也不在缓慢愈合,而是逐渐向外裂开,疼得叶雨曦一声声惨叫……   “现在,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真可惜,我还是没能亲手找熊木生报仇,但我相信,我未能完成的这件事,有一个人会替我完成……”   话说到这里,云海转头朝我望了一眼……   “云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地惊呼了起来,云海勉强对我咧出一丝微笑,说:“张医生,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叶雨曦确实是一只怪物,一只满身憎恨、怨气惊人的怪物,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所,所以,我现在只能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他说话时,叶雨曦依旧还跪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她的脸又一次开始扭曲,变化,变幻了无数张不同的脸孔,但每张脸的表情都是痛苦的、嘶吼着的……   “张医生,最初我利用鬼降术指挥巴颂杀你,确实是不想你阻碍了我复仇的计划,但几次之后我也发现了巴颂的变化,他开始变得不受我控制……后来我利用安插在警队里的假刘仲秋调出了你毕业后的全部资料,从而发现了你早在几年前就和巴颂的母亲-桑雅接触过的事情,桑雅同样是个强大的降头师,当时她怀有身孕,自己的想法、认知以及一举一动都如同通灵一般传输到了巴颂的身体里,这也正是你和巴颂之间奇妙关系的唯一解释……所以,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不想杀你了,我也没去干涉巴颂的思想、或是重新对他施展新的鬼降术,因为我想利用你,利用你来控制巴颂、利、利用你来在我和叶雨曦同归于尽之后,替我……和阿杙……报仇……”   说到这里,他也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云海的话让我又一次震撼了,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陷入了一盘很大的棋局之中,从曾启华、到熊木生、到云海,一次次地被人摆布,而我却毫不知情……   “云海,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冷冰冰地说:“即便你说阿杙不是你杀死的,但你还是杀死了刘仲秋和刘大洋,作为一名术士,你的双手上更沾满了血,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帮你的忙?”   “就,就当是为了……阿杙吧……”   “为了阿杙?我不明白。”   “呵,呵呵,你终究会明白的……”   说着话,云海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两张符纸来,一张黄色,一张红色,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   云海手臂一晃,就把两张符纸扔到了我的脚边,又说:“黄,黄色的放在身上,那是道家的赶尸符,只要符咒在你的身上,我三年来炼制出的这些走尸都会听命于你;红色的,找到机会就贴到熊木生的身上,那是一张降头符,它,它可以要了熊木生的命……”   “可,可是……”   “张医生,不要再可是了,无论如何,今晚你都要除掉熊木生……为了我也好,为了阿杙也好,为了世界上所有毫不知情却被他害死的人也好……他是一个魔鬼,他……他必须死……”   云海说着身子一晃,似乎已经连跪都跪不住了,血顺着心口淌下来,已经在地面上流了一大滩……   我赶紧走过去扶住了他,急声问道:“可是阿杙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还没有告诉我真相!”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云海倒在我怀里,微微一笑……   “当然,即便再可怕,即便再难以接受,但真相永远都是真相,谁都不能妄想将它掩盖……”   “呵,呵呵,如果你,你真的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去,就去问……曾启华吧……”   “曾启华?可是他明明已经……”   “他们没有死……”   云海笑了一下说:“刘大洋生前和那个骗子猴儿哥是很好的朋友,昨天晚上那小子想潜入熊家别墅救你们,被我发现拦住了,算是,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后来我们两个和刘大洋里应外合救出了曾启华和白鸢,已经被那小子带走了,不过,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没有走得太远……张医生,他们都在,都在等…   ☆、079-杀开一条血路   这话说完之后,云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宛如熟睡般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又转头望向了躺在不远处的叶雨曦,她的身体上开始冒出一团团黑烟来,而身体正在渐渐地消散。如同身体化为了粉末一样,飘散在天空中……   “云海。云海?”   