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真不想当山神啊   作者: 沐阳潇潇   简介:   尧光山上,新修了一座山神庙。   山神庙大,新,庙祝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给人解签的前提是,真心信奉山神,处处透露营销、人设、不靠谱的味道。   面对这么个山神庙,一开始,所有人都是不信的,并试图打假。   但,被婆婆丈夫联手算计差点没命的女孩得到新生;被污蔑抄袭的设计师得到公正;被邪术害得处处倒霉之人恢复自己原有的好命格;试图在山上作恶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有人:“!!!”   山神,求保佑。   顾雅:行行行,只要你们真心信仰山神。   一开始成为山神,顾雅是坚决拒绝的,因为成为山神后,就会被绑在这座山上,没法离开。   自愿宅和被迫宅,完全是两回事,她想念山下的灯红酒绿,想念家中的亲人,她想下山。   但,自从帮助绝望无助向山神许愿的信徒,从原有的悲惨命运中挣脱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没法再放下。   她兢兢业业装庙祝,辛辛苦苦当山神,终于得知一事,当山神印得到的信仰和香火足够,就能替代她坐镇山上。   顾雅:“!!!”   她望着那些前来求助的信徒,“来来来,一个个都给我真心信仰山神!”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其实山神超有趣的。   立意:天降馅饼,警惕陷阱;咬中陷阱,将之改造成馅饼。 第1章 当山神   “这是尧光山自留山证,这是山神庙房产证,这是山神庙经营许可证,这是庙祝证……”特情局工作人员将一系列证件递给顾雅,“日后尧光山,就拜托山神娘娘了。”   顾雅坐在山神庙侧厅沙发,望着茶几上的连套证件,抱臂道,“我可以拒绝吗?”   特么的谁想当山神?   顾雅很不爽。   她只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普普通通的爬山,谁知道天降山神印认主,自己赶鸭子上架成为山神娘娘。   若当山神娘娘和平常没多少区别,她倒不如何抗拒,就当考上公务员,在这儿上班了,让她没法接受的是,山神,不能离开自己辖区。   她,被困在尧光山了。   千年万年。   谁受得了?   坐牢还有外出放风的时候呢。   特情局工作人员爱莫能助。   本来么,尧光山山神印出世,特情局联合玄学圈各大势力,将家中优秀后生送到尧光山来,看谁有幸能继承尧光山山神之位,时间就定在尧光山山神庙建成之时,谁知山神印避过玄学圈优秀后生,径直挑中一个和玄学不搭噶的普通人。   顾雅不想成为山神娘娘,他们也不想普通人成为山神娘娘啊。   普通人没接触过玄学,还得从头教起,麻烦。   但山神印这么任性,他们也没办法。   “山神娘娘,您慢慢接受,明天我们会派人过来给您上课。”特情局工作人员迅速离开。   顾雅阴沉着脸,很想将他抓回来,但也知道,抓他回来没用。   她气呼呼的起身,跟着走出山神庙。   山神庙一正厅两侧厅,整体朱墙碧瓦,金碧辉煌,可见下了功夫。正厅之内,两米高的山神雕像站在主位,前边是八仙桌,上边供奉着鲜花鲜果,旁边还摆放着抽签。   八仙桌前是软垫,供信徒跪拜。   右边侧厅是静室,山神画符静坐修炼的地方,左边侧厅则是山神住的地方,一室一厅带厨卫,是公家修建的,一应家具洗漱之物俱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无需另买床被碗筷什么的。   衣柜里,还有银色、白色、金色、青色庙祝服,其实就是道袍,各有两套,完全足够换洗。   这些,本来是为玄学圈优秀后辈准备的,所用之物,自是最好。   现在全便宜了顾雅,当然顾雅并不想要。   她定定地盯了山神娘娘雕像片刻,骂道:“一点都不像。”   和她一点都不像,说什么她是山神娘娘。   她跑出山神庙。   山神庙在尧光山山顶,外边用汉白玉栏杆围住,圈出个漂亮的平整区域,这是尧光山最高的地方,也是崖顶,后边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与天,呼刮而过的是凉习习山风,天地相接,风过世界,无人时一片孤寂。   顾雅绕到栏杆之外,悬崖之边,狠狠心,往下一跳。   一股风轻柔地托住她,让她停在半空。   顾雅神色有些复杂,这就是特情局工作人员说的,她是山神娘娘,尧光山会保护她?   她有种预感,这风受她所控,她心念在哪,这风就将她送到哪。   事实上也是如此,她默念往左往右,风就送她往左往右,不仅仅是如此,这座山和她有联系,她心念动间,山里可任她来去。   但当她走到山脚,试图走出尧光山外时,又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让她没法往外跨出半步。   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挣不脱那股力道。   顾雅泄气地坐在山脚下,暗骂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开爬山?   不爬山就不会被山神印看上,不被山神印看上她就不会被困在这儿。   果然锻炼让人倒霉,以后谁再跟她说要锻炼身体,她就翻脸。   呔!   余晖吝啬地收起最后一抹光辉,暮色似吞天怪兽,彻底将光亮吞没。尧光山陷入寂静,有虫唱蛙鸣之声响起。   顾雅在山脚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终于摸出手机给顾母打个电话。   她晚上不能回家,要给家里报个平安的。   “你说你在尧光山找了个份工作,这一个月就不回来了?”顾母的声音很大,像是能透过手机,在这边播起大喇叭。   “对,工资待遇挺好的,五千基本工资,加上绩效工资,包吃包住,一天八小时。”顾雅说起待遇底气十足。   公家给的待遇是真不错,山是她的,山神庙是她的,她当庙祝赚到的钱是她的,国家还每月发工资,山神庙保修,她的住房缺什么也由国家解决,除了不得自由,其他条件是真的好。   “单双休?没,不休息,这边暂时只有我一个人,等要招到同事,我才能和同事轮流休息。”这个自然是假的,哪有什么同事。   但她得这般说,不然顾母会杀到尧光山,将她拉回去。   一旦拉她回去,她不能离开尧光山之事曝光,就会被顾父顾母知道。   她不想顾父顾母卷到这种事里来。   特情局工作人员说过,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若强行扯入玄学圈,会遭鬼怪喜欢,接而遇上这样那样的危险。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普通人知道这些事,并非好事。   “只有你一个人?不安全吧,这份工作你还是辞了,让你爸爸给你找份工作。”   “安全的,有警察在附近巡逻。而且我这份工作是公务员,端的铁饭碗,我不会辞职的。”   听到是公务员,顾母立马不说离职的事了,在老一辈的眼里,吃公家饭是很厉害的一件事,任何工作都比不上。   “行,那我明早过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顾母虽然打消劝顾雅离职,但还是坚定要过来看看。   毕竟,早上说去爬山,晚上打电话回来就说找到了工作,任谁都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骗了。   顾雅知道阻挡不了,挂断电话后,给特情局打电话,让他们应付自己父母。   她打这个电话理直气壮,她当这个山神娘娘是替他们解决问题,那他们替她解决问题,有问题?   特情局听完顾雅的诉求,说明早会有人过来处理。   只要顾雅不闹腾着不当山神,一切都好说。   顾雅挂完电话,又不死心地在尧光山内折腾,没折腾出出尧光山的法子,也没折腾出和山神印解绑的法子,倒是将山神神职摸索得差不多。   呔,好的不顺坏的顺。   当第一抹日光从云层裂缝中探出,将霞色光辉撒向林间树梢、云海,替整座山林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时,顾雅站在崖边,望着被阳光染了浅浅一层橘黄的云海,沉重地接受了事实。   她,顾雅,真的成为山神娘娘,踏不出尧光山半步。   她视线一一扫过这附近高高低低的山头,背着手,郑重地开口,“日后,就一片就是朕的江山了。”   凝神静气几秒,顾雅破防,朝着云海哀嚎大喊,“啊——”   还是好气啊。   心底郁气随着这最后的发泄喊出,顾雅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丧丧地绕着围栏走向月亮门。   月亮门后,便是山神庙。   山神庙左侧是风雨亭,风雨亭内,有一红木书桌摆放着,后边回廊椅子上,有一定制人体工学软椅,这是她平时的工作地方,她坐在这儿,替信徒解签,看相,算卦等等。   右侧是凉亭,凉亭四角,檐弋如飞,旁边是猗猗绿竹和夭夭碧桃灿烂,桃红竹绿,与凉亭几乎融为一体,于右上角形成一景。   凉亭前边是假山池水,假山在池子中央,有流水从假山上流过,落入池子中,形成三阶瀑布缩影,一眼瞧去,雅致又漂亮。   假山之下,池水之中,种着睡莲养着锦鲤。   睡莲精致可爱,锦鲤色彩斑斓,尾巴一甩,划出个优美的弧度,与旁边睡莲相映成趣。站在池边,静看睡莲动看鲤,无论动静,都是一副漂亮的画。   景色很漂亮。   再漂亮也是牢笼。   顾雅随意扫了一眼,回到侧厅。   她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看小说。   成为山神娘娘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她熬了一天夜,到现在还是精神抖擞。   顾雅以为最先到尧光山的,是她父母,或者特情局工作人员,但实际上,先到的两个陌生人。   察觉到山脚已经有人开始爬山,顾雅瞄了眼手机,五点半,再看看窗外,日光柔和,雾气未散,时间确实五点半。   五点半就过来爬山,神经病啊。   这个时候,看日出太晚,爬山太早,暗蒙蒙的,也不怕一个看错,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尧光山山道有两种,一种是山阶,一种是盘山柏油路,不过柏油路只到半山腰,要到山顶,还得走山阶。   那两人,走的就是山阶。   山阶并不容易走,有的平缓有的近乎九十度笔直,山阶两侧,有的有护栏有的没护栏,白天走都要小心谨慎,以免踏空滚下,凌晨阳光还没完全出来,就有人敢摸黑爬山?   顾雅稍微好奇下那两人目的,想了想,驭使一团风护住两人,之后摸出手机,继续看小说。   两个小时,那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山神庙。   “山神庙,大师没骗我。”走在前边的是一名穿着衬衫西裤的中年男人,他摸出纸巾不断擦汗,他的身后,可能是保镖也可能是司机,背着行李包,衣服被汗水沁出一大片湿痕。   他顾不得擦汗,先摸出矿泉水递给前边的中年男人,“凌总,先喝口水。”   中年男人没有拒绝。   两人坐在台阶上喝水,吹风,休息,身上汗液干得差不多后,中年男人将矿泉水瓶还给司机,整整身上衣服,郑重迈入山神庙。   顾雅从侧厅走出,好奇地望向中年男人,在中年男人身上瞧见一层灰蒙蒙的气。   阴气。   顾雅脑子里迸出这么个词。   再看中年男人脸上,他的额头尽是墨色,和下边的白脸黑白分明,像剪了个西瓜头。   乌云罩顶,死劫当头。   顾雅莫名的,又解读出那团黑气的意思。   她惊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预收《变成帝休后我逆天改命了》,求收藏,么么哒~   卿江筑基的那天,同时发生两件大事——   一,她觉醒了前世记忆,发现自己穿书了。   按照剧情,她会觉醒混沌血脉,并在混沌本能的影响下,依凭邪修,干尽坏事,最后被女主一剑斩杀。   二,她正在觉醒血脉。   卿江:“!!!”   救,救命。   关键时刻,她扶持另一条能和混沌血脉相抵抗的血脉,腾地变成一颗帝休树。   卿江:“???”   算了,树就树吧,不用失去理智不会成为宗门耻辱她超喜欢的。   然而,她还是觉醒一部分混沌血脉,为了让它沉寂,她必须得干满百件坏事。   小师叔道心毁灭拿不起剑超好欺负,她偷偷将小师叔丢到悬崖底下,并设了个鬼屋幻阵。   吓得痛哭流涕吧小师叔。   结果小师叔重新拿起了剑,将鬼欺负得不要不要的。   卿江:“???”   大师姐天天沉浸在未婚夫退婚的痛苦里,她将大师姐未婚夫和她本命法宝放到悬崖,逼她选一个。   纠结痛苦吧,大师姐。   结果大师姐选择本命法宝,心结解开,修为直接暴涨,高兴得像两百五十斤的孩子。   卿江:“???”   同门喜欢来她树底下修炼,她在本体外边设有栅栏,并写下“进去五十灵石一次”。   骂我吧,说我奸商转世,没有同理心,是个大坏蛋吧。   结果同门纷纷赞同,早就该这么做了,谁都能来这修炼,他/她来晚了还没地方。   卿江:“???”   卿江哭得不能自己,要干一件坏事怎么那么难?   小师弟上前,红着脸道:“你可以对我干一百件、一千件坏事。” 第2章 上课   顾雅总算明白,为什么说知道得太多是痛苦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有这种超能力?她心性不够。   提醒吧,既担心对方将她当个骗子,又担心对方是个坏家伙,不提醒吧,心底过意不去。   天呐,赐我玄学大女主心性吧。   中年男人看见顾雅,有些惊讶,他来得已经足够早,没想到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他没和顾雅打招呼,径直走入山神庙正殿,摸出三炷香点燃,虔诚拜上三拜,“还请山神娘娘庇佑。”   中年男人跪拜时,一团拳头大的信仰从他头顶钻出,遁入虚空,飘向顾雅,顾雅本来靠在门口柱子上,正运用山神本事偷偷看中年男人身上的气和运,瞥见这团乳白色的光,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两字——信仰。   想也不想地,顾雅将山神印迎了上去。   可能是小说看多了,顾雅总觉得信仰不是好东西。   神明以信仰为基,便会受控信仰,一旦没人信仰了,神明就会渐渐消散,或者本事消减,远不如自己修炼来得好;   还有些小说上写,神明以信仰修炼,还会被信仰移了心性,本来一个好神,被信徒恶念污染成坏神。   总之,对信仰谨慎些没坏处。   拳头大的信仰被山神印吸收,顾雅心神从山神印上收回,继续望向庙里。   她耳边听到,中年男人求庇佑的声音,她心神不由自主地分成两半,一半站在庙外柱子上,望着中年男人虔诚跪拜山神,另一半心神附在山神雕像上,透过山神的眼睛,落到中年男人身上。   顾雅居高临下,瞧见中年男人双手执三炷香,闭目跪着,口中念叨,“山神娘娘,最近我家出了很多事,我父母妻儿都出了车祸在医院,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也几次三番遇见危险,要不是我身上有祖传玉观音,也跟着一道躺在医院。我家一向行善积德,不曾做过什么坏事,不知道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我昨天遇见一个大师,他说瞧出我身上有邪术暗算的气息,和我说尧光山山神庙很灵,让我过来求庇佑,我就过来了,还请山神娘娘保佑,保佑我一家平安,信徒愿给山神娘娘塑金身。”   现在山神庙里的雕像,是大理石雕刻的,公家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可能雕个金身,公家没那么多闲钱放到这上面。   而玄学圈那些势力,还没确定是谁继承山神庙,自然不可能雕个金身便宜旁人。   他们原本打算是,暂时用大理石,等确定继承山神庙了,就雕个金身。   但现在山神庙由顾雅继承,金身自然没了后续。   顾雅倒没在意金身不金身,她还没有完全代入山神一职,她从正面打量这个中年男人,发现他说得没错,他确实行善积德,且还是自祖上开始,一直行善,所以功德旺盛,且带紫圈。   按理说,这样的大善人不会受邪法侵蚀,但现在他身上明显带着阴气,且自己也横祸当头。   顾雅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多,至于是什么邪法,是什么横祸,她看不出来。   她刚成为山神,山神各项本领还在摸索,便算摸索出来了,若有面板,肯定也是显示,看相:lv1之类的,实力太低,能做得不多。   既然是大善人,顾雅遵循本能,富裕他山神祝福。   怕不保险,顾雅走进右边侧厅,从书桌抽屉里摸出黄纸,用毛笔沾上朱砂,歪歪扭扭画符箓。   她得到山神印后,就从山神印那得到山神传承,不过之前她抗拒当山神,没有翻看,现在赶鸭子上架,照着护身符符箓开始描摹。   这张符是画的,自然没什么效果,当然,顾雅的目的也不是让它起效果,她是在造假符,使其外表不至于让人起疑。   她用山神印在画好的这十张符上盖了个章,这张符,真正起作用的,是山神印盖的这个章。   收好山神印,顾雅将十张符路折叠织成三角形,放到口袋里,又重新走出右侧厅。   正殿内,中年男人将香插好,准备离开。   顾雅守在门外,捏着十张三角符箓对中年男人道:“先生,护身符买不买?一百一张。”   中年男人没有拒绝。   大师没有撒谎,这座山神庙真的灵。   他拜了山神娘娘后,感觉浑身轻松许多,之前感受到的好似随时要遭遇意外的紧绷没了,他感到心安。   既然山神庙如此不凡,那这个在山神庙卖符的小姑娘,也许也很不凡?   反正只一千元,若是骗子,他损失得起;若不是,他就赚大了。   他用手机付了款,仔细收好符箓,顾雅又道:“符箓坏了,可来我这拿新符,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找有本事的大师,拜山神只能庇佑你一时,那些大师才能彻底解决你的问题。”   “可是,大师说解决不了,让我过来拜山神。”中年男人道。   顾雅闻言没多少惊讶。   尧光山选山神是一件大事,玄学圈的人并不陌生,如果有天师向新山神示好,替山神拉信徒也正常。   毕竟,若是玄学圈优秀后生继承山神之位,眼前这人的情况肯定能得到解决。只是那人没想到,得到山神之位的,是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看不出这个男人的毛病。   “你可以回去找那个大师问问,若他解决不了,去寻个更厉害的大师。”顾雅建议道。   中年男人谢过顾雅,带司机下山。   顾雅目送他离去,又摸出手机看小说。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他自己。   看了会小说,顾雅心神难宁,那是个好人,她不希望他出事,她只希望山神印威力足够,能替他一家挡过死劫。   中年男人之后,是特情局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工作人员,他抱着一箱子书走上山,一路过来,脸不红气不喘。   顾雅有些羡慕,这些能修炼的,身体就是好。   “这是你的课本。”工作人员将书放到右侧厅,一本本的放到书架上,“这是玄士守则,你要将它背熟。”   玄士守则,是整个玄学圈的玄士都得遵守的规则,若有违背,特情局有相应的惩罚和处置。   当然,山神比较特殊,特情局拿祂没多少办法,但这个山神是普通人,她不知道,得趁她什么都不知道时,好好教育,让她不犯奸做乱。   顾雅翻了下,就不太感兴趣地放到一边,和律法书一样的,成年人谁喜欢看律法书。   工作人员涵养很好,就算顾雅这么叛逆,他语调依旧不喜不怒,只是他的话,没有他的声音那么没有脾气,“若不将它背熟,等你父母来了,我告诉他俩,你在这当骗子。”   顾雅;“???”   她抬头,震惊不解,“然后我妈拉我回去,发现我出不了尧光山,你怎么解释?”   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他们更不想让她是山神这件事,由普通人知道吗?   工作人员咧嘴一笑,笑出四块洁白整齐的牙齿,“风一吹,你不见了,他们只会以为你跑了。”   顾雅傲然冷笑,“在我的山上,施展玄术,你哪来的底气?”   工作人员收敛笑容,“唔,山神娘娘可以和您父母直言。”   他翻开玄士守则某一页,将其中一段话摆在顾雅面前——普通人知道鬼神并非幸事,知鬼神而畏鬼神,无事反惹一身闲事。   顾雅气得鼓鼓脸颊,“行,你赢了。”   她低头,开始背书。   这一背书,顾雅发现自己记忆力好了很多,近乎过目不忘,看两遍就能记下。   当山神还有这样的好处?   尽管过目不忘,但成年人早没了学生那样的自制力,翻看半页,就觉得枯燥,她忍不住摸出手机。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地打开浏览器搜索名词,过了片刻就熟门熟路地打开小说APP,开始看小说。   工作人员:“!!!”   她是小孩子吗?   小孩子都没她这么会摸鱼! 第3章 顾父顾母上山   工作人员青筋蹦了蹦,淡淡道:“看来,你很想被你父母认定为你在当骗子。”   顾雅:“???”   她乖巧放下手机,继续背守则,背了两页,她偷偷瞄向工作人员,见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教材,又摸出手机。   看了片刻小说,她放下小说,继续背,背了几段,又摸出手机,如是反复。   工作人员:“……”   他眼角抽了抽,当做没看到,只她看小说时间过于专注时,点点课桌。   每当这个时候,顾雅就像受惊的兔子,第一时间放下手机,装模作样看守则,和他家里那个侄女反应一模一样。   这个山神娘娘,心理年龄最多三岁,不能更多了。   工作人员有些懊悔,当初怎么以为这是美事,抢着过来当山神代言人?   顾雅委屈,他还委屈呢,好好的成熟玄门后生,变成无论心性还是玄学知识都不成熟的顾雅,他的工作任务一下子多了好多。   磨磨蹭蹭的,顾雅总算在顾父顾母上尧光山前,将玄门守则背下。   玄门守则并不算厚,薄薄的小册子,十多页,但这个过程,工作人员痛苦得想死,他逃过了个小侄女辅佐作业,没逃过给山神娘娘补课。   他将玄门守则放到桌上最显眼的地方,道:“还请山神娘娘将玄门守则熟记于心,不要犯错。”   顾雅点头,望向窗外,兴奋道:“我爸妈来了,我能不能替他们做个弊?”   尧光山这么高,爬上来多累啊,她之前爬了一次,要不是成为山神,她不会再来第二次。   工作人员略崩溃,玄门守则全白背了吗?   他冷着张脸,“不能。”   顾雅扭头,气冲冲地道:“谁说不能,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违背玄门法则哪一条了?”   既没让他们知道,又不会对他们的气运命产生影响,这条完全合规。   工作人员:“……”   就你会钻空子。   “玄学,最好离普通人远一点,这是潜规则。”工作人员一板一眼地开口。   怕顾雅偷偷做这些小动作,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份案例放到顾雅面前,“你看这人,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父母也不觉,偷偷用玉石滋养父母的身体,结果被人发现不对,绑架了他的父母,逼问他俩身体好的原因,虽然后来他报了仇,但也失去了父母。”   顾雅快速将案例浏览一遍,不屑道:“这是他傻,他要是用玉石滋润他父母身体的同时,还给他父母炖药膳,让两个老人做健康操,谁会怀疑这对父母?保养得好的,又不少。”   案例中这对父母是农村人,在主人公长大前,因多年操劳而面色黝黑,苍老疲乏,是主人公玄术学成,偷偷给父母用灵气滋养,又辅以玉石佐助,使得这对父母年轻十来岁,在农村中一下子显眼起来,才会遭人怀疑。   要是他早早将这对父母接出农村,或者请个老中医做个秀,或者时常买些保养品等等,有了由头可以解释这对父母的情况,又怎么会遭人觊觎?   至于别人用了没他父母那么好?药材不同嘛。   “那你再看这份案例。”工作人员拿回手机,又调了一份,“他一直偷偷用玄术帮助他妻子,以此来减轻他妻子的负担,但他不知道,因他多次使用符箓,符箓灵气早已吸引厉鬼,以为他家有什么灵气充沛的宝贝,只是之前他在家里做了防护,那些厉鬼不能入内,但他死后,他做的防护到期没有替换,灵气耗尽,那些鬼魂一见能够入他家里,其哄而上,将他妻儿神魂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个案例有些惨烈,顾雅看的时间长了一点。   她望向工作人员,神情凝重地问,“我要是偷偷帮助我父母,也会在我父母身上留下灵气?”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对。”   顾雅低头,半晌没有开口。   工作人员以为她放弃这个念头,暗自吐了口气,总算搞定了。   这个山神好难搞,和小孩子一样。   不,小孩子都比她好哄。   工作人员开始琢磨,要不要申请换个工作,他不想再当这个引导者了。   顾雅抬头,凝眉,狐疑地望着他,“你骗我吧,那山上有人不小心踏空,你还看我多看顾一下,怎么轮到我父母就不行?同样是扶一把,有什么区别?”   工作人员略奔溃,你是钻机转世吧,不钻空子不舒服斯基是吧?   你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   他稳稳心神,淡淡道:“山神娘娘可以试试,若是出任何后果,希望山神娘娘能够承担。”   顾雅半信半疑地盯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面容稳如泰山,不外泄半点情绪。   顾雅抿唇,事关自己父母,到底不敢冒险。   她扒拉下工作人员手机,继续看那案例,道:“这是什么软件?我怎么没有?”   工作人员对顾雅没抱多少希望,听到这话,也没多少怒气,他只问,“昨天我说的,您没听?”   顾雅打个哈哈,有些尴尬的笑笑。   昨天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没法离开尧光山的悲愤中,满脑子都是如何不当这个山神,工作人员交代事情时,她确实神游去了。   她低头,扣手手,满脸羞愧。   工作人员:“……”   心累,带他家小侄女都没那么累。   他认命地离开右侧厅。   顾雅在工作人员离开后,偷偷起身,藏在门后探头探脑,见工作人员进入左侧厅,顾雅歪头回想,没想出什么来,见工作人员迈出左侧厅,她忙缩头,回到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好。   顾雅一系列动作都被工作人员收之眼底,见她这装乖,工作人员有些生气,又有些想笑。   他将一个盒子放到顾雅身前,顾雅打开,里边是一个新手机。   她好奇地摸出手机,道:“这是给我买的?”   工作人员道:“这是工作手机,里边有玄门必备软件,日后山神娘娘最好是用这个手机。”   大抵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顾雅兴冲冲地将卡从旧手机里掏出,放到新手机里,之后开始玩新手机。   将该下的软件都下了,顾雅感受下手机流畅度,夸道:“酷。”   工作人员死鱼眼。   顾雅得了新手机,很快将玄学软件给忘了,熟练地打开小说APP,登上账号,接着之前进度继续看。   工作人员侧目,点点桌子。   顾雅抬头,戒备道:“我已经背完玄门守则了。”   工作人员:“……”   心累,到底是谁父母要上山?   他道:“你换身衣服,换青色的那套。”   “为什么?”顾雅好奇地问。   “为了你的工作,你能名正言顺留下。”   顾雅猜到工作人员要说什么了,小声抱怨道,“和告诉我爸妈是骗子有什么区别,都是封建迷信。”   工作人员咧嘴笑,又露出标准四颗牙齿。   他不气,他一点都不气。   顾雅嘀咕归嘀咕,还是乖乖巧巧换上青色道袍,期间还洗了个澡。   待顾父顾母气喘吁吁走到山顶,顾雅和工作人员上前,一人扶起一个。   顾母喘着气,道:“小雅,你这工作的地方,也太难爬了吧。”   她差点没丢掉半条命。   顾雅乖巧地开口:“妈,正好锻炼身体了,你不是老说我不锻炼不锻炼,天天躺床-上装死?”   工作人员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顾母闻言,轻拍了一下,道:“什么死不死的,多忌讳,别乱说。”   老一辈对神明不信,但也带着敬畏。   “是是是,是我口误。”顾雅将顾母送到左侧厅沙发上,替她和顾父倒了一杯水。   顾父顾母口干得要死,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顾雅又替两人续了杯,“慢慢喝,不急。”   缓了干渴,第二杯两人不再急吞,喝了一半放下,瘫到沙发上,顾母问,“你怎么在这地方找了份工作,再也不想爬第二道了。”   “机缘巧合呗。”顾雅坐在旁边,视线望向工作人员,让他解释。   工作人员先摸出自己的证件,以及之前给顾雅的各种证件递给顾父顾母。   顾父顾母搜了下,发现都是真的。   两人震惊了,这是什么工作,还送山送庙的?   似是瞧出顾父顾母眼底戒备,工作人员说这是暂时的,顾雅辞职后,这些都会收回去,这些都属于公家。   顾父顾母眼底戒备散去,咱就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   工作人员收好证件,开始介绍自己,重点吹嘘自己所在的特情局和他工作有多高大上,将顾父顾母说得一愣一愣的,当然,说了半天,没说顾雅是如何被看上的。   “令千金的工作是看守这座山神庙……”工作人员就这座山神庙有多重要顾雅多了一大堆,从社会、人文、经济、政治等方面说起,官方又标准,像听新闻联播。   听到最后,顾父顾母觉得,不让顾雅驻守这座山神庙,就是对不起公家,对不起民族,对不起百姓。   两人从工作人员诸多话语里提炼出一个消息,“她,在这当庙主啊?”   “对,就跟水利站需要有人驻守,随时听令抽水一样,山神庙也需要有人驻守,不得离开……”工作人员又是长篇大论,力求一大堆听着很有道理实则全是套话官话的话砸晕顾父顾母。   顾父顾母晕乎乎的,没有提出多少异议,乐呵呵地对工作人员道,“那小雅麻烦你们了,她性子被我们养得娇,你多包涵包涵。”   工作人员面上笑嘻嘻应着,心底暗道,可不敢包涵,不包涵她都能上天,一包涵他担心她要求上月球。   顾父顾母心满意足地走了,回到家,两人才惊觉不对,他俩女儿去做什么了?   去当庙主,搞那个封建迷信? 第4章 精怪   顾父顾母面面相觑一眼,想重新杀回尧光山,但想想尧光山那个高度,又齐齐歇了心思,“算了,孩子大了,自己乐意,咱们别管了。”   “就算是封建迷信,也是公家允许的封建迷信,有公家当靠山,没谁敢欺负咱家小雅。”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劝完彼此,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到底,那工作人员的证件,不是假的。   两人替顾雅收拾一些衣服,请人送上去。   至于他俩,老胳膊老腿的,就不登山了,至于让顾雅下山拎行李,他俩也舍不得,只能花钱委屈旁人。   此时山上,顾雅正惊奇地望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送走顾父顾母后,正面无表情地继续整理课案,对顾雅视线视而不见。   在他心里,顾雅和他小侄女化为等号,小侄女盯着他时,不搭理是最好的,她盯着盯着,就会自己转移注意力,你一回应她,立马就是自己惨痛的开始。   “原来,你能说这么长的话啊。”   顾雅自工作人员开始长篇大论起,就捧着脸讶然地望着他,这人居然这么能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也是到现在,顾雅才认真打量工作人员的相貌,发现他长得不错。   玄门的人,因为常年修炼,少有相貌差的,便算容貌一般,有气质加成,也个个好看,便算是个老爷爷老太太,也个个仙风道骨,是老美人。   更何况,还有一些是妖,妖的长相,一向比人族好看。   眼前这人,鹅蛋脸,浓眉桃花眼,悬鼻仰月唇,五官精致,脸型雅典,是标准的‘眼泛桃花如春水,唇似仰月遍风-流’,天生吸引小姑娘、招桃花的面相。   他估计也知道自己长相招人,将那双桃花眼封印在平光眼镜之后,气质内敛,让自己不起眼,仿若温润古玉,又似窖藏老酒,不细细把玩,细细品尝,没法瞧见他的美。   哇哦,大帅哥。   工作人员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道:“基本技能。”   顾雅撅起嘴,果断甩锅:“那你昨天代表特情局给我讲解情况,怎么说得那么简短,害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工作人员无语。   他说得虽然简短,但精悍,没有一字废话,也没有半点遗漏,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她不听不听不听?   小孩子是讲不通道理的,工作人员心平气和地道,“所以,我今天过来给你上课,细细讲解。”   “不要。”顾雅拒绝。   她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不想再经历学生生活。   工作人员:“……”   我不气我不气。   他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道:“山神娘娘,这是您的职责,不是您说不要,就不要的。”   顾雅低头想了片刻,妥协了,“行,那上课吧。”   工作人员摸出一本相术书递给顾雅,从面相开始讲起,顾雅边看边听,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工作人员敲桌子提醒她,顾雅一秒乖巧,再次听课。   在工作人员讲起天庭时,顾雅忽然想起早上那个中年男人。   她将事情说了,又道:“我解决不了,只给了护身符,你看,能不能找人留意下他?”   “可以。”工作人员摸出手机点了点,道,“继续上课。”   顾雅:“……”   她认命上课。   课没上多久,顾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中午了,该吃午饭了。”   她自昨天下午,就没吃过饭,虽然身体上不饿,但心理上很饿。   “点外卖。”工作人员提供一个便捷的选择。   “我不,我妈说了,外卖不干净。”   “点这家。”工作人员递给顾雅一张名片,“这家干净。”   顾雅摸出手机扫二维码,看清上边外卖价格后,淡定地关闭,道:“我说小哥哥,你家大业大,可以随便吃,我就一普通人家的孩子,刚大学毕业,第一天工作,吃不起呢。”   工作人员道:“我请。”   顾雅拒绝,“不吃嗟来之食。”   工作人员:“……”   “那你要怎么样?”工作人员收好手机,淡定地望向顾雅。   顾雅眉开眼笑,“自己做。”   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大龄厌学儿童提出摸鱼建议。   工作人员定定地瞧了顾雅片刻,后退妥协,“行。”   山神娘娘只有三岁,不能逼,不能让她更叛逆。   顾雅耶了一声,起身离开,浑身上下写满欢呼雀跃。   工作人员额角青筋又崩了崩。   这山神,真的难搞。   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吗?普通人家的孩子养得再怎么精心,面对公家不都乖乖巧巧的?   怎么她就这么的,神奇。   想起昨天看到的监控,工作人员长吐一口浊气,安慰自己道,已经很棒了,昨天还是什么都不听、跳崖、闯山脚,今天已经开始背玄门守则,学相术了。   加油,明天会更好。   做好心理建设,他走了出去。   顾雅已经在厨房开始打米了,瞧见工作人员,顾雅问:“你是在这吃,还是吃外卖?”   工作人员本想说点外卖,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道:“在这吃。”   他辛苦一上午,被折磨一上午,还不能讨点代价?   顾雅亲手做的饭菜,他吃定了。   “一杯米还是两杯米?”顾雅继续问。   “一杯半。”   “行。”顾雅倒了两杯半。   煮好饭,顾雅打开冰箱,问,“你吃什么?有胡萝卜,芹菜,苦瓜……”   顾雅正在翻菜的手一顿,“诶”了一声,关上冰箱,望向工作人员,兴奋道,“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   她伸手去拉工作人员手腕,工作人员后退几步避过,戒备道:“你做什么?”   顾雅没在意工作人员的反应,继续去拉他手腕,“带你去看有趣的东西啊。”   工作人员本来想继续躲,忽然想起什么,没动,被顾雅拉了个正着。   工作人员望着手腕上的手,眉头微皱,不等他甩开,天旋地转,两侧风景模糊成一片马赛克——是山神在山间瞬移。   瞬移时间很短,他刚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便来到一个陌生地方。   顾雅松开他的手,指着溪水道,“你看,是不是很有趣?打林业局电话吧,咱们发现新品种了。”   溪水里,游着一条长翅膀的鱼。   蠃(luǒ)鱼。   工作人员嘴无声动了动,道:“不是,这种是长相畸形的精怪,没有神智,爱吃人,遇见了就得捉了。”   “你是山神,你的职责之一,就是抓这种精怪,别让普通人瞧见,也别让它们逃出尧光山,流入人间。”   他上前,抓住蠃鱼翅膀。   顾雅捏了捏蠃鱼翅膀,有些奇怪,“真不是变异了?看起来也没多凶。”   工作人员捏开蠃鱼的嘴,道:“你看。”   蠃鱼嘴一张开,两排犬牙交错,森森的像是钢针。   “嚯!”顾雅吓了一跳,“食人鱼啊。”   这牙厉害了,要是咬一口,肉肯定能被撕掉。   回到房间,工作人员占用厨房,顾雅靠在门口,等着工作人员做饭,不过见他拎起刀咔嚓两下斩断畸形鱼翅膀,又开始开水烫翅膀,刀刮鱼鳞片,吓得身子后缩,只小心翼翼探进个头。   她低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工作人员道:“做菜,以后抓到这精怪,都用来做菜,味道很不错。”   “能吃?”   “能。”   顾雅面上满是纠结,“它吃人,人吃它,那不是人吃人?你不觉得恶心?”   工作人员道:“猪也吃人,你吃猪肉时恶心?”   顾雅顿时一阵轻松,那没事了。   她又站直,视线随着工作人员动作而动。   工作人员看起来像是经常做菜,刮鱼鳞、破腹、去内脏、腮等,动作很是娴熟,处理完鱼,又处理翅膀,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艺术。   顾雅看了片刻,没了耐心,坐回沙发,开始看小说。   四五分钟后,厨房里传来油爆辣椒的香味,又呛又吸引人,一闻就知道地方厨艺很好。   当菜端上来时,顾雅知道,工作人员的手艺确实很好。   一碗清蒸鱼,一碗红烧鸡翅。   清蒸鱼用不上多少调料,味道好不好,完全看鱼,这道清蒸鱼肉白如雪,清甜少刺,几乎入口即化,没有半点腥味,好吃得让人想吞掉舌头。   而红烧鸡翅肉质嫩而有嚼劲,也带着甜,像饮甘澧,慢慢回甘,它里边放了辣椒,但菜里的辣味并未掩盖鸡翅的味道,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辣,让人欲罢不能。   顾雅三两口吃完一碗,望着电饭煲里剩余米饭,眼底尽是不舍,她给自己的煮的饭量是满满一碗,剩余的,全是工作人员的。   她忍痛,准备放碗,工作人员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道,“你想吃就吃。”   “真的?”顾雅偏头,眼巴巴地盯着他。   工作人员心底略微古怪,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顾雅高兴了,“你真好。”   她克制地装了半碗,回到桌边,将红烧鸡翅的汤汁倒进碗里,又开开心心吃了一碗。   工作人员吃得慢,顾雅坐在一旁看小说,等工作人员吃完了,她自觉去洗碗。   洗完碗,工作人员道:“可以了,去上课。”   顾雅白了他一眼,道:“高三生都没你压榨地狠,吃完饭要休息半个小时,再走动散散步,之后午睡,午睡醒来后才能上课。”   工作人员:“……”   真当自己是学生了?   但她是山神,他忍。   明天就和同事换班,换个人给她上课。 第5章 虚影   顾雅瘫在沙发上,继续看小说。   看着看着,又有一大团信仰飘了过来,顾雅照例用山神印迎上去,感应下,是那中年男人给的。他遭遇死劫,被平安符挡了。   顾雅心神不宁片刻,开始摆烂。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要是这样那中年男人还死了,那也不关她的事。   她又不是救世主。   “可以了,去午睡。”工作人员在旁提醒。   顾雅还想继续看小说,但自己说出的话,要负责执行下去,她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回卧室午睡。   一个小时后,顾雅从床-上爬起来,先整理下头发,走出卧室。   工作人员坐在沙发上正在玩手机,察觉到动静,他收起手机,道:“走,开始上课。”   顾雅拿起手机,散漫地跟在后边。   老老实实学了一下午,顾雅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趴下去就能睡着,浑身上下写着累。   工作人员放下书籍,道:“今天先学到这。”   闻言顾雅精神一振,所有睡意都被拍飞,她精神囧囧地盯着工作人员,满含期待。   工作人员:“……”   真没见过这么厌学的。   他放下课本,道:“麻烦山神娘娘送我下山。”   顾雅确定真下课了,立马坐直身体,她将身往后一靠,笑嘻嘻道,“哇哦,还以为你古板呢,原来很会作弊嘛。对了,还未请教你什么名字?”   工作人员额角青筋崩了崩,很想向顾雅咆哮,他给她上了一天课,她还不知道他名字?!   昨天他自我介绍被她吃了?今天他递给他爸妈的工作证她没留意?   有她这么当学生的?   他暗自吞气吐气吞气吐气,又恢复心平气和,“傅白卿。”   “好名字。”顾雅起身拉住傅白卿的手,笑道,“傅老师,开始了。”   心念动间,两人凭空出现在山脚某处无监控无人的地方,顾雅松开手,朝他挥手,“老师再见。”   不等傅白卿有什么反应,她转身就走,那架势,像是出笼的小鸟,欢快地像要奔向自由。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傅白卿愈发古怪。   当山神,哪有什么自由。   顾雅回到客厅,摸出手机看小说,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当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上一层光毯,顾雅有些懵逼地望望天外,这就天亮了?   她还没睡啊。   为什么她不困?   啊,这是当山神的好处,可以自由自在熬夜?   既然不累,顾雅想了想,那还睡什么睡,低头继续看小说。   九点,说要将工作还给工作人员的傅白卿,准时来到山顶。   顾雅关闭手机,不情不愿来到右侧厅。   傅白卿递给顾雅一杯豆浆,四个小笼包。   顾雅接过,先吸一口豆浆,双眼亮亮的,“好喝,在哪买的,多少钱一杯?”   应该是石磨豆浆,味道香浓,没有杂质,比她以前喝过的自己做的手磨豆浆还要好喝。   “金品轩,一杯二十元。”   顾雅喝了一口压压惊,满脸郑重。   虽然贵了点,但,偶尔奢侈一把,还是可以的。   顾雅从傅白卿那要来外卖电话。   小笼包也很好吃,皮薄馅多,面皮饱吸肉汁,一口下去,满口麦和肉香,让人味蕾得到满足。   顾雅三两下吃完小笼包,意犹未尽地捧着豆浆,问:“我点外卖,报不报销?”   “不报销。”傅白卿直接打消顾雅妄念,道,“会给你送来米面蔬菜,但外卖,不报销。”   行吧。   顾雅老实了。   吃完早餐后,傅白卿开始讲课,上课之前,傅白卿没收手机,没了手机勾-引,顾雅只能专注上课。   期间,有一个插曲,她察觉到一大波信仰入账,顺着信仰查看下,是中年男人以及他的家人给的。那中年男人今天没有过来,应该是另找了大师。   既如此,顾雅彻底将这事丢开。   中午饭菜还是傅白卿做的,他厨艺不错,普普通通的小菜被他端出来后,别有一番滋味,顾雅又将盘子扫光,自觉去洗碗。   下午,顾雅午睡醒来,没瞧见傅白卿,摸出手机一看,傅白卿在微信上给她留了言,称他临时有事,先离开,让她自己看相术教材。   顾雅欢呼一声,在山里乱窜,遇见成熟的野枇杷,摘一串枇杷下来。她没有在山上瞬移,而是用双脚跑,以前不能瞬移时总幻想自己能瞬移,可以不用走路,但真正能瞬移了,却偏爱双脚走路。   太阳吝啬地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暮色笼罩整个山川,顾雅坐在山涧石头上,一双脚深入溪水里,剥开枇杷开始吃。   枇杷有点酸,顾雅拧着眉头吐出籽,还是将枇杷肉吃了,她伸手捞捞溪水,溪水清凉,浸得手和脚舒舒服服。   草木茂盛,树荫遮人,很有一番“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意境,顾雅又摸出手机,开始看小说。   她的身后,一道人影藏在大树后边,对顾雅探头探脑。   顾雅仿若没有瞧见,看小说看得专心致志。   那道人影等了几分钟,从树后边飘出来,靠在树上好奇地望着顾雅,过了片刻,她飘到顾雅身边,绕着顾雅转一圈。   头顶云重无星无月,山阴树茂林盛,那道没有影子的虚影站在顾雅身后,跟着看小说,边看边惊喜,“诶,这本小说我也在追。别翻页,别翻页,我还没看呢。”   顾雅将进度翻到最新章开头,重看。   虚影惊喜,从章头看起。   “看完了,翻页吧。”虚影催道。   顾雅照做。   虚影一开始没发现,但心满意足地看完一章后,后知后觉发现,怎么看得这么顺?   她惊恐地望着顾雅,身形一飘,又躲到树后边,对顾雅探头探脑。   顾雅朝她翻了个白眼,低头追另一本小说最新章。   看得那个白眼,虚影胆子反而大了点,飘到顾雅身前,惊喜道:“你看得见我?也对,你身上金光那么亮,按照小说里写的,应该是灵性十足,肯定看得见我。”   她都变成鬼了,有天师或者阴阳眼岂不是很正常?   顾雅偏头,好奇地问,“金光?”   虚影十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着湖绿色纺纱裙,腰间系着个小蝴蝶结,年轻美好,青春靓丽。   “对啊,我看着你,就是金灿灿的一团,是功德?”虚影蹲在一旁,手托着下巴望向顾雅。   “应该不是,我没做过什么好事。”顾雅有种猜测,应该是神光。   她默念收敛收敛。   识海间山神印一动,顾雅感觉体内多了些气,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她这时偏头望向虚影,问:“现在呢?”   “诶,金光没了。”虚影上看下看,惊奇道,“你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师,从小生活在山上,和师父相依为命,长大后会遇见寻亲的父母,用玄术打脸假千金和其他大师,最后称王称霸?”   顾雅一秒冷漠脸,“少看点小说。”   虚影不服气,“你不也看了那么多小说。”   “我没用小说套现实啊。”顾雅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她完全忘了,自己不敢接受信仰,就是受小说影响,“你怎么会来到这儿?”   “我也不知道。”虚影双眼有些迷茫,“我忽然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然后看到这边有金光很亮,就往这边飘啊飘,飘到这儿来了。”   “我是不是死了?”虚影问。   顾雅歪头,不太确定,“应该吧。”   虚影不解,“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做应该?”   “就是,我不知道啊。”顾雅摊手,“我刚进入玄门两天,才刚学相术,只能看到最明显的气,看不出其他。”   就跟透视眼看电器内部电路图一样,看得见未必看得懂啊。   虚影:“……”   原来是只小菜鸟。   “那你入门有点晚哦。不是都说,从小入门吗,你这么大,也收进去?”虚影没事,蹲在旁边和顾雅唠嗑。   “我特别啊。”顾雅说得毫不心虚。   要是她不特别,能被山神印看上?   “你要不先和我回去,等明天傅白卿过来,再看看你是什么情况。”   “可以。”虚影无所谓,她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顾雅带着虚影往山上走,走着走着,顾雅忽然一愣,诶,第一次见鬼,她怎么不怕?   难道她是天生适合做这一行的,天才?   顾雅挺直腰杆,找到自己不爱学习的缘由了,玄学和科学相冲突,她的技能点点在玄学上,对科学自然学不下。   不是她太笨,是科学和她不相容。   通过一路交谈,顾雅知道这个虚影叫张颖,读大二,死之前正在图书馆自习,她是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食堂的路上死的,死得不明不白。   也就是说,她没有死亡记忆。   顾雅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带虚影回到山神庙。   虚影飘进去,捧着脸在院内飘来飘去,“哇,这山神庙建得真漂亮。”   她站在桃树下,做了个轻嗅桃花的姿势,又站在假山池子前,歪着身子在头顶比了个心,道:“好适合拍照。”   她又飘入山神庙内,去拿香。   拿这个动作是不假思索的,等拿香时才想得自己已经死了,碰不到实物,但神奇的是,她拿到了。   她点燃三根香跪了三跪,插回香炉,没说什么愿望,像是逢庙便拜成习惯。   顾雅也给了她山神赐福。   不过这么一赐福,倒发现她不是死魂,是生魂。   生魂代表她还没死。   虚影飘过来,高兴道:“我真的没死吗?太好了,山神娘娘庇佑。”   别看她之前那么乐观,其实只是不得已而接受,若能生?谁愿意死?   她给了顾雅一小团信仰。   顾·山神娘娘·雅挺挺胸膛,莫名骄傲。   她一个冲动,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回去,你信不信我?”   虚影犹豫,“你只学了两天。”   顾雅:“……”   她冷静下来,自己这个提议确实不妥。   她刚成为山神,山神技能没有摸清,自己用山神印盖的符箓能起多大作用也没反馈,确实不适合揽事。   她道:“行,那明天等专业人员过来。”   一神一鬼都可以不用睡觉,两人看了一-夜小说,七点,顾雅接到傅白卿的电话,他说今天有事,不过来了,让她自己解决早餐,继续看相术书,他回来时会检查。   挂了电话,一神一鬼都难免失落。   毕竟之前期待那么高。   虚影发呆几分钟,对顾雅道:“你之前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要不,还是等专业人员?”   “不了,小说里写,生魂离体太久,会回不了魂的。反正专业人员也要等,在他过来之前,我可以先尝试下。”虚影打定主意。   顾雅拗不过虚影,只能去右侧厅描还魂符,盖上山神印。   她将符箓递给虚影,道:“找到自己身体,钻进去就可以了。”   怕虚影受到伤害,顾雅又连给她山神赐福赐福。   虚影信心满满,“等我回魂,我再给给山神娘娘拜拜。”   “或许你记不得了呢,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回魂后会忘记回魂前的事。”   虚影一哽,嘴硬道:“还有潜意识呢,反正我会回来给山神娘娘上香的。”   虽然帮她的是顾雅,但顾雅不是守着山神庙嘛,所以给山神娘娘上香总没错。   虚影抱着回魂符离开了,顾雅站在山顶,目送虚影离开方向,有些焦心。   也不知她这一去,能不能成功? 第6章 红衣女人   顾雅叹了口气,要是她能离开尧光山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亲自前往学校,看看自己的回魂符威力。   想着想着,她又焦躁地往云海里丢石头。   这破山,就是个牢笼。   非寒暑假,非节假日,平常周一到周五,爬山阶的人并不多,可谓空山人踪少,只有周末才有大批人过来爬爬山,放松放松,呼吸下新鲜空气。   顾雅一神待在尧光山,又没个人说话解闷,看小说一下子看得没了意思。   她将手机往旁一丢,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扩大音量,她也不看电视,就是图电视剧里人声热闹。   但,这种热闹,衬得她独自一神,越发凄凉。   她低头沉思,抓几只鬼过来陪着怎样?   她打开手机,在玄门APP上发了一则帖子——   楼主:一个人住,深感寂寞,想抓几只鬼养着,兄弟们,这事可不可行?   1L:优雅置臀,沙发。   2L:养鬼侍啊,兄弟好胆量,可以啊,尽管养,最好养个漂亮女鬼,嘿嘿,老婆奴仆都有了。   3L:别听楼上胡说,养鬼是邪术啊,对人对鬼都不好。   4L:劝兄弟不要作死,独住寂寞一时,养鬼寂寞一生。   5L:今日养鬼一时爽,来年监狱坐寿满,兄弟不怕坐牢,尽管养鬼。   6L:兄弟报上地址,我报个警,还能得到奖金。   ……   36L:我不是养鬼侍,就是旁边有鬼说话,热闹热闹,这样也不行吗?——楼主   37L:楼主还没打消念头啊,你是人,和鬼混久了,身体也会虚弱啊,人鬼殊途,除了度化鬼魂时,不应有交集。   38L:又一个被鬼故事忽悠瘸了的傻子,你师长讲课时,你全睡过去了吧?鬼就算是无意,待在人身边也会自发吸取人阳气灵气。即使是大天师,和鬼待久了也会病弱,你以为自己比大天师还厉害?   39L:你喜欢热闹,和人说话啊,街上大把的人,如果不想出房间,还可以捡小卡片,请小姐姐上门,陪你说话。   ……   顾雅气呼呼地关闭手机。   她倒是想请小姐姐上门说话,但,要钱啊,而且让小姐姐爬山,人家未必愿意。   不过,养鬼念头到底打消了。   她到现在,还没自己是山神的觉悟,还是将自己当人来看待。   到了中午,顾雅丢开相术书,开始做饭,她打开冰箱,琢磨中午开始吃什么时,忽然抬头望向虚空。   她丢开手里胡萝卜,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是在一处悬崖。   悬崖位于较为偏远之处,一巨石挡在崖和小山阶间——通往尧光山山顶,除了宽大的主山阶外,还有诸多小山阶,这些小山阶不算宽,也不新,能瞧见岁月的痕迹。   小山阶两侧杂草蔓生,有山涧一路随行,山阴雾重,几乎不见天日,便算是周末,走这种小山阶的人也不算多,若是工作日,更是人烟稀绝。   也就顾雅是山神娘娘,整座尧光山都在她的掌控下,不然也没法发现,有人翻过巨石,要跳崖。   巨石有一米多高,上边坡度和缓,表层凹凸不平,不算难翻,翻越之后,巨石将人影拦住,便算有人经过小山阶,也看不透巨石后边的人在做什么,是真正想跳崖的人的首选。   当然,这个崖的存在,肯定不是为了让人跳崖的。   顾雅瞬移到崖边,伸手拉住要跳崖的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开始挣扎,“让我死,让我死!”   顾雅用力,将红衣女人摁在巨石上,她看看这女人身上穿的红衣,又看看她眼底悲戚与绝望,明白了。   这也是个被小说忽悠瘸了的,以为穿红衣自杀能变成红衣厉鬼。   顾雅力气用得很大,红衣女人像被掀翻的乌龟,四肢怎么挣扎也没法自由活动后,崩溃大哭。   顾雅收回手,望着红衣女人跌坐在地,背靠着巨石,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形象,也坐在红衣女人旁边,仰头望天。   相较空山寂静,这女人堪称噪音的哭声,在此时竟也显得好听。   等女人哭累了,顾雅问:“有什么事,要寻死觅活?”   红衣女人仰头望天,并不回答。   顾雅又道:“你期待着变成鬼杀人,还不如活着杀人呢。你活着杀人,也就活着时受到法律惩罚,你变成鬼杀人,不仅进地府要受刑,还有可能转世为鸡鸭,被人剥皮抽筋吃了。你这是要让你仇人毁了你生前,还要毁了你身后?”   红衣女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望向顾雅。   顾雅肯定的点头,“我没骗你,活着报仇,比死后报仇要划得来。”   红衣女子凄凉一笑,“你当我是不想活着报仇吗?”   是她做不到。   “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只要肯动脑筋,总会有法子的。”   “没有法子,他明面上名声很好,又做得很干净,找不到证据。”红衣女人摇头,“找不到证据,没人愿意相信我说的。”   顾雅拨开红衣女子的头发,打量红衣女人面相。   奸门为粉,桃花成煞。   犯了桃花煞?   正欲细细打量,红衣女子捂脸,道:“你是不是在看相?不要看,太脏。”   她的经历太脏,不想被人知道。   顾雅收回视线,道:“也行,你要是无处可去,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吧。”   没有鬼养,养个小姐姐也好。   红衣女子从地上爬起,麻木地跟在顾雅身后。   她已经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到了山顶,红衣女子望着山神庙微微一呆。   她走进正殿,燃香跪坐在地,望着山神庙双眼放空。   良久,她才磕头,默念道:“若世上真有神明,还请娘娘保佑我报仇成功。”   一团小小的信仰从她脑中飘出。   这是她不信神,但又希望有神,所以信仰小小一团,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顾雅没有理会她,回房间继续做饭菜。   一个小时后,顾雅前往正殿,喊道:“吃饭了。”   这红衣女人跪在山神石像前,已经一个多小时,时不时给一小团信仰,但又不开口倾诉,也不祷告,顾雅依旧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个极为内敛且谨慎的人,一个人呆着,面对神象,也处处戒备。   红衣女子默默起身,因为跪得太久,起身时身子摇晃两下,一瘸一拐地跟在顾雅身后。   她先洗了手,坐在餐桌前。   “谢谢。”红衣女子拿起筷子慢慢吃,能瞧出她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浪费粮食,一个劲往嘴里塞饭。   菜没动记下。   顾雅替她夹了点菜,道:“多吃点。”   红衣女子沉默吃饭,对顾雅这番好意,没有力气做出反馈,见状,顾雅不再打扰她。   吃完饭,红衣女子默默起身收拾碗筷,之后坐在沙发上,双眼放空。   顾雅瞄了她几眼,前往右侧厅,描了张平安符静心符,盖好章后递给红衣女子。   她不肯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能做的,也就这么点小事。   红衣女子望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符箓,伸手接过,“多谢。”   符箓刚入手,红衣女子就感觉一片宁静,跟之前茫然放空的平静不同,这符箓带给她的,像是回到母亲怀抱,无限安全感裹挟着的宁静。   她抱着平安符和静心符,慢慢睡了过去。   顾雅拎着手机,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百无聊赖之下,顾雅回到右侧厅,摸出相术书来看。   红衣女子的面相有点古怪,总觉得不是桃花煞那么简单,但红衣女子不许她细看,顾雅也不好违背她的心意。   不过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学艺不精,要是她精通相术,瞄的第一眼,就能看清那是什么。   红衣女子午睡醒来,面容十分冷静,没有之前要跳崖时的死寂与绝望,她很有礼貌地朝顾雅道谢,又给山神娘娘上了柱香,带着平安符和静心符离开了。   顾雅没有留她,只是可惜捡到的小姐姐不给养。   红衣女子一走,像是将山间的人气都给带走,风声涧声鸟鸣声,衬得山寂更空。   顾雅呆坐片刻,摸出手机看小说。   何以解孤独,唯有小说。   没看多久,她感觉自己盖在还魂符上的山神印印记碎了。   顾雅沉吟,这是还魂成功了,还是没有?   也没个反馈。   晚八点,张颖狼狈飘回山上,顾雅惊讶,没成功?   她略带心虚地问,“你怎么了?还魂符没用?”   张颖魂体较之早上,更为虚幻,像是受了什么重创。   她摇头,道:“我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相较早上那黄豆大小的信仰,现在张颖贡献了橘子大小的信仰。   收到张颖虔诚的信仰,顾雅不解,还魂没成功,怎么更信奉了?   上完香,张颖飘到顾雅身边,叉腰骂道:“气死我了,我的身体,不知被哪个孤魂野鬼占了,那个孤魂野鬼身上有什么东西,阻挡我靠近。”   “我飘在那孤魂野鬼身边,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夺回身体,谁知道那孤魂野鬼想吃我,要不是你那还魂符护住我,我还逃不出来。”   张颖以前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自然不明白,还魂符能挡致命之击有多离谱,以为这是符箓正常功效。   顾雅点头,记下反馈,又问,“孤魂野鬼?你确定?”   孤魂野鬼怎么能力扛山神神力?   便算她是个弱山神,也不可能呀。   “确定。”张颖气哼哼的,“那个孤魂野鬼顶着我的身体,还不知要干什么坏事呢。”   顾雅道:“先等等。”   她低头,给傅白卿打了个电话。   等了十几秒对面才接电话,那边很静,能听到那边风吹树叶的摩挲声。   顾雅眨眨眼,有些讶异,傅白卿在野外。   “山神娘娘。”傅白卿声音压得很低,清凌凌的声音被风刮过,飘忽而虚渺。   “傅老师,”顾雅快速将这边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问,“你能不能派个人去学校看看,张颖那身体是怎么回事?”   傅白卿道:“行,我会派人,你护好她的神魂,被让人给招了去。”   “好。”   因为傅白卿的提醒,顾雅摸出纸用山神印盖了个章,之后将那张空白的纸递给张颖,道,“拿好了。”   张颖小心翼翼将白纸收好,没多问山神印的事,她凑到顾雅身边,催道:“雅雅,快打开小说,《盛夏》该更新了。”   顾雅无语,这张颖,还真是用生命在追文。   无语归无语,顾雅其实很高兴,便算什么都不说,有魂陪着,就觉得热闹。   她摸出手机,和张颖一起看小说。   早六点,顾雅从小说中抽出心神,抬头往山脚方向瞧去。   透过虚空,她瞧见,一二十多岁的青年在山脚插了三炷香,并念道:“齐风请山神娘娘一见。” 第7章 借山神印一用   顾雅对张颖道:“有人寻我,我出去看看。”   张颖点头,没有多问。   顾雅走出房间,身形瞬间虚幻,与此同时,山脚凭空走出一条金色身影。   “见过山神娘娘。”青年行了一礼,没有客套,直接进入主题,“山神娘娘,张颖体内是侍鬼,侍鬼身上有法器,不好对付。”   有主的侍鬼因为认人为主,身上有玄术师灵气庇佑,不像孤魂野鬼那样好对付。无主的孤魂野鬼属阴,怕一切正气阳气,但有主的侍鬼对正气阳气有抵抗性,更厉害一点的还能使用富含正气的法器。   那侍鬼,就能使用法器。   极不好对付。   顾雅惊讶,昨天她才说想养鬼,今天就碰到有人养侍鬼?   她小声道:“不是说,养侍鬼犯法,会终身幽禁?”   “是,玄门是这样规定的,但很多玄术师会偷偷养,偷偷用,不被人抓到,就抓不到,明面上还是正义凛然的玄门大师。”青年也很无奈。   知法犯法,普通人会做,玄术师也会做。   “需要我做什么?”顾雅问,“我能做什么?”   这青年说不好对付,这事应该是还没解决。   “请山神娘娘山神印一用。”   神对鬼的克制比玄术师更甚,有山神印在,侍鬼会完全被压制。   “等等。”   顾雅走到一旁,给傅白卿打电话。   傅白卿那边,顾雅听到冷兵器破空之声,惨叫声。   顾雅:“???”   在打架?   过了片刻,傅白卿略有些喘的气音响起,“山神娘娘?”   “齐风可信吗?”   “可信。”   “那我将山神印借给他了。”   “别借,等我。”   又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傅白卿挂了电话。   顾雅收好手机,走到青年面前,道:“这事,等傅白卿过来再说。”   相较眼前这个青年,还是傅白卿更让顾雅信任。   青年惊讶,“傅老大要负责这事?行,我继续监视那侍鬼,等傅老大联系我。”   顾雅眼珠子转了转,慢悠悠地回到山神庙。   其实她是想借的,要是有人能让山神印认主,她就自由了,只是她担心,有人让山神印认主的同时,顺便抹杀了她。   这样就不美了。   虽然山神没自由,但她活着呀。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背着手回到山神庙内,张颖连忙朝她招手,“快快快,小雅,继续看小说,后边是什么内容,我抓心挠肺的想知道。”   “来了。”   顾雅摸出手机,和张颖继续看。   看完一本小说,张颖一本满足,“以前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做,除非熬夜,不然不能这么一次性看够爽。没想到生前没做到的事,成为生魂后做到了。”   顾雅关上手机,起身活动活动,道:“等你整天无所事事,看小说也会觉得没意思。”   反正现在她觉得,看小说没以前有意思了。   “也是,小说会麻痹精神,一直看小说的话,会脑子麻木,脑子空空,还是要有点事做。”张颖伸了个拦腰,“对了,我感觉有人在召唤我。不过在山神娘娘的庇佑下,那召唤力感觉不强,我去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张颖又贡献一大波信仰,顾雅熟门熟路地丢进山神印后,靠着门问,“现在吗?”   “对,现在。那孤魂野鬼坏死了,占了我的身体,还要吞我的魂魂。”张颖骂了一句,又道,“小雅,你不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庙祝对山神娘娘该更虔诚吧?   “不上。”自己给自己上香,总觉得怪怪的。   “哦。”张颖没问为什么,看着自己双手,低声道,“有点想学习了,我昨天该看的书,还没看完呢,本来打算晚上继续看的。”   “你可以将昨天早上看过的内容默背下来嘛,当做复习了。”顾雅建议道。   “你说得对。”张颖跑到凉亭,在靠着桃花树的那边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太阳光照,穿过张颖身影,落到地上,铺出道道光斑。   没有影子。   张颖背了几分钟,扭头望向地面,腾地起身,来到阳光下,她伸手去接阳光,好奇地问:“小雅,生魂不怕阳光吗?”   这个原因山神传承里有,顾雅解释道:“山神庙为山神的道场,受山神庇佑的生魂死魂,都能在阳光下自由活动。”   要不是她神力不够,她还能让生魂死魂像活人一样活动。   “哇,山神娘娘真厉害。”张颖又贡献出一大半信仰。   她忽发奇想,“那手机能不能拍到我?”   她站到桃花树下,双手落到头顶,比了个大心。   顾雅翻了翻传承,道:“不能。”   张颖也没失落,兴奋道:“等我还魂,我就过来拍照,这儿景色太好看了。”   小巧而精致。   她重回到凉亭坐下,继续背书。   见张颖这么好学,顾雅也不好意思虚度光阴,干脆摸本相术书,坐在旁边阅读。   正午十二点,顾雅做好饭菜,张颖虚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   顾雅被瞧得不太好意思,道:“你等等。”   她跑到右侧厅翻书,她记得,那些书里,有法子能让生魂吃食。   让生魂吃到食物的法子挺多,顾雅选了个最简单的。   她用山神印在碗筷碟子上都盖了个章,对张颖道,“试试。”   张颖视线从山神印上收回,试着拿筷子,惊喜道:“诶,能碰到。”   她又夹起胡萝卜尝了一口,“唔,有味道。小雅,你好厉害,是个天才。”   入门三天,看书学习,立马就能解决问题,和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顾雅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是取了巧,没有山神印,她什么都不是。   意识到这点,顾雅对山神传承,以及傅白卿带来的书有了兴趣,总不能遇事一直靠山神印盖章吧?   山神印不是万能的。   她是不愿意当山神,但更不愿有人上门求助,自己什么都帮不了。   现在是陌生人,但万一某天遇事的是自己亲朋好友呢?   自己学得一身本事,总比遇事时束手无策好。   吃完饭,顾雅在自己以前用的手机上用山神印盖个章,递给张颖,道:“你自己玩,我去午睡了。”   说是午睡,其实她并没有,而是在翻看山神传承。   山神传承有传承知识,有传承功法,传承功法有两种,一种是凭借信仰修炼,一种是凭借天地元气修炼,顾雅想也不想地选择后一种。   她默默记下功法,将不懂的地方记下,醒来后摸出手机进行百度,若还是不懂,留着问傅白卿。   她这边刚想着傅白卿,那边傅白卿来到尧光山。   顾雅握着手机,瞬移到山脚无人处,她从山阶往下跃出,落到傅白卿面前,笑嘻嘻地打声招呼,“傅老师,你来了。”   傅白卿闻声望过去,山神娘娘杏眼弯弯,笑意盈盈,阳光透过树林洒落在她身上,照得那白瓷似的肌肤透亮,像是自带柔光。   傅白卿视线微顿,朝她颔首。   顾雅拉着他的手臂,带着他瞬移到山神庙外,边走边道:“傅老师,你来得正好,我有挺多问题想问你,三元灌顶是什么意思?”   傅白卿闻言侧目,这不是他教导的内容,不过他没有多问,认真负责地进行解答,“所谓三元,道家有五种解说,一谓精气神,二谓眼耳意,三谓天地水,四谓玄元始,五谓上中下三丹田*,按照词义,二与五不可能,不过具体是一三四哪种解释,得看上下文。”   两人一问一答间,便到了左侧厅客厅,傅白卿抬眸,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张颖,问:“这就是那生魂?”   “对。”顾雅点头。   张颖从沙发上起身,望着傅白卿神情惴惴,她飘到顾雅身侧,偷瞄傅白卿,神色拘谨。   她从这人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威胁之意,让她不敢放肆。   她小幅度地用手指戳戳顾雅,低声道:“小雅,他是谁呀?”   “这是大师,带你还魂的。”   傅白卿推推眼镜,淡淡道:“张颖小姐,还请不要反抗。”   他摸出一张符箓,打向张颖。   张颖“诶”了一声,来不及说更多,便被符箓收进去。傅白卿收起符箓,道:“我去处理这事了,还请山神娘娘助我一程。”   顾雅又送傅白卿到山脚下,朝他挥挥手。   傅白卿瞧了顾雅两眼,转身离开。   顾雅目送傅白卿背影,不死心地跟着往山脚外走。山脚界限,像是有什么无形屏障挡在前面,让她没法往外踏半步。   顾雅收回试探的jiojio,转身往山上走,路上,又捡到一只长着翅膀的精怪,当晚就将这只精怪杀了吃了。   当然,杀之前她还特意查看下,这只精怪有没有开灵智,确定没有灵智,才将其杀死。   精怪的味道比普通鱼类更好吃,顾雅清蒸,忘记放姜葱料酒,居然没有半点鱼腥味,也是神奇。   至于两只翅膀,顾雅做了可乐鸡翅,看书的时候当零食吃。   鸡翅煮得烂熟,可乐腌入味,一口下去,肉质微甜,入口即化,连骨头都带着肉香和甜意,让人恨不得嚼碎吞下去。   顾雅舔舔手指,意犹未尽地去洗手,洗到一半,偏头望向山脚,“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还有人爬山,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说:   *:出自百度三元词条 第8章 首战   尧光山称得上是荒山野岭,除了山顶这新修的山神庙和她,没有其他人家,山阶这几条路,更是连路灯都没有。   当然,山脚下还是很热闹的,山脚是广场,住在附近的人会来广场进行跳广场舞、打羽毛球、滑溜冰鞋等活动,不怕打扰到人,广场另一边,通往半山腰的盘山路不许车子通行,有路灯照亮,到了傍晚,附近吃完晚饭的居民会在上边跑步散步。   人来人往。   唯有山阶,不管是新修的主山阶,还是之前修的小山阶,都林深寂寂,暗无明光。便算有监控,也什么都瞧不见。   大晚上的若敢登山,被人拉到林子里抢劫或者杀人埋尸,一晚上都不会有人发现。   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那个登山者登山速度不对,双-腿噔噔噔地往上跑,像是在逃命。   不等她观察到更多,一股浓郁的阴气从山脚往上,速度极快往上攀沿,数秒内追上爬山的那名年轻人,化作一张黑色薄毯,将年轻人裹住。   年轻人身上绽放一抹金光,弹开黑色薄毯,黑色薄毯身上黑气被金光打散一瞬,又重新凝起,呼啸着继续冲向年轻人。   年轻人连连后退,大声喊道:“山神娘娘,救命!”   他在附近遇到攻击,他哥告诉他,往尧光山上逃,尧光山的山神虽然之前是普通人,但对付厉鬼完全没问题。   希望他哥不要骗他。   他闭上眼,紧紧握着胸-前玉佩。   “轰——”   一道耀目的金光击中黑雾,黑雾散开身形,尖声惨叫。   年轻人睁开双眼,他的身前,站着一名矮小身影,透过这矮小身影,能看到前边黑雾凝聚成人形,是一名年轻女鬼,肚子隆起,满脸怨毒。   “是子母鬼,为了杀我下大手笔了。”年轻男人低声喃喃。   都说小鬼难缠,其实比小鬼更难缠的,是子母鬼。   孩子不能出生,自己受尽折磨,这样的孕母怨气滔天,一出世就是厉鬼,而在孕母腹内的婴儿,好不容易投胎却没法出生,怨气比孕母更甚。   子母鬼看似是一个鬼,其实是双重厉鬼,是鬼中最难缠的那种,大多数天师都不想遇到。   偏生邪道,最喜欢驭使这样的子母鬼。   他对身前女生道:“小心,还有小鬼没出现。”   顾雅握着山神印,警惕地望着这黑乎乎元气滔天的鬼,心头直打鼓。   眼前这女鬼好可怕啊,手指尖尖,眼睛通红,犬牙交错,面目狰狞,浑身还冒着黑气,像电视里的特效大魔王。   比张颖可怕多了。   “山神!”厉鬼身上黑气张牙舞爪,却又顾忌着什么,没敢直接冲上来。   年轻人惊讶,这新生山神,还真能对付厉鬼啊。   他握紧玉佩,心下大定,并贡献一大波信仰。   “滋滋——”   顾雅和年轻人脚边忽然金光闪动,金光之外,有黑雾撞了上来,黑雾和金光相碰,像是硫酸碰上皮革,发出滋滋地黑烟,以及腐臭的气味。   却是厉鬼明面上看似顾忌山神没有攻击,暗戳戳地释放出阴气成绳,试图攻击两人脚下,然而顾雅毫无打斗经验、只求自保,利用山神印在自己和年轻人外边设下结界,将两人护成乌龟壳。   顾雅低头瞧见这一幕,差点跳起来。   吓死爹了,幸好她会设保护圈。   她抬头,愤怒地又将山神印丢了出去。   山神印速度很快,洞穿虚空,瞬间来到女鬼面前,击穿女鬼身体,之后山神印原路返回,又从女鬼体内穿过,落到顾雅手中。   “啊——”   女鬼连连惨叫,想也不想地后退,小旋风似地滚下尧光山。   顾雅握着山神印,戒备地等了片刻。   山风驱散女鬼留下的阴气,顾雅确定女鬼离开后,转身打量年轻人,有些恍然。   原来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四阳之人。   在玄学上,四阴和四阳人,都易招邪术师觊觎,诸多邪术,都用得上这种四阴四阳人。   她掌心翻转,山神印收回识海。   年轻人在顾雅打量他时,也好奇地打量她,当然黑乎乎的看不清容貌。   见她要走,他忙跟上去,问:“您就是山神娘娘?”   顾雅没答,只道:“你不回去?”   年轻人摇头,“我不敢回去。山神娘娘,我能在山神庙住一晚吗?明天我哥回过来接我。”   顾雅有些不太愿意,要是小姑娘,她收留也就收留了,大小伙的,孤单寡女,不合适。   但这年轻人顾虑得也有道理,要是厉鬼就在山脚下守着,他一出去,就羊入虎口,她白救了。   “行吧,你可以待在右侧厅。”顾雅后退一步。   年轻人跟在顾雅身边,可能是刚刚经历生死,想通过说话来发泄恐惧,一路上喋喋不休。顾雅觉得有人说话热闹,时不时搭腔,看起来倒也和谐。   通过交谈,顾雅知道年轻人名叫张四玄,也是玄门中人,从小见鬼,胆子不大,虽是玄门中人,但从小到大最大的本事就是装作看不见鬼,身上带满保护自己的符箓和法器。   这次厉鬼攻击,挑选的时间刚刚好,恰好是他符箓快用完,还没找他哥补充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最好对付。   若不是他哥告诉他往尧光山上跑,他身上玉佩肯定顶不住子母鬼攻击,只能躺倒等死。   对于厉鬼攻击,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感谢山神娘娘。”年轻人咏叹似的感激一句,并贡献一波信仰值。   到了山神庙,年轻人自觉上香,信仰值源源不断地给。   顾雅熟门熟路地将信仰丢入山神印内,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将信仰值丢山神印内,她用起山神印时更得心应手,或许是错觉。   毕竟,她之前也没用过山神印打架。   今天是顾雅第一次直面厉鬼攻击,这事给她敲了一个警钟,堪称当头棒喝。   她无比清晰明白,她踏入一个怎样的世界。   从她被山神印砸下开始,她没了回头路。   不变强,便算她是山神,也会死。   她不想死。   她把玩片刻山神印,将山神印丢回识海,她走出侧厅,对坐在正殿软跪上,磨磨蹭蹭不肯走的张四玄道:“你可以睡沙发。”   看在他信仰还算虔诚的份上。   对信徒好点。   “真的?”张四玄猛地抬头,双眼澄亮,“谢谢谢谢,您真是个好神!”   张四玄从地上一跃而起,绕过顾雅冲进左侧厅。   他在大厅内转了一圈,走在沙发上,乖巧。   顾雅瞧了他几眼,回到卧室躺下。   张四玄等顾雅一走,立马打电话,低声道:“哥,我见到山神了,山神好厉害,遇见厉鬼不仅不尖叫,还会主动攻击厉鬼,她以前真的是普通人?”   这胆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秒杀无数小玄术师。   “是普通人,没有过人之处,怎么能成为山神?别想太多,好好在山神庙里待着,我已经赶过来了,别怕。”   “我不怕,我觉得在山神娘娘的庇佑下,无比安全。”   “那就好,我开车,先挂了。”   张四玄放下电话,心底激动依旧不减,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近神明,看起来神明和人,没多大区别。   可能是因为山神娘娘,以前是人类的缘故吧。   张四玄在房间内走了走,又担心吵醒山神娘娘,轻手轻脚地坐回沙发,折腾半响才怀抱着激动睡去。   房间内,顾雅感受到客厅均匀而绵长的声音,闭上眼。   这家伙总算睡了。   清晨,傅白卿来到山神庙。   他神情疲惫,眼皮青黑,那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此时失去了光亮,像干涸的死鱼眼。   顾雅凝眉,凑近傅白卿,问:“你几天没睡了?”   “三天。”   顾雅算了算,是她午睡醒来,他说有事之后。   她望着傅白卿依旧滑入白瓷没有粉头痘痘毛孔的脸,略有些酸,一个大男人,皮肤滑溜溜的,比她还好。   她伸手去摸,傅白卿后退两步避过。   顾雅撇撇嘴,收回手,道:“张颖那边很棘手,劳累了你一晚?”   “是有点棘手。”傅白卿坐在风雨亭仿木椅子上,靠着椅背休息,“顺着那强占张颖身体的厉鬼,我们发现一个祭坛。通过那个祭坛,我们发现了造神计划。”   傅白卿扯扯嘴角,没多说什么。   顾雅凑过去,好奇地问,“真能造神?”   “假的,便算能造神,也是邪神,伪神。”   顾雅见傅白卿一直闭着眼,靠着柱子似要睡着,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凑过去,想要摸摸他的脸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光滑,不过还没碰到,先被傅白卿用掌心挡住手指。   他扫了顾雅一眼,往旁移了移,“你别闹。”   顾雅耸耸肩,起身道:“那你去沙发上睡吧,在外边休息不好。”   傅白卿想了想,没拒绝。   进来房间,先看到的,是主沙发上的张四玄,他趴在沙发上,一只脚垂落在地上,半边身子睡出沙发,但他没有醒,睡得憨熟。   傅白卿绕过茶几,坐到侧边沙发床-上,视线扫过张四玄,问:“他怎么在这?”   “昨晚有厉鬼追杀他。”   “有厉鬼上来了?”傅白卿眸光微厉,之前的睡意一扫而空,他抬头望向顾雅,道,“怎么回事?你将昨晚发生的事仔细说说。”   “就那么回事啊,子母鬼追杀他,他跑得尧光山求庇佑,我救下了他,就这么简单。”   “你怎么救下他的?我记得你,没学过玄术。”傅白卿双手交叉搁在腿上。   “用山神印砸的。”顾雅道,“山神印对厉鬼有压制作用。”   傅白卿笑了,“山神娘娘真棒。”   他垂眸,眼底闪过深思。   第一次见到厉鬼,没有害怕,没有心理阴影,还能完整救下自己和张四玄,这个山神娘娘,真的是普通人?   顾雅骄傲地挺挺胸膛,心道,那可不,她可是天才。   她没有半句言语,但她洋洋得意的神态无不在炫耀自己。   傅白卿失笑。   “对了,张颖还魂成功了吗?”   “成功了。”   “她还有生魂时的记忆么?”   傅白卿对上顾雅期待的目光,一顿。   他移开视线,道:“没有。”   顾雅失落。   哎,能聊天的小伙伴,又少了一个。   两人谈话声惊醒张四玄,他揉揉眼,从沙发上坐起。   “早上好山神娘娘。”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他视线扫过傅白卿,跟着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傅队长。”   傅白卿朝他点点头。   张四玄起身去盥洗室,先洗了把脸清醒清醒,之后坐回沙发,对傅白卿道:“傅队长,我举报,有邪修操纵厉鬼伤人。”   傅白卿点头,道:“你瞧那邪修,驭鬼用的是什么法子?你心底可有嫌疑人选?”   “那厉鬼有神智,子鬼一直藏在孕母肚子里,像是东峰流传下来的驭鬼术。他那驭鬼术,子母不分离。”张四玄虽然怕鬼,不敢和鬼对打,但理论知识学得不错。   傅白卿摇头,“这个线索太泛。当年东峰死后,他写的小说全国各地售卖,而那份驭鬼术,就藏在那小说里。那本小说售卖得太多了,当年虽说销毁绝大多数,但也有很多份被人藏了起来,暗暗修炼。”   “所以,没法根据这点,锁定嫌疑人。”   张四玄倒没沮丧,若是那么容易被人揪出来,邪道早被抓得一干二净。   “那个,我好像有线索。”顾雅开口。   张四玄和傅白卿同时望向她。 第9章 桃花迷人眼   “我用山神印砸了那个厉鬼,那厉鬼身上有山神印的气息,若有寻踪符,或许可以找到人。”顾雅开口。   “试试。”傅白卿摸出寻踪符来。   顾雅视线落到他眼下青灰上,道:“你要不要先睡一觉?”   不眠不休三天,铁打的机器都受不了。   傅白卿摇头,道:“先抓到人。”   顿了顿,他解释道,“这人和造神计划有关。”   而造神计划的参与人员太过狡猾,目前他并没找到线索。   顾雅这儿,称得上是唯一线索,他不能放弃。   张四玄给自己倒了杯水,笑道:“我说傅队长,你以为自己是仙身,可以不眠不休啊?妖身也就比人类强壮那么丁点点,”   他比划了下小手指,又觉得不对,不情不愿地比划了下食指,“也会渴也会累的。”   “这事交给我哥吧,我哥待会儿就会到,你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你哥?”傅白卿诧异,“你哥也来了?行,这事交给你哥。”   他躺倒在沙发上。   傅白卿个子长,沙发床短,睡在沙发床-上时,小腿伸出沙发床老大一截。   顾雅左右看了看,搬了条太师椅搁在傅白卿脚下。   她朝张四玄招手,道:“咱俩出去,别吵到他了。”   傅白卿睁眼,视线落到顾雅身上片刻,将眼睛摘下,这次彻底入睡。   张四玄出了侧厅,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之后走到顾雅身边,问:“山神娘娘,真能追踪到吗?”   “可以。”顾雅为了确定,又将传承看了一遍,给出肯定答案。   “那就好。”张四玄挥空拳,像是已经将对方打了个半死,得意洋洋道,“等我哥过来,看我哥不打死他!”   顾雅哼笑,对张四玄这想法颇为不屑。   有本事,自己打死对方。   不过看在他源源不断贡献功德的份上,顾雅忍住还嘴的冲动。   她摸出手机,准备看小说,看着看着,想起屋内的傅白卿,忽而涌起一股心虚感,她摸出相术书,看起相术。   张四玄探头,见顾雅看相术,趴在红木桌上,兴冲冲地问,“山神娘娘,你相术学得怎么样?给我看看试试?”   顾雅抬头,惊讶道:“不是说,同为玄门,互相看相看不准?”   “其实还是看得准的,要求一方修为远高于另一方。大家修为都差不多,就看不准了。”张四玄道,“我们当初学相术,也是互相看的,就是将自己看到的和书本上的结合起来,有个概念,看不准也没事。”   “行。”顾雅仔细打量张四玄的脸,边看边翻相术书,和书上的对应起来,“清秀眉长福贵广,可是我看你田宅宫,没多少资产啊。”   张四玄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么看的,和书上的对应,再找不同。我爸说,初学信书,实践弃书,熟练无书。你可以这么理解,相术书记载的是大数据,普遍是这样,但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看个人,书本只能当个借鉴,更多的要看自己悟性和灵性。”   “对了,我爸还说,灵性很重要,比如同一个字,为何两人解出截然不同的答案?这就是灵性不同。灵性不足的,十有八-九错,灵性足的人,铁口直断。”   “山神娘娘灵性肯定很足,这是种族天赋,羡慕不来的。”   “你继续看。”张四玄兴致勃勃,“还有,看相只能看近期,长远的只能瞧出个大概,因为命运是不断变化的,每个节点都对应不同的未来;每个念头每次感悟,都有可能导致之后的人生天差地别。”   “你别叽叽歪歪,念得我头疼。”顾雅又盯着他认真看,“诶,不是田宅宫没资产,是被遮掩了,你暂时负债吧?”   “对对对,我为了买符箓和法器,欠了六百万。”   “田宅宫厚底蕴长,你有恒产,恒产能源源不断产生钱财,长久来说,你不缺钱。”   “对对对,家里有公司,我有分红,等分红到了,就能将债务还了。”张四玄望着顾雅,越瞧越惊喜,居然全都说准了,她的灵性好足啊。   便算没成为山神,也是玄学好苗子。   安市玄门中人怎么搞的,居然让她游荡在外,一直当普通人?   在张四玄的鼓励和配合下,顾雅越说底气越足,两人兴冲冲地算了一个小时,直至顾雅感应到一身负灵气的人上山,才意犹未尽地住口,“我去接你哥,应该是你哥吧,他和你长得有几分挂相。”   张四玄摸出手机,点开一张合照,合照上,是他和另一个高个子俊朗男生,“这是我和我哥,你看,是我哥吗?”   “是,长得一样。”顾雅比对下,确定道。   她起身,身形消失原地。   张四玄有些羡慕,这就是神明的力量,难怪之前尧光山选山神,玄门中的后辈,差不多都来了。   眨眼间,眼前出现两人。   “哥,”张四玄瞧见熟悉的人,顿时什么情绪都散了,惊喜地蹦跳到寸头俊朗男生面前,本能告状,“哥,我碰到邪修了,你要替我揍他,我差点就死了。”   张三玄敲了他的额头,骂道:“让你平时练武你偷懒,可不只能任厉鬼磋磨?符箓和法器都是外物……”   张四玄抱住张三玄的手,应道:“是是是,我知道,可我不是怕嘛,要是遇见邪道,我肯定一拳一脚将他放倒。”   他又望向顾雅,喊道:“小雅,开始寻踪吧,我哥迫不及待要替我报仇了。”   张三玄:“……”   你哥上来一口水都没喝呢。   真是个不悌弟弟!   但没有辩驳。   顾雅见张四玄催,张三玄默认,没有阻拦。   她摸出寻踪符,问:“怎么用?”   “将符箓贴在占有目标气息的物品上,用灵气激活。”张四玄解答,催道,“小雅,你还没修炼,让我哥来。”   顾雅没有拒绝,摸出山神印。   张四玄望着山神印,有些嫌弃,“这是山神印?怎么破破烂烂的?”   像是丢在角落很多年,灰扑扑的。   张三玄又敲敲张四玄的头,骂道:“不可对山神印无礼。”顿了顿,他解释道,“山神印是山神的神印,和山神息息相关,山神陨落,山神印等级也会掉落。等山神娘娘修为高深,山神印自然会恢复原本模样。”   张四玄扭头对顾雅道,“小雅你听见了,赶快修炼。”   顾雅比了个OK手势。   张三玄在山神印上贴了张符箓,并往里输入灵气,顿时符箓上朱砂线条像是活了过来,从源头开始游动,所过之处,红中泛金,直至游到线尾,整张符箓上的线条全都流光溢彩。   符箓上金红线条往外绽放金光,片刻符箓无火自然,金光在山神印上凝聚出一只半透明的灵蝶,灵蝶舒展双翅,晶莹剔透,犹如蝉翼般挥动。   它绕着山神印飞了一圈,往山下飞去。   张三玄跟在灵蝶之后,对张四玄道:“我去找邪道,你在山神庙继续带着,等我来接。”   “好。”张四玄朝他哥挥挥手,道,“哥,揍狠一点,最好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张三玄回身瞪了张三玄一眼,三两下-身形消失在两人眼前。   张三玄走后,顾雅和张四玄继续看相,看完相后,张四玄闲着无聊,又教顾雅怎么测字,怎么进行梅花算数。   张四玄对厉鬼没有天赋,但于算术上,挺有天赋,教导初学者顾雅,绰绰有余,而且张四玄是个跳脱的年轻人,说是教导,更像是在和顾雅玩乐,一天下来,顾雅竟不觉得枯燥。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道,要不要和特情局申请,由张四玄教导她?   念头刚刚转动,她听到张四玄手机铃声响了。   他走远一些接电话,回来时对顾雅道:“小雅,我哥派人过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顾雅点头。   张四玄眼巴巴地望着顾雅,欲言又止。   顾雅假装没读懂,故作无辜地望着他,清澈的双眼里尽是不解。   张四玄捧脸卖萌,“小雅,你能送我下山吗?”   顾雅顿时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拉着张四玄的手,笑道:“准备好了哦。”   张四玄正准备说准备好了,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到了山脚。   他身体素质不是很好,瞬移时的晕眩消化不了,扶着旁边的护栏干呕。   顾雅耸耸肩,道:“你真的该锻炼了。”   无论是傅白卿还是他哥,瞬移都没什么事,只有他,看起来遭了罪。   张四玄缓了缓,郑重点头:“我会的。”   一定会。   干呕太损形象了。   送走张四玄,顾雅没急着回到山神庙,而是坐在山脚边边的大石头上,望着市中心方向。   她想了想,摸出手机,点了份奶茶。   虽然没法离开尧光山体验城中灯红酒绿,但城中美食,还是可以靠外卖解决的嘛。   她喝着一份烧仙草,拎着一份烧仙草,晃晃悠悠地回到山神庙。她轻手轻脚回到客厅,一眼瞧见傅白卿已经醒来,正坐在沙发上醒神。   傅白卿刚睡醒,本来根根齐整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自然生长的野草,有种凌乱美,他的头发丝细,柔软,乱蓬蓬地趴在头顶,看起来有点好摸。   她走过去,将拎着的那份烧仙草放到他身前茶几,道:“喝奶茶。”   傅白卿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一双潋滟桃花眼眯成一条缝隙,便算如此,他也是好看的,没了眼镜遮挡,五官露了出来,有点像漫画里的小王子,精致而懵懂。   有点可爱。   和平时的傅老师对不上号。   富有极大的反差萌。   顾雅的手蠢蠢欲动。   她没控制住,伸手去捏他的脸。   伸到一半,被傅白卿抓住。   他抬眸,那双桃花眼彻底睁开,潋潋水光含在那双眸子里,盛满着粼粼湖波,天光云影,似润过水的宝珠,璀璨而迷人。   顾雅有些明白,小说里为何会说桃花迷人眼了,拥有桃花眼的男子看人时,真的像是小妖精,会迷人魂。   饶是顾雅自诩不喜男色,所有美貌都是皮囊,也觉得此刻的傅白卿很好看。   傅白卿将眼镜带上,遮住那浓浓春-色,也惊醒迷魂的顾雅。   顾雅似是受到惊吓,连连后退。   她望着傅白卿,郑重道:“傅老师,我觉得你带眼镜真是太明智了。”   不戴眼镜,还不知要吸引多少狂蜂浪蝶。   她也差点成为狂蜂浪蝶中的一员,太恐怖。   如果说颜值也是一种武器,那傅白卿就是颜值界的核武器。   傅白卿没有理会顾雅这话,他接过烧仙草,冰冷的带着牛奶和茶香的液体滑入口内,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对顾雅道:“山神娘娘,接下来,我会加大教学进度。”   之前想着,山神时间漫长,可以慢慢学,但他处理唐家和张颖之事后,发现不行,风雨已经到来,没多少时间给山神成长了。   她得尽快成长起来,不然,她无自保之力,只会成为邪术师的目标。 第10章 药汁   “怎么了?”顾雅撕开封口,用勺子咬烧仙草配料吃。   花生爽脆,葡萄干清甜,红豆糯软,珍珠具有嚼劲,其他配料各有特色,一口下去,各种口感在口中爆炸,让人吃不停嘴。   她又连舀两勺,配着烧仙草吃,歪头问。   “我之前说的,邪修准备造神,你还记得吗?”   顾雅点头。   她又不是金鱼,早上说的,晚上就能忘。   “现在邪修还只是尝试,以邪法让自己成神,待这种邪术失败后,他们就会将主意打在真神之上。”傅白卿望着顾雅,道,“你是俗世,唯一的山神。”   顾雅“啊”了一声,想起那天看到的厉鬼,有些紧张地问:“尧光山是我的道场,我待在尧光山,也会被邪修打败吗?”   “自然。”傅白卿开口,“神明对人族妖族和鬼族都有压制作用,但这种压制,也是有限制的。当对方实力远超过你,这种压制就微乎其微。”   “而你,只能待在尧光山,换个角度来说,邪道士想要抓你,其实也是瓮中捉鳖。”   顾雅被吓到,不禁拉住傅白卿的衣角,道;“我会好好修炼的。”   她才不想被邪道士杀死,死后变成厉鬼,被人驱使。   傅白卿视线落到顾雅牵着他衣角的手上,忍了忍,没有用手拨开,他起身去捞烧仙草,再坐下时,往旁边侧移,他的衣角自然而然从顾雅指尖滑出。   傅白卿满意地吸溜一口,道:“你有修炼功法吗?我待会儿给你信仰,你用信仰纳入体内,运转修炼功法。”   “不要。”顾雅缩回手,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不想用信仰修炼。”   傅白卿多瞧顾雅两眼,“用信仰修炼更快。”   “可是不踏实。”   傅白卿面上露出个浅笑,道:“山神娘娘真不像个普通人。若想走得长久,用天地元气修炼是最好的,若想快速增长实力,可选择信仰。”   如果用天地元气修炼,其实力增长速度是老牛拉破车,那用信仰修炼,则是高铁飞跃。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习惯了用信仰修炼的人或神,在失去信仰之后,会不适应天地元气修炼的缓慢,正如习惯了智能手机,再回到用老年机,会无所适从,甚至心性失衡。”   现在大力宣传一切靠自己,神明若还靠信仰修炼,只会十分艰难;现在趋势已是如此,日后只会更甚。   信仰,神明只能在小范围内获得。   若神明习惯了信仰修炼,习惯了信仰这一捷径,后来失去信仰会变得如何,一切都不好说。   “那你还让我用信仰修炼,你存的什么心?”顾雅有些生气。   若不是她常看小说,对信仰有警惕性,换个对傅白卿十分信任的人,岂不是被傅白卿带上歪路?   “在修炼之前,我会与娘娘说清楚两者利弊。”傅白卿道,“且,娘娘现在毫无修炼,需要信仰增强实力。”   “我之前心性就是个普通人,你就不怕我贪恋信仰修炼速度,日后为了信仰,做出什么错事?”顾雅有些生气,又觉得自己生气莫名其妙。   傅白卿又不是她什么人,自然无需对她未来负责。   他为特情局的工作人员,他的目的是,让她不至于被邪术师掌控,让他们陷入被动。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上,她有自保之力是首选。   至于她的道途,她的未来,他无需关心。   顾雅泄气。   哎,她和傅白卿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若非她忽然成为山神,他俩连交集都不会有。   她虽然理解他,但这瞬间依旧感到心凉。   她坐得端正,低头舀烧仙草吃,“算了,若我真贪图信仰修炼,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我自己不堪,不关你事。”   傅白卿这瞬间有些心慌,却又不知道自己心慌什么。   他抹去这莫名其妙的情绪,道:“我会看着娘娘,引导娘娘,等娘娘有了自保之力,我会开始进行,让娘娘戒断信仰计划。”   顾雅瞥了他一眼,无精打采。   傅白卿有些着慌,像是感觉到自己做了件错事,坐在这儿手足无措,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他拨弄着烧仙草里的配料,想了想,另起个话题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娘娘既然不愿用信仰修炼,为了让娘娘短时间内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接下来会进行极限修炼。”   “什么极限修炼?”顾雅抬头。   “短时间内提升身体素质,短时间内吸收打量天地元气。”傅白卿开口,“会很辛苦,我不会放水,希望娘娘坚持住。”   顾雅可有可无地点头。   傅白卿的行动力很强,得到顾雅允许之后,立马打电话让人送来药材。   得到药材后,便熬制药材,弄得整个山神庙全是药味。   顾雅受不住离开房间,用操纵风来回吹两扇窗,将房间内的药味试图吹散。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总觉得房间内药味凝而不散,若有若无。   她想了想,在山间摘了一些香味浓郁的野花回来,用玻璃杯装水养着。   有了花香释放,顾雅总算觉得可以呼吸了。   这时,傅白卿端出一碗药汁出来,顿时中药味又充斥整个空间。   顾雅:“……”   她屏住呼吸,捞过一束花埋头猛嗅。   傅白卿失笑,故意走得更近,将药端到顾雅面前,“山神娘娘,喝吧。”   顾雅受到惊喜,噔噔噔地连退几步,望着傅白卿手中的碗,好似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喝、喝?”   傅白卿又连进几步,“趁温度正好,快喝,凉了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顾雅吓得又往后退。   不知不觉间,顾雅推到沙发上,腿弯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   傅白卿摊开顾雅的手,将药汁放到上边,“山神娘娘,请。”   顾雅低头,望着黑魆魆仿若墨汁却又比墨汁诡异的东西,感觉呼吸又上不来了。   她捞过花束,脸埋在里面,“真要喝啊?”   这碗药,丢了很多药材,里边还有蟾蜍皮干,蜈蚣等,比她以前喝过的中药冲剂不知浓多少倍,光是看着就让人窒息,若要喝,她觉得自己得做足心理准备。   “山神娘娘不要拿话拖延了,快喝。”   顾雅屏息闭眼,将碗放到嘴边,意图一饮而尽,但药水刚入嘴里,那无法形容的怪味透过味蕾冲入全身。   她含着中药,僵在原处,怎么也没法劝说自己吞下去。   傅白卿催道:“山神娘娘,别犹豫了,犹豫一秒,就是浪费一万,就要多喝一碗。”   被最后那句多喝一碗吓到,顾雅咕噜咕噜地咽下去,不等胃里反应过来,又连喝几大口,喝到最后,恶心感再也压不下,顾雅头一偏,就要将药水吐出来。   “咽下去!”这时傅白卿疾步上前,右手挑住顾雅下巴高台,霸道地开口。   光看这幅画面,就是霸总电视剧里的名场面——两人一坐一站,站的那位身形高挑,侧脸俊铸,坐的那位小巧秀气,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盛满无辜,男人挑起女人的下巴,垂眸专注地盯着女人,女人仰脸承受,眼角还沁出一滴晶莹的眼泪,窗外阳光盛大,为这幅画卷打满唯美浪漫的柔光。   任谁瞧见,都会觉得这是一对,两人之间,充斥着爱情的酸腐味。   但事实上,顾·伪小白兔女主·雅没感受到爱情酸腐味,浓郁的药味在胃里反复翻涌,偏生她下巴高高抬起,想吐都没法吐。   嘴中剩余的药汁不受控制地咽下去,咕噜咕噜,将顾雅的神魂给拍飞到九霄云外。   太难受了。   说不出的难受。   傅白卿等了片刻,松开顾雅的下巴。   过了最难受那段时间,顾雅没再恶心范围,她坐在沙发上,蔫搭搭的,像是摆了一个星期的小青菜。   傅白卿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可不能笑。   山神娘娘只有三岁,要是笑了,不好哄。   他起身回到厨房,过了片刻,给顾雅端来一碗绿豆沙,“解解药味。”   顾雅没精打采地接过,舀着勺子往嘴里送。   绿豆沙炖得烂熟,里边加了糖水和薄荷,又在冰箱里镇过,喝一口甜凉沁脾,又带着薄沙似的口感,让人不自觉吞咽。   很好喝,就是,沾了药味。   顾雅眼角泛出凄苦的泪水,将绿豆沙一饮而尽。   来吧,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了的。   但很快,她觉得,自己接受不来。   她望着浴缸里的药汁,转身往外跑。   傅白卿早早防着她作妖,一把将她拉住,推进浴室。   他反手关门,道;“山神娘娘,请吧。”   “不不不,我会蒸熟的。”顾雅望着还冒着袅袅黑烟的药汁,连连摇头。   “不会。”傅白卿道,“请山神娘娘进去。”   顾雅眼珠子转了转,道:“要脱衣服吗?你要看我脱衣服?”   傅白卿皮笑肉不笑,“山神娘娘可以不脱衣服的。”   穿着宽松道袍,其实不碍什么。   “山神娘娘既下不了决心,我助您一臂之力吧。”他抓住顾雅肩膀,在顾雅反应过来之前,将她丢进药汁里。   顾雅惨叫一声,惨叫完后,发现自己不痛,惊奇地“诶”了一声,手在药汁里感受温度。   看起来黑烟袅袅,但温度适宜,一点都不烫。   傅白卿失笑。   山神娘娘真有活力。   希望待会儿,她还继续这么有活力吧。 第11章 修炼   顾雅玩了片刻药汁,又被药味熏得受不了,仰头大口吞气吐气,像在岸上濒临干涸的鱼。   有点傻乎乎。   傅白卿再也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当然,很快收敛住,怕顾雅发现。   他没有提醒顾雅,这个动作很费体力,他走到一旁,摸出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留作纪念。   他拍照的时候没有想什么,拍完后才觉得自己有些无聊。   他手指落到那张照片上,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删。   山神娘娘早期珍惜画面,先留着,日后或许很珍贵。   傅白卿说服自己,将照片设为屏保,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刚收起手机,顾雅嗷嗷惨叫,就要起身,傅白卿坐在浴缸上,伸手按住顾雅肩膀。   顿时顾雅像是被压住龟壳的王八,怎么挣扎,也是四肢徒劳地划。   药汁开始起效,不断刺激改善顾雅身体,顾雅感觉自己先是被蚂蚁咬,后来被万根针扎,再后来像慢刀子割肉,痛得嗷嗷叫。   不仅顾雅痛苦,傅白卿也痛苦,他觉得这两个小时,是他最难过的两小时,比他为抓邪道,荒山野岭一动不动潜伏还要痛苦。   他的耳朵,哪怕闭了耳窍,都嗡嗡嗡地像是有洪钟而耳边响。   他很想捂住顾雅嘴巴,但最终他忍了。   待药汁药效耗尽,傅白卿迫不及待拔开浴缸塞子,离开浴室。   顾雅躺在浴缸里,全身力气耗尽,累得嗓子眼疼,身体疼,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但身上黏搭搭的,不仅仅是药汁,还有很多排出的黑色杂质,全附在皮肤上,像一层层柏油。   她费力摁下放水按钮,温热的水流冲洗着她的身子。   休息半个小时,顾雅感觉力气回来了,站直身,脱衣服,换淋浴喷头,开始洗身上淤泥。   淤泥油腻黏糊,有点难洗,顾雅来回洗了五遍,依旧觉得身体没洗干净,她干脆浴缸放水,丢浴球,泡半个小时,之后又重新三遍,才勉强觉得自己清清爽爽。   洗完后,顾雅拥着浴巾,先感应下傅白卿在哪,确定他在屋子外边后,以百里赛跑的速度,从浴室穿过客厅,冲进卧室。   站在窗外的傅白卿感受到后边动静,偏头往后瞧,透过窗看到一抹白,如雾般在房内拉出一道白线,之后消失。   他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猛地转身,瓷白的脸上,淡淡粉红十分显眼。   他暗恨自己反应太快,视力太好。   卧室,顾雅换上新的银色道袍,又走回浴室收拾。   收拾到一半,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且力气较之之前更大,身体也更为轻盈。   她将衣物分开泡着,摸出手机看看时间,见已经早上四点多,走向傅白卿,“傅老师,开始修炼吗?”   傅白卿本来已经冷静,听到顾雅的声音,淡淡热意又上了脸,他用元气压住不听话的心脏,道;“嗯,开始修炼。”   他转身,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修炼之前,我先替你讲解经脉、丹田、意念之类的概念。”傅白卿变魔术似的摸出一本书来,递给顾雅,道,“最初修炼,都是引天地元气入体,虽然功法不同,但目的相同,所以,只要弄明白如何引气入体,引何气入体,修炼便没有多少问题了。”   “引何气入体?气也有不同?”顾雅好奇地问。   “自然,每人属性不同,亲近的气不同,纳入体内的气自然也有不同。有人亲近山川,需于灵山名川之中修炼,有人亲近水,需靠近水源修炼,有人亲近植物,需在林间修炼,还有人亲近阴气,要去墓地附近修炼……”   “你为山神,你需引入的气,乃天地水三气。你之前问何为三元灌顶,这三元应作解天地水之气。”   顾雅抓抓脸,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你猜到了啊。”   “修炼有共同之处,你日后功法再有不解,可以问我,别问别人。”   顾雅点头。   “先看这书,看完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问完后,便开始试着引气入体。”   顾雅继续点头。   她窝在沙发上,翻看修炼常识全解。   这书不厚,薄薄十几页,分修炼名词解释、何为引气入体、如何引起入体,引气入体注意事项、怎么确定引气入体成功五大部分,半个消小时不到,她就看完了。   看完后,再重看功法,之前迷雾轰然拨开,再无一点疑虑。   她再看手机,见快到五点,对傅白卿道,“傅老师,我去那引气入体了。”   她指指栏杆之外、靠近云海的一块大石头。   傅白卿点头。   在尧光山,顾雅不会有自然危险,可任选修炼地点。   顾雅盘腿坐到那块大石头上,面朝东方和云海,等着迎接天上紫气、山川地气以及云海水汽。   她闭眼,默念山神修炼功法。   她不知别的山神引气入体快不快,反正她觉得,自己是天才,在东边第一缕金光投向大地,她接收到今天第一缕紫气和第一缕赤阳之气后,地气和水气同时涌入体内,之后功法自发运转。   她,引气入体了。   顾雅从修炼中回神,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她站在大石头边,伸了个拦腰,像是在拥抱阳光。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将云海照得特别白,像是冰川上万年不化的雪一样,说不出的好看。   顾雅定定地看了片刻,从栏杆上翻进去,绕过山神庙来到傅白卿面前,背着手道:“傅老师,我引气入体了。”   暗暗炫耀。   第一次就引气入体了,她是不是个天才?   傅白卿轻笑,没说在药汁的帮助下,任谁都能第一次引气入体。   他夸道:“山神娘娘真棒。”   他从身上摸出一块硬币大小的小白狐玉佩,“这是奖励。”   顾雅接过,系在脖间,她正准备将绳扣扣好,谁知绳扣挨在一块的瞬间,绳扣消失,变成一根完整的没有开口的绳子。   她摸摸脖子后边,又将绳扣在的位置换到前面看,绳扣真的消失了,穿着小狐狸玉佩的红绳完整,像是天然长在她脖间。   “这个?”顾雅惊讶。   傅白卿道:“这玉佩是一件法器,能在关键时刻撑开防护罩护你性命。好好带着,别丢了。”   顾雅将小白狐藏在道袍里边,贴着胸骨窝。   傅白卿脸颊微热,之前被他压下的画面又重新冒了出来,他觉得喉间有些干渴。   他后退一步,用灵气压下-身体热意,道:“修炼先这样,白天用来学习玄学知识。”   他急匆匆走进右侧厅,将那一大叠书堆在红木桌下边的柜子里,道:“现在要靠你自学了,我就在旁候着,有哪不懂的,我会及时解答。这些书,都是你今天要看完的。”   “这么多?能看完吗?”顾雅吓了一跳,望着比小腿还高的两沓书,有点想打退堂鼓。   “只要你不摸鱼,看得完的。”   这时,傅白卿电话铃声响。他瞄了一眼,对顾雅道:“我替你点的早餐到了,你是自己下去拿,还是我替你去拿?”   “我去。”顾雅迫不及待想离开这让人窒息的两座小书山,便算只偷得半分闲也好。   她又感受到昨天喝中药时无法喘气的窒息,迫切希望做足心理准备。   接过两份早餐,顾雅将豆浆插了吸管先喝一口压压惊,在山脚下来回走动,走了几分钟,又心虚又焦躁,最终摆烂,回去。   她将傅白卿的那份递过去,摸出书,一边喝豆浆吃小笼包,一边看。   傅白卿履行他的话,就坐在旁边没有离开,为了不影响顾雅,他连手机都没玩,而是也摸出一本书来看。   见顾雅心神扩散,手蠢蠢欲动要去抽屉里摸手机,他敲敲桌面,提醒顾雅。   顾雅受惊,又收回心神,放到书上。   她像是屁-股上有针扎一样,来回换动姿势,换姿势的同时,手不由自主摸上抽屉柄。   傅白卿:“……”   一分钟都没有!!!   他认命地敲了敲。   顾雅气呼呼地抱著书,侧身背对着傅白卿。   傅白卿好气又好笑,该生气的不该是他?   她个摸鱼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十一点,之前在这求走十枚平安符的中年男人又气喘吁吁地上来了,他瞧见顾雅,眸光一亮,“大师,平安符还卖吗?”   “我上次卖给你十张平安符,你应该还有五张,你家一人一张,足够了。”顾雅警惕。   她得防着人倒卖。   顾雅是个懒散而谨慎的人,带着学生气的清高与天真,为了避免为富不仁的人给山神捐赠大把香火钱,她连功德箱都不设。   她不要这些脏钱臭钱。   真正有事求山神庇佑且值得山神庇佑的,她当庙祝,也能做主。   中年男人摇头,“不不不,大师,我不是替我家人求的,是替我朋友求的,我朋友也遭了这些脏东西,也请了大师,但是那些大师给的平安符,没有您给的好。”   顾雅略有些得意。   她便算是制造假符,也比真符厉害。   傅白卿又有些想笑。   他处理这中年男人家里的事时,见过顾雅画的平安符,那张平安符,白白浪费了好纸好朱砂。   那张平安符,真正起作用的,是山神法力,法力随便落到什么东西上面,都有同样的效果。   当时他和处理唐家之事的大师瞧见这平安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是假的嘛,有功效;说是真的嘛,线条都画错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青城山的那位道长握着他的手,满脸惨痛,痛心疾首,让他一定要教会山神娘娘画符,这种比小孩子初描还差的符箓,不能再出现在市场。   太伤眼了。   让内行人看笑话。 第12章 白胖中年   傅白卿这一笑,让中年男人留意到他,他惊喜;“大师,原来您也是尧光山的?难怪之后是您过来处理,肯定是山神娘娘给出的指引,两位大师,我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中年男人走后,傅白卿简单替顾雅讲解了下中年男人家的事。   唐家这事,一开始是特情局其他工作人员去处理的,当时没人将这当回事,只当是平常遇见的邪术害人案例。   但,真处理时发现,处理不来。   这不是家人为了钱财,或者商业对手为了铲除对手而动的手脚,是有邪道士为唐家功德,处心积虑做的局。   那邪道士的修为并不低,当初派去处理的工作人员当场受伤,若非关键时刻逃出,只怕会把命丢在那儿。   “那工作人员在唐家没发现不对,阳宅没问题,那就看阴宅,工作人员随唐嘉盛前往他们祖宅祖坟,发现祖宅被设了五鬼搬运大阵,祖坟被人埋了偷龙转凤邪术。”   五鬼搬运大阵搬运的是唐氏气运,偷龙转凤邪术偷走的,是唐家世代功德。   “五鬼搬运本来是驭鬼术法,那邪道士从中悟出五鬼搬运阵法,也是个人才,可惜走错路了。”   顾雅忽然想起,她之前给傅白卿打电话时,听到的风声和树叶萧萧声。   当时,他还真在野外啊。   还有那惨叫声,不会是厉鬼吧?   想起自己听到的厉鬼尖啸声,还真有可能。   “很难对付?”顾雅问。   “确实难,我组组员伤了三个,还请了青城山、龙虎山外援,才将五鬼搬运阵法和偷龙转凤邪术破坏掉。”傅白卿想起在唐家祖坟见到的场面,心道,幸好顾雅只能待在尧光山,无法随唐嘉盛下山,不然她见到那场面,怕是觉得比喝药还恶心。   五鬼搬运阵法,则是准备五鬼,而那五鬼,俱是子母厉鬼,她们尸身全都剁成肉糊糊,藏在瓦罐里,之后以阵基为点,将瓦罐埋在五个方位。   至于偷龙转凤大阵,得准备一龙一凤,这龙凤不是真的龙凤,而是人,一全阴女,一全阳男,全阴当龙,全阳为凤,喻为颠倒阴阳,遮天蔽地,使天地不察。   无论龙凤,尽被分尸,以阵法阵基为点,血糊糊的龙肉和一根龙骨藏在唐家祖坟里,共108处;龙则埋在邪道士自家祖坟上。   当然,他们没找到邪道士,也没找到邪道士的祖坟在哪,不过,光五鬼搬运大阵和偷龙转凤邪术里藏着的厉鬼,就够他们吃一壶了。   生被凌虐,死被分尸,鬼魂被镇,为仇人做伥,又因魂沾罪孽,无法步入轮回,这漫天的恨,使得他们的实力暴涨,远甚于普通厉鬼。   傅白卿除了没描绘那些恶心人的画面,其他细节都讲了,还讲了事情处理思路。   这些都是经验,便算顾雅无法离开尧光山,该懂的还是得懂。   两人说话间,中年男人唐嘉盛来到红木桌对面坐下,他恳切地望着顾雅,道:“大师,求您卖我一张平安符吧,我朋友天天受到厉鬼骚扰,身上的平安符一捧就碎,我将我从这求来的平安符给我那朋友用一下,不仅符没碎,还将那厉鬼赶走了。我那朋友,很需要您的平安符。”   “您放心,我那朋友也是做生意的,钱财不是问题。”   顾雅道:“要亲自看到人后,我才决定卖不卖。他要是想买,可以自己来尧光山。”   唐嘉盛有些犹豫,“我那朋友很虚弱,爬不了山。”   顾雅挑眉,“请挑山工不难吧?他就那么尊贵,连外出都不能?”   唐嘉盛听出顾雅话里不满,将求符话语咽了下去。   算了,让他过来自己求符吧,也能彰显诚意。   唐嘉盛笑道:“行,麻烦大师了,我让他过来求符。”   唐嘉盛离开后,傅白卿问,“他给信仰了吧?他的信仰,你吸收了没有?”   “没有,我丢山神印了。”   傅白卿道:“这处理不错,山神印是山神掌令,信仰升级山神印,也算是提升山神实力。”   顾雅颇为自得。   傅白卿轻笑,就喜欢看她得意洋洋模样。   不过,到底正事为重,他多瞧了两眼,提醒她继续看书。   顿时,顾雅丧了下来,她哀怨地瞥了傅白卿一眼,继续看书。   到了下午,唐嘉盛和他朋友乘坐竹轿来到山顶,唐嘉盛先拉着他朋友进入山神庙上柱香,之后来到顾雅面前。   唐嘉盛站着,他朋友坐着。   唐嘉盛的朋友和唐嘉盛差不多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白白胖胖的,面容有些憔悴,可以瞧见眼底青灰,显然唐嘉盛没有说谎,他朋友休息不好。   顾雅打量这白胖中年,问:“看相?算卦?”   “大师,求符。”白胖中年大吐口水,“我都快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那只鬼一直跟着我,晚上的时候就闹我,身上有平安符都没用。”   “我快熬不过了,求大师救我。”   顾雅慢吞吞地摇头,“我不卖你平安符。”   天庭赤光,眼下青黑,手有人命,冤魂索仇。   唐嘉盛又不是不认识大师,为什么那些大师不帮他?因为帮他损阴德。   除非是邪道,或者是欠他大人情才会出手。   “不是,大师,你开门做生意,怎么能拒绝?”那白胖男人急了,“而且你让我亲自来,我也来了,来了你不卖平安符,这不是耍我?”   顾雅没理会这白胖中年,而是望向唐嘉盛,道:“你平日多行善事,怎么会和他扯在一起?”   唐嘉盛听顾雅这话问得奇怪,没有多想,答道:“我和老郑是做慈善时认识的,他也是社会上有名的慈善家。”   “对对对,我平时经常做慈善,你们道家不是最喜欢大善人吗?我就是大善人,我给家乡修过路,建过乡村小学,资助过失学儿童,扶助过孤儿院。”白胖男人迫不及待自辨。   唐嘉盛给他的平安符他用过,效果是真的好,他一定要获得这平安符。   顾雅抬头,轻声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是没法相抵的。”   唐嘉盛终于听出顾雅话里潜藏意思,他望着白胖男人,面上尽是惊讶。   白胖男人没理会唐嘉盛,而是恳求顾雅,“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求你救救我!”   顾雅对唐嘉盛道;“唐先生,带你朋友下山吧。”   白胖中年双手扒在红木桌上,“我不下山,我不下山。”   在这山上,他不用担心厉鬼攻击,他要待在山上。   顾雅望向唐嘉盛。   唐嘉盛一个激灵,去拉白胖中年,“老郑,大师不接你这一单,咱们下山吧,别得罪了大师,反而得不偿失。”   说到最后,他话里暗含威胁。   当然,也是他的实话。   这些大师各有手段,谁知道得罪了他们,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行,老唐,我回去就会没命,你想看着我没命?”白胖中年熟练地给唐嘉盛扣帽子,像是他要是死了,就是唐嘉盛的责任,“咱们相交这么多年,我慈善没少做,我就偶然做了次错事,我也知道改了,凭什么我得偿命?我做的那么多善事,还抵不过我以前做过的错事吗?”   “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已经改了,我改了!”   白胖中年拉开唐嘉盛的手,激动道。   唐嘉盛一时间被镇住,拉他的手悬在半空。   白胖中年望向顾雅,道:“我算命,我算命,我想算,我怎么能活下去?”   顾雅指指木桌上的牌子。   白胖中年用手机扫一扫后,本来想多付金额的,但这张收付款,指定付款一百元。   他讪讪地付了款。   唐嘉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白胖中年的狡辩绕了进去。   正如大师所言,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不然曾经死在他手里的冤魂,如何能闭眼?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自首,坦白,耗尽家财为你当初犯的错赎罪。”   “不不不,我不能,我要是坦白,我的家人,都逃不了一死,我也是。”白胖中年摇头拒绝,“肯定有其他办法,我将我家财都捐了,能不能活?”   “亡魂恨不消,你没法逃脱。”顾雅开口。   她望向山下,要是那寻仇的鬼山上,她或许给个山神庇佑,免得被邪道士杀了。   可惜,那鬼像是忌惮尧光山,不敢上山。   白胖中年眼中精光连闪,尽是不甘心,他咬牙道:“一定还有法子的。”   顾雅又望向唐嘉盛。   唐嘉盛伸手去拉白胖中年,这次,白胖中年没有反抗,被唐嘉盛拉了出去。   但也仅仅是拉了出去。   他赖在山神庙下边的一处平地不走了,并打电话喊人送帐篷、衣服、床垫、床被等,准备就住在山神庙附近。   顾雅隔空瞧了一眼,冷笑不语。   傅白卿没在意这个插曲,手指曲着叩击红木桌,提醒顾雅继续看书。   顾雅心烦,骂道:“你是毫无感情的催看书机器?我就不能累了休息一下?”   傅白卿暗道无妄之灾,立马曲解自己提醒的用意,笑道:“我是提醒你,看书久了,起来活动一下。”   顾雅被逗乐,之前的烦躁散去,又开心起来。   她果然起身扭扭脖颈,活动腰肢,问:“他能不能得到正义的裁决刀?”   “会的。”傅白卿并不意外顾雅的正义和天真,因为她刚大学毕业,还没踏入社会,那颗心,柔软得像嫩豆腐。   “那就好。”顾雅相信傅白卿,他是公家的人,他的话很有公信度。她扭头望向傅白卿,忽而展颜一笑,“其实没有也没关系,等他晚上睡着,我就将追来的那只鬼送进山。”   若她们等不来公正,她就送她们一场公正。   傅白卿靠着座椅,愣愣地望着这个干净到近乎纯粹,像是恶作剧又像是狡黠的笑,心脏不规则跳了起来。   他脱口而出,“山神娘娘,该看书了。”   顾雅:“……”   哀怨、顾影自怜.jpg。 第13章 怨傀   傅白卿抿唇。   他之前想说的,不是这个。   但具体想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过经这一插曲,他之前怦怦跳的心脏恢复正常,而那瞬间的异常情绪,也被他抛到一边。   他理直气壮地想,山神娘娘今日任务繁重,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他没错。   嗯,他没错。   想是这般想,傅白卿摸出手机,给顾雅点了福寿楼的全满福套餐。   全满福套餐六个菜,一品豆腐,二鲤成龙,三江点翠,四喜圆子,五谷鸭,六朝金碧。   其中三江点翠是白萝卜青豆汤,江为白萝卜,翠为青豆。   六朝金碧得名是其主食材为六种金绿食材,将南瓜板栗和玉米捣成泥,和其他龙须菜、生菜和秋葵混在一起清蒸而成。   至于其他菜,都能顾名思义。   福寿楼的菜味道一向不错,主厨是御厨世家,手中掌握有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小技巧和配方,同样一道菜,他家的就比别家的味道好上几分,傅白卿还记得顾雅想吃好吃的,在价格面前打消念头,只能眼巴巴地问能不能报销时的神态。   他点完全满福套餐,又搭配一杯燕麦汁和饭后水果。   山神娘娘看书辛苦了,来顿好吃的犒劳犒劳。   做好这一切,傅白卿有种心虚感,但又没找到心虚的地方,只能归结于山神娘娘才三岁,却被他下发那么厚重的任务,他难得良心有点痛。   当然,良心痛是不可能痛的,顾雅早些熟悉玄门,便早一日有自保之力。   又过了一小时,傅白卿接到福寿楼外卖电话,他视线飘到顾雅身上,顾雅此时又开了小差,停在某处视线已经过了一分钟。   傅白卿敲敲桌子,顾雅熟门熟路地收回注意力。   一开始被抓到开小差还会心虚,被抓到多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毫无羞愧感了。   “山神娘娘,我买了午饭,就在山脚下,麻烦山神娘娘去拿一下。”傅白卿轻声道。   顾雅以为自己听错了,懵然侧头,问:“你说什么?”   她看书时看得烦躁,时不时抓下自己头发,此时早上梳得整整齐齐的丸子头散落些许碎发,头顶往后梳着的根根分明的发丝,此时有几束顽皮地拱起,在头顶搭了几座桥。   乱糟糟的,却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凌乱美感。   像只小动物,这歪头懵然的样子,可可爱爱,和他那小侄女一样,让人想狠狠揉揉她的脑袋,将她头发揉乱。   但眼前这人不是他小侄女,不能揉。   傅白卿有些可惜地摩挲下手指,重复一遍。   傅白卿清楚看到,随着他的话落,眼前两眼略有些呆滞的眸子,瞬间像点亮奥林匹克火把,亮度惊人。   他有一瞬间怀疑对方会抱过来。   不等他拎起心,眼前人消失了,只留下半截话语:“我这就……”   去字被风吞没,足见她的急迫。   傅白卿先是一怔,随即又是失笑。   他早该有所预感,不是么?这个山神娘娘,本就是能拖延一时就拖延一时,偷懒更是见缝插针的性子,有了让她不用看书的名头,她自然有多快跑多快。   而且他觉得,若不是饭菜要热的时候好吃,这个山神娘娘绝对做得出,在山间游荡十几分钟或者半小时再回来的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等了五分钟,才等到顾雅回来,明明半分钟不到就能完成的事。   顾雅将全满福套餐和饮料水果放到红木桌上,发给傅白卿一只碗筷,兴奋道:“开吃。”   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燕麦汁。   “唔?这里边加了什么,好好喝,我只能喝出有牛奶。”   “还加了玉米、香蕉、苹果,大概?”傅白卿没留意这个。   “真的好好喝,多少钱一杯?算了,我不问了,自取其辱。”顾雅沧桑感慨。   她身为一个穷神,只能跟着傅白卿蹭吃蹭喝的样子。   等发工资,加上一个月的外快,得给傅白卿买份礼物。   不然一直占傅白卿便宜,她心底也过意不去。   傅白卿笑了笑,果然没有回答。   吃完饭,顾雅捧着肚子,靠在专用椅子上,回味刚才吃的菜。   若说精怪让人念念不忘是因为食材,那这些菜则是手艺了,化腐朽为神奇,明明还是同样的萝卜,她居然觉得好吃。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从不吃萝卜做的菜的。   果然,只有不会做的食物,没有不好吃的食物。   同时,她暗暗记下,傅老师喜欢吃鸡,那只五谷鸡几乎是傅老师一个人搞定的。   躺了几分钟,顾雅忍不住,摸出手机,熟门熟路地开到小说APP。   傅白卿瞥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顾雅见状,安心沉入小说世界。   果然,见缝插针看小说,特别香。   小说对她的吸引力,又回来了。   因为上午顾雅的磨蹭,傅老师严厉无情地剥夺了她睡午觉的资格,哪怕她一双杏眼水汪汪,姿态可怜兮兮,傅老师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顾雅装可怜装了半天,见没有半点用,撅撅嘴,气呼呼的摸出书本,装模作样的看。   没有手机分心,无事可做,一开始便算是装模作样,之后也会慢慢看进去。   看书便是如此,开头几分钟难以专注,待沉浸进去,慢慢地心就静了。   晚十点,月明星稀,浓云淡布。   顾雅又和傅白卿一翻斗智斗勇,一滴不漏地将药汁喝了下去,她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上,口腔胃里,那种怪味道持续在,苹果汁压都压不下去。   她将连埋在花束里,猛吸一口,正欲和傅白卿说屋里药味太重,她出去转转,忽然她感应到什么,眸光耀耀地跑出房间,“有什么东西上山了。”   傅白卿紧跟在她身后,问:“什么东西?”   “鬼吧,黑麻麻一团,没有形体,飘的速度很快。”顾雅拉着傅白卿的手,来到那黑影后边,“你看,是不是找唐嘉盛他朋友的?”   不用傅白卿回答,顾雅瞧见那团黑影已经冲到白胖中年驻扎的帐篷外,并冲了进去。   “这不是鬼。”傅白卿瞧见这黑魆魆的东西,没有多少意外,白日他已经从白胖中年面相上瞧出来了。   也是因为这种东西,那些玄门大师才不愿插手,不然,他们会劝厉鬼放弃杀人,或助厉鬼了却心愿度化,或将对方收了,送进寺庙清去戾气,恢复神智。   这些寻仇的厉鬼,大多有难言的冤屈,他们寻仇,天经地义,只是大师对这些厉鬼心生怜悯,不愿他们生前含恨而终,死后杀人,又为自己多添一分罪孽,平白牵累到来世。   “这是怨傀。”傅白卿的声音在山野风中,带着说不出的凉,“由无数怨魂含恨催生出来的,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这团怨傀,还不知那白胖中年害了多少人,才催生得这般大。   “怨魂催生?”顾雅一怔,听着帐篷内的惨叫声,神情微微漠然。   这一刻,她身上有了神明的凛冽。   所谓怨魂,即没法化成厉鬼,宁愿放弃投胎也要生怨的鬼魂,一条鬼魂没法死后为自己复仇,两条三条呢?   在同一个仇人的目标下,无数怨魂融合一体,向仇人寻仇,不死不休。   要么怨傀复仇成功消失,要么复仇失败被打散消失。   从没第三个选择。   顾雅叹息,“可真是罪孽深重。”   同时,她察觉到,自己实力还是不到家,这点她没瞧出来。   傅白卿安慰她道:“那个白胖子,他祖上与大师有旧,手中有上好法器护身,且他祖上有积德之辈,与他庇佑,双管齐下,遮住了他的罪孽。”   “你做得很好了,看出了他不配相救,放弃了卖他平安符。若换个玄术浅薄的,可能会被祖上庇佑功德蒙蔽。他身上那些平安符,估计就是这样骗到的。”   但也就只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凡能看到怨傀的,谁敢插手?   顾雅听到傅白卿的夸赞与肯定,之前冷冽散去,又似翘起尾巴的孔雀,洋洋得意。   对诶,她就是这样的天才。   不过白胖中年太可恶,满嘴胡话。   说什么改好了,若真是改好了,怎么最近生出怨傀?   她拉着傅白卿的手,躲到树林后边,她刚躲好,白胖中年从帐篷里滚出来,连滚带爬向往山神庙方向跑,“大师,救命啊,有鬼杀人了。”   黑色的怨傀撞到他身上,被他身上平安符挡住,金光连闪,怨傀身上的黑气又稀薄一分。   若白胖中年一直有平安符相护,怨傀身上的怨气,迟早会消磨耗尽,而那数不清的鬼魂以身化怨做出的最后一击,最终徒劳无功。   顾雅摸出山神印,喃喃道:“我的山上,不允许其他护身符的存在,这是对我的挑衅。”   山神印往前一丢,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白胖中年,过了片刻,山神印落回她掌心。   虽然流光在黑夜很显眼,但显然,这金光白胖中年瞧不见,他毫无所觉地四肢着地,冲向山顶。   怨傀不死心地再次冲向白胖中年,本以为会再一次无功而返,谁知道怨气触碰到中年白胖。它兴奋了,怨气翻涌,将中年白胖裹入怨气之内。   白胖中年用力往上爬,没爬两个台阶,他的脚像是被蛇缠住,冰凉凉滑腻腻的触感在他脚踝处,感官十分明显。   他僵在原地,猛地扭头回去看,却见黑雾已经靠近,以不容人躲闪拒绝之势,将他吞噬。   “啊——”   扩大无数倍的痛苦、恐惧、绝望、疼痛等负面情绪冲入他脑海,他承受不住这股过于强烈过于让人窒息的情感,凄厉惨叫。   他似是变成那些女人,刚进大城市时满心惴惴并对未来充满希冀,遇见恩人时满心欣喜忐忑,被资助上学时心花怒放对资助者满是感激,酒醉失-身时内心痛苦难堪,被拍裸/照、艳-影威胁时满心绝望,学习如何伺-候男人以及辗转于男人间时心神麻木,看不见未来和出路时诞生死志,濒临死亡时散发无限怨恨。   ——相较精神上的痛苦,身体上的折磨反而不算什么。   他看见一张张他有印象或者没印象的面孔,这些或清丽或秀美或温婉或美-艳或冷淡的美丽面孔,此时全都面目全非,一只只女人的手抓住他,要将他也拉过去,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不,不要!”白胖中年灵魂尖锐呐喊,但身体却发不出半点声息,他恐惧着,胆颤着,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些小手,将自己从躯壳里一点点拉出。 第14章 你有女朋友吗   在他即将被那些小手撕碎时,笼罩在他身上的黑雾忽然褪-去。   中年白胖涕泪四流,小便失-禁,躺在台阶上,仿若待宰杀的白猪。   顾雅站在白胖中年旁边,探头望向傅白卿手中的符箓,好奇道:“你收怨傀做什么?你要帮他?”   “杀了他,其他女性得不到解救,他的上线,也没法得到惩罚。”傅白卿摇头。   他这个利益团体,白胖中年并非灵魂人物,死了一个他,还有更多的他加入,只有将整个利益集团拔-出,才是给这怨傀最好的祭品。   “你说得对。”顾雅也想到这点,望着傅白卿的视线非常友善和信任,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像是里边盛满星辉。   傅白卿心微微一动,不等他琢磨出什么来,顾雅已经转过头。   傅白卿有些失望,却又不知道自己失望什么,他跟着望向白胖中年。   白胖中年此时已经从惊恐中回过神,瘫在台阶上不断喘-息。   他望着苍白弯月,狠狠一捏自己胳膊,疼痛让他清醒,他惊喜道:“我没死,我没死!”他从地上翻滚爬起,瞧见顾雅,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腿软,一时没法动弹。   他仰头望向顾雅,道:“大师,大师,瞧见了没有?厉鬼索命。求大师救救我,救救我。”   他爬下台阶,跪到地上,要朝顾雅磕头。   顾雅避过,道:“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只要你自首,将自己知道的坦白,耗尽家产补偿你害过的人,厉鬼怨气消散,你就能保住性命。我这次能救你,谁知道下次能不能救?”   “要不要命,端看你自己。”顾雅声音冷淡,泛着凉。   “不不不,大师,我不能坦白,我坦白了一样会没命。”   “至少你坦白,积极配合警方,或可留得一条命,若是不坦白,哼哼。”顾雅冷笑。   她拉走傅白卿,让他避着白胖中年,将收到符里的怨傀放出。   白胖中年不老实,肯定是吓少了。   怨傀一出符箓,察觉到仇人气息,立马扑了过去。   白胖中年惨叫出生,痛哭流涕,“坦白,我选坦白。”   顾雅和傅白卿没动。   这些折磨,就当是怨傀为自己出气了,只要最后留下一命,无论他遭遇什么,都是他应得的。   在顾雅和傅白卿的纵容下,怨傀玩弄白胖中年一晚。   晨露未晞,东方晓白,白胖中年躺在地上,满脸麻木,嗓子沙哑,像个丢在地上的破布娃娃。   傅白卿收起装好怨傀的符,去找顾雅。   顾雅要药浴,要修炼,自然不能守着白胖中年,在白胖中年松口后,负责刑罚的是傅白卿,顾雅则离开去修炼了。   泡完药浴,还不到四点,离天光还早,这时修炼,天地水三气则是星光月华之天气,山川地气和云海水气;待日出之后,天气则换成紫气和金乌赤阳之气。   傅白卿走到山神庙后边,见顾雅坐在云海前的大石头上,完全沉浸在修炼中,回到左侧厅,开始做早餐。   傅白卿做的是西红柿鸡蛋面,西红柿去皮切片,鸡蛋打散,做成西红柿蛋汤,之后再下面,熟了后撒点葱花。   西红柿鸡蛋面做法简单,不需要花费什么时间,且味道并不差,是当早餐的好选择。   傅白卿时间拿捏得刚刚好,顾雅收宫回来,他的面刚端上桌,他对顾雅道:“去洗手,吃早餐了。”   顾雅感觉到一股奇异。   有种新婚妻子洗手作羹汤的家庭氛围感。   不过这肯定是错觉。   傅老师人那么冷厉,怎么会是小娇-妻,小贤妻?霸道妈妈差不多。   顾雅乖巧洗手,坐在餐桌上,开动自己那份。   她先吸一口汤,酸酸甜甜的,又烫热,一口下去,暖了胃,安慰了味蕾。   “好吃。”顾雅朝傅白卿竖起大拇指。   她又吃一口面,面刚刚好,虽然饱吸西红柿蛋汤汁水,但没有糊也没有坨,入口滑溜酸甜,又有韧度嚼劲。   顾雅想起自己下的不是水多了就是水少了,不是半生就是煮过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十次里只有一两次可以入口的面,默默羡慕。   这手艺,绝了。   傅老师的女朋友,真有口服。   一念至此,顾雅忽然愣住,傅老师有女朋友吗?   她偷偷瞄傅白卿,从头看到手,没看到什么女孩子暗戳戳宣告有主的玩意儿,而傅老师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写满我是单□□。   她凑过去,好奇地问:“傅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顾雅还没学会成年人的委婉与刺探,想知道就大喇喇地直问。   傅白卿呼吸一紧,心又微微拎起,他缓了缓,缓慢又笃定地开口:“没有。”   顾雅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猜你没有,你浑身散发着单身狗的气息,便算有,也迟早会甩。”   顾雅乐不可支。   傅白卿哼笑一声,难得意气上涌,不满道;“凭什么说我会甩?我一表人才,仪表翩翩,玉树临风,看在我这张脸上,谁舍得甩我?”   “你铁石心肠不解风情啊。”顾雅眨巴着大眼睛瞅他,“当你女朋友不想自己走路,想让你背,朝你撒娇说,我脚疼,你想想自己会怎么做?”   不等傅白卿回答,她率先笑道:“哈哈哈,你肯定会去药店给她买止痛药,或者让她去旁边休息,是不是?铁憨憨大直男。”   傅白卿想辩驳,但处身设想,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但,这应对没错啊,脚疼不该休息?不该买药?   这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   背她她脚就不疼了?   瞧出傅白卿面上不忿,顾雅再次问,“当你女朋友在你带了全满福套餐,捏着自己肚子上的小肉肉抱怨道,‘全是大鱼大肉,会不会长胖啊,我最近在减肥,你还带这么丰盛的菜过来’,你会怎么做?”   “哈哈哈,你肯定会将其他几道肉菜吃完,给她留点三江点翠和六朝金碧两道素菜,是不是?”   顾雅越想越觉得好笑,   她头次发现,傅老师怎么那么可爱?   这是正常人做出来的?   可是换在傅老师身上,毫不违和。   傅白卿张张嘴,想说这不是正确答案?   她怕长胖,他替她将能长胖的吃了,替她解决担忧,这不是合格男友该做的?   最终他只扯扯嘴角,道:“无聊,凭我的美色,所有答案,都会以我为标准。”   “是是是,傅老师美貌无敌。”顾雅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她见过傅白卿封印在眼镜后边的容貌,若他真找到了女朋友,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他就是标准答案。   没办法,颜狗就是那么真实。   吃完饭,傅白卿给她搬来更多的书,“这是今天的任务。”   “嗷呜。”顾雅哀嚎一声,摸出书,认命地开始一天学习。   今天是周六,住在附近的居民,和安城其他区域的城民,都乐意过来爬爬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从七点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流上来。   到了九点,第一波人到达山顶,瞧见山神庙满是惊喜,“哇,这山神庙建得真漂亮。”   山神庙不算大,景致不多,但精巧峻荣,可堪把玩,照相亦佳。   游客拍拍月亮门,拍拍凉亭,拍拍桃竹,拍拍风雨亭,拍拍假山流水,拍拍池中锦鲤和莲花,拍拍山神庙,拍拍云海,靠着栏杆拍拍天空……   方寸之地,处处皆景。   现代人大多不信神,除了少数逢庙必拜的会上柱香,大多数人只进去看看,见没什么好看的又走出来,瞥见顾雅这边,见红木桌上写着“算命看相卜卦测字,样样百元”,有街头天桥骗子那种廉价感了,也不会过来,生怕受骗。   加上爬到山顶几乎耗尽全部精力,大多数人只想坐着休息,所以,顾雅读书其实没受多少打扰。   但顾雅难免分心,她看了会书,就抬头观察这些游客,看看他们在做什么,然后被傅白卿提醒;她看会书,听到游客闲聊,竖起耳朵偷听,然后被傅白卿发现,敲桌子提醒……   要是换旁人,可能就觉得反正顾雅读书没效率,还不如放她假,但傅白卿偏不,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毫不放松。   时间就在一波波游客上山,一波波游客下山,顾雅时不时抬头分心又被提醒中度过,这时,她的对面,坐下一个满脸疲惫、浓妆都遮不住憔悴面色的女性。   她约莫三十多岁,两眼无神,视线看似落到顾雅身上,其实毫无焦距。   顾雅记得她,她是上午唯一一个给山神上了香,又恭谨跪地,仿若虔诚信徒,却什么信仰都没给的人。   她什么都没祈祷,她不信神,仿若是求神这一举动,能让她心静,所以她乐意这般做。   她摸出手机给了一百块,道:“我不算命,我只想倾诉,你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一百块,买算命先生的倾听。   顾雅仔细打量她的面相,正色道:“可以。” 第15章 想复仇的女人   这个女人说是要倾诉,但隔了老半天,她也没说半句话。   她呆坐半天,才慢慢开口,“我和他的故事很老套,城市独生女,和家有六个姐姐,重男轻女,农村出生的凤凰男。”   校园爱情,毕业结婚,金童玉女,当年羡煞多少人。   当然,这是不了解两人真实家庭情况的想法。   这个女人的亲友,从她开始谈恋爱,就一直劝阻,无论是家有出生农村家有六个姐姐,还是全家供送出来的唯一大学生,这两个限定条件,都给人感觉不太好。   只是劝阻不了,劝到最后几乎关系反目,断绝往来,也只能放弃,接受她的选择。   女人面无表情,眼神麻木,眼珠没有焦距。   她叙述时,没有多少感情。   一颗颗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她却好似没有察觉。   顾雅抽出纸巾,递给眼前这个木呆呆流泪的女人。   女人接过,没有擦,过了一多分钟,才不紧不慢擦着眼角。   能看出她受过良好教养,这一个动作,带着刻入骨子里的优雅。   顾雅朝傅白卿使了个眼色,傅白卿起身前往左侧厅,再出来,用一次性杯子端来一杯温开水。   顾雅将温开水递给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接过,一点点将温开水喝完,放下杯子,继续开口,“他们一家伪装得不错,母亲和蔼友善,父亲话不多但也敦厚,姐姐安静内敛,善良热情,我过了一段很长的舒心日子。”   “我觉得,我的选择没错,但这个时候,我丈夫一家给了我痛头一击。”   事情转机发生在她女儿四岁之时。   女人自己是独生女,她生下女儿后,也想让女儿成为独生子女,享受父母唯一的爱。   可惜,这个想法给女儿带了了杀身之祸。   “我女儿四岁时,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女人眼底迸发出恨意,面容更是扭曲,竟是太过痛苦而失声,完全没法进行表情管理。   顾雅望向傅白卿,傅白卿起身,热了一杯牛奶过来。   顾雅将热牛奶递给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默默接过,掌心的温热很好地抚慰了她的痛苦,将她从那不堪而绝望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喝了一口热牛奶,温热的牛奶顺着她的食道暖到胃,让她的心一暖,又是大恨。   骗子尚且愿意给陌生人一点善心,她那丈夫,她那婆母,却对自己的血亲,下此辣手。   她恨声道:“我女儿,是被我那好婆婆亲手带到河边,溺死的!”   因为丈夫一家表现良好,丈夫回家会抱抱女儿,会亲亲她喊我的贴心小宝贝,她婆母会给女儿送衣服,做食物,照顾得细心又妥帖,所以,她才会在婆婆说想她女儿时,将女儿送过去,让她带几天。   谁知道监控,就这几天,她女儿与她彻底天人永隔。   她查过,监控只能照客厅,那个老虔婆从后边走,监控没拍到,看起来就像是她一直在卧室里,小女孩贪玩,趁着趁她睡着跑出去一样。   而那老虔婆,在她女儿死后,又是以头撞门,又是偷偷喝农药,被人拦住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她被蒙蔽了,真以为女儿是出了意外。   若非后来听到婆母问她丈夫,什么时候要二胎,还说一定要生个儿子云云之类,她起了疑心质问,也不会从那老虔婆的态度上瞧出端倪。   她当时就想离婚,想报警让老虔婆受到法律惩罚,是她丈夫苦苦哀求她,并发誓说日后脱离这个家,不再管家中二老等等,她原谅了他。   最主要的,是没有证据。   那老虔婆嘴上没有承认,监控视频也找不到破绽,她只能隐忍后退一步。   回家之后,她丈夫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不再和老家那边联系,她在丈夫日复一日的贴心中,也渐渐走出失女之痛,在女儿去世五年后,她又怀孕了。   还是个女儿。   “贱人不值得期待,卑贱的血脉只会一代代流传,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也都是废话。”   “那个贱人,他害死了我第二个女儿!”   “我的第二个女儿,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上,就被她爸爸扼杀了,那个男人,在B超检查出孩子性别是女时,在厕所门口抹了油。”   “我想离婚,但我不甘心,我想替我女儿们报仇。”女人全身蜷缩,紧紧握着玻璃杯,再次痛苦失声。   她握着玻璃杯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褪-去血色,苍白得好似了无生机。   像极了眼前这个女人,看似还活着,却命悬一丝。   她已生出死志。   “我要替我女儿们报仇。”女人重重放下牛奶杯,眼底迸出强烈的仇恨,好似黑夜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带着烫人的灼热。   当一个人不再渴生,只想复仇时,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花一百块钱与其说是倾诉,不如说,她在回顾生平,坚定自己的信念。   复仇无错,哪怕是杀人。   顾雅叹息一声,道:“那你父母呢?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真要丢下你父母不管,和渣男一家同归于尽?”   女人听到顾雅提起自己父母,身形瑟缩了一下,眼神也有了异样的波动,不过很快这股波动压下,她哑声道:“我父母都有退休金,没了我,他们将生活得更好。”   没了她这个不孝女,他父母只会生活得更幸福。   “不会的,现代科技进步太快,他们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时代。没了儿女照顾,他们连上医院都带着恐惧。他们之前进过医院,是护士一路帮助才看上病,这让他们很挫败,觉得自己看病打扰到了人家小姑娘工作,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用。”   “你可以现在回家看看,看看你父母,他俩正生病在家,慢慢熬着。”   女人闻言,不敢置信,“怎么会?”   在她印象里,父母还很年轻,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没了她这个拖累女儿,她父母会生活得悠闲又自在。   她妈平常没事去打打小牌,跳跳广场舞,她爸爸还坚守在岗位上,偶尔喝喝小酒,和小区里的邻居侃大山,节假日时外出旅游,拍拍各地风景。   “你有多久没回去过了?你爸妈生你时,本就年纪有点大,你都三十多岁了,你爸妈早到了退休年龄。人一退休,就没以前那么意气风发,会因为太闲而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这人一找不到自己定位,就会觉得自己没什么用,觉得自己没用,情绪就会低落,情绪一低落,身体就会变差。”   “再加上点打击,哎呀,那就更不得了了,感觉全世界抛弃了自己,不敢再出门,不敢在接纳新事物,封闭了自己。”   “本来么,你作为女儿,陪你父母度过这一段时间,你父母找到退休后生活意义,自然会如你所想,天天生活得开开心心,没事和邻居唠嗑唠嗑,外出旅游旅游,见识下全国各地风景,但因为你这个女儿失职,你父母的生活很糟糕。”   女人眼底死志又散去一些,显然她父母在她心底很重,但到底没有完全散去。   仇恨在她心底生了根,一日不报仇,一日恨便不消。   她提醒道:“回去后你好好想想,是想活着陪你父母,还是舍了性命为你女儿报仇。想好了,可再来找尧光山寻我。”   女人点头,神思不属地起身。   顾雅望着女人的背影,凝眉。   她现在的命运线一左一右,都藏在迷雾之中,显然未来在她一念间。   她能做的,只能激发她的求生之欲,她最后到底如何下场,还得看她自己。   顾雅摇头,骂道:“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傅·男人·白卿:“……”   他感觉到冒犯。   傅白卿辩驳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是是是,我地图炮,我道歉,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坏东西,该人道毁灭。”顾雅骂了一句,挨过去问,“傅老师,您能看见她的未来吗?她是生是死?”   “不能。”傅白卿摇头,“未来本来就是未定的。”   他趁机给顾雅上课,“我们能看到常人不能看见的事,知道常人不知的未来,这是我们玄术师的能力。”   “可能有些心性不佳的,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当自己是救世主了。但事实上不是,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只是上天不忍善人不幸,给这些善人的一线转机罢了。”   “我们能做的,只是提醒点醒,真正做决定的,还是那些人自己。”   “摆平自己心态,别将自己看得太重,别将人看得太轻,别将旁人命运压在自己身上,别将自己当做救世济人的救世主。你做了自己该做的,你便问心无愧。”   顾雅怔然。   良久,她道:“其实,我一开始当山神时,是想偷奸耍滑来着,我不想当山神,不想当庙祝,我只想当个普通人,和我父母姐姐腻在一起。”   “我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的能力当山神。但我现在觉得,山神还是可以当当的。就像你说的,成为善人遭遇不幸苦难时的一线转机,这样的工作,我很喜欢。”   若这世上,恶无恶报,善无善报,该有多糟糕。   “我不会再偷奸耍滑了。”顾雅下定决心。   傅白卿望着她,嘴角不自觉翘起。   年轻的姑娘,带着她的天真美好,试图为这世上添上她理想中的美丽,不管她这个理想有多离谱,但让听着的人,不自觉带上微笑。   绝大多数生物,都有趋光性,纯善的光,本就特别迷人。 第16章 成长   傅白卿瞧了片刻,问:“你中午吃什么?我叫个外卖。”   顾雅正准备念菜单,忽然感应到山上多了样东西,她望向傅白卿,放软声音道:“傅老师,你做菜好不好?我看到只精怪。”   傅白卿查看菜单的手一顿,摁灭手机屏幕,道:“行。”   顾雅脚步轻快地出了月亮门,走到山道无人的地方,瞬移到荒山深处。   她的前边,一只有她小腿高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大鸟站在前边,它全身漆黑,三个脑袋,六个尾巴。它三个脑袋同时叽叽喳喳,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像是在吵架。   发现顾雅,它浑身毛发炸开,六条尾巴同时竖起,张开成羽毛扇。   黑乎乎的,不太好看。   顾雅伸手试探,不知道该怎么抓,还没想好抓的姿势,那只鸟六条尾巴同时刺出硬硬的黑色的羽毛,像一只只羽箭。   比之前遇到的那长着翅膀的鱼不知凶多少。   顾雅瞬移绕到三头鸟背后,山神印往前一丢,照着三头鸟的脑袋砸去,中间那个脑袋被砸中,蔫搭搭地一歪,昏了过去,但还有两个脑袋清醒,它两根又细又长的爪子一个旋转,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到的速度调转身形,又是一排排羽箭冲向顾雅。   顾雅如法炮制,将三头鸟另外两个头也给砸晕。   三个头都砸晕后,三头鸟不甘不愿地细腿一软,轰然倒地。   顾雅折了根树枝,先拨弄拨弄三头鸟的头和身子,见它一动不动,才敢靠近,抓着三头鸟翅膀拎起。   她瞬移到山神庙后,敲敲厨房所在的窗户。   傅白卿打开窗,顾雅立马将三头鸟丢进去。   傅白卿一见笑开了,“是鵸鷠(qitu,均二声)啊,这种鸟难出现,你有口福了。”   傅白卿拎起三头鸟翅膀,三个头并列扬起,之后刀一划,三个脖子同时放血。   场面有点凶残。   但傅白卿做起这事,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顾雅瞧了两眼,还是觉得这一幕过于刺激,避开了。   她有些理解,为何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了,是真不忍啊。   当然,该吃的时候还是要吃的,吸溜,真好吃。   她自发回到红木桌前,继续看书。   等傅白卿过来喊她吃饭,她恍然抬头,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摸了下手机看时间,发现自己专心致志看了一个小时。   这看书,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顾雅又开心了。   她将手机装进兜里,拉着傅白卿兴冲冲地往房间里跑,“快走快走,我闻到香味,可馋人了。”   餐桌上摆了三样菜,爆炒三头鸟肉,黄焖三头鸟肉,以及酸辣三头鸟肉。   顾雅左看右看,迟疑道:“全是肉啊?”   她更习惯荤素搭配。   傅白卿从冰箱里拿出两半西红柿,“这个可以吗?”   “我还是想吃青菜。”   不吃青菜,总觉得会便秘。   当然,当山神后是不会有这个小问题的,但心理上总觉得过不去。   傅白卿记下这点,撸起袖子道,“等三分钟。”   他快速炒了个生菜。   生菜上桌,顾雅胃口立马高涨,她将傅白卿的碗推过去,催道:“吃吃吃。”   说着,她先夹了一口酸辣三头鸟肉。   三头鸟肉肉质紧致有韧性,但不柴,口感很好,菜里放了酸辣椒、酸水和朝天椒,酸辣入味,刚吃进肚,胃口大开。   再看红烧和黄焖三头鸟肉,也都是重口味的,不断刺激人的味蕾和胃口,好吃得停不下来。   顾雅吃得额上鼻尖出汗,又夹起凉拌西红柿压压重味。   在她吃西红柿和生菜的时候,她发现傅白卿吃鸟肉吃得很凶,一筷子几块肉,几乎不吐骨头。   牙口可真好。   顾雅略略感慨了下,抢在傅白卿将肉夹完前,给自己攒了十来块。   抢来的肉,真香!   吃饱喝足,顾雅捧着肚子倚在沙发上,暗自庆幸她成为山神。   不然照她这个吃法,迟早变成大胖子。   休息半个小时,顾雅继续看书,时不时问傅白卿问题,傅白卿见顾雅这般刻苦,有种‘千年媳妇熬成婆’的欣慰感。   不容易啊,摸鱼小能手,终于不摸鱼了。   学习还是要靠自己有那个心思,没那么心思,怎么逼迫也没用。   想起家中那个小侄女,他将自己的教学心得发给他哥。   过了片刻,他哥回了信息。   [傅白衣:你这么有心得,华音功课辅导就交给你了。]   傅白卿回了个梦里什么都有表情包。   他看看时间,见顾雅已经看了一个小时,提醒她休息。   他问:“吃下午茶吗?替你点一份蛋糕和奶茶。”   顾雅拒绝了。   哪能一直吃傅白卿的喝傅白卿的?   那自己付钱?她没钱。   傅白卿点的都那么贵,她吃不起。   顾雅很有自知之明,她就一普通老百姓,不要妄图去过她过不上的生活。   傅白卿沉吟片刻,收起手机,道:“我给你做吧,先做奶茶,原材料都有。”   顾雅:“???”   她上上下下打量傅白卿,满是不可思议,“你还会做奶茶啊?”   傅白卿不着痕迹挺直胸膛,矜贵颔首。   说来奇怪,他厨艺虽好,但并不是很喜欢做饭菜,只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下厨,连他的父母大哥都只能在他下厨时蹭一顿,想让他专门替他们做吃的,想都别想。   只有他可爱的小侄女,偶尔会让他破例。   可是,替眼前这个山神做吃的,他并不觉得烦躁,也不会不高兴,还想着要主动给她投喂食物。   傅白卿琢磨半晌,找到了理由。   肯定是因为,小山神和他那小侄女一样可爱。   小朋友,有特权。   傅白卿望着顾雅的视线微微和蔼。   顾雅捧脸,夸道:“你好厉害哦,抹茶奶盖,可以吗?”   “没有条件,只能做普通奶茶。”傅白卿很想满足小山神,但‘巧妇难成无米之炊’。   “好啊,很期待,一定很好吃。”顾雅咽咽口水,像是真的尝到了奶茶的清香与浓郁。   她愈发羡慕傅白卿未来女朋友了,有这样的男朋友,以后岂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傅白卿自得浅笑,走向左侧厅。   顾雅低头继续看书,看了半个小时,察觉到张颖带着同学开始爬山。   她微微一笑,虽然张颖不记得神魂离体时的事,但她还是来了尧光山。   一放假就来了。   周六人流不少,时不时有登山客登到山顶,拍照、打卡、休息,此时山神庙地盘内,已经站了几十人,山神庙地盘不大,这五六十号人又相隔拉大位置,一眼瞧去,将整个山顶占得满满当当。   饶是如此,也没人过来算命。   唔,山顶上的算命先生,怎么看都透露着一种骗子的味道,和街头天桥下,明明不盲还带墨镜装瞎的神棍一样。   顾雅也没招揽,傅老师说了,玄术师是善人有劫难时的一线生机,若真需要帮助的,会过来的。   比如上午那个女人。   她低头间,傅白卿用陶瓷杯端来一杯奶茶。   傅白卿虽然将容貌封印在眼镜之后,但长身玉立,肩宽腿长,还是很能吸引场上众多游客视线,加之顾雅也是个五官精致素颜也很能打的颜值气质美女,两人站在一块,男俊女俏,倒也相配。   不过看了片刻,就有些可惜这个小伙子。   眼光不太行,找上了个骗子。   傅白卿没在意旁人视线,他将奶茶递给顾雅,“你试试味道。”   顾雅喝了一口,朝傅白卿竖起大拇指,“好喝,比我在奶茶店里的好喝多了。”   傅白卿略带忐忑的心放下,坐在顾雅身边,“自然,自己用的都是好奶好茶。”   顾雅坐端着奶茶慢慢喝。   她的视线里,假山上流水潺潺,犹如三阶飞瀑缩影,颇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池中锦鲤时而划过水面,艳丽的色彩在阳谷映照得斑斓生辉。   美景,好茶,悠闲午后,这日子过得说不出的惬意。   顾雅蓦地感受到一股心灵宁静,仿若和这空山、这山上木石花草溪涧鸟兽鱼虫融为一体,感其所感。   她端着奶茶就这么闭眼,沉浸在这细细感悟之中。   傅白卿藏在红木桌下的手勾勾,设下个术法,防止有人打扰。   这个术法,能让旁人下意识忽略两人,便算走到这边,也会拐弯离去。 第17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都说一招顿悟,顶得住十年苦修。   顾雅对此感受得更为深刻。   她本就是山神,得到是山川和山川上生灵的馈赠,她对这座山掌控得更为得心应手,体内的元气大大增加。   若说之前她还是寄人篱下的客人,现在就真是尧光山的主人了。   她再看眼前这些登山客,不再似之前那般,觉得这些人面上蒙了一层纱,需要细细观看,才能瞧出一二。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是忽然感觉自己变成扫描机,用双眼一扫描,信息自动跳出来。   要不是她还没将看的知识融会贯通,跳出的信息只会更多。   她将这种情况与傅白卿一说,傅白卿沉吟片刻,道:“这可能是神明的天赋。传说,神明无所不知。”   顾雅惊讶,“你做不到?”   傅白卿道,“唔,怎么说呢,我在您这个阶段,做不到。”   虽然得到个否定答案,但顾雅还是很自得。   她真是个小天才。   以前普通生活,耽搁了她的特长。   她吨吨吨地将奶茶喝完,尝试控制这种天赋。   这种天赋时时开启,就像是□□不断跳出信息,咳咳地不断提醒,有点烦。   这种控制,是水磨工夫,顾雅艰难和它较劲。   那边,张颖带着朋友气喘吁吁地爬山山顶,两人额心汗如雨下,身上衣服湿透,坐在月亮门前的台阶上,只想坐个地老天荒。   山阶上除了两人,还有十来个人也坐在这儿,山神庙内,只有凉亭和风雨亭有座位,凉亭最多只能坐十六个,风雨亭最多能坐十八个,位置极度稀缺。   张颖和朋友休息了十来分钟,起身进入山神庙。   张颖熟门熟路地点香跪拜,见好友还愣在那里,将香插上后,又给好友地上三根香,“拜拜吧,山神庙很灵的。”   好友道:“你都没来过,你怎么知道灵?”   张颖说不出来,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山神庙很灵,要过来拜拜,但又如好友所说,山神庙是新修的,她怎么会知道山神庙灵?   她说不出理由,只能道:“逢正庙拜拜没错,赶紧的。”   好友一想也是,她不信神佛,但保持敬畏没大错。   她恭敬地上了三炷香。   出了山神庙,张颖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到顾雅身上,眸光一亮。   虽然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但总觉得面善可靠,仿若前世老友。   她拉着好友往那边跑。   到了红木桌,张颖将好友往椅子上一压,道:“彤彤,你不是要算命?请这位大师看看,这是真有本事的大师,她是山神庙庙祝。”   她有种直觉,这就是大师,很厉害。   周玉彤轻“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望着张颖。   可是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姐姐是个骗子诶。   大师哪个不是住在古刹大观,苏园北庭,等人捧着钱找上门?   那些大师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精神矍铄,一看就有大师范,小姐姐虽然长得好看长得仙,但太年轻了。   而且就在山顶摆摊子,怎么瞧逼格都不够。   她扯扯张颖衣摆。   张颖瞧了她一眼,摸出手机扫码付款,道:“我钱已经付了,你也不能反悔了,问吧。”   张颖心道,一百元简直是白菜价,她俩赚大了好不?   她坚信,小姐姐是真大师。   顾雅望着张颖,颇为亲切,虽然张颖不记得生魂时的事,但她俩那是相交的情谊还在,没看张颖对她深信不疑?   如此也不枉她助她一场。   她望向周玉彤,笑道:“想算什么?”   周玉彤见付了钱,本着钱不能浪费的原则,开口了,“我,最近发现一件事,”她咬唇,面色有些难堪,嘴张了片刻,还是没法将这件丑事说出口,“这事我该怎么办?”   顾雅扫过她的面相,山神天赋加上自己所学验证,忽然觉得,这世界很小。   兜兜转转,事情都会绕到一块。   张颖牵涉到伪神,周玉彤又和白胖子所涉之事有关。   顾雅为难,张颖这个好友,有点棘手。他的父亲,是白胖子涉事一案的关键突破。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你最好劝你-妈妈短时间内离婚,离不了婚,也要将家里的钱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证明这些钱是你-妈妈挣的。”   从眼前这人的面相来说,她和她妈妈,对她爸爸所做之事毫无所知,并未沾染罪孽,反而时常做慈善,不过受她父亲罪孽牵扯,运势下降,后半生会比较潦倒落魄。   “之后就出国吧,不要再回来了。”   周玉彤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就留了下来。   她信了,她真信了,她说得含含糊糊,这个大师却像是明了她所说之事。   呜呜呜,她爸真的出-轨了,她家不再完整。   “如果你-妈妈不愿离婚,”顾雅盯着她的天庭天仓瞧了瞧,道,“你可以拆开你父母衣柜中间的那个板子,找到一个U盘,给你-妈妈看看。”   “注意,避着你们父亲。”   顾雅发现,当她说出后边这个选项时,周玉彤的面相变了,之前还有些朦胧不清晰,未来不定,但此刻面相清晰明了,是远走他乡,慈善一生的命格。   周玉彤的妈妈,在大义和亲人面前,选择了大义,而周玉彤和她妈妈受此影响,一辈子都在做慈善,赎丈夫/父亲的罪。   周玉彤抹去泪水,点点头,“多谢大师。”   之前上香没有给信仰的周玉彤,此时给了零星几颗黄豆大小的信仰。   顾雅用山神印接收后,暗道,当代大学生真是坚定的无神主义啊,她这个大师这么神,对山神也只给了点点信仰,还没有张四玄一半。   张四玄回去后,信仰还是一波波的给,她的山神印,全靠张四玄和唐嘉盛养着。   幸好她早早舍弃用信仰修炼。   “大师,算一命,看我今年能不能找到女朋友。”红木桌后,一名穿着黑色背心、胳膊肩膀后背绣着花龙、寸头、双耳银耳钉、脖带银链条的社会青年坐到对面。   他嘴上说要算命,一双眼却轻佻地盯着顾雅,话里意有所指。   顾雅抬头,视线落到他脸上。   他眼神闪了闪,凑近一些,笑道:“大师,我帅吗?”   社会青年长得有点小帅,肤色白皙,五官端正,嘴角往一边斜着笑,有种痞帅感。   能看得出他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细皮嫩肉的,普通人家的男生,大多面容黑黄,毛孔痘印明显,和那些男生相比,眼前这人居然称得上出类拔萃。   或许因为这样,他很是自信,朝顾雅眨眼放电,油腻强撩。   傅白卿心头莫名火气,觉得他这笑容很碍眼,想将他的头狠狠摁在桌子上,他手指动了动,按捺住这不合时宜的冲动。   他腾地起身,对顾雅道:“我去做晚饭了。”   顾雅惊讶,才四点,就准备做晚饭了?   她忙点菜,“我要吃茄子,茄子。”   傅白卿瞧见顾雅急切的声音,心情又好转起来,他视线落到顾雅那张清丽的脸上,轻声笑道,“行,给你做茄子煲。”   傅白卿离开后,   社会青年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凑的更近一些,“小美女,他是谁?你男朋友?”   “不是。”顾雅否认了一句,视线落到社会青年额心青灰上,“唔”了一声。   社会青年双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雅,笑道:“小美女行情不错哦。”   顾雅当做没听到这话,道:“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和朋友去葬有人的小土坯喝酒了?”   社会青年眸光闪了闪,笑得更为开怀,“美女这是调查过哥哥?这是犯法的哦,不过没关系,哥哥大度。其实小美女你不用费那么多劲,你长得这么好看,对哥哥告个白,哥哥立马答应你了。”   顾雅听不得这油里油气的话,决定加快进度,直接道:“你昨晚站在小土坡崖边撒尿,那崖下面正好有个坟墓,坟墓了有个老鬼,你摊上事啦。”   说到最后,顾雅有些无语,当然,也少不了幸灾乐祸。   不过,她是山神,得仁慈,得宽和,不能看普通人笑话,不能表露出来。   只是,她裂开嘴,笑出四颗亮白牙。   社会青年:“……”   他忍不住坐直身体,狐疑道:“你骗我的吧?耍我?算了小妹妹,哥大度,不跟你计较。”   他爽快地摸出手机,付了一百块钱。   妹儿虽漂亮,但是无意,也不值得他纠缠。   顾雅耸耸肩,没有强行劝社会青年接受,等他被老鬼缠上时,自然会过来寻求帮助。   晚饭还是三头鸟肉,相较鱼,傅白卿更爱吃鸟,三头鸟肉,他吃得很凶。   昨天他还有些许克制,今天她早早放碗,傅白卿将剩余的全部扫干净,骨头只吐了一点点。   她蓦地生出一种感动,傅白卿这么喜欢吃鸟,之前那鱼的翅膀,居然让给她吃了。   如果这都不算爱,啊呸,倒带重来,傅白卿对她真好。   “你以后也别叫我山神娘娘了,叫我小雅吧。”顾雅之前对傅白卿有怨言,傅白卿喊她山神娘娘,她一直没有纠正。   傅白卿心怦怦跳,张张嘴低声喊道,“小,雅,小雅。”   喊完,傅白卿低头,心砰砰跳,有些不敢瞧顾雅。   他略有些茫然,这种反应,也是被她可爱到了吗?   “诶。”顾雅脸颊微热。   她捧着脸,望着傅白卿双目亮晶晶的。   他的声音好好听,喊她“小雅”时像是带了种魔力,连这个很常见的小名,都珍重而动听起来,“你再喊一遍。”   “小雅。”   “再来一遍。”   “小雅。”   顾雅总算不再提要求,捧着脸一本满足。   傅白卿偷偷抬头,见顾雅两颊微红,艳若桃花,忽而口干舌燥。   他忙起身,道:“我去看药熬好了没有。”   说着不等顾雅回来,大步流星离开客厅。 第18章 不是亲生女儿   顾雅捧着脸望着傅白卿的背影,歪头不解。   药肯定没熬好啊。   “叮铃铃——”   顾雅摸出手机一看,是顾母的电话,她明天带着顾父和她姐姐过来看她。   也没问顾雅要吃什么,爬两个小时的山,哪有精力带东西。   听到顾母的声音,顾雅有些恍惚。   在山上才待了八天,却感觉过了很久。   她问:“要不要我下山接你们?”   顾母先是拒绝,随即话锋一转,道:“要要要,你一天天的待在山顶上,也没怎么运动,趁着周末爬爬山。”   顾雅无语。   她虽然没运动,但她修炼了,体质比她们不知好多少辈,用不着运动。   不过没有拒绝。   她家距离尧光山不算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她妈九点到尧光山山脚,她得八点准备去山脚接人。   尧光山周末人流多,四个入口都有居民过来,大小山阶全有人走,若是瞬移,只能躲野草很多的未开发之处,躲是容易,但从这种没路的荒地走出,很麻烦,还不如老老实实走下山。   照例喝药汁泡药浴又修炼到早上,傅白卿先检查下顾雅的身体,道:“这药方果然没多大用了。”   经过昨天顿悟,顾雅实力大增,这种固本培元的药方对她作用很小。   “先停药几天,我去局里替你申请下一阶段的药物。”   顾雅闻言,有些舍不得,“那你是不是要离开尧光山了?”   因为要看着她修炼,顺带保护她,避免她因修为低下而被人害了,傅白卿这些时日一直都是住在尧光山上的。   也是因为有傅白卿在,顾雅好久没感觉到孤独了,现在傅白卿要走,顾雅情绪很是低落。   她眼巴巴地盯着傅白卿,希望他给个否定回答。   傅白卿的心像是被潺潺流水包裹,倏地就软了,他道:“我让局里同事过来送药。”   顾雅欢呼一声,高兴了。   她背着手,望着云海点菜,“我要吃西红柿鸡蛋面。”   傅白卿望着她,眼镜后边的桃花眼,藏着一抹深藏的宠溺,“好。”   吃完面,顾雅先去洗碗。   洗完碗后,她和傅白卿说她一家人会来,问,“要是我妈问,山上有你这个同事,问我什么时候放假,我该怎么说?”   傅白卿听到同事,微微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抛下这种无聊情绪,道:“那我先下山处理药材一事,明天再过来。”   “不要。”顾雅拒绝,“我想看到你。”   傅白卿心口一甜,道:“这是我会解决。”   顾雅想起他初次见她父母,那口若悬河的口才,立马不担忧了。   转眼到了八点,顾雅和傅白卿说一声,她下山去接她父母姐姐了。   傅白卿道:“那我做点玉米汁,再给你做点奶茶?”   “好。”顾雅星星眼望着傅白卿,觉得他哪儿哪儿都那么顺眼。   连他这张施了术法又被眼镜遮住的脸,都瞧出一种帅气。   傅白卿在顾雅视线下避过,假装镇定实则同手同脚地往厨房方向走,“我去准备了。”   顾雅又忍不住捧脸,哇,傅白卿有一点可爱。   好吧,是亿点点。   她欣赏傅白卿同手同脚的动作,偷偷拍了视频,等傅白卿反应过来,恢复正常,她收好手机,冲出左侧厅。   她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往下跳,身轻如燕,灵巧如猴,不过她刚跳了两步,听到观山客的惊呼声、“小心”提醒声,以及看到有人摸出手机,忙止住自己的雀跃,一步步往下走。   “那是谁,像是会轻功。”   “在山上也敢这么跳,真是不怕死啊。”   “看起来有点帅,我回去就送女儿去练武。”   ……   顾雅听着那些人窃窃私语,埋头一个劲往下冲,等下了两个坡,和山顶那些人离得远了,她伸手拍拍脸上的热意。   她扭头望向后边,嘟囔道:“这么早就过来爬山了,生活真健康。”   八点到山顶,六点就开始爬山了。   当然,若是体力强速度快,到山顶用不上两小时,那也说明对方身体健康。   到了山脚,顾父顾母和顾家姐姐已经到了,顾雅忙往山上走了一段距离,才不紧不慢往下走,待顾父顾母走到山阶方向,她站在山阶上,朝顾父顾母和顾姐招手,“爸妈,姐。”   她噔噔噔地往下冲。   顾母忙加快速度,“走慢点,别跑。”   到了山阶上,一家人汇合,顾母拍拍顾雅的手臂,骂道:“你这死孩子,台阶上也敢跑,要是踩空,在床-上躺七天都是轻的。”   顾雅满脸无辜,顺势跟着顾父顾母往山上走。   到了山顶,傅白卿端着冰玉米汁过来,一人递了一杯。   顾母瞧见傅白卿,接过玉米汁连连道谢。   傅白卿递给顾雅一杯奶茶。   顾母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问:“闺女,你跟妈说,你和那小伙子,是不是在交往?”   顾雅脸颊一红,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交往啊。”顾母神色有些失望,“那他是你助手?”   顾雅想了想,道:“是带我熟悉工作的师父吧。”   顾母暗自嘀咕,同事会这么周到吗?   但看自己女儿一连坦然,那个小伙也没过来殷勤,不太像的样子,又打消念头。   她见自己女儿面色白里透粉的,明显比一周前不知好上多少,对顾雅这工作也没了抗拒。   不管是什么工作,健康最重要。   她家虽说比不上那些大富豪,但让两个女儿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用不着两个女儿为了工作丢掉健康。   “大师,大师,救命啊!”   外边传来一道男音惨叫,顾雅透过窗户瞧去,只见昨天瞧见的花臂哥从月亮门冲进来,冲到一半,看到红木桌上无人,又冲向山神庙正殿。   他给山神娘娘上香,先求山神娘娘保佑,随即想起什么,转而祷告,山神娘娘佑我今天能碰到大师。   顾雅听到他的祷告,乐出声。   不听山神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她起身,对顾父顾母道:“爸,妈,我去工作了。”   花臂哥看着像社会不-良青年,其实还真没做过孽,反而行过不少善事。   若真是那种欺压女孩子的,她可不会提醒。   顾父顾母没有阻拦,干脆和顾芸一起逛山神庙。   花臂哥祷告完,走出山神庙时,瞧见顾雅,双眼大亮,“大师,您来了。”   山神好灵啊。   他才上完香,大师就来了。   他坐在对面,俯身向前,急切道:“大师大师,我错了,求帮忙,多少钱,我给。”   “一百,平安符一张。”   顾雅从抽屉里摸出一份朱砂和毛病,描了一份平安符,又用山神印盖了个章。   她望向花臂哥,道:“你俩仇怨不算大,你滋他坟也是无心,所以,你要诚心诚意去他坟头道歉。道歉的时候,带上线香、纸钱、好酒好菜以及鲜果鲜花。”   “若香燃了,对方就是接受了你的道歉,日后不必再担忧。”   顾雅将画好的平安符折叠死给花臂哥,道:“随身带着。”   傅白卿透过窗瞧见这一幕,禁不住扶额,他又想起唐嘉盛祖坟前,青城派那老前辈握着他的手,让他一定教会山神娘娘画符的恳切画面。   最近小雅忙于修炼和补充知识,还没开始学画符呢。   傅白卿默默将画符一事提上日程。   花臂哥握紧平安符,付了钱,连连道谢。   经此一事,他日后是不敢再去荒山野岭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得罪了哪只老鬼?   见鬼这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想起昨晚的经历,花臂哥冷不丁打个寒颤。   那老鬼好恐怖,居然在梦里逼他喝了一晚上的尿。   顾父顾母说是去看外边风景,其实注意力顾雅身上,见顾雅这像模像样的,顾母忍不住担心,“孩子这么坑蒙拐骗,会不会不太好?”   顾父道:“哪里坑蒙拐骗?有郭嘉认证的,肯定是真本事啊。”   “小雅她以前没学过这个,哪有这么短时间内就有真本事?”   顾芸留意到顾雅盖章的细节,猜道:“妹妹就是个工作人员,不用什么真本事,有那个章就好了。就像政府人员,盖了那个章,文件才起作用不是?”   顾父顾母闻言,觉得有道理,既然孩子工作已经上手,他们也不用担心了,孩子这边没有同事帮忙不能下山,他们时常过来看看就是了,反正又不远。   顾母将手机递给顾芸,“来,芸芸,给我拍张照。”   顾芸走到一旁,替顾母和桃花拍了一张,她又喊顾父,“爸妈,你们一起拍一张。”   中午饭是傅白卿做的,顾母又开始嘀咕,普通同事的话,会主动包揽饭菜?   她想中午做饭,这同事都不许呢。   但看自己女儿情窦未开的样子,顾母又将所有嘀咕压了下去。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有苗头,再相看吧。   说是这般说,但吃饭时还是忍不住暗暗观察。   傅白卿有所察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下意识一言一行更优雅,有教养,像孔雀小小开屏。   顾母:“……”   她彻底歇了心思。   得,肯定是她想多了,人家是矜贵人家的少爷,哪看得上她家那野丫头?   下午三点多,顾母顾母和顾芸离开,顾雅坐在红木桌上,直愣愣地发呆。   傅白卿坐过去,问:“你在想什么?”   顾雅望向傅白卿,道:“我忽然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   “什么事?”傅白卿将芒果西米露递到顾雅那边。   顾雅用勺子拨弄着西米露,没有吃,情绪明显的丧,一双圆溜溜杏眼耷拉成干杏子,无精打采,生无可恋,“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   她刚看到了,她和她爸妈,没有血缘关系。   作者有话说:   预收《变成帝休后我逆天改命了》,求收藏,么么哒~   卿江筑基的那天,同时发生两件大事——   一,她觉醒了前世记忆,发现自己穿书了。   按照剧情,她会觉醒混沌血脉,并在混沌本能的影响下,依凭邪修,干尽坏事,最后被女主一剑斩杀。   二,她正在觉醒血脉。   卿江:“!!!”   救,救命。   关键时刻,她扶持另一条能和混沌血脉相抵抗的血脉,腾地变成一颗帝休树。   卿江:“???”   算了,树就树吧,不用失去理智不会成为宗门耻辱她超喜欢的。   然而,她还是觉醒一部分混沌血脉,为了让它沉寂,她必须得干满百件坏事。   小师叔道心毁灭拿不起剑超好欺负,她偷偷将小师叔丢到悬崖底下,并设了个鬼屋幻阵。   吓得痛哭流涕吧小师叔。   结果小师叔重新拿起了剑,将鬼欺负得不要不要的。   卿江:“???”   大师姐天天沉浸在未婚夫退婚的痛苦里,她将大师姐未婚夫和她本命法宝放到悬崖,逼她选一个。   纠结痛苦吧,大师姐。   结果大师姐选择本命法宝,心结解开,修为直接暴涨,高兴得像两百五十斤的孩子。   卿江:“???”   同门喜欢来她树底下修炼,她在本体外边设有栅栏,并写下“进去五十灵石一次”。   骂我吧,说我奸商转世,没有同理心,是个大坏蛋吧。   结果同门纷纷赞同,早就该这么做了,谁都能来这修炼,他/她来晚了还没地方。   卿江:“???”   卿江哭得不能自己,要干一件坏事怎么那么难?   小师弟上前,红着脸道:“你可以对我干一百件、一千件坏事。” 第19章 红衣女鬼(倒V开始)   因为玄门准则上说, 玄术师最好不要给亲人算命看相,因为玄术师和亲人牵扯太深,算命看相不准是一方面,另一方则是会生妄心。   所以顾雅和顾父顾母相处时, 刻意不去看面相, 但,千防万防, 没防到山神那坑爹的技能, 她一个没控制好, 落到她父母的视线给她反馈, 她立马知道,自己是个野孩子。   傅白卿也有些惊讶,顾父顾母对顾雅这么关心,竟不是亲生的?   傅白卿不知道这事,并非说他实力低微没瞧出来,恰恰相反, 是他境界非常高,高到自由随心的地步, 他不想看相, 对方那张脸就是普通的脸,他想看了,大部分人在他面前, 没有秘密。   他不想被各种信息包围, 寻常的时候他都关闭天眼。   此时听到顾雅的话,他回忆一翻顾父顾母的长相, 忽而又心生怜悯。   好像顾家那个大女儿, 也不是顾父顾母生的。   但顾父顾母, 育有一女,且尚在。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真假千金?”顾雅脱口而出。   她挖了一勺西米露压压惊,“怎么会?”   她顾不得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不是亲生女儿了,迫切想知道她姐姐是怎么回事。   她父母只生了一个女儿,她为养女顾父顾母一开始便知道,顾父顾母对她的感情,建立在她为孤儿之上发生的,只要她态度不变,她和父母的感情就不会有问题。   但她姐姐,是她建立在她为顾父顾母亲生女儿的基础上产生的,这个基础没了,日后感情如何,真不好说。   毕竟,她姐有个亲生父母牵扯,她父母,有个亲生女儿在外。   麻烦。   真假千金最麻烦。   送回去不送回去,都两难。   顾雅痛苦抓挠头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事?”   知道得太多,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该不该说?   说了,只会横生波澜,不说,她父母又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好难啊。   她捞起西米露,一顿猛吃。   傅白卿安慰道:“其实你不用太挂心这事,说不定,这件事情一辈子也不会揭穿呢。”   顾雅:“……”   她咽下嘴中芒果,哀嚎一声,“你这话,真像flag。”   她继续往嘴里塞西米露,西米露凉滑滑,软弹软弹的,入嘴就顺着喉咙滑入胃里,一解山顶热气。   她的郁气消失了一些,“你说得对。”   或许这事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呢。   顾雅乐观得想。   等事情被揭穿了,再愁吧。   过了周末,人流量大幅度下降,山间当即清净下来,住在山顶,很有‘鸟鸣春山空’的清幽感。   没了人打扰,顾雅修炼学习更为专注,符箓和其他咒术也提上日程。   鸟鸣山涧,月白暗空。   尧光山脚,一红衣女鬼从山脚急促往上飘,她的身后,黑戾戾的阴气紧随其后,却是有罪孽滔天怨恨难消的厉鬼在上追。   屋内,正在学习画符的顾雅和在旁整理案例的傅白卿同时望向山脚方向。   顾雅从抽屉拿出自己画的符,满脸凝重,“傅老师,厉鬼做怪,我去了。”   傅白卿忙道:“捎上我。”   顾雅握住傅白卿手腕,下一秒两人出现在红衣女鬼和厉鬼之间。   她松开傅白卿,手持镇鬼符,注入元气,口咄道:“疾!”   符箓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洞穿后边厉鬼。   厉鬼前行的速度一顿,又以更快的速度追来。   顾雅吓了一跳,是符箓不太行,还是这厉鬼太厉害?   她下意识将手中符箓全都抛出去,同时激发。   顿时,紫色雷电从空而落,大大小小的,尽数灌注在厉鬼身上,与此同时,多张镇鬼符、束鬼符、清心符、平安符等符箓也作用在厉鬼身上。   “啊——”   厉鬼尖声惨叫,一大一小,双重节奏,在这空山之中,无比渗人。   顾雅无比庆幸,这尧光山受她掌控,不然外边跳广场舞的、带小孩游玩的、打乒乓球的、锻炼的、卖各种小吃的人,都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虐杀,一窝蜂地冲过来。   手中符箓用完,她将山神印扣在手里,戒备地望着眼前被雷电缠绕的厉鬼。   在符箓作用下,厉鬼外边裹着的阴气似剥开的洋葱,与天雷一层层消融散去,待天雷耗尽,露出里边身形虚幻,死死抱着怀里鬼子的厉鬼。   厉鬼青面獠牙,红眼尖爪,不太像人,更像类人的野兽,她身上阴气散得差不多,却将怀里黑麻麻的小鬼保护得很好。   小鬼尖叫厉啸,不断将阴气输入母亲怀里,只看这一幕,竟也能瞧出母慈子孝来。   认出是子母鬼,顾雅叹息一声。   真是作孽。   这种鬼天师最不想碰上,一是太邪,二是太惨,每一个子母鬼诞生,背后都是一个年轻孕妇的悲惨人生,偏生生前过得这么惨了,死后还要受仇人邪天师驱使,满身罪孽,没法保持理智,没法投胎,没法解脱。   惨上加惨。   她刚心生怜悯,识海内窜出新的山神传承,是关于如何渡化子母鬼和怨傀的。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这瞬间实力又上涨些许。   顾雅意外,这山神传承居然不是一次性,是随着自己实力不断上涨而阶段性解锁的。   有种玩游戏时的升级打怪感。   很快,顾雅将这种情绪撇到一边,摊开右手,山神印腾空,金灿灿的神力将被束鬼符束缚住的厉鬼母子笼住,须臾,厉鬼母子随神力一道回归山神印。   “小鬼拜见山神娘娘,谢山神娘娘救小鬼性命。”见厉鬼母子被收,之前的红衣女鬼飘下来,朝顾雅行了一礼。   顾雅认出这女鬼是谁,是之前穿红衣准备跳崖的女人。   顾雅将她救下来,并劝她复仇最好是活着的时候,死后复仇划不来。   见她有执念没怨念,顾雅也拿不准她复没复仇成功。   她问:“你怎么死了?”   红衣女鬼道:“自那天听了山神娘娘的教导,小鬼回去后就继续潜伏,预备做个万全计划带走仇人。但没等小鬼有多少布置,小鬼先偷听到外边有警官查到我仇人身上。我那仇人准备销毁证据,避难逃走。我意识到这是将这群人一网打尽的机会,赶在仇人之前将关键证据藏好。”   红衣女鬼女鬼要杀的仇人,是那个会所真正的主人。   那个会所的主人,经营着一家吃女人的销金窝,自个儿却洁身自好疼宠妻女,真是讽刺。   她曾打过对付对付妻女的主意,想让对方妻女也尝尝她们这些被拐进会所的女人的生活,可是最终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她将恶念发泄在一无所知的女人身上,她和那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她要复仇,就向那个会所主人复仇。   她没那么大本事,只能一点点往上爬,出卖良心,出卖身体,虚与委蛇,一步步走向权利核心。   但是越往上走,越觉得自己复仇无望。   那些人背后势力大得像张天网,那些关系是附在天网上的结,无法向外求助,无法向内求助。   更让她绝望的是,那些人很警惕,周围有保镖,不接受回所里的姑娘靠近,她没法接触到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   她绝望之下,想跳崖自杀,化作厉鬼索命,要不是山神娘娘劝阻,她已经成为那对母子鬼的口粮。   那会所主人身边,还藏着一个厉害天师。   “为了不受折磨,也为了不泄露证据的位置,我自尽死了。”   死后她以为安全了,结果被厉鬼追杀,要不是山神娘娘予她的山神庇佑挡住厉鬼一击,她还没法逃脱。   生前她不知救她的顾雅是山神,死后倒是莫名知道了,所以她往这边跑。   “你藏证据的点在哪?”顾雅问道。   “快递递给了警官。”红衣女鬼颇为自得,“就是我偷听来的,那些人恨不得杀死的邹夏龙邹警官,算算时间,快递已经到了他手里。”   “干得好。”顾雅夸道。   红衣女鬼有些害羞。   顾雅将红衣女鬼带到山神庙。   红衣女鬼只有执念,没有怨念,不是厉鬼,她穿红衣,只是死的时候穿着红衣,而非阴气太重怨气化红。   所以,不必给她化解怨气。   只要执念一解,她自会去投胎。   所以,顾雅将她带入山神庙后,没有再管,让她自由活动。   红衣女鬼到了山神庙,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给了好大一波信仰。   顾雅照例丢进山神印。   山神印被信仰源源不断滋养,已经褪-去外边灰扑扑的像是多年没洗的外观,有种木头做的质感。   依旧不高大上,仿若随时都会坏掉。   顾雅瞧了片刻,望向傅白卿,问:“傅老师,你上次抓的怨傀呢?”   “在这,怎么了?”傅白卿摸出符箓,递给顾雅。   顾雅用山神印将符箓里的怨傀装进山神印,道:“净化呢。都是些可怜鬼,能抢救下还是抢救下。”   先用山神印化解她们的怨气,待化解得差不多了,供奉在山神前边,分润山神娘娘的功德和信仰。   待怨傀灵魂修补好,子母鬼罪孽洗清,她们便可再去轮回。   傅白卿望着顾雅,目光温软,“小雅很厉害。”   顾雅不太好意思,“我算什么厉害呀,都是上任山神给我的经验呢。”   但她两颊微红,双眼亮晶晶,显然很受用傅白卿的夸奖。 第20章 两事落定   次日周四, 热搜爆了。   话题全带着某某会所tag,网民个个义愤填膺。   实在是这事太令人发指。   挑选底子不错的贫女资助、待其考上大学后控制,以恩情、果照、家人、吸du等手段威胁,逼迫其成为会所高级陪宾。   待其二十七八‘年老色衰’, 卖给乡村或者让其生儿育女, 生儿育女又有两种,一则为代孕, 二则生下儿子卖给生不出儿子的人, 生下女儿送到某某孤儿院。   而某某孤儿院也不是正经孤儿院, 是一些癖好怪异的人的发泄所, 喜好炼铜、虐童等都能在这家孤儿院得到满足。   待这家孤儿院的孩子长大,又能送进会所,反复利用。   可谓将这些女子的价值敲骨吸髓,反复榨干。   某某会所老板、某某富商、gw猿某某及产业链上其他人,全都被人骂疯了。   顾雅望着这则热搜,叹了口气, 收起手机。   可不令人发指,那些被害的女子宁愿魂飞魄散, 也要复仇。   这还只是一些成为怨傀的, 更多一口怨气不散,成为厉鬼想要复仇的,估计早被那些人身边的邪天师撕碎喂了子母鬼。   生前可怜, 死后可怜。   这样的新闻瞧着有些致郁, 顾雅难得不想学习,而是摊到沙发上。   傅白卿瞧出她情绪低落, 回到厨房, 替顾雅切了一半西瓜过来。   顾雅捧着西瓜壳, 用勺子居中咬一口,甜滋滋的汁水在嘴中划开,顾雅问:“傅老师,那些邪修士抓到了吗?”   “没有,那些邪修狡猾,昨晚就撤得干干净净。”傅白卿回答道。   顾雅叼着勺子,垂下眼眸,含含糊糊道:“是不是我打草惊蛇了?”   傅白卿意外顾雅的敏锐,他否认道:“不是,是这群邪修狡猾,若不是狡猾,也不会特情局和玄学协会这么多年都抓不到。”   顾雅忽然想起,上次张三玄跟着追踪符去追杀张四玄的邪修,最后也被那邪修逃跑一事,忍不住问:“那些邪修,就这么厉害?”   “倒不是多厉害,而是邪修逃跑手段多。”傅白卿说起这个,也禁不住佩服他们,他们的天赋技能点,全点在逃跑、反追踪上了,玄门这边破解他们一个术法,他们立马研究出新的躲避术法。   跟滑不溜秋的蛇一样。   让玄门中人火大,又抓不到。   当然,因为这些邪修,玄门这边逃跑手段也大为长进,那些还没出师的小孩子,遇见打不过的厉鬼,也能逃跑了,生存率大大增高。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有查到,邪修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吗?”   顾雅遇到三波邪修,第一波邪修想造伪神,偷取唐嘉盛世代积累的功德和气运,又想杀张颖当偷龙转凤大阵里的凤。   第二波邪修是要抓张四玄,张四玄为四阳之人,顾雅怀疑和前一波邪修是一伙,想抓走张四玄当龙。   碍于张三玄没抓到那邪修,那邪修毁了线索逃走,猜测只是猜测,没法证实。   第三波就是这波了,跟在会所主人身边,目的更是不明。   傅白卿抿唇,吐出一词,“母子鬼。”   替邪修提供母子鬼。   现在邪修出手大气,个个派出的都是母子鬼,寻常厉鬼已经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了。   当然,母子鬼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其他更多的,邪术需要用到的东西。   比如婴儿,婴儿胎盘,婴儿胎脂,又或者培养鬼王等等。   “这样的会所,以前居然没调查出来?迈入新世纪都几十年了,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顾雅发出其他网友同样疑惑的声音。   傅白卿没有说话。   再怎么清明的世道,亦有一些看不见的黑暗。   只要人有贪婪、欲-望,且无法克制,就会滋生无数条这样的罪孽。   而他们能做的,则是尽早发现,尽早捣灭。   “太可恶了,我要努力修炼,将那些邪修抓住。”顾雅恨恨地低头挖了一勺西瓜,像是在挖那些邪修的脑花。   傅白卿轻轻一笑。   越接触,越觉得山神娘娘可爱,和他小侄女有得一比。   山中,红衣女鬼也知道了这事,她捂脸想大哭一场,却静默无声,她跪在蒲团之上,信仰远远不断。   顾雅望向殿中心方向,叹了口气。   这也是个苦命的,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不过红衣女鬼虽然知道会所主人被抓,但判决没下来,她执念依旧未消,只是明显开朗了许多,一张脸上也有了笑容。   她每天清晨清扫正殿,擦干净香炉和八仙桌,又从山间摘娇美还带着露珠的鲜花,去冰箱洗了新鲜的苹果放到八仙桌上,每天早晚三炷香不落,将顾雅身为庙祝本该做的事,一件不落地做完——因为顾雅这货自当了庙祝,就没管过山神正殿。   傅白卿倒是会接手,但见红衣女鬼殷勤,他便不再管,他本就不喜做这些事,平常在家,这些都是家政阿姨做的。   而顾雅每天都能收到女鬼一大波信仰,可谓十分虔诚了。   又到人流周末,之前花一百元只求倾诉的女人和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妻爬到山顶。   那对夫妻坐在月亮门前休息够了,才整整衣裳,走进山神庙。   他俩直奔红木桌前的顾雅而去,妻子更是上前握着顾雅的手,哽咽道:“大师,多谢你,救了我家丫头一命。”   从家中丫头听到她有跟渣男一家同归于尽的想法时,她吓坏了。   要不是这位大师劝说,她怕是只能在新闻上看到,或者警局通知获得自己女儿的消息。   跟女儿性命比起来,那点怄气怨气算什么呢?   凭这一点,眼前这位年轻姑娘,就算是骗子,也得是大师。   跟在那对夫妻后边的女人跟着上前,朝顾雅真心实意道了谢。   那天她下了山,浑浑噩噩回到父母所在小区,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爸妈。   他爸印象中身姿挺拔的爸爸,身形佝偻,头发大片发白,肺不太好,时常咳嗽,一咳嗽就更显老态;她印象中美丽纤细的妈妈,面容憔悴,因胃痛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一向只有不明显细纹的脸上,皱纹明显。   那瞬间,她知道自己错了。   为人儿女,她错得太过离谱。   顾雅收回手,视线扫过三人,落到那女人身上,道:“你能想通便好,福气还在后边。”   “大师,为了感谢您将我女儿拉回歧途,这是咱们夫妻给您的感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不要推辞。”妻子从小手提包里摸出一张不记名银行卡。   顾雅摇头,“不收感谢费,若实在是想感谢,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虽说信仰对她无用,但对山神印有用,间接地也能提升她的实力。   这对夫妻互相看了看,满是迟疑。   不收钱啊。   丈夫想了想,拉着妻子道:“好好好,我们这就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这对夫妻起身往山神庙正殿方向走,妻子还可惜地开口,“早知大师不收钱,咱们该拎点水果之类的过来,两手空空的,显得咱俩感激实在是廉价。”   “大师不是说给山神娘娘上香?咱们将感谢费供奉给山神娘娘就好了。”丈夫道。   不过,等两人虔诚上完香,绕着正殿走了几圈也没找到功德箱,又从其他游客那得知这儿不给捐献香火钱,只得作罢。   女人没有跟着父母去上香,而是重新坐到顾雅对面。   她先付了一百元,道:“我算命,我想知道,我怎么能成功离婚,让那对渣母子得到报应。”   纵然她现在想当个好女儿,但自己女儿无辜惨死,她依旧无法释怀。   这事搁谁身上,都无法释怀。   顾雅提笔画了两张噩梦符,为防止那两人找天师破坏掉,她还盖了山神印双重保险。   她将两张符箓递给女人,道:“一人一张,烧了喂给他们吃。之后,就等着你那婆婆自首,你丈夫忏悔。等他们自首忏悔了,离婚也简单了。”   女人握紧两张符箓,谢过顾雅。   顾雅又道:“劳驾,符箓两百。”   她翻过纸牌,露出另一面的微信收款,这张微信收款,是非指定付款二维码,可多收钱。   女人没有多言,付了两百。   见她父母过来,女人将符箓收好,笑着迎了上面,她的面上没有外泄多少情绪,显然是不想让她父母知道,她还存着报复之心。   长大了啊。   顾雅默默地想。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说很多人长大就在一瞬间,这个长大,不是身体长大了就是长大了,而是经历磨难,心理成熟了。   眼前这个女人,以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哪怕她二三十岁了,心理依旧不成熟,到了现在,情绪不露,才算是真正长大,成为父母依靠。   她为这个女人高兴。   日后,她生活不会差。   下午,张颖和花臂哥也来了,一前一后。   张颖扫了一百,道:“大师,我朋友出国了。我想算算,我和我朋友,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顾雅瞧了瞧张颖的奴仆宫,道:“会联系的,等她安置好自己,就会与你重新联系,时间么,大概两三年吧。”   “这么久?”张颖头秃,两三年,孩子都能喊干妈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送给你。”   “好吧。”张颖起身,去给山神娘娘上香。   张颖一走,花臂哥扯着一个满脸青灰的小年轻过来,压着他坐在红木桌上,“大师,您给看看,我这小弟,是不是被鬼缠上了?” 第21章 佳人入梦   小年轻满脸不情不愿, “祥哥,我没事。”   花臂哥拍了下他的头,骂道:“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是大师说了算。”   他又望向顾雅, 道:“大师, 我觉得我这小弟不太对劲,最近一段时间, 他都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 像是晚上那啥了太多, 又像是被妖精或者女鬼吸干了那啥, 你懂的大师。”   顾雅嘴角抽抽,是是是,她懂。   他这小弟,浑身阴气缠绕,眉心黑气入天庭,是和阴气深入交流过的征兆。   社会哥没有猜错, 他这小弟,是被鬼缠上了。   还是个缔结了阴亲的女鬼。   小年轻面色涨得通红, “祥哥, 这算什么不对劲?我就不信祥哥你,晚上没做过那啥梦。都是单身狗,谁还不想妹子?”   顾雅忍不住乐了, 道:“为了这个妹子, 你愿意丢掉性命,和她在地下做一对鬼夫妻恩恩爱爱?”   小年轻心底开始打鼓, 但无神主义倔强坚守, “嘛意思?祥哥, 别闹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社会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臂上凶狠的青龙,都没法给他安全感。   他搓搓手臂,差点跳起来,他连忙离小弟远一点,“大师,你是说我猜对了,他真和女鬼那啥一直那啥?”   “对。”顾雅肯定他的话,重重地点头。   社会哥吓得后退两步,头顶阳光洒在身上,他才感觉到些许温暖,他对小年轻喊道:“谁跟你闹了,狗子,快和大师说,你这些天都干了啥,求大师救命啊。”   “祥哥,别叫我狗子。”小年轻先是下意识反驳一句,随即心头打鼓。   其实他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踏入这座山,就感觉自己身上负担减轻了许多,连那些疲惫都隐隐消去,不然他也没法爬到山顶,要知道,之前他可是一直打不起多少精神,也感觉肩上背上像是驮了很重的东西,浑身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他知道这是错觉,他看过镜子,自己肩上背上什么都没有,估计是那啥梦做了太多,元气大伤的缘故。   到了山顶,清风拂面,他感觉那种负重扫之一空,浑身轻松,神清气爽。虽然还是有些困顿疲惫,但都在正常范围内。   之前他以为是运动的原因,运动使人精神嘛,但现在听花臂哥的话,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之前他能找到理由的变化,现在又觉得站不住脚了。   “哥,祥哥,你别吓我。”小年轻声音颤抖,略微破音。   要是花臂哥不是骗他,他被自己之前的遭遇吓到了。   越想越怕。   他可是连续五天和梦中情女困了又困,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连生死相许也许了出去,不会成真吧?   “谁吓你了,我之前不是冒犯到老鬼,被老鬼梦里教做人了吗?这事是真的,就是这位大师替我解决的,便宜又高效。你想保命,什么都别隐瞒,赶紧说。”   “我今早看你那脸色,差点以为你是具尸体,喊诈尸了。你都没照过镜子,没发现不对吗?”   “没有。”小年轻一愣。   他自然也是照过镜子的,但镜子里的自己,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鬼遮眼。”顾雅打断两人来回轱辘对话,道,“你要是不信,我给你开开眼,看看自己阴气有多浓?”   说着,不等小年轻反应过来,她指尖开眼符似流光弹入小年轻眼内。   小年轻只感觉有样东西朝他飞过来,速度很快,他下意识闭眼,伸手去挡,但他刚抬手,就觉得眼皮一热。   他睁开双眼,瞧见眼前这位大师金光闪闪,正殿金光闪闪,祥哥一层薄薄的金气,再看自己,乌麻麻的一团灰,里边掺杂着浓黑色的气。   这是死气。   当然小年轻不知道,但本能觉得不详。   小年轻“嗷”了一声,眼巴巴地盯着顾雅,“大师,救命啊。”   他不敢隐瞒,倒豆子一样,将事情倒了个干干净净。   事情倒也没多曲折,就是小年轻五天前,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佳人入梦,那佳人长得那个美啊,让小年轻完全把持不住。   所以,当佳人喊他夫君,邀请他上-床,他立马跟了上去。   这种情况下,不上不是人。   缠缠-绵绵五晚,被花臂哥扯到这儿来了。   顾雅散去小年轻眼底符箓,问;“没将生辰八字给出去?”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小年轻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他只知道自己农历生日,不知道具体时辰。   “那问问你父母,是不是将你生辰八字给了出去?”顾雅又问。   小年轻一边拨电话一边问,“大师,是我生辰八字有问题吗?”   “那倒不是,就是有人拿你的生辰八字,替你合了个鬼老婆,唔,你还不是正夫的那种。”   花臂哥从太阳底下跑进来,问:“大师,什么叫做不是正夫?”   顾雅从书桌柜子里摸出一本书,打开上边有关阴婚讲解,道:“就是他和那只女鬼不是正经夫妻,他是送给那女鬼的小郎君。”   “你们知道,某些朝代,妾通买卖,且打死无罪对不对?他在女鬼那的地位,和这样的妾差不多,按照那鬼的逻辑,她一波带走他性命,也是合理的。”   “这是最麻烦的一种。”   小年轻吓傻了。   万万没想到,他被人结了阴婚,结了阴婚也就罢了,他还不是正的,是个随时可被打死的偏房,连电话被接起都没意识到。   他-妈妈喂喂两声,才拉回他骇飞的神智,他问:“妈,你是不是将我的生辰八字给出去了?”   “你都没个结婚对象,我给什么生辰八字。”小年轻妈妈下意识否认,不等小年轻做出什么反应,她忽然又改口了,“瞧我这记性,前几前我在街上玩,碰到个红娘网站在打广告,那个推广人员告诉我,只要注册账号,就能根据生辰八字匹配到合适的姑娘。”   “我想着你一直没有对象,就将你的生辰八字传了上去,有消息了那个网站会告诉我,对了,注册一个账号,还有一百块钱拿呢。怎么啦?”   “妈,没什么。”小年轻苦着脸挂了电话。   这是亲妈啊,一百块钱就将儿子给卖了。   要不是祥哥警觉,他-妈只能收到儿子尸体,还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死的。   小年轻将话复述一遍,问:“大师,我还有没有救?”   “自然是有救的,你遇见了我,便说明你命不该绝。”顾雅道,“问问你-妈,那推销人员推销的网站叫什么名字,那个推销员长什么样?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上的,都有哪些熟人注册了?”   小年轻哭唧唧地又开始打电话,而顾雅喊来傅白卿,将事情说与傅白卿知道。   傅白卿闻言神情凝重,给特情局工作人员打电话,打完后又给玄门协会会长打电话。   回来后,傅白卿道:“特情局和玄门协会那边,还没发现这事。”   网站目标人员是底层老百姓,还是那种不信鬼神、爱贪小便宜的群体,不然也不会区区百元就将儿女的生辰八字给了出去。   这群人,几乎接触不到玄门大师的存在,也不知玄门大师的存在。   碰见家中儿女死去,只当他们是半夜猝死,哭着进行后事。   毕竟现在年轻人半夜猝死不算罕见,毕竟常年熬夜通宵,日夜颠倒,猝死率很高。   傅白卿暂时不知道受害人有多少,还在统计,但可以猜测,小年轻这事,不会是个例。   小年轻和花臂哥两人一人问一人记,恨不得让小年轻他-妈妈说得详细不能再详细,生怕少了哪个细节,小年轻没了命。   问完后,小年轻和花臂哥将细节一一告知顾雅,眼巴巴地盯着她。   顾雅打开手机,搜“百年真爱网”,没搜到,这个网站应该只有特定人群搜得到。   顾雅示意小年轻和花臂哥去搜,小年轻没搜到,花臂哥搜到了。   但那条链接刚出现,不等花臂哥点下,似是察觉到周围危险,那条链接瞬间消失不见。   顾雅和傅白卿只来得及抓到一点阴气。   傅白卿嗅嗅阴气气味,眼底闪过嫌恶。   他神情郑重地开口:“是鬼木。”   都说槐木是鬼木,其实不是,只有特定的槐树才是鬼木。   成精槐树,怨而化魔,方为鬼木。   鬼木本体遮阴,若其掩护作乱之鬼,天师难以查到踪迹;且鬼木对鬼魂有增益之用,本来是个小鬼的,被鬼木控制,腾腾腾地变成了厉鬼。   不好对付。   “也便是说,不杀鬼木,只杀厉鬼,治标不治本?”顾雅道。   “对。”傅白卿点头。   杀厉鬼没用,厉鬼这玩意儿,对鬼木来说,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厉鬼鬼木培育一只也要花心血,但总之还是消耗品,被天师杀了不心疼。   傅白卿低头,将发现鬼木一事上报给特情局,又给玄门那边发个消息。   他望向顾雅,眼底微微愧疚,“我之后,会下山追查这事。”   说好的会陪顾雅出师,但他没有做到。 第22章 傅老师下山   “办完事早点回来, 我在山上等你。”顾雅望着傅白卿,懂事地没有挽留。   顾雅觉得,自己应该习惯。   山上人来人往,谁都只会是过客, 她得习惯。   就从最熟悉的傅老师开始吧。   等她习惯了傅老师的离去, 那么对其他人的来去,也会习惯了。   她得学会享受寂寞。   坐在一旁紧张自己/狗子狗命的小年轻和花臂哥:“……”   不知道为何, 总觉得自己这边, 和这对男女之间, 不在同一个频道。   他俩是恐怖悬疑, 她俩是都市言情。   他俩该在车底,躲避鬼魂的同时,也避免冷冰冰的狗粮往脸上拍。   但不知为何,望着眼前这两人,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呢。   要是真那么紧急,这两人也没那闲心上演言情电视剧吧?   这事, 是个人都做不出来呀。   傅白卿暂时没走,线索在尧光山这边, 不仅如此, 玄门和特情局都有派人过来。   玄门来的是张三玄,特情局来的是齐风,都是见过一面的熟人。   这两人之后, 小年轻他-妈妈也来了。   他-妈妈来到山顶, 眼皮一烫,终于瞧见自家儿子现在模样。   面黄肌瘦, 两眼青黑, 颧骨尖起, 身上没有几两肉。   她哀嚎一声,抱着小年轻哭了起来,“都怪我,我不该贪小便宜,不该想你成家,我再也不催婚了,再也不想着抱孙子了,都是妈不好。”   小年轻他-妈被小年轻那么逼问,再怎么傻也知道不对劲,不然也不会跑到尧光山来,到了尧光山,双眼皮的阴气被山神神性拂去,没了鬼遮眼,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小年轻对他-妈也是有怨气的,要不是她将他生辰八字给出去,他能招来这一场生死之祸?但见他-妈哭成这个样子,他又不忍,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找到大师了,大师说我还有救。”   忍了忍,他没忍住抱怨道:“要不是祥哥,你就只能替我收尸了,以后记住了,生辰八字别乱给。”   “妈记住了,记住了。祥子啊,谢谢你。”小年轻他-妈又拉着花臂哥一个劲道谢,“我再也不拦着祥子和你玩了,你虽然纹花臂、喝酒泡吧、吸烟混社会,但你是个好男孩。”   好男孩花臂哥讪讪地笑。   小年轻也觉得丢脸。   但这是他-妈,他能怎么样,只能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这边三人哀嚎,那边玄门和特情局工作人员交接信息。   鬼木太过棘手,得联合一切该联合的力量。不然鬼木逃走潜伏,下一次又是一场搅风搅雨,冤魂无数。   “其实山神娘娘是最适合出手的,鬼木挡得住玄术师的玄术探查,但挡不住山神娘娘的感知。”张三玄略微感慨一句,“可惜山神娘娘没法下山。”   顾雅听了撇撇嘴。   她没法下山,犯得着一遍又一遍提醒她?   瞧出顾雅的不高兴,傅白卿递给她一颗巧克力。   顾雅接过,剥了壳吃了,嚼碎的样子,像是在咬张三玄。   耐心等那边三位冷静下来,一行人走过去。   狗子他-妈瞧见一行人,又想哀嚎了,被张三玄及时拦住,“我们可以抱住你儿子性命,不过你得配合。”   “您说您说。”狗子妈眼巴巴盯着张三玄,和小年轻瞧顾雅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子俩。   “您注册的那个APP呢?”张三玄问。   狗子妈摇头,“没下载APP,我是在那小后生的帮助下,搜到那网站的网址,又在那小后生的帮助下,注册的账号。那小后生说,有匹配消息了,会发短信通知我。”   狗子闻言差点闭气,这一听就不靠谱,他-妈怎么上当的?   顾雅见小年轻气得面色铁青,道:“你也别说你-妈,你梦里看到美女,还不是屁颠屁颠跑过去了,都是鬼魂迷魂法,普通人没有防备少有不中招的。”   小年轻想起梦中自己的表现,尴尬地低头。   张三玄没理会那边对话,接过狗子妈的手机,去浏览器那找历史记录。   果然,没有历史记录。   毕竟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会再留下线索。   再用手机搜索‘百年真爱网’,也没搜出链接。   “已经是废子了。”张三玄将手机还给狗子妈,“得另找线索”   现在手机账号几乎实名,完全没什么隐私可言,这也方便了幕后鬼,能利用大数据筛出合适人选。   又将小年轻从他-妈这边得到线索整理,有疑问的再细细问一遍,之后傅白卿随两人下山。   傅白卿一走,顾雅顿时感觉这座山满是孤寂,一点热闹都没有。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花臂哥和小年轻太闹腾。   两人得知小年轻要住在山顶,不能下山后,花臂哥就喊兄弟过来。   两个小时后,花臂哥七八个兄弟姐妹带着酒和烧烤材料过来,他们身后,还有十来个工人,拎着帐篷洗漱用品等。   顾雅瞧见,嘴角抽抽,到她山神庙来野炊了?   不过她没有拒绝,人多热闹。   晚上,篝火架起,烤架支起,一行人在山神庙内空余之地围着做了一圈,一边喝酒聊天打屁,一边吃烧烤。   男人喝啤酒,女人喝果啤,在酒精和朋友的双重刺激下,说话百无禁-忌。   得知狗子的遭遇,一行人先是担忧,待知道有大师在,他性命无忧,又纷纷拿他打趣,肆意调侃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调侃得小年轻连连苦笑,喝酒告饶。   顾雅插不进他们的话,当然她也没想插进去,一边听他们闲聊,一边默默吃烧烤。   她已经大半年没吃过烧烤了,之前是担心烧烤会上火,吃得克制,现在没这个担忧,自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可惜烧烤很看氛围,一个人吃没意思。   要么和朋友去烧烤摊,要么和七八个十来个朋友一起闲聊着吃。   跳跃的火光下,顾雅视线扫过花臂哥这群朋友,忽然觉得,人以群分还是没错的,这群人里,没有什么恶人,大多都身怀善行。   唔,按照网上说的,虽然我吸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男孩/好女孩。   是那种碰见小偷,公交车遇见色-狼,烧烤店遇见欺负女孩,会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那种。   她视线落到其中一名手臂上纹着玫瑰的小姐姐身上,摸出一张平安符,“三天后,出门多带两个朋友。”   花臂哥见状,一把接过平安符塞到那小姐姐怀里,道:“梅子,平安符收好了,用防水套套好,洗澡也别拿下来,会救命的。”   “还有你们,三天后都陪着梅子出门,记住了啊,大师很灵的。”   梅子不敢轻忽。   虽说没真的见鬼,但狗子他如今相貌是看见了的,短短一周不到,就变成这个鬼样子,谁不心慌?   狗子和祥哥都这么推崇这位大师,想来这名大师真的有本事。   其他人不管是信还是不信,都将这事记在心里。   吃过烧烤,一行人收拾垃圾,将山神庙空地打扫干净后,围着狗子坐下。   梅子好奇地问:“大师,今晚那女鬼会回来找狗子吗?”   “不知道。”顾雅摇头,得看那幕后指使知不知道尧光山有山神,要是知道,估计不敢上来。   听到这个理由,其他人纷纷讶异,“原来真有山神啊?”   “自然有,我是山神庙祝,要是没山神,我就不是庙祝,是普通人了。”顾雅开口。   “有山神,我们要不要拜一拜?在山神娘娘的道场上吃烧烤,会不会大不敬?”梅子提议道。   其他人纷纷响应。   宁愿礼多,也别礼少。   顾雅没阻止,在她道场没事,若是在别的道场,撞上个气量小的神仙,估计会冲撞,若她阻止了,反而是害他们。   很多道观的祖师爷,唔,脾气不太好。   一一上了香,梅子又坐回顾雅身边,好奇道:“若是那女鬼一直不来,狗子是不是得一直住在这儿?”   “不会的,他只需要待几天,等傅老师他们查得差不多了,还需要狗,郑先生帮个忙。”   狗子大名郑先立,听这群人狗子狗子的喊,她差点也被带歪嘴。   其他人秒懂,“哦,诱饵,狗子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唐僧肉啊。成为唐僧的感觉怎么样,狗子?”   “滚!”小年轻抱臂,怒斥。   其他人嘻嘻哈哈,小年轻的生气毫无威慑力。   小年轻绷不住脸,跟着笑了,有友人相配,聊天闲话,好似生死也没那么值得担忧。   一行人守了半夜,依旧没等到女鬼到来,陆陆续续撑起帐篷去睡觉了。   次日一大早,得知女鬼没有过来,一行人又陆陆续续下山,只留下花臂哥守着郑先立。   顾雅按照旧有习惯看书练习符箓,只偶尔渴了累了下意识喊傅白卿,不过傅老师还没喊出口,先意识到傅老师已经下山了。   “哎”,顾雅满心惆怅。   傅老师才走第一天,她就想他了。 第23章 破解   花臂哥先给山神娘娘上了柱香, 上完香后,凝重地望着顾雅,问:“大师,二狗他, 就这么不上不下, 在山上吊着命?”   “不会的,要是今晚厉鬼还不来, 他住山上没用了, 会有其他大师带他下山, 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您不能解决吗?”花臂哥好奇地问。   相较其他不认识的大师, 他还是更信眼前这个。   “解决倒是能解决,但这事吧,得看有没有其他遇害者,要是有,我就解决了,要是没有, 还得麻烦你兄弟配合一下,放心, 不会有事的, 他在山上住住,正好养养身体,你看他现在, 气色是不是比昨天好很多?”顾雅也没隐瞒, 直说,免得这人乱七乱八地想。   花臂男扒拉郑先立的脸, 见他面上青灰没了, 虽然还有些惨白, 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好似随时都要死去一般。   花臂男拍拍郑先立的肩膀,道:“那你在山上多住住,正好放暑假。”   只是麻烦大师了。   将近中午,花臂男望向顾雅,喊道:“大师,你吃什么?我点外卖了。”   顾雅道:“你们会做饭吗?去做饭。点外卖的话,不送到山顶的,就算加钱送山顶,饭菜也凉了,还不如自己做。”   花臂哥闻言,道:“我去做。”   郑先立高兴地开口,“祥哥,做几道拿手菜,让大师尝尝。”他又对顾雅道,“大师,别看祥哥娇生惯养的,他做得一手好菜。他爸是厨师,他也学得一手好厨艺,要不是他懒,他家酒店早交给他掌厨了。”   顾雅闻言,也生出些许期待,“行,冰箱里肉菜蔬菜都有,自己挑着做。”   郑先立没有撒谎,花臂哥确实有一手好厨艺,普普通通的炒龙须菜,在他手里格外鲜嫩清甜,只是顾雅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比不上傅白卿做的。   这让她有些惆怅,她被傅白卿的菜,惯叼了嘴。   要是傅白卿走了,她怎么办?   吃过饭,顾雅继续看书画符,花臂男和二狗子则去了半山腰玩水去了,半山腰那儿有山涧,一路随小道往下流,直至流进尧水。   那山涧水流清澈凉爽,正正去暑,里边还有游鱼和小虾、田螺之类的水产,光是摸鱼小虾田螺,就够他们玩一下午。   顾雅只偶尔关注下两人,见两人还活蹦乱跳就收回心神,便收回心神,虽然两人出事她会有所感应,但做人的习惯,更偏爱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瞄一眼。   又一次瞄一眼后,顾雅正欲继续看书,忽而从凳子上弹跳而起,瞬移到山脚。   山脚下,傅白卿面如冠玉,长身玉立,正抬脚往上走。   他浑身气息内敛,仿若不起眼的小草,若细细打量,会发现其是优雅兰花,细叶舒展,尽是风骨。   “傅老师。”顾雅惊喜地喊道。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有多大,情绪有多高兴,她只是望着傅白卿笑,心情没来由的好。   傅白卿仰头。   阳光被重重树叶分割,一束束地洒落下来,似轻纱薄雾,透照在顾雅脸上,为她脸上打上一层柔光,也让她更为虚幻朦胧,多了抹神性与仙气。   傅白卿禁不住跟着笑,“小雅。”   两人傻兮兮地对着笑了片刻,顾雅率先回过神。   她拉着傅白卿往侧边小土坡上走,到了坡顶,才带傅白卿来到山顶。   顾雅松开傅白卿的手,拨拨被风吹到脸颊上的碎发,问:“有受害者吗?”   “有。”傅白卿望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失神,回答起来带着漫不经心,“已死去一五十六人,及时救下三百八十二人。”   刚才,顾雅的手离去时,他竟贪恋这抹温度,恨不得反手拉回来。   若不是他及时清醒,此时只怕已经冒犯了山神娘娘。   他这是怎么了?   傅白卿略有些茫然。   他是不是许久不曾化作原形被人抚摸梳毛了,所以才会如此?   他决定回一趟族地,在母亲怀里再享受下幼崽的待遇。   肯定是这样的。   他想念母亲了。   “已经死去这么多人了?”顾雅有些吃惊。   这么多人,将生辰八字给了出去?   虽说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不提倡求神拜佛,但生辰八字不轻给,这是常识吧。   电视剧里,常有用生辰八字做咒,扎小人等等情节,这些普通老百姓,也都看过的吧,怎么就这么给了出去?   一百块钱很香吗?   “这只是安市排查的,其他市区还不知道。”傅白卿开口,“不过公家已经将这事当做骗局典型宣传了出去,应该不会再出现新的受害者。”   “偏远地区呢?”城里都有这么多人上当受骗,偏远地区上当受骗的可不更多?   那些传销分子,就爱找农村小城镇的中老年人。   “已经加快排查速度了。”傅白卿收敛心神,解答道。   这称得上是一件大案,只一个安市,就死了一百多人,其他地方,尚未可知。   “郑先立身上的邪术,可以破解了吧?”顾雅问,“外边既有受害者,他这个饵,还有用吗?”   傅白卿摇头,“破解这术,还是要找到女鬼。”   虽然这术是邪术,但郑先立和女鬼之间的契约是真的。   这就相当于,女鬼握着郑先立的卖身契,是郑先立的主人,哪怕这卖身契是人贩子敲晕了郑先立将他卖出去,按理说违背了律法,但契约已经备案,这卖身契就算起效。   故而旁人想解救郑先立,得寻到女鬼,让她交出卖身契,解开卖身契,郑先立这条命才算保住。   不然,他们再怎么藏着护着郑先立,只要那女鬼握着卖身契,就能通过卖身契这媒介,慢慢抽走郑先立的性命。   治标不治本。   外边那些受害者也是如此。   也不知是玄门或者特情局有奸细,还是邪修有派人盯着他们,他们一有行动,后边厉鬼立马不动作了,昨晚,那些受害者身边,没有一个厉鬼出现。   总之,麻烦。   “所以,我过来是想问山神娘娘,有没有其他解法?”   山神娘娘是神明,和他们走的不是一个路子,或许有别的手段。   顾雅点头,“我继承的传承,确实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傅白卿望向顾雅,满眼专注。   顾雅避开他的视线,望向苍茫山影,道:“你知道的,神在鬼之上,鬼为神座下,神明是可以命令鬼的。”   “哦,对。”傅白卿恍然,“山神敕令,婚契无效。”   这就好比,官府备案,契约起效,但皇帝一句话,也可以让契约无效。   神在鬼之上,神之敕令,鬼不敢不从。   “对。”顾雅点头。   傅白卿先是高兴,随即按捺下来,问:“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不会。”顾雅心底有些甜。   傅白卿更看重她诶。   没白费这一场师生缘分。   有了顾雅这句话,傅白卿给山下同僚打电话,之后陆陆续续有玄门或者特情局的人带受害人上山。   这些人上了山,不管虔不虔诚,都会给山神庙上柱香,看起来山神庙香火鼎盛。   而这些人里,或多或少都会给些信仰,积少成多,顾雅感觉识海内的山神印木质感不太明显,更偏向于铜质感,有印章那种味了。   不然之前总觉得这印章,似腐朽得不堪一用。   待顾雅替这群受害人一一盖了章,破掉他们和厉鬼间的契约,这波人虔诚地贡献了一大波信仰,木质印章,彻底变成黄铜印章。   热热闹闹了大半夜,总算将这三百多人送下山,顾雅摸出印章在掌心翻看,也看越觉得欢喜。   印章一开始到顾雅手里时,像是由泡水泡了很多年的朽木制作而成,章上边印纽形象也不太明显,整体像长方体的方印。   后来褪-去这层灰扑扑,进阶成好木制成的印章,印章上边的印纽是云绕深山之形,整体还是为长方体,不过长方体八面刻有浮雕。   现在进阶为铜制印章,这印纽浮雕更明显,分明是这尧光山。   微雕细致,连草木也栩栩如生。   好似一样艺术品。   傅白卿在旁瞧了一眼,高兴道:“又进阶了?”   傅白卿是见过最初的山神印章的,说实话,当初第一次见,还以为这山神印章被人掉包了。   现在山神印成铜制印章,总算瞧出些许神性,不容人直视。   顾雅点头,递给傅白卿。   傅白卿没接,“你好好藏着,别被人偷走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对山神没想法的。   顾雅收回山神印,伸了个懒腰。   傅白卿照例替顾雅熬药,又给她准备药浴,和往常没多少区别。   顾雅在这浓郁的药香中,感受到了安心。   公家重视,邪修再次隐匿,各处被厉鬼圈了契约的受害人,在各地特情局和玄门大师的护拥下,一波波送往尧光山。   顾雅虽然只用盖章,但也一直忙忙碌碌。   盖章也是需要时间的。   周末时,顾父顾母和顾芸又上来来看顾雅,见顾雅一直在外忙活,山顶人来人往,山神庙内香火不绝,满心欣慰。   看来,顾雅真的是在替公家干活。   瞧这章盖的,真利索。 第24章 找上门来   顾父顾母对顾雅没有担心了。   大女儿说得对, 小女儿没有本事有什么打紧?她会盖章就行了。   他们一家没有打扰顾雅,随人流在山上打卡,又去山涧那边游玩。大夏天的,山涧那边的水清清凉凉, 很是消暑, 不少来尧光山的,带着孩子在那一片玩。   顾父顾母带着顾芸也去了那边, 脱掉凉鞋, 踩到溪水里, 顿时凉意从脚底上来, 暑期全消。   山涧水不深,只到小腿肚,因是顺着地势平缓往下的,溪水汩-汩流动,穿过小腿,轻轻柔柔。   除了顾父顾母一家人, 还有不少年轻父母带着小孩在山涧里玩,小孩拎着桶和小网兜, 在水里捞虾捞小鱼。   捞到了就开开心心, 没捞到也不失落,比大人纯粹得多。   还有小孩不小心摔倒,全身打湿, 干脆在水里坐着, 开始泼起水来。   像个水上乐园。   顾母顾母在水涧中间寻个大一点高一点没有被溪水淹过的石头坐着,望着水中年轻父母年轻男女和小孩子玩耍, 面上露出浅笑。   谁看到这一幕, 能不露出欢畅的笑呢。   亲近自然, 本就是人类本能。   顾芸小时候也是来这儿玩过的,只是长大后读书忙,工作忙,才这边少了,难得又来一次,她想摸些田螺回去吃。   旁边有对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视线无意间落到顾芸身上,其中穿着小碎花吊带裙的女士微愣。   她戳戳旁边男人,笑道:“你瞧这个小姑娘,像不像我姑姑啊,从这个角度看,简直一模一样。”   那男人瞧了两眼,跟着笑,“是有点像。”   两人没有多想,毕竟人有相似,倒是山上还在盖章的顾雅紧张地望着那边,生怕两人蹦出句“长得这么像,不会是姑姑的女儿”之类的话。   不怪她紧张,她姐姐的身世,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利剑,说不准什么就掉下来,炸得她家,家不成家。   她视线扫过那对男女,天庭饱满福满仓,清秀眉长过天仓,棠棣相和富而贵,少年显达传文章。   这两人不是出生底蕴深厚的世家,就是书香门第,无论是谁,身世都比顾家要清贵富裕。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一个中产人家,一个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那个回来,无所适从,中产人家的回去,亦是无所适从。   哎。   顾雅收回心神,兢兢业业盖章。   这场暴风雨,还是再晚些来吧,最好是等她为自家撑起门第后,再来。   到那个时候,她就是顾家底气。   下午顾父顾母和顾芸回到山顶,顾芸去厨房处理田螺。   这些田螺养在溪涧里,溪涧是活水,这些田螺蕴含的泥沙并不多,丢把铁刀进去,明天就能吃。   顾芸觉得,明天还得上来一场,只是想起这个高度,又有些打鼓。   爬山实在是又累又热,她不想动。   她犹豫片刻,凑到顾雅身边,问:“妹妹,你这边有我换洗的衣服吗?”   “有,你今晚想住在这边?”顾雅问。   顾芸点头,“我摸了田螺,想做个嗦螺吃,不想明天再爬山。”   将田螺拎到山顶,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太高了,这山。   “可以啊。”顾雅点头,又望向她爸她妈,问,“您二老呢?”   “我俩就不住了。”顾父顾母见过顾雅的房间,只有一间卧室,都没客房,他俩怎么住?   还是下山吧,他俩就不贪那一口了。   顾雅没有阻止,山上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俩住。   说起来,是不是要将侧厅装修一下,给傅老师也弄个房间,一直不睡也不是个事啊。   送走今日的受害者,顾雅进房间,递给顾芸一套衣服,道:“都是全新的,没穿过,给你穿。以后你再过来,就这套换洗,这套睡衣也是,你晚上穿这套。”   顾雅和顾芸身量差不多,衣服能换着穿。   “怎么是长衣长裤?”顾芸抱着长睡衣,有些不解。   大夏天的,谁睡衣不是短的。   “晚上山顶凉,这套睡衣我还担心你冷呢,要是冷,这儿有外套,单衣大衣都有。”顾雅又摸出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确定没什么遗漏后,道,“我晚上要药浴,要练功,可能会睡得很晚,甚至不睡,你自己睡,别等我。”   顾芸吃惊道:“这你白天不睡,晚上不睡,撑得住?你不是只要盖章吗?”   顾雅哭笑不得。   哪有这好事?   “还是要学点本事的,我起步晚,要努力追上去。”顾雅道,“不用担心,我晚上不睡,不会猝死,不会秃头的,这不是熬夜,是修仙。”   顾芸张张嘴,没有劝阻。   这个圈子她不了解,就不用普通人的见识,来指手画脚了。   她抱着衣服,道:“行。”   年轻人睡觉睡得晚,顾芸有幸见识到自己妹妹是怎么嗷嗷叫的吃苦药,嗷嗷叫的泡药浴。   她裹着长单衣,小声问傅白卿,“傅先生,我妹妹这样,没事么?”   叫得跟待宰的猪一样,听得让人害怕。   “没事,小雅很厉害。”傅白卿温和应道。   顾芸之前对妹妹找到的这份工作还有些羡慕,现在不羡慕了,看着简单,其实并不简单啊。   背后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呢。   顾芸不忍听下去,道:“那我先去睡觉了。”   睡着了,就听不见这惨叫了。   妹妹真辛苦。   明天做个嗦螺犒劳她一下。   翌日,顾芸起来,先去厨房看田螺,见田螺吐沙吐得差不多了,又换了道水,让田螺吐得更干净。   之后瞧瞧天色,她准备做早餐,结果发现,早餐已经做好,她无论是想吃包子馒头,还是粉,都只要热热就能吃。   顾芸神色有些复杂。   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家妹子做的,她最多下个面,下的面里,十次有九次坨,只有一次味道不错。   顾芸将包子馒头用保鲜袋收了,烧开汤汁倒进粉里,端到餐桌上。   她透过窗望向窗外,只见自家妹子已经坐在风雨亭内,开始听傅老师讲课。   她不禁感慨,自家妹子真的很好学啊。   事实上,事实和她预想中的相差很大,两人在谈论她。   主要是傅白卿刚才瞥了她一眼,发现她面相有变,对顾雅道:“你姐姐,要被认回去了。”   顾雅吃惊,眉头凝起,“怎么会?昨天那对夫妻,不是没有起疑吗?”   傅白卿瞧见她凝起的眉头,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拧了一把。   他还是喜欢她笑着的模样。   “事有变故。”傅白卿道,“我没细看,不知道是什么变故,但你姐姐,富贵骨显了。”   顾家吃喝不愁,但称不上富贵,顾芸既然富贵骨显,除了被认回,还能是因为什么?   顾雅苦着脸,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又蔫成杏子干,“哎,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没发达呢。”   傅白卿轻笑,“你若愿意自爆山神娘娘的身份,谁敢不给你面子?”   “还是别咯,我当个庙祝挺好的。”顾雅坚定拒绝。   要是暴露出山神娘娘身份,还不得被世人当猴看?   她相信,千里迢迢万里迢迢过来看一眼山神娘娘,花国绝大多数无聊青年做得出来。   “算了,事到临头再说。”顾雅扭头望向自己姐姐,道,“谁要是敢欺负我姐姐,我公家身份,不是吃素的。”   顾雅挺挺胸。   傅白卿撇过脸,无声笑笑,再望向顾雅,正色应道,“不错,特情局都是你的底气。”   顾雅只神气片刻,又丧了下来。   特情局避着普通人呢。   而且,她又不能下山,想撑腰都没法撑。   顾雅琢磨着,该如何让她父母有个接受时间,谁知九点多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往尧光山上爬。   那对夫妻的妻子,和她姐姐长得有点像,那个女儿,和她妈长得有点像。   顾雅腾地站起,“找上门来了,我该怎么办?”   傅白卿看不到山脚情况,但看顾雅反应,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这么快?”   他透过窗,望向房间内的顾芸,见她富贵骨愈发明显,不由得摸摸顾雅的头。   这一幕,瞧在顾芸眼底,她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   她妹妹和这个同事,有情况。   咿唔,妹妹都有情况了,她还是孤寡孤寡孤寡。   顾芸尚不懂命运开始转折,收拾碗筷,前往厨房开始做嗦螺。   顾雅犹豫片刻,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不管怎么说,她父母有知情权。   半个小时后,顾芸和顾雅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傅白卿做的奶茶,一边吃嗦螺,嗦螺味鲜咸辣,嗦一口汤汁和肉,恨不得将田螺连壳都吞下去,偏生能吃的只有那么一点,意犹未尽,贪恋徒生。   嗦一个,又嗦一个,停不下来。   辣到极致,喝口冰奶茶,一个字,爽。   吃着吃着,顾雅试探地问,“姐,你对真假千金怎么看?你觉得,真千金和假千金,该各归其位吗?”   “自然啊。假千金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福,已经足够了,真千金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该享福了。”顾芸不假思索地开口,“其实这个吧,真假千金要想得开,两方父母要态度摆得明,哪个有纰漏,都免不了一场悲剧。”   “真假千金的小说为什么那么火?就是因为处处有矛盾。”   那个矛盾没处理好,悲剧就来了。   顾芸说了自己看法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找到自己父母了?”   她这话留有余地,可以试探顾雅是不是发现自己不是她家亲生的,也可以试探她是不是那个真千金。   顾雅闷闷,没答这个问题。   她拈了颗嗦螺,越嗦越有。   顾芸愈发小心翼翼,“妹啊,你永远是我家的孩子。”   顾雅道:“如果姐你是真千金,你会回去吗?”   “不会,我回去干嘛,我从小不缺钱不缺爱,活得自由自主,去豪门被人挖苦吗?”顾芸果断道。   顾雅心定了定,又满心歉疚。   这事揭穿后,她父母那个亲生女儿,又怎么在豪门待得下去?   哎,这事就是一团乱麻。   她只低头嗦田螺。   顾雅再怎么满心不愿,那对夫妻和儿女也都到了山顶。   顾雅带着顾芸站在门口,和这行人默默对视。 第25章 认亲   见那对夫妻中的妻子想要说话, 顾雅道:“等我父母来了再说。”   她让开门,请这一家四口进去。   进门后,这对夫妻上下打量顾芸,略有些激动。   原来, 她真和她妻子长得那么像, 他差点以为,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妻子。   他有种直觉, 这是他和韵宜的孩子。   昨天, 他妻子侄女和他们闲聊时, 说在尧光山瞧见和他妻子长得很像的女孩, 他和他妻子便起念来尧光山看看。   他和妻子早些年便知道,自己女儿不是亲生女儿,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是认识几个大师的,大师一扫面相,便知有没有血缘关系。   当初也想过去寻, 只是大师说还不到时机,便算是去寻, 也寻不到的。   他们试着寻了几次, 确实没有寻到,总是寻了个空。阴差阳错,似是老天爷不让他们找到亲生女儿。   这次听到侄女儿说起这事, 他心念一动, 竟有种时机到了的直觉,和妻子一说, 妻子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一合计, 带上儿女,跑了过来。   便算没寻到人,也可以请尧光山上的大师算算。   唐嘉盛说了,尧光山上的大师,是个有大本事的。   尧光山上的大师果然有大本事,他们还没上来呢,她已经算出来他们是为何而来。   顾芸给他们上了茶,视线落到他们的女儿身上。   她生出不妙之感。   这个女孩,长得和外婆很像,她见过外婆照片的。   江承章接过茶水,却不喝。   他望着顾芸,强行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   秦韵宜双手捧着温水,望着顾芸满是慈爱,“好孩子。”   顾芸抿唇,满脑子真假千金。   她望向顾雅,怒瞪。   难怪她无缘无故说起真假千金,她还以为她说的是自个儿,谁知应在她身上。   顾雅低头,不敢对上顾芸视线。   江礼莹望着窗外,对自己亲生父母也有些好奇。   她又歪头瞧着顾雅,心道,这就是她的妹妹?   江承章夫妻没有瞒着她的身世,寻找自己亲生女儿也算大张旗鼓,此时寻到亲生父母,她还算淡定。   毕竟这一幕,她早就预想了无数年。   但预想归预想,她还是担忧,亲生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会不会对她生出排斥?会不会不亲近她?   她试探着走向顾雅,又望向顾芸,道:“你们好,我是江礼莹。”   顾芸收回怒瞪顾雅的视线,笑道:“你好,我是顾芸,这是我妹妹,顾雅,你们坐,不用客气,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   说是拿水果,其实躲在厨房里,暂时避让这种让人尴尬窒息的气氛。   太尴尬了,怎感觉无所适从,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热情了不行,冷淡了不行,闷不哼声也不行,烦。   顾雅朝江承章讪讪笑道:“姐姐一直不知道这事,有些难接受。”   江承章闻言,不解道:“大师没告诉令姐?”   顾雅幽幽地开口:“我入玄门,还没一月呢,我知道这事,也没有几天。”   这下轮到江承章讪讪了。   才学几天的学徒,估计大师另有其人。   可是又不对,唐嘉盛说的大师,分明是年轻女子,不是眼前这位,还是谁?   总不能是他女儿吧?   江承章满头雾水,不敢多言语,生怕言多必失。   江礼莹坐到顾雅身边,大方问道:“妹妹,爸妈好相处吗?”   这场认亲,她肯定是要回这边的,还不如提前熟悉熟悉。   “挺好的。”顾雅挑了些父母的趣事说给她听,江礼莹听得专注。   一开始顾雅还只尬聊,但江礼莹实在是会聊天,聊着聊着,顾雅谈心大起,和江礼莹竟有些谈笑风生的味道。   躲在厨房的顾芸见状,端着水果出来,恨恨地瞪了眼顾雅。   这不坚定的小东西,忘了小时候是谁在她饿的时候喊妈妈,尿的时候喊妈妈,衣服脏了替她换衣服,头发乱了替她扎小辫?   有了新姐姐就欢欢喜喜认了?   好歹坚持得久一点啊。   顾雅默默鼻子,略微心虚地朝顾芸笑笑。   刚才她看过江-氏夫妻和他儿子面相,又瞧过江礼莹面相,觉得这场认亲应该不会起什么大矛盾,都是讲理的性子,就算性格不合,也会彼此敬着,不会有多大问题。   相陪间,顾家父母过来了。   他俩瞧见顾雅本来想抱怨的,昨天爬了山,今天还要他们爬,真当他俩还年轻啊。   但一见房间内有陌生人,将话咽了下去,顾母道:“小雅,有客人啊,我和你爸,要不要去外边?”   顾雅缩着脖子不说话。   江礼莹偏头,好奇又隐含激动地望着门口那对夫妻。   “岳母!”顾父脱口而出。   顾母拍打顾父,“乱喊什么,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将人喊老了。”   她望着江礼莹,心生亲切。   她压低声音道,“老顾啊,你还真没瞧错,和我妈年轻时,真像啊。”   顾父也压低声音,“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岳母,年轻时候为了向岳母求娶你,可是在岳母手上打了三年长工,有段时间我做梦,在梦里都看见岳母严词厉色对我说,我家没柴了,快去砍柴;我家没水了,快去挑水;我家脏了,快去打扫卫生。”   顾父顾母同姓顾,不同村的,祖上没亲,当初这点,是最让岳母满意的,两人生下的孩子,也算是传承了她们顾家的姓,不然还得争执下孩子的姓氏。   两人嘀嘀咕咕的,站在门口没动,坐在沙发上的江承章夫妇起身,江承章上前乐呵呵握住顾父的手笑道:“大哥,大姐,来坐,都是一家人,咱们也不说虚话,直接聊聊咱们孩子的事吧。”   顾父顾母晕乎乎地被拉到沙发上坐下,视线在顾芸顾雅和江礼钰身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这个,不太合适吧?”   他两个女儿,和这个小伙子,年纪相差得都有点大啊。   瞧瞧这小伙子面瓜嫩的哦,还在上高中吧?   “我知道大哥你难以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得接受,让孩子尽快各归其位,不然伤害到的,也是两个孩子。”江承章握着顾父的手,语重心长道。   顾父依旧觉得不合适,但看江父这模样,哎,一腔慈父心肠啊,为了儿子,竟放得这么低。   他视线在顾雅和顾芸身上严厉扫过,道:“你俩,是谁?”   顾芸上前一步,低声道:“是我。”   顾父有点窒息。   他万万想不到,一向稳重懂事的大女儿,竟做出这种事,他咬牙,“几个月了?你确定来真的?他成年了吗?女大男小的婚姻你会很辛苦,你做好准备了?”   满座:“???”   随即满座:“!!!”   气氛窒息,难以言喻。   经过一番兵荒马乱的解释,顾父顾母总算搞清楚,自己之前误会了。   但,还不如误会呢。   什么叫做他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不是他亲生女儿,长得像他岳母的那个才是?   顾父觉得有点窒息,喘不过气,往后余生,他不会时不时地,继续在梦里受岳母压迫吧?   他按下江承章的手,道:“容我缓缓。”   他和顾母拉着顾雅走到一旁,顾母低声问:“小雅啊,咱们该怎么办?”   他们信了,血缘关系错不了,小芸和那夫人像,小莹和自己母亲像,也和她长得相似,想否认都没法否认。   而且,对方既然敢找上门来,肯定已经确认了。   就是他俩没个心理准备,拿不准该怎么办。   “将咱家姐姐送过去,将那家姐姐接回来,日后你俩要是想姐姐了,就请她回来吃个饭,多大问题。平常姐姐工作忙,不也周末才能回来一趟?有时候还要半月才能回来呢。”顾雅故意说得轻松。   “这不一样,以前你姐姐去得再远,她也是咱家的,关系割不断,现在,你姐姐变成别人家的啊。”顾母还是有些不得劲。   “但,咱家也迎回来一个亲姐姐啊,只要感情在,血缘不血缘的,也没那么重要。你二老怎么对我的,就怎么对那两位姐姐呗。”   “你说得也是。”顾母点点头,点到一般,她惊悚地望着顾雅,顾父也是,两人望着她,傻眼了,“你,你都知道了?”   顾雅摸摸鼻子,“我现在学这个的嘛,看出来了。”   顾父顾母释然了。   养女这事虽然瞒着,但他们做好被揭穿的准备,毕竟,谁知道养女的亲生父母会不会找上门来?   然事实无常,养女亲生父母没找上门,本以为是亲女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了。   “我们当初捡到你,是在尧光山山脚,你现在在尧光山上班,也算是有缘。”顾母颇为感慨。   她犹豫片刻,问,“你想不想找亲生父母?”   “不想。”顾雅摇头。   她是真不想,她恨不得没有亲生父母呢。   没养过她没教过她,找上门来让她养老吗?   美得她们。   而且她看过了,她就一个父母宫,显然她的身世,还是有些问题在的。   顾母没说话,显然还是有些疑虑。   顾雅宽她的心,“放心吧妈,不会有亲生父母过来寻我的。”   顾母以为顾雅亲生父母死了,而顾雅瞧出这点。   虽然明知道不该,但心底却是松了口气。   她面上露出些许笑意,道:“照你说得办。”   怎么对待顾雅,就怎么对待那两个孩子。   反正都是她孩子。   想通了,顾父顾母心底有数,再望向江家夫妻也就坦然了。   反正当初不是他们换的孩子,他们理直气壮。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你敬我三分,我敬你一尺,两方父母迅速相熟起来,又让孩子们自己聊天,加深下感情。   被赶出屋外的四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尴尬。   怎么说呢,要是扯起来,彼此都是兄弟姐妹,但细究起来,又哪哪都不名正言顺。   江礼钰年纪最小,他受不住这气氛,干脆提议道:“咱们出去玩玩吧。”   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个看个电影,一个喝酒,不熟也就熟了,大学里不都是这样慢慢熟悉起来的?   只要有心,没有迈不过去的陌生。   顾雅道:“我还有工作呢。”   顾芸解释,“小雅是山神庙庙祝,这边离不得人。”   江礼莹望向顾雅,好奇道,“可是小雅不是刚学习不足一月吗?”   顾芸道:“跟这个没关系,小雅她有公家发的印章,有那个印章在,小雅就能做好这份工作。”   既然顾雅不能下山,他们也不好下山了。   江礼钰少年心性,好奇地问顾雅,“姐姐,那你能替我看看吗?”   “看什么?”顾雅问。   “看相,算命?”江礼钰不太确定地开口。   顾雅扫过他一眼,还真被她瞧出些许端倪。 第26章 可以下山啦   顾雅摸出一张平安符, 用山神印盖了个章,道:“随身带着,同学聚会时,不要去鬼屋, 也不要玩什么鬼仙游戏。”   江礼钰接过, 记住了这话。   江礼莹犹豫片刻,道:“小雅, 我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娱乐圈嘛, 神神鬼鬼的比较多。我怀疑我旗下, 有个艺人就被鬼给缠上了,你能替我看看吗?”   顾雅认真打量江礼莹的面相,道:“是有损财之兆,那个艺人,你可以让他上山,也可以买张平安符, 另找个大师看看。”   “我这就让他过来。”江礼莹摸出手机,打电话。   尧光山难爬, 再怎么等也要几个小时, 而这时,房间内两家父母已经达成共识——两个女儿各回各家,也不禁止女儿与养父母联系, 彼此间当做亲戚。   聊完之后, 两方父母合计,一起去吃饭, 当个见证。   不过碍于顾雅和江礼莹有事, 要留在山上, 两方父母麻溜地将见证饭改到晚上,让顾芸和江礼钰出去玩,培养下姐弟情,至于江家夫妻,则有顾父顾母邀请去农庄玩了。   中年人也有中年人的玩法。   两方父母都离去后,傅白卿神出鬼没般,又出现在顾雅面前,他递给顾雅一杯奶茶,又对江礼莹道:“江小姐喝不喝奶茶?冰箱里有做好的。”   江礼莹瞧瞧顾雅,又瞧瞧傅白卿,识趣地离开风雨亭。   江礼莹一离开,顾雅立马瘫在椅子上,抱着奶茶吨吨吨地喝,“这事总算过去了。”   现在她父母瞧着情绪还不错,等热闹过后,还不知怎么失落呢。   傅白卿轻笑,没说话,只推了推桌上水果。   顾雅将切碎的水果倒进奶茶里,配着也过红豆等料一起,用勺子舀着吃,水果和奶茶配料混在一起,满满一大口,塞进嘴里,尽是满足。   “傅老师,你做奶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去卖奶茶店,肯定火爆全国。”顾雅又塞了慢慢一口料,毫不犹豫夸道。   傅白卿手微曲起,扣了下顾雅的额心,笑道:“促狭。”   三个小时后,带着黑色口罩、黑色大墨镜、黑色太阳帽,穿着黑色防晒衣黑色阔腿裤的小黑人走走进月亮门。   山顶游客并不少,瞧见这一身打扮,游客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啧啧称奇。   大夏天的,一身黑,也不怕热。   虽说尧光山内,重重云和浓密树木遮挡日光,爬山的行人可免受太阳爆嗮之苦,但爬山本就是件辛苦事,爬不了多久就一身汗,旁人恨不得自己穿得越清凉穿戴越少越少,结果这人反其道而行之,可不引人瞩目。   顾雅视线扫过他,低头苦思,对傅白卿道:“傅老师,我感觉他身上的鬼气,有点熟悉。”   傅白卿也有这个感觉。   两人起身,跟在那小黑人后边一道进了客房。   小黑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又望望江礼莹,喊道:“江总,他俩?”   江礼莹道:“无妨,是大师。你将口罩墨镜和帽子摘了,让大师看看。”   小黑人知道江总比较迷信,据说公司里的艺人想要和公司签订B或以上级别合同,得先要找大师看看,大师瞧得合适的,才会签。   他最近也在申请B等级合同,江礼莹喊他过来,他没有多想。   他将头上东西都摘了,露出一张不太好看的素颜。   形容憔悴,眼底青黑,眼底有血丝,鼻上有毛孔和黑头,嘴上还有胡须,除了比普通人白一点,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   他望向顾雅,眼底闪过怀疑,毕竟顾雅年纪太轻。   顾雅打量他,对江礼莹点头,“是被鬼缠上了。”   她偏头望向傅白卿,“是阴婚,和鬼木有关。”   傅白卿点头,道:“我去处理。”   娱乐圈的人,比普通老百姓难忽悠,对这些明星下手,必然不会出现大规模见鬼。   这人,可单独处理。   顾雅点头,对江礼莹道:“这是教导我玄学的老师,这事,交给他准没错。”   “什么鬼?”年轻男孩不解,“不是看相?”   他自认没违背公司规定,不做任何违法违规之事,加上他最近人气,他觉得自己合同提升,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江礼莹吃惊,同时有些尴尬。   这事吧,她其实就是借个由头,和妹妹亲近亲近,毕竟这个男孩,她一开始时就看过了,也决定给个B签。   顾雅自己也说了,她入学只一月,能看出什么来?   至于男孩形容憔悴,脾气暴躁之类的,她只当艺人压力太大的缘故,谁知道,这个新认的妹妹,张嘴将她话坐实了。   这就显得,她好像更像是神棍骗子。   江礼莹犹豫片刻,释然了。   都是自家妹妹,让她骗一回又何妨?就当给个见面礼了。   她爽快道:“行。”   她望向年轻男孩,眼含严厉,“你就听大师的话,大师说什么,你做什么,报酬公司报销。”   年轻男孩茫然。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但江礼莹这般说了,他身为员工也只能那么听,他将行头一样样地又戴好,道:“江总,那我下山了,我晚上还有行程。”   江礼莹点头。   傅白卿跟着起身,对顾雅道:“我随他走一趟。”   顾雅眼巴巴地望着他,再次恨自己没法下山。   她懂事地点头,又道:“回来时,我要吃滨江路那家的谨记蛋糕,好久没去吃了。”   “行。”傅白卿也觉得顾雅被困在山上可怜,他决定回来时,将那家蛋糕店的手艺学一学。   江礼莹目送傅白卿和年轻男孩离开月亮门,望向顾雅,揶揄道:“妹妹,未来妹夫?”   “不是,是教我玄术的老师,等我学得差不多了,他就会离开。”顾雅意识到这点,情绪低了下去。   傅白卿不属于这儿,他迟早会离开的。   他是特情局的人。   守在尧光山的,只有她。   江礼莹惊诧,竟还在暧-昧期吗?   再看顾雅的神情,这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情意?   江礼莹眼珠子动了动,轻笑一声,没再提这事。   有缘呢,自然会更进一步,没缘的话,不懂也少伤点心。   虽然她和这位妹妹初次见面,但她对这位妹妹挺有好感的,感官不错。   到了傍晚,山上登山客纷纷下山,江礼莹也离开去参加家宴,徒留顾雅一人坐在风雨亭。   顿时顾雅生出天大地大,仅有她一人的孤寂感。   白云归岫,倦鸟知还,她如倦鸟,也想归还,也想和江礼莹一道参加家宴,可是她被困在了这儿。   顾雅身形一动,又来到山脚。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橙红色云霞铺陈一片,将西方燎烧得瑰丽无比。   在这晚霞盛景中,附近居民纷纷从家中走出,呼朋挈友,携妻带子,来到广场上,一时间广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儿有玩旱冰鞋的,有踩滑板的,有打羽毛球的,有背着蝴蝶灯装饰,吹泡泡的;大人有站在一旁看小孩玩耍的,有跳广场舞的,有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还有散步的跑步的;无论大人小孩,面上都带着笑,为这一天之余的闲暇而欢乐。   顾雅站在林间暗处,望着这一幕,眼底尽是羡慕。   她试着往前踏出半步,本以为是做无用之功,谁知她惊喜发现,她轻而易举地踏出山脚,来到广场上。   云深重重,星月暗淡,黑压压的似看不见前路,然广场上,展展灯光,光明璀璨,音响外放的音乐,随风而动,自由自在   顾雅抹去眼角激动的泪水,望着眼前广场,露出个大大的笑。   热闹是他们的,也是她的。   她终于能下山了。   她满怀激动走进广场,先买了一个泡泡机,大大的泡泡随风飘起,轻盈,自由,瑰丽,梦幻,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玩得几分钟,她将泡泡机送给旁边看泡泡的小孩子,去小摊吃臭豆腐,吃烤肠,吃冰西瓜等等,一路走一路吃,再听听音乐,看看广场舞,完美。   将尽两小时后,顾雅有种预感,她今天在山脚下能待的时间不多了。   她蹦蹦跳跳跑回山上,再伸出jiojio试探,果然不能再下山。   顾雅心情依旧很好,能在山下待两个小时了,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啊。   再接再厉,终有一天,她能在山下想待多久待多久。到时候,山神娘娘这份工作,就再可指摘的地方。   不过,之前不能下山,现在为什么能够下山了呢?   顾雅琢磨着,有两个原因。   一,她实力变强了。   二,山神印升级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目前都可以冲一冲。   她摸出山神印,望着铜制外观,暗下决心,不能再得过且过了,以后要积极营业,积极修炼。   她回到山神庙,喝健体中药,药浴,坐云海修炼。   凌晨三点,红衣女鬼拉着一中年女鬼奔上山。   顾雅有所察觉,收功起身。   她望过去去,视线落到中年女鬼身上。   这女鬼约莫三十余岁,已经失去女人的曲线,腰间赘肉一层堆积着一层。   她面色青灰,满脸愁苦,像是泡着苦汁水长大的,让人瞧见她,就像是心头压着什么,沉甸甸的。   “山神娘娘好。”她嘴笨舌拙,像是多年没和人打过交道,喊了这么一句,低头沉默不语。   红衣女鬼也知道这女鬼的性格,快嘴快舌道:“山神娘娘,这是英姐,也是会所的,英姐长得不是很好看,过了二十五岁,就弄到另一间院子,成为全职代孕妈妈。”   顾雅望着这个女鬼,满脸怜惜,她放轻声音,问:“有什么愿望没有完成?”   红衣女鬼替英姐答道:“英姐和我一样,都只等着那些畜生判决出来了。”   这是没有遗愿。   英姐还是低着头,没有看顾雅,但她点了点头,佐证红衣女鬼的话。   “山神娘娘,我拉英姐上来,是求庇佑的。山下有道士在收鬼,守在法庭附近,等着判决的姐妹,全都被抓走了,我只来得及救下英姐。” 第27章 出手   明天是会所案判决的日子, 这个案件特情局介入了,抓捕审判比一般案件要快,且不留情。   红衣女鬼得知这消息,等不到明天, 今晚就下山, 和其他被会所坑害的女鬼一起,准备第一时间得知仇人下场。   但到了半夜两点多, 有五名邪道士忽然出现, 用阵法围住她们, 将她们抓进鬼幡里。   要不是红衣女鬼身上有山神庇佑, 挡住了鬼幡吸力,红衣女鬼也都得被抓走。   闻言,顾雅怒道,“竟这般猖獗!”   也不知是邪道士太过狡猾,还是特情局或者玄学协会太过无能,这邪道士一直在作乱。   从她当山神以为, 几次案子全是他们犯下,且抓不到人。   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她飞奔到山下, 再次伸出jiojio试探, 发现没有阻挡,当即惊喜不已。   看来下山这个,还会刷新, 不知道多久刷新一次。   她一挥手, 还在山顶的红衣女鬼和中年女鬼来到她身侧,顾雅道:“带路。”   “是。”   红衣女鬼很激动, 山神娘娘亲自出手了。   她感动得想哭。   要知道, 之前那些事, 娘娘可都是交给特情局办的。   原来娘娘竟这般看重她。   红衣女鬼给了一大波一大波的信仰,中年女鬼也感动在心,给了拳头大的信仰。   红衣女鬼往前一飘,风刮过似的,瞬间到了十几米外,顾雅瞧得愣了一下,元气灌注脚下,忙跟了上去。   到了山下,顾雅失去瞬移能力,只能老老实实跑动,只是她虽然修炼了,比常人跑得更快,又如何飘得过女鬼?   她只能唤住红衣女鬼,让她帮忙。   红衣女鬼和中年女鬼忙一左一右,拉着顾雅双臂,撑了鬼蜮,迅速前行。   半城距离,十几分钟便到了。   远远的,只见法庭外边鬼气滔天,鬼气之后,是法庭浩然正气,在这黑白二气中间,血色邪气在其中游走。   顾雅瞧得分明,那鬼气虽则都是黑色,但浓的是孽,淡的为执,此时淡黑色的气只有一小块区域,里边之念之鬼正在苦苦支撑,而外边浓黑色的孽气如凶兽,正一点点蚕食那最后灰色-区域。   红衣女鬼瞧见这一幕,急了,“娘娘,张姐她们快撑不住了。”   顾雅摸出山神印,却摸了个空,她若有所觉,但此时不是深思的时候,她摸出一张诛邪符激活,顿时诛邪符似流星般洞穿虚空,冲向鬼孽之气。   “哄——”   黑色-鬼气外边张开一道看不见的膜,试图拦住诛邪符。   诛邪符和那膜接触瞬间,滋滋作响,好似浓硫酸碰上蛋白质,发出焦黑腥臭的气烟和臭味。   那膜没能阻拦诛邪符,不过瞬间膜上被腐蚀出一个洞。   诛邪符从这洞钻入,悬浮于阵法区域,绽放金色光芒,犹如皓日当空。   光芒所过之处,黑雾似碰浓酸的氧化钠,消融不见。   金光一点点驱散黑雾,那黑雾似瞬间活过来般,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好似无数人在凄厉痛苦,又似万鬼同悲,后边红衣女鬼和英姐听到这声音,顿时双耳渗出血泪,虚幻的身形有些不稳。   顾雅指尖弹出两缕元气,白色元气融入两鬼鬼驱,身形溃散之势止住。   红衣女鬼不敢再靠太近,拉着英姐往后退,生怕自己帮不了忙,还给娘娘拖了后腿。   再看前边,尖啸者痛哭着的黑气似滔天巨浪,一重重地扑向诛邪符。   这是可行的,当邪远甚于正,便会正不压邪。   顾雅见状,又连连甩了七八张诛邪符支援。   顿时,那张张诛邪符齐齐金光大绽,本来迫近的黑雾倏地清空,诛邪符外一米处,清朗一片。   有了诛邪符的帮助,灰色-区域的鬼魂有了喘-息之时,不过依旧没有脱离危险,鬼幡尚在,鬼幡内的鬼王张开的领域还在。   顾雅瞥见,又摸出诛邪符,似星罗棋布般,在阵法区域内各处散布。   之后,她摸出天雷符,布下诛魔大阵。   倏地九天之上,有万钧雷霆落下,黑色-鬼气在紫色雷霆和诛邪符双重作用下,溃不成兵,瞬间被绞碎得七零八落,里边几个鬼王身形虚幻,显出死相,显然身受重伤。   不等她高兴,忽而一柄匕首从后边刺向她心口。   “娘娘,小心!”红衣女鬼瞧见,冲了过来,指甲倏地伸长,想要抓住那偷袭的邪道,按住这一击。   但这一偷袭,对方处心积虑,来得又快又急,如何挡得住,“刺啦”一声,匕首刺入顾雅后心。   “啊——”   惨叫声响起,不过惨叫的不是顾雅,而是邪道士。   原来顾雅身上带着金甲符,那匕首刺到她身上,像是刺到一堵墙上,他手中匕首受反冲之力后退,瞬间匕首刃刺伤那邪道士掌心。   顾雅转身,一圈带着元气击中邪道士丹田。   邪道士“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顿时一身功力全废,面如金纸,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见状,其他三个邪道士收起鬼幡,转身想逃,顾雅元气灌注双腿,流星赶月,瞬间追上邪道士,她一个弹跳,狠狠踢向邪道士后背,那邪道士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顾雅再次追上邪道士,将贴上幻术符、鬼蜮符等符箓的邪道士一脚重新踩到地上,将他掀翻过来,又是一圈击中丹田。   废了两个邪道士后,她望向最后两个,但那两个邪道士已经消失不见。   果真如傅白卿所说,邪道士最擅逃跑,没第一时间控制住,他们就逃得无影无踪。   鬼幡里的厉鬼被鬼幡收起,又那些厉鬼联合起来布置的鬼蜮收起,街道上又是朗朗乾坤。   不过因为附近设有阵法,还在街上夜行的人活着车子,都会下意识避让这儿,也不会对这边多投已关注,倒也省了她不少事。   不然又是黑雾又是雷霆的,被人传到网上,又是一翻口舌。   鬼蜮一消失,剩余的没被鬼幡收走的女鬼掉落在地,上前朝顾雅见礼。   顾雅瞥了这一行鬼,朝她们和善地点点头。   都是些可怜鬼,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顾雅给了这些鬼一个山神祝福,助她们凝实身形,也化解一些怨气和执念。   红衣女鬼扶着张姐,望着顾雅满心焦急,“山神娘娘,还有些姐妹被那鬼幡收走了。”   顾雅从邪道士怀里摸出鬼幡,摸索一番,将里边的鬼放了出来。   鬼幡里的鬼都有些不太正常,没有多少神智,凶历异常,这是因为鬼幡内的鬼互相吞噬魂体,强的吞噬弱的,弱的想活下去,又得吞噬强的,犹如养蛊。   活到最后的,便是鬼王。   因为鬼靠吞噬魂体进阶非正道,会身怀罪孽,神智减弱,凶性大涨,故而鬼幡里的这些鬼王往往罪孽深重,没有多少神智,只受鬼幡驱使控制。   会所里那些女子鬼魂,被鬼幡收进去没多久,不是被其他鬼吞噬了,就是吞噬其他鬼了,索性时间还短,无论是吞噬的还是被吞噬的,都是吞噬了一半。   顾雅将吞噬了一些神魂的鬼魂放出来,助她们稳定魂体,又将那些吞噬了其他鬼魂的鬼魂除掉煞气,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才算搞定。   搞定后,顾雅望向这群女鬼,建议道,“要不,你们先随我上尧光山,等明早再过来。”   白天的时候,街上人多,邪道士不敢肆意出手。   张姐和其他鬼魂商议片刻,谢过顾雅,答应了。   顾雅请这些女鬼带着她和两名邪道士一同回到尧光山,到了尧光山后,顾雅不需这些女鬼帮忙,反带着这群女鬼和邪道士回到山顶。   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凌晨五点。   庙里红衣女子在带着那些女鬼们上香,顾雅没理会她们,而是感应山神印。   山神印藏在山里,被她心念勾动,瞬间落到她掌心。   她望着山神印,若有所思。   所以,山神印能替代她坐镇,山神印等级越高,她能离开尧光山的时间越久?   意识到这点,顾雅兴奋。   她收拢那些女鬼给的信仰,越看越觉得可爱。   以前她觉得信仰可有可无,但现在她不如此觉得了,她宣布,信仰是世上最可爱的东西。   她将信仰塞进山神印里,继续去云海边上修炼。   至于邪道士,暂时死不了,她就不管了。   七点,估摸着傅白卿醒了,顾雅给他打电话。   “小雅。”傅白卿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听起来有些疲惫。   顾雅意外,傅白卿可是熬夜种子选手,可以不眠不休的,怎么到了那少年身边才一晚,就这么累?   那少年对他做了什么?   她关切道:“你怎么了?” 第28章 血月组织   傅白卿道:“碰到了鬼木。”   他也没想到, 鬼木没藏在深山老林里,就藏在娱乐圈里,当大师。   昨天那少年和郑先立一样,被人缔结阴婚, 成为女鬼夫侍, 傅白卿本来打算是,守到厉鬼抓了, 再连同那些天师, 去杀鬼木。   谁知道, 昨晚他刚抓到那女鬼, 鬼木就有所察觉,和他隔空斗法。   斗了半夜,才算将女鬼扣下来,并击伤鬼木。   虽然累点,但值得。   “你没受伤吧?”顾雅担忧地问。   “没事。”傅白卿轻笑,“那鬼木伤不了我。”   “婚契解决了?”顾雅道, “解决了就上尧光山来,我这抓了两名邪道士。”   “居然有邪道士敢上尧光山?”傅白卿心微凛, “你没事吧?我这就回去。”   房间内, 少年团的周景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昨晚一切,简直颠覆他的认知,他以为的春-梦, 其实不是春-梦, 是被鬼缠上,那鬼还现行了, 鬼气森森, 铺天盖地。   他想起昨晚的那个女鬼, 以及女鬼变脸后的貌相,想作呕。   他竟和这么恐怖的玩意儿颠鸾倒凤,太恐怖了。   而且,自打有了这经历,他总觉得周围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瞧他,被子给不了他多少安全感。   他听到高人要回去,忙从床-上爬起,跌倒在傅白卿面前,“大师大师,别走,我怕。”   傅白卿视线淡淡地扫过他,道:“你已无事,我该走了。”   “大师大师,我要是再遇见这东西了怎么办?”周景见他要走的心很坚决,而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法子留他,只能寻些东西保护自己。   “可去尧光山求张平安符。”傅白卿收拾收拾,起身往外走。   周景从地上爬起,跟上去,“大师,我跟你一起走,我现在就去。”   傅白卿不置可否,不过到了山脚,他没等周景,噔噔噔往上爬。   周景用了吃奶的力气跟上,生怕傅白卿甩掉他后,他碰到脏东西。到山顶时,他跌坐在月亮门前,再也坚持不住。   顾雅扫过周景,见他与鬼婚契已解,只有浓郁阴气残留,没有理会他。她走到傅白卿面前,上下仔细打量。   电话里傅白卿说他没受伤,但没亲眼见到,总不放心。   傅白卿站着,大大方方任她瞧,他垂眸,只能瞧见她的头发,却觉得自己的心和她的发丝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顾雅确定傅白卿没事后,拉着他去看邪道士。   邪道士抓了后被关在右侧厅,废了修为,也不怕两人逃跑。   “你看,昨晚抓的。”顾雅将昨天的事简略说了说。   傅白卿心念微动,问:“你下山了?”   “对。”说起这个,顾雅可兴奋了,“山神印能替代我坐镇尧光山。现在我只能每天下山两小时,等山神印继续升级,我迟早能在外自由行走。”   这瞬间,傅白卿想了很多事,良久,他正色问:“这事都有谁知道?”   “那些鬼,和你,还有这两邪道士。”顾雅见傅白卿神色有异,心头雀跃减少不少,她不解又略有些委屈茫然地问:“怎么啦?这不是好事嘛?”   傅白卿推推眼镜,望着顾雅,耐心又温和解释,“对你是好事,但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也是好事。”   “他们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会利用你离开尧光山的时候,试图掌控山神印,所以,这事,别让更多人知道。”   傅白卿望向两个邪道士,道:“我会抹去他俩和那些女鬼的记忆,之后你再想下山,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施个幻术。”   顾雅知道傅白卿是为自己好,点头,不过,“那些女鬼,我给她们设下禁制吧。”   “这也行,鬼听神令,确实比被我抹去记忆更好。”傅白卿没有否定她的意见。   顾雅又开心了。   傅白卿摘下眼镜,望向邪道士。   邪道士知道傅白卿的手段,对特情局和玄学协会里,那些主要人物他们都会有所研究,他早早闭上双眼。   傅白卿薄唇轻启,“睁开双眼。”   这道声音落到邪道士耳中,缥缈地仿若从神魂上传来,他不受控制地睁开双眼。   傅白卿对上他的双眼,眸底闪烁着紫色幽光。   邪道士双眼瞳孔扩散,呆呆的像是傀儡。   “你是什么组织的?”傅白卿问。   “血月。”邪道士呆呆地应道。   另一个邪道士痛苦闭眼,恨不得立即死去。   顾雅先是一愣,随即破口大骂,“我屮,那会所案是你们做的是不是?还有子母鬼!也就你们这个组织,没有半点人性,不将自己当人。”   血月组织是堕魔组织,据说魔域之月,便是血月。   这个组织里的成员,一个个都是些心生邪魔的家伙,对弱小没有怜悯,对强者没有畏惧,所有非组织人员,在他们眼底,都是变强的工具。   为了成魔,他们可以生食胎儿,可以用万千婴孩血肉和神魂为祭,提升自己修为,更可以以鬼入药,以妖入药,总之,为了成魔,他们什么都能做。   邪道士满脸狂热,“一切为了成魔,只有成魔,才能超越禁锢,与天地长生。只有成魔,成魔!”   他双眼无神,虚虚前视,话语却充满不屑,“人族,寿命短暂又弱小的种族,岂能和魔族相比?人族本就是魔的食物。”   他说起食人,理直气壮。   “为我成魔献上一份力量,是她们的荣幸。”   当初看血月组织资料时,顾雅就浑身不适,没想到真的直面这群组织的人,她才发现,看资料时的那点不适算什么。   “我@#¥%……”   她气得血压飙升,脏话一个劲的外露,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傅白卿忙拉住顾雅,但顾雅气正在起头上,挣扎力度非常大,傅白卿情急之下,抱住她。   那些人体内尽是污浊之气,肮脏无比。   小雅金尊玉贵的,还是不要碰这些脏东西。   顾雅挣扎两下没挣开,指着邪道士愤怒大骂,骂了两句,见那邪道士双眼扩散,觉得没意思,指着另一名邪道士飚脏话。   那邪道士冷笑连连。   都山神了,还摆脱不了人族那无用的怜悯仁慈与正义,被人族给教傻了。   她将人族放在心上,人族可没将山神当成自己人。   人族,可是最为排外的种族。   明面上便算接受了其他种族,但背地里却无比防备打压,你看人族高层,可曾有过妖族神族鬼族?   都是人族。   这一妖一神,这点都瞧不清,他倒要看看,他们日后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顾雅骂过之后,见邪道士那冷漠不屑的表情,气得头疼,很想一刀杀过去,但她知道,这没有用。   这些人已经不配称为人。   她叉腰,急剧呼吸几下,转身外走,“傅老师,你继续审他们,我先出去一下。”   傅白卿顺势松开她,摸摸她的头,道:“没必要为这些不相干的生气。”   她的头发,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细软,似顺滑的缎子,很好摸,和他皮毛有得一比。   顾雅瘪嘴。   郁郁不乐地走出房间。   这时,周景从地上爬起,瞧见顾雅,双目发亮,“大师,求大师卖我平安符。”   他跑到顾雅面前,激动地开口。   顾雅本想摸出平安符,忽然想起信仰,道:“给山神娘娘上香,虔诚一点。你越信山神娘娘,我给出的符箓越有效。”   周景狐疑,怎么感觉像邪神?   但,山神娘娘无论在小说,还是神话传说民间传说,都是正神吧?   他打消这个念头,心道,那应该是大师是山神庙祝,要替山神娘娘挣信仰。   他走到正殿,上了三炷香,虔诚跪拜,“山神娘娘保佑我,山神娘娘保佑我。”   察觉到周景给了信仰,虽然不多,顾雅还是拂了道神光落到他身上。   周景顿觉浑身轻松,有种神清气爽的舒畅感,之前无力、昏沉、疲惫等负面buff一扫而空。   周景心内“我曹”刷屏,山神娘娘还真神啊,biubiubiu的,效果立竿见影。   之前只象征性的信一信,现在立马给出一大团信仰。   顾雅很满意。   给周景一个盖了山神印的平安符。   周景恭恭敬敬的接过平安符,贴身放着。   求到平安符后,周景并不想下山,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他总觉得,在这山上待着,比哪都舒服。   不过,没待多久,他经纪人打电话过来,温柔地问:“你去哪了?”   等周景说在尧光山,经纪人温柔立马不见,咆哮道:“你去那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程很紧?你以为自己已经火到可以耍大牌了?就算你是影帝,你也不许耍大牌!”   周景在经纪人的咆哮下,咽了请假要求,灰溜溜的下了山。   卑微打工人,猫猫落泪。   有了周景这灰头土脸的插曲,顾雅之前被气得不行的心情,也有了回缓。   傅白卿说得对,不值得和那些邪道士生气。   此时冷静下来,顾雅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傅白卿是不是抱了她?   她脸颊微热,平生第一次和个男生靠得这么近,她居然还没感受下,尽顾着生气了?   她坐在椅子上,满脸生无可恋。   果然,一直单身,不是没有理由的。   顾雅回味了那个拥抱,越回味越觉得那是个梦,没有半点真实感。   她琢磨着,该寻个什么机会不着痕迹抱回来。   总不能让他占便宜。   她要将便宜占回来。 第29章 金身   顾雅重新回到右侧厅, 此时傅白卿已经审问完毕,正在整理供词。   瞧见顾雅,傅白卿眼含关心,“还生气吗?”   顾雅摇头, “生气生不过来。”   她凑到傅白卿身边, 探头望向供词,问, “唐嘉盛、张颖、张三玄还有会所的事, 是不是他们做的?”   她张开手, 试探地去环傅白卿的腰。   “不是。”傅白卿道, “唐嘉盛、张颖和张三玄的事,是鬼木做的,会所、婚契之事,是他们做的。”   听到傅白卿的声音,顾雅吓得双手立马藏在背后。   过了片刻,她消化掉傅白卿话里意思, 惊讶道,“可是, 杀张颖和张三玄的, 不都是母子鬼?”   “鬼木和血月有交易,血月替鬼木提供母子鬼,鬼木替血月增长厉鬼实力。”所以, 两方都有子母鬼。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干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顾雅也没了那些风花雪月, 只想知道这些人,有什么阴谋。   “鬼木想成神, 血月想成魔。”傅白卿道, “邪神也是神, 人魔也是魔。”   成神,一要功德气运,二要信仰,很多野神小神,便是信仰成神。   比如很多小地方奇奇怪怪的野神,比如柳树神,龙神(蛟龙),河神(龟鼋蛟鱼),鹰神等等,都是凡人不识山野精怪,或者被山野精怪威胁建祠,成为有香火的神,这些神没有天地敕印,不受天地承认,不算正神。   但这些野神,若是凡人信仰坚定,广为人知,天地有所感应,赐下敕印,这些野神便能一跃而成正神。   鬼木要走的,就是这条路。   所以,他才会谋夺唐家功德和气运,再去娱乐圈攒信仰。   碍于特情局和玄学协会,鬼木只敢偷偷摸摸地进行□□活动,不敢大张旗鼓。   “那,鬼木利用女鬼,和活人缔结阴婚,又是为什么?”顾雅不解。   若要信仰,在那些人快要死时出现,不是更好?让他们真的死去,反而得不偿失。   “是要能量。”傅白卿道,“活人的精气神,是进阶的最好能量。我猜,鬼木要进阶了,不得不冒此危险。”   “那血月抓鬼,又是为什么?”顾雅不解。   “鬼魂入药。”傅白卿道,“血月的人,一直在抓孤魂野鬼。”   “一定要抓住他们。”顾雅握爪,义愤填膺。   “会的。”傅白卿望着顾雅,眸光微暖。   对上傅白卿这视线,顾雅那想将便宜占回来的心思又起来了。   她咳嗽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她又绕到傅白卿身边,一边说话分散傅白卿注意力,一边偷偷抬手,“血月这些人,之后有什么阴谋?”   “不知道。”傅白卿瞧见顾雅小动作,假装没看到,他望向前方,脸颊有些热,“他俩这个级别,知道的有限,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上边的人不会告诉他们。”   顾雅手偷摸摸地碰到了傅白卿腰间衣服,就在她要狠狠心箍上去时,外边传来一道喊声,“山神娘娘。”   顾雅被惊到,手又似闪电般藏回后背。   她轻咳了一声,离傅白卿远一些,应道:“在这边。”   外边过来的,是特情局的人,抓到了邪道,自然要通知他们。   顾雅之前注意力全在如何将便宜占回来上,对外边动静难免疏忽,连对方到了门口都没意识到。   她望着傅白卿的腰,满是遗憾。   差一点点,差点点就抱到了。   傅白卿也心生遗憾,导致他瞧见齐风等人,面色微微不善。   齐风等人:“???”   摸不着头脑。   最近没惹老大吧?   齐风等人没敢在尧光山多待,拎走两名邪道士以及口供便走了,来时迅速,去时如风。   但,顾雅和傅白卿经过这一插曲,没了之前暧-昧。   顾雅视线扫过傅白卿眼角青黑,道:“你先去休息。”   傅白卿捏捏山根,也觉得疲惫,没有拒绝这个建议。   傅白卿要睡只能睡沙发,顾雅视线在右侧厅内扫过,之前起的,将右侧厅改为客房让给傅白卿睡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她在网上买床买衣柜,又买了一架大屏风。   快递是不送尧光山的,顾雅做了个招牌树在山脚下,用白纸写着尧光山山神庙快递点。   快递员看到这个招牌,自然知道快递送到哪儿。   她刚插好,去看仇人判决的鬼魂一群群的回来。   仇人已经判决死刑,她们心念已了,过来和顾雅道别,之后便入地府。   红衣女鬼对顾雅最为感激,不管是她还是人时救下她性命,还是成鬼后庇佑她,山神娘娘助她良多。   她最后给顾雅上了柱香,给了她一大堆信仰,也毫无牵挂地入了地府。   顾雅没有挽留,魂归地府是天理,强留人间对人对鬼都不好。   只是到底有些感伤。   之前这红衣女鬼,一天三次虔诚上香,每天还换鲜花换野果,比她还像个庙祝,说实话,真舍不得。   顾雅揉揉脸,驱散这些愁绪,前往云海修炼。   知道血月组织和鬼木做的恶事后,她忽然涌出一股正义感和责任感。   她知道世上有黑暗,但这些黑暗距离她很远,所以她懒懒散散,成为山神也没多责任;她积极学习,也不过是觉得能帮助旁人,获得一种满足感。   但现在,她好似忽然明白山神的责任。   所谓神明,佑一方水土。   她为山神,虽然她的神域没那么大,但她愿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对玄术圈陌生,那就去学,实力低就修炼,总有一天,她所在的城市,会海晏河清。   山风习习,云海雾生,美人身形窈窕,仿若仙人临世。   傅白卿醒来,站在窗口望向云海方向,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顾雅盘腿坐在巨石上,云海烟波在她身边浓淡变幻,似仙雾萦绕,缥缈若虚,衬她恍若神妃仙子,翩然不再人间。   他禁不住伸手,想要挽留,手刚抬起,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叹气。   他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想将她拉回来。   他莫名的,明白了那句以前不懂的话,‘想将月亮拥在怀中’。   她是天上月,他是人间客,月亮不属于人间,人间客却生出妄想。   傅白卿蓦地明白,他这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哥曾说,当他碰到那人,不想疏远,不想放开,想和她朝朝暮暮时,那么,这就是喜欢了。   当初他听的时候有些不屑,现在回想,却微微甜。   他想陪着她,一直生活在这里。   从他觉得她太过孤单,而心甘情愿作陪时,他就陷入了情网。   他收回手,定定地望着顾雅,眼底闪过温暖的笑。   真好呀,他喜欢的姑娘,是那么美好。   他从窗边跳了出去,又越过栏杆,走到顾雅身边。   顾雅察觉到傅白卿的气息,没有动。   这股气息很熟悉,她本能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她继续沉浸在修炼中,全心全意。   或许是她下午又有所悟,此次修炼无比顺遂,体内元气大幅度增长,天地水三气似奔腾的河水倾灌她体内,一波一波,辉煌宏大,波澜壮阔。   待她梳理消化掉元气,天色已经黑了。   她睁开眼,偏头望向傅白卿,傅白卿身上发丝和衣裳沾了水汽,显然在这站了许久。   鬼使神差地,她朝傅白卿伸出手。   傅白卿紧张地舔舔唇,小心翼翼地拉住顾雅的手。   肌肤相碰瞬间,两人都察觉从对方掌心传来的体温,这股体温带着无限暧-昧,让两人都心生异样情感。   傅白卿刚明悟自己感情,正是热情似火之时,仅仅一个牵手,就心头砰砰砰地跳得欢快。   他本能用力,握得更近。   顾雅也觉得心跳有些快,脸颊有些热,但她情感还朦朦胧胧,端得住。   她故意忽略掉那些异样,将这牵手定义为朋友的互帮互助,借这一牵之力,从巨石上起身。   她心底略带遗憾,面上没露出多少端倪,她收手。   抽一下,没抽动。   顾雅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似是被蛰般猛地缩回手,藏在背后,他掌心摩挲,好似那股温度依旧残留在指尖。   他脸颊微热,转移话题道:“晚上吃什么?”   顾雅微怔,总觉得有什么变了,她本能不想去探究。   她握紧手掌,顺着傅白卿的话笑道:“西红柿鸡蛋面吧,你好久没做了,我想吃。”   “好,我给你做。”傅白卿急匆匆地离开,因为离开地太急,攀跳栏杆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换在傅白卿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顾雅忍不住乐出声。   傅白卿脸颊红了红,加快脚步。   顾雅见状,笑得更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点这么低,看到傅白卿差点摔倒会乐不可支,但她觉得,自己此刻十分快活。   从未有过的快活。   次日,唐嘉盛带着人一路从山脚下敲锣打鼓吹喇叭来到尧光山山脚下,旁边有人用小推车推着一个山神金身,金身约莫一米八,金光闪闪。   敲锣打鼓吹喇叭的人也都穿金着红,喜庆满满。   顾雅来到山脚,望着这金身,惊了。   金身一米八,大概两千多公斤,按照黄金价格,约莫四亿。   唐嘉盛居然真给了?   唐嘉盛这事,功劳最大的不是傅白卿他们特情局?   她最多就提供了几个平安符吧。   她的付出,不值得这么大的回报。   她道:“无功不受禄,这金身,你拉回去。”   唐嘉盛见顾雅坚决不收,只得说实话,“是傅队长出的金子,我没花多少钱。”   顾雅闻言,心微微甜。   那个时候,傅白卿就想着给她送金身了。   虽然她不在意这个,但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第30章 倒霉的唐嘉盛   神像是工人搬上去的, 顾雅拍了十几章轻身符。   她倒是能手一挥,将神像送到山顶,但场上普通人多,还是得考虑下他们的接受能力。   神像换成金身, 石像便被挪到右侧厅放着, 之后由顾雅进行请神开光仪式。   这还是顾雅第一次做,之前那个神像开光仪式, 是由道士做的, 她根据手札, 按部就班地念咒、接引天地水三气, 之后注灵,外散神光。   因为顾雅是山神,这个开光仪式没有道士做的那么繁琐,注灵成功,其他仪式都是繁枝末节。   开完光,唐嘉盛和其他工人都上前上柱香。   这尧光山神异啊, 这么重的金像,被贴了符后, 立马轻得像塑料, 这个庙祝,是有大本事的。   上完香后,工人里有个年轻小伙略有些害羞地问顾雅, 能不能算命。   顾雅坐回自己专用椅子, 一指对面,问:“算什么?”   年轻小伙坐下, 道:“婚姻。”   顿了顿, 他有些郁郁, “我有个谈了七年的女友,从三年前就开始谈婚论嫁。一开始说彩礼是十万,后来改口为二十万,到现在,说要四十万,我不知道这桩婚事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我家里人对我女友家很不满,觉得便算给了四十万彩礼,以我女友家贪得无厌的性子,日后只会扒着我家吸血,我女友性子太软,被家人一直拿捏,婚后只会变成伏弟魔,让我们家一地鸡毛。我家里人坚决不同意这桩婚事。”   “但我想着,我和我女友相处得很好,在一起也有七年,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大师,您说对不对?我舍不得这段感情。”   “现在两边都在逼我,女友那边逼我拿四十万,我家这边逼我和女友分手,我很茫然,感觉没有那么大的信心继续走下去。”   顾雅听了这话,只觉得头大。   重男轻女几千年,观念几乎根深蒂固,碰到个这样的人家,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默认家产是儿子的,养老是儿子的事,但对女儿也算仁尽义尽,女儿读书供,女儿嫁人,彩礼不要,让她带走,只是不给她分家产,这种情况还好,不扒着女儿吸血,只是传统老观念作祟;   但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是真过分,女儿生出来就是摇钱树,是一家人的奴仆,想要钱了找女儿摇一摇,想要钱了找女儿摇一摇,女儿生死完全不在意,女儿过得好不好他们不在意,他们只在意,女儿能摇多少钱。   简直了。   她道:“这件事,说到底是你和女友两人的事。你和你女友谈谈,看你女友是什么态度,什么要求,能接受就继续,不能接受就果断分吧,你俩不适合。”   过了片刻,道:“我觉得应该算命的不是你,是你女友,若有时间,将你女友带过来看看。”   看看那个妹子是什么样的人,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   她一个人撼动不了整个社会。   再看这小伙面相,婚姻晦涩,未来难辨,其中又有两条暗线,一条暗线相亲结婚,不过最后结果不算好,妻离子亡;另一条暗线称不上好或者不好,和女友继续前缘,但一地鸡毛,近生怨又离不掉,夫妻弄得像仇人,好在最后有儿女养老送终,不算太凄凉。   啧,小伙婚姻多舛。   “对了,若真分了,你父母要你相亲,缓一缓。”顾雅又劝道。   看面相只能看一段时间,或许错过这个相亲对象,隔一段时间后,又能碰到新的合适的相亲对象呢?   那个时候,他的面相或许又变了。   年轻小伙茫然,大师没给肯定答案啊,所以,这段感情到底是继续,还是不继续?   他付了一百块钱。   其他人见年轻小伙算命,也过来凑热闹,顾雅扫过他们面相,平静顺遂,没有算命的必要,拒绝了他们。   她朝站在一旁的唐嘉盛招招手。   唐嘉盛没凑过来,他知道顾雅规矩,见顾雅朝他招手,有些害怕。   最近,他家没遇上什么事吧?   快速想了一遍,父母没事,妻儿没事,自己没事,他放心了。   他走到顾雅面前,俯身笑道:“大师,您叫我,是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顾雅满怀怜悯地望着他,觉得那些邪术士不是个东西,尽逮着一只羊薅。   此时唐嘉盛,那红得发紫的气运之中,掺杂着一点血色孽气。   这血色孽气薄薄一层,藏在朱红色气运之内,并不明显,便算大师开天眼瞧了,也难以分辨出来。   伪装度满满。   它安静待着,不断蚕食唐嘉盛身上的功德金光和气运。   “要不,你请一尊山神像回去吧。”顾雅建议道。   唐嘉盛自祖上开始行善积德,一代代的累积下来,功德丰厚,在邪术师眼里,就是行走的唐僧肉。   实力低的自然不敢打主意,实力高的,就直接付诸行动。   好歹也是源源不断给她信仰的信民之一,还是要照顾下的。   唐嘉盛惊讶,没多问什么,只道:“请神仪式,要注意什么?”   顾雅将请山神的要点细细说了,又道:“我这没有山神小像,你去外边定做一个,抱过来我替你开光。”   “行。”唐嘉盛没二话,打电话让助理去做这事。   唐嘉盛本就有心请山神回去,所以早早就订好了小山神像,今天顾雅不提,隔天他也会抱着小山神像过来。   下午三点,助理抱着山神像,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山神像不算轻,十来斤,抱着十来斤的东西上山,助理一平常坐惯办公室的,爬得很是艰难,要不是顾雅偷偷助了一把,这助理爬到半山腰时,就得累瘫下。   顾雅扫了助理一眼,暗自摇头,虚,太虚了。   她给山神小像来下光,让唐嘉盛抱着,对助理道:“你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唐嘉盛闻言,自己这助理是有事啊。   他忙催道:“小张,听大师的,虔诚点。”   助理不信神,但老板都发了话,不信也得照做。   他上完香出正殿,走到唐嘉盛身边,顾雅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   居然一点信仰都没给。   真是吝啬。   她开口道:“下山后,去医院检查下肺部。”   唐嘉盛踢踢小张,“还不快谢过大师。”   小张连连道谢。   顾雅摆摆手,“治好后过来还愿,虔诚点。”   下山后,唐嘉盛没急着回家,而是先送小张去医院。   小张不太愿意,觉得费钱,但唐嘉盛坚持,并出钱替他预约了个肺部ct检查。   等检查结果出来,见上边有块铜钱大小的黑影,需要更进一步检查后,小张惊出一身冷汗。   小张这边闲话休提,却说唐嘉盛这边,他按照顾雅的指点,恭恭敬敬将神像请进门,置于南面尊位上,神像下边,八仙桌供着新鲜水果和五谷食物,又上了三炷香。   神明刚进门安置,唐嘉盛好似听到一道凄厉惨叫声,他禁不住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山神娘娘在上,大师无缘无故让他请神上门,果然是他家发生了些什么吧?   唐嘉盛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家里这也不干净,那也不干净。   他摸出手机,准备给相熟的天师打电话。   可惜了,大师不下山,要是下山,解决这些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等他拨打电话,手机先响起铃声,他一看来电,眼睛亮了起来。   是傅大师。   上次他家祖坟的事,就是傅大师解决的。   得知傅大师已经到了门外,他忙让门卫放傅大师进来,他急匆匆的走到别墅门口,翘首望向大门方向。   大门口,傅白卿开车,前往唐嘉盛别墅。   要说两人来到这儿,还得从顾雅看见唐嘉盛身上血色孽气说起,好歹是自己信徒,顾雅自然想替他解决。   所以,送走唐嘉盛和他助理后,顾雅便将这事告诉了傅白卿。   顾雅下山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算出最佳出发时间后,由傅白卿施展幻术,和她一起下山。   傅白卿是有自己的车的,一直停在山下停车场,现在正好用上。   开车驶入唐嘉盛家停车场,傅白卿和顾雅从车内走了出来,顾雅被施了幻术,唐嘉盛没认出来,他望向傅白卿,满脸殷勤,“大师,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是不是山神娘娘瞧出我这又有灾祸,派了您来?”   傅白卿点头。   唐嘉盛满脸高兴,“山神娘娘在上,果真仁慈。我刚将山神娘娘请回家,便听到一声惨叫,太渗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请您给看看。”   顾雅早借助山神小像,将唐嘉盛别墅瞧了个遍,径直前往唐嘉盛花园。   傅白卿跟上。   唐嘉盛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然后,他仿若又回到一月前,祖坟被挖出的那天。   “呕——”   唐嘉盛扶着墙,不断干呕。   胃里没有食物,只能呕出胃酸,胃和喉咙火-辣辣的疼。   他的院子,一株四季桂下,腥臭的血和肉不断从树脚下涌出,形成一个婴儿形状,像是被剥了皮的肉瘤,从地底浮出,光是瞧着,就精神掉san。   “这是什么?”唐嘉盛捂着胸口,顽强地问。 第31章 江礼钰遇险   顾雅强压着反胃的冲动, 眉宇间尽是冷凝,“这是,没有生下来的胎儿。”   她望向唐嘉盛,问:“你儿子, 有没有让人怀过孕?”   顾雅被傅白卿施了幻术, 唐嘉盛并不认识她。   但见她和傅白卿是一起来的,而她发问傅白卿也没多说什么, 当即知道这也是个有本事的大师。   他道:“不会, 我和妻子从小教育儿子尊重女性, 不会弄出未婚先孕的事情来。”   “还是先问问。”顾雅坚持。   这婴儿, 明显和唐嘉盛有血脉联系,若非如此,缠绕在唐嘉盛气运之上,窃取他功德气运的血孽红光,不会藏得那么严实。   都是一家,唐家祖上对它也有庇佑, 气运是在家人之间流通,所以没有引起阴德反弹。   唐嘉盛给儿子打电话, 问;“儿子, 你找了女友没有?”   “没有。”唐嘉盛的儿子斩钉截铁答道。   唐嘉盛心微定,望向顾雅,道;“大师, 我儿子说没有。”   顾雅眯眯眼, 道:“问他,有没有让女子怀过孕。”   “肯定没有啊, 我儿子没沾上那些富二代坏习惯, 不会在外乱来的。”唐嘉盛对自己儿子很信任。   唐嘉盛说得轻松, 那边听见对话的唐延世却很心慌,“爸,发生什么事了?”   唐嘉盛正想说没事,顾雅躲过手机,开启扩音,道:“在你家庭院发现一胎儿尸骨,你真没让女子怀过孕?”   唐延世支支吾吾,低声道;“我不确定。”   唐嘉盛闻言,怒道:“混小子,你也沾上那些坏毛病,在外乱来了?”   “不是爸,我没有,这是个意外。”唐延世不敢隐瞒,“去年我不是和同学外出旅游?当地酒吧文化盛行,我和同学没忍住好奇,就去酒吧看了看,在酒吧里,我喝了一杯酒,迷迷糊糊和一个女人走了,并发生了关系。