顶着他给我的那两张符咒,我心里百感交集,而环视四周,立在周围的二十多具走尸正在我不远处徐徐打晃……   我把符咒揣在身上。随后站起了身来,抱着试一试地态度对那些干尸说了一声“退下”,一时间,只见二十多具走尸全都齐齐地向后倒退了几步,推到了墙边的棺材前……   这些走尸竟然真的都开始听我的话……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环视周围,整个大厅里除了我之外,已经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了,我先后扫向躺在地上的云海、大半个身体已经风化的叶雨曦、身首异处的刘大洋,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这时鬼孩子巴颂凑了过来,蹲在我的身旁用两只手拄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咯咯”地怪叫声。   他抬眼望着我,严重前所未有地露出几许哀伤、似乎在为自己主人的死而感到伤心。   我蹲下身子,用手抚着巴颂的肩膀说:“巴颂,跟我走。我们是时候去揭开真相了……”   说完话我站了起来,径直朝着大厅的那扇铁门走了过去,巴颂也跟在身后。   走到门口,我又回头朝着那二十多具分立左右的走尸说:“全都跟着我……”   只这么一句话,那二十多具走尸立刻都摇摇晃晃地朝我走了过来,但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全都站了住,仿佛是在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命令。   随后,我转身走出房间,刚走进洞道里,二十多具走尸立刻排着整齐地队伍一只只跟了出来。   眼下整个洞道里只有我一个活人,但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地恐惧,满心里想的都是回到熊家别墅。去找熊木生要一个交代……   我带着这队“毫无生气”地人马在人群中走了许久,终于走出了林子,从叶雨曦、刘大洋我们三个人下车的地方原路返回上了公路,车还停在路边。但是车上跟我一起下来的两个人已经完全无法再回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正从林子里不停晃动着身子走出来的二十多具走尸,我并没有等他们,而是先一步跳上了车,用从刘大洋身上找到的车钥匙打开车门之后发动汽车,自顾自先开着车朝熊家别墅进发。   虽然深夜里的盘山公路显得异常陡峭,但我并没有放慢车速,十来分钟就开车回到了熊家别墅门口的大铁门前。   叶雨曦我们离开之后,熊家别墅的戒备等级似乎立刻就提升了,门两段新安装了两个探照灯再来回地打量,铁门大敞四开着,但在院子里巡逻的保安显然比之前又增加了不止一倍的人手。   熊木生不是傻子,他当然清楚,假设我们没有成功干掉云海,云海的老窝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一定会过来拼命的,而一扇大铁门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但是增加人手至少可以让他更容易地发现潜进来的云海的踪迹。   而除了警卫之外,我们离开之后,熊家别墅里似乎又新弄来了几条狗在跟那些警卫一起巡逻着,没等我把车开近别墅,那些狼狗就开始拼命地嘶吼了起来……   反正铁门没关,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冲进了院子里,停车之后没等下车呢,就见周围询问而来的警卫已经拽着几只警犬朝着我的车围了过来……   我没有丝毫惊慌,开门,下车,刚一下了车,两条狼狗就吠叫着朝我扑来……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巴颂忽然从天而降,面对着两条扑过来的狼狗猛地一声怒吼,一瞬间,两条狼狗立刻被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惨叫着逃得远远的……   “张医生?为什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   最前头的保安一眼就认出了我来,但碍于巴颂护在我身前,并没敢凑得太近。   “熊木生呢?”我冷冰冰地问。   “熊先生在房间里等你们,但是……叶秘书呢?”那名警卫又问。   “他们回不来了,快,带我去见熊先生。”   我话一出口,警卫们立刻开始犹豫了起来,随后最前头的一名警卫又说:“张医生,这……不太好吧?”   显然他们也都清楚,一般熊木生只要是出现,大多时候都会有叶雨曦的陪同,而现在叶雨曦跟我离开后并没有回来,他们恐怕根本不敢直接带我进别墅里去。   这时就听见那名警卫又说:“张医生,请您等一下,我得先去通报一下。”   他说着就要往别墅里走,但是转身后还没等走出几步远呢,就听见“嘭”地一声闷响传来……   那是一声枪响,枪响的一瞬间,那名警卫的后脑勺已经炸出了一层血雾,根本连惨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就已经一头扎倒在了地上……   那警卫一倒下,其他警卫都傻了眼,一时间全都慌了神,赶紧掏出警棍来就想围住我,而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件事情生变,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枪声一响起来,我当即对身前的巴颂一声令下:“杀!”   