醒来后,我待在酒店床-上,房间里也没有女人的痕迹,我就以为是做了个梦,一直没放在心上。”   “若我真有可能在外流有血脉,只有这一次。”   听了这话,唐嘉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蠢孩子,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之前那些人想要窃取唐家的功德气运,是从祖坟和祖宅入手,显然这孩子是另作他用,只是那阴谋被傅大师粉碎后,才将这孩子用上来。   唐嘉宜神色有些复杂。   若不是第一个阴谋被粉碎,这个孩子应该能够活下来的吧。   他望着眼前这个约莫六七个月大的胎儿,眼底也没了害怕。到底是他唐家子孙。   哎哟,他那蠢儿子,真是造孽,这么简简单单被人个算计了去,害得他孙子惨死。   “大师,这孩子的神魂,下地府了吗?”今生没有爷孙缘,只能期盼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没有,被她妈妈养着。”顾雅摇头。   以胎骨身体施阵,以婴鬼为桥,转移唐家气运功德。   不出意外,胎儿妈妈不是邪道士,也是邪道士那边的人,也是狠心,舍得将自己孕育的孩子当做工具。   “也是可怜。”唐嘉宜道,“我怎么做?给他找块墓地葬了,还是给他做法事再葬?”   顾雅摸出驱邪符贴在胎儿身上,驱掉它身上术法痕迹后,道:“烧成骨灰后安葬了吧。”   顾雅这边刚动手,安城某处,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忽然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一束鲜血,面色顿时白如金纸。   她满脸惊慌,冲出房间。   见一穿着黑色对襟唐装的男人坐在水榭边喂鱼,她忙跑过去,低声且畏惧道:“先生,术法破了。”   那男人转身,露出一张俊美却阴邪冷郁的脸。   他瞳孔全黑,面色苍白,身上没有多少生气,有点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优雅尊贵但阴邪,面色是常年不见光的白,没有血色。   他接过女子脖间玉牌,见玉牌上的沁润与温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冷诡谲与不详,他将玉牌丢给女子,骂道;“废物。”   又失败了。   才短短一周,窃取的功德气运完全不够。   为了不引起唐嘉盛的警惕,窃取功德气运一事,他没有着急,走的是细水长流路子,不然吸得太狠,唐嘉盛一家出事,第一时间便会发觉不对,同时,婴鬼福分不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功德气运,也会魂飞魄散,两厢对比,自然还是前者更为稳妥。   谁知道才短短一周,便被发现。   “去查查,唐嘉盛怎么发现的。”   到底是谁,这么多管闲事?   唐嘉盛这边,唐延世接到电话后赶了回来,唐嘉盛便将胎儿后事交给他做。   谁惹的乱子,谁收拾。   怕唐延世又出问题,唐嘉盛叮嘱道,“一定要亲眼看到烧了。”   别被人偷梁换柱,又重复利用害他家。   给生人带来隐患的同时,也让他孙子没法入土为安。   唐延世抱着装着他孩子的盒子,神情很是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伤心?说不上,他刚知道这事,还没来得及产生感情呢,而且,这还是个胎儿,不是真正的孩子;平静?也做不到,到底是他的孩子,要不是孩子妈妈太不当人,他已经当爸爸了。   哎,说不清楚弄不明白。   他低沉地应道:“我会的。”   不会再出错。   他被算计着,让这孩子遭了一趟罪,不会再出意外,让他继续遭罪的。   他虽然只是半个爸爸,但该有的担当还是要做到。   唐延世抱着盒子前往殡仪馆,而唐嘉盛则前往正厅,给山神娘娘虔诚上香。   山神娘娘又救了他一家。   想起大师临走前,告诉他有山神入住,日后再有什么不对,山神会庇佑他,不必担心,他顿觉安全感十足,对山神娘娘愈发信仰。   至于顾雅和傅白卿,两人解决完唐家之事,还剩一个小时下山时间,顾雅难得下山一趟,不愿意回山,邀请傅白卿去看电影。   不过到底没有看成,江礼钰先给她打了电话。   “姐姐,我在鬼屋,你能不能过来救下我啊。”江礼钰的声音很是弱小无助害怕。   顾雅眉头一凝,“你去鬼屋了?不是跟你说过,别去鬼屋?”   江礼钰略带慌张地开口:“我不知道,到了这儿才知道是鬼屋。”   江礼钰欲哭无泪,他虽然不太信这个姐姐的话,但这事吧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他早早就和同学说好,不去鬼屋。   谁知道同行的人里,有一个男生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喜欢的人是江礼钰,对江礼钰暗恨在心。听到江礼钰说不去鬼屋,以为江礼钰胆小怕鬼,说服其他人整蛊江礼钰,先不说目的地,到了鬼屋门口,连拉带扛地将他推进去。   他本意是想看江礼钰出丑,谁知道,假鬼屋变成了真鬼屋,一行人全都见了鬼,此时正瑟瑟发抖地躲在江礼钰背后。   而江礼钰因为有顾雅送的平安符,那些鬼不敢靠近,圈出一条安全范围,也给这群人提供了庇佑空间。   但,江礼钰也不敢移动。   他一移动,有只鬼就发狂,宁愿自己受伤害也要疯狂过来拦他,之后他手中平安符上的朱砂纹络会变得暗淡。   多来几次,平安符怕是会报废。   之后,谁知道他们这行人会不会被喂进鬼嘴?   虽然其他鬼看着正常,在那只鬼发狂的时候还会拉着他,但谁知道鬼怎么想的?   还是害怕。   关键时刻,江礼钰想到了顾雅这个姐姐。   她既能瞧出他有这一灾,应该也能把他救回去吧?   他打着电话,视线却不由得瞪向那个坑害他的男生,他进鬼屋,是这人坑害的,那个发狂鬼,最先也是攻击的他,结果关键时刻这人竟拉他挡刀,此仇不共戴天!   若不是他身上有平安符挡了一击,他只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位置共享,快点。”顾雅有些不悦。   难得的一场约会,就这么搅合了。   傅白卿揉揉她的头,“别生气。”   顾雅感觉到头顶的热意,有点呆愣地仰头,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脸颊一热,收回手,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快看看你弟位置。”   顾雅低头,抿唇,没有追问傅白卿为什么摸她的头。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摸女人的头,总是带着暧-昧的气息了。   她觉得心底有些甜,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强迫自己点开共享地图,念出位置,“xx区xx街道xx路欢乐屋。”   “就在附近。”傅白卿凑过来,视线落到顾雅手机上,“开车十几分钟,快上车。”   顾雅只感觉一股热风靠近又离开,暧-昧地像是五月的夏天,若即若离,却无比撩人心弦,她下意识跟上傅白卿,呼吸放缓,视线落到傅白卿身上。   傅白卿挺直胸膛,让自己角度最美的侧颜对着顾雅,他略有些懊悔,他该摘下眼镜的,这幅眼镜,封印住了他的魅力。   但他又有些不想摘下眼镜。   他希望顾雅爱上的是他,而不是妖族那副绝美容貌。   有那副容貌在,他可以轻轻松松地让旁人爱上他,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看看顾雅是什么神态,既担心顾雅眼神毫无波澜,又期待她双眼含情。   每一步都像是在等待刽子手落刀,让他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既甜蜜又苦涩。   他受不住这种拉扯,一狠心,偏头望向顾雅。   两人视线对上瞬间,顾雅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移开视线,大步流星拉开车门。   在傅白卿的视线下,她近乎同手同脚,抬一下脚没迈进去,跌坐在座位上。   傅白卿轻笑。   觉得这一幕可爱无比。   他忽然不着急了。   不紧不慢地追求,这滋味也很甜美。 第32章 缘故(倒Vj结束)   顾雅迅速关了车门, 趁傅白卿没上车之前,手锤座椅,满是懊悔。   太丢脸了。   落荒而逃不说,还差点摔跤, 形象全无。   傅老师肯定会笑她。   眼角余光瞧见傅白卿走到车边, 顾雅迅速收拢所有懊悔,正襟危坐, 系安全带。   她一本正经的, 目不斜视, 像是之前的插曲从没有发生过。   好似她一直都这般优雅从容。   等傅白卿坐上司机位, 并系好安全带,她打开手机地图,道:“傅老师,从这走,开慢点,不急。”   她给江礼钰的山神庇佑都没激发, 那小孩暂时无比安全,最多受点惊吓, 不用太急切。   傅白卿瞧了顾雅一眼, 嘴角微勾,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心情飞扬。   小雅这强装镇定的样子,太可爱。   他就不戳穿了, 他怕自己多说两句, 她就会恼羞成怒,欲哭不哭的, 委屈巴巴。   他舍不得那么欺负。   欢乐屋是一家小型游乐场, 从外观上来看, 很有童话风格,主建筑是夸张的小丑,裤子是大红色的,衣服是明黄色的,他带着黑色帽子居高临下,他的下边,是夏威夷风情的热气球,整栋建设,色彩明艳活泼,给人一种欢乐感。   除了主建筑,其他建筑和建筑设施也都是童话风格,颜色不是红黄绿,就是橙,俱是暖色调打底,道路两旁是,是金黄色的梧桐,梧桐树下,一辆辆南瓜、公主马车缓慢行驶,进入其中,像陷入欢乐的海洋。   难怪江礼钰会没有防备地进来。   这个地方充满童心和梦幻,谁会想到这儿有鬼屋?   两人买了票进去,根据共享位置快速寻到鬼屋位置。   鬼屋外设是女巫和花精灵,女巫慈眉善目,正在搅拌着药水,药水是橙黄色的,看着好似一锅南瓜粥,旁边是一朵认不出品种的花,有点像白色昙花,充满梦幻感,白色昙花上边,飘着一个手持魔法棒挥舞着蝉翼似的透明翅膀的精灵,精灵头顶戴着由白色昙花编制而成的花环,唯美梦幻,煞是漂亮。   这个小精灵低头望着女巫熬成的橙黄色药汁,眼底充满渴望。   只瞧这外设,给人一种温暖感,像是小时候看着外婆或者奶奶做小零食,自己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等着外婆或者奶奶投喂的一幕。   给人一种共鸣感。   顾雅吐了一口气,对傅白卿道,“我不该骂江礼钰傻子。”   这他爹的,谁能想到是鬼屋?   要不是有共享位置,她绝对不信。   不仅仅是这栋建筑外设温暖,这栋建设外边气息也干干净净,便算有大师过来,也发现不了任何不对。   傅白卿意识到这点,神情微微凝重。   他应道:“说不得,还得感谢他。”   感谢他撞破这么个伪装良好的鬼窟,如果他没撒谎的话。   傅白卿率先上前,对顾雅道:“你站我身后。”   顾雅没有逞强,她修炼时间才多久?傅白卿又修炼了多久?她不会认为,自己当了山神后,就天下无敌了。   那不是自信,是自大,是自去灭亡。   踏入鬼屋,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有蓝色夜灯幽幽地照亮前行道路,因为照亮地方有限,大部分区域还是位于黑暗之中,肉眼去瞧,一片朦朦胧胧。   但正是这种朦朦胧胧,更能给人脑补空间。   普通人进鬼屋,玩的就是心理,都知道鬼屋里没有鬼,联想能力不够的,心大的,一路就过去了,联想能力丰富的,看到个阴影也能联想到脏东西,自己脑补吓自己,也用不上工作人员如何出手,一路尖叫一路害怕,玩出了鬼屋精髓。   而顾雅和傅白卿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两人夜视能力极佳,鬼屋内光线再暗,两人都瞧得一清二楚,有如白昼。   除了瞧清鬼屋设施,两人还瞧出更多东西。   比如,那些工作人员都是鬼,但身上的阴气全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比如吹冷气的空调设施,现在也换上了阴气,不过阴气涌出口画了符箓,保留了阴气制冷效果,却没了害人能力。   比空调环保又省电多了。   瞧见这一幕,傅白卿和顾雅同时:“……”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雅沉默片刻,道:“可能是个好鬼?”   用鬼当工作人员还知道将一切有害人族的隐患给提前摁灭,看起来未免太遵纪守法了。   要知道,那些因执念留在人间,也没打算害人的,有时候都无意识牵连到人族呢。   那些工作人员本来打算过来干活的,但见两人眼神不对,像是识破他们真身一样,吓得往后窜,躲在各种装饰后边鬼鬼祟祟探头,暗中观察。   听到两人明确提到鬼字,吓得花容失色,齐齐出来,围着两人,也不干嘛,就围着。   他们脸上,明显能瞧出害怕,生怕两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箓。   尽管如此,还是尽职地围着两人。   傅白卿望向顾雅,道:“现在,你还觉得是好鬼吗?”   顾雅还没答话,那个本色出演吊死鬼的工作人员立马接口,“当然是好鬼,我们遵纪守法,没伤害人类,兢兢业业工作,还积极纳税,比人族还安分守己,世上没有比我们更好的鬼了。”   “纳税?”顾雅望向这群鬼,满是惊讶。   这年头,鬼都知道纳税了?   “自然。”还是那只吊死鬼昂首挺胸答道,“我们工资,都是税后工资,我们是花国好公民,你们天师不能抓我们。”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扣我弟弟?”顾雅问。   吊死鬼闻言,懂了,“你是为那戴着平安符的小孩过来的?我带你们去找他。”   吊死鬼在前边带路,边飘边解释,“我们扣住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人。那人和我同事有杀身之仇,我同事看到他,脑子就不太清醒,只想报仇。”   “我们虽然拉住了同事,但那人不能走,他一走我同事就发狂,一发狂就拉不住。至于您弟弟,他那平安符上有山神娘娘的气息,谁敢拦他?是他搞不清楚情况,硬要带所有人离开,可不激怒我那同事?”   “这就僵持住了。”   “我们也在等,等那小孩的大人过来,好商议这事。只要那人留下来,谁走都无所谓,不过,走之前要消除下记忆。您懂的,普通人知道太多,没好事。”   顾雅听明白了。   她那拐着弯的便宜弟弟,完全是无妄之灾,结果这无妄之灾,原本会让他丢了性命,可真是,无话可说。   只能道一句,倒霉。   当然,也是她那便宜弟弟遇人不淑,眼睛不亮的缘故。   希望经这一事,他身边朋友能好生筛选一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朋友的。   到了事发地,江礼钰握着平安符战战兢兢站着,他的身后,有六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莫名地像老母鸡护六只小鸡。   可惜,这六人不是小鸡,也不值得护。   江礼钰提前说了不去鬼屋,结果其中五人没一人通知江礼钰,全都站在那人身边。   她这便宜弟弟,做人略失败啊。   “姐,亲姐。”江礼钰瞧见顾雅,一双惊惶的眼贼亮,看顾雅,和看亲生姐姐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也差不多。   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是养姐,早早知道养姐迟早会回她自己家,说亲近也亲近,说不亲近也不亲近,而亲生姐姐呢,刚认回来,感情和顾雅这个便宜姐姐差不多。   不过,顾雅这个便宜姐姐一接到他电话就过来救人,日后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生姐姐了。   他捧着平安符,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他一跑,他身后六只小鸡也跟着跑,而其中一个带着蓝耳钉头发挑染孔雀蓝的男孩一跑,混在鬼中七窍流血的车祸鬼身上怨气当即暴涨,又有成厉鬼趋势,顾雅腿一抬,孔雀蓝男孩被她踢了出去。   江礼钰躲在顾雅身上,恨不得拍手叫好。   踢得好。   只是被鬼包围着,不敢高声语。   车祸鬼顺势去抓那孔雀蓝男孩。   那男孩尖叫一声,在地上翻滚,试图躲避,又如何躲得过,瞬间被掀翻,倒飞,撞到车子模型上前仆倒地,吐出一口血。   车祸鬼还要再打,顾雅手中符箓一甩,落到车祸鬼身上,瞬间车祸鬼身上黑乎乎的怨气散去,恢复理智。   恢复理智的车祸鬼身上血迹渐渐消失,外设从死前模样变幻成平时模样,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得眉清目秀,斯文内静。   他望向顾雅,神色有些疑虑。   那符箓,带着让鬼战栗的气息。   不过顾雅全身气息收敛,又有傅白卿遮掩,车祸鬼没有发现顾雅身份,他望着顾雅,满怀警惕,“你要护着那小子?”   他一指孔雀蓝。   顾雅问:“他做了什么?”   “他杀了我!”车祸鬼身形又有些不稳,血迹隐隐渗出,不过有顾雅符箓维持清明,并没有变成厉鬼趋势,“我规规矩矩走绿灯,这人,这人直接闯红灯,将我撞翻了,撞翻之后,也不说下车救我,反而继续开车,从我身上碾压过去。”   “他要是第一次不小心撞到我,就将我送到医院,我也不会死,是他,是他杀了我!”   车祸鬼眼底落下两行血泪,“那段地段监控恰好坏了,可怜我父母,不仅要中年失独,还得不到赔偿金,养我一场,钱全打了水漂。”   江礼钰懵了,猛地望向孔雀蓝,其他五人也是如此表现。   他们最多以为他行事嚣张霸道了些,谁知道这般阴狠,手里还有人命?   他们玩归玩,闹归玩,纵然纨绔,可没谁敢越过那条线。   他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第33章 无支祁   顾雅厌恶地瞧了孔雀蓝一眼, 对那车祸鬼道:“那你想达成什么目的?”   见那车祸鬼气愤难平,张口想说,顾雅提醒道:“认真想想,你真正想要的结果。”   杀死孔雀蓝倒是轻松, 但孔雀蓝的罪行无人得知, 他的父母也得不到补偿,更有可能, 他父母还在他出车祸附近, 不断寻找监控证据, 想要为自己儿子求个公道, 然暗地里却被孔雀蓝家族欺压欺负。   车祸鬼听出顾雅善意,将血债血偿话语咽了下去,认真思考。   过了片刻,他道:“按人间法律来判,他这是杀人!”   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还有,我的赔偿款不能少, 全给我父母。”   “放心,这些都不会少。”顾雅觉得车祸鬼很上道。   “可是, 那个路段, 监控坏了。”车祸鬼又起担忧。   “他车子有行车记录仪,便算删了,也能复原。”复原不了, 不是还有非科学手段么, “会给你讨回公道。”   车祸鬼这才觉得胸口郁气吐了出去。   车祸鬼的执念就是这个,顾雅答应了他的要求, 车祸鬼在人世就待不长久了。   旁边那些鬼同事拍拍车祸鬼, 很是不舍。   好歹共同工作了这么久, 车祸鬼说要下地府就要下地府。   傅白卿估摸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问,“你们老板是谁?以鬼为员工,在特情局备案了吗?”   这些鬼七嘴八舌地开口,“特情局是什么?”   “还要去特情局备案吗?不是在工商局备案就可以了?”   “我们没违法没违规,连做个工作也不可以吗?”   “就是就是,我们当鬼,天天无所事事,容易出事故,有了工作还好管束一点,我们老板是在做好事,你们可不能对付他。”   傅白卿耐心解答:“特情局是特别情况管理局,凡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力量的,都得去特情局备案,算是在人间有个合法身份。你们鬼,也可以去特情局备案,备了案后,只要不害人,和普通人一样,是花国公民。”   “那妖呢,妖也算吗?”其中一名鬼员工问。   “自然算,放心,特情局和人族公安局一样,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是公安局负责普通人,我们特情局负责拥有超常力量的种族。”傅白卿做惯公务员,说起话来,很能给人信任感。   这些鬼闻言,果然警惕心都散去。   他们是建国后的鬼,对国家抱有很大的信任。   这些鬼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片刻,其中一只鬼道:“我家老板是妖,我去喊他过来。”   七八分钟后,一名银发金目、圆脸带着婴儿肥的十七八岁男孩走了过来,他耳里别着耳机,边走边打游戏边骂骂咧咧,浑身上下爱写满我不爽我很不爽,他勉强抬头瞧了顾雅和傅白卿一眼,又低头打游戏,“先等等啊,我打完这一局再说。艹,这**,会不会打游戏,技能乱放,尽送人头,还抢我人头,用脚打的游戏?”   “气死我了。”   少年一边骂一边打得更凶。   可能是那边自知理亏,没有还嘴,少年骂了几句没意思,瞪着一双眼,满是凶狠地按手机屏幕。   那力度,像是要将手机屏幕按穿。   傅白卿上下打量他几眼,对顾雅道:“是无支祁。”   山海境来的。   所谓山海境,即妖境,他家祖上,也是来自妖境。   顾雅眨眨眼,想起无支祁是什么,大禹治水,无支祁捣乱,“水猴子?”   那少年看似专注打游戏,其实分了一点点心神在两人身上,听到顾雅这话,瞪了顾雅一眼,不满地喊道:“才不是水猴子,谁是水猴子,别乱说。”   他摁灭手机,怒气冲冲地望向顾雅,大声道:“伟大的无支祁,可是上古水神,比你身边这只小小九尾狐,牛气多了。”   顾雅本来打算为自己的冒犯道歉,听到后边那句,不自觉地“嗯?”了一声,望向傅白卿,“九尾狐?”   傅白卿想摸鼻子,他低声道:“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没找到机会说。”   总不能大喇喇地说,我不是人吧。   这太尴尬了。   他原本打算是,在某个风和日丽景色无边的日子,他化作原形,趴在云海边顾雅经常修炼的那块石头上,慵懒地晒着太阳。   这时顾雅寻了过来,瞧见他漂亮兽行,当即迷得七荤八素,对他满心喜爱。   这时他开口出声,掉马甲,又以毛绒绒来诱-惑顾雅,让她不至于介意人妖之别。   人族不是都喜欢毛绒绒么?   他觉得自己原形优雅漂亮,最重要的是多毛,肯定受顾雅喜爱。   如此,他便能和顾雅之间更亲密。   人族不都说了么,告知秘密,是关心更亲近的开始。   结果,无支祁这么一戳穿,倒像是他不坦诚,一直瞒着自己身份一样。   显得他和顾雅生疏。   他暗暗朝无支祁飞眼刀。   顾雅幻想下自己看过的九尾狐原形美貌,颇有些激动。   无论是漫画版萌态,还是3D特效版唯美态,都很吸引人啊。   顾雅连连瞧了傅白卿好几眼,才按捺住要看傅白卿原形的冲动,望向这个少年,道:“您是上古水神?和大禹作战的那只。”   少年怒气一窒,脸颊鼓起,“九尾狐还嫁给大禹了呢,他嫁给大禹了吗?”   少年一指傅白卿。   顾雅懂了。   水神是祖宗,他是子孙后辈,没那个本事。   顾雅没那么虚了,腰杆又挺直。   她好歹是山神。   她问:“你来人间,怎么不去特情局备案?”   少年更生气了。   他鼓鼓包子脸,傲然道:“我是神裔,人族凭何本事管我?”   顾雅不解,“你开这家游乐场,应该用得上身份证吧,要去工商局办理营业执照吧,要去税务局、公安消防局等部门办理相应证件吧,你不是早被人族管了吗?既然都被人族管了,为什么不去特情局再办一个,更名正言顺?”   傅白卿微微勾起嘴角,倒也明白少年在怄气什么,他解释道:“他在特情局见到了不少血脉等级比他低的妖。”   见顾雅依旧不解,他解释得更为透彻,“在妖族,血脉等级很重要。高等级妖族对血脉不如他的妖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他身为高等级妖,被低等级妖管,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无支祁哼哼两声,默认傅白卿的话。   顾雅道:“你实力高的话,可以在特情局当个特别顾问。”   “还不是要帮忙办事?”无支祁不屑,“还要听九尾狐的指挥,我才不要。”   他们无支祁可是水神后裔,当年和大禹也能相提并论的存在,怎么能屈居九尾狐之下?   绝对不能。   顾雅不管了。   她虽然也是特情局的工作人员,但她只负责尧光山。   其他事,都不归她管。   傅白卿开口,“我替你备案,过两天会有人替你送特殊身份证。”   他望向这些鬼,有些头疼,按理来说,鬼已死去,是不能再获得人间身份证的,不然生死无界限,人间会乱套,但这些鬼也说得对,兢兢业业打工,积极纳税,总比在人间游手好闲比较好。   多少事故,就是因为游手好闲惹出来的。   “我会提议,给你们也弄个身份证,日后可用自己身份纳税。”   不然,无支祁这家游乐场,完全经不起查。   一查,要么发现这游乐场员工早已死去,要么发现这游乐场虚报员工数目,无论哪种,都是不安定因素。   无支祁,就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他现在安分守己,最好的法子是安抚,让他一直安分守己。   鬼很高兴。   “太好了,不用担心老板哪天被查,发现做假账违法了。”   虽然做假账是为了纳足够的税,但这也是违法的。   真怕老板某天被抓了进去。   过了片刻,有鬼过了汇报,“老板,又有天师过来了。”   傅白卿摸出手机查看信息,道:“是我同事,让他们过来。”   齐风和另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孩跟在鬼后边走了过来,瞧见傅白卿,喊道:“老大。”   傅白卿朝两人点点头。   见两人视线落到顾雅身上,傅白卿拦上一拦,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两人只能收回视线。   傅白卿将这边的事简单说了下,让齐风和那个女孩处理后续。   江礼钰这时跳出来,道:“我就不能消除记忆了吧,我姐也是玄门人物。”   他看向顾雅,眼巴巴的。   要是失去这次记忆,下次他再犯这样的错,怎么办?   傅白卿没有拒绝,“行,那就留着。我和你姐先回山上,你早些回去。”   江礼钰跟上去,“我也去尧光山。”   傅白卿断然拒绝,顾雅也同样拒绝。   她在山下时间不够了,会表演个当场凭空消失,这一幕,明显不适合江礼钰看。   江礼钰见状,只能遗憾放弃,又眼巴巴地开口,“姐,我要买张平安符。”   只有平安符,才能给他安全感。   顾雅塞给他一张平安符,离开游乐场。   江礼钰站在游乐场外边,感受外边的阳光,感动得泪流满面。   以后谁再说夏天太阳不好,他一定替太阳说话,说太阳不好的人,根本不知道看不到太阳,有多可怕。   如预想中的一样,顾雅是在半路上消失的,车子刚行没几分钟,顾雅便感觉到一股巨大吸力从尧光山那边传来,那股吸力很大,不容人拒绝,不过转瞬间,她便从车子副驾驶落到尧光山山神金身内。   她睁开眼,瞧见金身外,有两名贼眉鼠脸的男人正摸出小刀割她脚。   顾雅:“……”   好胆,偷金子偷到神明金身上来了。 第34章 傅老师现真身   顾雅很无语。   常说遇庙可以不拜, 但不能不敬。   这两个小偷,对神明没有半点尊敬,这不是狗胆包天,是狗胆包了宇宙啊。   便算她没发现, 神像本身的灵性, 也会惩戒不敬之人。   她瞧见,两人头上飘着的霉运, 都快黑成墨了, 浓乎乎的, 倒霉透顶。   顾雅身形一闪, 落到月亮门外。   感应到顾雅的存在,山神印从山底似流光般飘出,回到她识海。   顾雅在月亮门口站了片刻,不紧不慢靠近正殿,正在望风的小胡子男人瞧见她,满是警惕, “你是谁?快滚。”   “我是这儿的主人。”顾雅抱臂,问, “你确定你俩不滚?”   现在还只小倒霉, 继续割下去,还不知要如何倒大霉。   “滚你mmb。”那男人摸出小刀对着顾雅,狞笑道, “这金象归我兄弟了, 你要是滚了还能留一条命,不滚就将命留下。”   但他眼底冒出凶光, 显然不打算留顾雅性命。   他们上山前打听过了, 山顶上只有个年轻庙祝和一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经常下山,只有年轻庙祝一人常在山上。   只要杀了眼前这个庙祝,就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偷了金象。   这金象由纯金打成,价格至少上亿,将这金象卖了,他和他兄弟,一辈子都可以吃喝不愁。   顾雅叹了口气,在她领域内对她出手,真的是,她站在这儿让他刺,他也刺不中。   果然,那男人刚往前冲,左脚绊右脚,倒在地上,而他手中的小刀掉落在地,弹跳一下,割伤他的手。   顿时见了血,他嗷地惨叫出声。   这一摔摔得很重,和摔出的伤相比,刀子割到的疼不算什么了。   那本来专心致志割神像脚趾的小偷听过同伴惨叫,刀子划过的力气不小大了点,反割上自己手背,血肉深深见底。   “嗷,痛。”   他丢掉刀子,捧着手去找止血的。   小胡子男人听到后边年轻男人的呼痛,起身扭头去看,结果左脚踩中右脚裤腿打滑,又摔倒在地,门牙磕在地上,又见了血。   门牙被磕的疼,又远比之前摔得更疼,痛彻心扉的那种,他趴在地上不断喘气,缓解牙龈痛。   顾雅摸出手机,报了警。   啧,要是不让一身正气的警察将两人带下山,她怀疑以这两人霉运,根本下不了山,可能在山间摔断腿,等个一天一-夜才能被人发现。   两小偷被警察压下山,依旧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   他们全程意外频发,不是摔倒就是被刀子割伤,到了最后,只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山神庙,真特么邪门。   再看言笑晏晏的顾雅,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送走小偷,顾雅坐在椅子上看书,等傅白卿回来,她将两小偷的事当笑话告诉他。   傅白卿闻言跟着笑,“确实有点傻。”   居然敢在富有灵性的庙里行凶。   说起金身,顾雅又想起之前唐嘉盛说的事,她望向傅白卿,神色微微复杂,“你怎么会想着,给我塑金身?”   傅白卿闻言,了然,唐嘉盛嘴没把门,“唔,就心血来潮吧,反正我不缺金子。”   他解释道:“唐嘉盛对神明许诺,要塑金身,对神明许诺是一定要践诺的,不然对唐嘉盛不好。但是呢,唐嘉盛那事,你的功劳又不值一个金身,若真让他塑了金身,你会和他产生因果。神明和普通人产生因果,对神明也不好。”   “所以,由我给金子,他出雕刻钱,这样因果扯平,他也践了诺,皆大欢喜。”   顾雅心底微微甜,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这么替她着想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狐。   “这样的话,我是不是欠你因果了?”顾雅问。   “对。”傅白卿轻笑,“你想好,怎么偿还我了吗?”   傅白卿无比庆幸,他之前准备向国家申请补贴一事只在脑子里想想,还没来得及做。   他现在可以尽情邀功。   顾雅低头苦思。   金身这个,价值太高了,她还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还上呢。   而且,如果还钱的话,会不会太见外?   但不还钱,她也没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能送傅白卿。   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坏处了,一方给个高价格的,另一方还不起。   傅白卿见顾雅还真在想,凑过去摸摸她的头,道:“你替我梳毛,打理毛毛,怎么样?”   他故作苦恼,“我最喜欢被人梳毛了,小时候我娘还愿意替我梳下毛,长大后这个福利就没有了。而我也不愿意旁人靠近我,已经很久没人给我梳过毛毛。”   顾雅听了傅白卿的话,一时忘了头顶那似撸猫一样撸她头的手,猛地抬头,吃惊道:“梳,梳毛毛?”   这不是福利吗?   多少人倒贴钱,也愿意的吧?   她不是在做梦吧?   “对啊,”傅白卿望着顾雅,一双眼略带委屈,“我只有这么个愿望,但一直不得满足,你愿意吗?”   “我,我愿意。”顾雅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到了云间,飘飘忽忽的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这是她能享受到的福利吗?   上天太眷顾她了吧?   傅白卿眼底闪过笑意,他也愿意。   “那,我现在可以替你梳毛毛吗?”顾雅梦幻地开口。   她精神亢奋,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傅白卿轻笑一声,收回手。   顾雅瞪大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傅白卿。   嘿嘿,人妖变幻,和电视剧里一样,旋转个身,就换了,还是人变成粒子重组?   在顾雅专注的视线下,傅白卿身上泛起白光,白光将傅白卿笼罩其中,虽然光芒不亮,但裹在白光中的傅白卿却看不起身形,像是外边多了一层不透明的光膜。   待白光消失,傅白卿不见,原地站着一只有人腰高,浑身雪白毫无杂色的狐狸。   狐狸眼泛桃花,嘴角勾起,眉清目秀的毛脸上,能瞧出妩媚优雅的微笑来。他身上毛毛很厚,很顺滑,略带着蓬松,像是云朵披在他身上,绒绒的,泛着萌。   顾雅完全忘了人妖如何变身这个问题,她完全被眼前这只狐狸美呆了。   她捧着脸,嗷呜一声,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舍不得移开视线。   美,太美了,网上幻想出来的九尾狐图片不及眼前真实的万分之一。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种生物,圣洁又妩媚,优雅又魅惑,美得直击人心灵。   她心头小鹿,像疯了一样乱撞,快撞瘸了腿。   傅白卿见状,略有些满意。   很好,能接受他的原形,两人之间的问题又少了一个。   他身后尾巴一动,缠在她腰上,又分出一根尾巴,抚摸她的脸颊。   脸上毛绒绒惊醒顾雅,她下意识抓在手里,脸磨蹭磨蹭。   傅白卿一僵,尾巴似跟棍子般,不会动了。   尾巴尖像是有电流阵阵蹿过,酥得他发软发热,他很庆幸自己此刻是狐狸,不然脸红藏不住。   他从没想过,尾巴竟这么敏-感,顾雅稍微碰一碰,他就舒服得浑身都酥酥软软的。   他从没遭遇过这般刺激,想收回尾巴,又舍不得,甚至将另一条尾巴也凑到顾雅手里。   顾雅兴奋地摸摸这条尾巴,又摸摸那条尾巴,一颗飘荡荡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她真的撸到了毛绒绒。   毛绒绒主动给她撸,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她抓抓捏捏,只觉得掌心的毛绒绒温温的热热的还软软的,手感好到爆,让人爱不释手,比玩-偶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她摸了摸尾巴,尤嫌不足,又蹲身去摸大狐狸的身子。   大狐狸身上的毛更顺更滑,比缎子还丝滑,手刚摸进去,像陷入柔软的绒花堆。   她忍不住摸了又摸,像摸一块美玉。   大狐狸尾巴一甩,两天尾巴又合成一条,似手臂般还在顾雅腰间。   他身子往顾雅那边靠靠,让顾雅摸得更顺手。   他微微得意,自己又有一样吸引顾雅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着我,就是我想着你,两人互相想着,离成就不远了。   他要让她一直惦记着自己。   牺牲美色也可以。   顾雅摸了个爽,又将脸埋在狐狸毛里,深深吸一口。   毛毛没有异味,不仅没有异味,反而带着一种别样的香味,她没法具体形容,只知道很好闻,有点像兰花,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清清淡淡,暗香浮动。   她忍不住一闻再闻。   顾雅倒是闻得欢,傅白卿却觉得自己既快乐又苦恼,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么亲近自己,呼吸全都打在他的毛毛身上,很难不起反应。   这太破廉耻了,和他接受过的教育不符合。   他犹豫片刻,默念清心诀,一动不动。   顾雅终于从这迷醉中回过神,身形僵住。   她刚才反应,太像个变-态。   顾雅很想捂脸,跑回房间里,避过直面傅白卿的尴尬,但这未免太怂了。   她抱着狐狸身子,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摸摸狐狸的毛毛,起身道:“去哪给你梳毛毛?”   她声音镇定,但脸颊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羞赧完全藏不住。   傅白卿欣赏片刻,优雅迈步,跳出栏杆,来到云海边上的巨石上。   顾雅连忙瞬移进房间,摸出梳子,又瞬移到巨石边跪坐。她兴奋地摸了摸,开始梳毛毛,边梳边问,“这个力度可以吗?轻了还是重了?”   顾雅没养过宠物,她总觉得养了宠物要对宠物负责,她没那么耐心也没精力去照顾宠物,从小到大,她只云养过宠物,亲自动手,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她小心翼翼,希望做得完美。   狐狸优雅卧在巨石上,指导顾雅怎么梳更舒服。   狐狸毛毛有点厚,顾雅梳子有点小,幸好狐狸毛毛长又顺,不打结,不至于不起作用。   到了天黑,顾雅和狐狸结束这项活动,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狐狸优雅起身,跃下巨石,又是阵阵柔和的不刺目的白光成亮起,待白光消失,白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傅白卿。   傅白卿优雅地伸了个拦腰,浑身散发着满足和愉悦的气息,“我去给你做晚饭。”   顾雅见傅白卿身上愉悦不似说假,信了傅白卿喜欢梳毛毛的话。   她麻溜点菜,“我想吃鸡公煲,小鸡炒蘑菇,红烧鸡肉。”   知道傅白卿是狐狸后,顾雅也明白,为何相较鱼肉猪肉,傅白卿更喜欢吃鸟肉鸡肉。   傅白卿轻笑,“不用太过迁就我,就鸡公煲吧,再炒个你爱吃的茄子,再来个生菜。”   “好。”顾雅没意见。   掌厨的话语权最大。   傅白卿去做饭,顾雅则去砍木头,她要做把合适的梳子。   傅白卿的饭菜一向在水准上,顾雅吃得肚儿浑圆,一本满足,她摸出手机,点进微博,看今日的新闻。   “诶,向鬼木买了小鬼的,怎么那么多?”   今天微博热搜,公家点名一连串明星入□□,又特意宣传一翻封建迷信,以及□□的危害。   公家不可能直说养小鬼,只能表明他们入□□。   顾雅数数名单,被点出来的差不多有百人。   没脑子的,就这么多?   真以为养小鬼是好的?   傅白卿道:“娱乐圈是名利场,为了名利,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们未必不知道养小鬼的害处,不过是觉得为了红,能付得起代价。”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代价他们真的付不起。   越依赖小鬼,越是自取灭亡。   顾雅放下手机,凑向傅白卿,问:“傅老师,你们那队员,有没有鬼木消息?”   傅白卿摇头,“鬼木行踪难定。”   顾雅缩回头,小声嘀咕,“他还不知要害多少人呢。红月组织呢,抓了多少人?”   “我们赶去的时候,他们都跑了,不过救了一百多孕妇。”傅白卿没参与抓捕行动,但听齐汇报,就仿若能瞧见当时画面的惨烈。   人族,还真是对同类下手最狠。   那惨样,妖族也不忍直视。   顾雅不知道就这事发表什么看法,只能道:“好在人救回来了。”   傅白卿点点头。   照例药浴修理,又是新的一天。   昨天那个小伙一大早带着女友爬山尧光山,他将她女友按到椅子上,期待地望向顾雅,“大师,我带她过来算命了,你给她看看。”   小伙他女友长相秀丽,面容白皙,瞧着文文静静,温柔娴雅,是长辈很喜欢的那种长相。   她望向顾雅,有些紧张。   顾雅仔细打量她的面相,日月角低陷,和父母关系一般,右眉淡薄有兄弟,眼盖丰润,天仓地阁色泽暗淡,寓其父母对其漠不关心,且钱财不丰。   这个不丰,并非她自己赚不了财,而是聚不了财。   再联想到不够关系的父母,家中还有兄弟,为什么聚不了财,原因显而易见。   两人之间,关键破局还是在于这个女孩,只要改改她那太过和软好拿捏的性子,生活就不会过得太差。   按照原本命运线,这女孩若和那小伙分手,家里很快会给她安排个离婚无孩能拿出四十万彩礼的男人相亲。女孩不愿,但在家里的劝说下,父母的逼迫下嫁了过去。   但所嫁非人,对方有家暴倾向,最终女孩下场,不会太好。   顾雅没有多说什么,只摸出张幻梦符烧成灰丢进装满水的一次性水杯里,递给女孩,道:“喝了,去寻个地方睡一觉,醒来后再看。”   小伙子满头雾水,但还是将水杯递给那女孩。   那女孩凝眉,拉着小伙,低声问,“符水不能喝,要相信科学。”   她的声音细细的,很是温柔。   小伙道:“是大师,相信大师。”   女孩不愿,但拗不过小伙,还是喝了。   顾雅了然,看,就说这女孩性子太软,别人一坚持,她就习惯性退让。   还是父母小时候没教育好。   喝完水,女孩感觉有些困,顾雅道:“去凉亭那睡,或者去沙发上睡,都可以。”   小伙道;“就在这儿睡吧。”   她扶起女孩,让她躺在风雨亭对面的木椅上,头枕着自己大-腿睡觉。   女孩困极,瞧了小伙一眼,闭眼就陷入沉睡之中。   梦里,她和小伙结婚了,婚后有一段甜蜜的日子,娘家那边不烦她,婆家这边也不刁难她,丈夫是多年相恋的恋人,对她自然很好,两人很快有了爱情结晶。   但,爱情结晶生下来后,娘家开始作妖了,她娘家觉得她给夫家生了儿子,坐稳了地位,开始找她借钱。   一开始是说她爸这里痛那里痛要医药费,接着弟弟读大学要生活费,谈恋爱要恋爱费,结婚要买房首付,生孩子要奶粉费等等。   她要是不给钱,她妈妈就指责养她这么大,没什么用,还说她不孝,要告到她单位等等,她只能妥协。   可惜妥协的结果,却是自己一家,丈夫离心,儿子怨恨,明明是家,却无比寒凉。   他丈夫生病,她拿不出钱时,脱口而出的话更是刺痛她的心,我当初就该听我妈的不娶你。   她真的有那么差劲,让相扶持一辈子的丈夫后悔至此?   她生病时,她儿子直接不管,更是放言:“你钱花在谁身上,就去找谁。我宁愿不是你儿子。”儿子说宁愿不是她儿子时的苦笑,让她苦涩不已。   她躺在病床-上,想着如果有下辈子,她不再嫁给他,放过他也放过自己,更放过她儿子。   似是感应到她的愿望,她重新回到年轻时,和小伙子闹分手的时候,这次她答应了小伙分手要求,望着小伙惊愕反应,女孩满是歉疚。   可是,她有那样的父母,若嫁给他,只会拖累得他一辈子不幸福。   她回到家,她家里人给她安排了相亲,是个离婚无孩家境殷实的男人,女孩想,这个男人家里有钱,她给一点回家,应该不会拖累他了吧。   可是她没等到这个时候,婚后没多久,他一不顺心就对她拳打脚踢,她跑回娘家,说她要离婚,可是她妈妈却劝她,女人都是这么过来,忍耐下就好了,等怀了孕,他就不会打她了。   她坚决要离婚,她妈妈却联合她爸还有弟弟将她送回夫家,而男人自那之后,打得更狠。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妈能这么狠心对她,她身上的伤痕她瞧不见吗?   后来她才知道,她新嫁的那个丈夫给了她妈妈钱,看在那钱的份上,她妈妈将她卖给了她丈夫。   用不着她给钱了,她本该松一口气,但她更迷茫了,所以,只要她父母能拿到钱,她过得如何并不重要对不对?   她们并不在意她过得如何。   难怪前世,她父母为了钱,可以威胁耍泼无赖强抢,完全不在意她过得好不好。   虽然早知道这个事实,但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明白。   她苦笑,纵知他们凉薄,她又能怎么办?他们不要脸,还能孝字压人,她面对他们,毫无办法。   她该怎么办?   是不是只有她死了,才能摆脱他们?   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问,她又重生了,不过这次她是旁观者,她看到自己和小伙结婚,如何顶住父母压力,每月只给该给的赡养费,父亲要生病钱,她亲自送医院去检查,只给该给的,不该给的半分不给,她妈妈威胁“自己”要去闹,“自己”说去闹更好,以后她按照法律判的赡养费给,每月只给几百,谁也说不出什么。   若是将她工作闹没了,那正好,她连赡养费都不用给了。   听话她话里坚决,她妈妈不敢真的去闹,骂骂咧咧的,竟也从了。   她很是痛快,原来他们还能这么对付。   是自己性子太软,脸皮太薄了。   这一世自己过得很好,丈夫贴心,儿子听话,她还有了个可爱的女儿,甜甜的叫她妈妈。   她在旁旁观者,也觉得很幸福。   之后,她又过了第四世,她看到第四世的自己和小伙分手,也嫁给了那个家暴男,但不同于她默默忍受,她勇敢的用法律保护自己,和家暴男丈夫离婚。‘   她和家里断绝关系,拿着自己户口本和身份证远远离开,为了不落人口实,她每月打了一千块回家,剩余的则用来帮助和她一样受过家暴的女性。   她没再嫁人,一生都在做慈善,但也生活得很圆满幸福。   她若有所悟。   她过得好不好,和她父母没有多少关系,而在于她如何解决这事,以及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睁开双眼。   梦中剧情像是隔了一层,没了那种感同身受感,更像是看了别人的故事,从中有所感悟,却不至于心理年龄忽然增大几百岁。   她还是二十六岁的小姑娘,只是经过黄粱一梦,对未来有了更好的把握。   经过梦中世界,女孩不再觉得顾雅是个骗子,那符水是不干净的,她从男友腿上起来,珍重朝顾雅道谢。   顾雅扫过她的面相,再看看小伙的面相,露出个轻笑,“能帮助到你们便好。”   此时小伙和这女孩的面相都已改变,小伙的婚姻线明确,虽然还是会有小波折,但总的来说,是甜蜜一生;女孩婚姻也是。   两人红线连上了。   小伙其实不解,都没说未来如何呢,喝杯符水就解决了?   他忍不住凑到顾雅身边,问:“大师,婚姻呢,我和我女友婚姻好不好?”   “自然是好,天作之合。”顾雅给了肯定答案,“好好对待你女友,会幸福一生的。”   女孩抿嘴笑,眼底尽是坚定。   她会好好经营这份婚姻,不让任何人破坏。   送走小伙和她女友,顾雅微微牙酸。   这两人,得了准确话后,立马甜甜蜜蜜,眼神像拉了丝一样,对视一眼都是满满的情谊和笑意,欺负她单身狗呢。   她这般念头刚闪过没多久,一只比博美大不了多少的白狐狸从屋内走出,似雪光般在空中闪过,落到顾雅膝盖上。   顾雅捧起小狐狸,埋脸深吸一口。   真香。   有对象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没有对象,她有傅老师。 第35章 头悬血刀   大狐狸有大狐狸的俊美, 小狐狸有小狐狸的可爱,卧在顾雅腿上的小狐狸,袖珍,小巧, 却萌度十足。   是看一眼可爱度爆表, 再看一眼禁不住姨母笑的那种。   顾雅摸出梳子,在见过傅老师的原形之后, 她随时随地带着梳子, 开始给傅老师梳毛毛。   昨天她恶补了一翻宠物博主给狗狗梳毛毛的视频, 现在用上学到的技巧, 不紧不慢地从小狐狸脖子那开始梳起,速度不快不满,动作不情不重。   为了练好力度,她用自己的头当实验对象,不得不说,用梳子梳头皮其实还挺爽的, 头皮温热温热的,酥酥麻麻的, 有一种轻松感。   估计小动物喜欢梳毛毛, 也是贪恋这种感觉。   小狐狸趴在顾雅大-腿上,前爪交叠合着,一双眼微微眯起, 睡得安详而惬意, 他双耳时不时抖动,舒服时还会小声咕噜咕噜, 特可爱。   顾雅望着小狐狸, 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山光曙色, 佳人狐狸相映成趣,一时夏意融融。   小狐狸梳完毛毛,慵懒地拉了拉腰肢,对顾雅道:“中午想吃什么?”   傅老师缩小身形时,声音也一并变小,此时少年清亮音质,犹如古琴泠泠悦耳。   顾雅捏捏小狐狸的耳朵,道;“吃小鸡炖蘑菇吧,咦,又有精怪出现了。”   她抱着小狐狸,瞬移到山中某处山涧。   溪水里,一只外表长得像牛,但没有牛角、牛皮也长着大鱼鳞的动物或者鱼在水边搁浅,后边尾巴是一条条长长的蛇尾,滑溜溜的到顶端尖尖的,像圆锥一样,肋骨位置还长着两只大翅膀,大翅膀上的羽毛和鸭子一样,不沾水。   “这,这是什么?”顾雅瞠目结舌,“怎么长得,那么像研究产物?”   以牛为底,融合鱼的基因,再嫁接蛇尾鸟翅,合成眼前这么个怪物。   “傅老师,你告诉我,这真的是精怪,不是科学家做实验,弄出来的实验产物?”   小狐狸从顾雅怀里跳出,化作人形落到她身侧,“这是鯥鱼,是自己长成这样的。”   傅白卿望向顾雅,觉得不应该瞒她,道:“尧光山,是人界和妖界的界山,这些精怪,是妖界动物,如人界的鸡鸭牛羊一样,在那边没什么特别,是妖的食物。”   “人界这些鸡鸭鱼肉,在人族瞧来,很正常,但在妖的眼里,其实也长得奇形怪状。”   顾雅想了想,明白了。   可能在妖的眼里,人界的牛在妖族记载是,有兽焉,其状如鯥,犬足兕尾,无翼,其音如哞,其名曰牛,食之味鲜。   想明白后,顾雅囧了囧,问:“那你刚来人界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不太习惯,感觉人界的那些动物,长得怪模怪样的?”   傅白卿道:“我是人界出生的,还好,倒是刚去妖界,看到妖族的精怪,觉得妖族精怪长得不太讲究。”   顾雅上前,摁住牛头,用山神印敲晕,正准备扛起鯥鱼回去时,傅白卿拒绝道;“就在这儿处理吧,鯥鱼太大了。”   顾雅点头,问:“我去厨房拿刀?”   “嗯,拿剁骨刀,还有大盆。”傅白卿视线在鯥鱼身上扫视。   顾雅瞬移到厨房,又将东西取过来。   傅白卿拿起剁骨刀,先一道割破鯥鱼脖子放血,血放得差不多了,让顾雅将血拿回厨房,他开始处理鯥鱼肉。   鯥鱼肉很多,虽然看起来像牛,其实里边是鱼肉,白白的嫩-嫩的,很细腻,和雪一样,可以生吃。   他先切了一碗生鱼片递给顾雅,道:“坐到旁边吃。”   顾雅没有吃生食的习惯,端着生鱼片,有些犹豫,“不会有寄生虫吧?”   傅白卿闻言,乐了,“你还担心这个?你现在是神躯,便算有寄生虫,到你肚子就会被胃酸消化,怕什么?尝尝,味道很不错。”   顾雅试探地吃了一小口,鱼肉入口鲜嫩无比,带着弹性,口感有点像布丁,味道却像莲子,清甜。   “好吃。”口感和味道不太像肉,顾雅也没了心理障碍,就当吃莲子布丁了。   她一边吃一边问傅白卿,“傅老师,人界和妖界是不是有通道啊?”   “嗯,有通道。”傅白卿肯定顾雅的话,“不过通道不固定,出现也很随机,想要通过通道,很看运气。”   “而且,通道内有法则威压,实力越高通道威压越高,一般难以穿过通道。”   这也是为了保护两方界面,不然妖族妖王毫无代价的跑到人族来作乱,人族该出动核武了。   “所以,无支祁其实,实力应该不算很高,对吧。”顾雅吃完生鱼片,将碟子递给傅白卿,傅白卿又片了一碗生鱼片递给顾雅,闻言他道,“对,不算高,但吊打人族天师,足够了。”   人族传承断绝,现在天师早没了以前荣光。   现在天师,也就能欺负下小鬼小妖,对这些大妖,完全束手无策。   顾雅:“……”   有点为人族担忧啊。   傅白卿处理完鯥鱼,将剩余的边角料挖个坑埋了,这些边角料里都蕴含着丰富元气,当肥料正好。   他端着大盆,对顾雅道:“麻烦小雅带我一程。”   顾雅本来还没多想什么,但随着她走进,视线落到傅白卿的腰上,眸光越来越亮。   嘿嘿嘿,搂小腰的机会来了。   她可没忘记,傅白卿占了她便宜,她还没占回来呢。   此时天时地利人和,这便宜她不占回来,还等何时?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顾雅缓慢而坚定地搂上傅白卿的腰。   之前她不是没搂着傅白卿的腰瞬移过,但这次和以前哪次都不一样。   以前她纯洁无比心无杂念,搂小腰和搂肩膀没区别,但这次,她存着的是占便宜的心思,杂念多,自然感知更为敏锐。   她察觉到,傅老师的腰居然很细,而且腰边的肉硬邦邦的,没有半丝赘肉。   羡慕。   她一个女生,还有一点点赘肉呢。   都是坐出来的。   修炼前赘肉更多。   顾雅暗下决心,要继续努力修炼,消灭腰间赘肉。   回到山神庙,顾雅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一本满足。   她不用再挂念这件事,她将便宜占回来了。   傅白卿视线扫过顾雅,见她眼神乱飞,脸颊微红,轻笑。   他喜欢的姑娘,也快要开窍了。   这点时间,他等得起。   傅白卿回到厨房做午饭,顾雅坐在风雨亭内,捧着脸笑。   傅老师那腰,是不是小说里描写的公狗腰啊,有腹肌,梆硬,劲瘦,没赘肉,一看就很有力量。   不不不,傅老师是狐狸,那,公狐狸腰?   傅老师原形,腰上好像有点肉肉,抱着的时候手感很好,狐狸和人的时候,肌肉分布还不一样的吗?   顾雅想七想八间,一名手臂上纹着玫瑰的小姐姐拉着一个带着金丝眼镜面容白皙清秀的男人冲了上来。   瞧见风雨亭的顾雅,那小姐姐兴奋地喊道:“小雅大师。”   小姐姐名叫宿佩儿,是花臂哥的朋友。   之前郑先立被女鬼缠上,她和其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上尧光山陪他,当时就是这位大师给了她一个平安符,让她三天后小心些。   宿佩儿在第三天,拉着朋友作陪,战战兢兢地生活着,生怕发生意外,结果一直到晚八点,都没有事发生。   她朋友没经历过郑先立的事,对这种事不太信,也不相信有人能遇见未来,就劝说宿佩儿道,“这些大师神神道道的,三分真七分假,她说三天有意外,也许你崴了下脚,也是意外呢。咱们好久没去吃烧烤了,去吃烧烤吧。”   宿佩儿被劝动,觉得是自己将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于是欢欢喜喜和朋友一起去吃烧烤。   结果,这烧烤一吃,就出了事。   她和朋友吃烧烤时,撞见一伙社会人调-戏两位学生妹,一开始还只言语调-戏,她就没管,但这群人喝了酒,见学生妹不敢反抗,言语调-戏变成手动调-戏,竟伸手去摸学生妹的敏-感部位,她当场没忍住,挺身而出。   别看她像个小混混,其实她练过,从小跟着花臂哥打群架,根本不带怕的。   谁知这群社会人不讲武德,在被她打倒在地时,其中一人摸出一把小刀,对着她就捅。   要不是平安符,她可能要在医院躺几周。   从那之后,她对大师信服不已,要不是平常要上班,她恨不得天天过来上柱香。   这不要谈恋爱了,她跑过来让大师看看,要是这人还行,不是个藏奸的,就谈,要是个藏奸的,就分手。   当然,明面上她不能这么说,只问:“大师,我算姻缘,我和他是正缘吗?”   如果对方不是藏奸,但迟早要分手的,那还是不谈了,伤心伤肺,还伤钱伤时间。   宿佩儿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顾雅:“???”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情侣过来虐狗?   她没好气地开口,“是正缘。”   两人性格互补,一个性格火爆单纯,一个温柔腹黑,一个武力值高,一个斯文俊秀,放在小说里,也是热门cp,现实中这样的,凑在一起,也差不到哪里去。   “借大师吉言了。”宿佩儿爽快地付了款,转身对那男生道,“行,我接受你了。”   那男生哭笑不得。   所以他爱情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不是她的家人,是这个女孩?   他视线落到顾雅身上,默默提升她的重要性。   佩儿看起来,很重视她。   宿佩儿动动鼻翼,一股菜香味传了过来,她肚子适时咕咕叫了起来,“大师,你家炒什么,好香啊。”   “吃好菜呢。”顾雅没好气道,“你倒是挑了个好时间。留下来吃饭吧,我和傅老师说说,让他加两个菜。”   “大师,你真好,爱死你了,mua~”宿佩儿朝顾雅比了个飞吻。   顾雅伸手接住,又丢了回去,“给你男朋友吧。”   宿佩儿笑道:“他以后多着呢,不急这么一个,给大师。”   她又丢了个飞吻。   斯文男生神色更为复杂,他是该说,自己很缺这么一个,还是大度地表示,不和大师计较?   顾雅嘴上答应得大气,但进了房间,就怂了。   掌厨是傅老师,她擅自留人是不是不太好?增加了傅老师的负担。   她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见傅老师大夏天的在厨房干得热火朝天,更加愧疚。   虽然傅老师是妖,体温能自动调节,不会过冷过热,但看着就辛苦呀。   既然是她答应的,多出的菜由她来做。   傅白卿见顾雅在门口徘徊,问:“小雅,有事?”   顾雅靠着门,头探进厨房,她望着傅白卿,面上有些讪讪,“山上多了两位客人,我过来炒菜。”   傅白卿走出厨房,往客厅瞧了一眼,见是两个普通人,走回厨房,道:“没事,你去坐,我多做两个小菜。”   至于鯥鱼,除了已经炒出来的那道菜,剩余的他不准备做了。   鯥鱼体内元气充裕,普通人不能多吃。   可是只许吃一块两块,看起来不像样,倒不如不给普通人吃。   傅白卿将炒好的菜放到一边,取出鸡肉做红烧鸡鸡块,同时处理鲫鱼做清蒸鱼,之后炒个茄子,再加一道红薯芽,午饭便做好了。   傅白卿端菜上桌,将一开始炒好的鯥鱼肉放到顾雅面前,道:“这道菜是我专门替小雅炒的,里边放了不少药材,普通人吃了虚不受补。”   宿佩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大师嘛,要修炼,要吃药膳。   斯文青年也表示理解。   顾雅瞧了傅老师一眼,愈发愧疚,要不是她留客吃饭,傅老师也能第一时间吃到鯥鱼肉的。   哎,下次可不能嘴快了。   傅白卿的手艺是经过专业认可的,宿佩儿和斯文青年吃得一本满足。   斯文青年望向傅白卿,好奇地问:“傅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家有一家私人菜馆,以傅先生的手艺,若能高价挖过去,念头转过,他笑得愈发客气热情。   傅白卿起身要收碗,宿佩儿忙起身,“我来我来。”   她蹭了顿饭,可不能那么没眼色,什么都不做。   见宿佩儿起身,斯文青年跟着起身,收拾碗筷。   见状,傅白卿重新坐下,道:“不才,吃公家饭的。”   斯文青年听傅白卿说得含糊,挖墙脚的话反而不好说,若他说具体职位,他还能权衡,借机劝说下,但说得这么含糊,要么是职位太高,要么是职位比较隐秘,不好与普通人说。   不管是哪种,他原本的打算,都得胎死腹中。   他倒没多少失望,原本就是临时起意。   洗好碗,他和宿佩儿重新坐回沙发上休息,傅白卿去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   顾雅拈了颗普通吃,视线随意扫过宿佩儿和斯文青年,忽而视线凝住。   斯文青年察觉到顾雅在直直瞧他,心底有些不悦,他抬眸,见顾雅眼底是一片凝重,并非迷恋或者其他他所预想的眼神,心知自己想差了。   他低头羞惭,不解又好奇地问:“大师,我,身上是有什么不对?”   宿佩儿是知道顾雅本事的,紧张地问:“小雅,他是不是有难?我买个平安符。”   顾雅收回视线,点点头,“头悬血刀,性命难保。”   这斯文青年面向福泽深厚,且祖上有阴德,不是个早夭命,是谁在害他?   她递给斯文青年一张平安符,想了想,问:“要不要请个山神像回去?”   斯文青年望向宿佩儿,宿佩儿惊喜,“大师,现在可以请山神了?我能不能请一个回去?”   她早就想天天给山神娘娘上香了,但尧光山爬上来就要两个小时,她工作日没那个时间。   斯文青年见状,道:“那我请一个吧。”   “可以。”顾雅从右侧厅摸出两个巴掌大的石像,一人一个。   宿佩儿有些失望,“这也太小了吧。”   定制神龛装了,还以为是土地神呢。   “大的你拿不下去。”顾雅开口。   这些小山神像,是顾雅雕刻的,受唐嘉盛请山神像启发,她觉得她这山神庙,该发山神像了。   在大小个头材质上,她精挑细选,选了山上石头。   本来她想用木头的,但木头雕刻出来的,有种廉价感,干脆用了石头,但石像的话,又有些重,只能牺牲个头。   最后成品,就是宿佩儿看到的这样。   宿佩儿满怀喜爱,找顾雅要了个纸盒子,小心翼翼装着。斯文青年见宿佩儿珍视,准备有样学样。   顾雅阻止了他,“抱着山神娘娘,让山神娘娘庇佑你。”   她附身这尊神像时,正好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斯文青年没有拒绝。   两人休息够了,一人抱着一个山神像下山。   傅白卿望着两人离开背影,眸光微动,他避着顾雅打了电话,让人给他送玉石原石过来。   却说斯文青年和宿佩儿下尧光山上后,又在附近约会游玩,待晚上送宿佩儿回家,他开着车回家。   山神像被他摆在车子前方,不管顾雅本事是真是假,总归是宿佩儿的朋友,他得给个面子。   他家住在市中心,车流汇聚,灯光剪影,热闹非凡。   前方红灯亮起,他随车流停车,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母亲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他父母家住在别墅区,那个地段大,但略偏,他在前方路口转车,驶向另一条大道。   这条大道车流稀少,他加快速度。   忽然,他前方蹿出个人影,就距离前边不远处,近到完全没法避免。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踩刹车。   “吱——”   车子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啸声,膨地撞上旁边花坛。   安全气囊弹出来,安全带也将他往后边扯,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时,他透过车前窗看到,前边那个人影飘过来,穿过车窗,进入车内。   斯文青年瞧见,飘进车内的东西满身血迹,面色铁青,一看就不是人。   斯文青年吓出一声冷汗,手脚发软。   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他双手往前一伸,抱住山神娘娘雕像,大喊道:“山神娘娘救命。”   被他抱在怀里的山神神像顿时散发金色神光,神光一照,阴气消弭,而那车祸鬼跪倒在副驾驶上,瑟瑟发抖,“山神娘娘饶命,小鬼不是故意害人。”   在斯文青年喊出山神娘娘时,远在尧光山的顾雅感觉到一股纯粹信仰飘来,意念过处,附身在神像上。   听到车祸鬼鬼语,顾雅视线落到他身上,顿时瞧出不对,“你是地缚鬼?”   “是,小鬼死后,发现自己只能在这死亡之地打转,同时有道缥缈之音告诉小鬼,小鬼想要转世,需寻替身。这个男人,就是小鬼寻到的替身。”   地缚鬼,确实有寻替身一说。   但问题是,这车祸鬼,是怎么成为地缚鬼的?   还有他找替身,怎么找到斯文青年身上?毕竟他身上福德深厚,又有阴德,怎么也轮不到他。   听到顾雅说斯文青年福德深厚,车祸鬼也有些吃惊,地缚鬼找替身,也不是随便找的,不然因因果果,纠缠不清,只会一代代影响转世。   他能寻的替身,是注定要做替身的人,比如前世不修今生受苦,或者前世犯错今生注定得成为地缚灵的那种。   这种福德深厚之辈,都是前世修有功德,确实不可能成为替身。   可是,他很委屈,“禀告山神娘娘,小鬼眼底,此人气势低迷,霉运滔天,且,小鬼对他有感应,知道他是接应小鬼的替身。”   斯文青年抱着山神娘娘神像,得到无比充足的安全感。   听完两人对话,他壮着胆子道:“也许是你瞧错了呢。”   “不可能。”车祸鬼斩钉截铁地开口,“我期待替身好些年了,感应错谁都不可能感应错替身。”   顾雅沉吟片刻,道:“你成为地缚鬼一事有异,找替身或会沾上血孽。”   车祸鬼又是惊讶又是愤恨,“山神娘娘,您的意思是,我本不该成为地缚鬼?那是谁害我!”   他被束缚在这儿,天天看着这两丈地,都快被逼疯了。   要不是如此,也不会在感应到替身时,没有丝毫犹豫就下手。要知道,他生前可是连鸡都不敢杀的五好青年。   现在知道他是被人害的,他本不该被困在这里,他如何忍得住?   顾雅心生同情,她太能理解这种心情了,之前她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被迫宅在尧光山时,也和这青年一样,完全没法接受。   这车祸鬼能克制住一直不害人,只想找替身,已经心情素质足够好,性情足够高尚了。   她道:“明天我派人过来,看看你这个情况。”   地缚鬼先是一喜,随即失落,“山神娘娘不能替我看?”   顾雅无语,她受限这石像,如何看得仔细?   “明日正午,能看得更多。”顾雅找了个借口。   地缚鬼欢喜,连连谢过顾雅,贡献了一大波信仰值,退出车子。   顾雅也退出山神像,将地缚鬼的事,和地缚鬼找错人的事,和傅白卿说了,她道:“傅老师,有没有强行让鬼成为地缚鬼的邪术?”   “有。”傅白卿道,“好几种,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种。”   “现场能看出来吗?”顾雅问。   “能吧,既是术,便有痕迹。”傅白卿有意教导顾雅,没有藏私的将如何识术的法子说出来,“明天,由你出手,我在旁看着。”   学得再多,不如实践一次。   顾雅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她望向傅白卿,狡黠又自信一笑,“我不会让傅老师失望的。”   早八点,斯文青年恭迎神像入门,经过昨晚之事,他的世界完全颠覆,他彻底成为山神娘娘信徒。   以后和佩儿,更有话说了呢。   察觉到精纯信仰,顾雅飘了过来,本打算瞄一眼就走,但瞄这一眼,顾雅走不动了。 第36章 寻到缘由   顾雅瞧见, 那血刀离斯文青年的头顶更近了。   昨天还有一个拳头距离,今天只剩下半个拳头距离。   顾雅忍不住开口,问:“平安符可在?”   斯文青年惊讶,“山神娘娘?”   他兴奋了, 山神娘娘这么关注她的信徒的?   这个神, 值得信仰。   他忙从口袋里摸出平安符,“山神娘娘, 我随身带着呢。”   “随身带着。”顾雅给了他一个山神赐福, 退出神像。   “傅老师, 贺兰城的死劫, 没有解。”顾雅跑到餐桌边,在一碗粉前坐下。   她拿起筷子,开始吃粉。   本以为昨天斯文青年的血刀之兆应在车祸鬼找替身身上,结果车祸鬼放弃找替身,斯文青年死劫尚在。   这是被人盯上了?   傅白卿道:“先去看看车祸鬼,贺兰城那边, 我让齐风去看看。”   “好。”顾雅嗦粉,还是兴奋, “傅老师, 我感觉最近信仰变多了。”   傅白卿为她高兴,“这都是你的努力。”   顾雅翘嘴笑,低头干了一大口粉。   到了十一点, 顾雅和傅白卿开始出发。   十一点四十, 两人来到车祸鬼所在地方。   车祸鬼坐在红绿灯上,眺望着市中心方向, 从这个高度往那边瞧去, 能看到中心广场的户外led灯广告屏。   落在顾雅眼底, 只觉这个坐影十分孤独。   似是察觉到顾雅的目光,他望下看,见顾雅瞳孔有焦距,他不禁用手指指自己。   顾雅点点头。   车祸鬼兴奋跳下,几米高距离,瞬间直达。他来得顾雅面前,好奇地问:“你俩是山神娘娘派来的?”   顾雅再次点头,问:“你死亡之地,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车祸鬼身上阴气有些不稳,这是听到死亡二字,想起自己死前遭遇,受到了刺激。   顾雅打出一张阴符助车祸鬼稳定魂体。   车祸鬼感觉额心一阵清凉,神智又恢复正常,他稳稳心绪,带着顾雅往人行道走,“就这呢,那天晚上,绿灯,我穿过人行道,走到一半,一两卡车忽然从那边横穿过来,将我撞飞了。我变成鬼后,看到那个卡车司机也死了。不过,没看到卡车司机的鬼魂。”   他困在附近六米以内,卡车司机离他在十米之外,他也不确定卡车司机是疲劳驾驶是醉驾是吸-du还是故意。   直到昨晚,他才确定自己是被害死的。   哎。   他这么遵纪守法,怎么死的就是他呢。   顾雅摸出符箓,贴在车祸鬼死亡地点上。   这是寻踪符,若是有术法或者阵法痕迹,符箓会给出反馈,当然,也有因为时间久远或者术法高超,痕迹消散的,这种情况,符箓不起作用。   车祸鬼这个就是。   符箓起效,却没有任何痕迹浮现。   “不应该啊。”顾雅疑虑。   将车祸鬼困在这儿,要么在附近放了法器,要么设了阵法,无论是法器还是阵法,都不该没有痕迹。   顾雅将符箓一一张张地全都用了一遍,最后用寻宝符寻到一点线索。   她摸着地面,道:“里面埋了东西。”   这就难办了,埋在柏油马路里面,想取出先治个破坏公共财物罪。   而且,现在也没有工具,能挖出东西。   傅白卿拉着顾雅回到路边,道:“可以找交通和城建局。”   他摸出手机打电话。   车祸鬼凑过来,问:“大师大师,如果我是被害死的,怎么警察没有查出来?您能替我找到凶手吗?我想知道,谁这么恨我,□□。”   顾雅道:“那个司机死后没有神魂离体,说明那司机早被控制了,他和他家人既没有钱财进账,和你也没有因果恩仇,警察根据这点,只能判定是意外。”   最重要的,是司机死了。   死无对证。   是意外还是有人□□,线索断在司机这儿了。   车祸鬼瘪嘴,想哭。   太难受,凶手杀死他,害得他这三年只能上下左右在六七米范围内活动,结果他连凶手的影都瞧不到。   顾雅望向车祸鬼,道:“你将脸上的血收一收,我替你看看你死时的相。”   车祸鬼照做。   车祸鬼长得还不错,三庭五眼,容貌俊秀,死前肯定是个讨女孩欢心的帅小伙。   他天堂饱满,眉眼灵秀,地阁莹莹有光,在相术上,也是个好相貌,未来不是功成名就,也该福泽有余,怎么也不该横死。   再看他父母宫,丰盈饱满,子女和父母关系良好,无青灰色,他的死亡与父母无关,   顾雅皱眉,想了想,问:“你死前,有没有给出生辰八字?”   “没有。”车祸鬼摇头,道,“我其实不知道我生辰八字,我父母也不知道,他俩忘了我什么时候出生的,只知道是凌晨,凌晨几点,谁也不知道。”   顾雅:“……”   还真是心大啊。   不过,可以排除一大堆要用上生辰八字的邪术了。   “你死前,有没有剪头发?”   “剪了。”车祸鬼欲哭无泪,“我是不是不该剪?”   可是他头发留了一月,乱糟糟的,该剪了呀。   “头发和指甲,在玄术上很有说法,它们是人体之延长,意为寿命。所以,邪术害人,可使用头发和指甲当载体。你那天剪的头发,怕是被邪术师拿走了。”   车祸鬼更想哭了,“那天,我还修了脚。”   那个街头修脚的人看着可怜,又能说,他心一软,就照顾了他的生意。   怪他太善良。   呜呜呜,世上怎么就容不得善良的人呢?   顾雅:“……”   这个吧,有人要害人,防不住。   她脑中划过几个用得上指甲和头发的邪术,继续问:“献血了没有?或者身体见血了没有?”   车祸鬼声音越发低沉,“献,献了,我每隔半年就会献一次血。我是不是不该献血?”   “和献血没关系,你被盯上了,不献血,就该找人给你开刀了。”   之后她又连问了几个问题,锁定一个邪术,“我猜到,你死亡的原因了。”   车祸鬼猛地抬头望向顾雅,激动催促道,“是什么?”   他要看看,哪个龟孙要害他!   顾雅道:“替身夺命邪术。”   杀一寿命绵长福泽深厚的人,窃取其命格,如此,那地府发现不了那人死了,便不会有勾魂使者来接引,他便能无执念无怨气地留在世间,直至原本寿命到来,勾魂使者来接。   幕后之人为避免他乱走,引来天师或者勾魂使者注意,就将他困在这儿。   还欺骗他说,他是地缚灵。   一旦他真认为自己是地缚灵,杀了人,找替身,他沾染了血孽,只会成为厉鬼。   厉鬼沾染人命,没法再保持理智,本能会让他叫嚣着杀人杀人。   到那时,他原本命格瞧不出,又闹出杀人事件,直会有天师过来诛杀。   如此,那幕后之人能完美潜藏,不会有人发现这事。   顾雅望向傅白卿,道:“傅老师,我说得对不对?”   傅白卿满脸欣慰。   他走过来,摸摸顾雅的头,夸赞道:“你说得很对,是这个。”   顾雅高兴片刻,又反应过来,“若是这样,那他找替身找到贺兰城身上,是因为贺兰城身上的好命格被盯上了?”   那幕后之人一举两得,既能得到贺兰城的命格,又能除去车祸鬼,让地府那边发现不了,功德好魂一个个死去。   “不确定。”傅白卿摇头,“他家家大业大,有利益冲突想要他的命,也有可能。”   贺兰城那边有齐风应对,顾雅关心一下,就收回了心思。   她现在要解决的,还是车祸鬼问题。   交通局和城建局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交通局在道路前边立了牌子,城建局取出工具下车,听从傅白卿和顾雅吩咐。   顾雅画出九个位置,对城建局工作人员道;“麻烦了。”   城建局工作人员将顾雅画出的地方切割,挖出下边的水泥和柏油。   顾雅让他们将水泥打碎。   水泥碎后,露出里边红得似鲜血染红的玉娃娃。   玉是红玉,水头透彻,质地细腻,光看外表,价值昂贵,美不胜收。   红玉雕成的娃娃都是坐着的,大头肉-身子,不看表情,憨头憨脑,藕壁圆肚,很是可爱,可是当视线对上玉娃娃的面部,只觉得阵阵寒气从脚底升起。   玉娃娃一个个的笑得诡异夸张,更有几个玉娃娃似哭似笑,脸颊下边有血泪凝住,因为玉娃娃表情太过逼真,好似真有个娃娃在眼前,五官狰狞。   碎水泥的工作人员吓得连连后退,不敢直视这些玉娃娃。   顾雅走过去,找城建要了手套和盒子,将玉娃娃捡进去。   “九子夺命替身大阵。”顾雅端着盒子走到傅白卿面前。   白玉和婴儿皆主清正无瑕,故能很好收敛邪气,这也是之前用符箓检查,没能查出踪迹的原因,邪气尽数内敛于玉内,没有丝毫外泄。   这红玉看似是红玉,其实是白玉,吸收命主融了毛发指甲的鲜血而沁染而成,通体剔透,朱红纯正,但细细瞧来,便知道这朱红是鲜血的红,带着暗沉。   傅白卿瞧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   这些邪道士,不仅逃跑手段与时俱进,邪法手段也更高明了。   人族,真是个富有创造力的种族。   将这等心思,用在正道上,不好吗?   两人带着装有九颗血玉的盒子开车回尧光山了,那车祸鬼不能离血玉七米,车子一走,他像腰间栓了跟线,跟着飘起。   车祸鬼:“……”   他算是明白风筝的滋味了。   身不由己,漂浮无依。   “啊——”   车祸鬼放声大叫,他恐快,恐车,啊喂,速度慢一点啊。 第37章 试探   风驰电掣。   鬼叫只傅白卿听到, 顾雅半路上被尧光山牵引回去,已经不在车上。   傅白卿嫌鬼吵,闷不哼声地用妖力隔绝了鬼叫。   到了尧光山,顾雅在山脚下等着。   她往傅白卿后边瞧了一眼, 只见车祸鬼面色苍白, 扶着树干呕。   顾雅:“……”   不行,她也有点反胃。   她移开视线, 捞着傅白卿的腰瞬移到山顶。   到了山顶, 按理来说顾雅该放手的, 但自之前她意识到搂腰是在占便宜后, 本来心如止水的一个动作,在顾雅心底顿时暧-昧横扫起来。   也不知她那瞬间是怎么想的,或者是脑抽,总之,本能比她理智快一份,她捏了捏傅白卿腰间的肌肉。   硬硬的弹弹的, 有点好摸。   她又捏了捏。   待理智回归,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 连连后退, 震惊地望着傅白卿,又望望自己惹祸的手,身形一闪, 消失在原地。   傅白卿:“……”   他哭笑不得。   他这个被占便宜的还没多说什么, 她这个占人便宜的,怎么一脸被人占便宜没脸见人羞愤欲死的表情?   太害羞了呀。   有点可爱。   傅白卿轻笑, 顺手将装了九块血玉的盒子放到红木桌上。   这时, 车祸给也跟上来了, 他晕乎乎地扶着风雨亭柱子,时不时朝旁干呕一声。   当然,他是鬼,什么都呕不出来的,但这个姿态,这个动作,很能给人联想。   傅白卿露出嫌弃的表情,“都是鬼了,怎么还这么弱?”   车祸鬼顺着柱子倒在地上,满目空白生无可恋,“我晕高速,晕车。”   死亡带来的心理阴影。   他本来不晕车,也十分喜欢极限运动的,但被卡车极速撞飞之后,就晕车晕速度了。   一路被迫车子高速飘飞也就罢了,被扯着以近乎光的速度上山,他真的遭不住。   他觉得,自己魂体还能顽强地存在,没有被高速撕碎成灵魂片,他只干呕,已经十分坚强了。   “去给山神娘娘上柱香。”傅白卿懒得理他,催他去贡献信仰点。   车祸鬼闻言,毫无异议。   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感谢山神娘瞧出他的不对,不然他就陷入仇人的阴谋诡计中了。   他挣扎着起身,飘忽行走,进入正殿后一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在金身内留有神识的顾雅:“……”   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车祸鬼怕了趴了片刻,缓解身体不适后,才又重新坐起,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头。   磕头过程中,身子七倒八歪,像随风晃动的小草。   顾雅乐了。   车祸鬼这魂体素质不行啊,好歹也是三年老鬼了。   有了车祸鬼这更出糗的表现,顾雅之前悲愤彻底缓解。   不就是主动耍流-氓,不就是搂小腰,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老师原形时,她将傅老师上下都摸了一遍呢。   搂小腰只是小case。   顾雅做足心理准备,重回山上,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问傅白卿,“傅老师,这九块血玉,什么时候开始处理。”   处理血玉容易,但揪出幕后之人难。   还是要试试,能不能抓到幕后主食。   傅白卿道:“再等两天,等玄学协会和特情局,联合公安在各地都布好线后,再解决这血玉。”   他凑到顾雅身边,轻笑一声,问:“小雅,我的腰好摸吗?”   顾雅好不容易建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毁,理智塌得一塌糊涂,她面上一热,涨得通红,瞠目结舌磕磕巴巴地否认,“摸,摸什么。”   傅白卿凑得更近,呼吸打在她耳边,瞬间顾雅白皙如玉的耳廓殷红如血,耳垂更似辍着红豆,他轻笑一声,“你说呢,摸了不敢承认?”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磁性,落到顾雅耳中,好似无数只小手在她的心脏上轻柔抚摸,麻麻痒痒的,身体没了力气。   她缩缩脖子,眼神飘忽,“谁,谁敢做不敢当了?我,我是摸了,但我,我那是,那是十分正经。”   傅白卿笑得愈发暧-昧吸引人,“十分正经的占便宜?”   顾雅脸颊更热,体内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要融化,她猛地起身,跑了,“我去修炼。”   傅白卿没追过去。   今日撩拨已经足够。   该让小雅慢慢学着习惯。   他摸摸自己的脸,暗暗得意,他看上的女孩,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便算他没有出众的容貌,她依旧会被他吸引。   他哼着青丘小调,去给他尊贵的山神娘娘做奶茶。   今天就做杨柳甘露吧。   顾雅坐在巨石边上,盘腿望着云海,并没有修炼。   被凉凉的山风一吹,她脸上的热意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更热了。   她敢肯定,傅老师这狐狸精,在勾-引她。   而她,可耻地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若是傅老师再魅惑几下,她绝对就从了。   QAQ。   不是她不给力,而是敌方太强大,这么好的傅老师,谁舍得拒绝呢?   反正她舍不得。   在她心里,除了她家人,傅老师最重要。   那,傅老师是什么意思呢?   是瞧她长得年轻漂亮,随便撩一撩?   还是对她有意思,准备追她?   应该是后者吧,她还记得傅老师刚来山上时,那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样子,这样的人,哪会浪费时间和不喜欢的女子纠缠。   意识到这点,顾雅心里有点甜,自顾自乐了片刻,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果断。   毕竟有种错觉叫做,他/她也喜欢你。   噘嘴。   她算是明白,高中时她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同学,为什么会因为对方多和旁的女生说两句话,对她忧愁地道,“他是不是更喜欢xx?”、“他是不是在和xx交往?”   又因为对方和她多说两句话,而兴奋地大喊,“他今天和我说话了耶,他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他和我无意间对视了十来次。”   当时她不理解,并觉得小女生这些百转心肠有点烦,她觉得喜欢就直接告白,对方拒绝就歇了心思,多好。   当时那同学忧虑地望着她,“小雅,你不懂,没告白我还能欺骗下他对我也有意思,告白了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顾雅当时不解,现在却蓦地明白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早知道当时,她就好好听听那同学的经验,不要那么不耐烦,现在也不至于麻爪,什么都不懂。   她凌空抓了朵多瓣野花,揪花朵,默念,“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最后一片,他喜欢我。   顾雅捏着最后一片花瓣,十分高兴。   傅老师肯定也喜欢她,不然不会对她那么好,回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连一开始傅老师逼迫她读书上进,也酿成了十分甜的蜜。   开心之后,顾雅觉得揪花朵,一次不太保险,三局两胜吧。   她又抓了两朵野花过来,开始揪。   揪了两次,顾雅气呼呼地将花瓣洒落,玄学这玩意儿,肯定不准。   一局定生死,才是最准的。   想是这般想,后两次“他不喜欢我”这个答案还是动摇了她的信心,她觉得再潜伏观察一下。   而且,她对顾老师了解得太少,确实不应太心急。   太心急了,就应了那句话,初恋不得善终。   噘嘴。   她托着下巴,思绪又落到傅白卿身上,傅老师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他虽无十分颜色,但肩宽腿长,身材绝佳,也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   这样的人,少不了追求者。   一开始她觉得傅老师会注孤生,但现在傅老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话温柔,行事稳妥,哪里像是会注孤生模样?   当他对一个人好时,妥妥的模范男友,叫人如何不喜欢?   所以,傅老师以前谈没谈过恋爱?   若是谈了,是狐狸,还是人?   顾雅忽然一顿,对哦,傅老师是妖,妖和人审美不一样,他会不会觉得人没有皮毛丑得一比,更喜欢狐狸?   顿时,顾雅所有的愁肠都没了。   要是傅老师喜欢狐狸,她还用纠结什么,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失恋得了。   她正准备去问傅老师这个关键问题,却忽然发现傅老师已经端着两碗杨柳甘露走到她身后。   顾雅惊了。   在她的领域,傅老师走得这么近,她都没发现。   她潜意识里,对傅老师这么信任了吗?   她扭头,傅白卿跳到巨石上盘腿坐下,他挨着顾雅,将手中那晚杨柳甘露递过去。   碗是瓷白的,杨柳甘露是彩色的,白瓷装着彩色的料,被傅白卿弄得像艺术品一样。   如果拍张照发到朋友圈,肯定是朋友圈里最靓的崽,各个都想问,哪儿买的?   顾雅接过,用勺子舀着吃了一口,有的料顺滑,有的料有嚼劲,混合着吃在嘴里,滋味各异。   傅老师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她斟酌片刻,问:“傅老师,你觉得人族丑吗?”   顾雅为自己点赞,瞧这个问题,问得多高明。   不管傅老师喜不喜欢狐狸,都可以从这个问题瞧出,傅老师对人族的接受态度。   傅白卿勾唇,偏头望向顾雅,眸子温柔,“当然不丑,要是人族丑,妖族为什么都要幻化成人族?”   顾雅心底一喜,种族不是问题。   她美滋滋地笑道:“我也觉得,不然涂山氏怎么会嫁给大禹。对了,傅老师,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她偏头,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没有转移视线,只专注地盯着顾雅,倒是顾雅脸皮薄点,对上傅白卿的视线,似被烫伤一样,眼神飘飞。   她迅速移开视线,落到眼前云海上。   脸颊慢慢红了。   傅老师太犯规,他怎么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   谁顶得住?   “没有。”傅白卿声音微哑,低沉,带着认真,“九尾狐是忠贞的种族,一生只会爱上一人,也只会与自己爱上的人在一起。”   顾雅不甚自在地抓抓脸。   艾玛,傅老师好认真啊,像告白一样。   她不敢看傅老师,只盯着云海,声音也下意识放轻,“那傅老师找到了吗?”   傅白卿轻笑一声,道:“我可以晚些时候再告诉你么?”   “为什么呀?”顾雅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些许期待。   她自己没发现,她以为她在正常说话,但其实在催促,在撒娇。   “因为,我想等她确定心意,并下定决心。”傅白卿道,“九尾狐忠贞,但更决绝,只有丧偶,没有分手,更没有离婚。”   “如果对方想分手,九尾狐会有带着对方一起永眠。”   所以,和九尾狐谈恋爱,是真的会死的。   没在一起时,还能抽身而退,在一起后,再无退路,只能永世纠缠。   顾雅:“!!!”   料太足,她傻了。   作者有话说:   傅老师:亲,谈恋爱吗?要么恩爱一辈子,要么一起死的那种哦。   顾·山神·雅:不了不了,怕了怕了。 第38章 发香   顾雅缩缩脖子, 不敢再问了。   生怕聊着聊着,傅老师就告诉她,他找到的那个爱人,是她。   若是听到九尾狐特性之前, 她绝对会很高兴, 并羞涩一翻,直接答应, 但现在, 她哪里敢?   九尾狐这特性, 是个人都得好生考虑考虑。   不然, 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九尾狐的不负责。   一时冲动答应容易,久处觉得不合适了,害狐害己。   傅白卿眼底闪过失落。   却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若顾雅听了这番话,还是不管不顾地问他喜欢的是谁, 或者冲动告白,只能说明对方心智不成熟, 未来充满太多的不确定性。   他再如何, 也是希望自己爱情美满,和他哥哥嫂嫂一样,日日恩爱如初。   他压下失落, 和顾雅肩并着肩, 一起看云海。   顾雅机械地舀着杨柳甘露往嘴里塞,深深觉得不自在。   肩侧热度从傅白卿身上稳定传过来, 在凉凉的山风之中, 极为明显。   傅白卿存在感太强, 熏得她脑子一片雾蒙蒙,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抛在九霄云外。   她恨不得转身抱住他,声称我愿意,但本能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想到自己和傅老师恩恩爱爱的,一时间又是傅老师背着她修建墓穴,当她说倦了腻了傅老师拉着她一起躺板板睡山山。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竟也不觉尴尬,或者说,两人都沉浸在自己心事里,分不出半点心神尴尬。   暮色四合,云海云聚雾浓,傅白卿接过顾雅手中早已吃个干净,却还在机械往嘴里塞的碗和勺子,起身跳下巨石,道:“你在这玩会儿,我去做晚饭了。”   顾雅扭头,目送傅白卿离去的背影,有种将他喊住的冲动,她张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低低地“嗷”了一声,揉头发。   这是什么事啊。   她自认不是渣女,不会始乱终弃,但感情这玩意儿,不是你不是渣女他不是渣男就能圆满的。   乍见之欢容易,久处不腻很难。   顾雅嗷过之后,慢慢冷静下来,谈恋爱这事,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要稳住。   顾雅劝完自己,起身回到侧厅。   傅白卿晚饭做得是鯥鱼,鯥鱼口感味道上佳,随便做做都很好吃,更何况傅老师厨艺很好,更是好吃得想吞下去。   顾雅暗自庆幸,幸好她成为了山神,不然被傅老师这么投喂下去,不到一月胖十斤。   这绝不是说笑。   车祸鬼虚坐在一旁,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连咽口水,听说天师有法子让鬼尝到饭菜的味道,这两位大师是不是也能够?   他期期艾艾片刻,小声道:“大师,我也想吃。”   顾雅盛了碗饭,夹了两三块鱼肉,放到车祸鬼面前。   傅白卿捂脸轻笑。   他没救了,连小雅这小气的模样,他都觉得特可爱。   车祸鬼可怜巴巴,“大师,再多给点。”   才两块,味都不够尝的。   “可以了,别太贪心。”   顾雅在碗上拍了张符,顿时车祸鬼手中多出一碗一模一样地饭。   车祸鬼嗅了一口,饭菜香味在他鼻尖散开,香得他一本满足,像是嗅到猫薄荷的猫,舒畅得想要打滚。   “三年了,我终于又吃到热乎乎的米饭了。”车祸鬼想要落泪。   他父母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逢年过节除了给他放点鲜花,根本不会给他烧衣烧纸钱上供饭菜。   这三年,他是忍饥挨饿忍寒挨热过来的。   谁知道他的艰辛。   他眼含着泪,吃了一口饭。   香喷喷,带着甜,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鱼肉,小小地抿了一口——鱼肉稀少,要省着吃。   刚吃完,他瞳孔都睁大了。   惊为天人。   还能补充鬼气。   这是什么品种的鱼,难怪大师舍不得给他吃。   一开始的省着点吃立马抛到脑后,似猪八戒吃人参果般,三块鱼肉吞入腹。   吃完后,他在饭里夹了夹,翻来覆去寻找,确定没有后,才死心地扒光饭。   就算是光饭,在饿了三年的积年老鬼嘴里,也是人间美味。   车祸鬼吃得心满意足。   他飘到山神庙里,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感谢山神娘娘,让他过上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顾雅对这些鬼是放养的,当初那个红衣女鬼,顾雅就没怎么管过,这个车祸鬼她自然也不会管。   她起身去收碗筷,傅白卿赶在她面前,将碗筷收拾好,“我来吧。”   顾雅神色更复杂了。   多好的狐啊,体贴贤惠。   怎么就那么刚烈呢。   半夜,顾雅照例药浴,傅白卿守在外边,这时,他手机铃声剧烈响起。   见是齐风,傅白卿接起电话。   “老大,救命,今晚来的鬼,是鬼王。”齐风急促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   傅白卿:“???”   “鬼王?”傅白卿回忆下贺兰城的面相,虽然福泽有余,但也不至于出动鬼王吧?   唐嘉盛都没劳动鬼王呢。   “他房里供奉了山神娘娘像,请山神娘娘庇佑。”傅白卿出了个主意。   齐风和贺兰城那么远,他鞭长莫及。   “在贺兰城他父母这边,没有山神娘娘像。”要不是山神娘娘给的平安符,两人已经被鬼王撕裂了。   但现在他觉得,他俩距离被鬼王撕裂,并不远。   泪流满面。   还以为是个简单小案子,谁知道直面狂暴大boss,谁有他这么倒霉?   贺兰城略有些愧疚。   要不是他要来父母家,两人也不必遇险,他家里,有山神娘娘庇佑。   他闭眼,默念山神娘娘保佑。   顾雅收工,穿好衣服走出方便,道:“贺兰城那边,遇上大问题了?”   贺兰城的信仰,源源不断地给。   齐风听过顾雅的声音,又喊道:“山神娘娘,救命。”   以后他一定要请个山神像,随身求庇佑。   傅白卿应了一声,“是鬼王。”   “锦绣花园距离尧光山太远,一个半小时车程,太远了,咱俩赶到那边,也只能替他俩收尸,我喊我哥去一趟。”   “也行。”顾雅低头,对电话那边道,“你俩身上有山神庇佑,能顶一段时间,坚持住。”   能顶多久,她也不知道。   “感谢山神娘娘。”齐风大呼。   傅白卿摁下挂断键,给他哥去了个电话。   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等。   车祸鬼飘进来,道:“是那位特别倒霉的兄弟?”   先被他标记,又遇上鬼王了?   顾雅点头。   “哎,同是天涯倒霉人,希望那兄弟能活下来。”车祸鬼祈祷。   凌晨三点,傅白衣用妖力托着齐风和贺兰城上了尧光山。   顾雅拉着傅白卿瞬移到山脚,山脚下,齐风和贺兰城还活着,贺兰城还好,因为是普通人,齐风一直护着,齐风就凄惨了,受了内伤,面如金纸,两眼呆滞。   瞧见傅白卿,他眼底含了两泡泪,要不是没有力气,他恨不得饱含感情地喊“老大,他还能或者回来见他,真是太好了。”   今天是真的险,老大搬来的救兵要是再晚半秒,他和贺兰城今天连魂都留不下。   他不觉得,那鬼王会留下他和贺兰城的魂魄。   肯定撕碎吃了才安全。   “上去。”顾雅伸手,傅白卿握住,他望向顾雅,笑道,“这么点距离,用不着瞬移,我哥速度很快的。”   感受到掌心的热意,顾雅鬼使神差的,没有抽回手。   傅白衣瞧瞧顾雅,又瞧瞧傅白卿,又望望两人牵着的手,默不作声地化作原形,九条尾巴一动,将齐风和贺兰城裹在尾巴里,风一般地在台阶上跃动。   傅白卿化作原形,扭头望向顾雅,道:“小雅,上来,我带你上去。”   顾雅望着月下白狐,略为激动。   月下看狐狸,越看越美,她摸了摸白狐的毛毛,满脸都是迷恋。   傅白卿嘴角翘起,颇为自得,他尾巴一动,让顾雅端坐在他背上,他一条尾巴缠住顾雅的腰,道:“小雅,坐好了?”   顾雅摸摸傅白卿的毛毛,又伸手抓住,“坐好了。”   平常顾雅在山上都是瞬移,有时候也从悬崖上往下跳,但那些感觉,都和乘坐大狐狸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风从两边呼拉拉地刮过,天上月光皎洁,似烟雾编制成银纱,山上白狐披着月光织成的纱,长长的毛毛泛着银光。   很漂亮。   像星光在跃动,像狐披银河。   而乘坐在狐狸背上的顾雅,感觉自己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飘飘然好似在飞,这是奔跑的魅力,是自由的滋味。   她端坐着,禁不住张开双手,感受风,感受这无所束缚。   若不是怕被齐风他们听到,她甚至想放声大喊。   快到山顶,她收回手,端坐,面上一本正经。   傅白卿喉中发出一声轻笑,显然顾雅做了什么,他都瞧在眼底。   顾雅听到他的笑声,脸颊微红,双眼却亮晶晶的。   纵然幼稚,但她不后悔。   到了山顶,傅白衣丢下齐风和贺兰城,贺兰城从地上一个轱辘爬起,去看齐风,听到动静,一行人往月亮门那边瞧去,只见月光之下,一名身着白色道袍的少女乘坐白狐缓步而来,月光洒在一人一狐身上,本就绝美的外观,更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梦幻度直接爆表。   像是误入幻境,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动这一个梦。   贺兰城傻眼了。   他是真没想到,还能见到电视里这种特效合成的画面,更眼前这一幕相比,电视里那些特效,全都low爆了。   他很可惜佩儿不再这儿,这样的美景,他居然不能和女朋友一起欣赏。   傅白衣望着这一幕,狐狸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这就是对爱情不屑一顾,绝不会做他曾对他夫人做过的傻事的弟弟?   啧啧,这才多久,就让人家女孩子坐他背上了。   九尾狐后背,除了父母儿女,便只有伴侣能坐,连兄弟姐妹都不能。   这是认定了?   他笑道:“白卿,你还记得,那年月下,你说过什么话么?”   小小年纪的傅白卿,对着月亮道,他才不会谈恋爱,找个对象管着自己,脑子进水才会这么做。   傅白卿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么久远的事,我怎么记得?不过我记得,那天你偷偷将药倒了,被嫂子按在地上,捶了一顿。”   来呀,揭短啊,看谁揭得过谁。   他尾巴一动,放下顾雅,之后化作人形。   他伸手,十分自然地将顾雅的手拢在掌心。   顾雅:“……”   不用数花瓣了,傅老师说的那个心上人不是她,傅老师就在尧光山上裸-奔一圈。   这举动,就是和尚头顶的虱子,傻子都能瞧得懂。   意识到这点后,顾雅先是高兴,之后就是纠结。   憋住,她不能因一时冲动,毁了万年之计。   答应了,就是千万年的事。   