我只说了一个字,话音没落,巴颂已经一跃而起扑向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名警卫,瞬间就用爪子扯断了他的喉咙,周围其他的警卫不过都是些被熊木生招揽来的小混混,估计也没几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一时间都吓破了胆开始往后退,但随即就听又几声枪响从大铁门外面传来,“嘭、嘭、嘭、嘭”,伴随着枪响,又几名警卫被一枪爆头倒在了地上……   “张医生!”   忽然,一个熟悉地声音从铁门外面传来,我循着声音一看,铁门外的漆黑之中,三个人影并肩走来……   走在最中间的人手里举着一把手枪,一脸地冷峻,不是别人,正是曾启华,而猴儿哥和白鸢分立在他的左右,猴儿哥身穿着那间橙黄色的道袍,手里拎着一把桃木剑,白鸢双手里攥着两把砍刀,三人走进大门,威风凛凛。   “曾启华!”   我情不自禁叫了一声,曾启华立刻含笑朝着我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又挥动手里的手枪,几声枪响传来,四处逃窜的警卫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讨序贞号。   没一会儿的功夫,七八个警卫全都躺在了血泊中,曾启华这才带着白鸢、猴儿哥走到了我的身旁,我冷冷一笑,问他说:“曾启华,你的胆子还真大,别忘了,你可是个警察!”   “呵呵,那又怎么样?那个身份我已经忘记了,我现在还能记得的身份只有一个,我,是阿杙的哥哥……”   曾启华说着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枪,撇了下嘴又说:“再说了,这枪可不是我的配枪,是逃出去时从熊木生手下的手里抢的,他们囚禁我,现在我逃出来顶多也就算个自卫吧?”   曾启华说完话,白鸢立刻紧张地发问道:“张医生,我听说叶雨曦和刘大洋跟你一起去找我云海师兄的藏身地了,怎么样?找到了没?”   说着她又紧张地环视四周,急忙问道:“对了,他们呢?”   “找到了,但他们都回不来了。”   我没有详细描述当时在云海藏身的洞穴里的情景,因为已经无暇多讲,简单跟白鸢说了一下之后,我抬眼望向了三楼最中间的那个窗户,那是熊木生书房的位置,不猜也知道,他,已经在书房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了……   “走吧,熊木生在等我们……”   我没有多说,转身带着巴颂走向了熊家别墅的正门,双手猛地一下推开大门之后,门内立刻扑出了一团刺骨地寒气来……   定眼一瞧,别墅的大厅里,一只只鬼魂正在肆无忌惮地到处游荡,那情景,就跟别墅地下密室的走廊里一样。   而果不其然,大厅沙发后的书柜机关是开启着的,那扇秘密藏在书柜后面的铁门大敞四开着……   这时白鸢走过来说:“一定是熊木生干的,他把囚室里负责看守的鬼魂全都施法放到了一楼里,想要组织我们前进……”   “如果我们真要前进,谁都阻止不了……”   说话间,我回头朝着大铁门外面空洞洞地黑暗中望了一眼,黑漆漆地夜色中,就见远方闪烁起一点点若有似无地寒光,那是人的眼睛……不,尸的眼睛……   “冲进去!”   我抬手指向了别墅的正门口,喊声一落,立在身旁手持着一根桃木剑的猴儿哥第一个吆喝了一声,抬腿就往别墅里面冲……   可一直冲到了楼梯口他才反应过来,我们其他几个人都立在别墅门口动都没动……   猴儿哥当时就傻了眼,眼看着周围一只只鬼魂越来越近,顿时表着脏话开骂道:“做他妈什么呢?不是说冲进来?”   ☆、080-在地狱的第十四层,等我(结局)   “小子,我说的可不是你……”   我笑了笑,说话间,背后已经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   我示意曾启华、白鸢闪到一边,刚一闪开。一具具走尸已经争先恐后、张牙舞爪地冲进了熊家别墅的大门内……   而这些不速之客一冲进门,大厅里的那些鬼魂哪儿还顾得上一个不起眼的猴儿哥。当即朝着那些走尸扑了过来,一瞬间,两方人马打成一团,打了个难解难分。   看到这一画面。曾启华和白鸢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猴儿哥愣在楼梯口更是瞬间傻了眼。   我笑了一下,没等他们发问,先一步走进了大厅里,两只鬼魂迎面扑向了我,可都没等我看一眼,立在身边的巴颂已经怒吼着撞向鬼魂,转瞬之间,两只鬼魂被他撕扯得无影无踪化为飞灰……   “一切都该结束了……”   走到楼梯口我叹了口气,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抬腿就往楼梯上走,白鸢、曾启华和猴儿哥赶紧都跟了上来……   眼看着走上了三楼,我头也不回地对曾启华说:“曾启华,云海临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想知道阿杙的死亡真相,就问你……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想,你应该是整件案子里最清楚的一个,也是时候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吧?”   “张医生,还没到时候,你放心吧,事情我一定会说的,但是在说之前,我必须亲眼看着熊木生去死……”   说话间我们上了三楼,从楼梯口的拐角一怪进走廊里,就看见一张张狰狞地脸挡在对面。是熊木生炼制的那些鬼婴,足足有十几只,正挡在走廊前方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   看到那些鬼婴的一瞬间,巴颂立刻警戒地匍匐在地。摆出了随时发起攻击的架势来,巴颂一动,那些鬼婴的口中也顿时发出一阵阵激荡地怪叫声……   “现,现在怎么办?”   猴儿哥躲到我的背后,惊问道。   “放心吧,巴颂能对付得了他们……”   哪儿知道我话一出口,一阵笑声就从熊木生的书房里传来出来,随即就听“吱”地一声,书房的门开了,熊木生身穿西装,大摇大摆地叼着雪茄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医生,你未免也太高估所谓的鬼王了……”   我也笑了一下,答道:“熊木生,不是我高估了巴颂,而是我不敢太高估你,你所谓的王牌叶雨曦已经回不来了,事到如今,也许你束手就擒比较实际……”   “束手就擒?嘿,嘿嘿,那好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熊木生说话间突然狠狠一瞪眼,猛地一晃手,挡在身前的十多只鬼婴立刻朝我们扑了上来……   “小心!”   白鸢一声怒吼,说话间自己已经先一步冲上去护到了我们的身前,随即双掌皆因,身前当即凭空出现了一个若有似无地圆盾,一只鬼婴正好扑了过来,一头撞在圆盾上撞得往后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终于停了下来……   “白鸢,你……”   “我是只学过一些皮毛而已,但好歹也是道门中人,总不能坏了千年道家的名声……”   白鸢说话间猴儿哥也已经冲到了她身旁,他一撩道袍,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大布口袋来,随后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红色的粉末往桃木剑上一甩,拎着剑就一阵左劈右砍……   那是朱砂,朱砂可以治鬼。   白鸢、猴儿哥两个道家弟子拼命砍杀时,巴颂也没闲着,传说中的鬼王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几个纵身,已经把几只鬼婴按在地上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就听曾启华在我身边说:“张医生,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杀了熊木生,我会让你知道所有……”   说话间他已经再度抬起了手中的枪,瞄准熊木生的身躯连开了几枪,但都被熊木生巧妙地躲了过去……   熊木生双手接引,一时间,地板开始在一阵“滋滋”地乱响声中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忽然,几只人手从地板里伸出来,抓住了白鸢和猴儿哥的脚腕,匍匐在地上正要再度扑起来的巴颂也被那些突如其来的人手拽住了手脚,完全被禁锢住无法动弹了……   熊木生不愧是当世少有的降头师,他冷笑着又一晃手,又几只手从两侧的墙壁中伸了出来,我和曾启华毫无防备,一时间全都被那些手给抓了住,被牢牢地固定在墙壁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嘿嘿,你们真以为这三年来云海近不了我的身,只是因为有叶雨曦在保护着我吗?呵呵,不,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熊木生正说话时,巴颂忽然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瞬间挣脱了地上那些人手的束缚,猛地一头扑向了熊木生……   但熊木生只是一味地冷笑,根本动都没动,直直地盯着巴颂扑向自己……   眼看着巴颂就要扑到熊木生的身上时,熊木生身形微微一颤,从逐渐凸起的胸口中忽然又伸出了一只雪白地手来,手伸得很长,一瞬间就掐住了巴颂的脖子,将他拎在了半空中……   “你终究是我的儿子,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的妈妈?”   说话间,熊木生用双手撕开了上衣,一瞬间,我们所有人都慌了神。   从他的胸膛中,凸出了一张人脸来,那个人一头卷发披肩,嘴长得很大,而那只正死死掐着巴颂脖子的手,正是从她的嘴里伸出来的……   是桑雅……   “嘿嘿,降头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并不是提取怨念炼制鬼婴、也不是诅咒他人下各种降头,而是对自己施鬼降,和自己创造出来的鬼降头彻底融合一体……你们杀不了我,因为一直和自己最心爱的人融合在一起,爱,可以战胜一切……”   “这不是爱……这是束缚……”   盯着熊木生胸口突出的那张表情痛苦的脸,我的怒火一阵翻腾……   而被那只手死死扼住的巴颂嘴里开始传出一阵阵痛苦地惨叫声……讨序扔血。   这时熊木生又狂笑道:“哈哈,那又怎么样?爱又如何?束缚又如何?只要最终是我战胜了你们,过程,真的那么重要吗?至少现在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你们已经走投无路、只能乖乖地等死了……”   熊木生狂笑之余,又一阵笑声忽然从我身边传来,我余光一扫,在笑得是曾启华。   “嘿嘿,这种事,不到最后谁又说得清楚呢?”   