傅白卿和傅白衣对视较劲,顾雅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三人都没说话,蹲在齐风身边的贺兰城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最后望向稍微熟悉一点的顾雅,“大师,您来瞧瞧,齐风还有救吗?那鬼王目标是我,齐风是不是该送进医院?”   说实话,他真的觉得,齐风该送进医院,受重伤了不去医院去庙宇,原谅他刚迈入迷信世界,暂时没法接受。   傅白衣点头,道:“对,得送去医院。”   他拎着齐风后颈,对傅白卿道:“我走了,别太想我,对了。我明天会让华音过来,她最近成绩又不及格了,你给她补补课。”   不等傅白卿拒绝,他似风般在空中刮过,再眨眼,他已经消失不见。   傅白卿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气得面色铁青。   他莫名地,刚开始教导顾雅玄术那段生涯,对教学涌起了恐惧。   孩子注意力不集中,真的能让老师抓狂。   他视线移向贺兰城,问:“你数学怎么样?”   贺兰城缩缩脖子,总觉得脖子有点凉,“还算可以吧,大学金融系。”   傅白卿很满意,学金融的,数学都不差。   这时,车祸鬼飘了过来,自荐道:“还有我呢,我呢,我数学也很不错,我是数学专业的。”   想在山顶待得理直气壮,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傅白卿望向车祸鬼很和蔼,“你想吃什么,明天给你做。”   顾雅摇摇傅白卿的手,歪头问:“怎么不问我数学好不好?”   傅白卿用另一只手揉揉顾雅的头,神色微妙。   从他短暂的教导时光来看,山神娘娘是个大学渣,成绩必然不太好的。   他就不戳她的心了。   顾雅噘嘴。   好吧,她成绩确实不太好。   毕竟,她的天赋技能点全点在玄学上,科学学科就差了点悟性。   齐风重伤,贺兰城轻伤,这是最好的结果,顾雅总算安心了。   她视线扫过贺兰城,见他头顶血刀依旧存在,凝眉不解,“你这死亡征兆尤在,那幕后之人,和你是不死不休啊,想一想,你得罪了谁,让对方不惜请鬼王来杀你。”   鬼王鬼王,顾名思义,是鬼中王者,实力强劲,阴气浓厚,寻常鬼魂不敢掠起锋芒;甚至鬼王起令,普通鬼魂得听令行事,和其他鬼魂,具有等级差异。   厉鬼在鬼魂面前,算是个弟弟。   这样的鬼,大多早早不太管事,更不会亲自出手对付普通人族,这行为掉价。   能请动鬼王,显然耗费了个大人情。   这么大个人情只为杀贺兰城,这个仇恨,真的很大了。   贺兰城摇头,“我是个商人,平常行事,以和为贵,我敢发誓,我没仗着身份欺凌过任何人。”   他略微苦笑,“我想不出,谁会恨我恨到这个地步。”   “你将你这两天的行程说一说。”顾雅问。   贺兰城坐在地上,慢慢回忆,“前天,我从我父母家里出发,去接佩儿,看电影前,我买了束花向她告白,佩儿有点惊讶,也不看电影了,拉着我来到尧光山。”   “下尧光山后,我和佩儿去附近逛了街,吃过晚饭送她回去,回家路上,我妈电话过来,让我回家一趟,路上遇见找替身的那位仁兄。车子坏了,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明天再过去,打的回了家。”   “今天早上,我先将山神娘娘请入房间,又换了辆车前往我父母家。路上,接到齐风电话,又折回xx路去接齐风,我俩一起来到我父母家。”   “到家之后,在我父母家吃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下午陪我父母,吃过晚饭,我准备回家,结果发现有鬼要杀我,齐风和那男鬼斗了许久,将那男鬼抓了,刚抓完鬼,鬼王就出现了,齐风为了保护我,被鬼王虐打,齐风让我打傅先生的电话求助,之后便是傅先生的哥哥过来救人,送我和齐风来到尧光山。”   贺兰城一边叙说行程,一边回忆,还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没有两天内都见到的人?熟人和陌生人都可以。”顾雅问。   贺兰城仔细回忆片刻,摇头:“没有。”   “鬼王出现的时候,你父母在哪里?”顾雅又问。   “我父母关系很好,晚上都会外出散步,有时候想去哪儿玩,还会当晚就住附近酒店,第二次直接住在那儿。我父母,今晚就去了小港城附近的酒店,没有回来。”贺兰城道。   顾雅视线落到贺兰城的父母宫上,缓慢地开口:“你看,我只问你父母今晚在哪里,你解释了一大堆,你对你父母,起了怀疑吧?比如你父母,昨天为什么一定要你回去一趟,今天你去了,你父母又没有什么事,或者没有什么重要到要你专门回去一趟的事要你做,对不对?”   在顾雅问贺兰城父母时,他父母宫上,明面上看丰隆黄润,但藏在丰隆黄润之下,父母宫凹陷了下去。   贺兰城父母宫有问题,但有人遮掩住了,盖住了天机,不让旁的天师瞧出不对。   贺兰城低头,面露痛苦与愧疚,“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到大,对我很好,我不该怀疑他俩的。”   “可是你怀疑了。”若不是贺兰城怀疑了,父母宫出现一瞬间破绽,她也没法瞧出不对。   那幕后施术之人,水准很高。   贺兰城低头吭哧片刻,才抠着手指,哑着声道:“我下午提出要走,他俩说我好久没回去了,陪他们聚聚,可是到了晚上,他俩又出去旅游了。按说特意喊我回去聚聚,不应该晚上陪我?像是他俩专门留我到晚上,又在危险到来之前,避让开来。”   顾雅道:“是与不是,明天和你父母见一面,就知道了,晚了,你先去沙发上休息吧。”   贺兰城失魂落魄的离开。   傅白卿揉揉顾雅的头,夸道:“山神娘娘做得真好。”   傅白卿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说出事实。   犹记得一月前,顾雅连学习玄术都还要他逼迫,谁能想到一月后的今天,她已经能独立处理这些玄学事件了呢。   顾雅每步成长,他都瞧在眼底,也都是见证者。   这让他颇为感慨。   既有“吾女初长成”的欣慰,也有为心上人这么优秀的骄傲和与有荣焉。   顾雅朝傅白卿张开手,傅白卿顺势回抱回去。   顾雅囧。   她是想抱小狐狸诶,今天傅老师还没梳毛毛。   只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傅老师抱住。   她捏着傅老师的衣服一角,嗅着独属于傅老师思兰非兰的香味,犹豫着该怎么重启话题。   要是傅老师知道,她只是缠他狐狸身子,而不是求抱,傅老师会不会失望?   顾雅这一些列心理历程,傅白卿并不知道。   他抱住顾雅,胸前踏踏实实,感觉一阵圆满,像是寻觅半珏,终于寻到另一半,完美吻合,形成一个无缺憾的圆。   他垂眸,嗅着顾雅发尖洗发水混着她本身气味的清香,心神一片宁静。   他轻轻地,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轻轻的,若非这是在顾雅的领域,她完全不会察觉。   顾雅心软成一团。   所有纠结都飞了出去,只剩下那轻轻的,却无比郑重虔诚的吻。   这个吻,不是额吻,不是唇吻,不是舌吻,只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得发丝吻,但其主的珍视与小心翼翼,却比任何一个吻,更能表达。   她心内叹了一口气,俯首投降。   她败了,白天做的任何心理建设,在这一吻下溃不成兵。   什么慎重,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全都被她抛到脑后,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和傅老师谈恋爱。   谈一场不是天长地久,就是半路同-眠的恋爱。   她抬手,抱住了傅老师劲瘦的腰。 第39章 真假少爷   傅白卿察觉到顾雅的回应, 反而克制了起来。   他松开顾雅,道:“是我唐突了。”   说着,他转身离开。   顾雅下意识拉住傅白卿的手。   傅白卿站定,面上露出个无奈又甜蜜的笑。   他转身, 上前摸摸顾雅的头, 垂眸笑道:“不急,月色太好, 我太温柔, 你会冲动是正常的, 但, 我不希望你头脑发热时做决定,我希望你冷静后,再将决定告诉我。”   顾雅:“……”   她绷不住笑了,“你还挺有自信,谁给你的自信,你这张不仔细看, 都看不出帅气的脸吗?”   不过,傅白卿的话到底听进去了, 包裹着熔浆似的脑子, 也冷静了下来。   傅白卿闻言暗哼,他本来面目,美得吓死她。   他背着手, 施施然往屋子里走。   顾雅追了两步, 又停下,跺跺脚, 来到巨石边, 托着下巴望云海。   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她要和傅老师谈恋爱。   遇到过傅老师,还能有谁再入她的眼?   不会再有人了。   只是,顾雅狡黠一笑,不能那么快让傅老师知道。   想清楚后,没了杂念,她盘腿专心修炼。   一-夜过去,谁都没睡。   当阳光从东方投下万丈霞光,将云海晕染成一片赤橙色时,贺兰城瞪着一双疲惫的双眼,从沙发上爬起。   他走出房间,四处张望,在山神庙后边寻到顾雅。   他双手抓住栏杆,对坐在云海边的背影喊道:“大师。”   顾雅收功,扭头,见贺兰城双手抓着栏杆,眼巴巴瞧过来的画面,禁不住笑了。   她脑子里莫名响起一首歌,“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监狱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怎么那么可乐呢。   她跳下巨石,笑道,“时间还早呢,你先打电话,问你爸妈起来了没有?”   贺兰城早知顾雅本事大,但对她身手没多大概念,此时见她轻轻松松一跃三米,完全违反牛顿第一定律,忍不住好奇地问:“大师,您还是人吗?”   莫非传说中高来高去的轻功,其实不是传说,而是遗落的文明?   顾雅凝眉,“你这是什么问题,我不是……”   她本想说,她不是人,谁是人?   但说得一半,她想起来,她确实不是人。   她是山神。   她背着手,转移话题道:“你打电话吧,我去看看傅老师。”   傅老师住在右侧厅,之前她往上买的床柜和屏风都到了,简单用屏风衣柜书柜隔开一个空间,里边就是傅老师暂住的地方。   有些简陋,除了床和衣柜,空间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洗漱间,也没有卫生间。   右侧厅一开始的定位,是书房,而不是客房。   顾雅走进右侧厅,她坐在书桌边,喊道:“傅老师,醒了吗?”   傅老师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   屏风是中式山水折叠隔断屏风,那副山水画,是关仝的《秋山平远图》,一屏风一画,都很有古意。   顾雅不太懂画,但她觉得这画和尧光山很配,同样的山林古道,流水孤亭,像是一千多年的关仝,画出她镇守尧光山的心情。   山清幽而人孤寂。   屏风富有古典美,因这屏风,连带着这件房子都带着典雅之意,像是居住在这的人,是历史中的贵公子,一举一动,肃肃优雅。   当然,这一般只会是旁观者的错觉。   但,傅白卿真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时,顾雅才知道那并不是错觉,是事实。   他像是从名士画卷中走出,萧萧肃肃,轩然霞举。   便算他短衫短发,带着不合时宜的眼睛,但他身上气质,和这屏风,和那暗紫色木头,莫名的配。   很有厚重与沉淀感。   顾雅心头一动,问:“傅老师,你今年多大了?”   傅老师:“……”   他眼波斜飞,转移话题道:“你早上想吃什么?”   顾雅:“……”   转移话题好生硬哦。   她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像傻瓜一样地宠着他。   她宠溺一笑,道:“馒头吧。”   看来,傅老师年龄很大了,不然不会这般避讳。   难怪,傅老师和这古色古香的屏风站在同一画面时,没有半点违和感。   吃早饭时,顾雅又给车祸鬼送了两个馒头,她望向贺兰城,问:“你父母怎么说?”   贺兰城情绪低沉,“他俩说,要下午才四点才回去,四点的时候,我这边也可以开始出发,在别墅那边见面。”   顾雅和傅白卿对视一眼,都闪过一个词,逢魔时刻。   日暮六点,逢魔时刻,阴物实力开始不受限制,甚至开始增长。   当然该问还是要问的,“为什么?”   “说我妈她今天要和闺蜜见面,那个闺蜜是她高中同学,很多年没见了,最近来安城玩,明天就要回去,今天不聚一下,再见面又不知道要多少年。”自从猜测他父母要杀他,他现在听那对夫妻说话,都下意识怀疑真假。   顾雅点头,道:“没事,不急这一时半刻。你昨晚没睡吧?看你憔悴的,去睡一觉。”   贺兰城点头。   这次实在太累了,他在沙发上没躺多久,睡了过去。   顾雅和傅白卿离开房间,傅白卿陪在顾雅身侧,顾雅坐在风雨亭内看书,营业。   看着片刻的书,顾雅眼神飘忽,落到旁边傅白卿身上。   她好想一边看书一边撸小狐狸啊。   傅白卿察觉到顾雅小动作,敲敲红木桌。   顾雅低头,继续看书。   傅白卿轻笑,眼底闪过怀念。   自从小雅接受山神职责后,看书十分积极,不用他再在旁监督,这种看书走神摸鱼的事,遥远得好似上辈子的事。   许久不见,乍然重见,还挺怀念。   当然,若真重温,他依旧敬谢不敏。   他真的不想当老师,说起老师,傅白卿忽然想起他忘记一件事,是什么事呢?   不等他想起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叔叔。”   傅白卿:“……”   鳖,给小魔星补课!   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精致桃花眼,天仓清秀眉,瓜子小脸线条绝。   若十二三岁的少女都长出这样,她好像有些理解,以前为什么能对十二三岁少女一见钟情了。   当然,这种行为她十分唾弃。   恋童是不对的。   小女孩穿着略带古风的宽衣长裙,衣服和裙摆上都绣着红梅,看起来十分雅致,这衣服应该是定制的,上边红梅全由人工绣成,没有机器绣的那种呆板,颇具神韵。   这身衣裙和她气质相和,一眼瞧去,是个古典小美人,她手甩野花,说不出的天真烂漫,像是唐朝贵女,肆意张扬。   顾雅瞧清小女孩的容貌,先生出不少好感,几乎没有人不喜欢美人,大美人小美人,不起色心,也会欣赏。   她望向傅白卿,道:“是你那侄女?”   昨天傅白卿的哥哥,说他女儿今天会过来,让傅白卿补补课。   傅白卿点头,视线扫过那笑得很欢快的小女孩,板着脸问,“你作业呢?”   小女孩笑嘻嘻的,将野花送给傅白卿,“小叔叔,难得我来看你,别提这些扫兴的话题。”   她歪头望向顾雅,笑道:“这是小婶婶吧,长得真好看,我喜欢。”   顾雅脸颊一红,瞪了傅白卿一眼。   她还没答应呢,他就和家里说了?   傅白卿满脸无辜,颇为冤枉,是他哥那张大嘴巴说出去的,他嘴上没把门,对孩子也没什么顾忌。   “嘻,小婶婶还害羞了,不用害羞啦,阴阳结合,天地正理,没什么害羞的。”小女孩语出惊人。   顾雅惊呆了。   她父母,都在她面前说些什么?   傅白卿暗叫不好,忙打岔道:“乱叫什么,叫山神娘娘。”   小女孩恍然,“原来还没追上啊。”   她怜悯地望着傅白卿,“叔叔你真逊,太丢我狐族的脸了。”   傅白卿拳头硬了。   所以说,最讨厌长到一半的小孩子了,半懂不懂,自以为很懂。   人族和妖族的崽子,都一样。   他皮笑肉不笑道:“作业呢,课本呢?不补课,我让你爸过来接你。”   小女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控诉道:“小叔叔,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在我考试不及格时,带我玩游戏的好叔叔了。”   傅白卿咧嘴,“因为你不是我的崽啊,你学习差,日后啃老,啃的是你爸,而不是我。”   顾雅噗嗤一笑,这对叔侄对话,怪有意思的。   小女孩恍然,“难怪我爸说你狡诈,你这是在捧杀我,好让我成为我爸身上的寄生虫。”   她望向顾雅,“小婶婶,小叔叔他这么坏,咱们不带他玩。”   傅白卿摁住她,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补课。我再问一句,课本呢?作业呢?”   小女孩气鼓鼓的,“当然是放家里了。谁出门爬山,还会带作业本?”   她又望向顾雅,好奇道:“小婶婶,如果拜你,你能赐我运气吗?就考试时,‘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这种。”   顾雅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妙言妙语,她逗道:“如果能的话,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考前抱神脚啦,到时候拉我朋友一起过来,大家一起抱神脚。”小女孩不假思索地开口。   顾雅想象下那画面,一堆小男孩小女孩像进行什么郑重的仪式一样,满脸严肃,一个接一个,过来摸摸她金身的脚。   她表示,画面太美,她承受不了。   她拒绝。   她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想拥有这神职,但事实上,山神不能保佑你过考试,你该拜文昌星。”   “拜了没用。”小女孩沮丧。   一条考试及格的捷径,没了。   难道真要累死累活的补课?   有了小女孩,一上午时间过得非常快,主要是小女孩性子活泼又会说话,叽叽喳喳的,时间过得快。   吃过午饭,傅白卿将她送走了,理由很充足,“学渣不配踏上尧光山,要想过来,将作业本和课本带过来。”   虽然不是他小崽子,他还是挺关心她的功课的。   华音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山山神娘娘说了算,小婶婶,我能留下来的吧。”   顾雅心虚,学渣不敢说话。   她支吾片刻,道:“听老师的。”   得知傅白卿教导顾雅,是顾雅的老师后,华音便知大势已去。   她气鼓鼓地下山,将送给傅白卿的野花又收了回去。   下午四点十五分,傅白卿和贺兰城寻到车子,不多会儿,一个穿着道袍的陌生女性跟着上车。   贺兰城望着她,喊道:“美女,上错车了?”   傅白卿道:“没有,是我同事。”   “那顾大师呢,她不来?”贺兰城不解。   “她是庙祝,要守着山神庙。”傅白卿解释一句。   贺兰城视线在陌生女性身上瞧了片刻,搭话。   顾雅高冷得一比,不答话。   贺兰城只得作罢。   一个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顾雅视线扫过贺家别墅,见房间里阴气弥漫,倒不意外,昨晚这儿鬼王出没,一晚上时间不足以使阴气散去。   居住在这阴气里,轻则气运低倒几天霉,重则有血光之难。   穿过庭院到达门口,一眼便瞧见客厅沙发上,挨着端坐的两口子。   贺父面容微胖,不至于大腹便便地步,但也挺着个小肚子,贺母是个端庄美人,一身白底青华旗袍,头发卷起上挽,手腕上脖子上带着玉配,和白皙肤色十分相衬。   看起来约莫三十来许,只是眼角细纹,说明她已经不年轻。   贺兰城长得和她有些像,一双标准眼,棕白分明,灵秀隽永。   贺兰城站在门口,望向贺夫人和贺先生,嘴张了张,一声‘爸妈’喊不出来。   若昨晚他俩是故意的,岂不是他俩要杀他?   两双灵秀标准眼对上视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神情都很复杂。   顾雅推推贺兰城。   她只有半个小时来解决他的问题,没有时间浪费。   贺兰城慢吞吞地走到贺夫人对面,道:“看在相处二十多年的份上,你俩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俩要我的命?”   贺夫人偏过头,摸出手帕,摁摁眼角,却是有泪落了下来,“你享受我儿的身份和福泽,现在只是让你还给我儿,有什么不对?”   贺先生抓着贺夫人的手,用另一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不必愧疚,这都是他应得的。若不是他父母起了坏心,谋夺咱们儿子的福运,咱俩儿子也不会过去二十年,穷困潦倒,瘦不伶仃,还病恹恹的。这都是他和他那对父母害的。”   贺先生和贺夫人对话简短,但话中信息量好足。   顾雅趴在沙发上,一双眼不断打量贺夫人和贺先生的面相,不解地开口,“等等,我有点迷糊,你俩是只有一个儿子没错吧,你俩儿子是他没错吧,怎么听你俩的话,好似他不是你俩儿子,你俩另冒出个儿子。”   顾雅指指贺兰城。   贺兰城瞧了顾雅一眼,心道,现在怎么又多话了?   是他不配。   被父母背刺,被顾雅区别对待,贺兰城很沮丧。   贺夫人憎恨地瞧了贺兰城一眼,望向顾雅,面容哀戚,“你是这孽障请来的天师吧,你别被这孽障骗了,他不是我和外子的亲儿。当年我在医院生产,他父母瞧出我家富贵,生出歹意,将他和我儿换了。”   “不可能!”贺兰城不敢相信这事,猛地站了起来。   他面上有些惶然,眼底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嘴上念叨着往日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的荒谬,“从下到大,大家都说我长得像你,这双眼睛最像,你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很像?”   贺兰城觉得自己如在云端,半点都没有真实感。   怎么会是这样?   他想过父母要杀他的千万种理由,就是没想过是这种。   他从小和他父母,长得是这真的像。   只有亲身的,才这么像了。   将他小时候的照片和他爸爸小时候的照片摆在一起,能瞧出眉眼脸型轮廓明显相似,一看就知道有血缘关系。   便算真是如此,他俩好歹养了他二十六年,二十六年的感情,能轻易被抹杀?   因这一事,他俩恨不得让他去死?   贺夫人闻言,心底更为厌恶,瞧都不瞧贺兰城半眼,继续道,“他父母让他占了我儿身份尤觉不够,又不知打哪请来邪道,施了邪术,让他窃走我儿福运和寿命。”   “有邪术在,你剥夺了我儿容貌,和我们长得像不是应该?”贺夫人冷笑,“你那父母做事滴水不漏,若非如此,我又岂会这么多年都发现不了。”   贺先生搂着贺夫人,安慰她,也给她支撑。   贺兰城跌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   怎会如此?   这不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自处?   活了二十六年,自认活得通透而智慧,此时也禁不住茫然。   他该怎么办?   贺夫人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按他本来命格,他应该十岁丧母,十六丧父,辍学打工,穷困潦倒,直至二十六岁,患胃癌而亡。而我儿则福运富贵,从小到大,幸福安康。”   “结果他窃取我儿身份和福运,从小顺风顺水长大,而我儿初中辍学,现在患了胃癌病恹恹的,只能躺床-上化疗。”   “你说,我该不该恨?”贺夫人直直望向顾雅,道,“你说,他该不该死?”   顾雅视线在贺家三口面相上扫来扫去,啼笑皆非。   要是贺兰城身上有邪术,她又怎么会给他山神庇佑?他又怎么承受得住山神庇佑?   他的房子,又怎么能请动山神入门?   顾雅又望向贺夫人,道:“然后呢?”   “然后,前不久有一名大师察觉到我面相不对劲,助我和外子揭穿这骗局。要不是这大师,我到现在还瞒在鼓里,直至我儿身死,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残忍?”   顾雅心底有了数,这大师多半是邪道士,不是邪道也是妖道,总归不是走正路子的。   “你怎么确定,那道士说得是真的?”顾雅问,“你为什么要杀贺兰城?便算你说的是真的,贺兰城还那么小,总是无辜的吧,而且你俩养了他二十六年,怎么说也有些感情,换回身份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贺兰城闻言,抬头望向贺夫人。   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贺夫人偏头直视贺兰城,一双眸子似染了毒汁,布了寒霜,她尖尖的指甲指着贺兰城,厉声道:“当然是他该死!要不是他吸走我儿寿命,我儿又岂会只有几天可活?只要他死了,被他转移走的福运和寿命才会回到我儿身体里,我儿才能活下来。”   贺兰城被贺夫人怨毒的视线定在原地,鼻尖一酸,就想落泪。   他从没想过,他妈妈有一天,会用这种眼神瞧他,像是他活着,就是个错误。   “若他身上真被施了邪术,破了邪术就可以,并不一定要他性命。”顾雅指出她话里的不对。   “可是大师说,太晚了,我儿命格几乎和他融为一体,没法再剥夺,除非杀了他,不然我儿没法活下来!”贺夫人望着顾雅,泪眼盈盈,“你是天师,应该站在正义这边,你为什么要帮这孽种?”   让她连下两次手,都失败了。   不仅搭上一个大人情,还让她儿子健康希望更为渺茫。   顾雅朝傅老师伸出手。   傅老师还没练出解读顾雅后脑勺的技能,犹豫片刻,将自己的手放到顾雅手上。   顾雅:“……”   她无奈回头,满眼宠溺而纵容,“傅老师,你工作证。”   现在认真工作呢,没时间风花雪月。   傅老师,正经点。   傅白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自己工作证放到顾雅手上。   贺兰城没有回头看,没瞧见这一幕,不然他估计会暗戳戳地骂傅白卿渣男。   在山上和顾大师撩骚,下山和同事调情,渣得明明白白。   顾雅顺手递给贺夫人,道:“我们是国家特情局的,公家出品,应该比别的天师更有信誉度?两位不妨确认一下,再之后,请两位相信我说的话。”   贺夫人和贺先生头挨着头,仔细查看工作证,之后摸出手机去国家公务网查ID。   贺兰城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悄声问顾雅,“大师,听你话里意思,这其中有隐情?”   贺兰城本来很伤心很难过很无措很茫然很想自暴自弃,但他年纪轻轻能执掌一家公司,自有其过人之处,从顾雅话里听出不对。   顾雅提起他这个假少爷身份时,说的都是若是,若是。   若是,假设如此,这话前提是假设,也便是说,假少爷是假设,双重否定为肯定,他是真少爷。   意识到这点,他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他迫不及待找大师确认。   顾雅以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瞧向贺兰城,朝他肯定地点点头,她压低声音道,“你父母被骗了。”   贺兰城听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任谁发现自己父母要杀自己,都不会愉快的,哪怕他父母是被人欺骗。   贺兰城知道,这事之后,他和父母之间,回不到过去了,这条裂痕,将永远横在他和父母之间,碰碰就痛。   贺夫人和贺先生确定证件照是真的,而证件照和官网上的照片,和傅白卿都对得上后,将工作证还给顾雅。   顾雅递给傅白卿,道:“两位,贺小先生身上,并没有邪术痕迹。”   贺夫人急了,“那大师说,给他施展邪术的人是个高手,普通天师看不出来。”   贺夫人就差直接说,顾雅是个小年轻,没那么深的功力,看不出来。   顾雅叉腰,行吧,是她太年轻,长得不受年长者信任敬重。   贺先生跟着开口:“不是我不信公家,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是非曲直,不如请两位长辈过来处理?”   他俩还是更信那位大师。   “这样吧,那位大师在哪里?将那位大师请过来对峙,如何?”顾雅道。   贺夫人和贺先生对视一眼,又望望顾雅,犹豫片刻,道:“那大师正在维持我儿性命,没有空。”   贺夫人又用帕子揾搵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我儿性命,就在这几天了,离不得大师。”   “在哪家医院,一起去看看。”顾雅又提出意见。   贺夫人和贺先生这次犹豫得更久。   顾雅恍然。   她望向外边天色,此时阳光尽数落山,天边云霞蔚然一片,时间将尽六点,“你俩在拖延时间?”   贺夫人垂首,贺先生不语。   显然默认了。   顾雅直起身,敏锐地感知到,别墅外边开始变黑,仿若黑夜降临,无星无月,触目所见,除了黑暗,别无旁色。   贺夫人和贺先生起身,想往外跑。   顾雅略显寒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贺夫人,贺先生,若我是两位,我会坐在原地。”   她指尖一弹,一道符箓自燃,似孔明灯般飘到天花板,替代白炽灯,照亮附近。   贺夫人和贺先生刚刚起身,闻言不仅没有坐下,反而往房间外边冲去。   冲到一半,两人被一股无形大力揭飞,倒飞了回来。   贺兰城虽然被父母反复刺心,但到底不忍两位就这么摔到地上,忙跃过去,一手抱住一个,蹬蹬蹬地连连后退。   顾雅在旁伸手一托,助贺兰城站稳身子。   她低头,望向被鬼气侵蚀,面色铁青,意识昏沉的贺家夫妻,给两人一人塞了一张平安符。   平安符瞬间自燃,变成青灰,而这对夫妻也恢复了神智。   瞧见是贺兰城接住他俩,两人面色青青白白,连忙起身,躲到一边。   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贺兰城再次黯然神伤。   顾雅问:“你俩明知他会带回天师,为什么还要执意动手?”   贺夫人眼含泪水,“大师说,只有今天一天了,要是今天他还没死,我儿就再没机会收回命格和福运。”   “那鬼王呢?”顾雅抬头,望向虚空。   虚空之内,黑色-鬼气森森,几乎凝成实质。   这是鬼王布成的结界,在结界内,鬼王掌控规则,犹如领域。   当然,没有领域那么高大上,这种结界,实力地域鬼王的天师,借助符箓或者法器,就能打破。   “鬼王是你俩凭实力请的,还是那天师请的?”   贺夫人和贺先生头一次见到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昨天的鬼王,是,是我俩请的,不过,今天出现的鬼王,不是我俩请的。”   到了此时,他俩也察觉到不对,那位大师说,等他俩拖延到六点,鬼王会出手。   到时候他俩只管往外跑,鬼王放他俩出去。   但是,他俩刚刚外冲,这鬼王明显是要将他俩留在房里。   贺夫人和贺先生禁不住打鼓。   “不会的,咱俩做了亲子鉴定,那做鉴定的,是咱俩相熟的熟人,不会出错的。肯定是这鬼王不驯,大师也没意料到这种情况。”贺夫人不知是安慰贺先生,还是说服自己,不断找理由。   鬼王不断压迫,黑色阴气一层堆积一层,阴气之内,大鬼小鬼母子鬼,一个个吸收着阴气,身上气息不断攀登攀登。   傅白卿神情凝重,“这是,冲着我来的。”   幕后之人知道贺兰城求到了尧光山,而尧光山上有他,很有可能是他亲自处理,他们不知道顾雅能下山,所以,这个局,针对的是他。   贺兰城,还不值得对方出动这么多鬼魂。   顾雅凝眉,她能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给贺家三人一人五张平安符,道:“躲一边去。”   贺兰城机敏后退,伸手想拉贺夫人和贺先生。   贺先生避过,抱着贺夫人慢慢退远。   贺兰城伸手愈发黯然。   没了贺家三口在旁碍事,顾雅摸出一沓盖着山神印的五雷符和诛邪符,在空中结成符阵。   无论是雷还是诛邪正气,都是鬼气克星,更何况上边山神娘娘的印记,对鬼更有压迫感,鬼王一见那符箓,便知不妙,她驭使鬼和阴气去碰撞消融那些符箓。   她有预感,绝不能让那些符箓结成阵。   鬼王的战斗意识很强,以她麾下那些鬼自杀式袭击为代价,符阵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型。   见状,顾雅将叠成三角形的符箓一个插着一个,须臾间织成一柄由符组装而成的符剑,她手腕一动,符剑如箭般刺穿挡在前边的小鬼,刺穿重重黑气,刺向鬼王。   鬼王身前阴气凝实,形成一张盾牌挡住,在阴气盾的腐蚀下,符剑前端的符箓一张张化作烟灰。   顾雅继续制作符箓小剑,手一扬,小剑似流光冲向鬼王,鬼王朝顾雅俯冲,俯冲到一半又被小剑挡住,不得不后退,凝聚更多阴气成盾。   她望向顾雅,一双眼恨得似欲滴血。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多符箓?   这边顾雅和鬼王相斗,那边傅白卿悬空踏步,像抓小鸡一样,卡住鬼脖子粗暴地往收鬼符里塞。他动作很快,抓一个塞一个抓一个塞一个,很快一张收鬼符塞得满满的。   他又摸出另一张收鬼符,继续塞。   阴气中的鬼和鬼王是互为犄角的关系,一强同强,一弱同弱,鬼王被顾雅缠住,厉鬼被傅白卿抓走,竟显得这场声势浩大的除狐运动,显得有些可笑。   贺家别墅附近守着三名中年男人,这三人五官没什么特色,穿着穿着廉价T恤裤子,像最普通的底层劳动人民。   他们坐在别墅区公共树下,身侧放着树木修剪锯等工具,正眺望贺家别墅上方,见贺家别墅上方的黑气不见增长,且有稀薄趋势,不敢置信,“不可能啊,他再怎么厉害,也没法一对二。”   只要大小鬼缠着傅白卿,给鬼王制造机会,这傅白卿实力再高也白搭,而且随着夜色降临,鬼王和大小鬼的实力也是随时增长的,怎么会随时减弱?   “要不,靠近看看?”一个T恤上印着暴富字样的中年人提议道。   “不行,那鬼王只听郝先生的话,贸然靠近,被鬼王撕了吃了,死也是白死。”另一个中年男人拒绝。   “可是看着不太妙啊。”暴富衫中年男人低声喃喃,“傅白卿,就那般厉害?”   房间里边,顾雅望向傅白卿,“傅老师,你还要多久?”   她快撑不住了。   只差几分钟,要回山了。   傅白卿道:“好了。”   傅白卿将大小鬼捉得差不多了,去捉实力最强的鬼王。   鬼王还在和符剑做斗争,恨得心肝儿颤。   她!到底!还有!多少符纸!   刚才那一撒,起码几百张了吧,全是诛邪和雷符。   这tm的,她是符箓印刷机成精,所以符箓不要钱,是吗?   最重要的是,上边张张盖了山神印,山神娘娘的山印,是被她偷走了吧!   不然,她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她的符箓那么特殊。   搞!   鬼王心内不断口吐芬芳。   她早在自己被压制时就想逃走,但特么的,符箓真的多啊,一张张一束束的,将她死死缠在领域内。   一开始领域她为主,后来领域还是她的领域,但领域里边,她成了关门被打的那只狗。   待她被傅白卿卡住脖子关押在收鬼符时,她竟然没觉得有多少意外。   这对狗男女,不讲武德,明明实力那么高强,却走起了符箓流。   满脸疲惫,累,不爱。   鬼王被抓,鬼王凝成的黑压压的领域开始散去,漆黑一片的屋子,渐渐透出了光。   天上星月光辉,园内路灯光影,透过窗户影影绰绰照进房间内,顾雅抓抓傅白卿的手,“一定要小心。”   傅白卿轻笑,伸手去摸她的头,摸了个空。   他头一次感觉到,小雅在山下时间太短了,该想办法,替小雅攒点信仰。   顾雅回到山顶,摸出山神印放在眼前。   依旧铜制。   她收回山神印,感慨,两个小时,还是太少了。   忙忙碌碌了到大半夜,傅白卿才回来。   他一回来,顾雅便察觉到了,她倏地来到山脚,拉着傅白卿的手,送他到山顶。   她问,“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   抓了两名邪道士,跑了一个,知道血月组织一个小高层叫郝知前,假扮贺父贺母儿子的,是长京某富豪的儿子,他是随郝知前过来治病的,不知道多少东西。   贺家父母知道了天师的阴谋,对贺兰城忏悔,贺兰城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回到自己了房间。   血月组织的窝点,又捣碎了一个,这个窝点位于阴脉之内,里边还生活一些鬼。   这些鬼生活在佛牌里,被佛牌控制着,邪道士逃跑的太急,佛牌没有装完,留了十几块。   “就是这个。”傅白卿摸出十六块佛牌。   佛牌本是中正平和的事物,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但眼前这佛牌,却好似张牙舞爪的凶兽,似要择人而噬,一眼瞧过去,就让人心生畏惧,特别是佛牌上边刻着的恶鬼图案,是瞧一眼就要做噩梦的凶怖。   顾雅后仰,“这么邪?”   邪气快冲上天了。   她掌心有点痒,想将佛牌捏碎,将里边的鬼狠狠揍一顿。   看这邪气程度,这些佛牌里的鬼,手里至少有五十余条人命。   他们早已没了神智,只知道听令,杀戮。   傅白卿神情凝重,“若血月组织,有很多这样的佛牌——”   他话没说尽,但听者自动理解。   一个佛牌有一只厉鬼甚至鬼王,若有几百只佛牌,相当于有几百个高手,若全部放出作恶,危害性还不知多大。   相当于,几百个人形兵器只要没被抓,就能一直杀人杀人,若是发现得晚,一个城都被杀空也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预收《变成帝休后我逆天改命了》,求收藏,么么哒~   卿江筑基的那天,同时发生两件大事——   一,她觉醒了前世记忆,发现自己穿书了。   按照剧情,她会觉醒混沌血脉,并在混沌本能的影响下,依凭邪修,干尽坏事,最后被女主一剑斩杀。   二,她正在觉醒血脉。   卿江:“!!!”   救,救命。   关键时刻,她扶持另一条能和混沌血脉相抵抗的血脉,腾地变成一颗帝休树。   卿江:“???”   算了,树就树吧,不用失去理智不会成为宗门耻辱她超喜欢的。   然而,她还是觉醒一部分混沌血脉,为了让它沉寂,她必须得干满百件坏事。   小师叔道心毁灭拿不起剑超好欺负,她偷偷将小师叔丢到悬崖底下,并设了个鬼屋幻阵。   吓得痛哭流涕吧小师叔。   结果小师叔重新拿起了剑,将鬼欺负得不要不要的。   卿江:“???”   大师姐天天沉浸在未婚夫退婚的痛苦里,她将大师姐未婚夫和她本命法宝放到悬崖,逼她选一个。   纠结痛苦吧,大师姐。   结果大师姐选择本命法宝,心结解开,修为直接暴涨,高兴得像两百五十斤的孩子。   卿江:“???”   同门喜欢来她树底下修炼,她在本体外边设有栅栏,并写下“进去五十灵石一次”。   骂我吧,说我奸商转世,没有同理心,是个大坏蛋吧。   结果同门纷纷赞同,早就该这么做了,谁都能来这修炼,他/她来晚了还没地方。   卿江:“???”   卿江哭得不能自己,要干一件坏事怎么那么难?   小师弟上前,红着脸道:“你可以对我干一百件、一千件坏事。” 第40章 命犯桃花   顾雅摸摸佛牌, 金色神光落到佛牌上,佛牌顿时像被喷了硫酸,滋滋冒黑烟。   而佛牌里的鬼,被神光一照耀, 浑身像被泡在熔浆里, 烫得皮开肉绽,骨裂髓痛。   他们惨叫一声, 纷纷从佛牌里挣脱, 四散外逃。   小鬼纵然没了神智, 但求生是所有生物本能。   顾雅翻掌, 被黑红邪气裹住的小鬼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线被扯了回来,落到风雨亭地面上,不断翻滚,凄厉惨叫。   那惨叫声,凄厉尖锐,惨不忍听。   幸好尧光山方圆十里都没人间, 不然肯定有人以为这儿发生什么杀人惨案而报警。   车祸鬼藏在一边,见这些鬼痛得失去人形, 变成一个黑色肉-身, 吓得连连后退。   这些鬼太惨了,不仅维持不了人相,也维持不了鬼相。   他对山神娘娘的敬畏, 又更深一层。   他暗自庆幸, 自己及时被山神娘娘阻止,没有杀人。   杀过人的厉鬼, 太惨了。   顾雅察觉到又一股精纯信仰飘来, 她偏头, 见车祸鬼脸上满是害怕。   了然,由畏生敬。   她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眼前鬼魂,“邪气和他们本身的鬼气勾连在一起了。”   顾雅暗自摇头,要想将邪气驱干净,等于是将鬼身重塑一遍,而这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这样的日子,不比在地府受刑来得舒服。   傅白卿凑过来,笑道:“虽然不舒服,但他们还能投胎啊,山神娘娘好心肠。”   顾雅嗔了他一眼,用收鬼符将这些佛牌内的鬼收起。   她在外边用山神印盖了章,朝傅白卿摊手,傅白卿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将手搭上去。   顾雅咬唇,斜瞪傅白卿,声音微微拔高,“傅老师。”   傅白卿用手指划过顾雅掌心,顾雅掌心一阵痒,直从手心痒到心底。   她倏地缩回手,稳稳心神,骂道:“傅老师,你被人驯过么,看见人伸手就搭掌。”   傅白卿凑过来,笑道:“被你驯过啊。”   顾雅听到这话,心底有些甜。   以前还以为傅白卿是钢铁直男,不解风情,现在看来,是她太甜。   傅老师明明惯会甜言蜜语,以前不过是不想给她说。   “傅老师,别闹了。”   傅白卿这才将收鬼符递给顾雅,这些符里的鬼,都是在贺家收的。   顾雅一并盖上山神印,又将话题拐了回去,“这些佛牌内的鬼不太受控制,那些邪道士应该轻易不会驱使他们。”   毕竟,驱使这些鬼,可能这些鬼先杀的,是他们。   “但还是隐患。”傅白卿没顾雅那么乐观。   顾雅点头,确实是隐患。   但现在,没有什么办法。   血月组织的人太会藏,也太会逃,到现在为止,抓的都是下边的小喽喽。   顾雅将收鬼符放到供奉母子鬼和怨傀的地方,又想起一事,问:“什么时候解决佛牌,和那九颗血玉?”   傅白卿道:“等电话,局已经布好,就等着这邪物破解,抓高层了。”   无论是佛牌,还是血玉,都能瞧出制作这邪器的玄术师实力不差,邪术等级也颇高,这造成无论是佛牌还是血玉,不到一定等级的玄术师没法破解。   相应的,一旦这邪器发坏,邪术破解,反噬也相当严重。   这相当于两个玄术师,在隔空作战。   只要今晚市内或者乡村哪儿有邪气外溢,而那附近正好有重伤或者重病之人,不用怀疑,抓他/她。   闻言,顾雅挺高兴的。   这算是,自从知晓血月组织和鬼木之事后,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半夜三点,夜深人静,齐风给傅白卿打了电话。   傅白卿将血玉和佛牌放到地上,朝顾雅点点头。   顾雅没用任何术法,她简单粗暴的,用山神印,砸。   一印砸下去,一颗血娃娃被砸碎,暗红色的鲜血和腐臭的气味从血娃娃上散开,不过不等靠近顾雅和傅白卿,先被一缕风丢到山下去。   砸完一颗后,又继续砸第二颗,顾雅感觉像是在砸核桃,清脆的声音听在耳里,有一种特别的爽感。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古代有个宠妃,喜欢听碎玉声。   那声音解压啊。   嘿,我砸,我砸,我砸砸砸。   顾雅将九个血玉娃娃和十六个佛牌,都给砸得稀巴碎。   安城一南一北某两处偏远山区小村子,其中一家位于村尾,附近没有邻居的偏僻平方内,聚集着七八个人、十几个人,他们或坐或站或躺在客厅,左边卧室,一人盘腿坐在床-上,正冥神修炼。   忽然,一南一北一男一女接连吐血,直直后仰倒下,气若游丝。   外边守着的男男女女听到动静,忙冲进房间,惊呼,“郝/展长老!”   不等他们做更多,听到村里有动静响起,他们生出不妙之感,抱着长老要往山里撤离,却正正撞上玄学协会和特情局布下的天罗地网。   行动一举成功,齐风特意打电话过来恭贺。   傅白卿又将这桩喜事分享给顾雅知道,得到顾雅一个开心的笑。   虽然还没有将血月组织的人全都抓到,但有了突破口,就是一个好兆头。   她高兴地早饭多吃了一个包子。   至于车祸鬼,虽然现在血玉娃娃毁了,他去哪儿不会受限制,但他不知道去哪里。   他家里,他不敢去,怕见到他父母有了新崽伤心,又怕父母一直挂念着他伤心,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和父母阴阳两隔。   顾雅撺掇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换了你的命格。凭借你对你气运和命格的本能感应,去寻找那个人,找到后,我让人替你找回公道。”   事实上,阵法破了,那个承受车祸鬼命格的人也会遭到反噬,用不着车祸鬼去寻仇。   但她觉得,这也是个线索,可以查查,都有哪些富豪,和血月组织有牵扯,或许还能再抓几条鱼。   车祸鬼握爪,“大师,你说得对,那我去了。”   车祸鬼给山神娘娘上了香,又盯着山神庇佑下山了。   傅白卿:“……”   他望着车祸鬼下山的虚影,总觉得有一件和车祸鬼有关的大事被他忘记了,但一时半刻,他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   而且,这种感觉该死的熟悉,昨天是不是也发生过?   一念及此,傅老师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车祸鬼下山了,今天傅华音再来,谁给她补数学?   吐血。   他望向顾雅,满是哀怨。   顾雅不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问:“怎么了,我这处理有哪不妥当?”   傅白卿咽下一口虚血,虚弱笑道:“没有哪儿不妥当。”   就是,他要不太妥当了。   九点,傅华音鬓边簪着一朵月季花,穿了一身绿色长裙跑上来,瞧见顾雅和傅白卿,高兴喊道:“小叔叔,小婶婶,我又来了。”   她将背包往红木桌上一丢,对傅白卿昂着下巴道:“这是我的课本和作业,现在,我可以在山上玩了吧?”   傅白卿从里边摸出语文课本和作业,一眼瞧见傅华音的小心机,“你不及格的不是数学?怎么拿过来的是语文。”   傅华音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语文只考了一百一十八,作文扣了两分,我觉得肯定是我平时阅历太少的缘故,所以我来尧光山采风,日后再写作文,也能多一些素材。”   顾雅后退两步。   听小姑娘她爸说,她功课不及格,她还以为小姑娘是个和她一样的小学渣。   是她一腔真心错付了,小狐狸怎么会是学渣呢?分明是偏科奇才。   她不及格的,只有数学。   傅白卿微微一笑,“你都如此说了,我不布置几篇作文题目,也对不起你这辛辛苦苦采风,你说是吧。”   “《游尧光山记》、《难忘的一天》、《尧光山的云海》,以这三个题目,写三篇作文,明天上山交。不交别过来了。”   顾雅:“……”   她默默地又后退两步。   当初,傅老师对她真温柔。   傅华音仰头瞪向傅白卿,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叔叔,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山神娘娘的尧光山,不是你的尧光山。我能不能留在尧光山,你说了不算,山神娘娘说了才算。”   “你说对不对,小婶婶?”   傅华音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媚媚多情的眸子眨巴眨巴,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在冲着她撒娇。   顾雅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快被萌化了。   但,她是个有原则的山神娘娘,学生的职责就是好好学习。   她弱声弱气道:“尧光山,傅老师做主。”   傅华音恨铁不成钢,“小婶婶,你这样不行啊,姐姐妹妹站起来,在家庭当家做主,你要像我妈一样,我妈一个眼神,我爸半句反对话都不敢说。”   顾雅憋笑,小姑娘话还挺多。   她继续弱弱地开口:“这不太好吧,傅老师劳苦功高的,这样拂他面子,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男人没事站一边。大事男人可参与,小事全由女做主。现在这是小事,该由您做主。”   傅华音挑衅地望着傅白卿。   傅白卿弹了她一个顶菠萝,“任你说破嘴,这事都听我的。”   顾雅小心翼翼地望着傅华音,朝她缓缓点头。   傅华音:“……”   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叔叔看上的,是这么个贤良的。   她望向顾雅,满是恨铁不成钢,“男人就不能惯,小婶婶,你要硬气起来。”   顾雅憋笑得肚子疼,面上却不敢露分毫。   她能瞧出,傅华音是个缠人又会打蛇随棍上的,要是知道她在做戏,肯定缠着她不学习,她可抗拒不了小萌物,说不得一个心软,小姑娘一暑假就这么玩玩乐乐的过了。   她无辜地望着傅华音,欲言又止。   片刻,她望向傅白卿,像是壮着胆子开口,“傅老师,华音还小,让她玩一会儿。”   傅白卿冷不丁打个寒颤,顾雅这么温柔地说话,他真不习惯。   他硬着头皮,冷声道:“不行,这丫头野得很,不老老实实压着,她能上天。”   顾雅重新望向小姑娘,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傅华音:“……”   算了,认命。   小婶婶性子软,是个靠不住的。   她蓦地生出一股豪意,她要成为小婶婶的依靠,不让她遭小叔叔欺负。   她从鬓角取下月季花,递到顾雅面前,“小婶婶,送给你,要是小叔叔欺负你,你就背地里偷偷告诉我,我叫我爸揍他。”   傅白卿皮笑肉不笑,“看来是作业少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再加一篇,以‘游玩尧光山,我学到了什么’为话题,写一篇文章。”   傅华音哀嚎,“小叔叔,你在说什么魔鬼发言,我没听到,没听到。”   后一个没听到三字刚落,人已飘出月亮门,往山下跑了。   顾雅再也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受到顾雅笑声的感染,傅白卿跟着笑。   顾雅揉揉憋笑憋得疼的肚子,笑道:“你小侄女,挺可爱的。”   一看就是宠着长大。   也是,父母恩爱,小叔叔纵着玩闹,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活泼又热闹。   傅白卿摇头,“你远着瞧是可爱,被她近了熟悉了,就知道她的熊了。小时候她爱动,一个没看住,她就去捅马蜂窝,说是忽然想吃蜂蜜。”   “结果被蛰满头包,一边哭一边不忘将马蜂烤了吃,说要替自己报仇。”   顾雅想象一下,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一边哭唧唧地喊疼,一边吃烤蜂,还不忘蘸点蜂蜜吃,又可乐又可怜又可爱。   她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家,少不了热闹。”   “是挺热闹的。”傅白卿想起傅华音干过的蠢事,禁不住笑。   他将其中一些蠢事分享给顾雅。   顾雅趴在红木桌上,笑得脸都酸了,“不行不行,别逗我笑了,你小侄女,真是个活宝啊。”   谁会证明自己是只货真价实的狐狸,半夜跑去抓鸡,结果被大鹅啄得狐乱窜,毛乱飞?   谁会为了证明自己是只聪明的狐狸,花半年时间,从早到晚啃四书五经和唐诗宋词,逢人就让他们抽查自己背书?   两人说说笑笑间,尧光山来了十二个山客。   最前边那位年轻姑娘,斯文温柔,是个熟面孔。   之前唐嘉盛过来送金身,他雇佣的一个小伙子为婚事烦恼,请她算了一卦,她让小伙将她女友带过来。   这个女孩,就是小伙那女友。   她带着十二个年轻女孩爬到山顶,气喘吁吁地走到红木桌前,细声细语地打了声招呼,“大师。”   顾雅视线在她面上扫过,见她夫妻宫上桃花薄红,笑道:“这是要修成正果了?恭喜。”   “多亏了大师。”年轻姑娘轻声道,面上的笑很是轻松,“我这次过来,是请大师帮忙的。就上次那个符,喝了能指点迷津的那个,她们一人买一个。”   说到此处,文静姑娘眉宇间略带感伤,“她们和我一样,都有自己挣扎的事,进不得退不得,挣扎不脱。我觉得您的符水很有效果,我带她们过来寻条路。”   顾雅视线扫过后边那些女孩,这些女孩有几个面相确实不好,有被渣男pua,意识消沉的,有被父母pua,意识到了但难以真正摆脱的,有非常不自信略带抑郁的,有被父母逼婚走在岔路口的;有被婆婆丈夫逼生儿子摇摆不定的……   林林总总,女性百态。   顾雅点头,道:“行,随我来。”   她带这九人进房间,先用一次性纸杯到了八=十二杯水,之后激活幻梦符丢入,道:“一人一杯,喝了靠着沙发睡吧。”   她望向那个文静女孩,道:“你守着她们。”   文静女孩点头。   她们是她带过来的,她自然要守着她们,为她们安全负责。   顾雅又将WIFI密码告诉文静女孩,走了出去。   坐回红木桌,顾雅低声将这事说了,有些哭笑不得,“幻梦符,倒成了她们的黄粱一梦。”   可不就是黄粱一梦么,梦醒了,梦里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仿若重生了几遭。   傅白卿凑过去,夸道:“还是山神娘娘聪明,我便从来没想过,幻梦符还能这么用。”   顾雅被夸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她推推傅白卿,笑骂道:“少来,我才不信。”   幻梦符发明出来不知多久,玄术师肯定早将它玩成了花。   傅白卿顺着顾雅的力道左右摇摆,摇摆片刻,倒在顾雅身上。   顾雅推推他,没推动,脸颊红红的也就默认了。   过了片刻,顾雅一拍额心,懊悔道:“忘了,她们喝符水之前,应该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这才是正确流程。”   她现在需要信仰,只能薅香客羊毛。   “没事,等她们醒来,再做不迟。”傅白卿拉着顾雅小手,放在掌心把玩。   顾雅任傅白卿动作,没有抽回。   他靠都靠了,再亲近些也没什么。   傅白卿靠着顾雅肩膀,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掌,顾雅的手比他要小上两号,手指修长骨感,掌心手背却又有肉,覆在他手掌上,似是能轻易被他掌握。   很美,像一块美玉。   他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察觉到手背上的热意,顾雅惊讶,偏头,瞧见傅白卿侧脸曲线卓绝,睫毛细密如刷,山根饱满鼻若悬胆,但唇不点而朱,不薄不厚,一眼瞧去,赏心悦目。   顾雅知道傅白卿长得好看,是那种需要细看的好看,傅白卿缩小自己存在感,又带着眼睛,旁人瞧见他,只觉得这人严肃,平平无奇,但细细打量,才会发现他骨质优绝,五官精绝,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但从没如此刻这般,有那么深的明悟。   哦,原来他长得真的很美,像是女娲娘娘创造他的时候,一再精雕细琢,直至看不出瑕疵方止。   顾雅心神微微恍惚。   也不知是日光给他照了柔光,还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或者他温柔吻自己手背时太过吸引人,她竟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腔,一双眼像是有自己意识,锁着傅白卿的脸移不开眼。   之前傅白卿拉她的手,又靠着她这般亲密,她的心也只略跳得快一点,但此时此刻,她怀疑若不是有肋骨和皮-肉隔着,她的心脏会跳出她的身体,跳到傅白卿怀里。   算了,这个画面略惊悚,还是不做如此比喻了。   换个最老套的,她觉得自己心口小鹿,撞得太厉害,撞瘸了腿,还是不死心地为他蹦蹦跳动。   她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似霞云流动般,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傅白卿。   傅白卿偏头,垂眸。   两人肩并着肩,鼻尖靠着鼻尖,彼此呼吸打在对方脸上,呼入的都是对方付出的热气,死命纠缠。   好似两人的情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顾雅蹭蹭傅白卿的脸,凑到傅白卿侧脸边,“啾”地一下撮了一口,之后心满意足地后退。   傅白卿:“……”   白期待了。   还以为能一吻定情。   刚才那么好的气氛,她怎么舍得破坏?   傅白卿不死心地凑过去,去撮顾雅的唇,顾雅此时已经从傅白卿的美色蛊惑中回过神,见傅白卿凑过来,笑嘻嘻地身子后仰。   不给亲,就是不给亲。   傅白卿瞧出顾雅的拒绝,气闷。   气氛都到这了,都到定情的临门一脚了,怎么就,戛然而止了呢。   他望着顾雅,满眼控诉,似在瞧一个渣女。   顾雅给了傅白卿一个骄纵又得意的笑,猛地扑过来,又撮了他侧脸一下。   干爽丝滑,犹如奶冻,滋味甚美。   顾雅退出满怀似兰非兰香味的怀里,望着傅白卿,微微睨着,恃宠而骄。   傅白卿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像老父亲一样纵容。   他侧脸,用另一张没有被亲过的脸对着顾雅,以眼神暗示她。   快快快,要雨露均沾,这边还差两个啵啵。   顾雅:“……”   她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刚认识的时候,她怎么不知道傅老师这么好玩儿?   “傅老师,不能太贪心。”顾雅笑够了,正义凛然地拒绝。   傅白卿:“……”   他想了个主意,“想我原身吗?”   顾雅双目一亮,“想。”   有两天没见过了,她好想。   她中了一天不撸狐狸就会空虚寂寞冷的绝症,迫切需要大狐狸小狐狸的安慰。   傅白卿点点自己右边侧脸。   顾雅扑过去,捧着傅白卿的侧脸,毫不矜持地给了两个啵啵,因为太过热情,还留下口水当做礼物。   傅白卿:“???”   他想擦,又怕顾雅以为他嫌弃她的口水生气。   僵了片刻,他怒而化作小狐狸,高贵冷艳地端坐在红木桌上,顾雅伸手去抱时,他尾巴灵活一甩,似木棍般挡住顾雅的手腕。   他睥睨地望着顾雅,整张狐狸脸上写着,我很高贵,现在你不配。   顾雅:“……”   她坐得笔直,双手摆在膝上,犹如小学生乖巧坐,“我错了,我不该故意只亲你的脸,也不该故意将口水抹在你脸上,我忏悔,我深刻忏悔。”   刚跑回来,躲在月亮门后边偷看的傅华音:“???”   所以,小婶婶的家庭地位,真那么低?   她恨铁不成钢,小婶婶,你是山神,给他点颜色看看呀,不能让他仗着你喜爱他,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她忧伤明媚地离开,摸出手机给她妈妈打电话,“妈,我觉得,我们以后要对小婶婶好一点,小婶婶真是太惨了。”   华欣娴:“???”   不等她过问,那倒霉孩子已经挂了电话。   傅华音不愿具体说下去,她要给小婶婶留脸面,就像她爸一样,在家妻管严,但在外说一不二,一般外人,谁能知道他的家庭地位?   小婶婶也是如此,她家庭地位再低,在外边也要维护她山神娘娘的霸气脸面。   姐姐妹妹站起来。   红木桌上,顾雅深刻忏悔打动了傅白卿,他矜持地收回尾巴,睨向顾雅。   顾雅猛地抱起小狐狸,一张脸埋了毛毛里。   呜呜,太幸福了。   别人吸猫她吸狐,谁有她这样的快落?   傅白卿很满意自己对未来伴侣的吸引力,一张狐狸脸上,满是骄傲与高兴。   他甩甩尾巴,搭在顾雅的肩上。   顾雅吸够了小狐狸,将他抱回膝盖,她捏捏小狐狸的肉爪爪,又捏捏他的小耳朵,爱不释手。   小狐狸抖抖双耳,将耳朵从她掌下抖出来,他又用爪子拍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别闹。”   “诶?”顾雅又将手背放到狐狸爪前,“你再拍拍我。”   狐狸爪爪厚肉肉软弹弹,拍在手背上,有种独特的触感。   傅白卿:“……”   他没好气地拍过去,顾雅在即将拍中时翻手,肉垫垫拍中她的掌心。   顾雅哈哈哈大笑,摸着小狐狸的毛爪爪,又捏一捏。   傅白卿无语,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看顾雅笑得杏眼都快眯成一条线,又配合着她,玩这些幼稚的游戏。   玩够了,顾雅取出自己打磨的梳子,给小狐狸梳毛毛,她暂时制做了两柄木梳,一柄小的,给小狐狸梳毛毛,一柄大的,给大狐狸梳毛毛,要是傅白卿还有其他体型,她再相应地做其他型号木梳。   傅白卿双眼眯起,舒服地发出低声嘤嘤嘤。   若说之前他说爱梳毛毛是想和顾雅亲近亲近,但现在,他真的喜欢上这项活动。   顾雅听到嘤嘤嘤声,感觉血槽被击之一空。   太可爱了。   嘤嘤嘤地小奶音,声音低,几不可闻,仿若小婴儿在无齿笑。   听着就觉得耳朵发麻,心肠发软。   她眉眼柔和,不紧不慢地给傅白卿梳毛毛,时不时按摩下穴道,专心致志。   这时,房间内十三个女孩子走了出来,各个表情都不太一样。   顾雅抬头,望向她们,道:“给山神娘娘上柱香,虔诚点。”   那些女孩没有异议。   上完香后,她们扫二维码付了钱,下山。   傅白卿问:“这些人,给了多少信仰?”   顾雅低声道:“不算多,比不得唐嘉盛他们虔诚,聊胜于无吧。”   不太信神的普通人,大多只能给芝麻粒到乒乓球这个范围信仰,这群人给了鸽子蛋,已经很不错了。   还是符箓起效。   “唔,你说在月亮门那里贴个告示,想求符算命看相,先给山神娘娘虔诚上柱香,怎么样?”不等傅白卿说话,她先否认了,“不行,这样给的信仰不够多,那,求符算命看相之后,需给山神娘娘虔诚上柱香,这个,你觉得呢?”   傅白卿为难。   他委婉地开口,“你知道现在,公家不倡导迷信;而且民法典第五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自愿原则。”   若是出告示说,看相算命求符,得先或者后给山神娘娘上香,这属于强买强卖,违背了消费者自愿原则。   山神庙好歹是公家单位,顾雅吃的是公家饭,可不能率先违法。   这一切,只能偷偷地来,形成香客皆知的潜规则,一开始由顾雅提醒,后边香客自发提醒,知道这是山神庙的规矩。   如此,明面上,谁也挑不出错来。   顾雅听完,心道傅老师不愧是傅老师,脑子就是转得快。   “你说得对,就这么做。”一切为了信仰,冲呀。   中午,在山里疯玩的傅华音冲进院子。   见顾雅坐在红木桌边,嘴一张就要叫人,却先闻到了一阵菜香味。   油爆蒜香辣椒末,香得让人口水直流。   她话一拐,脱口而出,“红烧鸡肉?”   顾雅笑道:“你这鼻子倒是灵。”   “那是。”傅华音满脸骄傲,“我爸说我可能返祖了,鼻子比狗还灵呢。”   顾雅:“……”   傅白卿不是人,你爸真的狗。   你爸这是,拐着弯骂你是狗呢。   狐狸和狗,祖上是一家。   但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且洋洋得意的傅华音,顾雅识趣地闭嘴。   傅华音坐到顾雅身边,问:“小婶婶,家里是叔叔做饭啊。”   顾雅点头,“你叔叔做的饭菜,好吃。”   “对,确实好吃。”傅华音对这点很肯定,“但他懒啊,在家他都不做饭的,我都有十几年没吃过他做的饭了。”   “你昨天不是吃了?”   “昨天是相隔十几年,再一次和他做的饭菜重温,他的饭很难吃到的,只我爸我妈还有我爷爷奶奶生日那天,他会下厨。当然,这个生日是大生日。”傅华音也有些怨念,“其他小生日,看他心情。”   所谓大生日,即百岁一寿。   顾雅:“……”   忽然心虚。   她天天吃傅老师的饭。   百吃不腻。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华音啊,你今年十三岁了?”   “没,我今年两百零三岁。”傅华音纠正道。   顾雅:“???”   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偏头望向傅华音,眨眨眼。   傅华音跟着眨眨眼。   两人对视片刻,傅华音道:“你不会觉得,我年纪很大了吧?我跟你说,我在狐族,还是个未成年宝宝,我还有两百九十七年,才成年。”   “那你叔叔呢?”顾雅估摸着,傅白卿年纪,五百往上走。   他那样子,绝对成年了。   傅华音眨眨眼,眼神飘忽,“成年男狐的年龄,是个秘密。你一定要问他多少岁,我只能告诉你,五百岁,刚成年,换算到你们人族,永远的二十岁。”   顾雅:“……”   她也没生气,只斜了傅华音一眼,“你这个小滑头。”   傅华音笑嘻嘻的,觉得自己这个回答非常棒,机智化解了小叔叔小婶婶因年龄认知差异而产生的隔阂。   她为小婶婶一家,付出太多。   “小婶婶,叔叔都愿意替你做饭了,你怎么还怕他呀?他就是纸老虎,戳一戳就倒了,这当家啊,还得女人当家。”傅华音眼珠子一转,又给顾雅灌输女人当家做主的思想,“男人当家,缺衣少粮;女人当家,粮食满仓。男人做主,钱财外流;女人做主,吃喝不愁。”   顾雅又憋得一肚子笑,她揉揉强忍笑意而发僵的脸,竖起大拇指夸道:“好文采,不愧是语文作文只扣两分的大才女。”   傅华音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双桃花眼哀怨地瞅着顾雅,“别关注文采,关注内容,内容!”   顾雅摸摸她的头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便算我当家做主,你还是要学习啊。”   傅华音:“!!!”   她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或许不是小婶婶不能当家做主,而是小婶婶在唱-红脸,让小叔叔唱白脸。   终究是一腔真心错付了。   傅华音生无可恋。   傅华音带着满腹被欺骗的怨气,控诉地盯着傅白卿。   傅白卿先给顾雅夹一只鸡腿,又将另一只鸡腿夹给傅华音,道:“脸拉得这么长,谁惹你了?”   “你们这对冷漠无情,专骗小孩的无良情侣。”傅华音恨恨地咬上鸡腿,撕下一口肉,嚼吧嚼吧地吃了。   傅白卿望向顾雅,顾雅笑着揉揉傅华音的头,道:“昨天和早上的戏,戳穿了。”   傅华音没有躲顾雅的手,一双眼灼灼地盯着傅白卿。   傅白卿挑眉,毫无诚意地开口,“抱歉,我不该和小雅联手欺骗你。”   傅华音捂着胸口,哀嚎道:“我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我没有心情写作文了。”   傅白卿眉头落下,淡淡地开口:“我会就你偷奸耍滑一事,和你爸好好谈谈教育问题。”   傅华音:“……”   她顿时安静如鸡,默不作声地啃鸡腿。   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上数学课可以,我要小婶婶给我补课。”   傅白卿:“???”   他抿唇,生怕一张嘴就将小雅给得罪。   他很担心,小雅给她补课,成绩越补越差。   “不行,你小婶婶要上班,忙得很,没时间。”   为了防止傅华音作妖,傅白卿压着傅华音到书房,让她坐在顾雅之前学习的书桌上,写作文。   而他,则坐在旁边,盯着傅华音。   傅华音:“……”   顾雅:“……”   她边撸狐狸边看书的美好生活啊。   果然,孩子是打扰情侣培养感情的一大原因。   她不好和孩子抢傅老师,郁郁低头。   下午,又有女孩过来,要求喝幻梦符水。   上午过来的十三个女孩中,有一个女孩是不温不火的穿搭博主,有两万活粉,她回去后将来尧光山的经历写下,虽然大部分不相信,但少部分正好迷茫的,又是住在尧光山附近的,决定过来一趟。   偶像推荐的,应是真心实意。   毕竟,谁会给山神庙做广告?   顾雅视线扫过这个女孩,特别是在她的奸门位置停留,道:“我觉得,你的情况,不是喝幻梦水,而是先查明缘由。”   女孩:“???”   她什么都没说,这个大师却像是明白她遭遇到了什么,说得果断而笃定。   她坐在红木椅对面,双目灼灼地盯着顾雅,“求大师指点迷津。”   “有两个男人在追求你,一个是你高中同学,你俩高中谈过一段,因为被家长发现,断了,近来你俩重新联系上,他有意再续前缘,而你,也更喜欢他。”   “对对对,是这样。”那女子脸颊微红,“他是我的初恋,我一直忘不了他,之后碰到和我告白的男人,我总是喜欢拿他当对比。”   “另外一人,是个成年稳重的三十岁男性,你父母同事家的儿子。他家里小康,自己也掌有一家公司,你父母更偏向于他,觉得知根知底,而且年纪大,会疼人,家里有钱,你以后衣食无忧。”   “没错没错,大师,我现在拿不定的就是,我到底选择爱情,圆年少时的执念,还是听从父母的话,相亲结婚。”女孩满脸纠结。   她还没经过多少事,是一直依赖父母在父母庇佑下不经风雨的雏鸟,虽然长大,但心理上还没长大。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想听父母的话,但又不甘心,她想自己选择,但又担心自己承受不起选错的代价。   所以,她见自己关注的博主说,自己喝了幻梦符,在梦里经历几种人生,知道如何选择后,心动了。   她也想知道,自己的两种选择,哪种更好。   女孩长得很不错,一双丹凤眼水汪汪,清澈而有神,身材匀称修长,穿着翠绿色露肩宽带短袖衣服,衬得肤色格外白皙。   这样的女孩,无论是在校园,还是在社会上,都能称得上小美女,不缺异性喜欢。   所以她奸门桃花旺。   但,现在她桃花上,缠着一缕血气,桃花煞快要成型。   她遇上了烂桃花。   顾雅“唔”了一声,道:“我之前说了,你不是该做选择,而是查明缘由。”   “什么缘由?”女孩面上的娇意迅速退去,似是猜到什么,面色有些发白。   莫非这两个,都不是她的良人? 第41章 走向阳谷   顾雅没急着提供解决方案, 只低头整理书籍,状似随口一说,“你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吧,我是山神庙祝, 总要维持山神娘娘的香火。”   “对对对, 是要给山神娘娘上柱香。”女孩连连点头。   她关注的博主也说了,要记得感谢山神娘娘, 越虔诚约好。   她前往正殿, 瞧见金身, 对山神娘娘先有了信服。   不管这金身是庙祝自己赚的, 还是信徒捐的,都说明这山神娘娘很灵。   若不灵,如何能得金身?   其他寺庙观的神仙佛,都没有金身呢。   她点燃三炷香,虔诚磕拜,不断默念山神娘娘保佑。   她是真的心诚, 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话换到现在, 依旧不假。   现在女孩子虽不似古代那般毫无自由, 毫无选择,但若是嫁错了人,无论是离婚还是不离婚, 都伤筋动骨。   社会大环境依旧偏向男性, 女孩指责男人在家瓶子倒了都不扶,旁人只会让她忍耐, 为这么点小事离婚不值得, 还会觉得女孩斤斤计较, 作,娇,不贤惠等等,还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只要男人没出-轨,就是个好男人。   还有,女孩指责男人冷冰冰的,一点都不体贴,旁人也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以前夫妻没有话题的大有人在,还不是相扶到老过了一辈子?只要男人钱给到家里,不体贴又有什么关系?这说明对方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等等。   只要男人不出-轨愿意养家,他就是个绝世好男人,女人要是想离婚,就是那女人的错。   可婚姻这事,本就是要两人共同经营,一人付出维持,这是畸形。   而且女孩子进入婚姻,对方连最基本的情感需求都给不了,那她们进入婚姻做什么?给对方当生孩子打理家庭后勤的机器?   这还只是轻的,有婚后撩骚的,婚后瓢昌的,弯装直骗小孩的,婚后出-轨的,婚后买保杀妻的,婚后抢夺岳家家产的,婚后对老婆pua的,婚后家暴的,婚后为生子杀女的……   总之老话说得好,婚姻就是一场修行。   女孩上完香,回到顾雅对面坐下。   顾雅望着这个女孩,满怀慈爱。   好女孩,第一次就给了乒乓球大小的信仰,可长期发展一下。   她一边盯着女孩面相,一边推理,“明天十一点,你去城东那边,口碑最好的那家私房菜,要一间和竹有关的包厢,这间包厢在二楼,进去后,你可以放个监听器,也可以放只录音笔,十二点后离开。”   女孩将顾雅的话牢牢记住,并摸出手机做备忘录,边听边点头。   她觉得,自己生活将天翻地覆,但,这都是她得面对的。   “如果是监听器,十二点半的时候可以开始监听,录音笔的话,一点你再上去拿。不管是监听器还是录音笔,你听完都要保持冷静,不要冲出去撕破脸。”   “当然,我建议你放只录音笔。”顾雅抚平书页,“这个可以当做证据。”   “好,大师,还有呢。”女孩望着顾雅,满眼坚毅。   顾雅“唔”了一声,摸出一张符,递给女孩,“这是一张瞌睡符,明天晚上,你初恋会邀请你去玩,期间会介绍个女孩给你认识说是你最好的朋友。”   女孩微微眯眼,这两人有一腿?   “然后呢,大师?”   “吃完饭后,你提议看电影,去你出饭店看到的第二家电影院,到电影院后,你提议和那女孩坐在一起,之后,等电影院暗下来,电影开始播放,你寻个机会将这昏睡符放到她身上,等她睡着之后,你取走她手上手机,用她指纹解锁,她那手机,会给你答案。”   女孩子心里有了肯定,绝对是她那初恋和那女孩有一腿。   她顿了顿,郑重点头。   “明天这两人都解决后,后天你来尧光山一趟。”顾雅又道,“你不是求婚姻?后天我替你看看。”   “好。”女孩付了一百,雄赳赳气昂昂,好似个战士般下了山。   顾雅轻笑,那个女孩不用算八字,仅看奸门桃花成云,便知红艳入命,不过七杀为用神,生性谨慎,家教良好,压下了这风-流桃花命格。   若继续如此,她虽招桃花,但只要心性不移,逢遇正桃花,依旧可得一生美满。   只是她最近气运低落,桃花成煞,烂桃花上门,若这个坎渡不过,命主心性大变,便会流于烂桃花,一生随波逐流,不得安定。   幸好,她来了尧光山。   顾雅低头,心情还算不错。   这份工作其实挺有意义的。   她又帮助了一个即将踏入歧路的女孩。   却说那女孩下了山,先去买了录音笔和纽扣监听器,次日一大早去了城东,寻到二楼新竹阁,将录音笔丢在桌子下边。   录音笔是小狗配饰的,只看外观,只当这是小孩玩具。   为了确保能监听到,她又将纽扣监听器藏在桌子下边。   十二点,她吃完饭离开房间,回到车里,开始监听。   十二点半,包厢内新进了人,她听到一道熟悉的男音开口,“雅婷,这家店口水鸡还不错,你可以试试看。”   声音温柔,低沉,富含情意,任谁听了,都不会漏掉他对另一人的感情。   这是她妈介绍给她的相信对象,那个三十岁成熟稳重的男人。   有大师提醒,女孩对这个男人背叛她有了心理准备,心情还算沉稳,她继续听了下来。   两人点完菜,开始诉说对彼此的思念,她头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也会说甜言蜜语的,而且说得很好,很动听。   难怪她说,他对着她,虽然也温柔,但总觉得隔了一层,之前还以为是两人不熟,或者这男人年纪大了,对爱情没了期盼,所以比较冷淡。   但他行为还算体贴,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和他相处还算愉快,她也没有多想,现在才知道,他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另一个女生,他挑不出错的行为举止,都是另一个女生调-教出来的。   到了现在,她心情依旧还算沉稳,大不了就是相亲告吹。   可之后,她算是见识到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以及人不要脸,会有多恶心。   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是高中就在一起的初恋,到了大学两人依旧在一起,甜甜蜜蜜。   不过大学毕业后,那个女人遇上她公司老板,她公司老板比男友家有钱多了,她没有多少犹豫,以异地恋感情太过痛苦,她伤心她难过她生病他没法在身边让她觉得自己是单身等等理由,一脚踹了他,转而攀上她公司老板,和她公司老板结婚了。   但好景不长,她婚后三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惊愕发现她卵巢性无排卵,连人工受孕都不能做。那个男人家里要小孩,就和她离婚了。   她离婚后,男人第一时间凑了上去,两人又复合了,男人不介意那个女人不能怀孕,想要和她结婚,但他家里不同意。   他抗争了五年,依旧和家里僵持着,这个时候,男人瞧见了和初恋女友长得五分相似的女孩,他脑袋灵光了,自以为想了个绝佳的主意。   他决定,借肚生子。   女孩和他初恋长得很像,以后生下来的孩子肯定是他和初恋的五官结合体,这是天降他和初恋的孩子啊。   他和家里人说,他想清楚了,他要结婚了,想要小孩了,让他父母和女孩一家搭线相亲。   他准备先和女孩结婚,等她生下小孩后再和她离婚,抱着小孩和自己初恋在一起。   到那个时候,他有了小孩,他家总不能再继续挡着他和她初恋在一起了吧?   他将这绝妙主意和初恋说了,他初恋也很赞同,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总要有个小孩的,小孩长得和她相似,总比长得不相似,旁人指指点点说小孩和父母不像来得好。   而且男人说得对,这就是借肚生子,生的是他俩的孩子。   女人也很关心这件事。   自男人决定相亲,两人已经有许久不曾见了,现在难得见一次面,女人自然要问进程,说进程间,两人免不了要回忆往事,展望未来,一言一语间,让女孩拼凑出男人接近她的真相。   她有点想吐。   她真吐了。   摸出塑料袋,将十点多吃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这般处心积虑地接近她,抱着这般龌龊而肮脏的目的。   他为了和另一个女人长相厮守,不惜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还有他-妈妈,明知道自己儿子有个难以割舍的白月光,居然也敢将他介绍到她妈妈面前,真真是欺负人!   她吐得一塌糊涂,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良久,她止住心理厌恶,漱了口,丢完垃圾,上去拿回录音笔和监听器。   她坐回车子,良久没有启动。   这个男人已经足够恶心,她那个初恋,又是个什么品种的垃圾?   尧光山上,却说傅白卿送走傅华音,满脸疲惫。   顾雅凑过去,笑道:“华音文采不是很好?怎么看你也这么累?”   傅白卿勾嘴冷笑,将傅华音今天写的作文递给顾雅。   《游尧光山记》——山上风光好,夫妻红白色;欺骗小姑娘,一唱一应和;云海有烟波,池水迎新荷;小狐无心赏,受小叔磋磨。   顾雅:“……”   她勉强夸道:“这‘云海有烟波,池水迎新荷’写得真好,尧光山山神庙之景,尽在这一联之中。”   傅白卿默不作声,又递给她一张纸。   《难忘的一天》——云岭独孤远,山庙清幽深;小狐怀兴去,归来徒饮恨;山上恶叔婶,骗狐无长尊;小狐骗得惨,至今如上坟。   顾雅:“……”   “好诗好诗,挥毫而就,胸有千墨。”顾雅讪讪地将打油诗放到桌上,不确定地问,“我那演一演,对她的伤害,就那么大?”   怎么连写几首词,都在控诉这件事?   傅白卿冷笑,“装相呢,受一点委屈,嚷得天下皆知。”   见顾雅眉宇犹豫,他笑道:“那丫头没这么小心眼,就是闹一闹。明天她继续上山,你看看她的态度就知道了。你要是觉得心难安,给她送样东西吧。她很好哄的。”   顾雅琢磨着,该送个什么礼物。   要亲手制作才有诚意。   她想了想,决定制作木梳,一来,她已经手艺熟练,二来,傅华音也是狐狸,应该也喜欢梳毛毛。   说干就干,顾雅当晚打磨梳子。   傅白卿没有阻止,顾雅愿意亲近他的家人,只会让他开心。   而他表达开心的方式,就是顾雅打磨梳子时,他坐在一旁,用勺子投喂顾雅,先喂水果,后喂双皮奶奶茶,将顾雅喂得饱饱的。   次日,傅华音再次跑了过来,这次,她终于老老实实带了数学课本。   她跑到顾雅身边,控诉道:“小婶婶,我跟你说,小叔叔特喜欢打小报告,你可要小心了,哪天你得罪他,小心他向你-妈告状。”   哼,向丈母娘告状,是人族男子摸索出来的制伏老婆的法宝,她相信,她小叔叔绝对不会错过。   想起今早,她爸直接将装满数学的课本和作业书包塞到她背上,并施了术法,让她没法取下来,她就生气。   要不是傅白卿打小报告,她爸怎么知道她阳奉阴违?   顾雅:“???”   她低声道:“你小叔叔,真爱告状啊?”   傅华音点头,“小时候,我明明用糖贿赂了他,他也答应我要给我保密的,但次日,我藏的糖都被我妈收走了。他这个大嘴巴。”   傅白卿对此有话说,“我可没泄密,是你自己过分,吃了太多糖,牙疼不敢说,还不吃饭,你-妈妈可不起疑心?你以为你藏糖藏得很好?其实都在你-妈妈眼皮底下,你要是有节制,每天只偷吃一颗两颗,你-妈睁只眼闭只眼也算过了,但你一吃就吃十来颗,吃出蛀虫,谁还纵容你?”   傅华音又道:“我有次考试不及格,让你签字去上家长会,你也答应我不告诉我爸爸了,但后来这事我爸怎么知道的?”   “你傻呗,那试卷都不知道毁尸灭迹,还拿出来放书桌上,你-妈一收拾房间,就看到了。”   傅华音:“……”   顾雅在旁听得好笑,也想起自己小时候。   小时候她的成绩,在及格和不及格之间徘徊,考得不及格时,她就将试卷藏起来,当做没这回事,考得好了,就到父母和姐姐面前洋洋得意。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一下,满是羞耻。   同时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其实也老早掉马,真实成绩早被爸妈看在眼底?那些不及格试卷,都被她爸妈浏览了一遍?   天呐,这样一想,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当初她爸妈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她举着及格试卷夸赞自己的?   好想魂穿到过去,捂住那个自夸自擂小傻瓜的嘴。   顾雅羞恼片刻,果然将这事丢到脑后,只要她不记起,就没有这事。   她拍拍傅华音的头,递给她一把梳子,道:“昨天我骗你的歉礼,梳毛毛很舒服,你小叔叔亲自认证过的。”   傅华音没想到顾雅会道歉,还会给她礼物,她欢呼一声,上前抱抱顾雅,“小婶婶最好了。”   她接过梳子,珍重地放好,“回去我就让我妈,用这把梳子给我梳毛毛。”   傅白卿拎着她后边书包,往书房方向推,“走走走,补数学去。”   今天过来买幻梦符的人数增多,有些是慕名过来,想体验下它的神奇功用,也有正在选择路口,满是迷茫,过来体验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的。   顾雅拒绝那些人生顺遂,用不上幻梦符的,这些不是幻梦符客户,至于需要幻梦符的,她让他们坐在风雨亭座椅上,自己进入厨房寻个托盘,端水过来。   无论是不是客户,她都提一句,让他们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符水发下去后,顾雅朝之前拒绝的一名手臂上有玫瑰刺青的年轻男孩招招手。   那个年轻男孩指指自己。   顾雅点点头。   年轻男孩坐在顾雅对面,笑道:“大师,你不是说,我人生顺遂,不需要幻梦符吗?”   “对,你不需要幻梦符,你需要一张平安符。”顾雅摸出一张平安符,问,“买吗,一百一张。”   “买吧。”年轻男孩觉得无所谓,一百不贵,就当给这位小美女面子了。   顾雅将平安符递给他,没多说什么。   她只在年轻男孩身边瞧见阴气,但看年轻男孩的面相,又没有血光之灾,她一时拿不准什么情况。   卖平安符不过是以防万一。   年轻男人收起平安符,夹在手机盒和手机之间,起身离开。   他视线扫过对面,见一排人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睡得喷香,脸上时不时闪过各种小表情,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个年轻大师,有点本事啊。   晚五点,坐在餐桌上的傅华音和傅白卿面色都有些丧,无精打采,能瞧出今日补课,两人都不快落。   傅白卿照例先给顾雅夹鸡腿,顾雅忙拒绝,让傅白卿自己吃。   傅华音来了三天,吃了六顿鸡。   她再怎么喜欢吃鸡腿,连吃五顿也遭不住。   吃伤了。   傅白卿将鯥鱼鱼肉放到顾雅那边,又给傅华音夹只鸡腿,道:“我给你报了个暑假初中数学补习班,明天你去那边上课。”   补习,还是要专业的老师来。   傅华音连连点头。   她也不想被小叔叔补课了,一点神都不能走,全程得专心致志,偏生听不懂,好痛苦。   两人达成共识,傅华音欢欢喜喜下山。   傅白卿化作原形跳到顾雅膝盖上,伸个懒腰,“她总算走了。”   顾雅摸出梳子给他梳毛毛,问:“你哥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傅白卿有些惊讶顾雅的聪慧,他也没打算瞒她,道,“妖界那边来狐,我哥不想华音和他们撞上,就将她送到我这边。”   “为什么?”顾雅不解。   同时狐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九尾狐到现在,还是母系社会,以母狐为尊。我跟我哥也就罢了,华音是母九尾狐,妖界那边若是知道,一定会带走华音。”   顾雅惊奇,“妖界那边的九尾狐,不知道你哥生了小狐狸?”   这怎么做到的?   一直都没过来看看吗?   这关系,有点疏远啊。   “知道,有新九尾狐诞生,族人会有预感,不过我哥告诉族内长老,他生的是公狐狸。”   公狐狸,族内就不带回去了。   “那怎么不让华音住在尧光山上?”顾雅懵了,住在尧光山不是更保险?   “她每晚回去,要泡药浴,要父母妖气安抚。”傅白卿道,“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断。”   傅华音进入成长期,对能量的需求大大增加,为了避免留下隐患,最后不要在外过夜。   顾雅明白,她继续给傅白卿梳毛毛,梳完毛毛捏爪爪。   次日九点,一个穿着白色露右肩衬衫,下着牛仔短裤,露出一双又白又细长腿的靓丽女孩爬上山顶。她头发随用簪花夹子夹着,碎发从耳边落下,清丽又妩媚,完全瞧不出这是没心情打理头发,随意夹着,有种凌乱美。   她两眼通红,面容憔悴,饶是如此,依旧美得心折,她身上有种让人怜惜的美感。   这是前天那个算姻缘的那个女孩。   她坐在红木桌对面,道:“大师。”   她声音嘶哑,听得出一-夜未睡,但便算是哑着声音,依旧动听。   顾雅起身,给她到了一杯温开水。   女孩喝了一口,缓解一-夜未睡的疲惫,“大师,我都找到答案了。”   相亲对象想借腹生子,高中初恋想谋财害命。   昨天晚上,她按照大师提议,让旁边这个娃娃脸女生沉睡,之后摸出她手机翻看。   她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背后之事,比她预想中的更脏。   他那初恋接近她,是故意的。   他那初恋早在大学时,谈了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就是她旁边这个娃娃脸女孩。   这娃娃脸女孩是她初恋家的邻居,比他小一岁,在他大二时,考上了他同城的大学,两人在读大学时就同居。   但她初恋,和她重逢时却说这些年一直念着她,没有找过女朋友,要不是这话,她能对她另眼相看?   爹的,差点没气炸她。   当然,这最多只能称作欺瞒,还不至于让她失态,之后浏览到的,真是让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她那初恋,毕业之后留在安城工作,有心想在安城安家,但他发现凭他的工资,不吃不喝要十年才能攒起首付——他家是镇上的,父亲身体不好,常年喝药,家里是没有钱财支持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打拼。   最近,他那父亲病了,他想找好医生,没门路,焦头烂额之际,他那好女友提了个主意。   他初恋不是小学校长家的千金?   娶了她,既能在城里站稳跟脚,又能替伯父找到好医生。   城里小学校长的人脉,还是很广的。   她初恋闻言,立马心动,便有了之后重逢行动。   两人商议的当然不仅仅如此,他那青梅如此替他谋划,自然不甘心他飞腾黄达,自己半点光都沾不到,两人商议是,先由初恋和女孩结婚,等女孩生下孩子后,在她坐月子期间给她下抗抑郁药,这种药不能乱吃,没病吃多了都会有病,更何况是月子期?   绝对会真的患上产后抑郁症。   之后,他初恋对她父母说带她去散心,带她去乡下,期间两人多刺激刺激她,刺激得她身体不好病没了。   如此,她父母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再之后,他替她守身三年五年表明自己的深情,再和青梅在一起。如此,谁都不会说他什么,只会说他情深义重。   两人还商议,如何利用她生的子女,将她父母的财产全部继承。   这些截图,被青梅藏在暗系统内,她担心他喜欢上这个女孩,留下这些对话当做把柄。   她抱着头,两眼呆滞,道:“大师,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怎么接近她的,坚决追她的,对她都是别有用心的呢?   顾雅摸摸她的眼角,道:“不,你很讨人喜欢,你忘啦,过去有多少男生向你告白?又有多少男生对你一见钟情?再想想你父母你朋友,是不是很喜欢你?”   “连我,前天只和你见了一面,我也很喜欢你呢。”   女孩眼泪终于绷不住,她趴在桌上,将昨天没有哭出来的苦楚,全都哭出来。   顾雅收回手,安静地陪着。   女孩哭了半个小时,顾雅道:“你先去沙发上睡一觉,醒来后,我再给你看下正桃花。”   女孩没有拒绝。   她真的太累了。   中午得知相亲男相亲真相,晚上得知初恋接近她的原因,一-夜辗转未睡,又一大早爬两个小时的山,刚又哭了半个小时,铁打的娘子都扛不住。   她挨到现在才累,已经足够坚强。   顾雅喂给她一杯静心符符水,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走出房间,傅白卿站在门外,不太高兴。   顾雅凑过,笑问:“谁惹咱家宝贝不高兴了?”   听到咱家宝贝,傅白卿嘴角微微翘起,“谁是你家宝贝?”   都还没定下,喊什么宝贝?   轻浮。   “当然是你呀,你是我掌心宝贝。”顾雅做出一个捧起的手势。   傅白卿轻拍她的手,“少来,我才没这么小。”   插科打诨了一句,傅白卿扭头望向房间内,不太高兴地开口,“你让她睡在外边就好了,睡在客厅,为了避讳,我都不好进去。”   里边是个女孩子,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自认有家室的男人,在这点上得注意。   不然孤男寡女不像样。   “这个姑娘有点惨,让一下她嘛。”顾雅撞撞他的身子,“咱们大气点,嗯?”   傅白卿听到顾雅软绵绵的撒娇,心快萌化,哪还能说辩驳之语?   他连连点头,“好好好,让着她点。”   顿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可是,你早上就没奶茶和水果喝了。”   “没事,山上有很多野果成熟了呢,咱们去摘摘?”顾雅提议道。   “行。”傅白卿没意见。   只要和顾雅在一起,做什么都有乐趣。   这个时候,山上有覆盆子、黑莓、野草莓、野葡萄、野杨梅、野梨子等野果成熟了,两人一路摘一边用山泉水洗洗就吃,山上的路不好走,大多区域都是没开发的,里边荆棘藤蔓和野草长得茂盛,交杂在一起,没有路。   而这些野果,大多长在这些野草里边。   幸好两人不是普通人,不然吃个野果都得扫兴而归。   两人吃了个痛快,又在山里抓住捉住一只偷渡过来的(尚鸟chǎng)(付鸟fū),称得上满载而归。   (尚鸟chǎng)(付鸟fū)是一种鸟,长得像鸡,但有小腿高,长了三个脑袋三只翅膀六只脚,一看就知道能吃挺久。   “是你爱吃的。”顾雅拨弄这三头鸟的爪爪,“六个大鸡腿,嘿。”   傅白卿低声轻笑,“我做卤鸡腿吃吧,还没做过这个。”   “好。”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山顶。   这时,桃花女孩也已经醒来,她揉揉眼,走出房门。   (尚鸟chǎng)(付鸟fū)不能让普通人瞧见,傅白卿给它施了个幻术。   桃花女孩瞧了一眼,有些惊讶。   总觉得这鸡和山神庙画风不对。   当然,这种想法一闪而逝,她坐到红木桌上,注意力便落到自己未来正桃花上,“大师,您说给我看看正桃花。”   顾雅坐下,道:“你的正桃花早已出现,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三天后,你那正桃花会去寻你。”   按照原本命运,这个女孩会接受初恋,正桃花只能默默退到守护者位置。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女孩一直很想要的礼物过来告白的,但慢了一步,只能退回守护者位置。   后来,他发现那初恋不对劲,将这件事告诉女孩,女孩艰难离婚。   但经历这次情伤,女孩再也不相信男人,她游走于男人之间,不谈情爱,不谈婚姻。   正桃花看不到希望,满怀失望的再次离开。   直至年老,女孩厌倦了和男人谈恋爱的游戏,和正桃花相逢,两人才最后走在一起。   可谓历尽劫波,一生坎坷,晚年才算安定。   女孩眼底又禁不住亮起。   她还没受过情伤,对婚姻和另一半还抱有期待,听到正桃花已经出现,她忍不住猜想到底是谁。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注意力落到三天之后,初恋和相亲男在她这里,彻底成为过去式。   “多谢大师。”女孩爽快付了款,恨不得穿越到三天之后。   三天后,她大学一个还算聊得来,在社里对她挺照顾的学长邀请她一聚。   女孩想起大师的话,给自己画了个精心的素颜妆,又穿着很显身材的掐腰露肩长裙,耳上吊着珍珠耳坠,满怀期待地去了。   当她看到学长眼底满满的惊艳和喜爱,心蓦地一动。   她直觉,就是她的正桃花了。   她朝他露出个浅笑。   恰这时,阳光终于穿过层云,将阳光洒下天地,也落到她身上,照得她玉容生辉。   她从黑暗,一路走向阳光。   尧光山上,顾雅将一边吃卤鸡腿一边喝奶茶,这时她忽然抬头,望向傅白卿,高兴道:“傅老师,山神印升级了。”   她吐出鸡骨头,用湿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油,摊开掌心。   她的掌心,铜制山神印这时蜕变成铁质,纯黑色的,质感尊贵。   顾雅拿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瞧,笑道:“我以为会很难看,没想到还挺好看。”   傅白卿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回顾雅掌心,“只会越升级越好看,咱们下山玩玩,看现在能在山下待多久?”   顾雅疯狂心动,但只能遗憾拒绝,因为,有香客来了。   一个半小时后,年轻男孩跑了过来,从月亮门那边跑了上来,气还没喘匀,先喊道:“大师,救命啊。”   “别急,慢慢说。”顾雅递给他一杯温开水,道,“遭遇了什么事?”   “我,我哥被脏东西缠住了,请大师救命。”年轻男孩双手搭在桌子上,手臂上的玫瑰刺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顾雅多瞧了两眼,收回视线,道:“别急,慢慢说,怎么确定被脏东西缠住的?现在有些病症,看起来像是被鬼魇住,其实还是神经疾病,去医院看过没有。”   玫瑰男孩有些懵。   大师忽然讲科学,总觉得有哪不对?   他甩开这不着边际的想法,答道:“都看过了,没用。”   玫瑰男孩那天被顾雅拒绝卖幻梦符,又买了张平安符回家。   到家后,他感觉到自己手机有些微微发烫,他以为是自己手机发烫,没放在心上,之后该干嘛就干嘛,他身边没发生什么异事,就是他哥,总觉得他哥阴森森的。   但他哥近期一直失眠,感觉床头有人在盯着他,存在感十分强烈,打开床头灯瞧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   一开始,也以为是神经衰弱,最近太累的原因,去过神经科,也去过心理室,但无论在哪里,只要他一睡着,就感觉有人盯着他。   一直求医看病,一直没有效果。   到了前两天,他哥说,那个盯着他的人开始掐他脖子,而他们也看到,他哥脖子上,有掐痕。   玫瑰男孩提起这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是,医生检查,发现那掐痕,和我哥的手一样大,医生觉得,是我哥做噩梦,自己掐的自己。”   玫瑰男孩本来该信医生的,但不知怎么的,想起尧光山那天,顾雅盯着他瞧了片刻,要他买平安符的事,他将平安符从手机壳里抠出来。   当时,平安符朱砂线条有些黯淡,玫瑰男孩很怀疑这平安符还有没有用,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偷偷地将平安符塞给他哥。   到了晚上,他哥说他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寒彻骨髓,总之,是听到会浑身都毛骨悚然毛发尽竖的那种叫,太让人胆寒了。   再去找平安符,发现平安符化作一团灰烬。   他不敢再耽搁,带着他哥往尧光山来,不过他哥虚,在后边慢慢走,他年轻,腿脚快,先冲到山顶。   “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以后记住了。”顾雅开口,“等你哥上来,我再给他看。”   “好。”玫瑰男孩跑去大殿,恭恭敬敬上了香。   