说话间,曾启华忽然神神秘秘地朝着立在前面不远处的猴儿哥扫了一眼,猴儿哥正回头看他,一看到他给自己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地将腰间的布口袋朝着曾启华扔了过去……   曾启华一把攥住口袋,当即猛一晃手,口袋里的朱砂立刻翻滚着倒向了我的双腿,朱砂腾起的红色烟幕在走廊里炸开的一瞬间,紧紧抓着我双腿的那对手颤抖着松了开,再度缩回了地板里……   “奇迹这东西,永远只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才会出现……”   曾启华冷冷一笑,而那双手一松开,我想都没想就径直朝着熊木生冲了过去……   熊木生神色一惊,但根本没等反应过来,我已经两个箭步冲到了他的面前,朝他身上扑了过去……   但根本没等我扑到他的身上,熊木生一抬手已经攥住了我的脖子,同样用怪力地手臂将我提在了半空中……   熊木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用胸前那只手提着的巴颂,不屑地笑了一下……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趁他不注意,我已经抬手打开了身旁的那道门……   门“咔”地一声打开,门开的一瞬间,熊木生脸上的冷笑刹那间荡然无存,但根本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手已经从门内的漆黑中伸出,瞬间抓住了熊木生衣襟……   “老公,我们好好谈谈吧……”   “你给我滚开!”   熊木生用一只手抓着我,胸口伸出来的手抓着巴颂,剩下一只左手瞬间掐诀念咒,但就在这时,我已经把之前云海给我的那张红色符纸取了出来,趁他不备贴在了他心口处、桑雅的额头上……   惨叫声瞬间响起,那不只是熊木生的叫声,同时胸口处的桑雅也在惨叫……   熊木生的手一松,我和巴颂几乎同时落地,没等站起来就听见“嘭”地一声,红色符纸所贴的位置瞬间炸开了一个血洞,桑雅的脸消失了……   熊木生瞪圆了眼睛瘫倒在地,但没等完全倒下,那只手已经将他拖进了黑乎乎的房间里……   房间的门自己闭合的前几秒钟,熊木生瞪着血红地眼睛望着我、用双手拖着门框恶狠狠地问:“到底……到底是谁杀了阿杙……”   但他根本没来得及得到我的回答,就已经被拖进了房间里,房门再度“嘭”地一声闭合,转瞬之际,一股血水顺着门缝流了出来……   看到那股血水的一瞬间,熊木生创造的所有妖魔鬼怪都消失无踪了,我如释重担,双腿一软当即瘫倒在地,这时曾启华走了过来,坐在我的身旁,笑了笑说:“张医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阿杙的仇报不了,云海的仇报不了,所有被熊木生害死的人的仇,也报不了……”   “云海的仇?”   我心里一愣,赶紧从地上立了起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问:“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云海和你从没同一时间出现过,但你们之间却像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一般轮流引导着我寻找真相?曾启华,你和云海到底是……”   “我们早就认识……”   曾启华淡淡一笑,又说:“你也是时候该知道真相了,张医生,还记得你找到的那枚戒指吗?上面刻着两个字,木、弋,这枚戒指是熊木生送给阿杙的,两个字合起来是阿杙的杙,拆开第一个字是熊木生的木,正如我们所知道的,熊木生是个变态,不只是变态,他还一直垂涎阿杙的美色,这几年不断折磨她、把她占为己有不说,还一直想连她的心一起征服……”   “那么阿杙呢?”我问。   “阿杙当然不会同意的,其实在我发现她是我妹妹之前,阿杙已经结识了云海,并且在云海几年来多次对熊木生的刺杀行动中,阿杙三番两次救过他的命,因此两个人很快堕入爱河。后来我发现阿杙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开始尝试着联系她,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云海……大概两个多月后,阿杙受不了熊木生不停的折磨,决定和云海一起远走高飞,放下仇恨、放下所有,他们只想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这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阿杙离家出走那件事,但熊木生手眼通天,很快,熊木生的手下就在一间出租房里找到了阿杙……”   曾启华掏出烟来点了一根,往事涌上心头,不禁已经眼泛泪花。   他说,当时熊木生派去寻找阿杙的手下,就是刘大洋。   当时云海并不在现场,刘大洋把阿杙堵在了出租房里,掏出了熊木生为她买的那枚戒指,问她到底跟不跟自己回去?如果回去,就带上那枚戒指,以后一心一意的对待熊木生,做他的女人。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吧,阿杙心灰意冷了,她假意接过戒指戴在了手上,但趁着刘大洋不注意,拿起了茶几上的刀,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曾启华说到这里时,我的心也凉了,忍不住惊问道:“你,你的意思是……阿杙是……是自杀?”   