又过了半个小时,玫瑰男孩的哥哥才气喘吁吁的走上来。   “大师。”玫瑰哥哥明显是个成功人士,气质带着从容与稳重,他瞧见顾雅如此年轻,也没露出惊诧与不信等神色,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坐。”顾雅示意玫瑰哥哥坐下,她望向他的面孔。   被年轻姑娘盯着,再怎么从容的男人也该有些反应,凡可能是对方眼神太富有洞彻性,竟半点旖旎心思都升不起,反而多了抹被看透的惶恐。   他强压着捂脸的冲动,不甚自在地坐在原地。   顾雅收回视线,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又烧了张宁静符丢进去,递给玫瑰哥哥,“喝了睡一觉。”   玫瑰哥哥瞳孔俱震。   符,符水?   骗,骗子?   玫瑰青年兴奋地接过,塞到他哥哥怀里,催道:“哥,快喝,大师这的符水,想喝都喝不到。”   像他,就喝不到。   玫瑰青年很是怨念。   不过,再一想到他哥喝符水的机会是撞鬼得来的,那点羡慕之情又消失。   代价太大,还是不了。   玫瑰哥哥接了水,端在手里,僵住了。   在他眼里,符灰是灰尘,水里掉了灰尘,还能喝吗?怎么都觉得脏,下不来嘴。   他给自己做了几次心理建设,还是突破不了这个心理障碍。   玫瑰青年见状,拿起杯子往他嘴里怼,“卫生重要,还是命重要?别矫情了,快喝。”   玫瑰哥哥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看向这倒霉弟弟。   倒霉弟弟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我干什么,喝水啊。”   玫瑰哥哥没能控制住自己怒气,狠狠揉了玫瑰青年脑袋一把,闭眼,倒水,符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喝完后,没能忍住反胃,呕了两下。   顾雅不在意,符水这个,要不是她成为山神,也以为是和喝草木灰或者锅灰水一样,是害人的玩意儿。   凡有点卫生认知的,都不会喝。   但没办法,她现在立场转变了,站在迷信这边,只能让人喝符水。   符水效果几乎立竿见影,玫瑰哥哥没坐多久,就眼皮子沉重,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玫瑰小伙站在旁边望着自家哥哥,眼含担忧。   他哥哥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眼底浓重的青灰色,面容也瘦了不少,肤色是不健康的惨白,像是久病不愈一般,明显能瞧出身体差了好多。   不知道这符水的力量强不强,能不能让他哥哥睡久一点,若是有东西盯着,能不能不受影响?   一直不睡觉,会猝死的,他真担心自己哥哥那天猝死了。   每次他哥睡着,他都充满感激。   就算大师没解决脏东西问题,冲大师让他哥睡个好觉,这一趟也来得值。   顾雅坐在红木桌前,傅白卿在旁挨着她,给她喂双皮奶。   双皮奶上缀着葡萄干红豆等佐料,搭配着双皮奶一起吃,清甜滑溜,口感极佳。   特别是山上山泉水水质佳,用这山泉水做出来的东西,格外好吃。   玫瑰弟弟一开始还紧张巴巴地盯着自己哥哥,但目光一瞥瞧见顾雅这大爷样,又有些馋了。   奶茶就是这样,自己没吃的还不觉得,但看别人吃了,顿时觉得自己也想吃。   玫瑰弟弟现在就很想吃。   他摸出手机,本来打算点一份奶茶,但想起奶茶送到山顶,冰早化了,味道也一般,又打消这个念头。   他颇为羡慕地瞧了顾雅一眼,心道,他也想找个会做各种美食的姑娘,以后他坐在椅子上,被姑娘各种投喂。   想想就一本满足。   玫瑰哥哥没睡多久,他又开始凝眉,有要醒来的趋势,玫瑰青年紧张不已,不断默念不要醒来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这时,他听到大师的声音:“你为什么缠着他?” 第42章 美丽的代价   玫瑰弟弟不解, 扭头想说,他缠着谁了?他没缠谁啊。   但看大师视线落点,分明不是他这边,而是他哥身侧。   玫瑰弟弟毛骨悚然, 连连后退, 退到一半,又想起他哥哥, 忙蹿到他哥哥身边, 环着他哥哥往后拖。   玫瑰哥哥身边, 站着一个挺着五六个月大的孕肚, 穿着白底黄色小碎花无袖孕妇裙的年轻姑娘,她望着玫瑰哥哥,充满恨意。   她伸出双手,去掐玫瑰哥哥,相应的,玫瑰哥哥抬起双手, 落到自己脖子上。   玫瑰弟弟大惊失色,忙去拦他哥的手, 但他哥的力气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大, 像两根大力铁棍一样,死了心地往自己脖子上掐。   “啧。”顾雅一撑红木桌跃起,三两步来到玫瑰哥哥身前, 给他拍了张符箓。   顿时玫瑰哥哥双手垂下, 身子软绵绵下滑,玫瑰弟弟忙又抱住他哥哥的身子, 免得他摔倒。   “我说你, 身上也没有人命, 瞧着神智也还算清醒,怎么不能交流?”她按住孕鬼。   受顾雅神光影响,孕鬼身上怨气散去,但眸子依旧鲜红而癫狂。   她依旧怨恨地盯着玫瑰哥哥,道:“我要杀了他,杀了这个负心汉。”   顾雅收回手,道:“说出你的故事。”   孕鬼望着玫瑰哥哥,声音凄厉而哀婉,“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最是没有心,兴致来了,陪人玩一通恋爱游戏,兴致没了抽身就走,没有半点良心。”   据女鬼说法,五年前,玫瑰哥哥假装自己是普通人,应聘她家便利店工作人员,工作期间,两人好上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也是因为见了彼此父母,两人也订了婚,女孩才没再避孕。   女孩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虽然怀了孕,也会时不时去她准备的婚房看看装修进度,一次她去看新房时,听到她那未婚夫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他眉头挑起,语带不屑,完全没有平时的唯唯诺诺和本本分分,像极了她以前见过的纨绔子弟,带着漫不经心地狠厉味道。   她以为自己瞧错,推门进去,正好听到他那未婚夫冷嗤,“那个傻女子,玩玩而已,哪会真和她结婚?正好这场恋爱游戏我也玩腻了,到了说分手的时候,等我回去,替我接风洗尘吧。”   “有了孩子又怎样?咱们这样的人家,私生子还少么?我家老头子,外边私生子一大把。但能进门当正妻的,只有门当户对的千金。”   “这些普通人家的女孩真傻,随随便便关怀下,连金钱都不用付出,就恨不得掏心掏肺,比会所公主还容易上手。真心?这样的真心可真廉价,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没意思。”   后边那个男人还说了什么,孕妇什么都听不清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熟悉到极致的人,却陌生无比,他那张以前还算柔软的唇,张张合合,像是在喷毒汁的墨玉,又像是血盆大口,不断吐出毒箭。   孕妇一时生气,冲上去厮打,挣扎间孕妇从还没安装拦网的阳台掉了下去,当场一尸两命。   死后,孕妇执念太强,要去找那人报仇,但是,那人身上有高人法器,她没法靠近,她当时只想报仇,便算魂飞魄散也要报仇,应是污了那人身上的法器,可以近那人的身。   不过,废掉法器几乎耗尽她全部的阴气,她最后的力量不足以杀死那个男人,就在她绝望之时,一道吸力包裹住她,她被摄入那个男人随身携带的玉扳指里。   玉扳指是个老物件,灵性足,也有灵气,能够蕴养她的灵体,靠着玉扳指,她魂体慢慢修复,力量也一点点增强。   她能玉扳指后,迫不及待出来报仇,但她力量不够,一开始只能在旁看着仇人,却没法对仇人造成半点影响,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渐渐能给仇人造成梦魇,再之后,她能控制仇人双手。   再之后,就是被顾雅抓了。   其实,孕妇也知道仇人弟弟请了天师,外边可能很危险,但报仇蒙蔽了她的心智,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讲述过程中,一双眼依旧死死盯着玫瑰哥哥,似要啮他血肉。   顾雅摸摸她的头,每摸一下,女鬼魂体更为稳定,连带着她肚子里,毫无动静的鬼婴也开始胎动。   孕妇低头,先是懵逼,渐而狂喜,“宝宝。”   她看看宝宝,又看看负心汉,又看看宝宝,眼底红黑双色不断闪烁。   到底是选宝宝,还是选择报仇?   选择报仇,她杀了人成为厉鬼,她的宝宝也会跟着成为厉鬼,若无天师选择超度,她宝宝再也没法去投胎;便算入了地府,也会因她的罪孽而遭遇地狱刑罚,下辈子更是不能投个好胎;   选择宝宝,经过这次的事,负心汉会更加戒备,她可能再也寻不到机会报仇。   女鬼摸一下孕肚,又摸一下孕肚,肚中小鬼不知妈妈的纠结,欢快地挥拳踢脚,回应妈妈的温柔抚摸。   女鬼身上怨气之法散去,母爱占据上风。   她决定,暂缓报仇。   孩子命不好,摊上她这个妈妈,不仅没能看看这个新世界,差点连转世都不能;她已经害它成为鬼婴,不能害它下辈子。   她望向顾雅,满是恳求,“大师,我不该害人,但我宝宝是无辜的,还请大师助我宝宝出世,送它入地府重新进入轮回。”   顾雅收回手,望向玫瑰哥哥,问女鬼,道:“你真确定,他是害你的那个人?”   玫瑰哥哥正桃花早定,婚姻线顺遂无比,不出意外,是青梅竹马恩爱一生的好命格。   玫瑰弟弟不知道顾雅和那不知名的东西在说什么,他看不到女鬼,但他能听到顾雅的话啊,听到顾雅说他哥哥害人,他立马跳出来否定,“不可能,我哥从来没害过人。”   女鬼无比肯定道:“我确定,无比确定,只有我仇人,才会带上这个玉扳指,这是他祖传戒指,一向不离身的。他曾炫耀告诉我,他家祖上出过丞相,这玉扳指,是xx帝带过,赏给他家先祖的。他们家无论如何落魄,都不舍得当掉这枚戒指,是他家的传家宝。”   “我不会认错。”   顾雅视线落到女鬼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上,心道,这是被仇恨迷昏了眼,只认得仇人扳指,连仇人长相都不认识了。   这很正常,刚死的新鬼尚记得当人的记忆,但随着在人间停留久了,除了执念,以及重要记忆,基本上脑袋空空。   而那些要复仇的鬼,便是如此。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会渐渐遗忘不太重要的记忆,只知道复仇,只记得仇人某个特性,偏执地按照这个特性意图杀仇人。   比如眼前这个女鬼,她只知道带着玉扳指的人是她仇人,仇人原本相貌反而不重要。   毕竟执念入脑便是如此,一根筋,想不多。   她现在为了孩子,暂时放弃复仇,但不是完全放弃复仇,脑子里依旧是复仇复仇,还没完全恢复理智,自然偏执地认为,眼前这人是她仇人。   顾雅望向玫瑰弟弟,道:“将你哥哥喊醒。”   玫瑰弟弟蓦地心虚,不会吧,他哥真背着他害人了?   不然大师怎么会让他喊醒大哥?   他犹犹豫豫,小幅度推搡,要是他哥真害人了怎么办?   不,他不能这么想,他哥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其中肯定有误会。   一念及此,他大力摇晃他哥肩膀。   在这样的幅度下,玫瑰哥哥睡意中醒过神来。   这一觉睡得沉,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好睡眠了,被摇醒时,他很是不悦。   他哑着声音,强压着怒气道:“吵我干嘛?”   要不是这是自己亲弟弟,早一脚踢上去。   不知道他缺觉很久了?   不能让他多睡一会?   玫瑰弟弟眼眶有点红,一开口带着哭腔,“哥,快告诉大师,你没害人,你是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玫瑰哥哥有些懵,熊弟弟这是怎么了?   他皱眉,“我当然没害人。”   玫瑰弟弟像是被这一句话注入强心剂,整个人精神都不太一般,全无之前的忐忑。   他望向大师,挺直胸膛,“大师,我哥没害人,它是不是认错人了?是不是有人在害我哥哥?”   玫瑰哥哥不解,视线在熊弟弟和顾雅之间来回移动,若有所思。   顾雅激没接玫瑰弟弟这话,激活开眼符,抹到玫瑰哥哥双眼上。   玫瑰哥哥感觉自己双眼皮一凉,再睁开眼,觉得世界完全不一样。   之前他看到的世界,是透明的空间,但这山上的空间,是金黄色的,看得见摸不着的金光充盈着这片空间,暖洋洋的,如置身暖阳。   这种金光颜色很淡,似夏日傍晚将坠不坠的太阳,泛着柔和的霞,一束束地打在地表,为地面温柔地织出薄纱,似烟,似雾,轻轻笼罩着,流动着。   再看顾雅身侧他的身前,一名挺着大肚子穿着孕妇服的女人站在那儿,她一双眼通红,像是鲜血染红,诡异无比。   光是对视一眼,便让人胆寒无比。   玫瑰哥哥心惊肉跳,面色铁青。   他分明记得,之前这儿没有人。   女鬼和玫瑰哥哥对视一眼,仇恨再次占据理智,黑色怨气滋生,她伸出双手,尖尖指甲长出黑色绳索,缠住玫瑰哥哥的手腕让他自掐,“杀了你,杀了你。”   玫瑰哥哥感觉那瞬间,他身体一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能徒劳地望着自己抬起双手。   顾雅拍拍她的肩,像是拍灰尘一般,将她身上怨气给拍散,缠住玫瑰哥哥的怨气散去,玫瑰哥哥又重新能活动。   这一幕太过骇然,完全颠破玫瑰哥哥的过往认知,他大口喘-息着,望着那孕妇满脸惊惧。   他猛地起身,推着玫瑰弟弟后退几步,戒备地望着孕妇,“大师,她是?”   他再也不说自己熊弟弟了,大师是真有本事。   顾雅站在孕妇身边,防着她再次仇恨蒙蔽心智,她笑道:“她说,你和她玩恋爱游戏,后玩腻了想分手,和她争执间害得她坠下十七楼。”   “不可能!”玫瑰哥哥断然否认,“我和我老婆,是从初中就在一起的初恋,我从没做过对不她的事。”   他和他老婆感情很好,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一直恩爱到现在,怎么可能外招桃花债。   而且,他仔细打量女鬼两眼,很肯定道:“我不认识她。”   女鬼闻言,怨气又开始暴涨,“你这负心汉,有了老婆还招惹我,该死,我要杀了你!”   她抬手,被顾雅拍了下去,暴涨的怨气又散去。   女鬼懵了片刻,低头愧疚,“对不起,大师,我又失控了。”   顾雅摸摸女鬼的头,道:“你再看看,你的仇人,确实是他?”   女鬼之前被法器伤到神魂差点魄散,全靠一腔执念撑着,让她辨认仇人,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玫瑰哥哥被女鬼瞧得胆寒心战,见顾雅居然敢摸这女鬼的头,心底对她钦佩无比。   是个狠人。   顾雅想了想,摸出山神印,在女鬼天庭盖个章,勾出她生前记忆。   女鬼被神光修复魂体,生前本来已经忘掉的大半记忆,又浮现出来。   她仔仔细细盯着玫瑰哥哥,又比对下记忆里的人,半怀疑半不解地开口:“好像,有点不像,这人长得要有男人味一点,那人是花美男类型的。”   难道,她真认错仇人了?   女鬼有些怀疑人生。   她摸摸肚子,又望望玫瑰哥哥,心底不甘浮起,“他带着玉扳指,我那仇人不是他,也和他有关系。和我仇人关系好的,都是我仇人。”   女鬼又要失控,被顾雅拍回原形。   顾雅不悦,“你不是说,要为了孩子?你就是这样为了孩子的?一提起和仇人有关的,就不管不顾了?”   “对不起,大师,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她摸摸自己肚子,低声道,“对不起宝宝,是妈妈不好。”   玫瑰哥哥不愧是在商场厮杀的,纵然怕得要死,但依旧敏锐地从顾雅和女鬼对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玉扳指,是这个玉扳指招来祸害?”   玫瑰弟弟低头,望向玫瑰哥哥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倏地变得惨白,“这玉扳指,不是表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哥喜欢玉,特别是古玉,在亲戚圈子里不是秘密。   所以,亲朋好友给他哥送礼时,基本上送的都是玉。   但他哥是不戴玉的,亲朋好友送来的玉,都被他哥好生珍藏着。   他哥卧室,置有一个博古架,亲朋好友送的玉器,都摆在上边,这些玉器有好玉也有差玉,甚至还有玉石,不管是好玉差玉还是玉石,他哥都摆在那上边,睡前欣赏一翻,醒来后欣赏一翻。   唯有这件玉扳指,自收到起,他哥爱不释手,随身带着,时不时把玩。   这学的,就是电视里那些上位者,心情不宁了摸摸玉扳指,情绪有起伏了摸摸玉扳指,想给下属或者对手施以威压了,摸摸玉扳指。   可谁能想得,就是这玉扳指,给他招了灾?   玫瑰哥哥眸底深沉。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想表哥,或许他也不知道。”玫瑰弟弟很快又改口。   玫瑰哥哥瞧了他一眼,没发表意见。   顾雅望向这对兄弟,“你有你那表哥的照片吗?”   “有。”玫瑰弟弟摸出手机,很快找到自己表哥照片。   顾雅伸手,玫瑰弟弟连忙将手机递过去,又迅速缩回他哥背后。   “是不是这人?”顾雅将手机屏幕对准女鬼。   女鬼凑过去,只见手机屏幕上,呈现出一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的男人,他望着前方双眼张大,明显是在瞪人。   估计是玫瑰弟弟凑得太近拍照,一点美感都没有,惹得他生气,觉得会留下丑照。   也幸好是这种大头照,长得如何,一眼瞧得清清楚楚。   “是他!”孕妇身上鬼气暴涨,顿时青面獠牙红眼,不过到底被顾忌,没有化身厉鬼。   她气地牙齿咯吱咯吱地响,两根獠牙伸出嘴外,此时她这鬼相,不太像人,像兽。   “我——”孕妇女鬼本能说要杀了他,但想起肚子孩儿,又将怨气吞入,孩儿要紧,等孩儿生下,迟早,迟早吞了他。   孕妇一双红眼,闪烁着凶意。   玫瑰弟弟什么都瞧不见,虽然害怕,但害怕得有限,但玫瑰哥哥直面女鬼变形,腿有点软,要不是后边靠着熊弟弟,他估计倒了下去。   他头一次觉得,熊弟弟还是有点作用的。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遭遇的苦难,全是替他那好表弟引起,当即对那个表弟生出不喜。   他蓦地想起什么,忙问:“你从玉扳指里出来,重新报复是多久?我这玉扳指,到手才三个月。”   “半年。”孕妇也明白玫瑰哥哥话里意思,望着她有些怜悯。   合着她一开始确实是在报仇,后边全报复错了人。   玫瑰哥哥恨得牙齿咯吱响。   他们是表兄弟,他-妈妈是他亲姑姑,结果他竟让他挡灾?!   这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东西!   他摸出手机,给他表弟打电话。   “表哥?”那边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顾雅听着,心道,声音还算凑合,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玫瑰哥哥什么寒暄都没有,单刀直入地问:“玉扳指,是不是你故意给我的?让我替你挡灾?”   “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那边的声音挺无辜。   “听不懂?你前女友挺着肚子来找你报仇,听不懂?你不是都见过她了?”她为了报仇,差点被他身上一块法器害得魂飞魄散,怎么会不懂?   那边慌乱片刻,迅速认错,“哥,我错了,我也没办法,大师说,她实力会越来越强,我作孽太多扛不住,只有你这样积功德的人才能扛住。你有功德附体,她拿你没办法,但我不行,我被她缠上就是死。哥,看在我是我妈唯一儿子,我妈是你爸唯一妹妹的份上,别让你姑姑断了血脉,好吗?”   “哥,你是不是找大师了?请大师收了他。”   “呵。”玫瑰哥哥挂了电话,满眼寒霜。   他望向女鬼,问:“你当初摔下楼,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还是他推的?”   玫瑰弟弟满脸惊恐。   他那表哥,竟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猛地缩到他背后面,瑟发抖。   他以前活得太危险了,要是他表哥心狠点,他是不是没了?   女鬼回忆不清了,当时太混乱,是真的混乱,她一心只想抓烂对方的脸,从阳台坠下去时,还是懵的。   玫瑰哥哥又望向顾雅,“大师,您能让她一直维持清醒吗?我想带她去找我表弟问问。”   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但任谁也不会瞧出这是个笑。   顾雅沉吟片刻,道:“可以,不过,你不许撺掇她杀人。”   若是杀了人,沾了血气,不仅下地狱要受刑,下辈子也投不了什么好胎。   玫瑰哥哥点头,“不会的,大师,我有分寸。”   顾雅觉得,将这事交给苦主去办,挺好。   她先给孕妇盖了个章,让她不至于失控,又递给玫瑰哥哥一张同心符,“握着它,你能看到她。”   玫瑰哥哥接过。   “报完仇,将她送过来。”顾雅想了想,又道,“见到你那表弟,再拍一张他的近照发给我。”   “好。”   玫瑰哥哥现在对顾雅彻底信服,她说什么是什么。   “给山神娘娘上柱香。”顾雅望向玫瑰弟弟,上次他就没上香。   玫瑰弟弟缩在他哥哥后边,怂怂的。   两兄弟上了香,付了龙眼大小的信仰,带着玉扳指和女鬼走了,显然,信大师,不信山神。   算了,这两位就不发展信徒了。   顾雅算得明明白白,坐在椅子上,休息。   傅白卿一直站在旁边看顾雅处理事件,他不哼声时,存在感极弱,刚才那两人一鬼,都没注意到附近的他。   此时他走了过来,给顾雅捏捏肩膀,“山神娘娘,你处理得真好。”   顾雅将身坐直一些,让傅白卿更好的捏肩,傅白卿手有点重,捏得她的肩膀很痛,她禁不住缩缩脖子,想要避开,被傅白卿按住了,“不痛不通。”   不够到底力度放小了些。   顾雅阖目,想起今天那玫瑰兄弟身上发生的事,有些感慨。   她扭头问傅白卿,“傅老师,你在特情局工作多少年了?”   傅白卿捏肩膀的手一顿,他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假话?   “不许撒谎。”顾雅瞧见傅白卿眼神飘飞,立马补充道。   傅白卿:“……”   他低声说了个词。   “什么,我没听清。”   “明朝。”   顾雅快速算了下,望着他幽幽地开口,“你至少一千岁了。”   傅白卿闭嘴,半个字不肯再透露。   顾雅没在意,继续问:“明朝没特情局吧。”   “是没有,但有监天司,以前监天司这个机构,和现在特情局差不多,专门处理邪道,邪妖,邪魔,以及鬼魂精怪作乱。到清朝,花国,也有类似的机构。”   “这些年,你一直处理这个?”顾雅问,“你不嫌烦吗?”   这些特异事处理多了,对人性丑陋看多了,也没心灰意冷?   “经历多了,就觉得这些事都寻常了。”   第一次经历父子相残夫妻反目之事,会觉得都是至亲何必如此?人族比妖族,还要不堪。   经历第二次第三次,就麻木了,再骇人听闻的事,都觉得寻常。   甚至总结出,当妻子死得有问题,可以首先怀疑丈夫,当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可以怀疑下不孝子孙,反正吧,就钱财那些事。   闻言,顾雅觉得还是自己修行不够,见识得不够多。   怅惘片刻,顾雅将这些无用的情绪丢到一边。   下午,又有人慕名来体验幻梦符,之前体验过幻梦符的人积极为幻梦符打广告,使得这些天陆陆续续有香客。   可能被安利的时候告知了大师的规矩,他们到了山顶,先自发去山神庙上柱香,再寻顾雅买幻梦符。   因为这些香客,顾雅本来想下山的,一直没能成型。   晚五点,傅老师准备去做饭,顾雅制止了他,“傅老师,晚上咱们下山吃。”   到了六点,尧光山不会再有人上来,晚上,是属于她的时间。   “好。”傅白卿没有拒绝。   两人下了山,傅白卿开车,载着顾雅前往热闹繁华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傅白卿问。   “先去小吃街吃小吃,手抓饼、肉夹馍、烤鱿鱼、炸鸡柳鸡骨、武大郎烧饼、臭豆腐、铁板豆腐、烤土豆条、棉花糖、冰激凌等等,好久没吃了,想吃。”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能吃。   可以从头吃到尾,不像以前,只能顾着肚子,挑挑拣拣选择最心仪的几样,如此总能留下遗憾。   “好。”傅白卿将顾雅念出的食物记下,回去后看能不能自己做出来。   小吃街位于中心广场附近,方圆三里内全是美食,两侧建筑开的正式美食店,但建筑与建筑之间,也有搭棚棚或者建小屋子,一眼瞧去,全是好吃的。   顾雅拉着傅白卿从东门进入,开始吃。   首先映入眼帘是臭豆腐,顾雅先来一碗臭豆腐,问傅白卿,“吃不吃?”   傅白卿屏住呼吸,面上虽无多少表情,但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顾雅哈哈哈大笑,道:“你在安城这么久,都没吃过臭豆腐么?这可是安城特色美食。”   傅白卿摇头,“臭豆腐黑黑的,总觉得加了什么东西,或者沾了什么东西。”   “哎,那你没口福咯,”顾雅用竹签夹起一块臭豆腐,一口喂进最近,臭豆腐独特的香味,和葱蒜辣椒混在一起,汇成一股独特的味道。   啊,是安城的味道。   顾雅满足地眯起双眼,点评道,“这家臭豆腐做得还算不错,味道正,臭豆腐皮炸焦脆,饱吸汁水,咿唔。”   她又吃了一个,摇头晃脑,“不吃安城臭豆腐,住上十年也枉然。”   傅白卿望着顾雅吃得开心的脸若有所思。   他找到那家摊子,给自己也要了一份。   他关闭嗅觉,用竹签穿过臭豆腐,往嘴里送。   他咀嚼片刻,唔,好像味道还不赖?   料汁可以调出来,关键还是在于臭豆腐。   回去查查臭豆腐怎么炸。   吃完臭豆腐,顾雅先去旁边烧烤店要了鱿鱼串和烤肉串,之后去隔壁点了两被柠檬蜂蜜柚子茶。   烤肉和柠檬茶更配。   小吃街上人很多,晚八点正是出来吃晚饭或者夜宵的时候,除了住在附近的人过来,还有稍远一些的人,特意搭公交或者地铁过来玩一下。   顾雅和傅白卿小心收敛着自己气息,于人群中游走,不知何时,两人手牵在一起,和旁边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两人默契且心照不宣地牵着手,没有谁戳穿这个,像是牵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一见小事。   吃到一半,两人忽然听到后边有一道熟悉且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傅、傅老师?”   顾雅和傅白卿同时身形僵住。   撞上她姐姐,顾芸,不,江顾芸了。   江家父母为了不让女儿对自己名字陌生,只在前边添了个姓,而她家那个亲姐姐,也改名为顾礼莹。   顾雅望向傅白卿,傅白卿垂眸望向顾雅,都有些麻爪。   顾雅是施了幻术的,若她不承认身份,日后傅老师见家长的难度,会从普通难度一下上升到地狱难度;毕竟有了女友还和自家闺女儿暧-昧,这样的男人,不能要。   若是承认身份,顾芸知道她能下山,周末聚会肯定要求她下山,若她推脱没时间,聚会会移到晚上,一切迁就她的时间来。   如此,她能下山就不是秘密。   顾雅朝傅白卿做出个“微调,哥哥”的口型。   傅白卿一开始以为那个哥哥喊的是他,顿时脸色烧得通红。   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她怎么还有心情调情的?   他张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横了顾雅一眼。   正经点。   这一眼,水波潋滟,魅力无边,顾雅顿时酥了半边身子,痴痴望着傅白卿。   傅白卿很想点点她的额头,都什么时候,还敢出神?   快想想该怎么办?   他回忆顾雅说得两个词,蓦地明悟,脸色涨得更红。   微调,哥哥,不是喊他哥哥,让他微调,而是说,让他微调五官,说他是傅白卿哥哥。   傅白卿很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冰雪聪明如他,居然也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爱情果然让人降智。   但,他甘之如饴。   身后,江顾芸其实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傅老师,毕竟她只见过傅老师几次,对他不是那么熟悉,只是觉得这人像,才试探地喊一声。   不过,喊完之后,发现这人反应有些古怪。   若不是,他会毫无反应,若是,他也该往回看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和旁边那个清秀女孩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   她满脸严肃地绕到傅白卿前边。   要是傅白卿有了女友,她一定要告诉自己妹妹,和他保持点距离。   还有,最好让特情局换个老师过来。   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但绕到正面,瞧清这人长相,发现认错了人,这人和傅白卿有几分像,但不是傅白卿。   她脸颊顿时一热,“对不起,认错人了。”   她转身,捂脸,拉着朋友狂奔离开。   她丢脸了,以为是抓奸,结果抓到陌生人。   傅白卿转身,望着未来大姨姐逃跑的背影,俯身瞧瞧问顾雅,“这,会不会不太好?”   “你也给自己使个幻术,不然认出你,猜到我,也不难。”顾雅又建议道。   “好。”傅白卿摘下眼镜,抹了把脸,再戴眼镜,使个普普通通的小年轻。   两人继续欢欢喜喜的吃小吃,半个小时后,又和江顾芸撞上。   不过现在她和傅白卿都重新幻了面容,倒不用担心被江顾芸认出来。   只是,此时再见,两人都发现,江顾芸面上灰雾均匀遍布,像敷了一张灰色面膜。   而这灰色面膜,在汲取她的生命力。   再看她朋友,也是如此。   显然,两人在和他俩分开期间,做了件什么事,造成这种情况。   顾雅拉着傅白卿去了旁边酒店,寻个安静地方摸出手机,给江顾芸打电话。   江顾芸左手拿着火腿肠,右手拿着奶茶,听到电话响,将奶茶递给朋友,从包里摸出手机。   见是顾雅打过来的,有点奇怪,她接起电话,“喂。”   “喂,姐,我刚刚心血不宁,感觉有亲人出事,你刚才做什么了?”顾雅轻声地问,话里尽是关心。   傅白卿举起清补凉,在旁投喂。   “没事啊,我在外边吃东西,爸妈他俩在家看电视,能有什么事?我刚刚,我刚刚去做了个面部面容spa,不是我说,那家美容店,还真有点东西,我做完保养,感觉自己的脸润滑很多,黑头和毛孔都不见了,下次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去。”   “平安符?我放到包里,随身带着呢,”江顾芸低头,从包里摸出平安符,却发现,平安符早已变成青灰。   她面色顿时变得惨白,火腿肠也顾不得吃了,她背过身,低声道:“妹啊,我是不是摊上大事了?我的平安符,烧了,没了。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啊,更没有对谁不尊敬,你平时让我注意的地方,我全都没犯,平安符怎么会忽然烧没了?”   “那你明天,上尧光山一趟,我给你看看。”这个灰雾称得上是一种规则,江顾芸用生命力作为代价,换回面部美丽。   这个代价,是有限制的,所以,她姐姐并没有生命危险,倒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挂了电话,顾雅垂眸,傅白卿喂给她一块龟苓膏,问:“问清楚了?”   顾雅点头,将龟苓膏嚼碎吞了,道:“是美容店,应该是美容店用了阴邪的护肤品。”   这种护肤品效果很棒,但是透支女性生命力支付的。   可能用一次药折寿几天,用个全身保养折寿一月这样,女性去得多了,虽然获得了美丽,但不知不觉,寿命没了。   发生了这事,顾雅和傅白卿也没有再逛的欲-望。不过两人目的还没达成,直接在酒店开了钟点房,到了时间,顾雅倏地在酒店消失。   傅白卿摸出手机一看,十点整,不多不少。   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虽然也少,但相对两个小时,时间宽裕很多。   次日,江顾芸七点便来到尧光山。   她现在是江家大小姐,出门自有司机接送,她急匆匆地从车里下来,踏着山阶往上冲。   她妹妹是山神庙庙祝,虽然初学不久,但也算给她开了世界另一扇大门,而她回家江家之后,从江家父母那了解到,这个世上有另外一种人,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力量。   而她妹妹,就是这一类人。   昨天她妹妹给她的平安符化作灰烬,她是真不敢耽搁。   主要是江家父母对她说这些玄术师害人手段时,说得太过骇人听闻,她想七想八,自己吓自己,睡不着。   她刚冲没两步,她那妹妹发来信息,她低头一看,她妹妹让她等在山脚,她请了两个厉害的师兄师姐去帮她。   江顾芸没有拒绝妹妹好意。   妹妹只学了不到三月,求助旁人是很正常的事。   她心微微暖,同时又有些愧疚。   她这个当姐姐的,还要妹妹收拾烂摊子,耗费人情去求人。   惭愧。   她没等多久,山上来了一对穿着宽松改装唐装的男女,无论男女面容都挺普通,但一双眼灼灼如日,望向人时,洞彻人心。   不是个简单人物。   江顾芸上前,笑容灿烂,“两位是小雅的师兄师姐吧,小雅平时麻烦二位了。”   顾雅身子抖了抖,她姐这么谄媚,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不敢让自己和她靠得太近,她和她姐从小一起长大的,稍有疏忽就会被她识破,她给傅白卿使了使颜色。   傅白卿心领神会,上前和江顾芸寒暄,寒暄片刻,道:“事情经过我们听说了,觉得那家美容院有问题的可能性最大,还请江小姐带我们去看看。”   “好。”   傅白卿和顾雅没开傅白卿的车,那车是傅白卿的,要是用了也会让人顺着线索摸过来。   江家司机载着一行人来到昨天小吃街附近,江顾芸一指前方,道:“就是这一家美容院。”   顾雅和傅白卿抬头,只见一类似盲人按摩小店的位于街边一角,房间不大,门匾古旧,店名叫红颜,刻的是小篆。   那个位置有点意思,它对面是一家公园,公园有条细石子路直接往这边来,过马路时又是人行道,最绝的是,人行道、公园路、拱桥连成一线,好似一条毒蛇蠕动而来。   这种地形,一看就知道会形成煞,普通人若是敏锐的,会本能避过这个地方。   傅白卿低声和顾雅讲解这地形,现场上课,顾雅一边听一边和自己看的内容互相印证,很有拨云见雾之恍然。   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还是要多实践,将书本内容运用到实际上来。   “这种地形,最好是用麒麟破煞,麒麟一身正气,是煞气克星,煞气冲来,麒麟只能绞碎镇压。”傅白卿一指门口两只小腿高的小石麒麟。   顾雅不解,“若这家美容院有问题,他们怎么敢用石麒麟的?”   不雅石麒麟将他们也给镇压了?   “这说明,美容院里的人,要么没练过邪术,要么不知情。”傅白卿心底有了猜测,道,“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美容院,却发现,美容院一楼设有法器摆件,不仅气息干净舒适,风水也很好。   常年居住在此,会有种心胸开阔、心情愉悦感。   所以顾客一踏入美容院,置身在这舒心惬意的环境里,对这美容院好感upup。   顾雅有些疑惑,这家美容院,真的有问题? 第43章 山中闲话   傅白卿神情却愈发凝重。   这明显是用来应付玄情局或者玄学协会的。   门口麒麟, 一楼摆件,让误入此处的或者查到此处的天师,不会再对这家店产生怀疑。   毕竟,若这家店真有问题, 怎么敢用正气凛然的麒麟?怎么敢摆诛邪聚财的法器?   有服务员过来招待, 递给他们菜单。   顾雅接过,视线落到服务员脸上。   服务员面上并无灰雾。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江顾芸此时脸上也没灰雾, 灰雾收足代价, 便会散去。   不然灰雾一直顶在脸上, 稍有点道行的天师都能瞧见,早被人发现不对。   服务员保持微笑,在旁推荐套餐,为了证明自家店里的护肤品好用,拿出不少顾客照片当做例子。   顾雅翻开菜单,慢慢看。   从流程上来看, 瞧不出什么不对,再看套餐, 套餐价格很美丽, 光是护手,最便宜的都要三千,护脸, 最便宜的要八千。   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道:“给我来个水-嫩护脸套餐吧。”   “好的,请随我来。”服务员见来了三位, 只有一个客户并无不悦,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率先在前边带路。   顾雅后退一步,低声问江顾芸道:“这家店,是谁推荐给你的?”   她姐的朋友她都认识,也知道对方大概家庭,昨天那个朋友,是她姐大学同学,普通人家出生,是没有那个魄力,花至少八千护肤的。   而她姐,虽然家里吃穿不愁,家里有几栋楼,但她从小省检,肯定也舍不得花这么一大笔钱常来护肤,便算她回到江家,一时半刻,这消费习惯是改不过来的。   所以,昨天她姐怎么会想着和她那个不太富裕的朋友,一起来护肤?   “是我大学朋友。”江顾芸解释道,“她昨天发了一笔奖金,为庆祝,昨晚约我去小吃店吃东西,我们逛着逛着,就看到了这家美容店。我那朋友说,她从没做过美容,想奢侈一把,试一次。”   美容店在小吃城右手边,隔着一条街,倒也说得过去。   顾雅没听出不对的地方,心道,难道真是她判断错了?   可是那满脸灰气,只有做了面膜或者涂了面霜,才那么均匀,再听江顾芸昨晚行程,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美容院才符合。   不过,为了更加肯定,顾雅问:“昨晚八点十五,到八点四十五之间,你有没有往脸上喷爽肤水,或者擦了霜?”   她姐以前活得糙,从不会随身携带爽肤水或者乳霜随时补水,她虽有八分猜测她姐没喷,但她姐现在成了江家小姐,万一忽然变得精致了呢?   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没有,我不带这些出门的。”江顾芸摇头,而且昨天要吃小吃,哪有空手喷爽肤水或者抹霜抹乳。   二楼依旧干干净净,和一楼一样,设有法器,风水很好。   顾雅和傅白卿对视一眼,心下愈发狐疑。   莫不是瞧出他俩身份,已经收拾干净了?   服务员带顾雅进入护理间,并让她躺在床-上。   顾雅问:“不用给我检测肤质?”   “不用,我们这边的护肤品,都是纯天然植物提取的,什么肤质都适合。油皮干皮都能用,还具有调理肤质功能呢。”   听到这话,顾雅觉得,这家美容院没问题,她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植物提取精华又不是万能药,还什么肤质都能适应。   她朝傅白卿使了个眼色。   傅白卿起身,去外边走一圈。   再回来时,朝顾雅摇摇头。   顾雅凝眉,不可能没问题。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美容医生拎着装着护肤品的药箱走了过来,傅白卿朝顾雅使眼色,走了。   不走,还真留在这儿做美容?   顾雅咬牙,不动。   护肤品有问题,她要看看护肤品。   医生一边给自己戴一次性手套,一边对顾雅笑道:“你的肤质很好呀,中性肤质,不会太油也不会太干,脸上也没有痘印什么的,皮肤很好。不过,还是有一点点黑头,毛孔也粗大了点。”   “但你也不用担心,这些小毛病做完我们这儿水-嫩护肤后,全都会消失。你的皮肤会和婴儿一样娇嫩,肯定能将你男朋友迷死。”   说着,她看了眼傅白卿,满是打趣。   这就是常见的套话了,先夸你夸得高兴,再挑点小毛病,提供解决方案。   女孩子么,谁不喜欢自己完美?听到还有小毛病,自然愿意消费。   顾雅假装害羞,一双眼里尽是期待。   医生见了,轻笑。   果然,年轻女孩都逃不脱爱美。   傅白卿视线一直落到她身上,见她总算去开药箱,不由得坐直身,呼吸变缓。   药箱刚打开,一股阴气冲天而起,天花板上边有红色符文亮了亮,冲出药箱的阴气被符文吸收,顿时房间内又干干净净。   又看药箱之内,那些护肤品上萦绕着灰色邪气,满满塞塞的,看不起护肤品原本颜色。   这些护肤品果然有问题,这家美容店果然有问题。   他朝顾雅眨眨眼。   顾雅心领神会,捂着肚子皱眉。   她坐直身,问:“你们这有卫生间吗?”   “有,休息区往右拐,就到了。”医生关上药品箱。   “好,谢谢。”顾雅出门,去了卫生间。   她磨磨蹭蹭待足五分钟,摁了水池再出去。   她重新躺回床-上,傅白卿冲进来,面上满是焦急,“小宝,妈妈刚打电话给我,说你妹妹出车祸了。”   顾雅猛地起身,拉着傅白卿的手臂满是惊慌,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那我妹妹没事吧?”   “重伤,送去医院抢救了。”   “那咱们赶紧去医院。”   两人从床上跳下,相扶着往外冲去。   江顾芸一脸懵逼,但还记得妹妹教诲,赶紧跟了上去。   她妹妹说了,让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别离她师兄师姐太远。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了美容院,坐上江家豪车立车。   美容院内,有服务员上前问医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大单没了。”   水-嫩护脸三万八,她们都能得提成。   “顾客家里妹妹出了车祸。”医生没有隐瞒,丢掉一次性手套,合上药箱。   “太可惜。”服务员暗恨,怎么忽然就出车祸了呢。   医生走到窗边,见江家豪车风驰电掣地往南边走,那边那个方向,是尧山综合医院,心道,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   只是巧合。   毕竟,另一个女孩,昨晚才来做护理,护理效果太过明显,邀请朋友过来也正常。   只是那个女孩名牌包名牌衣服名牌车的,行事却太过小家子气,身上随便一个包包都能做全身护理了,居然抠抠索索地只来个八千体验版。   她离开窗边,没有多想。   开出一段距离后,傅白卿让司机停车,他摸出手机,给玄情局打个电话。   之后,两人下车,顾雅递给江顾芸一张平安符,让她回去。   江顾芸知道自己是普通人,插不了手,听话地离开,不过,她没回江家和顾家,而是去了尧光山。   太刺激了,她要给妹妹说说。   这边傅白卿和顾雅重回美容院附近,先寻个街边烤肉店,走到二楼临窗位置,一边吃一边盯着美容店。   半个小时后,警车到来,在美容店外边围出警戒线。   周围有看客好奇往这家店瞧,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齐风从警车里出现,没有急着进美容店,而是先给傅白卿打电话。   傅白卿接起电话,说了句“就到”就挂了。   顾雅将嘴里的牛肉吞下肚,起身道:“走吧。”   两人结了账,穿过人行道,穿过人群,来到警戒线外。   齐风眼睛一亮,跑了过啦,“老大。”   他偏头望向警察,“麻烦小哥放他俩进来。”   傅白卿摸出工作证放到警察面前,警察接过,确定真假后,还给傅白卿,放他和顾雅进去。   傅白卿进去后,径直往二楼走。   齐风跟上,走进一楼,他惊咦了一声,“好风水,好格局。”   他产生了顾雅之前产生的疑问,拥有这样好风水的地方,会有问题?   到了二楼,服务员都被控制住,抱头蹲墙角。   而警察守在各处,避免这群人毁掉证据。   傅白卿走到医生面前,道:“护肤品,你放在哪里?”   他已经撤去幻术,身上衣服从唐装变成正常的衬衫西裤,医生并没有认出他,至于顾雅,又被傅白卿另施了幻术,模样穿着早和之前不一样。   医生一指药房,道:“在冰箱里。”   傅白卿对齐风道:“你去看看。”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齐风,对顾雅道:“宝贝,你也过去看看。”   齐风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望望傅白卿,又望望顾雅,不敢置信。   他该惊讶他们局的高岭之花,被这么个貌不惊人的女孩拿下了;还是惊恐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毒言毒语的傅队都脱单了,他还是单身狗?   傅白卿面目一冷,“想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齐风一凛,不敢再想七想八,迈动脚步往药品室跑,顾雅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到了药品室,齐风摸出罗盘。   顾雅扫过冰箱,冰箱里摆放不少护肤品和药,但这些护肤品和药都没有问题,在几个冰箱都看过之后,顾雅凝眉,那医生将那药箱藏到哪里去了?   顾雅从旁边摸出纸笔递给齐风,道:“你写个字,默念有问题的药箱在哪。”   齐风张大眼睛,道:“同行不能测,你别犯傻啊。”   要是她修为不如他,替他测字,便算他不反抗,也是会反噬的。   “放心,不会。”顾雅催道。   若她是玄术师,她不会这么做,但她不是,她是山神,力量体系,从根本就高他一头。   齐风见顾雅固执,一边写字一边道:“要是老大怪我,你要扛住全部错误啊。”   顾雅接过字一件,是“邪”字。   邪字齐风写得开口特别大,而右耳几乎将竖平齐,像是柜子后边有空墙,而柜子有口子开了。   她视线快速扫过药柜,见左边那个药柜有抽屉拉开还没来得及合上,她走过去,示意齐风移开药柜。   药柜移开后,顾雅敲击后边的墙,是实心的,不是空心的。   说明墙里没有暗格。   让齐风将药柜移回来后,她视线在这个药柜上反复打量。   眼前这家药柜,是很传统的木质药柜,里边装的都是中药,每个小抽屉下边,还标有药材名字。   齐风站在顾雅身边,道:“这个药柜有问题?”   顾雅道:“我测出,那药箱藏在这药柜里。”   齐风上前,一个个抽屉拉了关上,顾雅见齐风再找,她低头看齐风写的字,继续推算。   可惜,测字这个,第一解读最灵,之后再算,测出的答案都不同,这便是失去天机了。   她放下字,想再试试梅花算数时,齐风忽然“咦”了一声。   顾雅走过去,问:“怎么了?”   “这个抽屉打不开。”齐风又摸摸这个抽屉附近几个抽屉,确定有6x6个格子是装饰。   “我看看。”顾雅在这话区域随意拉了拉,确实拉不出来。   她精神一振,道:“找找有没有机关。”   确定了不对劲的范围,再找钥匙孔就方便了,6x6格子区域,横四竖三那个格子,拉环和其他的不一样。   其他格子的拉环,直接镶嵌在木格子上的,只有这个格子的拉环,连接的是约莫两厘米高的圆柱体,再旋转一下,取走拉环,露出后边的钥匙孔。   “这设计,可真是独具匠心。”齐风惊叹。   要不是他闲着没事拉格子,还真发现不了这暗格。   用刀划开暗格,从里边摸出药箱,顾雅打开盖子。   盖子移开,邪气四溢。   齐风吓得摔了个屁-股蹲,惊道:“阴气怎么这么重?”   顾雅关上药箱,道:“不知道,拿回去检测下成分,就知道了。”   她拿起药箱,走出药房,对傅白卿道:“她没说实话,药箱藏得很隐秘。”   傅白卿对这点没多少意外,点点头。   他再次望向医生,一双眼泛着幽光,问:“这种药品,还有多少?”   医生是普通人,他本不想用瞳术,玄术师神魂强大,用瞳术倒没多少后遗症,但普通人若用了瞳术,会神魂震荡,出现晕眩恶心呕吐头疼等症状,若是严重的,还会神魂损伤。   但这个医生,不用瞳术不说实话,他没那么多时间等警察刑讯。   “还有三箱,四个医生,一人一箱。其他三人具体藏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消毒室、咨询室和产品展示区。”   “老板说,这东西是美容院的立院之本,绝不能让外人偷走方子,所以,我们三个分别保管自己的箱子,藏箱子的地方是老板提供的,我们各自选一个。”   她们按理说,连对方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的,但朝夕相处的,去哪里拿箱子,还是知道的。   只是具体藏在哪个位置,就不知道了,老板十分避讳,若被老板知道了,会被辞退。   但她曾留意过,被辞退的医生,离开美容室后,就出了意外。   虽然看起来是毫无破绽的意外,但这个医生却敢保证,和老板有关。   也是因为这个,她吓破胆,完全不敢背叛老板,便算警察来了,也要说谎来证明她对老板的忠心。   对警察撒谎,或许会关一下或者教育一下,背叛老板,却会死。   其他三个医生望着她,满是震惊。   她说出来了,她全部说出来了。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医生冷声喊她的名字,旁边警察用警棍敲敲墙,警告道:“保持安静。”   “除了这三箱,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老板对这护肤品很看重,每次用完了,才能申请。到时候他会派人送过来,并将药瓶回收。”   也杜绝了弄虚作假。   总之,护肤品卡得很严实。   傅白卿望向齐风,齐风上前,汇报道:“这家店的老板叫唐金伟,安城某某县某某镇某某村村民,三十五岁,初中学历,进厂打工,五年前发迹,开了这家红颜美容院,无妻无子,有三个情-人,分别住在某某小区。”   “发家缘由,暂且未知,还在查。”   从接到傅白卿的举报,再到过来抓人,时间太短,能查到的信息,也就明面上那么一点。   “派人去抓了吧?”傅白卿问。   齐风点头,“已经派人了,张三玄在那跟着。”   “张三玄?”傅白卿侧目。   “对,他昨天考上安城玄情局战斗组,我将他吸纳到我这一组,今天正好派出去做任务。”   傅白卿意外,张家人不考本市的玄情局,考隔省的玄情局?   “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   齐风挺直胸膛。   傅白卿让齐风有消息第一时间发给他,和顾雅下楼走了。   这些医生知道得有限,便算留下来,也没用。   出了美容院,顾雅面色微微一变,“我姐去尧光山了,回去吧。”   傅白卿没有异议。   两人打车回到尧光山。   到了山脚,顾雅拉着傅白卿瞬移到山顶,江顾芸气喘吁吁到山顶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红木桌上,优哉游哉地吃水果了。   江顾芸坐在红木桌对面,调整呼吸,顾雅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又将果盘递了过去,“姐,今天吹得什么风,将你吹过来了?在江家过得怎样,还习惯吗?”   “什么风,东南风!我没事不能过来看你?”江顾芸先怼了一句,又描补道,“算了,没事还是不来看你了,爬山真的累。”   顾雅撅撅嘴,“咱俩二十多年的姐妹情,还没爬山来得重?”   怎么一句爬山,姐妹情就没了?   江顾芸心虚地眨眨眼,用牙签挑起一哈密瓜丁放进嘴里,转移话题道:“咳,我跟你说,你之前那心血来潮,真是准了,我是唐僧进入蜘蛛窝,差点就没命了。”   顾雅:“……”   她还是很上道地,焦急地问:“怎么回事,姐?”   江顾芸眉飞色舞地开始说,“你常漾姐,还记得不?她昨天发了一大笔奖金,想奢侈一把,咱们去了一家美容院,做脸部保养。”   “嗯。”顾雅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   她姐说到性头时,是不需要人反馈的,只要你能嗯一下,她就能一直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嘛,我一向奉行早睡早起,多吃水果蔬菜多运动就是最好的保养,花几千花钱去美容我是舍不得,但你常漾姐在兴头上,我也不好打断,就舍钱陪君子,陪她一次了。”   “嗯。”   “好家伙,你不知道,那价格差点将我送走,要不是我回了江家,我那对父母每月给我的零花钱丰厚,我真不愿陪她疯一把。”   “她还准备劝说我做全身保养呢,说我回到富豪家里,不缺钱,就该对自己好什么的,嘿,你常漾姐那性子你也知道,手松,攒不住钱,有了钱就想花掉。”   在大学时,经常寅吃卯粮,月中借钱,月初还钱,所幸她信誉良好,借钱从来都还得快,还会送点水果奶车之类的搭礼,同舍同学借钱也爽快。   “幸好不是她被抱错,不然再大的家产也经不起她花。”   “嗯。”   “话扯远了,她让我做全身保养,我哪舍得?被你常漾姐骂我铁公鸡我也认了,我是铁公鸡我骄傲。铁公鸡能攒万丈财。”   “不过做脸部护理的时候,我总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不是敷护肤品的那种凉,而是一种更阴森的凉,凉入骨子里的那种,总觉得让人不踏实。”   说到这里,江顾芸声音微微压低,故意夹着嗓子,弄出种阴沉沉的效果。   顾雅失笑。   察觉到凉她是信的,但说她察觉到护肤品不对劲,肯定没有。   她姐耳根子软,当场的时候最容易被人忽悠,她觉得脸上凉凉的,这时医生夸一夸,说越凉效果约好,她就找不着北,恨不得越凉越好。   当然,她这个性子这么多年一直没被骗过,还因为她惜钱惜命,凡要钱的再怎么心动也舍不得给出去,凡要送人的,再怎么同情也不会亲自送,而是会去找交警,或者警察。   这次她狠狠出了场血,还是因为朋友。   一念及此,她望了她姐一眼,低头给傅白卿发信息,让她查下常漾。   她姐信她,但她和常漾关系普通,就认识的程度,所以,她有怀疑就去查,倒也不会生出什么愧疚。   反正,那是她姐姐的朋友,不是她的。   “但一看效果,天,更是违背科学定律,违背人体常理,整张脸像刚出生时一样,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当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觉得这里边添加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东西。在你的提醒下,更是发现了平安符碎成灰了。当时我就知道,哎呀,坏了,那护肤品果真有问题。”   当晚回去,她吓得睡都睡不安稳,老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她的命。   “嗯。”   “今天更是惊险我跟你说,我和你两位师兄师姐进那美容院,跟那唐僧进盘丝洞的心情没差,那个一步一惊心哟。一楼二楼,你那师兄师姐都没瞧出什么不对,还说什么风水好之类的,吓得我差点就将平安符的事说出来,告诉他俩,这家美容院绝对有问题。”   “幸好你那师兄师姐不是个半途而废的,那医生拿出药箱,准备护肤了,你那师姐说时迟那时快,捂着肚子说她要拉肚子,忍不了,跑下床,你那师兄更是想出脱身法子,让人打电话,以亲人出车祸为由,从美容店里跑了出来。”   “要不是你师兄机智,想出个完美遁逃方法,咱们就被美容院的人瞧出不对,陷进里边了。”   “嗯。”   “太惊险了,我好几次都快绷不住,要左顾右盼,鼠头鼠脑了,关键时刻想起我江家妈妈的坐姿,端住了。我江家妈妈端坐时,可有气势了,就那种‘我很贵,别靠近’,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了,妹妹,你那师兄师姐和你说了没有,美容院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虽然她觉得很有问题,不然最后的时候,两人怎么会想出那么决绝的借口离开?但没得个具体肯定,还是空落落的,挂念着这事。   顾雅打开安城新闻,递给江顾芸。   江顾芸凑过去看,“诶,这就报道出来了?‘某美容院私用护肤品,乃三无用品’。”   她有些失望,这个标题,一点都不惊悚。   顾雅觉得好笑,官方报道,自然能将热度降低就降低,不影响社会安定。   不然怎么说,说某美容院护肤品,放了鬼?   而且成分都没检查出来,自然不能报告更多。   “查封了也好,免得害更多人。”江顾芸方向手机,望向顾雅,焦急地问,“妹啊,你看看我,我用了那护肤品,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倒没多少后遗症。”顾雅嘴角慢慢勾起,拿眼去瞧江顾芸。   江顾芸闻言大喜,肯定是因为她只使用了体验版,祸害得轻。   果然省钱大法好。   “就是会折点寿。”顾雅慢吞吞地拉长调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顾芸。   江顾芸的惊喜顿时被一盆冰水淋灭,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上演表情包‘我裂开了.jpg’真人版。   十分有意思。   江顾芸是真要石化裂开了。   这还没多少后遗症?都折寿了!   她顿时垮了脸,哀哀地问:“折了多少寿啊?”   她好将遗产安排下。   她那边父母,这边父母,那边弟弟,这边妹妹,都留一份,算了,弟弟少留点,妹妹多留点,公家工资一向不高,妹妹这边要多照顾点。   顾雅欣赏够了江顾芸面上的纠结,才答她的话,“一天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也是江顾芸第一次做,又是做的体验版,抹得不多,要是长年累月的去护肤,寿命耗损累积,几年几十年没了都有可能。   江顾芸先是一喜,才一天呀,那还好还好,之后又丧丧的。   她趴在红木桌上,望着顾雅满是哀怨,“我花八千和一天寿命,买了一场面子光。”   这个面子光,还不是永久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打回原形,太划不来了。   “安啦,下次再次进什么店消费,先摸摸平安符好不好。”顾雅又递给江顾芸一张平安符,道,“平安符没了,到我这儿继续拿。”   江顾芸应了声好,又想起爬两个小时的山,不由得打起退堂鼓,蓦地想起什么,双目一亮,“妹妹,你这装缆车么?我出钱,装个缆车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好,有了缆车,就不用辛辛苦苦爬山了。   “不装。”顾雅拒绝。   现在多好,山客只能走山道,她想在山里怎么移就怎么移,要是装了缆车,岂不是经常有人来?还能从上边往下看?   万一她哪天瞬移,或者山上忽然冒出个精怪,被乘坐缆车的人瞧见,该怎么解释?   这个世界,还是以普通人居多,科学为主,迷信公家不倡导。   江顾芸望着顾雅,扯扯她衣袖。   顾雅冷漠脸。   江顾芸:“……”   她放弃了,这事她妹妹不会改变主意。   “行吧行吧,就当锻炼了。”江顾芸看看时间,道,“中午我给你做饭,你好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吧,想不想吃?”   “想。”顾雅忙点菜,“我要吃你拿手的炒藕片,可乐鸡块,茄子羹。”   “哈哈哈,你倒是会吃。”   江顾芸比顾雅大三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就是这个姐姐做菜。   顾雅吃得刁,江顾芸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断改善菜色菜味。她现在能做得一手好家常,是当初带妹妹带出来的。   江顾芸一走,傅白卿立马凑到顾雅身边,略带委屈地开口:“我做的饭,你吃腻了?”   顾雅:“……”   这是个送命题,和父母和男友掉到水里,你先救谁一样。   她果断越过这个坑,握着傅白卿的手,望着他含情脉脉,满是深情,“做菜满是油烟,我舍不得你劳累。”   傅白卿耳朵微红,显然很吃这一套,掀过这个话题不提。   顾雅暗自感慨,傅老师很纯情啊,这就满足了。   要是她,肯定会说,“既然如此不舍得,以后饭菜你来做?”   要是她推辞又哄着说,“自己饭菜做得不好,只有他做的有家的味道,百吃不腻。”   他就答道,“可见也是个嘴皮子心疼我,让我做饭也可以,不过我要些福利。”   然后借助福利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呀,多畅快。   可恨她不是男儿身,一身泡妞技巧无处使。   至于泡傅老师?   算了吧,她怕不是自己泡他,是傅老师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老狐狸,爱撒娇。   要克制点。 第44章 正式在一起   江顾芸的手艺自然不能和傅老师的相比, 傅老师专门学过,又有时间堆积,江顾芸如何比得过?   不过对顾雅来说,还是她姐姐的菜, 更让人回味。   这是家的味道。   是她从小吃到大的熟悉味道。   她还挺怀念的。   自她姐姐上大学, 就很少做饭了,主要是她爸妈心疼姐姐, 让她回来只享福, 什么都不要做。   “还是熟悉的味道, 姐姐菜做得更好吃了。”顾雅夸道。   傅白卿默默吃饭。   江顾芸眉开眼笑, 但也知道顾雅在哄她。   傅先生做的菜,她又不是没吃过。   吃完饭,傅白卿和顾雅收拾碗筷,江顾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等顾雅出厨房后,她跑过去, 满脸惊慌和着急,“妹妹, 新闻上说, 那家美容院里的护肤品,添加了人骨头,这是不是真的?”   这也太恶心了。   接受不了。   顾雅心道, 邪气那么重, 难说。   当然,她是不能承认的, 不然她姐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别想睡好觉。   “我看看。”顾雅去看新闻, 道, “你看这些字眼,全都是可能,大概,全是猜测。”   傅老师没和她说,肯定是成份还没测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可千万别猜测成真。”江顾芸暗暗祈祷。   吃过饭,江顾芸没有多留,离开了。   她过来救上找顾雅说说话,缓解缓解下自己的恐惧。   虽然妹妹比她小,但可能是她现在是公家的人,做的又是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所以感觉妹妹无比依靠吧。   而且,她觉得真不是自己多心,到了妹妹这里,她的恐惧真的平了。   果然还是妹妹最可靠。   江顾芸走后,傅白卿凑过来,酸溜溜地开口:“是我做的菜好吃,还是你姐做的菜好吃?”   顾雅:“……”   还来?   她满脸深沉。   傅白卿一开始还在等,等了几分钟,见顾雅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满脸纠结,本来并没有生气,只想闹一闹的他,顿时生气了,“是不是答案是你姐,但在想词敷衍我?”   “不是啊。”顾雅拉着他的手握着,愁眉苦脸道,“实在是太难选择了。你的菜,就如那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让我沉迷,让我沉醉,让我欲罢不能,让我想相伴一生;我姐姐的菜,就是母亲的味道,你说,让我选择母亲呢,还是选择相伴一生的美人?”   “手心手背,都是我难以割舍的心头肉,宝贝,你说,我该怎么选?”   顾雅望着傅白卿,满脸忧郁。   傅白卿掐掐她的脸,“就你狡猾。”   傅白卿用的力度很轻,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摸。   他捧着她的脸,慢慢凑过去,和她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的气和吐出的气交缠在一起,好似融成一团的两个泥人,不分你我。   他的心跳得很快,手也有些颤抖,甚至心思也微微胆怯,但他还是坚定地、不容置喙地问:“你这是告诉我,你要和我相伴一生了?”   顾雅晕乎乎的,没有喝酒,此时却醉得彻底。   她眼神扩散,没有焦距,全部心神都落到傅白卿的一举一动上。她嗅着他身上传来的,独属于他的似兰非兰,清清淡淡,若有若无的冷香,整颗心都融化在这香里,恨不得这香彻底融为一体。   她感觉到,傅老师的手很暖,呼吸很缠-绵,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像一根根绒羽扫过心尖,酥得整个身子都软了。   她张张嘴,准备说话,傅白卿眸光一沉,闭上眼,吻了上去。   他不想听否定话语。   感觉到唇上的热度,顾雅先是惊得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她舔舔唇,舔到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与柔软。   而这,更刺激到了傅白卿,他亲着更用力,反复含着吸着。   顾雅闭上眼,任施任为。   几分钟过去,顾雅推推傅白卿,且力度越来越大,傅白卿恋恋不舍地又啵啵两口,意犹未尽地离开顾雅的唇。   顾雅唇色本就不点而朱,这么反复研磨,更是红得仿若抹了豆沙色口红,两腮也是桃花晕染,霞云飞入,娇艳无比。   顾雅瞪了傅白卿一眼,用手当扇扇着唇。   她一张唇火-辣辣的,也不知道傅白卿用了多少力。   傅白卿自知过火,乖乖地化作小狐狸,跳到顾雅膝上。   顾雅瞧见小狐狸,心头火气消了不少。   她冷着脸,从抽屉里摸出小叔子,给他梳毛毛。   她一边梳一边气道:“你该庆幸,你原身可爱。”   不可爱,一巴掌将你拍墙上。   居然这么霸道,用嘴赌她的话不说,还敢这么用力。   不知道温柔一点。   傅白卿呜呜伴可怜,尾巴缠着顾雅手腕,脑袋磨蹭着她的手。   顾雅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面上还端得住,手上动作却轻了许多。   晚八点,齐风发来传来消息,说常漾账户有问题。   她户头有个叫周美娟的,经常给她打钱,有时是几千,有时是几百,昨晚九点,那个周美娟,给常漾打了四百块。   联系江顾芸做美容院时间,和周美娟给钱时间,很难不将这点联系上。   齐风推测,常漾是美容院的托,她给美容院拉一个客,能得到百分之五的提成。   顺着这条线所继续往下查,发现周美娟是美容院的院长,而常漾和周美娟之间的钱财交易持续了四年。   从常漾刚读大学时开始,就开始给美容院拉客。   再查查周美娟给常漾打钱之前,常漾做了什么,这条推测石锤了。   顾雅想了想,将这份资料发给她姐。   她不知道常漾是真觉得美容院好,既能赚钱又能让好姐妹一起保养,还是明知有问题将她姐姐坑了,但,这样别有用心的朋友,还是远离得好。   毕竟,她能说实话,结果选择了谎言。   若是前者,无心之失,只需远离,若是后者,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江顾芸收到资料后,良久没有回信息,到了晚上九点,才疲惫地开口,“妹啊,我将常漾拉黑了。”   她问常漾是不是美容院的托,常漾一开始否认,在她拿出证据之后,常漾才承认了,她振振有词道,“我这不是觉得美容院的护理效果很棒,拉着你去体验一下?”   “有好事给好朋友分享,不是应该的?”   “我只是和你分享的同时,又赚了一份钱而已,你又没什么损失。”   江顾芸有些心寒。   那家美容院不断大,看起来像是足浴、按摩店那样的街头小店,她总觉得不太正宗,不乐意,是常漾撒娇说试一试,当做陪她了,她看在两人情谊上,才愿意花那么一份钱去做美容。   不说那家美容院有问题,便算没问题,她花那么一比让人肉疼的钱,是为了和她的朋友之情,但在常漾眼里,她就是一份待宰的鸭。   是不是她还在心里想着,自己这么心软,很容易宰一刀?下次继续拉着她过去,继续宰?   朋友分享好物,那是不掺杂利益,是一片真心,可是她为了赚钱拉着她去,从根子上就不纯粹。   “拉黑得好,总有些朋友,越走越远的。”顾雅劝道,“你看我,朋友都走远了,到现在就没什么可以一起逛街吃东西分享心事的好朋友。”   说也奇怪,从小到大,她身边就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再好的朋友,和她不朝夕相处了,没割多久就会断了联系。   比如她小学朋友,到了初中有了新朋友,就不联系她了;她初中的好朋友,到了高中有了新朋友,也将她甩到一边,到了大学,高中朋友和她彻底没了往来,出了大学,同宿舍的室友,以及大学朋友,毕业后再没私下聊过天。   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做人有这么失败?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朋友不是什么问题,她有姐姐。   江顾芸:“……”   她想起妹妹那在学校形影不离、毕业后断联断交的朋友,也有些无语。   好吧,比起妹妹来,她这真的算是很好了。   怎么说呢,奇异的被妹妹安慰到,不伤心了。   她给妹妹发了个大红包,告诉她,妹妹没朋友没关系,还有她。   和江顾芸聊完天,齐风又发了案件新进展过来,她又凑到傅白卿身侧。   傅白卿将手机屏幕对着顾雅,让她看得更方便,边看边道:“唐金伟被抓到了,不过他那也不知道多少消息。”   唐金伟五年前,因为一时心生恶意,对一个独身路过小巷的女孩进行奸杀,当他不知所措时,有个人找上了他,说可以帮他解决这件事,不过日后他得替他办事。   唐金伟自然求之不得。   对方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开家美容店,美容店一开始不大,只有一家小店,后来赚钱渐渐多了,又开了几家分店,但分店名子不是红颜,字体也不是小篆,力求每个小店的名字风格都不一样,让人没法联想到他们是一家。   他手中的药也不是自己制作的,而是定期有人送过来。   他就是个明面上的傀儡。   “就没其他线索了?白抓了?”顾雅有些失望。   “幕后之人很谨慎,他出现在唐金伟面前时,都是带着斗篷的,看不出身形,看不出容貌。”傅白卿敲敲桌子,道,“越是这样,越说明和他接触的人可能是幕后之人真身。”   这说明,幕后之人,身边没有什么值得信任之人。   “这点上,可以排除血月组织。”傅白卿判断道。   顾雅歪头,望向傅白卿,道:“也就是说,是单打独斗的邪道士?”   “应该是这样,还是驭鬼道的。”傅白卿道,“唐金伟说,护肤品是送到他住所外边的,先敲敲门,等他开门,不见人,只看到箱子摆在门口。”   也是因为这样,他的住处都是别墅,不然买商品房,一堆药箱堆在门外,容易引人注意。   顾雅心念一动,道:“五鬼搬运术?”   “对,我们也是如此猜测。”傅白卿道,“不是五鬼搬运术,也是指使鬼魂办事。”   去查唐金伟屋外的监控,也没有药箱的身影,像是凭空生出。   这也是个依据。   “护肤品呢,检测出不应存在的成份了没有?”   “还没有,确实都是植物提取液,没有添加多余的东西。”比如人体组织,动物组织等等。   只看成份,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为了准确度,这些产品祛了邪气检测几遍,未祛邪气检测几遍,验出来的成份都一模一样。   也便是说,幕后之人根本不怕验。   “那邪气哪来的?”顾雅问。   邪气达到一定浓度前,没法独立于世,毕竟太阳有阳气,人兽草木有生气,石狮子麒麟等瑞兽摆件有正气,美玉老物件有灵气,这些气都能让邪气消融。   那化妆品上的邪气,还达不到独立存在的地步。   而且,邪气也是气,拥有气的特性,无常形,时时刻刻做布朗运动,若无载体,只会四处溢散,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护肤品里——那些护肤品瓶子经过检测,全是普通瓶子,没有特别之处。   “原材料植物,沾染了邪气。”   说到此处,傅白卿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每株植物的邪气都不一样,每箱药箱里,护肤品的邪气应该也不一样。但通过收缴来的护肤品,发现每瓶乳的阴气总量一样,每瓶水的阴气总量一样。”   顾雅沉吟思索片刻,道:“或许不是每株植物有问题,只是其中一株植物有问题。”   傅白卿眼底闪过笑,望着进行头脑风暴的顾雅,满是欣赏与爱意。   “对了,查了化妆品成份了没有,都有哪些植物提取液?”顾雅问,“水、乳、精华、霜、膜等,其成份都来自哪些植物,可以查查,看有哪些植物是交叉的。”   傅白卿收敛眼神,低头发信息给齐风,道:“正在排查。”   顾雅能猜到,玄情局那边自然也能猜到,而且他们是第一手资料,更为直观。   他们收缴到的护肤品,每一家店的护肤品成份都不一样,主打的主题也不一样,但,不同美容院的水或乳或霜,里边蕴含的阴气都是一样的。   这说明,关键破局在于那承载邪气的东西,这东西,所有水里,肯定都有。   于是,有人去比对保湿水里的成份,有人去比对保湿乳里的成份,分成几组,加快排查。   到了早上,齐风那边终于排查出有问题的植物,但他没说什么,只道,会带着张三玄来尧光山一趟,这事需要山神娘娘帮忙。   傅白卿直接问,“鬼木?”   蕴含阴气的植物,他第一直觉就是他。   之前和血月组织狼狈为奸,又在娱乐圈搅风搅雨,搞出有问题的护肤品,他一点都不意外。   “不确定。”齐风却也没给肯定答案,“所有化妆品里确实都含有槐叶提取液,但同样有绿茶提取液,红石榴提取液等。”   傅白卿明白了,鬼木确实有很大嫌疑,但也不能排除茶树魔妖和红石榴魔妖的嫌疑。   玄情局档案里,就有这两魔妖的记载。   顾雅好奇,“堕魔的妖很多?”   傅白卿摇头,“堕魔的妖不少,但留在人间堕魔的妖很少,有记载的,才十来个,大多数都默默躲着不惹事。”   只要不惹事,玄情局和玄学协会的人,也不会跑过去喊打喊杀。   相对其他堕妖,鬼木更值得警惕,其他堕妖还在妖的范畴,只是体内元气转化成魔气,唯有鬼木,是阴气。   与其说他是堕妖,不如说是妖鬼。   “你们妖,为什么会堕魔?”顾雅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问,“是因为有了心魔?”   “应该是,受了太多委屈吧。”傅白卿想起那些档案上的记载,摇摇头,“人间的妖成妖前,除了少数生活在富贵人家的妖,一朝开智还不能化形之时,旁观无数悲欢离合勾心斗角,拥有自保之力外,大多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每日烦恼就是填饱肚子,基本上没什么心眼。”   这样的妖,纵然有一身力量,到了人间还不是能轻易被人哄骗?   “比如说那茶树妖,生活在高山山顶的崖壁上,除了偶尔飞过的鸟儿,攀援毒蛇虫蚁,几乎见不到活物,他成功化形,你说他能有几分心智?和刚出生的婴儿没差。”   “这样的他进入人间,再撞上个心眼多得跟个筛子似的野心勃勃的人,接近他,哄骗他,拿捏他,夺他妖丹谋夺他的力量。你说他会不会心性大变堕妖成魔?”   顾雅点头。   确实意难平啊。   没有感受到人间善意,面对全是哄骗、恶意、丑陋,成年人遭遇如此大变都难以维持原本心性,更何况是婴儿似的单纯妖。   所以玄情局的人,对堕妖就这么个态度,你复完仇了,不再搅风搅雨了,就不管,要是继续杀人,或者掀起腥风血雨,就抓了或者杀了。   复仇可睁只眼闭只眼,其他的就不行了。   还有,刚化形的妖,玄情局碰上了都会让他们先学习思想教育课,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有哪些骗局,遇到骗局该怎么做,填鸭式补充完现代常识,能独立生活后,再放出去。   只是现代污染严重,能化形的妖越来越少,且大多数妖觉得现代社会太难混,又变作原形,回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前边听到堕妖的事情,顾雅还有些情绪低落,不过听到后边那些单纯小妖的选择,顾雅忍俊不禁。   还真是,只要我放弃得快,现代生活就卷不到我。   “享受过现代网络的便利,他们能适应失去网络的生活?”顾雅对这点十分好奇。   要是尧光山上没有网络,她觉得自己要无聊死。   “不能。”傅白卿想起之前的上报,轻笑道,“他们偷偷下山,和山下村里的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混熟了,然后蹭那些中老年人家的网络。”   一蹭就蹭一天。   简直丢尽妖族的脸,没脸看。   仗着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不花费,蹭点网络就能过一天,天天游手好闲不干活。   要是手机卡了不好用了,就去工地搬砖几天,赚足手机钱又回去,将躺平咸鱼惯行到底。   好在没坏得彻底,虽然蹭网,但也帮村里那些人干了活,不然还得将他们抓走进行思想教育。   不劳而获要不得。   顾雅逗得连连发笑,这听着,怎么那么可乐。   傅白卿见顾雅重新喜笑颜开,松了口气,又说了更多那些小妖的趣事逗顾雅高兴。   说笑间,齐风带着张三玄上山了。   两人自觉去正殿,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怎么说呢,虽然知道顾雅是山神娘娘,但,庙里金身和顾雅真人,实在是不能联系在一起。   上了香,给了信仰,齐风坐到顾雅对面,笑道:“恭喜娘娘获得金身。”   他禁不住感慨,这才多久啊,就有金身了。   羡慕。   但这也侧面说明,顾雅这个山神做得好。   顾雅昂起下巴,笑道,“好说好说。”   她望向傅白卿,眼里含着脉脉情谊。   她能拥有金身,多亏了他。   她的男朋友。   咀嚼着男朋友三字,顾雅心头一甜,像是染了蜜。   两人之间相处没遮着演着,齐风和张三玄瞧见,先是一惊,渐而又觉得理所当然。   顾雅这个山神,又不是从小高坐在神佛架上的,而是从人上位,自然还留着人的性子。她这般年纪,和老大朝夕相处,谈个恋爱也正常。   齐风试探地问:“老大脱单,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傅白卿望向顾雅,顾雅有些羞涩,但也不是不想负责的,大方道:“看你。”   傅白卿心完全落回肚子,妥了。   他心内狂喜,面上也带出些许,容魅艳色从那眼镜后边迸裂而出,好似凌晨金光,挣脱云层,将云霞彩色洒向人间,世间无数色彩,都比不上这一抹瑰丽。   顾雅、齐风和张三玄都有些看呆。   不过齐风和张三玄是男子,又喜爱女子,虽觉得傅白卿容貌惊绝,但回神也快,只有顾雅,看傅白卿本就带着心上人滤镜,一时间沉浸在心上人的美色之中,回不过神。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沉浸在独属于两人之间的暧-昧与温馨中,像两根电灯泡的齐风和张三玄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   张三玄还好,他和傅白卿相处不多,齐风那是真的有眼神脱框感,万万想不到,老大弹起恋爱来,这般黏黏糊糊。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到底顾念着场上还有外人,傅白卿纵然想将眼前露出可爱表情的小雅用在怀里,但理智还未出走,知道这事不妥。   他将艳色收拢,正襟危坐,对齐风道:“你挑个时间,让队员到尧光山上来。”   其实,之前他就有所打算,只是不是有了女友请客吃酒这个名头,而是进行团建,让队员上山来给山神娘娘上香,给信仰。   他的队友羊毛,不薅白不薅。   现在有了更好的名头,他们面对队长女友,好意思给一点点信仰?   傅白卿算盘打得乒乓响。   “好。”齐风应道。   这事得安排,因为玄情局事情不少,想要寻个时间,还挺难的,幸好之前傅白卿露出要抽一天团聚的口风,大家都为这事做了准备。   现在,只是将团建和老大有了女友请酒吃饭二事合二为一而已。   说完闲话,便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现在玄情局推测有三个幕后人选,一是鬼木,二是茶树堕妖,三是石榴堕妖,具体是哪个,还不能确定。   想请顾雅施展追踪术。   玄术师或者妖鬼,都有法子掩藏自身痕迹,不然旁人追踪到他。   上次张四玄遭到母子鬼追杀,若同为玄术师根据鬼气来追踪,符箓只会在空中绕一圈就散去,因为幕后之人遮掩了自己气息,也斩断外散气息同自己间的联系。   但顾雅施展了追踪术,让张三玄能顺着追踪术追踪幕后之人,虽然最后张三玄实力不够没能追到,但这说明,顾雅施展的追踪术是有效的。   所以,这事只能顾雅来做。   顾雅眨眨眼,暗道,原来她这么厉害。   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她是山神,人鬼妖都可为神属。   她摸出追踪符,为了保证效果,还用山神印盖了下章。   追踪符成型后,在空中化作一只透明蝴蝶,在前边带路。   齐风张三玄同时起身,傅白卿捏捏顾雅的手,道:“我也去一趟。”   不管幕后之人是鬼木还是石榴堕妖,都不是齐风他们能对付的。   顾雅心知自己拦不住,而她明面上也不能下山,她摸出一块大拇指长的用白玉雕刻出的半成品山神像,简单用山神印盖了下开下光,挂在傅白卿脖子上,“随身带着。”   傅白卿捧着山神像亲了一口,却拿眼望着顾雅,顾雅脸颊一红,推了他一把,“快去。”   刚才,她像是真的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傅白卿亲了一口,这种隔靴搔痒似的,像是亲吻又没直接亲上的暧-昧,最是缠人。   比真枪实战还是要默认。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调-情手段。   傅白卿轻笑一声,将白玉郑重得塞进衣领,和肌肤贴身放着,“我会随身带着,洗澡也不解开。”   他压低声音,“随时欢迎你来检阅。”   顾雅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满脸像爆炸的红番茄。   她衣袖一甩,将傅白卿移到山脚。 第45章 石榴妖   傅白卿咂摸下顾雅恼羞成怒的娇态, 隔着衣服摸上山神像,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他哥那么黏着他嫂子,被他嫂子打骂都甘之如饴了。   情侣之间的任何互动, 都能酿成甜蜜。   察觉到附近有人过来, 他收敛面上傻笑,寡淡地站在一旁。   过来的去一群年轻男孩, 身上穿的都是简单T恤和短裤, 但细看全都名牌。   其中一人蹦蹦跳跳地往山阶上走, 察觉到旁边有人, 他随意看了一眼,又继续往上,走了两步,猛地扭头望向傅白卿。   “诶,你,你是我姐的朋友, 对不对?”江礼钰左右看了看,道, “哥哥, 我姐呢?”   “在山上,你过来看你姐的?”他视线扫过他后边的人,挑眉, 居然和这群人没断?   察觉到傅白卿的视线, 江礼钰解释道:“他们上次被姐姐和哥哥救了,一直没有想过来道谢, 我就带过来了。”   “谢谢哥哥。”后边那些男孩接连和傅白卿道。   傅白卿点点头, 不再开口。   江礼钰瞧出傅白卿的冷淡, 识趣地道:“哥哥,我们上去找姐姐了,再见。”   这只是个小插曲,傅白卿等到齐风和张三玄,便和他们一道去追踪邪气源头,江礼钰一行人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见距离前边山路还瞧不见顶,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抱怨,“礼钰,这山也太高了吧,就不能喊你姐下山,咱们在御品轩宴请你姐吗?”   御品轩,这够诚意了吧。   他们一月零花钱,都不够那吃一顿的,要一起凑,才能吃得起呢。   后边那人用手戳戳他后背。   这又是在说什么,江礼钰姐姐是山神庙祝,说好的到山顶亲自给山神娘娘上香,来展现自己诚意,都走到这儿了,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   江礼钰站定,他站在台阶上,叉腰生气,“你不愿意你下山啊,谁绑着你的脚了?我姐是专门来救我的,你只是顺带,你要是不想谢我姐,就走吧,当我姐稀罕你感谢?”   那人被说得面红耳赤,想辩驳又觉得气虚,埋头往前冲,“我就那么一说罢了,哪里反悔了?我又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不管你姐是来救你还是救我们的,她救了我们是事实。”   江礼钰望向其他人,道:“你们要是想退缩了,现在就可以走,要是不走,到了山顶,给我虔诚的信山神娘娘,不许阳奉阴违。我姐信奉山神娘娘,你们跟着信,就是对我姐最好的报答了。”   听说他姐最近在愁山神娘娘的香火,遇见客户,不管前后,都得给山神娘娘上柱香呢。   这个倒不是他问的,而是一个玄学小众论坛里提的。   有人将一个穿搭博主的微博,以及其他上过尧光山的网友故事搬运到论坛里,佐证尧光山有真大师,不过大师是庙祝,想得到大师的帮助,得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   估计庙祝在愁山神娘娘香火,想让山神娘娘香火旺盛。   其他几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趁机站了片刻休息。   又继续往上爬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山风比风扇最大一档还大,又大又凉,吹得很舒服。   一行人在台阶上坐着休息休息,待身上的汗吹得差不多干了,才走进月亮门。   “姐。”江礼钰瞧见顾雅,跑过来热情喊道。   顾雅朝江礼钰笑了下,视线扫过他后边的人,道:“带朋友过来玩啊?”   “不是,姐,他们是上次和我一起见鬼的人,是专门过来感谢你的。”江礼钰解释道。   “对对对,姐姐,要是你,上次我们就被鬼杀了,谢谢姐姐。”后边五人纷纷谢道。   “不是什么大事。”顾雅起身,迎这群小男孩进房间,道,“你们过来吃个西瓜。”   顾雅走进厨房,先去溪边将冰镇在溪水里的西瓜捞起,再瞬移到厨房,将她破开切瓣,之后,她用盘盘端起切好的起卦来到客厅,道:“吃吧。”   用溪水冰镇过的西瓜没冰箱里那么凉,但同样解暑气,刚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路,吃两块西瓜,那感觉一个字,爽。   一行小伙几乎是狼吞虎噎。   平时尧光山人少,山上是没有人会背着箩筐到山上买水,这群小伙一路上没喝过水,此时早已口干得不行,要不是还有理智,碰到溪水时都想喝溪水了。   此时吃完西瓜,整个人都活了下来。   “姐姐,你这西瓜真好吃,哪儿买的?”江礼钰是真觉得好吃,他家买的那些西瓜,和这西瓜一比,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不仅仅是西瓜,姐姐这儿的水果都比外边的好吃多了。   “就普通西瓜。”顾雅道,“外边来人了,我出去下,你们自己玩。礼钰,招待好你朋友。”   “行,姐,你出去吧,待会儿我带他们去上香。”江礼钰应道。   顾雅点点头,起身来到外边。   “大师。”桃花眼靓丽女孩拉着一名斯文年轻男人,朝顾雅走来。   顾雅瞧见她,有些意外,“让我看看你男朋友?不用看,天作之合,百年好合。”   斯文年轻男人闻言,没忍住翘起嘴角。   无论如何,没人不喜欢听祝福。   桃花女孩笑道:“不是啦,大师,我是来拜山神娘娘的。”   摆脱了那两个渣渣,又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男朋友,桃花女孩整个人香腮似粉,桃面如春,精神劲头和以前都不太一样。   现在她那初恋灰溜溜的和他青梅离开安城,相亲男和白月光锁死,再也不能祸害旁人,她就觉得高兴。   “行,去拜吧,山神娘娘瞧见你否极泰来,肯定也很高兴。”顾雅笑道。   桃花女孩拉着斯文青年,恭恭敬敬上了柱香。   斯文青年不信神,但听了桃花女孩的事,总有种后怕感,若非女朋友在做选择前,来了一趟尧光山,不管她选择哪个,都是踏入火坑。   凭着这点,他也愿意上这柱香。   感谢山神娘娘庇佑他女朋友。   顾雅听到斯文青年的祷告,心道,倒是个有心的。   桃花姑娘携男友拜完山神离开,她的事,彻底告一段落,日后如何,又是新的故事。   房间内,江礼钰和其他五个男孩吃饱喝足,缓解疲劳,去盥洗室将自己清理干净,也去山神庙上柱香。   上完香后,像是卸下一桩事,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们也没急着下山,而是问过顾雅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后,去小道摘野果,又去山涧里摸小鱼,玩到中午才回去。   山上又恢复了平静。   顾雅坐在沙发上,神识附到傅白卿那边的山神小像上,睁开双眼。   什么都瞧不见。   前边一块布,虽然有光透入,但遮蔽了所有视线,而她身后,感觉到一片温热。   她的山神像,还是被傅白卿藏在衣服下边,贴身放着。   顾雅有些懊悔,该提醒他让他露出山神小像的,这样她怎么看情况?   似是两人之间心有灵犀,这时傅白卿从脖子下边掏出山神像。   好吧,实际是傅白卿敏锐感知到山神像有变化,知道顾雅过来了。   顾雅望着眼前这片比尧光山还荒的山,满是不解,这是到了深山老林?   他低声快速解释下现在是什么情况,“追踪符追到了城外山区,这片山区很多人家都已经迁出山了,山上几乎没什么人居住。”   没人居住,意味着草木藤蔓乱长,将原本的路全都覆盖住。   傅白卿还好,齐风和张三玄几乎没怎么走过这样的山道,边走边用棍子打藤蔓和半人高的野草,衣服全都被汗浸湿了。   而林间也没有什么风,闷闷的,有点像雷雨来临前的那种闷热。   齐风和张三玄也瞧出不对,加快前行的速度,终于赶在暴雨之前,找到一个山洞躲雨。   “山里太多雨了。”齐风一边拧衣服一边道。   张三玄从旁边找到几根野草和枯枝,摸出烈火符点燃,齐风和傅白卿坐在旁边烤干。   张三玄搭话,“夏天本来就多阵雨。”   他望向被烟雨笼罩仿若仙境云雾缭绕的山影,有些苦脸,“这也瞧不出,到底是哪个。”   鬼木、茶树和红石榴,都是树妖,藏的时候都爱往山林藏。   齐风道:“不急,总能找到的。”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继续新路时,山路湿漉漉的,泥土沾水更易打滑,齐风和张三玄更加注意,免得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至少得躺个一周。   在山上绕来绕去走了两个小时,终于爬到其中一座山峰顶,透明蝴蝶穿过山顶,往崖下飞去。   齐风站在崖边,往下瞧,只见下边云雾浓郁,绵绵白白的,似仙云随风而动,在这云海崖边,有一株树紧抓崖壁,迎空而上。   若是摄影师在这,绝对会被这颗树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而震撼。   哪怕长在崖边,也要拼命生存。   多顽强的生命力。   但落到齐风眼底,却是邪气滔天,“你们瞧,那颗茶树。”   张三玄和傅白卿跟着走过来,也瞧见了那些茶树。   张三玄道:“是茶无心?”   茶无心,就是那颗茶树堕妖,自被人族欺骗,自名无心。   “应该不是。”傅白卿摇头,“茶无心在天山那边。”   齐风凝眉,仗着常年修炼,身手敏捷,手抓着崖壁往下落,张三玄和傅白卿跟上。   三人来到崖壁茶树边,先检查下茶树,齐风率先道:“没开智。”   “邪气很足,应是长年累月吸收邪物而成。”张三玄进一步补充。   傅白卿点点茶树的根部,“埋了东西。”   张三玄手腕一动,五帝钱织成的手链落到他掌心,他往里输入灵气,五帝手链顿时变成法器剑。   齐风瞧得羡慕,居然是法器。   而且是传了很多代富有灵性的法器。   拥有家族支撑的世家弟子,真富豪啊。   张三玄激活五帝剑后,用五帝剑去戳茶树根部。   五帝剑气得颤抖,要是它能发声,估计得指着张三玄骂不肖子孙败家子,它是这么用的吗?   它是斩鬼除邪的,不是当锄头用的!   偏生它刚生出点灵性,还没有蕴出神智,只能戳戳戳地割山壁。   五帝钱剑看起来明明不利,但切割石头好似切豆腐般,茶树根部的石壁顿时被削出个坑。   这个坑刚出来,一股比茶树邪气浓度更浓的邪气外散出来,碰到五帝钱剑消失于无弥。   傅白卿眯眯眼,对齐风道;“用五雷符。”   “好咧。”齐风摸出从山神娘娘那买来的五雷符,贴在茶树根部附近,一连贴了三四张。   山神娘娘那的符箓才一百一张,他不担心买不起了。   可以尽情用。   五雷符刚贴上山壁,顿时化作灰烬,有腐臭味道散开来。   三人连同山神像同时似壁虎般后退。   等了几分钟后,齐风问张三玄:“三玄,你闻着还有味道吗?”   张三玄道:“我闻着没有了。”   傅白卿屏住呼吸,道:“还有。”   他鼻子比两人更灵,也更受不了。   又等了几分钟,三人才重新靠近。   张三玄用五帝剑继续挖,挖了约莫十厘米厚的石块后,露出下边的人头骨。   人头骨似土豆长在根系那样,被树根贯通,一根树枝上,串了好几个人头骨,一眼瞧过去,人头骨累累。   除了人头骨,还有其他散骨,以及一些来不及彻底消化的人体组织。   瞧见这一幕,三人面色都不太好。   张三玄继续挖,将茶树根部的石头一一破开,能看到里边更多人头骨附在根系上,茶树根坑,几乎是人骨坑。   齐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得枉死多少人?   普通人骨并不会使树变邪,古往今来死了多少人,大多数树,都长在人骨头上。   只有那些枉死之人,含怨而死的尸体,才会怨生邪,使上边草木沾染邪气。   张三玄道:“不能找到种这棵树的主人吗?毁了这棵茶树,那人还能种更多茶树,治标不治本。”   “找不到的。”齐风开口,“主人不露面,谁知道这树谁种的谁埋的?”   他摸出手机,道:“报警吧。”   这些尸骨要收敛,总不好曝尸荒野。   而且,若是能查出这些人失踪缘由,或许能寻到幕后之人的线索。   报完警,齐风望向傅白卿,傅白卿道:“毁了吧。”   这茶树太邪,留着没用。   倒是对邪术师有用,可制作邪器。   齐风又摸出三张五雷符,傅白卿和张三玄往旁边后退,刚退两步,傅白卿胸-前山神像泛出一道金光,恰好挡在齐风身后。   傅白卿和张三玄瞧去,只见齐风之后,一条手指粗的树枝从地底钻出,此时被神光照得焦黑枯萎,断裂一截掉在山壁上,顺着山壁往下滑落。   那枝条出现得无声无息,傅白卿或能躲过,但齐风完全躲不过,若非关键时刻顾雅护上一护,齐风已经被那枝条抽飞。   傅白卿眸光一动,抓住张三玄丢到山顶,同时他往前一扑,手中五雷符往前抛出,击向茶树。   那条树根再次出现,挡住了五雷符。   五雷符激活后的雷电打在那根树根上,瞬间留下焦黑的印子,但没断。   齐风被刚才树根偷袭吓得差点手软脚轻,从山壁往下落,关键时刻稳住心神,见那树根重新出现,想也不想地将三张五雷符贴了上去。   “啊——”   那树根发出一声似男似女的惨叫,又是几根树根同时出现,根根似箭剑刺向齐风,显然之前那树妖不想要齐风的性命,只是想将他抽飞,现在是真真厌恶上他,恨不得立马取他性命。   傅白卿化作原形,九根尾巴齐出,其他八根尾巴护在齐风身侧,挡住树根攻击,一根尾巴居高临下,将齐风从保护圈内拎起,丢到山顶。   没了齐风这个拖后腿的,傅白卿八条尾巴继续和树根缠斗,一条尾巴抽向茶树。   茶树前忽然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穿着大红色的石榴襦裙,外罩着同款禅衣,气质似妖似魅,艳丽无边。   她双手交叉,魔气化作盾牌挡住尾巴,好似大树稳扎不动。   她望向傅白卿,柳眉倒竖,显然怒急,“傅白卿,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没违背你玄情局规则,你为何要针对我?”   傅白卿道:“你以这茶树,炼制护肤品,窃取凡人寿元。”   顾雅抬头望向这红衣女子,微微一愣。   有小恶,无大恶,不像是幕后凶手。   只是,她身上有煞凝成,成则血厉滔天,退则功德无限,这是善恶一念间啊。   红衣女子闻言,冷笑道:“我这些年从未下过山,何时以这些茶树炼制护肤品?这茶树我精心修剪,最是娇惯不过,又怎么会将它炼成护肤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想杀我,大可大大方方的说,无需找这些借口。”   傅白卿知道眼前这女生说的是实话。   她不屑说谎。   应该说,她痛恨撒谎。   她是石榴堕妖,当年刚成为妖时,遇见了一个书生。那书生满嘴谎言,哄得石榴妖为他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当幕僚,当暗卫,当情-人,办各种不能见光的各种事。   她偏爱文人,因为她还是石榴时,曾有文人赞扬她,“人间千万色,偏爱此一红”,所以她遇见那书生,投入满心信任与感情。   但最后,她没落得个好。   书生到了中年,见石榴妖依旧美-艳娇嫩无比,心知她寿命漫长,日后会遇见另一个男人,像对他一样掏心掏肺的对那个人好。   在他心底,石榴妖是独属于他的所有物,又如何愿意石榴妖再恋慕另外一个男人再和另一个男人欢好?他开始寻找道士,筹谋除掉石榴妖,让她陪他一道同-眠。   石榴妖当时也是傻,竟觉得和那书生一起同-眠,也算是圆了那才子佳人‘生同穴死同-眠’的佳话了,居然听之任之不反抗。   若是没有后来那书生老年病困,有道士说以妖丹炼丹能让他重返青春,而书生决定提前下手,彻底绝了自己隐忧的同时,又能延年益寿,而这筹谋的一幕,被她撞破。   她此时方知,对方只想她死,不想和她一起死。   她当即就怒了,觉得自己遭到很大的背叛,她跟在书生身边,图的不就是才子佳人那佳话,不然那书生一穷二白又长得一般,只嘴会说话,她图什么?   她当即决定送书生去死,让他和她一起殉情。   这才子佳话,必须得圆满。   不得不说,年轻时的石榴妖,真的一根筋。   她动手了,然而被早有准备的书生反控制,原来书生一直防着她,还说早知妖生反骨,族类殊而心自异。   石榴妖跟在书生身边几十年,也做了很多脏事丑事,早不是刚化形时不懂话中深层含义的单纯小妖了,她震撼发现,这书生对她从来没有过真心。   他对她的甜言蜜语,全是满嘴谎话,他对她,没有一字是真的。   他对她,从不是书上所说的爱情,而是爱一株梅花瓶,爱他最喜欢的孤本一样,生前爱怜,死后陪葬。   和她追求的完全不同。   石榴妖黑化了,堕魔了,将邪道士和书生一家全都杀了。   书生一家靠着她才飞腾黄达,飞腾黄达后想过河拆桥,想得美。   石榴妖堕魔后,彻底清醒,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傻,心灰意冷之下,重归山林。   在山林待了百年后,又觉得很亏,她被人族愚弄一场,还让自己由妖堕魔,她怎么不能反愚弄人族?   于是,她又重新出山,找上书生。   因为她被书生欺骗得很惨,她出山后,自己倒也不说谎言,但她设了一条规矩,若谁敢对她说谎言,她就杀谁。   若她撞上的都是和那书生一样的男人,或许会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堕妖,惹来诸多道士携手击杀,但她这次运气好,撞上的书生,还真是个情深的。   被石榴妖救下后,知恩图报,发乎情止于礼,连恋慕也小心翼翼,石榴妖一开始陪着他玩,后来不知不觉又付出真心。   这次,那书生没有负她,和她恩爱一生,就连临死,也放不下她,希望她再找个好男人,也做个好妖怪。   行善积德,总比作恶要好。   这人做法,和前一个书生高下立判,石榴妖顿时绝了再找男人的心思。   感受过这般真切的爱意,谁能再忍受虚伪的爱?   这一生,书生教了石榴妖很多做人道理,石榴妖是堕妖,魔性难改,但为了书生都忍住了,当然,她最终没能成为书生期盼的那样的妖,只是手底不沾认命,偶尔也会出手救人,是亦正亦邪的存在。   瞧见是石榴妖跳出来,傅白卿是真的惊讶。   他还是觉得,幕后之人是鬼木,石榴妖受过善人教导,不太可能害人,茶树妖想弃魔归妖,一直在灵气充足之地沉睡,只有鬼木,恨不得搅天搅地,闹腾不休。   现在听到石榴妖这般说,他将她的嫌疑排除,只是,“这茶树下的尸体,怎么说?”   “我买来的,不许我杀人,还不许我买尸体?”石榴妖昂起下巴,冷笑道。   “当年卿先生,希望你成为好妖。”傅白卿望着茶树,眉头微皱。   听到傅白卿提到卿善归,石榴妖眸光闪了闪,身上的刺都软了下来,敌意也没那么重,她有些郁闷地开口,“我欠人一个人情,得帮他培育这个。尸体都是他弄来的,不归我管。”   “这个人情我必还了,谁知下次他会提出什么让妖更难做的要求。”石榴妖站在茶树面前,满眼坚定。   傅白卿问:“你真没让人过来摘茶树?”   “自然没有。”石榴妖道,“这棵树干系着我还人情,谁也不许动。”   她眸光动了动,道:“看在你当年和善归相谈甚欢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我修剪茶树,都是在这山壁上,茶树多余的枝丫会直接掉下崖底,这些枝丫是被谁捡去,还是被林间生气吞噬消化,我就不知道了。”   石榴妖这番话信息足够多,近乎直白告诉他,那些护肤品原材料,是她修剪茶树掉落的树枝。   傅白卿道:“你欠了谁的人情。”   “不能说。”石榴妖摇头。   傅白卿九根尾巴在空中摇晃,仿若水草摇摇,“若我要毁掉这邪恶的茶树呢?”   “那你我,必有一战。”石榴妖身上温和一瞬间熟练,整个人冷似寒冰。   她站在茶树前,显露出凶相。   斜瞳红眸獠牙,爪尖魔气凝骨,后背骨翼似蝠,魔气缠绕袅袅,蒸腾不休。   一眼瞧去,身后空间似被这强大的魔气扭曲。   傅白卿眸光凝重,她实力更强了。   石榴妖视线落到傅白卿脖间山神小像,眼底尽是戒备。   这上边,有让她敬畏而恐怖的力量。   但,她不能退。   傅白卿后退一步,道:“你还人情时,将时间地址告诉我。”   石榴妖犹豫,没急着答。   傅白卿精神一振,这是有得谈。   但见石榴妖犹豫之后,满是坚定,心知不好,忙问:“你还人情,他已经将你的事办好?”   石榴妖摇头,“没有。我求他办事,他要求我先替他培育一株茶树,等茶树培育好,我用茶树去换。”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顾雅恍然,善恶一念,估计就是这事了。   傅白卿哑然。   这不叫还人情,这叫被人要挟。   不过,傅白卿明白,幕后之人,实力不比她修为差,不然她完全可以威胁对方办事。   傅白卿再退一步,“那你什么时候修剪树枝?”   “每月十五。”石榴妖这点倒没瞒着。   她不想和傅白卿做对,不愿将他得罪得更彻底,已经拒绝一次,此时也不介意卖个好。   见傅白卿身上也没了战意,收敛凶相,又恢复平和。   傅白卿望向茶树,道:“它什么时候成熟?”   石榴妖不开口。   这和告诉他,什么时候交易有什么区别?   她没那么傻。   傅白卿又打起了感情牌,“当年,我与卿先生相遇乡野,为卿先生高洁品性折服,他虽不曾考可举,一生学识却不比状元来得差,当年更是桃李满天下,教出不少状元之才,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他之行事,悲天悯人,一生都在行善积德,知行合一,谁能出卿先生之右。”   石榴妖被傅白卿代入当年,神色愈发和缓,满是怅惘,“是,他最是善良不过,碰见行乞者,残疾者,都是能帮就帮,院里更是收养了不少孤儿,或教其读书,或教他们求生技能。”   “就连对我,也多包容。”   教她读书,教她识字,教她读史,教她各种做人的道理,她对人族的满心戾气,在他日复一日的感化中,渐渐消弭。   那是个真正的圣人似的人物,石榴妖觉得,能和他相爱一场,是自己的福分。   所以,这事她必须做成。   “当年在小院,我能瞧出卿先生对你的感情,他眉里眼里,都是你,若是他还活着,必然不忍见你助纣为虐。这些人虽非你所杀,但你培育这茶树,便沾染了这么多人命因果,若卿先生见了,还不知会如何痛心,为你做更多善事,替你消除罪孽,甚至不顾自身安危。”   石榴妖面容乍然一冷,所有温情收之一空,恨声道:“你也说了,若他还活着!身前他做了足够多的善事,死后他为何不得安宁?”   傅白卿和顾雅同时心一凛,暗道,估计这就是缘由了。   “卿先生怎么会不得安宁?”傅白卿关切道,九条尾巴动了动,“卿先生不是安置在你本体之侧,被你护得好好的。”   石榴妖望着傅白卿,琢磨他可不可信。   她其实和傅白卿也就见那一面,他和卿善归在院子里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她认出对方是灵妖,担心自己堕妖身份给善归惹来麻烦,一直躲在屋里。   后来善归将她拉出去,介绍给傅白卿,傅白卿并没有露出异样神色,像是没认出她的身份般,平平常常的打了招呼。   就那一面,她对傅白卿的印象还不错。   她审视片刻,想起当年善归和他恨不得磕头拜兄弟的画面,犹豫片刻,恨声道:“有那小贼,趁我沉睡,将善归的骨灰带走了。”   她不是没起过让善归当鬼,陪她天长地久的念头,但他不是厉鬼,强留在世上,魂体只会越来越弱,最后魂飞魄散。   她强留也不行,善归死后立归地府,凭他一生善行,下辈子必然是荣华富贵一生平顺的命,被她强留,最好的投胎时辰错过,反而会投不了好胎。   她如何舍得?   所以,她待善归神魂归入地府,抱着他的尸体回到自己找的山清水秀人烟无的好地方,一起沉眠。   她觉得自己终于做到成妖之初,与爱人‘生同寝死同穴’的愿望,可以不再醒来了。   结果上天,连她这点小愿望都不满足她,让妖偷走善归尸骨。   她经过多番调查,找不到线索,但有人告诉她,他那有线索,只要她培育出一棵茶树邪器,就将消息告诉她。   “所以,这茶树,我是不能放弃的。”石榴妖将能说的信息挑挑拣拣说了,“你若是还认善归为友,等我得到消息后,你再动手。”   “若你敢坏我之事,我拼个魂飞魄散,也要你好看!”她唯一在意的,也就是善归,谁都不能阻挡她。   哪怕是善归旧友。   “那联系你的是谁?”傅白卿问。   “等我得到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石榴妖咬口不放。   傅白卿道:“你有没有想过,联系你的,或许就是偷善归尸体的人。”   “不会,我没再他身上感受到善归气息。”石榴妖不假思索地开口。   “我还是觉得太巧,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傅白卿劝道。   石榴妖闻言,神色微微柔和,她抬起手臂,将因打斗而垂落在鬓边的碎发上挽,就这一个举动,可见其风华绝代,“我知道,但我没其他法子。”   傅白卿心知石榴妖固执,除了卿善归尸骨,别的并不在乎,此时没法达成目的,他化作人形,递给石榴妖一颗传讯珠,“善归也是吾友,我亦不忍他死后尸骨无归。若有任何线索,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联系我,我义不容辞。”   石榴妖神色愈发柔和,“善归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她手一扬,茶树变小落入她掌心,她的石榴裙脚下,所有树根稀稀疏疏地,全都缩回她体内。   她道:“此地让给你,我另寻一地。”   顿了顿,她道:“我会将新地方告诉你,不过,”她警告道,“不能动我茶树。”   “自然,我也希望善归尸骨找到。”傅白卿允诺。   石榴妖化作一道妖异的红光,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等了片刻,齐风和张三玄才敢从山顶爬向傅白卿。   齐风道:“队长,就这么放过她?”   傅白卿道,“她不是幕后凶手。”   是帮凶。   按规矩,是要抓去进行思想教育的。   但是吧,她这个抓了没用,坐牢也没用,出来后她会继续这般行事,还不如让她钓大鱼,将功赎罪。   “而且,不放过又怎么办?你俩谁打得过她?”   齐风和张三玄齐齐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摊手,“她是我好友遗孀,我要是打她,我怕好友半夜寻我,和我谈天说地。”   将心比心,若一朝他陨落了,他好友打他犯错的媳妇,他怕是气得能从棺材板里跳起。   媳妇他可以自己说教,旁人不能越俎代庖。   善归吾友,你可真是,死得太干净利落了。   当年怎么就没有火葬呢,要是有火葬,他绝对建议将善归好友的尸体烧了,骨灰让石榴妖吸收,如此也不会折腾出现在这些事来。   可能,这就是他和善归的友谊,好到可以挫骨扬灰。 第46章 被窃取的作品   警察过来, 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毕竟这山是真的难走,石榴妖能寻到这么个地方,也算是煞费苦心。   傅白卿看了两人一眼, 道:“你俩确定要这么说话?”   像壁虎一样趴在山壁说话, 更香一点?   只有他觉得手好累?   齐风和张三玄:“……”   好吧,确实有点傻, 像□□。   三人爬回山顶, 傅白卿率先道:“护肤品邪气原材料是那茶树, 也便是说, 不是堕妖本体。那么幕后之人的可能性,就多了。”   齐风点头,“关键点在于,那石榴堕妖。”   傅白卿道:“她那边不必担心,她说话算话,找到新的合适的地方, 自会告诉我。只是有个麻烦在于,怨尸。”   他望向齐风和张三玄, 道:“你俩也留意到了, 那些怨尸,体内没有鬼魂。”   怨生厉鬼。   一般来说,怨尸身侧, 都会死不瞑目意图复仇的厉鬼。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一是鬼魂被人控制了,二是鬼魂被茶树吞噬了。”傅白卿道, “我个人倾向鬼魂被控制了, 送到石榴妖这边的尸体, 没有神魂。”   石榴妖再怎么想得到善归的消息,有些底线也是不愿突破的,只看她只愿培训,却不负责尸体来源便知,她将当初善归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无论什么人,都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纯洁无瑕。   哪怕要做些小坏事,也是在心上人的底线上蹦跶。   当然,这是他的主观猜测,还得有客观事实,他解释道:“你们留意到了没有,茶树有邪气无鬼气,也无阴气怨气,茶树树干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鬼面鬼瘤之类的,这说明,这茶树没有吸收鬼魂。”   吸收鬼魂,绝大多数会长鬼面鬼瘤,一般凭此可以做出判断。   齐风和张三玄连连点头。   “这点,你俩想到了什么?”傅白卿问。   顾雅蓦地明悟,牙齿有些颤抖,“血月组织?”   血月组织为了子母鬼,虐杀孕妇,让孕妇和腹内胎儿成为厉鬼,再将尸身交给石榴妖,培育茶树。   将孕妇敲骨吸髓,从魂到肉-身,一点都不浪费。   齐风和张三玄闻言,同时往下边跳,落到坑边。两人去看坑底那些碎骨,果然在里边寻到一些细细小小的小骨头。   两人重新爬上来,满脸皆是沉重。   齐风道:“里边有婴儿尸骨。”   或许真和血月组织有关。   “回去后,好生调查孕妇失踪案,不,调查女子失踪案。”傅白卿道,“将这些年失去踪迹的女子的信息,全都收集起来。这不是安城的事,是全国上下的事。”   上次白胖中年和某某会所,涉及贩卖女性小孩,囚禁女性,代孕等违法行为,这称得上是一件震惊全国的大案,全国都在严打,并追踪抓捕贩卖和代孕线。   但现在看来,效率还是不够,还有这等事发生。   傅白卿摸摸脖间山神印,道:“我会跟进。”   这是和齐风还有张三玄说,更是和顾雅说。   他最近会忙,可能不会待在尧光山。   顾雅没有异议。   若非她没法像傅白卿一样到处乱跑,她也要为这事献上自己一份力量。   谈完话,整合出信息,傅白卿不愿浪费时间在这等,对他俩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先走了。”   齐风和张三玄没有异议。   傅白卿先摸出手机叫了个专车,他有钱,他活了一千多年,最不缺的就是钱了,随随便便拿个古董或者字画,就能卖不少快钱,更何况,妖界那边,他有矿。   金矿玉矿都有。   没钱了就去妖界挖挖金子和玉石回来,又能变成富翁。   所以,他颇有种视金钱如废纸的架势,大气地花了几百元,叫了专车送回市里。   他没回尧光山,而是去了玄情局,查某某会所案和血月组织的资料,又和其他省的玄情局总局局长联系。   见傅白卿在忙,顾雅早早收回神识,忙活自己这边的事。   文静姑娘给她的幻梦符带来不少客户,那些客户又带来客户,幻梦符几乎成为尧光山的一个特色。   这些客人也自觉,先去给山神娘娘上香,再要求使用幻梦符。   顾雅甄别客户,将幻梦符水卖了出去。   她望着对面坐在石椅上睡成一排的人,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太不方便了。   人少时还行,人多时坐不下。   而且,这么睡着毫无防护,顾客体验感也不好。   顾雅摸出幻梦符,琢磨着怎么改良。   可以根据顾客的不同,定制画幻梦符,且幻梦符起效时间,为睡觉之时。   也便是说,幻梦符不带凝神作用。   想干就干,顾雅开始改良。   沉迷琢磨中,忽然她听到一道心声,“山神娘娘,他们都说您很灵,我也希望您很灵,我希望您能给我指点迷津,也给我指一条生路。”   顾雅琢磨符箓的心思一顿,望向正殿方向。   从她这个角度瞧去,能看到正殿中央的蒲团上,跪着一名身形削瘦的女孩,她的头发有点油,也有点乱,宽大的短袖套在她身上,像是套着一根麻杆。   意识受金身牵引,正面瞧能看到这个女孩两腮凹陷了下去,眼皮很肿,形容枯槁。   她年纪是二十七八,但因为太瘦,瘦到脱相,好似三四十岁。   她望着金身,眼底半是期盼,半是绝望,又带着些许麻木与无光。   她抬头瞧着,眼底没有焦距。   “我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最大的梦想,是拥有自己的独立品牌。”   “我在公司工作六年,终于从实习设计师成为独立设计师。半年前,公司准备出一款夏日款式,交给我设计,我花了一个月,设计出一款主推,和十款次推和备选。”   “就在公司刚制作好,正式推出主推和次推时,发现国外一家颇具名声的女装独立品牌早在三天前推出和公司一模一样主推和次推。”   “那家独立品牌设计师告我们公司抄袭,而我们公司前期投入全都打水漂,公司震怒,将我告上法庭,要我承担抄袭罪责,赔偿公司损失。”   “可是怎么可能呢,主推是我爬到尧光山顶,看到尧光山山顶凝聚不散的云海,以及艳艳似霞的映山红产生的灵感。”   那条裙子,内衬是映山红,外边是几层雾纱,仿的是中国襦裙,禅衣一层覆盖一层,颜色高地远近各有不同。   这是独属于安城,独属于花国的设计。   “我去找证据证明这是我的设计,可是我发现,我在公司的电脑和我的电脑还有平板U盘等恰到好处的坏了,我的灵感我的设计过程,全都没了。所有东西都坏得彻底,资料完全没法找回。”   “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普通人家出生,背不起那么重的债,而一旦我抄袭罪名成立,我-日后也毁了。”   女孩其实产生了轻声的念头,她前方茫茫无路,国外窃取她设计的独立品牌在逼她,本该保护她的公司在逼她,她感觉自己无处立足。   她站在公司楼顶,本想一了百了,又能恶心公司,也吓吓那个害她的人,但是临跳下前,她忽然想起尧光山,想起网上那些人说尧光山的山神很灵。   她想,先来尧光山一趟,求助神明,若神明也救不了她,那就死吧。   “求娘娘指点我一条出路。”女孩说完自己的事,去旁边拿了三炷香点燃插上,又重新跪下。   顾雅垂眸,视线落到女孩面上,能瞧出乌云罩顶,九死一生。   而唯一线生机藏在乌云之后,看不到,寻不到。   很难。   顾雅微阖目。   这个女孩什么证据都已经被人恶劣毁掉,想要翻身,几乎没有可能。   顾雅很难过。   她虽为神明,却救不了这个女孩。   她一拂手,让这个早已疲惫,全靠意志撑着的女孩昏睡,之后她从红木桌上起身,走到正殿,将这个女孩抱起,送到沙发上。   她重新坐回红木桌前——这是为给风雨亭那些幻梦符顾客安全感,若他们醒来没瞧见她,会很不心安。   她将身往后一瘫,回忆神明传承。   神明传承她已经翻了很多遍,此时再次翻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看得认真。   看到时间法则以及领域介绍时,顾雅蓦地闪过一个念头,细细思索,越想越觉得可以。   她蓦地兴奋起来,开始模拟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其实这事的难点不在于剧情,而在于时间。   时间法则,便算是神明也不能轻易涉及,那触及到了本源,而顾雅不过是个小山神,还不到掌控法则的时候。   若强行用了,代价会很大。   但顾雅顾不得了,施展法则她不会死,但不施展法则,对方会死。   顾雅拎出传承,默默感悟学习。   粉色睡莲经过一晚休息,在朝阳之时羞答答地花瓣次第绽开,艳色锦鲤也从池底浮上水面,圆O的大嘴一张一合,顾雅将鱼食丢进池子里,羡慕道:“你们倒是无忧无虑,不用动脑袋。”   她昨晚思考了一-夜,感觉脑子都麻木了,现在就只想和金鱼一样,清空自己的记忆。   锦鲤不懂顾雅的烦恼,一条条凑过来吞食着鱼食,整幅画面,像艳丽的彩色烧饼。   顾雅舔-舔唇,自傅白卿忙碌自己的事后,她已经好些天没吃过合适的早餐了,她自己做的面,自己都不太爱吃。   毕竟她做的面是玄学,好吃的时候是真好吃,不好吃的时候坨成一团,狗都不吃。   仗着自己可以不用进食,午饭晚饭都省了。   她也想像锦鲤一样,天天有人投喂。   她真是太想念傅老师了。   不,现在是男朋友了。   顾雅咂摸下,心头甜滋滋的。   顾老师在做什么呢?   她不由自主地神识俯身傅白卿随身携带的山神,见他餐风饮露,行走山间,忍不住爱怜他一秒。   傅老师辛苦了。   “再往前就是青朱村了,青朱村很偏,非常偏,基本上不和外边人往来,还过着最简单‘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节奏,和外边像是隔了几十年。”   说话的是向导,也是附近村的村民,也是这附近几个村联合村委的村委干部。   说起青朱村,他有一肚子嘈要吐,“让他们装WIFI,免费装,前三年不要钱,三年后一月十块钱,他们不要,说WIFI腐蚀人意志,要是村民都玩手机去了,就没人去田里干活了。”   “我们劝说,装了WIFI能上网课,让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他们说自家孩子就是个土疙瘩,小猪仔,不聪明,学不来。”   “给他们拉电线,这个倒是没拒绝,但我有时候去查了下他们用的电费,他们整个村一月电才十几块钱,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估计晚上全都不开灯。”   “给他们申请修村路,青朱村的村长也拒绝,说修路开山,会惊扰山神,不愿意。嘿,这就奇怪了,其他村村村户户都恨不得自家门前都修上干净整齐的水泥路,就这个村子不一样,封闭自己,拒绝接收外边的信息和高科技。”   “他们还活在建国前。”   “真的,我们有时候走访嘛,去他们村,好家伙,他们到现在还喝井水,住土房子,门低矮,房潮湿。那是一走进去,阴风阵阵。”   “夏天还好,住进去舒服,冬天就不能了,外边本来就冷,屋子还那么冷,也不怕得风湿。”   “反正我弄不懂他们。”   傅白卿默默听完,问:“他们村,年轻男女比例怎么样?结婚率怎么样?新生儿出生率怎么样?现在有多少户人家?小孩平常去哪读书?有没有考出去的大学生?”   “年轻男女比例失衡,差不多七比三。他们村排外,女孩基本上嫁给同村男孩,不外嫁的,出生率还好吧,至于村里男孩,基本上娶不到老婆。”   就他们那个条件,谁想嫁过去?   习惯了瓷砖,谁想踩土地板?习惯了干净不抽的现代厕所,谁愿意再上臭不可闻脏不拉几的旱厕?习惯了WIFI智能机,谁想去网路都没有的地方?   现在人都被现代便利生活惯坏了,也就赵家村,是个怪胎。   “新生儿出生率还好吧,基本上三年内就会有新生儿出生。”村委干部开口,“现在村里有五十四户人家,小孩读书就去村里读的,到了初中才离开村里去镇上读,之后就和其他村一样,看考上哪个高中。大学生,不知道,没留意。”   “对了,这个村很团结的,大多数沾亲带故。”说到此处,村委干部顿住不说,但面上表情有些犹豫,有件事他觉得奇怪,但又拿不准说不说。   傅白卿道:“怎么沾亲带故?”   村委干部压低声音,“他们很喜欢将孩子送给村里人养。就,自家生了个孩子,送给另一个没孩子的光汉,这感情也好得太过头了。”   村委干部倒没多想,这是赵家村的习俗了,几十年下来,没人觉得奇怪。   傅白卿心念一动,看来没找错。   这赵家村,应该就是彼赵家村了。   赵家村这个地名不算偏,全国一搜,能找到几十几百个叫赵家村的,谁知道是哪个赵家村?   而那个共处赵家村的罪犯,又被有心人误导,认定那赵家村是隔壁省某县的赵家村,将那个地方的赵家村找遍,都没找到,差点以为这是条废线索,若非傅白卿察觉到这某某县个安城某县挨着,翻过山就出了省,或许赵家村是安城这边的,他们依旧没有线索。   纵然如此,这条线索依旧是不确定的。   直到此刻,听到村委说了这么多怪异之处,他们觉得,这赵家村有问题的可能性十之八-九。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雅听了这么一路,舍不得离开,赵家村一听就有鬼啊,想留下来看是怎么回事。   但,房间内那个女孩醒来,她只能遗憾地收回神识,推开左侧厅的门,走了进去,“你醒了。”   那女孩望着顾雅,又望望自己,有些不解,她怎么睡在这儿,她不是在给山神娘娘上香?   顾雅端着一抹亲和的笑,道:“山神娘娘怜你遭遇,助你睡一觉。”   女孩满是感激,“谢过山神娘娘。”   她想起自身背着的事,忙道:“山神娘娘有什么指教?不满您说,我现在官司缠身,迫切需要山神娘娘指点迷津。”   她期盼地望着顾雅,将最后一抹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她眼底光亮是那星火,可以燎原,也能轻易熄灭。   “山神娘娘已有解决法子,不过得准备几日。”顾雅开口,“你平常在家,会不会在画本上练习?”   “会。”女孩听到山神娘娘有解决法子,眼底的光蹭地一下,亮了。   眉宇间的乌云,这瞬间也散去十分之五,剩下五层,只要事情解决,就能散去,而眼前这女孩,眼底没了死志,也少了几分阴霾,看着顺眼不少。   顾雅暗暗点头。   她愿意老老实实当庙祝,求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嘛。   救一个善良的人,将她们拉出泥潭,让其不至于对世界绝望,这种满足感,无与伦比。   “那你下山,去拿那个画本过来,等那个画本过来了,再开始找证据。”顾雅开口。   “好。”女孩精神抖擞,朝顾雅鞠了个躬,往山下跑。   这一刻,她的心情无比急切,恨不得立马就能成功。   顾雅望着那女孩离去的背影,一张脸皱成苦瓜。   在那女孩面前,她说了大话,给她助了抹强心剂,可是她时间法则没有完全掌握啊。   她盘腿坐着,争分夺秒地感悟,这是,外边又有香客过来,她不得不中断感悟,走了出去。   又卖了三分幻梦符,顾雅觉得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要是能一心二用就好了,一边应对外边事情,一边在识海内感悟功法,且识海时间比外边时间进展得慢。   顾雅一顿,这不就是时间法则吗?   识海是她领域,领域受她控制,按照规则,她能影响领域内时间的。   说干就干,她坐在红木桌上,在自己识海内验证自己所想。   也就是顾雅修为低,山神传承获得不多,且她学习的玄门知识都是最基础的——那些进阶版的都是各家各门的内部资料,自然不能外传,顾雅虽为山神,能接触到的,也就这些基本篇。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识海的重要性。   莫说玄术师了,就算是妖,也不敢随意动自己识海。   毕竟识海出了问题,轻则修为倒退,日后再无寸劲,重则神魂消散,世上再无这个人。   她并不知道这个,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天才。   或许她真有点天分,还真被她摸索出路子。   再将识海摸出出的路子和现实一印证,对解决那设计师女孩的事,竟也有了五分把握。   五分把握已经不低了,之前她只有零点五分把握,相当于没有把握。   她继续利用识海完善时间法则,外边悠闲自在,识海内头脑风暴,蓦地,她低头望向幻梦符,又有了个新的调整方向。   她之前只想去掉凝神小符,再补上幻象小符,不让香客立即陷入沉睡,但现在想想,其实没必要啊,在整张幻梦符上布下时间法则,画的时候根据对方睡觉时间,让幻梦符到那个时候定点发生效用。   顾雅先是觉得这法子好,但真落笔画的时候,又将这法子否了,时间法则印入符里,太累了,对方出百万买,她也不愿意画。   精神力和神力几乎要被抽干。   她又想了另一个法子,不一定要法则,只是定时,不涉及时间的控制,又或者,激发。   像平安符,只有触碰到阴气才能激发。   一念及此,顾雅觉得天蓝了,山青了,脑袋清明了,之前的迟钝全都没了。   这才是改良幻梦符的最佳思路。   顾雅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下子就将新版幻梦符画了出来,这个幻梦符,在符上覆了层定时小术法,睡着后小术法会检测到,之后自动激发幻梦符效果。   顾雅拿着新版幻梦符出售,见这些香客喝了符水下山,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担心看到香客在对面排排坐的画面了。   忙忙碌碌一上午,下午一点,设计师女孩抱着一本A4纸大小的画本跑到山顶。   她将画本和彩笔放到顾雅面前,道:“这都是平常我联系用的,可以了吗?还要什么?”   女孩满头大汗,但看起来很亢奋,没有疲态。   显然,能自证清白,让她充满干劲。   顾雅翻了翻,道:“你在尧光山瞧见那让你触动的这幕,没在画本上画下来?”   “画了,”这个女孩眼底闪过恨意,面色也有些狰狞,“我室友被人买通,将我画的草稿,全毁了。”   毁得干干净净。   怕有遗漏,连同那些画本全都烧了。   顾雅翻看画本,道:“这是你这月练习的吧?”   “是。”女孩低头,有些忐忑不安,“是不是不行?”   顾雅心道,是不行,再怎么作假,也要符合真实的假。   不然这种一看就逻辑不顺的,作假做得再逼真,也不能当做证据。   顾雅问:“你这些画本,在哪买的?”   “竹宣,那是一家专门卖纸的,它那的纸质量很好,我一向在那买纸。”   “你之前,买的话本,都是这个封面的吗?”顾雅问得很细。   “是。”设计师女孩点头,“我不喜欢封面胡里花哨,买的都是褐色仿古书书皮。”   “行,这事还不有周转的余地,不过准备工作要几天,你先在尧光山待着吧,对了,官司什么时候正式?”   “还有半月。”   “时间够了。”顾雅给了设计师女孩肯定回答。   设计师女孩闻言,藏了那么多的委屈和泪,在这瞧见希望的瞬间,禁不住泪崩,她蹲下,抱膝痛哭,像是要将这段时间的绝望和无助全都哭出来。   顾雅没有安慰。   发泄发泄,不是坏事。 第47章 画符箓   顾雅搜索竹宣位置, 见距离这儿不远,一指客厅,对设计师女孩道:“你去那边休息,我下山买点东西。”   “好。”设计师女孩哭得很累, 但精神尽头很好。   得儿得儿的, 觉得自己精力充沛。   自遭逢变故以来,她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样开心。   顾雅下山, 拦了辆的士前往竹宣, 怕被人认出来, 她换了身宽大不显身材的韩版红色T恤, 下边是长及脚踝的春秋款长裙,脚边踩着小白鞋,不露出半点肌肤。   她脸上也做了伪装,额前用齐刘海假发遮着,画着大浓眉,戴着墨镜和口罩, 耳朵上夹着耳骨夹,看起来像打了几个耳洞的那种。   伪装成这样后, 还不忘在头顶带顶大檐遮阳帽。   她头一低, 旁人完全看不清她长什么样。   来接客的司机望着顾雅,微微一愣,伪装成这样, 是明星?   也幸好顾雅虽然伪装得严实, 但还是能瞧出是个女的,不然司机还真不敢载人, 怕遇上抢劫的。   到了竹宣, 顾雅付现金。   的士司机:“……”   他问:“不能数字支付吗?”   已经习惯了数字支付, 忽然看到纸币,有点反应不过来。   顾雅:“???”   她抬头望向司机,正色道:“公家规定,不得拒收纸币,你这是要违法?”   司机心内“窝草”一声,好官方的话,不会是便衣吧?   他麻溜地找了钱,开车走了。   顾雅进入竹宣,找到设计师女孩平常用的画纸,买了四本,买完后,又拦了辆的士回到尧光山山脚。   她先瞬移到卧室,将身上衣服换下,从月亮门走了上来。   设计师女孩正在招待香客,她端了杯冷水递给香客,安抚道:“大师有事,很快就回来,还请坐坐。”   除了这名香客,那边还有七八名香客端着水杯坐在风雨亭。   “大师回来了。”设计师女孩瞧见顾雅,惊喜道。   她上前,对顾雅道:“大师,这些人都是过来找大师的。”   顾雅点点头,“麻烦你了。”   那些香客将茶水一饮而尽,一次性杯子丢进垃圾桶里,涌到顾雅身边,道:“大师,我是来买幻梦符的。”   “大师,我是来算命的。”   “不急。”顾雅压压手,道,“一个个的来。哪些人买幻梦符?”   “我。”   “我。”   一连个五个香客上前。   顾雅扫过他们,将新幻梦符的功效说了,问他们要新的还是老的?   新款幻梦符明显比老款好,五人都说要新的。   虽说神庙有山神娘娘镇着,不会有霄小作乱,但,在外边睡觉,真的很没安全感啊,总担心有小偷会偷他们东西。   顾雅只卖了四个,最后一个让她坐下。   那个中年女性点点自己?   顾雅点头,笑道:“你这个问题呢,不是幻梦符能解决的,最好测一下。你是选择算命,看相,还是测字?”   “测字吧。”中年女性开口。   “写个字。”顾雅递给她一支笔和一张贴纸。   中年女性写了个钱字。   顾雅笑了下,看得出来,这位姐姐很想赚钱了。   “你公司准备将你调到另一个公司去,那家公司是分公司,但职位待遇都比你现在的这家要好,你拿不准是在总公司,还是去分公司,对吧。”   在总公司,虽然钱没那么多,但是是总裁心腹,能直接面见总裁,算是总裁心腹一员,缺点是钱少职位提升空间小。   毕竟总公司,人才多。   而去分公司,好处是钱多职位高,二把手,日后可施展空间大,拥有功绩调回总公司,升职轻轻松松,缺点是,离总公司远,而且分公司情况怎样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成果难说。   可能一辈子就困死在分公司了。   “你这钱字,似饯,说明你想要钱,就得饯行,离开前,和你上司同事吃一顿饯行饭。”   “左剑右戈,一去刀光剑影干戈不休,说明分公司党派严重,已经影响到分公司的未来发展,这也是总公司派你过去的原因,你要是能解决这事,升职加薪不再话下。要是解决不了,你就会灰溜溜地被分公司的人排挤回去,日后再往上升就难了。”   “这个抉择按理说,幻梦符能让你体验一下,两种选择都有那些结果,但怎么说呢,幻梦符给你看的是,你留下,稳步上升,平安顺遂;你去分公司,被排挤,被欺压,工作施展不开,你会觉得郁郁。”   “所以,你不适合幻梦符。”   幻梦符是根据客人命相织成的梦境,但一个人的命相大多只能看到短期,除非他后半生无命无运,才能一眼见底。   眼前这个姐姐明显不是这回事,所以她不适合幻梦符,用了幻梦符,她可能会选前一个,但恰恰相反,后一个,才是她的正确选项。   去分公司,会遭遇一时磨难,一两年内不得志,但韬光养晦细细筹谋之后,便是她腾飞之时。   中年女性被顾雅说得一愣一愣的,但大概意思听懂了,“你是说,我选择幻梦符,会选个错误选项?”   她确实是两个选择拿不定,听人说尧光山幻梦符能让人梦中体验抉择后果,就过来试试。   这样看来,幻梦符也没传说中的那么神。   顾雅见她皱眉,倒是明白她的心态,像她买东西,也都希望买回来的东西完美无瑕,若有点缺点,就觉得货不对板。   人之常情。   她道:“幻梦符只是一张低阶符箓,人这一生有很多抉择,不能事事依赖幻梦符。”   除了文静姑娘和她带回来的那些在亲情捆绑中挣扎的姑娘们,其他人对幻梦符需要并不是很高,用作短期抉择也够了。   所以她不介意卖。   但有些不需要抉择,也不需要挣扎的,完全是跟风过来买符的,她便不会卖,卖了没用。还有一种就是眼前女士这样,短期抉择和长期抉择完全相反的,也不能卖。   中年女士点点头,道:“也便是说,我最好去分公司?”   “看测字结果,是这样。”顾雅道,“你开始一两年,会很艰难,但只要你顶住这种压力,以你的能力翻盘是迟早的事,不必着急,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中年女士闻言,若有所思。   其实,她也是倾向于选择去分公司,因为挑战大,容易立功,只是人倾向于安逸与求稳,她又这个年纪,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有点艰难。   不过现在有了顾雅这番话,她又升起了奋斗与挑战心。   “多谢大师。”中年女士付了一百元,准备离开,顾雅喊住她,道,“你要不要买张平安符?”   她身上带着邪气,应该接触过邪物。   中年女士顿了顿,又付了一百元。   中年女士刚走,老奶奶身形矫健地坐下,她望着顾雅,道:“闺女,我算算我儿子。我小儿子五岁那年被拐,到现在也有三十八年了,我想问问,到我死前,我还能等到我儿子回家吗?”   老奶奶家中钱财有限,除了让孙子在网上贴张他叔叔的照片寻亲,也没有其他办法。   那个时代不像现代监控遍布,孩子丢了就是丢了,很难找回来。   “奶奶,您儿子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顾雅问。   老奶奶面上蒙着一层灰雾,加上年纪有些大,经历的事又多,光看面相,一时半刻没法看准。   老奶奶报上小儿子的生辰八字,顾雅掐算了一下,道:“三日内,母子相逢,等着吧。”   “谢谢闺女。”老奶奶从袋子里掏出一百元。   顾雅摸出张平安符,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摆手,“不买,没带钱,买不起。”   顾雅塞进老奶奶手里,“送您了。”   那层灰雾,和之前护肤品有点像,但又不是护肤品导致的,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   老奶奶犹豫片刻,收了,“过三天,我和儿子团圆,我再过来付钱。”   顾雅笑道:“可以,奶奶,下山慢走。”   又给之后几个香客算了命,顾雅收了摊子,在山神庙内走来走去,绕了一大圈,没寻到合适的适合施展时间法则的空间。   山神庙还是太小了。   当然,主要是山顶太小,修不了多少建筑。   最后,她视线落到正殿内,金身像前。   就正殿了。   顾雅愉快地做了决定。   这么绕一圈,顾雅发现,客厅内地板拖得澄亮,像是能反光,各类家具擦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正殿金身也给擦了,金身下边的八仙桌和地板也一尘不染,连供果也换了一茬。   顾雅失笑。   她收留的这些女孩,怎么都这么可爱?   当初那红衣女鬼是,现在这设计师女孩也是。   为了时间法则成功率,顾雅去抠她原本那个石像。   那石像沾染了信仰,富有山神灵性,是最好的辅助工具。   设计师女孩名唤方歌萦,她见顾雅敲石头辛苦,道:“我来吧,我小时候还帮家里挑过担,力气很大的。”   顾雅手下动作没停,道:“不行,这是只能我来,旁人不能冒犯山神。”   虽然这石像神身她不用了,但只有她能处理,旁人不行。旁人敢破坏它,就是冒犯神灵,轻则倒霉见血,重则丢命,端看神灵脾气好不好。   就好比龙袍,皇帝可以毁了,但其他毁了,那是要脑袋的。   方歌萦闻言,没再打扰。   她又回到房间,将房间打扫了一遍。   顾雅将左边那只脚敲没了小腿,总算敲够了石块。   她将石像送回右侧厅,坐回风雨亭地面时,没急着继续打磨山神小像,而是神识一动,附身傅白卿那边山神玉像上。   刚附身睁眼,先感觉神识不舒服,再定睛一瞧,满眼邪气,其中掺杂着神性。   顾雅:“!!!”   怎么回事?这是哪儿?   还不等她瞧出更多,一道威严显赫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何方小神,竟敢不问自闯,入我神域?”   片刻,她神识被一股大力从那山神像内弹出去。   顾雅揉揉太阳穴,总觉得脑袋内嗡嗡嗡作响,那股大声余威犹在,让她神魂震荡。   她摸出手机,给傅白卿打电话。   连打几个,都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顾雅凝眉,给玄情局的人打电话,将她观察到的情况说了,问他们能不能抽出人手去支援。   接听电话的小妖惊了,“山神娘娘,您是说,那儿有伪神?”   “我不确定是伪神还是邪神,一个照面,他就将我从山神小像里弹出,他的实力,比我高。”也有由此,她担心傅白卿。   小妖闻言,反而不担心了,山神娘娘刚继承山神印,实力不算高,“山神娘娘不必担心,有傅局在,不会出危险的。”   “玄情局就没其他大妖或者大师吗?那邪气多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觉得他那边需要支援。”   “好的,山神娘娘,我会上报这事。”   顾雅不太满意,和她打起官腔,也不给个肯定答案。   她又试图将神识摸过去,但那边不知是不是防着她,硬是让她没法准确定位山神小像,好像真的位于领域内一般。   她又给玄学协会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顾雅沉吟片刻,又给傅家大哥打了电话。   之后,她将电话一丢,没辙了。   她暂时只能下山四小时,估计还没赶到那个地方,就得先被尧光山拽回来。   之前她觉得四个小时够用了,现在觉得,根本不够。   信仰啊信仰。   若不是山神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申请款项绝对批不下来,她真想给山神庙买个热搜。   她自己是买不起的。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顾雅摸出手机一看,见是顾礼莹,还有些惊讶。   “喂,姐?”顾雅因为担心傅白卿,也没心情寒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顾礼莹虽然和顾雅见得不多,也知道她是个颇具活力的姑娘,听到她这低落的声音,关心道:“小雅,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没事啊。”顾雅打起精神,“姐,你找我有事?”   “哦。”顾礼莹见顾雅不想说,也没逼问,只道,“我周末带我公司旗下明星去你那团建,欢不欢迎?”   听小弟说,小妹这边缺香火,正好拉着公司那些明星遛一遛,打打广告。   顾雅一个仰卧起坐,坐直了身子。   这不是瞌睡正好来了枕头?   “姐,你真好。”顾雅感动。   这个姐姐平常联系不多,但关键时刻,真是及时雨啊。   她何德何能,能遇上这么好的家人。   两边姐姐,都那么好。   “自家人。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周末给你带过去。”顾礼莹又道。   “姐,要不你还是选工作日吧,周末人流多,明星过来,容易造成混乱。”   “行,我先看看他们行程,晚上告诉你时间。”   “姐,爱你么么哒。”顾雅啵啵,模拟出么么哒声响。   顾礼莹轻笑着挂了电话,心道,这妹妹,挺可爱的,比臭弟弟可爱多了。   有了顾礼莹这话,顾雅心底充满期待。   明星效应下,她的信仰会不会直接提升一个档次,她能不能下山八小时?   若是八小时的,倒是可以闯一闯,便算是不能闯一闯,山神印厉害了,她或许借助山神印,能冲破对方领域封锁。   顾雅干劲十足,打磨山神小像。   打磨山神小像是个水磨工夫,但半月后那边就要开庭,根本没时间给她精雕细琢,顾雅琢磨着,雕出大脑袋和四肢,能瞧出个人样就行了。   她正主不介意,神像肯定也不会介意。   等着和儿子重逢的老奶奶说好三天后再上山还钱,但实际上,她第二天就在大儿子的陪伴下,又爬到山顶。   她大儿子手里,还拎着一提宁神补脑口服液。   “大师,救命啊。”老奶奶握爪顾雅的手,满脸都是后怕。   她从自己大儿子手里夺过宁神补脑口服液,放到顾雅面前,“大师,您昨天给我的平安符,在我要喝这个的时候没了。”   她每晚十点,都会喝一瓶宁神补脑口服液再睡觉,昨晚睡前,照旧拿出来喝。   不过,她看到摆在床头柜的平安符,越看越觉得不爽,觉得被讹了一百块,人小姑娘说送,她活了这么久,好意思说不给?   她准备将平安符收起,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道,她刚拿起平安符,掌心一烫,她嘴也一烫,平安符化成烟灰,她喝的口服液也烫得拿不住,只能丢掉。   出现这诡异的一幕,她哪能不知道小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估计这口服液有问题。   也不敢耽搁,次日一大早就过来了。   口服液有点重,她是拿不动的,将儿子也喊了过来。   顾雅接过口服液,眨眨眼。   这瓶子有点问题啊,从外观上来看,居然瞧不出邪气。   她道:“这瓶子,是不是会回收?”   老太太惊讶,一拍大-腿,愈发信服,“小大师,你说对了,喝完了拿这盒子和瓶子去换,再买直接半价,要是懒得去换,他们还会上门来拿。”   顾雅心道,这瓶子能封印邪气,成本高昂,自然要反复使用,不容丢弃。   这一个瓶子的价格,估计都比里边液体要贵。   顾雅用吸管从顶部戳进去,并没有邪气外溢。   她取出小刀,将瓶盖掀开,查看里边液体。   液体透亮,看不出不对。   顾雅倒了点药液在掌心,顿时药液像滴溅在烧烫铁板上的水,瞬间蒸发,蒸腾冒烟。   老太太和他儿子瞧得目不转睛,眼底竟是惊叹。   和变魔术一样。   顾雅用神光消融剩余液体,对这对母子道:“这些保健品,是有问题。”   邪气全都收敛在药液里,没有外泄半分,只有倒出来碰碰,才能确定里边确实含有邪气,估计用上了炼丹手法。   若美容院的护肤品也有这种手段,估计她和傅白卿想要寻到不对,估计要等对方掏出护肤品才能发现。   她问:“这些保健品,你们在哪买的?”   顾雅摸出手机,去购物APP上搜这个牌子的宁神补脑口服液,发现APP上居然有卖,一连搜了个几个APP,都有上架。   这家保健品,还真胆大。   不过,想起倒出来的药液里蕴含的邪气,倒也明白它为什么敢这么做的。   一则邪气微量,瓶子和药液都有内藏邪气的功能,只看外表,天师根本发现不了不对;二则这口服液和护肤品一般,等价窃取寿命,寿命窃取完,灰雾便会消失,而这口服液建议是睡前一支,一觉醒来,规则完成,便算这时有天师造访,也瞧不出不对。   若非神光与邪气天然相克,任何细微的邪气都能检测出来,而老太太又长年累月喝口服液,寿命有损,有些许征兆外溢让她瞧出,连她也没法发现。   太巧妙了。   若说护肤品是走的是一次性窃取大量寿元的路子,这口服液走的是窃取少量寿命但多销路子。   一瓶口服液才一两小时寿命,但一盒有二十瓶,日销上万,累积也算便知,这窃取的寿命,可比护肤品要恐怖得多。   到底是谁,要窃取这么多寿元?   护肤品和口服液,是一家吗?   顾雅又递给老太太一张平安符,让她以后别喝这些保健品了,喝那个口服液不知被窃取了多少寿元,以后还是悠着点吧。   老太太忙让儿子付钱,顾雅摆摆手,称送她的,感谢她将这个消息上报。   要是老太太觉得她是骗子,看到平安符烧了也不放在心上,那才是麻烦呢。   设计师女孩守在旁边,目送那对母子离开后,好奇地问顾雅,“大师,这个有问题?”   顾雅道:“对,里面添加了一种新型还未通过试验的药物,之前美容院案知道吧,和那个一样,添加了那个东西。这种东西能激活身体潜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但实际上,完全是透支生命力达成的效果。”   设计师女孩点头。   护肤品案她也看过新闻,没想到还有这种药品。   人的生命力是有数的,提前耗损了,要是耗干净了,身体就垮了,只能等死了。   那无良商家,害人不浅。   顾雅打电话给玄情局,将这事上报。   玄情局来处理这事的,是另一组。   傅白卿虽然是安城玄情局局长,但他兼任战斗组一组组长,一般是出外勤的,过来处理的这个的,是信息组的成员,收集资料,提供消息的。   信息组过来的妖名唤鹰宁,好吧,听名字就知道是只鹰妖。   他先给山神娘娘上柱香——他是凡间土生土长的妖,对神灵比妖界的妖更信,给了顾雅两拳头大的信仰,喜得顾雅恨不得将他留在这儿,当信仰永动机。   当然,她没有付诸行动,她安利了山神像。   相较桃花女孩,这才是真正的潜在客户。   太客气了,初次见面,信仰多多。   鹰宁没有拒绝,抱着山神像下山。   顾雅望着鹰宁恋恋不舍,这样的妖,多多益善。   她低头,继续打磨山神小像。   设计师女孩见顾雅在忙,心知她做的事和自己有关,也不打扰她,回到房间,先将地拖了,见将近中午,开始做饭。   顾雅一边做小像,一边又试着去链接那副山神小像,依旧没有消息。   这让她心更为沉重。   没有消息的感觉挺难受的。   她忍不住给傅家大哥打电话,和傅白卿一样,电话不在服务区。   顾雅顿时:“!!!”   傅家大哥不会也陷了进去,和傅白卿一样,等着人去救吧?   她不会害了傅家大哥吧?   她忍不住又给玄情局打电话。   接电话的小妖都有些无奈了,但还是尽职地道:“山神娘娘,已经请了隔省五仙山的大师过去看看了。”   顾雅挂了电话,给顾礼莹打电话,“姐,你什么时候带人过来团建?”   她迫不及待想给山神印升级了。   傅白卿一直没消息,她也联系不上,太焦躁了,连打磨小像都没动力。   要不是设计师女孩一直勤勤恳恳,一大早将外边小广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将房屋和正殿也清理得干干净净,现在又在做午饭,她不好意思不对她的事上心,她只想瘫着,等消息。   顾礼莹没问为什么,只道:“行,明天我就带人过来。”   “爱你爱你。”顾雅又亲亲热热地啵了两声。   新版幻梦符传了出去来,后尧光山的人更多了,之前总觉得在尧光山上睡觉不安全,克制着没买的人,也都过来,顾雅一时半刻顾不得雕山神小像,忙着画符。   当然,效果也是明显的,香客多,信仰也多。   除了要求买幻梦符的,也有过来买平安符,还有一个妈妈过来问,有没有让小孩子专心学习的符。   听完这个要求的顾雅:瑟瑟发抖.jpg。   幸好她父母在她小时候不认识什么大师。   她给这位妈妈旁边的小男孩投以一个同情眼神,低头画了张静心符。   这张符能让小孩撇去浮躁,迅速静下心来,变得专注,应该能达到效果吧。   见大师还真能画,其他看热闹的人纷纷过来,也买一张好好学习符。   他们要么家里有小孩,要么亲哥亲姐有小孩,都需要这种符。   小屁孩,就该好好学习。   不管小时候多么讨厌学习,一旦他们长大,就喜欢看着下一代小孩被压着学习。   神清气爽。   顾雅也没想到,静心符居然是继幻梦符之后,卖得最好的符,且看着架势,要超越幻梦符,成为最受欢迎符了。   她的猜测很快成真,次日很多爸爸妈妈都过来买静心符,原来昨天那些家长回去后,让孩子带着静心符,发现孩子读书真的专心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写一会儿作业就想摸手机,看故事书,看童话书,玩玩具等等,像是作业咬人一样,总想摸鱼。   而是开始写作业后,迅速沉浸下去,直至写完作业,才放下笔。   去复习预习也一样,以前让他/她去复习预习,像要了他们老命,现在他们居然乖乖的,完成任务再去玩。   简直神奇。   这些家长都拥有儿子同学家长群,拍个视频炫耀一下,其他爸妈再好奇问一下,可不一传十十传百,像病毒似传播一样,各个阶段的学生家长都知道了。   买起来买起来,不就是爬山?   为了孩子,我能爬!   顾雅:“……”   我不能。   她手都快画僵了。   到最后,她偷了个懒,让设计师女孩在黄纸上对着符箓描花样。   设计师女孩从小学画,描符箓花样对她而言,不过是小事,根本没有难度。   于是,设计师女孩在房里画,顾雅在外边画,等设计师女孩描完五十张送过来,顾雅活动活动手腕,停止画符了。   她开始盖章。   用山神印盖一个章,卖一张符箓。   家长结果盖章的符箓,有些懵逼,“大师,这不太一样吧?”   为什么他们是大师亲手画的,轮到他了,就是盖章的。   感觉盖个章,一下子像从大师变成神棍。   毕竟大师画符时,他们虽然看不懂,但画完之后,那符箓线条闪烁一下,不明觉厉,很是信服,这盖个章,手中符箓还有用吗?   “你说哪儿不对?”顾雅虚心地问。   小说里写着,画符是件很耗精力的事,再厉害的大师,一天也只能画几十张符,她一张一张的画,没停歇过,他们不觉得,这样更像是鬼画符么?   同样是看起来不太靠谱,为什么她画的他们就信任,她盖章,就不信任呢?   “线条啊。”眼前这人急道,“你画符画完,符上的线条会有流光,像彩虹灯一样biubiubiu地闪。”   当然,这人说得夸张,符箓线条最多只像流液一样,折射着太阳光。   和朱砂墨质感不一样,像是画完后,朱砂墨的化学物质瞬间改变,有种高大上感。   “这样?”顾雅拿回他手里静心符,用山神印盖了一下,山神印离开时,静心符上的纹络闪烁着七彩的光。   香客:“……”   大师真有本事啊,那是不是他说,别人的静心符上,能出现一个“卍”字符,大师也能弄出来啊?   他拿着静心符,晕乎乎地离开了。   有了这个香客的质疑,顾雅的应对,后边香客再没谁有疑惑。   管是大师亲手画还是盖章呢,只要有效就行了。   此时,顾礼莹已经带着自己旗下公司的人到来,瞧见风雨亭内满满当当的人群,咽咽口水。   明明是清净的山神庙,居然有种菜市场人山人海的拥挤架势。   她妹儿在卖什么,这么多人?   她让名下明星自去拍照打卡,她走到顾雅身后,见顾雅一张张地给符箓盖章,香客一张张地接过离开,不由得产生当初顾母同样的感慨,“这章盖得,真利索。”   一沓符箓盖完,顾雅瞧见眼前还在等着的家长,活动活动手腕,道:“稍等片刻。”   她是真不想再画符,一张符画上几十上百遍,累且不说,还看着想吐。   她望向房间,心道,设计师女孩真是个宝藏。   以后可以让她画其他符箓,免费的劳动力,不压榨白不压榨。   画符箓,总比天天打扫卫生强。 第48章 山神印升级   房间内, 方歌萦见顾雅透过窗瞧来,忙起身,将画好的四十张符箓送过来。   顾雅惊讶,设计师女孩这画符速度, 杠杠的, 她以为她最多画好十几二十张符呢。   方歌萦送完符后,又回房间, 左右手同时开动, 画符。   买符的家长基本上是九点到十点半这个阶段过来的, 过了十点半后, 人流量迅速减少。   毕竟中午回去不是要回去做饭,就是要回去吃饭。   顾雅收起章,将剩余的符箓收好,她起身望向后边,露出个大大的笑,“姐, 你来了,去房里坐。”   她右手指向左侧厅, 左手拉着顾礼莹的手臂前走。   她视线扫过那些摆pose正在照相的人, 喊道:“热了进来吃西瓜啊。”   这些人在顾雅眼里,不是光鲜亮丽的明星,而是即将带来源源不断信仰的财神爷, 得好好招待。   特别是认出其中几人, 是最近很火的流量,顿时笑得眉不见眼。   周景仗着自己来过一次, 和顾雅见过几次面, 当即大声应道:“好。”   他又推推少年团其他三名团友, “快快快,去吃西瓜去。我跟你们说,大师这儿的西瓜真的好吃,比外边好吃多了,要不是我要控糖,我能吃完一半大西瓜。”   少年团另一个成员神色有些恹恹,大夏天的,爬这么高的山来团建,他们娱乐公司又不是其他公司,居然也搞这一套。   累。   不过,有个西瓜吃也是好的。   他点点头。   其他过来的明星闻言,也生出了好奇,这儿的西瓜真那么好吃?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西瓜再怎么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   不过碍于和老板情面,也起身进了屋子。   方歌萦很是眼色地起身,去厨房切了大西瓜,不多会儿,她就用盘子端来二十瓣大西瓜放到餐桌上,盘子上还有另一半大西瓜,西瓜下边还有把切刀。   这样,他们想吃就能继续吃。   做完这一切,她又乖巧地去茶几那里画符箓。   周景一进房间,瞧见桌上西瓜,拉着恹恹少年跑过去,先拿了两块,将其中一块塞给恹恹少年手里,“阿泽,快吃。”   说着,自己大嘴一张,西瓜中央少了一大半。   他吃得两颊鼓鼓,像只青蛙一样,这幅吃相,逗乐了一起来的人,就算不太想吃西瓜的,也都拿了一块。   恹恹少年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嚼了一下,当即顿住。   他盯着这西瓜眉头竖起苦大仇深,过了片刻,埋头继续吃。   周景已经吃完一瓣,见恹恹少年默不作声地吃,笑道:“阿泽,是不是很好吃?”   阿泽点头,心道,吃了这瓣西瓜,也不知道上下山够不够活动量,要是不够活动量,晚上要不要加练。   算了,吃都吃了,先吃个够本再说。   顾礼莹瞧见这一幕,忙放下西瓜,用纸巾擦了手,摸出手机拍照。   一行人排排坐,围着餐厅吃西瓜,多难得的生活照,可比打卡有意义多了。   “大师,你这西瓜是哪买的?”视后周影放下西瓜皮,又拿起一块西瓜,望向顾雅,问道。   这西瓜挺好吃的,比外边好吃多了,若能知道在哪买的,也买一些回去。   “这个,是兄弟单位种的,算是公家福利。”顾雅一点都没隐瞒自己是公职人员的意思,“只内部流通,市面上没得卖。”   兄弟单位,公家福利,八个大字好似一道雷披在众人头顶,一时半刻没法回神。   山神庙庙祝,和大力破除迷信的公家,怎么也凑不到边吧?   过了片刻,周影笑着打圆场,“那这福利挺好的,挺好的。”   恹恹少年听到市场上没得卖,本来打算就此止住的,又拿了一块。   吃过西瓜,又在山神庙几处还算可以的景点打卡,比如云海,比如假山流水,比如锦鲤,比如凉亭,比如风雨亭,比如竹子,比如桃树,比如山神庙,比如月亮门,再比如栏杆,一行人又下了山。   可谓来时匆匆,去时匆匆。   临走前,江礼莹问顾雅,“妹儿,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不?福寿楼。”   顾雅心动,但遗憾拒绝了。   她能下山,还是个秘密呢。   顾礼莹和她旗下明星的动作很快,到了福寿楼,就开始编辑微博。   #公司团建,去了尧光山,听说尧光山上山神娘娘很灵,上去拜了一拜,还求了个平安符。ps,上香先拜山神哦,有好运,越虔诚越好。#   周景将自己手持平安符的图放中间,和其他打卡图发个九宫格,发完后,又觉得剩下的图也很好看,又发了个微博。   #景色不错,西瓜很好吃#   依旧是九宫格,中间是阿泽乖巧吃西瓜的图片。   周景发完后,少年团其他团员跟着发照片,一名男演员正在刷微博,正好刷到他们的微博,惊道,“你们就发了?”   也不甘示弱,尾随其后。   这些人在娱乐圈虽然称不上什么大佬,但也算是知名明星,这些人齐齐发这个微博,尧光山一下子出名了。   #公司团建尧光山#   #尧光山的西瓜很好吃#   热搜一点点攀爬。   顾礼莹见状,大笔一挥,热搜买上去。   到了下午,尧光山人流量明显变多了,出了过来买好好学习符的家长,就是青春靓丽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上来,站在月亮门前,兴奋地道,“哥哥就是在这打卡的吧,我也在这打个卡,四舍五入就是和哥哥一起游玩了。”   她们大多数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你拍完照轮到我,兴致勃勃,青春无限。   顾雅望着这群人,摸出手机看热搜,心道,明星效应就是强。   可惜,此举可一不可二,多了就没新鲜感了。   这些小姑娘打完卡,去了正殿上香。   哥哥微博里说了,到了尧光山,要去山神庙拜一拜,有好运的。   不管了,山神娘娘保佑我减肥成功。   听到这个愿望,顾雅往正殿里瞄一眼,心道,都那么瘦了,还减肥。   果然,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觉得自己瘦。   念头刚动,顾雅意识到了什么,打电话给鹰宁,让他收集市场上的减肥药,尽可能齐全,三无产品或者微商产品也别放过。   窃取寿命的幕后之人,会在护肤品上下功夫,会在保健品上下功夫,未必不会再减肥药上下功夫。   鹰宁听了顾雅的话,满脸凝重,道:“我知道了,山神娘娘,明早我会将保健品送过来。”   挂掉电话,顾雅继续打磨山神像,感受到信仰源源不断传来,她心底很是快活。   嘿呀,虽然全是蚊子腿,但多了也能成大象啊。   次日,鹰宁将市场上的保健品都带了过来,也亏得鹰宁是妖,抱着1x0.5x0.5m大小的盒子,还真爬不上来。   这些减肥品,有的是茶,有的是胶囊,有的是药片,有的是药油,有的是药膏,有的是膏药,有的药包,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鹰宁每种减肥药只取了两三个小样,但因为市场上减肥药多,满满一大盒。   顾雅有些头疼,这一样样的试,还不知要试到什么时候。   她忽然有了主意,对鹰宁道:“你去正殿,让山神娘娘看。”   她可真是个天才,金身看减肥药有没有效,她人在这里接待香客。   为了不让鹰宁打扰香客上课,她还叮嘱道,“寻个角落,被占着地了。”   鹰宁:“???”   山神娘娘不就是你吗?   但他没多说什么,抱着盒子进入正殿,他望向金身,问:“山神娘娘,怎么做?”   附身在山神像上的顾雅传音道:“十种药为一组,药膏打开挤出来,膏药揭开,茶泡了,胶囊打开,药片摁碎,药油倒出来,药包冲了,中药煎了,糕点碾碎。”   “好。”鹰宁凑到大门边上,先试膏药。   膏药试完,再是胶囊,胶囊种类有点多,鹰宁麻木地扯开胶囊将里边的药倒出来。   有香客经过正殿,瞧见这一幕有些奇怪,这人在正殿内做这种事,会不会冒犯山神啊?   有那热心地凑到顾雅这边,告状道:“大师,有人对山神娘娘不敬。”   “哪里?”顾雅心念一动,没在山神庙发现做奇怪事的人。   “就门口那里。”热心人一指门口鹰宁。   顾雅:“……”   她低头继续盖章,对热心人道:“谢谢你啊,不过那人在办公呢,经过山神娘娘允许的。”   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到了中午,鹰宁箱子里的药才看完一半,这一半里还有不少是药包和药膏。   瞧见这一幕,顾雅感慨,减肥药可真是永不过时啊。   送走买好好学习的符的香客,顾雅溜达达地走进山神庙,问鹰宁道:“哪种药销量好,且一致好评的?”   鹰宁想了想,从里边摸出十几板胶囊减肥药。   这几种减肥药看过,没用。   蓦地,鹰宁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最里边翻出一盒类似鱼肝油的胶囊,“这个。”   “这个不是我从市场上查到的,是局里同事的一个侄女被朋友安利的,当时我那同事没检查出什么来,就留给他侄女,只劝了一句,让她不要信这种非品牌的药。”   “听说我要找减肥药,他就想起这事,把这瓶药从他侄女那抠过来了。”   “对了,听我那同事说,这减肥药效果还挺好,他要的时候,他那侄女还不是很想给。”   闻言,顾雅没好气道,“怎么不早说?有怀疑的都该一开始测。”   也免得浪费时间。   像这种有口皆碑的,短时间内瘦十斤二十斤还不反弹的,都有问题。   她接过黄色半透明胶囊,用剪刀剪开一道口子,将里边的油挤到掌心。   顿时,掌心出现阵阵白烟。   “你看。”顾雅将手掌递到鹰宁面前,“你要是早想得,早发现了。”   鹰宁抓抓头,主要是,这瓶药写的不是减肥药,是健脾祛湿胶囊,他一时给忘了。   “查这个吧,其他的放到这里,我有时间再看。”顾雅将那瓶药还给鹰宁,剩余的减肥药抱回客厅。   鹰宁没有异议,拿着药下山。   明星效应还在,山上人流量往来不息,加上给小孩买好好学习符的,信仰源源不断地供给。   她一边打磨山神小像,一边瞧识海中的山神印,有些可惜山神印暂时还不到提升之时。   哎,越到后边,需要的信仰越多。   日子不紧不慢过,顾雅一边售卖幻梦符和好好学习符,一边打磨山神小像,时不时刺探下那边邪神或者伪神的领域,依旧没能穿破伪神领域,附身自己的山神小像。   不开心。   还有,傅家大哥和傅白卿电话依旧是不在服务区,经常听到这段声音,她都会背了。   倒是傅华音和华欣娴没多少紧张感,反而劝顾雅不必太担心。   华欣娴和傅家大哥之间有契约,能感应到傅家大哥没事,所以她坐得住。   好吧,这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傅家大哥没事,傅白卿没事的可能性很大。   当晚,顾雅将剩余保健品看了一遍,又挑出一样有问题的减肥茶茶包,鹰宁化作原形冲入尧光山,又叼着这茶包离开。   次日中午,青城山的大师到了山顶,见山神庙山神庙人流鼎盛,为首约莫六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道摸着胡子满是欣慰。   山神娘娘看起来,适应良好,而且实力进步飞快啊。   一般来说,神庙香火,代表神灵法力高低,他不知顾雅没有以信仰修炼,只得出这个普遍意义上的结论。   他们随人流上了香,贡献一大波信仰。   当然,比自己祖师爷还是要少的,祖师爷才是本命,山神娘娘只是墙头。   有网友认出老道身上的道袍,将这一幕拍下发了出去,并配字,#尧光山山神庙真的灵,青城山道长千里迢迢跑过来上香#   青城山也算是道教发源地之一,凡了解的对这一点耳熟能详,不了解的也知道青城山是风景名胜,很多人趁暑假趁五一十一跑去旅游,不得不说,那儿的风景真好看,那儿的道教氛围真浓郁。   这个网友不是什么名人,发的微博本不该引起人注意,但前两天明星齐齐来尧光山打卡,尧光山正热,带尧光山这个热词,热度立马上升,被人瞧见。   顿时,本来对明星不感冒的道教信徒也起了心思,青城山道长都跑过来上香了,这尧光山山神庙有点东西吧?   爬起来,爬起来。   于是,尧光山在顾雅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又热了一波。   青城山道长上完香,走到风雨亭侧,准备看山神娘娘画符,毕竟他刚经过的时候,听到这些人在说山神娘娘的好好学习符(幻梦符)很灵。   结果走到侧边一看,当前道长倒吸口凉气,捂着胸口想倒。   傅局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告诉他,要好好教导山神娘娘画符,别用假符盖山神印来敷衍人,怎么山神娘娘到现在还这么做?   傅局那厮是不是不会教人?   对,傅局是妖,或许确实不会教人,教人这事,还得他们道家来。   青城山道长决定,等这事过了,他就自请来尧光山,给山神娘娘上课。   顾雅也瞧见这行人,一边麻溜盖章一边扭头笑道,“道长,是来拿寻踪符的对吧?鹰宁已经跟我说了,先等等啊。药呢,先寻哪一种药?还是两种药一起?”   她暗暗感慨,青城山道长真的热心啊,之前唐嘉盛祖坟一事,这些青城山道长帮了忙,这次又来帮忙,真是太热心了。   顾雅盖章后也没看好好学习符谁拿了,山神娘娘当面,敢贪小便宜,那是要倒大霉的。   将手中一沓好好学习全都卖了出去,她从抽屉里取出黄纸朱砂,熟练地磨开朱砂成墨,她持毛笔饱撰朱砂,望向青城山道长,问:“道长,哪个药?”   青城山山羊胡老道瞪大双眼,望着顾雅一举一动,微微颔首,眼底尽是欣慰,这架势足啊。   哪怕真不会画符,摆出这架势也足够唬人了。   看了山神娘娘还是下了翻狠功夫的。   听到山神娘娘发问,山羊胡老道回过神,眼前是山神娘娘,不是他道观那些学生,他来这儿不是考较山神娘娘的,是来办正事的。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山羊胡,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两份药。   两份药都用小瓶子装着,上边标着标签。   顾雅熟练且快速地落笔,不多会儿,一张追踪符已经完成。   山羊胡老道望着那饱满丰润的线条,流畅均匀的元力,富有神光和灵光的光泽,满心巨震。   我曹,山神娘娘会画符啊。   看起来还画得很不错。   那怎么描符?   直接画符不是更简单?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乌云罩顶的小女生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沓符。   山羊胡老道:“……”   好吧,山神娘娘聪慧,这些低阶符箓没画头。   QVQ。   他视线落到方歌萦额心,细细打量她头顶那抹乌云,打量完后,他暗自感慨,山神娘娘仁慈。   这个小女孩九死一生命格,那抹生机正在慢慢酝酿,或许这就是山神娘娘将她收留在山顶的原因吧,而那生机,也是山神娘娘赋予的。   再看这小女孩,平生不曾作恶,倒行过不少小善,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若让他来,也不能比山神娘娘做得更好。   毕竟女孩这情况,不是鬼魅异事,而是人祸,人祸,不归玄学协会管,也管不了。   倒是她执念成鬼,可以移交给俗世公安,给她一个公道,送她入地府。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女孩已经失去了性命。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玄学协会和公安各司其职,他碰见了,若能寻到生机,倒是可以帮上一帮,寻不到生机,托公安帮忙,也无用。   也不知山神娘娘用什么法子,替她寻到了这一抹生机。   方歌萦被山羊胡道长这么一看,总觉得自己被看透,有点怕怕的,她绕过山羊胡这行人,将好好学习符放到顾雅身边。   之后,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快速躲回屋里。   顾雅将这些符箓一一摆开,迅速盖章,一一卖了出去。   送走这一波香客后,顾雅在身前设下一道结界。   这道结界在,旁人能看到他们,但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做好这一切后,顾雅对山羊胡道长道,“道长,开始吧,先哪一瓶?”   山羊胡道长打开左边盛满祛湿健脾油的瓶子。   顾雅将瓶子里的油倒在掌上,逼出里边邪气,同时激活追踪符。   一只透明蝴蝶从化作烟灰的追踪符里挣脱飞出,落到顾雅掌心嗅了嗅,往山下飞去。   山羊胡身后一名中年国方脸道士带着三个年轻道士跟了上去,剩余三个年轻道士和山羊胡还在。   顾雅手一甩,将掌心的油和邪气清楚干净后,打开减肥茶盖子。   这个不用倒,茶泡开了就会有邪气,不像祛湿健脾油,邪气在油里。   又一只透明蝴蝶飞出,山羊胡道长谢过顾雅,带着年轻道长跟着透明蝴蝶走了。   顾雅摸摸下巴,希望青城山的这群道长给力,尽早找到幕后之人吧。   瞧这又是保健品又是减肥药的,也就是现在发现了,要是一直没发现,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偷走了性命尤不自知。   若是和护肤品是同个幕后之人,或许还能和傅白卿汇合。   多个人多份力。   有着明星和青城山道士背书,尧光山这些天一直人来人往,特别是青城山道长来过之后,后边这些香客给的信仰大方许多。   顾雅留意那些给信仰特别大方的人,瞧出这些人信道,倒也明白了。   有信仰的人,给信仰确实比无信仰的要多,无信仰的,就是意思意思地给,像看到街头卖艺,觉得人家卖得好,不好意思白嫖,看心情给个一块两块五块十块,更多的就没有了。   但有信仰的,就讲究礼多人不怪,能多虔诚就多虔诚,生怕自己做的不好,神明怪罪。   顾雅摸出山神印,有些惊喜地发现,山神印底边开始变银色。   当底边开始变银时,速度就快了,相当于蜕皮是一两天的事,前期积累时间才长。   她低头打磨山神小像,开心地哼着小调。   方歌萦过来送符箓,听到顾雅的歌声,笑道:“大师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顾雅点头,“一件很值得开心的大事。”   或许能突破邪神领域封锁,还能提高方歌萦这事的成功率。   到底大话说了出去,总不能圆不回来。   一条人命,再怎么多做准备也不为过。   方歌萦没问是什么大事,笑道:“那我今晚做个大餐庆祝一下吧。”   “可以。”顾雅没有拒绝。   第三日,铁质山神印彻底蜕变成银质山神印,顿时感觉高大上不少,就那种布灵布灵的荣耀白,看着就感受到一种美感。   顾雅爱不释手。   相较黑色,还是银白色更讨她喜爱。   她迫不及待去找傅白卿。   之前好似贴墙铁壁牢不可破的领域界壁,顾雅此时却觉得像个满是漏洞筛子的网。   她收敛气息,顺着其中一个网孔钻进去,顺着牵引,落到傅白卿脖间山神小像内。她睁开眼,偷溜溜地打量周围。   好家伙,全都在这儿了。   傅家大哥,张三玄,齐风,还有玄情局战斗组其他有些面熟的人,青城山六位真人,石榴妖,还有其他不认识的十几位真人,以及一名外表娃娃脸长相可可爱爱的堕妖。   茶树堕妖。   顾雅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这位也在?   她视线在石榴堕妖和茶树堕妖身上来回转了转,三位怀疑人物,只剩下鬼木了。   所以,果然是鬼木?   同时,她察觉到,这儿信仰好足啊,全是给她的,只是之前被领域隔绝,没法传到她本人那里,此时她神识一道,全都要往她身上挤。   吓得她忙将这些信仰全引入山神印里。   傅白卿察觉到山神小像动静,从脖子取下,问:“山神娘娘,你来了?”   其他道长和妖全挤过来,围在傅白卿身边,视线全都落到顾雅身上。   顾雅:“???”   看我干什么,一个个大脑袋这么盯着,有点恐怖。 第49章 土地神   若是顾雅此时还是人形, 必然是“你不要过来呀.jpg”表情包。   实在是,这个角度,太过清奇,非常人所能承受。   想象一下, 自己是个巴掌大的小人, 周围十几个大脑袋攒动,居高临下, 好似硕大的面孔遮天蔽日。   这种体验, 顾雅真不想体验第二遍。   她忙道:“傅老师, 将我聚起来, 快快快。”   傅白卿:“???”   虽然满头问号,但还是认真地将山神像放到头顶,问:“山神娘娘,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上边风景独好啊。   傅白卿长得高,将她举起更高, 她居高临下,大脑袋全在她眼皮底下。   虽然依旧惊悚, 但比之前还是能接受得多。   她视线扫过众人, 问傅白卿,“傅老师,你们怎么聚在这里?”   顾雅这时才发现, 他们位于一土地庙内。   土地庙不大, 只有她山神庙正殿的三分之一大,一行人挤在里面, 几乎全都挨着, 转个身都困难。   也难为刚才他们聚集着凑过来。   傅白卿最先来, 也问过后边的人,他知道得最为清楚,他和顾雅讲解这些天的事。   那天,他在隔壁村村委的帮助下,寻找赵家村,路上听那村委的话,感觉赵家村有问题,于是一行人进了村后,特别留心村民的面相。   玄情局战斗组的人,不管是人是妖,都修过面相,可是进来后,发现这些村民面相都正常,是最普通的那种,没啥波澜,倒也和他们的生活对应得上。   一辈子在村里带着,北朝黄土面朝天,可不是就是如此?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在村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傅白卿发现不对劲。   傅白卿是大妖,嗅觉和听觉都比同等修为的人族要强,他嗅到山上有血腥味。   让其他人继续在村里观察,看有没有关押少女或者买卖孩子,他去山上一趟。   傅白卿去得急,但村里人更为狡猾,一发现傅白卿不见了,当即知道不对,立马请神。   邪神降临,张开领域,顺便将刚来的顾雅给踢了出去。   当然,邪神不是不想重创顾雅,并夺走她的神印,而是她只一缕神识附身山神像,本体还在她领域内,对上她没多少用。   而且,他摸不清顾雅实力,万一他和顾雅斗得两败俱伤,这些进村的小杂鱼逃走了怎么办?   这儿他经营多年,秘密不能外泄。   村里特情组战斗人员瞧见明亮的天忽然被黑暗遮住,瞬间从正午变成雨后的半夜,当即明白有意外发生,不等他们戒备,邪气充盈整个空间,一呼一吸,邪气全往体内挤。   战斗组的人忙丢符箓,拿法器,为自己撑出一个安全圈,他们往记忆里村外方向走,但不久他们发现,一直在村里绕圈,干脆结符阵,等傅白卿。   而傅白卿呢,他到了山上,在山洞内发现被拐卖的少女,她们被锁链锁着,锁链后边,用一把锁和大铁钉锁在一起。   瞧见傅白卿,这些少女连忙求助。   傅白卿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谁知天地骤黑,手机也拨不出去,他偏头望向山洞,却发现山洞消失,也不知道刚才经历是真是幻。   但九尾狐本就是幻术高手,自然知道刚才所见为真,现在为虚。   他身上冒着蒙蒙白光,白光是瓦数很小的灯一样,只能照亮附近半臂范围,他看了看山洞,没有进去。   还是等解决幕后之人后,再救她们出去,不然现在救了也是白救,可能还会害了她们性命。   还不如现在虽然被困,但好歹不至于有性命安危。   他从山林往下,去寻自己队友。   一路上,地上草木蛇虫偷袭攻击,碰上傅白卿身上妖力就是死,也前赴后继,仿若没有感情的傀儡。   更有厉鬼于黑暗中滋生,无声无息伸长伸长手指,掏心,掏脑,捅脖子,无一不是碰到他身上微光,便滋滋消弭。   邪神瞧见这一幕,愈发庆幸,自己没和那正神打起来。   眼前这大妖,不好对付。   望着黑暗中的银白微光,邪神很是满意,现在大妖越来越少,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大妖了,正好为我座前驶。   他出现在傅白卿面前,一身黑袍寂寂,眼角墨色眼影入鬓,妖邪异常。   当然,傅白卿是没这么形容,只说有个像熊猫的邪神瞧见他,一开口就是,“汝可院为我前使?”   前使又称左使,是神明座下第一使者。   一般神明座下都有左右使,算是小神,同神明一同供奉。   傅白卿自然不愿意,就和邪神打起来了。   为什么肯定是邪神?   因为傅白卿遇见过伪神。   伪神和邪神,还是有些区别的。   伪神对妖没有压制作用,邪神对妖就有压制作用了,到底神在妖之上,哪怕对方是邪神。   不过九尾狐是神兽,若是纯正的九尾狐,对上神明无所畏惧,只是傅白卿这只九尾狐掺杂了其他妖族血脉,不太纯粹,邪神对他还是有点压制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陆生动物和水生动物在水里打架,水生动物咬不死它,但陆生动物浑身上下不舒服。   当然,神对妖的压制,还要看实力,妖若实力强大,神对妖的压制也可忽略不计。   越大越不爽,傅白卿不想打,只想寻找队友,虚晃一枪,跑了。   顾雅听到那邪神说要收傅白卿为前使,握爪,可恨她不在这里,不然铁定不许他侮辱傅老师。   “那之后呢,你们怎么会来到这土地庙?”顾雅忙问。   “我找到队员,本想带他们冲出去,但那邪神有两把刷子,领域比我遇见过的要厉害很多,我冲不出去。”傅白卿有些丧气,谁想在爱人面前承认自己不行呢?   顾雅只能用意念安慰安慰他。   傅白卿没冲出去,邪神又虎视眈眈,而他那些队友对付鬼怪还好,对付邪神就是送菜的。他用尾巴卷起队友,将他们护住了,在村里寻找落脚之处,期间又和邪神交了几次手,终于发现这处土地庙。   “那邪神,以前是这儿的土地。”傅白卿开口,“所以,他不会过来。”   土地是福德正神,以信仰为基,以前村民真心信仰,土地也庇佑一方水土,后来,公家大力打击封建迷信,建国前后生长的孩子不再信神,土地神没了信仰,一点点虚弱下去,直至于近乎湮灭。   他不甘心就这么消失,堕-落成邪,折腾出神异之事,再显露身形,以恐惧畏惧信仰等为食,他不再是福德正神。   他既已成为邪神,原本的土地庙自然不能再用,他让村民新建一间庙,不过那庙外观上建成祠堂模样,傅白卿他们白天的时候好几次经过,都没发现不对。   挺会伪装。   按理说,既然有新庙,原本的土地庙是该推倒的,但这货对自己原本身份充满怀念,一直留着,还让人翻建了一遍,虽然没人打扫上供,但土地庙保存得还不错。   土地庙是那邪神之前居住千年的地方,福德深厚,金身更是灵性十足,加上邪神刻意让邪气避开这儿,这成为领域内唯一的净土。   傅白卿就将队员安置在这儿。   邪神也没攻击,只散着领域,围在土地庙附近,傅白卿知道他的意思,要么投降,成为他马前卒,要么困在土地庙,饿死。   玄情局战斗组的人都修炼过,被困十天半月根本不是问题,傅白卿暂时不担心。   只是一直被困也不是办法,他让战斗组的人守着土地庙,自己去外边寻找有没有出路。   “第一次外出,碰到她了。”傅白卿一指石榴妖。   之前石榴妖和傅白卿说好,等她找到新地方会通知傅白卿,谁也没想到,傅白卿先被困在赵家村,更没想到,石榴妖说的新地方,就是赵家村。   所以,在村子里瞧见石榴妖,傅白卿也是惊讶的。   石榴妖当时扛着茶树,正在和邪神战斗,邪神避让,对石榴妖说,那个知道她老公骨灰的人,是他下属,她想知道她老公骨灰,可以在这儿继续种,只要茶树成熟,绝对将她老公骨灰的消息告诉她。   石榴妖当时隐隐有意动,傅白卿自然不能让两人达成协议,他九条尾巴齐动,攻击邪神。   邪神让石榴妖帮忙,但石榴妖表示,她只负责种树,其他东西她不负责。   傅白卿一边攻打邪神,一边琢磨如何破坏石榴妖和邪神之间的合作,还不等他想出办法,这个时候,茶树妖闯进来了,他夺走了石榴妖手里的邪茶树。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发展,傅白卿也没想到,但这个结果,让他喜出意外。   也是巧合了,若非傅白卿牵引住邪神注意力,让他脱不开手去对付茶树妖,而石榴妖在旁边看热闹,没注意旁边,茶树妖也不可能悄悄来到里边,并顺利将小茶树夺走。   他握着小茶树,望望石榴妖,又望望邪神,怒道:“哪个小贼,趁我沉睡,夺走我的分株?”   茶树妖是真的愤怒,他想由魔转妖很久了,好不容易用本体培育出一株只有妖气没有魔气的分株,只等分株成熟,他神魂净化,他就能彻底舍弃魔身,重新做妖了,结果在他神魂净化,分株茁壮成长之际,有小贼偷走了他的分!株!   这让他如何不暴怒,他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   几百年啊,这让人如何不气?   更气的是,他发现自己分株被污染,更邪了,完全不能用。   气煞他也!   听到这里的顾雅:“……”   “小贼真可恨!”她恨声道。   茶树妖沉睡,被人偷走分株,石榴妖沉睡时,被小贼偷走伴侣尸骨,好惨啊。   而这两事,是连在一起的。   要不是那小贼偷走茶树妖的分株,哪来这么多的破事。   “确实可恨!”傅白卿应了一句。   茶树妖也应了一句小贼可恨,他几百年的时间,全都浪费了。   谁有他气?   石榴妖想起那下落不知的尸骨,也气得牙痒痒的。   其他人也是如此,若非那小贼,哪有后边一些列的事?   一时之间,土地庙只有咒骂小贼的声讨声,当然,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朝人下三路和血缘亲人而去,骂得比较犀利文雅。   骂完后,傅白卿继续讲之后的事。   傅白卿见茶树被茶树妖夺走,又听茶树妖那么一质问,一指邪神道:“是他,是他派人偷走的。”   茶树妖见状,暴脾气顿时上来了,和傅白卿联手攻击邪神,唔,邪神拿不下两妖,两妖也拿不下邪神,这邪神是这儿的土地,天然具有优势。   哪怕他已成堕神,到底庇佑这方水土多年,这片土地依旧会偏向他。   傅白卿又喊石榴妖加入,对她道:“小茶树已经物归原主,你达不到的条件,还不如和我们联手将他拿下,逼迫他说出善归兄的尸骸。”   石榴妖闻言,心动了,也出手了,然而三人联手也打不过。   顾雅:“……”   “他,遇强则强吗?”不会加入她,还是打不过吧?   山神印升到银级,至少能下山六小时,六小时,足够她赶到这儿,再和邪神打半个小时的架了。   “不是,主要是他有主场优势,这方土地,会给他助力。”   想在尧光山,若顾雅和谁打架,尧光山也会借力给顾雅。   顾雅想挠挠头,但她刚抬手,摸到光溜溜地头,想起自己现在在玉里,她又放下手。   顾雅凝眉,琢磨着若有来人,该如何在领域里打败她,想着想起,她想起一个关键,“土地敕印呢?不会一并污染了吧?”   她又望向土地庙其他地方,“不,不对,正神敕印由天地凝聚而成,不可能被污染,所以他堕-落成邪,绝不可能再掌土地敕印。”   石榴堕妖瞥瞥嘴,其实心底不是没有过懊悔的。   她只要安安心心种茶树,就能找回外子骸骨,结果到了现在,善归骸骨不知,还被困在此处,但现在已经做出选择,只能相信傅白卿,继续往下走去。   她道:“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土地敕印依旧在他手里。”   顾雅望望土地庙,坚定道:“他肯定没有完全掌控土地敕印。不过,我倒是明白了,这方土地为什么还会庇佑他了。”   因为土地敕印。   那邪神掌握了土地敕印,所以他是邪神而非伪神,因为他掌控了土地敕印,这方水土依旧会受他控制。   不过,“土地敕印他肯定没有完全掌控。”   不然这土地庙,不会还存在。   她望望土地庙,又望望其他人,知道剩余的故事不必再听了。   猜都猜得到。   傅家大哥、五仙山、玄情局其他人、玄学协会天师等,是她寻来的帮手,结果到了这里一个个的送;然后被傅白卿发现,带到这儿来。   至于青城山六位,估计是根据寻踪透明蝴蝶跑过来的,然后也被困在这儿。   “那又如何,现在土地敕印在他手里,我们就出不去。”石榴妖感觉憋屈。   领域真的,恶心死妖了,黏黏糊糊的压制,都没法痛痛快快打一场。   那邪神也是,一点也不大气。   真有本事,真枪实战得干,看谁打得过谁?   不过,也正是因为邪神别别扭扭,反而让她摸清对方实力,那邪神实力估计不比她高多少,不然也不会这么没底气。   “我有个法子。”顾雅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开口道。   “什么法子?”众人又围拢过来,一个个仰头望着顾雅。   顾雅端坐在傅白卿掌心,高深莫测道:“谋夺土地神。”   她装了一秒就装不下去了,趴在手边上对下边那些道士道,“你们忘了,我是怎么成为尧光山山神的?那个继承山神仪式改一改,改成继承土地庙仪式。谁有那个机缘,得到土地敕印的认可,此局有八成可能能解。”   获得土地敕印的认可还不够,还得和土地敕印联手,一起将敕印从邪神那夺回来,如此,才算万无一失。   众人视线,顿时落到土地金身上。   青城山那个山羊胡老道摸摸胡子,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说干就干,几个大小妖避到边上,道士在前边准备仪式,到底工具缺乏,仪式简陋,但目前条件也只能这样了。   青城山老道第一个上前,先上三炷香,再以元气拂过土地金身,最后再口念经文,手碰土地金身,等待。   土地金身对他元气毫无反应,无缘,下一个。   顾雅在旁瞧着,总觉得这一幕像演一场滑稽剧,无聊又冗长,还什么反馈都没有。   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心道,当初他们试着继承山神印时,也是这样吗?幸好那个时候她是个凡人,不然每个人都要这么久,其他人等着,还不得无聊死?   道士全都试了,没谁有这个机缘,又换妖试,妖也没有。   连不想试的傅白卿和傅家大哥都试了,依旧不行。   石榴妖噘嘴,心下越发担忧。   善归骸骨没有她滋养,还不知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在她树根底下时,善归可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不会等归还时,善归只剩下骨头架子了吧?   茶树妖倒是无所谓,分株已经毁了,待在哪里都一样。   他坐在角落,发呆。   顾雅道:“要不,我再送些人过来?”   傅白卿和玄学协会的天师拒绝了她。   来到这儿的,几乎都是高阶战力,要是再送些人过来,全困在这儿,外边万一出个事,镇压的人都没有。   而,送低阶战力过来,他们哪有那么多心神护着人。   且,土地庙装不下更多人了。   顾雅犹豫片刻,戳戳傅白卿掌心,傅白卿仰头往上瞧,顾雅点点耳朵。   傅白卿将玉像送到耳边。   顾雅低声道:“我下山过来?”   这些人拿邪神无法,主要在于领域。   她直接过来,毁了领域,是不是能拿下邪神?   傅白卿摇头。   顾雅下山是没有山神印的,实力和他们没多少区别。   纵然有些神性,但她修炼时间尚短,又如何是外边邪神的对手?   顾雅托着下巴,又开始想办法。   “土地上是福德正神,你那个善归朋友,倒是符合土地上标准,可惜他死得早。”顾雅忍不住感慨。   一辈子行善积德的凡人,若搁在神显时代,是能直接天地封神的。   可惜了。   傅白卿也觉得可惜,若善归尚在,或许还真能得到承认。   顾雅忽然觉得不对,“一千多年前,还是能封神的吧?他怎么没成神?”   “哪有一千多年前,是四百多年前吧,那个时候,神明早已陨落,天地不再封神。”傅白卿摇头。   “事实上,七百五十年前,神明要么陨落,要么魂归地府,要么入山海境,天地不再封神。”直至而今,凡间神明,不过小猫两三只而已。   “那他的转世呢?”顾雅问,“能不能联系地府,请卿善归转世来救上一救?”   傅白卿望向石榴妖,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石榴妖现在是已经接受了卿善归死亡,谁知道卿善归转世一来,会不会勾起石榴妖的妄念?   况且,“不能联系地府。”   “自七百五十多年前,除了神明开始陨落,人间也再无行走的阴差。鬼魂入地府,全由天地规则进行。”   顾雅听了这么多,只听懂一件事,一切变故,皆由七百五十年前起。   “七百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雅好奇地问。 第50章 新的发现   “我也不知道。”傅白卿摇头, “那时凡间灵气骤减,天地规则骤变,不仅仅是神灵开始陨落,人间的妖和玄术师也感觉到不适。那些顶级天师、大妖和神灵, 都四处寻找缘由。”   不过, 他和他哥只找了几年,被本族一再召唤, 先回了族地, 待再回凡间, 已经是诸多神灵不再, 大妖、天师寥落的局面。   青城山山羊胡老道开口,“这事,老道倒是知道。”   “当年,先祖和诸多前辈查访多年,总算找到缘由,一同前去解决此事, 但,没有谁回来。”也是因为凡间厉害天师都走了, 天师传承断层, 到了现在,玄术师实力下降得厉害。   “什么缘由?”其他人都望向老道。   “先祖只说,‘天外天, 邪星篡正’。更具体的, 先祖没说。”   “也便是说,当年凡间诸多神灵和前辈, 都去天外天, 镇压邪星了?”齐风接话道。   “不错, 吾等也是如此猜测。”老道摸摸山羊胡,“我等一直想寻到天外天,看能不能助当年前辈一臂之力,可惜我等实力低微,一直寻不到天外天。”   “天外天?宇宙?其他星球?”顾雅仰头,道:“火箭能到吗?”   老道哭笑不得,一下子从玄学跳到科学,天外天的神秘之感,顿时没了,“可能吧,吾等也不知。不是有报道说,已经发现了适合人族发现的适宜星?或许真发现人类活动踪迹的星球,便是天外天吧。”   当然,老道还是觉得,天外天应该在另一个空间,没那么科学。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对现状并无帮助,聊了片刻,一行人又开始想破局之法。   硬刚?拿领域无法;谋夺土地敕印?没谁获得土地神承认;送人来?土地庙太小,再则担心护不住;就这么困这,看谁熬得过谁?想也不知道,不知用什么邪法掌握了土地敕印的邪神,妥妥能熬。   倒是他们不能熬,山上那些需要解救的少女不能熬。   傅白卿将山神印握在掌心,道:“我再出去看看吧。”   傅家大哥道:“我陪你。”   傅家大哥长得和傅白卿挺像,同样收敛气息,同样带着眼镜,同样身材颀长,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更双胞胎一样。   不过顾雅轻易能分出两人,到底她对傅白卿很熟悉。   两人携手而出,动作迅速。   他俩一走,道士迅速在土地庙门窗上贴满符箓,之后里边的人分成四波站在一起。   特情局的站在一起,五仙山和青城山的站在一起,茶树妖站在一处,石榴妖站在一处,各守一处。   出了门,傅家大哥问傅白卿,“要用秘术吗?”   到底拥有九尾狐血脉,而九尾狐是神兽,两人若真想从邪神领域出去,还是能出去的。   只是要付出一点代价。   傅白卿摇头,“没用,里边那么多人、妖,救不出去。”   里边人、妖还在,出去还是要进来,出去又有什么用。   傅家大哥嗤笑,“你为人族做事,还真鞠躬尽瘁。”   傅白卿不理会傅家大哥的嘲笑,只道:“这是最基本的责任。”   战斗一组的是他带进来的,总要带出去;其他几组的以及五仙山的,是小雅请来救他的,也要带不出,不然小雅日后不好做;青城山的,是特情局的人请来帮忙的,他身为安城特情局局长,不好袖手旁观;至于石榴妖和茶树妖,好歹有点交情,撒手不管不厚道。   傅白卿吐了口气。   盘算来盘算去,谁都不能丢。   “是是是,责任。”傅家大哥略有些抱怨,“当年我就不同意你给人族朝廷做事,你看你替那些朝廷做事,那些朝廷的人是怎么对你的?觊觎你长生不老,便联合邪道趁你不备抓你,想让你俯首认主,在你膳食香炉里下了料,要不是你机警,你早被人扒了皮抽了筋,成为人族的跟前犬了。”   傅白卿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向胸口的顾雅。   虽然没听顾雅说话,但想也知道,顾雅肯定在仰着头,关切地望着自己。   “也没我哥说得那么惨,我好歹一开始是天子座上宾,超然物外,也有自己的势力,后边那些不肖子孙想干坏事,都被我提前洞悉,借势导利,推了个更适合当帝皇的人上位。”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端详有心帝皇之位的王爷片刻,面色微微变化,那王爷自会派人过来接触他。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   至于那些邪道更好对付了,他当年办事,和正道天师刻意交好,这个时候只要给正道天师一份邪道名单,不用他开口,正道天师自发上京,清理门户,或者捉拿邪道。   不然,安城特情局如何能常请五仙山、龙虎山、青城山等道士帮忙?   都是他当年留下的香火情。   “那是你技高一筹。”傅家大哥冷笑,“并不能因为你手段高超,没受伤害,就能抹杀人族的卑劣无耻。”   他视线掠过傅白卿脖间玉像,暗道,也不知人族有什么好的,当年就爱和人族凑在一起,现在找伴侣,找的还是人族跟脚的山神。   “我承认,人族有卑劣无耻之辈,但不可否认,也有良善光辉伟大之辈。我曾见过,有道长为救一城凡人,明明打不过那食人堕妖,却还是舍生取义,与那堕妖同归于尽;我亦曾见过有人见义勇为,为救一陌生小孩而丧失性命;更曾见过滚滚山洪里,丈夫为救妻女,仿若毅力的山川,维持一个动作至死不动;也曾见过一个母亲,用羸弱干瘦的身躯,护住怀里弱小的孩子。”   “这些人,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人,但他们身上某种特性,却能打动天地。”   傅家大哥还要杠,“谁能知道,那个为救妻女的丈夫若是活下来,并获得滔天富贵,还能不能对妻女那么好,会不会纳妾生子,之后一颗心彻底移向妾室与儿子?”   “谁知道那个用生命护住孩子的母亲,若是活下来,会不会在渴极饿极时,和人易子而食?”   “谁知道那个见义勇为的人,多年后会不会因为生活困苦,而向钱财投降,接受雇佣去绑架另一个无辜小孩?”   “他们不过死得恰到好处,让这种特性无比放大而已。若他们活着,人族的卑劣性,只会占据上风。”   傅白卿轻笑,略有些无奈,“我不否认,你说的都有可能,人族确实是如此善变的人物,当年海誓山盟,转眼就能移情别娶;年少重义轻财的英雄,多年后却汲汲于名利,而干尽坏事;年轻时为民请命的青天,老年却是个搜刮民脂的贪贼。”   “这些我也都见过,我更见过,年少时为护妻子,以肉-身替妻子为盾的好丈夫,中年染上酒瘾赌瘾,酒瘾一发作就打妻子,赌瘾上来更是将妻子给发卖;我也曾见过,为护女儿,用身体挡山匪的刀的父亲,在有了儿子之后,将女儿卖了出去,只为给儿子攒点彩礼;我曾见过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喂饱孩子的母亲,在多年后将孩子当老黄牛,更将孩子的儿女发卖,只为给□□添点香油钱,为自己求个好来生。”   “你看,人族确实如此卑劣,但他们也确实可爱过。”   “呵,可爱过,你不觉得更讽刺?”傅家大哥其实更想说的是,你就不怕你的伴侣,也可爱过?   现在她看你可爱,日后变心了呢?   人族如此善变,不得长情,到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只是顾忌顾雅还在,他不好说得太明。   傅白卿笑道:“哥,别对人族那么大的恶意。这种卑劣的都是少例,更多的,是茫茫野草群里,盛开一朵朵黄色的小花,这些光辉品质小花不惊艳,但让人赏心悦目。”   “而且,有这种卑劣的人,自然也有始终如一的君子。”   比如善归。   他身上的功德,让他都感到惊讶。   “况且,”傅白卿声音低了下去,“妖族便高尚了么?”   妖族为了提纯血脉,吃自己儿女的比比皆是,不比人族更卑劣?   傅家大哥:“……”   他沉默片刻,才道:“半斤对八两吧。只是妖族心眼没人族多,也没人族那么易变。”   傅白卿笑道:“大哥是想回妖族了吗?我还是更喜欢人族。”   喜欢人族的生机勃勃。   他们易变,但他们同样创造力惊人,或许正因为他们易变,才拥有那么惊人的创造力。   傅家大哥断然否认,“没,不回。”   回了妖族,他女儿就没法再生活在身边了。   回什么回。   “你说得对,人族还是很好的。”傅家大哥果断抛弃之前所有的观点。   傅白卿轻笑。   傅家大哥当做没听到。   两人并肩行走于邪气中,明明身着现代服装,却有种广袖飘飘的逸然感。   “等等,傅老师,那棵大榕树下,有东西。”   碍于邪神,顾雅自傅白卿走出山神庙,便一直缩着头,两人谈话,也默不作声,恨不得气息收敛收敛再收敛,此时感应到那棵树下有一道特别的力量,忍不住开口。   傅白卿和傅家大哥同时偏头,疾驰奔向大榕树。   不管顾雅跟脚是不是人族,但她是山神,在这领域内,或许能发现他们之前没法发现的东西。   两人刚动,又以更快的快速后退。   他俩前边,邪气成剑,万剑齐发,却是邪神凭空出现,挡住两人去路。   傅白卿和傅家大哥几乎同时化作原形,九条尾巴齐齐挥动,瞬间挥出千万道虚影,每条虚影如一条白色巨蟒,在空中滚上一滚,邪气化作的剑便被虚影绞碎。   傅白卿和傅家大哥对视一眼,傅家大哥嘴一张,“嘤嘤嘤”仿若婴儿尖叫的嗓音穿云裂石,嘹然震撼九霄,刹那间无形音波击穿前边邪气,又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邪神,同时九条尾巴齐动,空中无数虚影编制成网,三面围网,开的那一面,正对着音波攻势。   这三面虚网是一种空间秘技,称囊龠捕雀,被囊龠包裹的妖神鬼,要么硬闯出囊龠,要么乖乖当个鸟雀。   