曾启华点了点头,接着冷笑说:“其实我并不想一直瞒着你,所以我曾在你第一次见到云海时,托云海之口说了一句话,‘地狱的……第十四层’,枉死者,不惜命者,打入十四层枉死地狱,永世不得为人……”   “你当时就是想告诉我,阿杙是自杀的消息?”   熊木生再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当时你听明白没听明白其实都无所谓,阿杙死后,我和云海定好计划要为她报仇,更是想为这个世界除掉熊木生这个大害,为了这个计划,为了能够引起关注让计划继续实施下去,我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什,什么事情?”我问。   “我,亲手割掉了我妹妹的头……”   听到这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曾启华又说:“我只能这么做,碍于我和云海当时的身份,如果不把阿杙的死未造成一起谋杀案,没有警方提供资料线索,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根本就无法扳倒熊木生,云海在警方里安插了假的刘仲秋,其实也是这一目的,我们需要警方作为自己的眼睛,更需要一个完全设身事外的人融入案件之中,一点一点带着我们接触熊木生、揭穿熊木生……阿杙的确不是死在他的手里,但熊木生害死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曾启华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瞪着眼睛,身体不住地颤抖。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下来之后又说:“张医生,谢谢你,也谢谢白鸢对我的帮助,对不起,我一直把你们蒙在鼓里……另外刘仲秋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他的任务只是收集情报和做最后的收尾,等这件案子完全解决之后,那个假得刘仲秋自然而然会消失,不会给警方带来任何麻烦的……”   曾启华说着话如何转过头来,朝着我笑了笑又说:“对了,张医生,你知道为什么阿杙的灵魂一直没有出现过吗?甚至说,连熊木生设法拘魂,都无法做到。”   “因为,因为她死时无憾,所以自身没有任何的怨念,对不对?”   我说完,曾启华点了点头。   “好了,真相你已经知道了,张医生,认识你可能是我这几年中最高兴的一件事了,可惜,我们就要道别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从他的眼神中,我察觉到了一丝无望与犹豫。   “枉死者,不惜命者,打入十四层枉死地狱,永世不得为人……张医生,你知道找到自己失散十几年的亲妹妹时,我的心里是多么的喜悦吗?你又知道,亲手割掉自己亲妹妹的头,是件多痛苦的事吗?我想,阿杙和云海现在应该已经在十四层地狱里团聚了吧?我猜他们肯定在笑,紧紧抱在一起,都舍不得分开了……张医生,这时候我去,你说合适吗?嘿嘿……”   说话间,曾启华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把手枪,趁我没反应过来,猛地抬起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笑了……   前所未有地释怀……   -----------------------------   “医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恩,我信,人性叵测,鬼,由心生。” 结局后的结局 那三天,我不止一次被叫到局里录口供,做笔录,想说的很多,但每每想到曾启华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睛,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哽咽在喉咙里,把话堵住,说不出口。 三天后,我重新回到了精神卫生中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重新开始了自己以前的生活…… 几天的冒险,我已经耽误了太多的工作,因此我埋头努力工作,尽量让自己不想别的,不想那件事,不想曾启华,不想一切,放空大脑,生活,还和以前一样,但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那天晚上,加班,整个大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埋头工作,门响了,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之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张惨白地脸从里面探了进来—— “张~医~生~……我好想……吃你的眼睛啊……” 我抬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开始继续埋头工作。 而那人已经推开了门,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就在这时,门后面忽然想起一阵激荡地怪叫声—— “咯咯”。 END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