旁的鸟雀,脱不了身最多被抓住,而这邪神,脱不了身,会被音波重伤。   无可逃。   而这时,傅白卿四肢一迈,如踏云破虚般,冲向大榕树。   邪神本欲先抵挡音波,再解决囊龠,却在察觉到傅白卿动作时,失态转身,“不!”   他撞向囊龠一面,被九尾狐其中两条尾巴缠住,而这时音波攻击冲入囊龠,瞬间音波威力骤然增强数十倍,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撞向邪神后背。   邪神勉强控制领域挡了这一击,坚持不懈地想要冲出囊龠,他望着傅白卿的背影,撞击速度,撞击力度越来越急。   傅家大哥面色微微发白,又是一道音波发出,同时又分出三条尾巴拦住邪神。   音波再次撞向邪神,邪神袖手一挥,挡住音波,他冷冷地望着傅家大哥,凄厉一叫,顿时傅家大哥感觉自己尾巴根隐隐崩疼,像是一股大力在扯,疼得他嘶嘶抽疼。   但看小弟已经冲到榕树下,他又咬牙坚持,再次移来三条尾巴,他狂吼一声,又是“嘤嘤嘤”声波攻向邪神。   邪神急切,撞得更狠。   这边傅家大哥极力缠着邪神,那边傅白卿在顾雅的指挥下,九条尾巴齐动,三人合抱之巨的大榕树硬生生被他拔-出,大榕树拔-出之后,它的底下大坑,藏着一个棺材。   傅白卿瞧来瞧去,总觉得这棺材有点严肃。   “快快快,”顾雅催道,“将这棺材拿出来。”   傅白卿尾巴又是一动,棺材下一秒被他尾巴缠住。   见棺材被发现,邪神终于醒了神,不再傻乎乎的撞一面墙,他身形一闪,从另一面脱身而出——傅白衣八条尾巴挡住一面,其他三面只一条尾巴防护,脱身自然轻而易举。   傅家大哥收回九尾,傅白卿目的已经达成,囊龠无需存在。   “走,回土地庙。”傅白卿尾巴卷着棺材,冲向土地庙,傅家大哥跟上,邪神身形一闪,落到两人面前,袖手一翻,邪气似云般朝两人倾倒而来,排山倒海。   他望着傅白卿,满腔怒意尽数朝他冲来,邪气一波又是一波,似排山倒海,又是龙卷海潮。   他的脖子前边,山神小像冒着盈盈微光,挡住这由领域层层挤压的一击。   邪神幽幽开口,“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些日子偷窥的小贼,难怪你俩胆子这么大,以为伴上了她,就能护你俩周全了?天真。在我领域,我想让你们生就生,想让你们死就死,谁也挡不住。”   邪神一身黑色曲裾长袍,此时长袍微微凌乱,而面上更是沾上血迹,一头青丝凌乱,相较之前的从容不迫,此时有种狼狈显败之像。   之前邪神全盛之时,傅家兄弟尚且不畏,此时他连受几次音波攻击,他俩更不害怕,更甚至邪神这般开口,在他俩瞧来,有种强撑着的意味,反而露了怯。   傅白卿将棺材传给傅家大哥,道:“去土地庙,我来拦着他。”   傅白卿踏云凌风,九条尾巴犹如长鞭,划破虚空,似刀似剑劈向邪神。   邪神冷笑,“不知死活!”   他长袖一甩,道道邪气如刀,斩向九尾狐尾巴。   顾雅在山神小像内紧张地看着,她除了能给傅白卿山神庇佑外,暂时不能做更多。   这邪神,还得傅白卿对付。   傅家大哥毫不犹豫绕过,往土地神方向冲去,邪神意图冲过去阻拦,傅白卿死死缠住,这下也无需邪神多说什么,任谁都瞧得出来,他十分紧张那棺材。   傅白卿蓦地灵光一闪,惊呼,“那是善归的棺材,哥,让善归尸骨和土地金身接触。”   他怀疑,善归当年没有魂入地府。 第51章 结束   “呜呜。”傅白衣应了一声, 跑得更快。   邪神身形一动,又想去追,傅白卿尾巴刷刷抖动,结成白墙拦住。   邪神望向傅白卿, 眼角的黑色愈发浓郁, 他袖手一挥,一层层重压铺天盖地。   这一击远非之前可比, 运上领域威压, 运用全部邪气。   傅白卿尾巴齐动, 然而他尾巴刚抽上那道攻击, 却像是碰到烧成几千度的铁汁一般,烫得他毛焦黑一片,尾巴从尾尖到尾巴,疼得像是在被人烧烤,顿时鲜血从他尾巴皮肤内渗透,九条白色尾巴, 瞬间被染成红尾。   与此同时,一股大力从那道攻击上反弹而出, 撞得傅白卿倒飞了出去。   他四肢和尾巴在空中同时动作, 勉强稳住身形,再看眼前,那道攻击在空中拐弯, 已经撞得他面前。   傅白卿尾巴再次齐动, 妖力尽数使出,覆盖在尾巴上, 再次抽向那道攻击。   好似硫酸碰到蛋白质, 滋滋之声不绝, 阵阵焦臭味道在空中蔓延开来。   对方邪气太甚,傅白卿体内妖力似漏水的瓶子不断减少,而外边重压一层层增加,傅白卿心神微沉。   这邪神,出乎他意料的强大。   妖力耗到一半,邪气渗透妖力再次缠上他尾巴,烫得他再次尾巴好似在炭烤上烧烤,疼得他阵阵发昏。   他禁不住尾巴一缩,后退。   攻击再次缠上,傅白卿咬咬牙,正欲硬扛之时,她身前白光大绽,瞬间消弭那浓郁得似不绝潮水的威压。   与此同时,他听过顾雅惨叫一声,胸口玉佩崩碎成齑粉,却是关键时期,顾雅用神识替傅白卿挡住这一击。   “小雅。”傅白卿抬出爪子握向胸口,握了个空,他感觉自己心底也像是空了一块。   哪怕理智上知道顾雅不会有大事,但情感上依旧难免担忧。   他望向邪神,邪神那一击被挡住,此时也没了多少力量,他恨恨地瞪了傅白卿一眼,消失不见。   这是他的领域,当他不想出现时,没人能寻到他。   傅白卿又握握胸口,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土地庙走,路上碰到回来就弟弟的傅家大哥,见傅白卿的尾巴伤痕累累,忍不住道:“他这么强?早知道,我留下来。”   好歹他比傅白卿,多了三百年道行。   傅白卿打起精神,道:“幸好是我留了下来。”   他还有小颜帮他,他哥留下来,估计会受重伤,之后被邪神控制住。   想起小雅,他心下焦急,迫不及待想回去。   他加快脚步,问:“那棺材里,是不是善归?”   “是。”傅家大哥应道,“石榴堕妖抱着那尸骨又哭又笑。对了,已经按你的吩咐将那具尸体放到土地庙前边,青城山的那个小道,在举行仪式。”   傅家大哥嘴里的小道,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山羊胡道长。在他眼里,也只有青城山老道是小道,其他道长全是娃娃。   “成功了吗?”傅白卿心生期待。   “不知道,我急着出来找你,还没看结果。”   “快走快走。”傅白卿四肢连动,冲进土地庙。   他第一时间望向土地金身之前。   卿善归的尸体保存完整,之前石榴妖一直用魔力保存着他的尸身,后来偷走他的小妖也刻意保存着,送到榕树下,邪神也往里输入邪气,因此,卿善归一直保持着死前模样,好似睡着。   随着仪式进行,土地金身渐渐有了反应,那呆滞无神的瞳孔,慢慢有了光彩。   “成了。”傅白卿化作人形,盯着那双眸子,往前走了两步,道,“善归吾友,可还认识我?”   石榴妖冲到土地金身面前,喊道:“善归,善归。”   土地金身慢慢地,慢慢地,微调表情,此时容貌,比原本金身更为端庄慈目,富有神性。   他伸出手,去摸石榴妖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又叹息着收了回来。   他专注地望着石榴妖,以视线描绘石榴妖的脸,略微感慨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一幕明明有些古怪而恐怖的,但在此刻瞧来,却觉得有些温馨,或许是因为石像神色太过温敦,让人生不出旁的想法。   石榴妖抱住石像,两眼含泪,“不辛苦,不辛苦。”   她有什么辛苦呢,这些年,她一直在沉睡。   傅白卿忍着焦躁,待两人叙了一波旧情后,再也忍不住上前,“善归,土地敕印,快将土地敕印夺回来。”   解决了邪神,他才好回去看顾雅。   土地石像朝傅白卿笑笑,闭上双眼,石榴妖瞪了傅白卿一眼,她还没和善归好好说说话呢。   不过到底知道事态紧急,且看他傅白卿这失魂落魄,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些事,将话咽了下去。   算,算了,善归成为土地神,她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叙旧。   过了十来分钟,卿善归睁开双眼,瞧见一双双盛满关心和期待的眸子,摇摇头,“土地敕印被他用邪阵困着,挣脱不出来。”   而他,纵然刚得土地敕印认可,是个小土地神,但没土地敕印,只是个没多少能力的鬼魂。   傅白卿想起顾雅的进阶之路,眸光微动,道:“我们拜土地神,给信仰。”   又给土地神道:“善归,信仰你别吸收,给土地敕印。”   这是破局关键,还在土地敕印上,只要土地敕印脱困,回归善归手里,这片领域,将由善归控制,到那时,邪神成伪神,不足为虑。   “好。”其他人应道。   石榴妖率先跪地,给了很大的一波信仰,其他人也不含糊,想要脱困,目前只能依赖这土地神。而且,这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信念,信念土地神会带他们脱困。   卿善归获得这么多信仰,从善如流地送给土地敕印。   土地敕印吸收着信仰,本来被邪气污染,外表斑驳着外泄的邪气,上边也坑坑洼洼,一半腐朽木质,一半不详血红。   而当信仰飘入,不详血红似撞上什么天敌般后退,消散,一点点从土地敕印上剥夺出来。   邪神凭空出现在这方空间,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   将土地敕印污染到这个程度,不知耗费了他多少心血,他手一挥,土地敕印边上的邪气一阵阵上前,意图腐蚀。   土地敕印挣扎得更为剧烈,它的身下邪气翻涌,生出无数只小手扒拉着土地敕印,如网一般将它牢牢网住。   滋滋滋——   土地敕印上的正气和邪气不断碰撞对抗,发出让人悚然的声音,两者对抗愈发剧烈,反复僵持。   邪神连连挥手,邪气一层堆积一层,重重压住土地敕印,却没瞧见,信仰源源不断进入土地敕印,土地敕印上的血红,一点点褪-去。   他早已不是神明。   虽然血红全部褪-去的土地敕印只是灰扑扑木质造型,神性也细微弱小,但神对邪天然压制。   伪神没发现,土地敕印开始积蓄力量,他见土地敕印挣扎小了,高兴不已,为了保险,又盖了几层邪气上去。   就在他志满意得,准备之后加快邪气污染时,土地敕印像个炮-弹,瞬间破开邪气封裹,如流星般在空中划过,瞬间消失在原地。   “啊!”邪神徒劳地抓了两下,一口急怒上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会?怎么会?”邪神神色癫狂,“我才是土地神,我才是土地神!”   他当了土地神千年,怎么可能不是土地神?   还有那山神敕印,山神敕印陪了他千年,只能能抛弃他?   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它若选择旁人,邪神心底发了狠,还是他之前太过心软,山神敕印,又不是不能毁掉。   他捂着胸口往外走。   没走几步,外边领域散去,邪气浓郁,黑麻麻地一片,却不似之前暗无天日。   “哈,哈哈哈哈。”邪神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饿起来,是觉得自己可笑,他对土地敕印那么好,结果土地敕印转头就认了新人,真是,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毁灭啊。   他一步步走向土地庙。   土地庙内,土地敕印被卿善归收回,原本邪神施展的领域顿时破裂,几个大妖感知敏锐,最先察觉,傅白卿当即摸出手机,给顾雅打个电话。   顾雅此时正在山神金身里修养,她伤了神识,瞧见傅白卿来了电话,她面上闪过喜意。   她手一扬,手机从红木桌里飞到神域空间。   “傅老师,你没事吧?”   顾雅活泼又富有生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傅白卿松了口气,看起来伤得不算很重,但到底还是他太弱。   往常他觉得自己实力在凡间够用了,现在看来,还是他太自大,当年神明与天师去寻找缘由,他和他哥为何被族里连连召唤回去?   还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够。   看来,他得回族地一趟。   “我没事。”傅白卿开口,“善归已经收回土地敕印,很快我就能回来了。”   “不急,你先办正事吧。”那处地方一看邪气太盛,还不知有多少腌臜事,得慢慢收尾。   收尾总要废时间的。   “我——”   傅白卿还欲说,顾雅打断他的话,“而且我这边要帮一个小朋友,之后会有点忙。”   傅白卿听顾雅这般说,只能打消回去的念头,不过为了确定顾雅真没伤多重,给她发了个视频。   两人刚接通,还没说上话,顾雅瞧见傅白卿后边邪云遮天蔽日,她忙道:“邪神还没解决呢,你先解决邪神。”   傅白卿扭头,神情郑重。   挂了电话,走到傅家大哥身边,茶树妖率先出去,“哈,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他现在是送上门来了?”   石榴妖瞥了他一眼,跟在他后边出去。   傅白卿对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人道;“这座村,应该设了阵,你们去将阵眼破坏掉,小心村民。”   出去后,傅白卿发现最后一句话无需他叮嘱,村里村民全都异变成似僵非僵的邪物,早已邪气入体,生死不知。   只是之前被神力伪装,旁人不得窥破。   不用傅白卿如何多,这些道士小妖纷纷取出法器和符箓,迎战这些村民。   傅家大哥和傅白卿加入石榴妖和茶树妖的战场,失去土地敕印的邪神,也只是修为高一点的邪物。   四人都是千年以上的大妖,联手之下邪神节节败退,加上有卿善归以土地敕印压制,邪神心知大势已去。   他冷着脸,袖手一甩,远遁离去。   傅家大哥尾巴一甩拦住,邪神一分为二,一份挡住傅家大哥的尾巴,另一份是倒黑丝融入邪气中,不知去了哪里。   傅白卿和傅家大哥行为默契,傅家大哥尾巴一拦时,他同时揉身上前,手中幻化成爪,五道白光似刀剑割破虚空般发出尖锐的破空之音,瞬间将邪神从头到尾划成五段。   邪神身形散去,落到地上,衰落成一个由土凝成的支离破碎的娃娃,而傅白卿尖锐骨白的指甲肩上,一滴滴黑血顺着指尖滑落,腥酸腐臭味道随邪气一并散了开来。   “跑了。”傅家大哥落到傅白卿身侧,望着邪神离开方向,道。   傅白卿对这并不意外,邪神在这儿经营多年,若是这般轻易被他们抓住,才有问题。   邪神一跑,后续问题才让人头疼。   先是这满村的变异的村民,检查一下,一些有得救,一些没得救,有得救的,日后也会缠-绵病榻,再也干不得重活。   若不是自己身为公务员,真不想救他们,吃人肉,好大的胆子。   除了村民,还有村内种着的罂粟、各种邪药材,以及底下埋着的用人尸骨制作的邪器,个个都得解决。   邪药材一把火能烧掉,邪器得一个个找,要是有那个落掉了,多年后又是一桩隐患,还有这些邪气,都得净化,还有后山山洞里被拐来的女子,还有村内那些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全都要处理。   傅白卿懒得处理,将这些事上报,就撒手不管了。   傅家大哥早走了,青城山和五仙山的也都走了,只剩下特情局、茶树妖和石榴妖夫妻还在。   诸事都有人管,傅白卿才有时间和卿善归许久。   卿善归已经回到自己体内,身体也变成年轻时书生模样,儒雅俊俏,温文尔雅。   他坐在茶水桌边——茶桌是他和石榴妖打磨的,茶杯是石榴妖的珍藏,茶叶是茶树妖贡献,卿善归祛除邪气,泡的。   石榴妖坐在他身边,端得风情万种。   两人一君子一妖异,却莫名和谐。   卿善归递给茶树妖和傅白卿一杯茶,笑道:“当年我死后,本该魂入地府的,但我不放心一红,默默向老天祈求,愿以功德换得留取人间的资格。”   万一红,石榴妖的名字,取自“人间千万色,偏爱此一红”。   “之后我就一直留在我身体里面。我能感应到外边,但外边瞧不见我,估计这是代价吧。”   “后来见一红沉睡,我也跟着沉睡,觉得这样也不错。”   生时同寝,死后身与魂同-眠。   “不想,还有这么一桩造化,又可以名正言顺和一红重新在一起。”   卿善归瞧向石榴妖,石榴妖满脸笑意,娇态上靥,好似十八娇俏少女,眉梢眼底,尽是情谊。   瞧得傅白卿愈发想念顾雅。   他道,“既然有此机缘,更不该辜负才是,日后这方水土,还赖善归庇佑。对了,”他望向石榴妖,道,“魔终究非妖征途,若是可以,嫂子不妨重回妖道来。”   “会的。”卿善归瞧了石榴妖一眼,道,“一红也愿意。”   傅白卿离开赵家村,茶树妖跟着他走了。   他觉得哪儿沉睡都不安全,不如去投奔山神娘娘。   在她山头沉睡,日后不怕再有人偷他的分株。   傅白卿闻言,没有做主,只道,“你得征求山神娘娘的同样。”   茶树妖撇撇嘴,“当我没眼色,看不出你和山神娘娘眉来眼去?你不能当半个家的主?”   傅白卿听得心花怒放,但依旧没有改口。   茶树妖心道,不帮就不帮,山神娘娘是个善心的,肯定乐意渡他一渡。   不像他,好歹多年交情,连说一句都不肯。   算是看透他了,重色轻友。   此时尧光山上,顾雅诸事准备齐全,开始给方歌萦制造证据。 第52章 回尧光山   方歌萦的设计证据, 被幕后之人销毁得彻底,那人是冲着彻底毁灭方歌萦来的。   她在行事之前,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无论是纸质档还是电子档, 再无任何证据存留。   能做到这一切, 必然是方歌萦十分熟悉且信任的人。   一击必杀。   绝对的狠人。   还不知之前潜伏了多久。   所以,方歌萦的面相, 才是十死无生。   若非跳楼前来个尧光山, 这暗藏的一线生机都没有。   不过, 便算一线生机暗藏, 也不一定说她真的有那生机,因为,伪造证据的成功率非常低,这涉及到时间法则和领域。   顾雅初初为神,对时间法则的还在感悟,只习得皮毛, 成功率十分渺茫,故而方歌萦到现在, 她面上生机还在蕴藏之中, 并未成型。   因为未来还未定。   顾雅十分慎重,甚至提前两天请特情局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忙看相,卖符箓, 维持香火, 自己专心致志地在正殿一隅开辟个小空间,专心摆阵。   小空间非常小, 仅能摆一张桌椅, 供一人穿行。   书桌之上, 放着笔纸、电脑和数位板。   良辰吉日那天,顾雅沐浴焚香,净手求天地,方歌萦跟在后边照做,只是顾雅跪拜求天地,她求的是山神,无比虔诚。   大师可是说了,她能不能翻盘,恢复自己荣誉,就在今天这一举。   要坚持信念。   不能有任何怀疑与疑虑。   她望着山神娘娘金身,眼底一片坚定。   她无后路可退。   只能求山神娘娘保佑。   若她能恢复自己名誉,她一定日日潜心供奉山神娘娘。   至于那害她的贱人,她也不会放过。   想起与她同住的那人,方歌萦心口一痛,她和她同吃同住二十二年,从六岁入学开始,初中、高中、大学,乃至工作,她俩都一直在一起。   她俩相处的时间,比自己父母还多,可是,害她最重,伤她最深的人,竟然是她。   她当时万年俱灰想跳楼,未必没有被这个打击到的原因,因为她,那瞬间她对这个世界失去信任,连相处这么久的好友,堪比亲姐妹的闺蜜都能在背后捅一刀,还有什么值得信任和依靠?   更何况,她那好闺蜜将证据毁得太过彻底,她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   她看不到希望。   但在尧光山过了这么段平静的日子,彻底抚平她那些偏激的想法。   没了闺蜜,她还有父母,没了前程,她还有性命,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总能等到阳光。   她,一定能等来阳光。   她望着山神娘娘,眸光一片坚定。   不能动摇,不能怀疑。   她虔诚磕了三个头,坐到书桌前,望向顾雅,心平气和道;“大师,我该怎么做?”   顾雅摇头,“接下来,是我的战场,你且等着,神明会指引你的。”   顾雅离开这个小空间,身形一晃,回到山神金身。   这具金身,是最契合她的金身,是属于她的信徒,专门给她锻造的,由她而生,受她信仰滋润。   在这具金身里,她成功的可能性能增大一层。   顾雅闭上双眼,握着山神印,施展时间法则。   她感觉到,她施展时间法则时,有一种熟悉感从筋脉内涌出,像是她以前施展过时间法则,此时重温,只有一开始的陌生,后头全是熟悉与本能。   体内元力不够,她将山神印蕴藏的力量输进去。   山神印有些不满地蹭蹭她的掌心,但也没反抗。   时间法则之下,小空间内,方歌萦好似回到半年前。   她站在尧光山山山顶,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若有所悟。   她当即摸出画本,开始在纸上勾勾画画,将自己的想法记下来,并画下草图。   回到家里,她继续完善这份草图,又冒出新的点子,继续描补,补充,之后打开电脑,用数位板上将草图画了上去,开始完善。   完善到一半,觉得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震撼感,之后又重去了几次尧光山,直至某天瞧见街头穿着汉服的小姑娘,那道一直阻碍她的巨石被移开,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成品是什么了。   她摸出笔纸,将脑中瞬间浮现的草图落笔,之后回家,就着这个灵感补充,回到公司,又继续完善。   废寝忘食,耗时三月,终于得到成品。   有了主打之后,其他设计相应而出。   “呼~”   顾雅长吐一口气,抹去额上的冷汗,整个人瘫倒在金象里,一动不能动。   像是整个身子被掏空,半点力量都榨不出来。   她很想就这么睡过去,但还有后续要她收尾。   她缓了缓,传音给过来帮忙的工作人员,请她帮忙安置证据和方歌萦,撤走书桌,确定工作人员都一一办理妥当后,再也扛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亏得顾雅之前基础打得好,来买符来观山的香客都会上一炷香,上了香或多或少都会给点信仰,这些信仰用来滋润金身和山神印,山神印又分点力量反哺顾雅。   *   傅白卿站在山脚,望着熟悉的山阶和熟悉的景色,竟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细细咂摸了下,竟是安心与归宿。   明明他来尧光山不过数月,之前也以为这儿不过是他的过途,就如他曾游历山河,遇到知交好友,会和知交好友会聚一月数月般,到了时间就会离去。   之后,这段落脚处,只会成为他一段褪色的记忆。   谁知道,他竟在尧光山找到归属感,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山上有一个等他回来的人,所以他归心似箭。   傅白卿加快登山速度。   茶树妖诶诶两句,跟着加快速度,道:“不至于吧,都到这了,还这么急?”   他眼珠子一转,喊道:“山神娘娘,帮帮忙吧,山太难爬了。”   他嚷了几句,没察觉到风有帮忙,不禁对傅白卿低声道:“小白啊,山神娘娘那一战,不会受伤了吧?”   怎么没个反应?   傅白卿心微沉,瞪了茶树妖一眼。   这两天联系不上顾雅,他再也按捺不住,赶了回来。   他本就心焦,这茶树妖还没眼色地来招他。   茶树妖:“???”   咋滴,叫你小白不乐意了?当年也没见你气性这么大。   得得得,有山神娘娘当靠山,惹不起惹不起。   他闭了嘴。   到了山顶,傅白卿没察觉到顾雅的气息,原本顾雅常做的椅子,坐着一个陌生人。   傅白卿面色微变,三两步走了过去,一身大妖气息倾泻而出,“山神娘娘呢?”   那过来帮忙的工作人员是信息组的小妖,她认识傅白卿,傅白卿不认识她。   瞧见傅白卿,感受到他身上的威压,害怕得当场变作原形,躺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却是只小黄鹂。   她磕巴道:“山神娘娘,在金身修养。”   傅白卿面色微变,神识损伤竟这么严重?   早知道,就不该只看视频,而是该回来一趟。   他大步走向正殿,望着山神金身,金身慈眉善目,端正神性,但一双眼呆滞无神,明显顾雅没有意识,再看金身身体,没有细纹,没有裂缝,一切圆润无瑕,完美无缺,顾雅应该没大碍。   这金身和顾雅气息相连,顾雅身体情况,会反映到这金身之上。   见状,傅白卿松了口气。   顾雅没有大碍,只是在沉睡养伤。   他又大步走向小黄鹂,道:“之前山神娘娘说要帮的那个小朋友呢?”   小雅养伤,那个小朋友估计没来得及帮,他替她走一趟,总不好让她失信于人。   小黄鹂愈发瑟瑟发抖。   她该如何告诉大人,山神娘娘就是为了帮那个小朋友,才沉睡养伤?   若是实话实说,这位大人不会盛怒之下,一掌拍伤她,又去找那位小朋友的麻烦吧?   她磕磕巴巴地道,“那位小朋友,下山了。”   傅白卿问,“她事解决了没有?”   小黄鹂乖巧无比地点点头。   傅白卿没有多想,道:“你下山吧,我替山神娘娘值守。”   小黄鹂闻言,像是听到什么仙音,一下子满怀欢跃。   她想痛哭流涕,太好了,捡回了一条命。   她迫不及待一展双翅,往高空飞去,但因为太过害怕,飞得歪歪扭扭,还撞到了红木桌,她顾不得疼痛,凭着一腔离开此处的意念,扑腾扑腾地冲入山林。   茶树妖走了过来,揶揄道:“哟,好大的威风,还说不能当半个家的主?你这个小白,坏得很。行了,我先去山里看看,找个风水佳地,以后这也是我的家了。”   傅白卿拦道;“先跟山神娘娘说一声。”   茶树妖横了他一眼,“知道知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还能占山神娘娘便宜?放心,信仰,我懂的。”   傅白卿没理会他的揶揄,这本就是礼数,“给多点,这么多。”他比了个两米见方。   茶树妖:“……”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 第53章 醒来   茶树妖啐了一口, “你在想屁吃。这么大的信仰,你去试试?”   除非穿越到洪荒时代,面见女娲娘娘,否则, 谁能给?   个个都是修炼多年的大妖, 早知神明不过是实力更强大的生灵,谁会狂热信仰?   若是处于年幼无知之时, 以为神明无所不能, 多年洗脑下来, 或可做到, 但成熟的妖,信仰都给得理智而克制。   傅白卿也知道强人所难,又缩了缩,比了比西瓜大小,“这个总行了吧。”   茶树妖抱臂,“指望我, 还不如指望你呢,你老婆你不给个这么大的信仰, 说不过去吧。”茶树妖学着傅白卿, 比了个两米见方的大小。   傅白卿:“……”   他当做自己什么都没说。   茶树妖给山神娘娘上了香,径去山上寻找风水吉地,傅白卿眺望茶树妖离开方向, 确信他离得远了, 才去了正殿,上香给信仰。   一开始傅白卿有些放不开, 到底从未信过神, 给的信仰一小撮一小撮的, 比绿豆大不了多少。   他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好废,还比不上唐嘉盛等人。   他低着头,满心满眼地都是顾雅的伤势,不知不觉,信仰一波波地给,察觉到这点,傅白卿若有所思。   信仰这东西,说白了是信念,他不一定要信神,他只要生出强烈的想要顾雅好转的意念,就能给出精纯信仰。   起初,人族给信仰,也是一种祈求。   傅白卿一拍脑袋,他真是傻了,他重新上香,不断默念小雅伤势无恙,小雅伤势无恙。   他实力强,专注祈求时,给的能量也多,还精纯,注入山神印里,经由山神印转换为元气,又输入顾雅体内。   此时顾雅,静静躺在神明空间,她的身侧,山神印掉落成一开始的木质品级,灰扑扑的,不起眼,略显落魄。   木质山神印前头,一条白色细带和它链接着,像是水管进入;它的后边,输出一条金色细光,是流光金液,静静淌出。   淌出的金光笼罩住顾雅外边,好似蛋壳一般,随着她呼吸一起一伏,金光起伏间,颜色变淡,却是神光被她身体吸收。   而随着金光的吸收,顾雅惨白的脸色渐渐好转,带着活人的光泽。她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像是泡在母亲的子宫中,温暖舒适,眉开眼笑,静静的,陷入深度睡眠。   表现在神像之上,整个神像都泛着神光。   当然,凡人眼里,以为这种神光是夕阳余晖透过窗棂落到金身上反射的光,但瞧在傅白卿眼里,却知道这是神性。   他这下是彻底松了口气。   山神金身神光外显,说明顾雅并无不适。   山阶之上有行人脚步传来,傅白卿起身,走到风雨亭内,坐在顾雅常坐的椅子上,傅白卿眼底闪过怀念。   经历过邪神一事,忽然觉得,和小雅在这山上慢悠悠生活的日子,有多难得。   他以往以为自己是不羁的风,喜欢游历世间百川,不爱在一个地方停留,现在看来不是他不喜欢停留,而是因为他没找到那个让他想要停留的地方,让他想要停留的人。   他不是不羁的风,他只是一直寻寻觅觅想要找到归属的风。   现在,他找到了。   他盘算着,是不是该在山神娘娘金身上,加一只狐狸上去?   就在肩头加一直狐狸,让仰望山神娘娘的人,都能瞧见他,让世人知道,他和山神娘娘为一体。   傅白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或许可以和小雅说说。   如果顾雅是修信仰,他不会这般提议,毕竟他此举有分润信仰的嫌疑,但现在两人都用不上信仰,这一提议,他觉得浪漫。   过来卖好好学习符的家长见换了个人,问:“请问顾大师在吗?”   傅白卿道:“顾大师有事,暂由我当几天庙祝。”   这行人明显不太信任傅白卿,之前那小黄鹂有顾雅背书,还费了翻功夫才获得信任。   “算了算了,等大师回来时再买。”其中一人对其他人道。   另一人点点头,问傅白卿,“那顾大师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我也不知道。”傅白卿低头,问,“是来买好好学习符的吧,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先试试。”   他从抽屉里摸出顾雅盖过章的符箓,递给其中一名女性,又从旁边摸出一本枯燥的道教起源书籍,道,“她是你们之间最浮躁的,早看不下去纸质书了吧,去看看书,感受一下符箓的效果。”   “子怡妈妈,你去试试。”旁边另一个女性催。   子怡妈妈点头,接过符箓和书,坐在一旁看。   本以为会很难看进去,毕竟她对宗教并不感兴趣,但吹着带着草木清香的凉风,听着鸟蝉俱籁的鸣声,感觉世界一瞬间静了下来,生活烦忧和俗世喧嚣浮躁尽如浮沫撇去,整个人沉淀了下来。   手中书籍枯燥的讲解和陌生知识,被她读了进去,并起了些许兴趣。   “子怡妈妈,感觉怎样?”有人在旁问。   子怡妈妈好似没听到他们的催促,依旧沉浸在读书里。   瞧见这一幕,无须再喊,便知道效果依旧,他们孩子佩戴着好好学习符就是这个样子的。   “买。”   摇醒子怡妈妈,家长团买了好好学习符离开。   家长团走了没多久,茶树妖跑了上来,对傅白卿道:“我选了三个地方,但我拿不准哪儿更好,你替我看看。”   傅白卿拒绝,“等小雅醒了再说,她更合适。你不是要分株?先分株吧。”   “也行。”茶树妖想了想,点头。   他在山顶看了看,视线落到那株桃树上,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你说,我种在这里,怎么样?”   他一指桃树所在之地。   傅白卿无语,“不怎么样。”   桃花好歹花期时,能为这小院添一抹景致,他种在那里,能干什么?   只是,他望向茶树妖,有些惊讶。   山神庙神光,能净化茶树妖神魂上的魔性,只是非常痛苦。   他之前也想过要不要邀请茶树妖过来,不过想起茶树妖已经寻到妥帖法子,未必愿意受这苦,便歇了心思。   现在茶树妖有这个魄力,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在小院内看了看,寻不到合适的地方,当初设计这山神庙时,已经过重重考虑,毕竟这山神庙地方不大,假山流水凉亭风雨亭俱全,若不细细考虑,只会显得山神庙物多地小很拥挤。   最后,他一指云海那块巨石边上,道:“在那儿吧,小雅喜欢在那儿修炼,正好小雅修炼时,你本体能一并沐浴神光。”   茶树妖轻巧越过汉白玉栏杆,落到云海崖边,他看了看这位置,又望望云海,蓦地心胸开阔,满怀欢喜,“好好好,就这儿,就这儿。”   “我当初生长之地,就在崖边,现在定下,还是在崖边,可见我天生得长在崖边。”茶树妖当即化作原形,滔滔黑色-魔气漾漾的,像是树上飘出无数条黑色丝带,随风摇啊摇,乍一看仿若瞧见黑暗系哥特式长裙。   茶树妖刚现出原形,山神庙内,几道金光是探明灯般激射而出,一束束地精准落到茶树妖身上。顿时,茶树妖身侧的黑色-魔气像是被无形之物吞噬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便算如此,神光并没有退走,而是继续笼罩着茶树妖,像专属太阳一样,照在他身上。   茶树妖抖了抖身子,郁郁葱葱的绿带黑茶叶从枝头落下,还不及落到地上,便似烟灰般消散。不多会儿,茶树妖只剩个茶树干。   茶树妖:“……”   傅白卿:“……”   傅白卿道:“你现在出来,是个秃子吧。”   茶树妖呵呵两声,不屑道:“头皮屑而已,才不会头秃。”   他打定主意,没长出新叶子之前,绝不出去。   神魔天生相克,神光打在他身上,并不舒服,每时每刻都像被针扎一样,处处难受,处处又说不出哪儿难受。   不过,看到只要他不反抗接纳神光,神魂上的魔气会一点点消退,又觉得自己能坚持。   幸好顾雅神力不强,神光洒在身上的痛苦他能承受,若顾雅修为太强,他估计不敢用神光洗刷自己神魂。   那痛苦,真不是妖受的,比什么刮骨割肉疼多了。   用神光净化,自然无需再分株,在山神庙里待个百千年的,魔性消退,又是响当当的一条好妖。   傅白卿嘴角微勾。   他拍拍树干,道:“那你在这安心待着,等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茶树妖拒绝,“不用喊我,我已经戒了口腹之欲。”   傅白卿轻笑,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和了然。   茶树妖:“……”   只要没抓到现行,我就没撒谎。   顾雅一直在沉睡,傅白卿时不时去正殿查看金身,见金身神光更甚,心知顾雅情况好转,且有所提升,放下心。   日子流水过,傅白卿一边替顾雅当值,一边向山神娘娘祈求小雅早日醒来,贡献一大波信仰,倒也过得规律。   只是望着金身,傅白卿愈发想见到真人。   他蓦地明悟那句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是什么意思,也头次尝到相思滋味。   以后,他绝不会再嘲笑他大哥恋爱脑了。   四日后,顾雅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她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也睡得很舒服,很久没这么舒服了,醒来时感觉满是惬意,心情很好。   感知到傅白卿气息,心情更好了。   她出现在傅白卿身后,从后边俯身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他的侧脸一口,笑嘻嘻道:“傅老师。”   此时山上没人,傅老师坐在顾雅常做的人工学软椅上看书,阳光洒在风雨亭外,像在地上铺了层层清霜,清霜之内,还折射着七彩虹光。   像是傅老师银色的毛毛。   瑰丽,漂亮。   顾雅视线从阳光上收回,望向傅白卿,笑道:“傅老师,想我了没有?” 第54章 叙情   傅白卿感受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又脸颊一热一软,心砰砰砰地跳得极快。   明明不是毛头小子了,明明也有过无数次和这一样的亲热的时候的,但当顾雅亲上侧脸时, 他依旧会为这亲密而欢呼雀跃, 像刚成年就动情的小狐狸,心火一片火热。   他捉住顾雅的手, 扭头去捕捉顾雅的唇, “我很想你。”   “喂喂喂, 这么不拿我当外人的?”茶树妖就在云海那边, 隔着栏杆将这边瞧得一清二楚,搂搂抱抱的还行,后边简直限制级,还没经过现代社会洗礼的茶树妖猛地捂住双眼,忍不住出口打断。   啧啧啧,虽说咱们妖修不想人修有那样这样那样的礼法束缚, 但,妖修也不会大庭广众下, 就让人欣赏自己的□□啊。   当自己是还没开智的野兽呢。   他这兄弟, 越活越活回去了。   傅白卿和顾雅:“……”   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顾雅双手依旧搂着傅白卿脖子,偏头望向茶树妖, 道:“他怎么在这?”   傅白卿闻言, 心知顾雅养伤时,彻底沉睡, 对外界一无所知, 不然茶树妖给她上了香, 她该知道。   他心微微一揪,不痛,却也不太舒服。   邪神那一击,顾雅的伤势竟这般重?   他确实得找个机会先回族地,不能再让这事发生。   他捉住顾雅的手,亲亲她的掌心,道:“他想借助神光祛除魔性。”   茶树妖想转魔为妖,顾雅在赵家村时便已知道,但她狐疑,“不分株?”   “有神光祛魔,就不用分株那么麻烦了。”傅白卿跟着解释,分株是培育出一株没被魔气污染的植株,待它长大到一定程度,拥有自保之力后,茶树妖散去一身修为,只留最后一点没有魔化的真灵投入分株。   这就相当于将自己打回刚开智时,重新修炼。   之后会遇上什么,就没法保证了,毕竟重新修炼的茶树妖,只是棵不能移动的刚开智的小妖。   有点拼运气。   但若用神光祛魔,可以保持现在的修为和神魂,虽然会受点苦,但更安全。   “这是他的想法,若你觉得不方便,我让他去投奔善归。”傅白卿又道。   赵家村卿善归也成了土地神,想借助神光,卿善归那边也是个好去处。   只是茶树妖和傅白卿更相熟,对石榴妖有点小意见——她将他辛辛苦苦培育好的分株又给弄邪了,所以宁愿跑到尧光山来,也不愿待卿善归那。   不过,若是顾雅不愿意,他也只能回那边。   “没事,呆着就呆着吧,尧光山也大。”顾雅倒没有多少想法,山上那么多树,又天天来那么多人,多一棵树多一个活物对她没什么影响。   而且,这棵树也是傅老师的朋友,看在傅老师的份上,也得收留一下。   听到顾雅亲口说出他能留下的话,茶树妖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   妥了。   之前他虽然上了香,但到底有先斩后奏的嫌疑,加上傅白卿这个重色轻友的,更是一句好话都不肯说,他还真没十足把握留下来。   既能留下,他就不将自己当外人了,瞪着一双大眼睛往外瞧,想看看傅白卿和山神娘娘怎么相处的,是不是对着桃树说风谈月,对着云海谈情说爱?   他记得傅白卿这狐狸,最爱和那些书生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了,兴趣来时,还会端着茶杯相视一笑,一个弹琴一个吹箫。   总之,那些酸儒书生的习惯,他学了个十成十。   结果看来看去,既没有谈诗说词,也没论古说今,聊来聊去,就是些无聊的家长里短。   茶树妖:“???”   老伙计,你怎么了?你这样是会失去女孩子的。   当初你和那些书生一起畅快聊天的口才呢?   当初给人送礼的惊喜呢。   和人琴瑟和鸣的默契呢?   茶树妖这边的担心紧张,傅白卿一无所知。   他捏捏顾雅的手,又想亲亲她的掌心。   顾雅甩了甩,将手从傅白卿掌心挣脱,顺势起身,两只胳膊也从傅白卿脖子上收回。   到底多了一个开智生物,没兴趣在外人面前和人卿卿我我。   顾雅绕过石椅走到前边,问:“赵家村后续怎样?”   傅白卿让开人工学软椅,坐在一旁,笑着将后续说了一遍。   顾雅吃惊,“功德竟还能这么用?”   接而她感叹道:“你那善归好友,也是个情深的。”   一身功德,倒也舍得。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若无当年他那执念,也没今日这机缘,更不能和他妻子,长相厮守。”傅白卿却觉得,这是他经历过的最好的结局。   当年善归死去,他曾惋惜世上又少一旧友,虽然他喜和人类交往,旧友死了一茬又一茬,早已习惯旧友死去,但真当旧友死去,他还是会感到伤心的。   现在善归成了土地神,他为善归欢喜,也为自己欢喜,世上又多了一名可谈天说地的朋友。   “你说得对,‘塞翁失马,焉知祸福’。”顾雅也认同这话。   当日因,今日果,谁能说一时失,未必不是后来福?   她想起自己又变成木质的山神印,心口微微揪痛。   之前还有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现在一朝又回到原点,她只能安慰自己,会有后福。   而且,拯救了一个会无辜枉死的生命,她一时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安慰好自己,顾雅又恢复了淡定。   傅白卿偏头望她,见她面色红润,一身神光内蕴,较之之前她身上满是人气,现在她多了几分神性。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比如之前顾雅虽然是山神,但他们瞧她,觉得她身上人性更多。   但现在再看她,她身上的人性减少,多了几分神性。   那些生灵见她,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说不清道不明。   傅白卿若有所思,这场受伤,小雅看起来因祸得福了。   纵是如此,该心疼还是得心疼。   他问;“小雅,那邪神,给你造成这么重的伤吗?是神识受伤吧,让我检查检查,痊愈了没有?”   神明无知无觉全心疗伤,一般都是伤势到了很重的时候。   这个时候,神明很是危险。   不仅仅是神明,对外界没有意识时,是所有生灵最脆弱的时候。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回山。   幸好当今世上,有本事的妖魔少,不然顾雅还真有可能被邪妖邪魔趁虚而入。   尧光山纵然会保护她,但本能保护,太容易钻空子。   顾雅略心虚。   邪神对她造成的伤,早好了,她摇头道,“没没没,我没事。”   傅白卿不信。   顾雅敞开识海,道:“你瞧吧,反正我觉得,我现在能打死过去两个自己。”   这不是顾雅说大话,而是掌控了时间法则的她,确实实力大增。   山神印掉级了,但她顾雅,biubiubiu地升级了。   顾雅挺直腰杆。   傅白卿检查了一遍,确定顾雅神魂没有半点损伤后,收回神识,告诫道:“以后别让人进入你识海。”   “我知道。”顾雅自然知道,那些书也不是白看的。   她推推傅白卿,道:“我想吃烧仙草,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想吃。”   傅白卿轻笑,没有抗拒起身,道:“好。晚饭想吃什么?”   “小鱼干,再来只鸡公煲吧。”顾雅点菜。   “好。”傅白卿宠溺一笑,前往厨房。   茶树妖见傅白卿落单,朝他传音,“小白,过来。”   傅白卿听到这声小白,气得很不得掐他。   他好好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竟成了最烂大街的宠物小白,真亏得他叫得出来。   他当做没听到,走到厨房,开始准备烧仙草。   “小白,你别装作没听到,我知道你听到了。”茶树妖不死心地继续传音。   傅白卿手下动作不停,搅拌得专心致志。   茶树妖冷哼,你这个呆子,哥哥好心叫你,你竟然不听。   等你失去心上人,就知道哥哥的好了。   但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为情要死要活的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算了,自家兄弟,不计较。   为了兄弟的未来,茶树妖一狠心,化作一道流光从茶树里出来,透过窗出现在傅白卿面前。   他着一身青翠色儒衫,身姿似茶树挺拔坚毅,但他一张娃娃脸椭圆,加上光秃秃的头顶,真好似喜洋洋里的潇洒哥。   顾雅透过虚空瞥见,一个没忍住,笑拉了。   太喜感了,他去上演喜剧人,也无需他说学逗唱,往那一站,就能逗得观众发笑。   顾雅捂住嘴,死死克制住自己的笑声。   犹记得上次见面,茶树妖虽然是张娃娃脸,但好歹也算是一枚阳光小帅哥,怎么这次瞧见,他出家当和尚了呢?   她视线扫过那光秃秃没有半片叶子的茶树,好似明白了什么。   秃顶,不仅仅是人类的烦恼,也是植物的烦恼。   作者有话说:   晚六点,还有一更 第55章 方歌萦回来   傅白卿被茶树妖的出场镇住, 一时忘了动作。   虽然早知茶树妖秃了,但猜到和真正看到,还是两回事。   他的视线在茶树妖那比鸡蛋还要白还要圆的头顶萦绕,眼底闪过笑。   茶树妖瞧见, 不忿道:“喂喂喂, 小白,不许笑啊, 我这么出现, 是为了谁?”   傅白卿低头, 笑意从嗓子里泄露出来, “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愚笨的。”茶树妖满脸不忿,用手拍拍傅白卿的肩,满脸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当初和那些书生谈天说地的,怎么面对伴侣, 就这么笨嘴拙舌,不知讨好了?”   “咱们当年在长安街上, 瞧过那么多书生讨好小姐的花招, 你怎么也不知道学一学?有事没事给山神娘娘弹一曲啊,又做几首酸诗送过去,时不时折一只桃花梅花海棠送过去, 或者亲手做个灯笼, 女孩子,需要惊喜的。”茶树妖夸张地两手摊开, 示意惊喜要那么多。   傅白卿搅拌龟苓膏粉的手一顿, 道:“你说得对。”   嗨, 也是他习惯了现代社会,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人。   这些老本事,得捡起来,哄小雅开心。   情侣之间,确实需要浪漫。   不过,惊喜得一点点的给,日子漫长,不能一次性失去新鲜感。   他得慢慢琢磨琢磨。   茶树妖见傅白卿听得进话,很是满意。   忽然他想起什么,道:“对了,让山神娘娘多穿点衣服呗。”   他略微害羞地开口,“我不是说山神娘娘有伤风化啊,我没染上人族那些老古板的坏毛病,我就是觉得,我一下子跟不上趟,我沉睡时,还是人人都得穿得严严实实的呢,结果昨天看到的,一个个,无论男的女的,都穿得那么少,我害羞,我得缓缓,要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傅白卿呵呵冷笑。   让小雅适应他?   想得美。   “你从天山过来,跨越了大半个花国,街上各个露胳膊露腿儿,你还没适应?”傅白卿才不信他。   茶树妖捧着脸,更害羞了,“我,我一开始只挂心我的分株,没注意,后来是,没敢看。”   “早些习惯,早些适应。”傅白卿不惯着他,道,“对了,晚上出来吃饭吗?”   茶树妖摸摸脑袋,哀怨地瞅了他一眼,“不出来,我这个样子,哪好意思见人?”   在兄弟面前丢脸也便算了,在山神娘娘面前,决不能丢脸。   “买几顶假发就能解决的事,值得你这么避讳?”傅白卿摸出手机,找到购物APP,输入假发,之后将手机扔给茶树妖,道:“你自己看,喜欢哪顶给你买。”   茶树妖接过手机一看,上边一张张小美女照片,忍不住将手机丢到一边,探头从门口往外瞧,见顾雅在读书,没留意这边,他才扭头,惊恐道:“你疯了,背着山神娘娘,养这么多女鬼?”   “不对,你没养女鬼的习惯。不对,”茶树妖又将手机拿起,翻来覆去反复看,“这东西没有元气波动,怎么封印女鬼?”   傅白卿:“……”   他错了,茶树妖最该去的,不是尧光山,而是特情局。   他停下手中动作,给茶树妖买了个古风全发套,决定等发套一来,就送他去小妖人间常识培训班读书。   茶树妖手中的手机被拿走,也没抢回去继续研究,他袖手站着,睨向傅白卿,提醒道:“我说小白,你不会也染上那些书生的坏毛病吧?我跟你说,那些书生花心的坏毛病,咱们不能沾,那些因爱成恨的女妖报复起来有多狠,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要是山神娘娘要打死你,我可帮理不帮亲。”   “你好好想想吧。”   傅白卿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可快别说了,我觉得,过几天你绝对后悔今天的话。”   茶树妖不解,见傅白卿这个态度,也生气,转身回自己本体,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我后悔什么,是你别后悔才对。行了,我话说到这了,你要是不改,休怪我-日后袖手旁观。”   茶树妖此时话说得有多正义凛然,上常识培训班时就有多羞囧。   他恨不得穿越到这个时候,将随意臆测的自己的嘴给捂住。   难为傅白卿,期间一直没笑场,害得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当然,现在的茶树妖什么都不懂,缩回本体暗自生气。   万万没想到,几百年时光过去,当年不沾女色义薄云天的小白,居然也堕-落了,学了凡间男人那一身浪荡子的坏毛病。   真是丢妖修的脸。   以后,他没有这样的兄弟。   傅白卿透过窗,瞧见这光秃秃的茶树,有些好笑。   这么多年,茗怀兄还是没变。   恰恰因为他没变,这么多年,才能不受魔气的影响。   世间堕魔妖修不少,为何只有这石榴妖和茶树妖和他相交,并活到至今?   因为石榴妖有爱,而茶树妖秉性为真,虽堕魔,但魔气自带的暴戾、嗜血、蛊惑等,被他们压下,一直维持清明。   至于其他堕妖,则受魔气引诱,大肆作乱,早早死于玄术师或者其他妖修之手。   他端起制好的烧仙草坐到顾雅身边,见顾雅盯着茶树妖瞧,笑道:“你听到了?”   心知尧光山上,任何事都瞒不过她,傅白卿到现在才肆意笑了出来。   他笑的时候,声音低沉,如钟磬之音,绵绵地带着钩子。   顾雅喜欢他的声音,像在听一首乐曲,赏心悦耳。   她跟着笑,端着烧仙草一边吃一边乐,“他,挺有意思的。”   “茗怀兄确实有意思。”傅白卿凑近,笑道,“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刚报完仇。”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以前有个茶树妖,化作人形前一直生活在山壁,心智和小孩子一样?”傅白卿问。   顾雅歪歪头,将龟苓膏吞了下去,点点头,道:“说过,他碰到个心眼多得跟个筛子似的野心勃勃的人,被骗了,被谋夺了妖丹。”   “对,他被那人谋夺妖丹,才意识到那人的真面目。他当场堕魔,杀了那个人和帮助那人的道士。之后受伤逃走,路上碰到个落水的孩子,还伸出根部救了一救。”   “我本来是循着堕妖的魔气追来的,结果看到了这一幕。”傅白卿想起这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刚在人族手里受到那么大的伤害,为什么还能对人族生出自己的援助之手?   他觉得换做是自己,绝不可能这么大度。   便算不害人,也十之八-九会见死不救。   没有几人在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后,依旧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生灵,怀有那么大的善意。   所以,他本来是来抓他的,转而变成救他——那个时候,还有些名门正派的玄术师也追了过来,这些道士,对堕妖的态度一贯是斩尽杀绝。   顾雅听完这个故事,对茶树妖不由得肃然起敬。   心底纯善啊。   偏生遇人不淑。   要是遇到了善人,学会了人情世故,人族狡诈,也不至于受后边这么多年的苦楚。   她拍拍傅白卿的肩膀,道;“咱们以后对他好点吧。”   天生三观这么正的妖,是个瑰宝。   “啊,差点忘了,我看他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又想到一事。”顾雅咬了咬红豆,甜意在口腔内炸开,她喝了一口椰汁,道,“生发的药品,也得都检查一遍。”   现在人饱受秃头困扰,邪神染指了减肥、保健、美容,绝不可能放过生发。   傅白卿听到生发,又想起茶树妖白得发亮的脑袋,又乐出声,“行。”   鹰宁将生发药品都送了过来,有了之前的经历,他将那些口碑好,销量多的药品放到前头。   顾雅一一测过,果然,在这些药品里,也查出能窃取生命力的药品。   茶树妖带着假发蹲在一边,视线落到这些药品上,一双眼珠滴溜溜地打转,他问鹰宁,“这些药,有用吗?”   或许他能用一用?   “没用。”鹰宁斩钉截铁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茶树妖望着他一头茂密的头发,满脸羡慕。   鹰宁心道,当然是他试过啊。   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绒羽多,他除了偷偷用家里幼崽的护毛膏,也用人族的生发膏。   哎,近来压力大,感觉自己一身羽毛都掉了不少。   他嘴上却不屑道:“这是给凡人用的,凡人用的药品,对咱们妖能起几分作用?”   茶树妖鼻翼动了动,视线落到其中一支药膏上。   他打开药膏,药膏只被挤了一点点,几乎还是满的。他放到鼻尖嗅了嗅,又凑到鹰宁身上嗅了嗅,嗅得鹰宁心底毛毛的,“你在闻什么?”   又不是狗,有什么好闻的。   “这个药膏的味道,你身上有。”茶树妖将这只药膏收进袖袋,施施然起身。   鹰宁:“……”   他面色微变,忙拉住茶树妖低声道,“我就是偷偷用了,才知道没效果的,你别说出去。”   要是别人以为他只有几根稀稀拉拉的毛,才偷偷摸摸的用生发膏,他面子往哪搁?   茶树妖视线在鹰宁满头浓发上饶了绕,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带了假发。”   说着,不等鹰宁反驳,化作一道流光回到茶树里。   他取下发套,用药膏抹到头顶上。   茶树妖动作太快,鹰宁反应过来时,茶树妖已经消失了。   鹰宁面色变了变,气道:“你才带假发。”   他这是货真价实的真发。   “果然有问题。”顾雅将有问题的生发膏递给鹰宁,对傅白卿道,“我觉得,肯定不止这些药有问题。洗发水,牙膏,沐浴露、板蓝根等常用用品,都有可能出问题。”   “一个个送到我这检测,太麻烦了,就不能直接研发出检测仪器?样品上市,用仪器随即抽查。”   “已经在研发了。”傅白卿有些哭笑不得,从发现美容院的事,到现在还不足一月,哪那么快能出成果?   “那便好。”顾雅拍手,让鹰宁将剩余的药品都带走,偏头望向月亮门。   月亮门口,方歌萦扶着门喘气。   瞧见顾雅,方歌萦眼睛一亮,“大师,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醒来后,从替班的大师嘴里知道,顾大师去闭关了,她就知道,自己这事大师也出了不少力。   证据无中生有,其中玄妙她虽然不知道,但肯定知道的是,不简单。   特别是,这份证据,在法庭在有效,她这个妥妥该败诉的,一审赢了。   她赢了官司后,公司以更高的职位和待遇挽留她,但她心灰意冷,拒不接受。   她可以接受公司以为她抄袭,将她辞了的举动,但她没法接受,明明知道她是被冤枉,还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的行为。   她决定,以后就在尧光山上,全心全意侍奉山神娘娘。 第56章 写检讨   听完方歌萦的决定, 顾雅有点方。   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山神娘娘有我就够了。”   方歌萦笑得无奈,大师天天忙着外边的事, 连山神娘娘每日供奉都没时间做, 哪里够?   她笑道:“我没有和大师抢活干的意思,我就想隐居在尧光山, 每天给山神娘娘扫扫大殿, 换换贡品, 再早中晚上下香。”   若没有山神娘娘,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或许真会从楼上跳下来吧。   “你有这个心思,可以请个山神娘娘的像回去,但真没必要待尧光山。”顾雅还是拒绝。   山神庙就这么大,没这小姑娘住的地方。   隐居说得轻巧,没有地皮不能建房, 难道她每天住帐篷,或者露天席地?   “我可以替大师画符。”方歌萦又说了个自己的优点。   顾雅脸颊微红。   她可以自己偷懒, 但被人指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自己画。”顾雅摆摆手, “你不是我这一行的,人又还年轻,未来有无数可能, 没必要将时间耗在山上。你不想成立自己的品牌?年轻人, 为梦想而努力吧。”   方歌萦略囧。   一个比她小的姑娘喊她年轻人,还给她灌鸡汤, 怎么瞧都有种滑稽感。   但, 她的心里却充满感动。   她知道大师的意思, 见大师态度坚决,也知道若自己坚持,反而冒犯了大师。   她坐在风雨亭侧的石椅上,道:“好吧,那我请座山神娘娘像回去。等我创立了自己的独立品牌,再过来向山神娘娘还愿。”   “若你真能成功,山神娘娘肯定很欣慰。”顾雅见方歌萦打消念头,松了口气。   她真怕这个有点轴的姑娘,坚持要留在尧光山。   之前她在山神,让她不必打扫房间做饭,但她坚持,一天三顿的打扫卫生,地板擦得澄光亮,金身也泛着水润的光,简直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姑娘是借助做事老缓解自己的无措感,便没阻止,后来干脆拉着她画符。   结果画符,这姑娘也很拼,完全不怕手废了一天,从早画到晚,还左右手同开,要不是她趁着她睡着,偷偷用元气给她化开筋脉劳损,她这双手还要不要?   总之,很轴,坚持。   方歌萦和顾雅聊了几句,前往正殿上香,傅白卿一个箭步,坐在顾雅身边。   他眯眯眼问:“她,怎么回事?”   生命线本该戛然而止,结果被外力硬生生续上,这堪称逆天改命,其代价不言而喻。   再看这人对山神娘娘和顾雅如此感激,是谁改了她的命,不言而喻。   顾雅打了个哈哈,“没怎么回事,就她被人污蔑,过来求助,恰好我有本事,就助她化解一劫。”   顾雅说得轻描淡写。   但傅白卿听着很气。   助她化解一劫?   说得轻巧。   那是谁陷入沉睡,对外界一无所知?   要这是个邪魔当道的年代,她早被邪魔无知无觉吞了。   他就说,那邪神一击,不至于让顾雅受如此重的伤,视频时顾雅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像是作假,谁知道事情因由在这。   帮助一个小朋友,呵,比她还大那么多的小朋友?   但他也知道,顾雅性子如此,若能帮却不帮,结果害了一条性命,顾雅日后多年,都不得释怀。   他叹了一声,只能道:“下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一定不能瞒着我。”   他只能后退一步。   不能劝说顾雅多管闲事,只能在旁多看着,替她护法。   顾雅听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猜出来了,却没有怪罪她莽撞,反而很善解人意地提出,不得再瞒着他。   若他责怪她,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反驳说,那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可是他这么懂事,她反而替他委屈。   她拉着他的手,郑重道:“好,以后一定不瞒你。”   傅白卿跟着扣住她的手,两人之间温馨脉脉。   过了片刻,傅白卿问顾雅做了什么,将那姑娘的命线续上。   顾雅低声,越发心虚,“时间法则,我用时间法则,将她被毁的证据重做了一份。”   让那姑娘回过过去,重复那段历程,在领域内,时间是流动的,所以证据也是真实的。   无论谁来检测,都能确定那笔迹是半年之前的,那本子也过了半年时间。   傅白卿心头火气又起,很想骂顾雅有几条命,实力这么低微,也敢碰法则?   她修炼时间,满打满算不足半年,人家修炼几十年几百年的,都不敢触碰法则,她区区一个小生瓜,也敢碰?   但碰到顾雅心虚又偷瞄的视线,满头火气又降了下去。   他不断劝说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这姑娘吃软不吃硬,若是发火,等他火完,她可能觉得这事就过去了,不会再放到心上,只有让她自己反正纠结,记住这个教训,这事才算真的过去。   他深吸几口气,将怒火压在心底,平静地道:“时间法则?你知道其中危险的吧,要是一个不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父母,也见不到你姐姐弟弟,更见不到我了。”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一个人生死关头走一遭,走完之后还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   要不是他今天问起,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提?彻底将这事瞒了下来?   不行,这事不能轻易过去。   他真怕自己哪天没留意的情况下,这姑娘将自己玩死。   顾雅愈发愧疚,头深深地埋下。   她知道时间法则的危险性,可是,当时她想不到那么多。   实在是那个姑娘太惨了,她不忍心。   而且,她看到时间法则的时候,莫名觉得,自己可以一试。   她小声开口,“我的感觉告诉我,不会出事。”   傅白卿腾地起身。   他不能再听顾雅说下去,他怕自己对着顾雅劈头盖脑一顿骂。   感觉感觉,世上最虚无缥缈的就是感觉。   他还感觉,自己能杀死邪神呢,结果呢,还不是被邪神打得满头包?   万一呢?   她就没想过,万一失败,她让他怎么办,让她父母怎么办?   他道:“我去给你做杯清补凉。”   说着,大步流星离开。   顾雅心惴惴地,跟在傅白卿后边,她站在厨房门口,用手指扣着门,拿一双眼小心翼翼地觑着傅白卿,留意他的脸色。   傅白卿背过身对着她,刻意避过她的视线。   这姑娘太虎了,真要好好长长记性。   她倒是为自己骄傲,觉得自己救了一条人命,却不知道他此时的担惊受怕。   法则,那是好碰的吗?   对,神明掌控法则是比其他种族更容易,但那也不是她这样的小神能掌控的。   别的神明修习几千年,对法则都只了解个皮毛,更何况她这个只修炼半年的小神?   对神明来说,她也只是个婴幼儿。   婴幼儿尝试掌控核武器,她可真敢想,胆子也真大。   他将西瓜切丁时切得乒乓响,像是刀下不是西瓜,而是顾雅的狗头。   顾雅感觉身子有点凉,害怕得想走,又担心傅白卿更生气,在门口磨磨蹭蹭的。   傅白卿做好清补凉,端着清补凉走出门外,顾雅亦步亦趋,傅白卿没有理会她,将清补凉放到红木桌上,摸出本书看。   顾雅坐回椅子,一边吃清补凉一边望向傅白卿,试图搭话,“傅老师,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胆大。”   傅白卿淡淡道:“山神娘娘,我要看有没有什么一命替一命的法子,别打扰我。”   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若事情只涉及顾雅一人,她可能会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但当事情涉及到她关心的人时,她便会谨慎,没那么有勇气。   若顾雅真不顾及他的性命要干什么事,那他也认了,谁让他看上了她呢。   顾雅那个心啊,拨凉拨凉的。   傅老师从没有这么冷待她的时候。   而且,一命替一命,傅老师想要干啥呢?   顾雅头一次体会到这种焦灼难安的感觉,真心实意地认识到错误。   她诚恳忏悔,“我错了,傅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迷信感觉,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我行事之前,该多想想的,再不济,也该问问你,听听你的意见。”   “我不该瞒着你,一人莽撞行事,我深刻认识到错误,日后就算行事,也要考虑周全,做好完全准备。”   傅白卿神色微微缓和,但依旧冷着脸,道:“写篇万字检讨,要是认知不够深刻,我认定你在敷衍我。”   顾雅:“……”   都多大年纪了,还写检讨?   “嗯?”傅白卿斜眼,鼻子发生一声轻哼。   “知道了,傅老师,我一定深刻检讨,剥丝抽茧,将所有的错误都反省。”顾雅低头,诚心诚意保证。   傅白卿“嗯”了一声,道:“什么时候检讨过关,什么时候这事才算过。”   傅白卿打算,让顾雅反反复复写上十来篇,不信这个教训,她记不住! 第57章 和好   顾雅咬着笔尖, 数着那些字,她将事情经过一一写下,再将其中错误一一指明,以及自己满满的懊悔与认错, 满打满算才六千字。   剩下四千字, 顾雅思来想去,全用来吹捧傅白卿。   傅白卿从头到尾看完, 道:“写得太虚了, 一点都不诚恳。一看你就没认真反省,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   顾雅:“???”   她望着满脸冷淡的傅白卿, 抱着检讨书回去,重写。   这次她剖析得更彻底,从正反几方面反复论证自己行为的错误性,写完满满当当的一万,递给傅白卿,“傅老师, 我真的知道错了。”   傅白卿每天还是给她做饭做零食,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和颜悦色, 和风细雨, 冷邦邦地刺得人难受。   傅白卿又是从头看到尾,满脸专注,看完后, 他冷静道:“你这些得太官方了, 一点都不真情实感。”   顾雅:“……”   我忍。   她抽回检讨书,继续写。   谁让她理亏。   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月, 顾雅再不聪明, 也瞧明白了傅白卿的心思, 他根本不在意检讨内容,只想折腾这些事,让她长些记性。   便算如此,她写检讨也不敢敷衍,毕竟傅白卿会从头到尾的看一遍,她要是敷衍了,他一眼就能瞧出,绝对会更生气。   她烦躁地挠挠脑袋,感觉自己这些天,头发都稀疏了不少。   她错了,她是真的知错了。   她不想再写检讨。   她最后只写了一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之后将这份检讨书送给傅白卿。   “傅老师。”顾雅眼巴巴地盯着傅白卿。   傅白卿见顾雅这个样子,也有些心疼,天知道这些天他多想将她抱在怀里,但他不能,得狠下心,不然下次她还不知道会背着他,做出什么更危险的事来。   法则啊,他都不敢随意触碰。   但,终究他心软了。   他上前抱抱顾雅,亲亲她的额头,温软道:“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顾雅伸手搂住他的腰,肆意嗅着他身上似兰非兰独属于他的香味。   香味迷人,让她迷恋。   傅白卿静静地抱了她会,终于问出他这些天一直想问的事,“你说,你运转时间法则时,感觉到一股熟悉感?”   “对。”顾雅声音轻了下去,她因为时间法则饱受折磨,不想再提这事,此时说起,恹恹地打不起多少精神,“像是我以前,就掌控过,现在只是在重温,在熟悉。”   说起这个,顾雅也觉得奇怪,“可能我上辈子,是什么大能吧。”   也只能这么猜测了。   不然没法解释。   傅白卿闻言,也没多探究,这算是好事。   他点点顾雅的头,道:“以后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绝对不会了。”顾雅连连保证。   两人就此合好,将时间法则这事彻底揭去。   日子又恢复平静,茶树妖在有了假发的那天,和鹰宁一道下山,去了特情局上现代常识班,到现在还没回来,方歌萦也请了山神娘娘像回去,现在,山上只有两人。   两人又感觉像是回到当初,除了接待香客,其他时候都是二人世界,对视一眼,都觉得格外的甜。   但较之当初,两人感觉感情更深,心也连得更近,经过那一翻别扭与闹腾,感情反而更好了。   可能是,经过波折,更为就坚定自己的心意。   傅白卿将茶树妖的话听在心里,虽然暂时没法弹琴喝茶,但他每天都给顾雅送了一朵花,就插在她鬓边上。   这花带着它本身清清淡淡的香味,又沾着傅白卿身上的香,能让顾雅一天都维持好心情。   有游客偷偷拍了一张侧面照,风雨亭,鬓边花红,虽然看不清佳人容貌,但这构图,这氛围,让人感觉到一种宁静,有一种茶香烹溪水,隐士听松风的意境。   让繁华而忙碌的现代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于是住在安城的人,都乐意寻个不晒人的周末,前来尧光山寻找这份清净。   这且是后话,傅白卿既然心底已将尧光山当成归宿,原本只算暂住的房间,自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他花大钱请了装修队,将右侧厅分为卧室和书房格局,原本占地方的书架丢了,改成墙上书柜,侧角设有温馨读书角,摆放着圆桌和长沙发,顾雅买的廉价小屏风他没舍得丢,搁在读书角和门之间,挡住从门口往内瞧的视线。   而原本只用屏风隔开的卧室,现在多了一堵墙,卧室里边,床还那只床,不过床-上垫子的皮毛是她从没见过的动物皮子,摸上去,感觉皮毛还泛着暖意。   墙上装着狐狸灯笼,灯笼像是琉璃,又不太像,白天质地碧翠如玉,却将里边夜明珠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夜晚质地透明是雪,释放着盈盈微光,而灯笼片上的狐狸活灵活现,像是真有一只小白狐在上边玩球、捧着尾巴、慵懒睡觉等等。   煞是可爱。   墙壁上,除了装有衣柜,还设有错落有致的柜台,柜台上摆放着各种玉质摆件和花瓶,多而不乱,给人一种特别的美感,像看一副美丽的画。   望着大变样的卧室,顾雅目瞪口呆。   她习惯了现代卧室,乍一看很富有古意和仙意的装修,惊得回不过神。   傅白卿见顾雅喜欢,笑道:“我替你卧室,也改装一翻?”   “不了不了。”顾雅连连摇头,她那卧室虽然没傅白卿和卧室瞧得富丽堂皇,但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她更喜欢。   或许是狐狸都住洞穴,这间卧室,美归美,但给她感觉,和洞穴有点像,像是天圆地方,略压抑。   躺在床-上还行,站着就拘束。   傅白卿松了口气。   若顾雅要,他只能将自己用过的东西送给顾雅了。   这样的话,未免太失礼。   顾雅值得更好的。   也是他从没考虑伴侣问题,从来没想过要替另一半准备些什么,他手中有的,全是他用过的,或者别人用过的,拿出来送人,不太合适。   当然,若顾雅用着他用过的东西,他的气息围绕着她,傅白卿脸颊微红,感觉有些变态。   他和她还没定礼,这么亲密,未免太刺激。   幸好顾雅拒绝了。   他上前拥住她,道:“我给你找更好的。”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自己想回妖族一趟,这一趟回去,可能要几年。   他俩刚刚合好,正是如漆似胶甜如蜜的时候,他也舍不得她。   只是,想起被邪神压着打,傅白卿眼底犹豫又散去。   他得变强。   若他能打过邪神,也不知顾雅冒险时,他一无所知。   他嘴张了张,又闭上,再等一段时间吧,再陪小雅一段时间。   他有些明了,何为“儿女情长”了。   想他以前多洒脱啊,想走就走,现在却频频被绊住脚,连张嘴说走,都没有勇气。   偏他甘之如饴。   甜蜜又折磨。   温馨脉脉间,傅白卿的电话响起,傅白卿凝眉,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见是齐风,接起。   “老大,测邪气的仪器已经研发出来,市面上的商品,也和世俗市场监控局的工作人员联手抽查检测了,发现暗藏邪气的商品还有维生素,学生补脑补钙口服液,婴幼儿奶粉等。”   “这事是山神娘娘发现的,山神娘娘立大功了,所以局里决定,今年全国玄术师交流大会,选择在安城展开,并前往尧光山拜山神。”   “老大,山神娘娘肥了啊,这波信仰,绝对不少。”   “就这?”傅白卿不满,“看来我不回去,你们都将我给忘了。”   “哪能呢,局里不是有一件神器?那件神器只有神明才能使用,虎副局决定,将那副神器上供给山神娘娘。为了表达安城特情局对山神娘娘的谢意,明天局里会去尧光山团建,给山神娘娘上香,您觉得怎么样?”   傅白卿心道,这还差不多。   “明天等你们。”   挂了电话,傅白卿将齐风的话转述给顾雅听,道,“其他的都一般,位于那件神器,还算可以。”   作者有话说:   晚六点,还有一更 第58章 上香   神器是一只符笔。   七百多年前, 天地间神明大多消失不见,神器也因无神力滋养,而掉落等级,自毁, 成为凡物。   更严重一些的, 成为齑粉。   这只符笔得以留下,也是一个意外。   它掉落在龙脉上, 受龙脉滋养, 虽掉了等级, 但还能用。   因为当年是安城特情局队员发现的, 虽然它所有权属于国家,但谁也越不过安城特情局,决定它的归属。   而安城特情局,有优秀申请使用权。   现在,安城特情局申请将这只符笔,作为奖励送给顾雅。   与其让它待在龙脉里苟延残喘, 不如送到有功之神手里,继续发光发热。   顾雅从齐风手里接过白玉做的玉盒, 打开, 露出里边一只符笔。符笔是昆山玉做的,色白,质软, 水润, 细腻有泽,握在掌心, 触笔生温。   符笔的毛是黄鼠狼的毛, 且是黄鼠狼妖的毛, 润泽有弹性,到现在都能瞧出是只好笔。   顾雅爱不释手,对着符笔摸了又摸。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笔毛有点秃。   傅白卿见状,道:“我用我的毛,给你做笔尖。”   顾雅望向傅白卿,一双眼亮晶晶的,“真的?”   傅白卿想起自己新长出的毛,肯定地点点头。   顾雅起初很心动,但想了想,拒绝了,“拔毛肯定很疼,将就着用吧。”   这只符笔,没秃彻底,还能用。   傅白卿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我夏天会脱毛,以前的毛都攒着呢。”   顾雅一想,也对,有毛的小动物都会季节性脱毛毛,以适应天气变化,九尾狐也不例外,便信了。   她仰头笑道,“好,那你挑挑,我要最漂亮的那一簇。”   傅白卿淡定地点头,决定晚上就化作原形,在九条尾巴上好好挑挑。   顾雅没有将符笔收回玉盒,而是用皮筋扎在腰袢上,用元气蕴养。   只是她不适应腰间有东西,老是低头去瞧腰间,要么去拨毛笔,傅白卿在旁瞧着,有些好笑。他道:“我给你梳个发髻,这支毛笔就当簪子插到头上吧。”   顾雅连连点头,“这个好。”   在头上,就不用担心它碍事了。   傅白卿起身绕到顾雅身后,俯身去拉红木桌抽屉,抽屉里,有几把木梳子,顾雅专门打磨,给傅白卿梳毛毛的。   傅白卿拿了一把巴掌大的木梳,偏头望向顾雅,笑问道:“可以吗?”   梳过他毛毛的梳子,介意梳她头发吗?   傅白卿的呼吸打在顾雅脸上,有些痒。   她缩着脖子躲了躲,笑道:“可以啊。”   傅白卿站直身子,经过顾雅脸边时,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顾雅脸颊一热,顾不得害羞,先去看特情局其他人,见没人注意这边,瞪了傅白卿一眼。   她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和傅白卿太过亲热,若是只有两人,随他怎么闹,人多了,她就不太自在。   傅白卿轻声笑道,“放心,我留意了的,没人注意咱俩。”   他也知她这个毛病,自不会惹她生气。   他取下顾雅头上发箍,一头及腰长发滑落,似青瀑般又顺又长。   他握着顾雅的头发慢慢梳着,心头一片温软。   长发,在情爱里,总有一翻特殊含义,发丝即情思,三千发,无数情,他握着顾雅的发丝,不由得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恩爱夫妻,丈夫替妻子挽发描眉,结发藏身的画面。   他心头火热,握着顾雅长发的手蠢蠢欲动。   他想结发。   他眨眨眼,握住一缕发丝,趁着顾雅没留意,用妖力斩了。   正在玩手机的顾雅眸光一闪,假装没发现。   过了片刻,傅白卿在顾雅另一侧,又斩了一缕发丝。   顾雅:“……”   这么祸害她的头发?   她正欲发火,却见傅白卿将两缕发丝小心翼翼收好,心软了软,又将怒火压了下去。   算了,傅老师给了她点毛毛,她也给点她的毛毛,呸,头发,公平公平。   她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看下一个视频。   傅白卿瞧了顾雅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梳长发。   这次,他没再搞小动作,用梳子将所有长发梳到头顶,先用发箍固定,之后插上符笔。   他视线落到那黄色的鼻尖上,有些看不过眼,黄鼠狼毛是棕黄色的,哪有白狐毛漂亮。   还是要早些揪点漂亮的毛毛。   “可以了。”傅白卿走到顾雅正面端详片刻,露出个浅笑,“很漂亮。”   “真的?”顾雅摸摸两侧,跑回房间。   望着镜中自己,顾雅神情有些恍惚。   她一贯是不爱照镜子的,已经许久不曾看过自己的脸,现在认真打量镜中的自己,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姑娘我真特么的美!   色若春雪,肤如凝脂,杏眼水灵,唇-瓣自朱,仙姿玉骨,飘然若仙……   无数小说里形容美女的词语,她感觉都能往自己身上套。   她长得可真美啊。   一点痘印都没有,毛孔和黑头也消失了,连开始往上走的发际线,也都往下移了几分。以前她顶多是个小美女,现在像是打了美颜和柔光的大美女。   不会是错觉吧?   据说照镜子时,会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美。   她摸出手机,先给自己一张自拍。   唔,自拍里的她,没镜子里的她美。   顾雅顿时淡定了,果然是镜子定律。   她注意力不再落到容貌上,而是望向头顶,头顶梳了个小包包,发箍和头皮之间,插了根白玉笔,因为穿的是道袍,倒也没觉得不伦不类。   毕竟上下风格都偏古,倒也和谐。   而被傅白卿削了两缕的长发变成碎发,自然垂落到鬓边,倒像是故意做的造型般,有种自然凌乱美感。   见状,顾雅原谅他乱动自己头发了。   她摸摸符笔,又歪歪头,跳了跳,见符笔没有掉,簪得很牢,满意了。   旁边傅白卿靠着墙,望着顾雅一些列动作,嘴角带笑。   山神娘娘很活泼呢。   瞧见傅白卿的笑,顾雅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动作有些幼稚。   她跳到傅白卿勉强,威胁道:“刚才那一幕,给我忘掉忘掉。”   肯定是镜子里的她太美,才让她犯了不稳重的错。   傅白卿顺势搂住顾雅的腰,笑道:“刚才哪一幕?我什么都没看到。”   顾雅满意了。   她拍掉傅白卿的手,道:“搂搂抱抱的干什么,正经点。”   说着,起身往外走。   傅白卿笑容加大,跟了上去,走在她身侧,轻声笑道:“那什么时候可以不正经?”   顾雅脸颊一热,“什么时候都不能不正经。”   “这可不行,我可不是正人君子。”傅白卿凑过去,“正经抱不了美人归。”   “你再多说一句,我让你抱恙归。”顾雅见特情局工作人员已经上完香,守在风雨亭外边,担心他们听到这些不正经的话,告诫一句。   她加快速度,走到红木桌前坐下,道:“要买符?都要买什么符?一个个的来。”   “我先来。”齐风率先挤在最前面,将自己要买的符写成单子递给顾雅,其他人见状,纷纷学到了,找顾雅要笔纸,在旁开始写单子。   顾雅接过,低头一瞧,沉默了,“你将符笔送给我,就是想警告我,好好当个画符机器,是吧?”   20种符箓,每种符箓三百张,将她关在屋子里,一刻不停地画,也得画个几小时。   当她是机器,不要休息呢。   齐风笑嘻嘻的,“山神娘娘没有存货吗?我不急的,可以每样先来二十张。”   顾雅沉默片刻,摸出一沓描符,道:“这个,要吗?要的话,给盖个章。”   都是方歌萦画的存货。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她在山上时,实在是勤劳。   “要要要。”齐风不介意,虽然效果差了些,但数量多,没差。   顾雅将山神印丢给齐风,道:“自己印。”   她望向其他人,摸摸下巴道:“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描符,然后到我这盖章,两全其美,你们说对不对?”   顾雅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将属于她的压力分摊了出去。   她拍手,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这么说定了。”   特情局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忽然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啊。   虽说盖了山神印的描符比不上山神娘娘亲手画的符箓效果好,但这些描符和那些大师画的符箓相比,效果也不差,完全可以日常使用。   战斗组太耗符箓了,若全指望着山神娘娘,确实得抠着符纸使用,但自己画,再来这盖章,想要多少有多少。   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山神娘娘,你真是太聪明了,太阳底下第一聪明人。”战斗组二组组长朝顾雅竖起大拇指,殷勤地拍了马屁。   他们战斗组心酸啊,出勤第一线,危险性最大,没有符箓护身,次次回来都要养伤。   现在顾雅出了这么个主意,他们以后出外勤,再也不担心受伤了。   战斗组的都聚集在齐风身侧,从齐风身侧已经盖好章的符箓里抽出一张激活,见确实有用,激动得想要落泪。   哈哈哈哈,日后他们不用再羡慕龙虎山张家弟子,也能被玄学协会的天师喊声狗大户了。   感谢山神娘娘!   顾雅:“……”   之前全部人员捆在一起给的信仰,都没有此刻战斗组给的多。   这战斗组一个个浓眉大眼、娇俏可爱的,还真是现实啊。 第59章 拔毛   顾雅不想画符, 特情局工作人员没带描符,暂时只能分齐风盖了章的描符。   齐风将山神印还给顾雅后,扭头一看,他辛辛苦苦盖完章的一沓符, 一张都没给他留。   气抖冷。   他叉腰, 怒笑道:“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一开始还是很正经的念词, 念道后边唱了起来, 反应快的跟着唱,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两句一唱完,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兔妖上前,将一沓符箓递给齐风,“齐风哥,给你留着呢。”   齐风看了看,十几张。   他气笑了,他盖了几百个章, 给他分了十几张。   但他没多说什么,望向其他人, 道:“非战斗组的, 拿一两张意思意思,其他的,全归战斗组了。”   特情局的工作人员没多少意见, 毕竟非战斗组的大多坐办公室, 少数信息组的外出收集消息,也不是自己亲自上, 较之战斗组, 不知安全多少。   傅白卿凑到顾雅身边, 笑道:“小雅,你说,让齐风成为战斗组组长如何?他这领导,做得像模像样的。”   “齐风实力,还比不上张三玄吧?”顾雅视线扫过张三玄,道,“不是实力最强的当队长,能压得住下边队员?”   战斗组不是其他组,这个组完全靠实力说话。   实力强就有话语权,没实力当上队长也会被下边人抢走权威。   傅白卿一听,觉得也是,暂时压下这个念头。   他望向张三玄,若有所思。   张三玄倒是可以培养一下。   特情局的人到了傍晚便离开山,山上又很快只有顾雅和傅白卿。   傅白卿从顾雅头顶抽走符笔,道:“明早还给你,你先去修炼吧。”   顾雅修炼是夜夜不歇的,她已经许久不曾睡过觉了。   顾雅瞥了眼傅白卿手中符笔,满怀期待,“傅老师,你要多挑几下,挑个最漂亮的。对了,你的毛毛,能用很久吧?”   到底傅老师是至少一千年的大妖。   傅白卿道:“用个几百年都没问题,等用秃了,再换就是。不要磨蹭了,快去。”   顾雅满怀期待离开。   傅白卿倒是偷摸摸地回到自己卧室,化作原形趴在床-上,前爪抱着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望着尾巴尖上稀稀疏疏,还没长全的毛毛,有些叹气。   邪神太可恨,他尾巴都不漂亮了。   每条尾巴都看了一遍,在新长出的毛毛和旧毛毛之间,选择了旧毛毛。   新长出的毛毛还没做过养护,比不上旧毛毛油光水滑,漂亮柔软。   他开始拔毛毛。   众所周知,拔头发其实很痛的,像针扎一样,一根根的拔还好,要是多根头发一起拔,那滋味,绝了。   同理,狐狸拔毛毛也一样。   傅白卿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挑挑拣拣,辛苦了一-夜,终于攒够做毛笔的毛毛。   他盯着九条红肿的尾巴,沉默了。   为什么九尾狐就不脱毛?   为什么他要受这样的苦?   为什么他就见不得小雅用残次品?   他沉默起身,开始制作毛笔。   他以前爱和人族混在一起,人族那些风花雪月他学了个全,认识的人多,时间又长,再懒再笨的人活了这么久,也是个全能手工达人。   当狐狸毛毛成束,装到白玉笔杆上时,傅白卿望着成品,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瞧这支笔,多漂亮。   鼻尖簇白似新雪,白玉温润如膏,恰似团团泥泥煮雪茶,一切风雅,都在其中。   这支笔,才配小雅。   之前那黄皮子毛,哪有这种美感?   窗外,红灿灿的云霞染红天际,洁白的云层鳞次般颜色变幻万端,美好的一天,从瑰丽万端的朝霞开始。   傅白卿将笔放回玉盒,拢着玉盒去云海找顾雅。   顾雅修炼,周身元气是潮汐般荡漾,天地水三气穿过屹立崖边的茶树,茶树肌肤腠理里的魔气,被荡涤被清洗,虽然只有几缕,但天长地久,魔气终会被洗刷干净。   傅白卿瞥了茶树一眼,心道,茗怀兄这脑子,有些不好使啊,到现在还没结业。   察觉到傅白卿到来,顾雅收功,睁眼,仰头望向傅白卿,先露出个笑。   傅白卿跟着嘴角提起,坐过了去。   他将玉盒递给顾雅,假装不甚在意地开口,“已经换好了,你瞧瞧,喜不喜欢?”   他视线落到云海上,眼角余光却留意顾雅的神情。   顾雅打开玉盒,见里边洁白若雪,又带着窸窸窣窣银光的笔刷,眼底满是惊艳。   太漂亮了。   “好看。”顾雅捏捏笔端,笑道,“有点硬,和你的毛,不太像。”   傅白卿身上的毛,其实挺软的。   傅白卿见顾雅眼底惊喜不似作假,愉快的心情溢于言表,顿时觉得九条尾巴的牺牲值了。   “做了点处理,让它更适合画符。”傅白卿接过符笔,道,“我替你插上。”   “好。”顾雅伸手搂住傅白卿的腰,仰头望着傅白卿,满眼亲昵与信赖。   傅白卿喉中有些干,握紧符笔,先顺从自己心意,低头亲了上去。   十几分钟,两人气喘吁吁,抱在一起平复情绪,平复完后,连体婴儿才分开。   顾雅有些不太好意思,一大早的,牙都没刷口都没漱。   傅白卿将符笔查到顾雅头顶发髻里,又摸出一个荷包,递给顾雅。   荷包是绿色打底,上边绣着一直白色狐狸,白狐旁边下边是白云,后边还有山峦剪影,整个画面精致又仙气,不像是现代手笔。   她看不出是什么绣法,但,能瞧出绣这荷包的人,技艺精湛娴熟。   毕竟,真的细,那颜色,也太细致自然。   比如这白云,浓淡阴影居然都不一样,好似真实的云海印在荷包上面。   顾雅接过,望着这个荷包,好奇地问:“谁绣的?”   “当年托宫廷绣娘绣的。”傅白卿将荷包系在顾雅腰间裤袢上,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又收起,放到顾雅掌心,“我以前在朝廷当国师,身上一应配饰都有专人打理,这个荷包,便是我画了花样,让绣娘绣的。”   “我手中有不少备用。”   顾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突发奇想,“这些都是文物吧,若是上交给国家,是不是对现代绣技也有帮助?”   傅白卿轻笑,“你将这腔忧国忧民的心思,放到我身上就好了。放心,该交的,早交了。”   顾雅也便那么一说,闻言肩膀撞撞傅白卿,笑道:“傅老师,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里呀。”   她点点傅白卿的胸膛。   傅白卿又想亲她了。   他低头,凑过去。   顾雅灵巧起身,跳下石头,“哈哈哈哈,傅老师,一大早火气别那么大。有客来了,我去迎客了。”   傅白卿咬牙,将一团火气压下。   迟早,得让她知道,不能太玩火。   过来拜访的香客,是之前问儿子下落的一个奶奶,不过第二天因为保健品又上了山。之后,果然和儿子相认,对山上山神更为信服。   带新认的儿子拜了山神还了愿后,和小儿子一道外边游玩,最近才回来。   回来后,一周上来拜一次山神。   这次还没到她固定拜山神的时候,她怎么会来?   奶奶先给山神上柱香,过来坐在红木桌上,“大师,我今天过来呢,是因为我孙女的房子出问题了。”   “我孙女前些日子买了新房,但每到半夜,都会有人敲门。我孙女独居的,半夜肯定不敢开门啊,就报了警。但是警察过来调查监控发现,半夜没有人敲门。”   “但我孙女就是听到了。”   “常言道,‘人三鬼四’,那半夜敲门的,是敲四下,我孙女心底有数,知道这事不是平常人能解决的。恰好听到我前些时日的事,就托我问问,能不能请大师解决这件事情?”   她的身侧,还有一个年轻姑娘,听完奶奶说的话,期待地望着顾雅。   作者有话说:   晚六点还有一更 第60章 水猴子   顾雅心底有几分猜测, 先望向那个小姑娘,道:“容我看看。”   奶奶让开位置,将孙女按在位置上,“大师, 您仔细看, 我孙女就一普通人,可不会干什么坏事。”   小姑娘眼神清澈, 坦然对视。   顾雅没看到孽气, 也没看到邪气, 倒是有鬼气, 这小姑娘确实撞了鬼。   既然不是小姑娘惹来的冤孽,那可能是房子有问题,也有可能是家里摆件有问题。   至于小姑娘身上,她没察觉到多大问题。   她问:“那房子,是新房子吗?”   “是的。”小姑娘点头,“是新房子, 毛坯房,没人住过。”   “有点问题啊, ”顾雅双手交叠托着下巴, 不断打量她的面相,依旧没瞧出问题,“你在你奶奶家, 那鬼还来敲门吗?”   小姑娘摇头。   “没有?”顾雅点点桌子, 正欲下结论,便听到小姑娘道, “我不知道, 我听到它敲了两天门, 就吓得跑过来了,还没在奶奶家住过呢。”   顾雅递给她一张平安符,道:“你在你奶奶家住一天,看它今晚来不来找你。不管来不来,你明天都上山一趟。”   小姑娘听到明天还要上山,顿时觉得腿有点疼。   她勉强打起精神点头,“好。”   收好平安符,小姑娘扶着她奶奶慢慢走下山。   傅白卿坐在顾雅身边,端来一副花茶和糕点——在茶树妖的提醒下,他开始捡起以前那些风雅习惯。   “麻烦?”傅白卿问。   “不算麻烦。”顾雅摇头,“只是要下山。”   她的山神印又恢复木质,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山,待会儿下去试试。   花茶是橙黄色的,像琥珀,飘着一朵盛开的野花,旁边还撒着几颗红艳艳的枸杞,色彩明艳若画,视觉享受一流。   端上一口细尝,有浅浅芳香萦绕,不浓,略淡,但恰好好处,初入口微苦,渐而回甘,滋味甚佳。   至于糕点,有绿豆糕,有红豆糕,有山药糕,有薏米糕,根据颜色做成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站在白瓷碟子里,可可爱爱。   顾雅拎着一条小青龙,笑道:“傅老师,最近改手艺了?”   之前都是做奶茶,现在做花茶了。   傅白卿道:“老是吃奶茶不好,况且现在金秋气燥,喝点花茶滋润下。”   顾雅闻言,觉得很有道理。   她一口吞了小青龙,绿豆糕化作粉末在嘴里绽开,味道清甜,但不腻,甜度恰好,里边添了点凉性之物,清清爽爽的。   傅白卿将糕点往顾雅那边推推,道:“要不要派特情局的人过去看看?”   “我去看看吧,他们战斗组的,不是在查血月的事?”顾雅说起这个,“血月和鬼木,是不是都潜伏起来了?”   “是。”傅白卿提起他们,也有些厌烦,“和小老鼠似的,不冒头,就找不到。”   “还有邪神,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邪神手里应该是有些手下的,比如那个偷窃卿善归尸体,和偷走茶树妖分支的妖。   这个妖不容小觑。   虽然石榴妖和茶树妖都在沉睡,但他俩便算沉睡,也不是小妖能靠近的。   那能接近石榴妖和茶树妖并将东西偷走,怎么也得是和是千年以上的妖。毕竟石榴妖虽然道行才六百多,茶树妖可是千年老妖。   两人还是堕妖,实力比普通妖要高。   “慢慢来吧。”顾雅安慰。   傅白卿点头。   除了慢慢来,也没别的办法,没线索。   虽然目前将邪神在市场上插入的钉子拔了,谁知道会不会有藏得更深的?   “对了,血月组织是为了成魔,鬼木是为了成神,邪神又是为了什么?”顾雅不解,“邪神只要有信仰,就会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他窃取寿命,是为了什么?”   “不一定是邪神要做什么。”傅白卿道,“我们不能将这三个势力分开来看。顺着子母鬼,我们查到了鬼木和血月有联系,顺着妇女拐卖案,查到了血月和邪神,所以这三者,很有可能是互相有联系的,他们做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那是谁想要的?窃取寿元,到底要做什么?”顾雅低头,道,“我总觉得,窃取寿元是邪神做的。我觉得我该知道的,但是我说不出来,不能让邪神成功,一定不能让他成功,市面上各种商品,都用检测仪检查了吗?”   “还在检查,这个工程量太大了。”市面上商品不知凡几,而同一种商品,又不知有多少品牌,而每家超市或者商店,进货的品牌又都不一样。   傅白卿见顾雅还在思索,微微凝眉。   莫不是小雅上辈子真是什么大能,此时她重新修炼,渐渐想起上辈子的记忆不成?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几率很小,而能拥有这等机缘的大能,实力都很强大。   他拉拉顾雅的手,微她一块薄荷膏,将她注意力从这事上转移出去,“船到桥头自然直,别为这事烦心了。他们目的达不到,还会出手,他们一冒头,咱们再抓便是。”   顾雅被薄荷糕清清凉凉一刺激,也从那苦苦思索中回过神,她笑道,“你说得对。傅老师,许久没见你原形了,快化作原形,让我梳梳毛。”   可可爱爱的小狐狸,谁不喜欢呢?   反正她喜欢。   傅老师喜欢够了,该宠爱小狐狸了。   傅老师身形一僵,想起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尾巴,不愿动。   但瞧见顾雅期待的视线,又舍不得拒绝。   他想出个好主意,暗暗地将九条尾巴捆在一起,脱毛的地方藏在其他尾巴之下,明面上来看,尾巴依旧蓬松多毛。   偷偷往后瞄了一眼,见伪装得天-衣无缝,傅老师才变幻成小狐狸,跳到顾雅腿上。   顾雅“哇”了一声,捧着小狐狸先亲香一口。   萌物太治愈了。   她先溜溜地将小狐狸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撸完后她觉得不对,“傅老师,你的尾巴,怎么变粗了?”   是的,变粗了。   之前傅老师的尾巴只是看着像把伞,实际上是细细一条,毛发蓬松,但现在,比原本粗了一倍有余,十分明显。   傅老师:“……”   他还没想到借口,又听到顾雅道:“傅老师,你的毛毛也稀薄不少,是不是处于换毛期啊?”   顾雅摸摸傅老师的毛毛,又用梳子小梳子梳了梳,很肯定傅老师的毛毛少了,以前小梳子梳尾巴尖的毛毛时,会梳不完,现在居然梳得完了。   傅老师沉默,默认了。   “也没掉毛啊。”顾雅梳了两下,没梳下白毛毛,更觉得奇怪了。   她以前梳头发,还会掉几根头发呢,傅老师换毛期,怎么会不掉毛?   或许是换毛期刚过,身上的毛毛全是新毛毛?   应该是吧。   顾雅不理解九尾狐,自以为找到了理由,没有多想。   傅白卿她没有问更多,松了口气。   差点就露破绽了。   他安心趴在顾雅腿上,享受顾雅的梳毛毛。   山上凉风习习,一人一狐相依,静谧得如一幅画。很快,这幅画被一则电话打破,顾雅放下梳子,拿起手机接起,眉开眼笑,“喂,姐。”   “妹啊,吓死我了。”江顾芸手握着平安符,吐出一口气,惊魂未定,“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谁?”顾雅不猜,反正她姐会说。   藏不住多少秘密。   “常漾啊。”江顾芸道,“我差点没认出来,她老了十岁不止,明明才二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竟像四十多岁一样,脸上挂不住肉,颧骨突出,脸上皱纹明显,瞧着比咱妈还老。”   顾雅咋舌,心道,常漾这是在美容院做了多少次全身保养啊,难怪以前次次瞧她,都觉得她浑身肌肤晶莹似玉,娇嫩无比,还以为这是天生丽质,原来是去了美容院。   还有,她以前常找她姐借钱,估计也是将钱花在美容院上吧。   不然,短短七年,丢了十多年寿命,每月都做了一次全身保养?   将心神抽回,她恐吓她姐,“瞧见后果了吧,以后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少往嘴里送,也少往脸上抹。对了,平安符随身带着啊。”   江顾芸连连点头,这个教训,她一定记得牢牢的。   妈耶,太可怕。   她摸摸自己的脸,忽然觉得还是抠点好,要是大方了,估计也会变成那样。   她道:“我去找你。”   “好,只要你不怕爬山。”顾雅应了一句。   尧光山难爬,她爸妈当初宣称要一周过来看她一次,在爬尧光山的困难下,改为一月过来看一次,再改为心血来潮过来看一次。   她这个姐姐,也不是个爱爬山的,好几次她都到山脚了,踌躇许久,给她打个电话又跑了。   就是不想爬山。   啧。   听到顾雅的话,江顾芸默默地又打起退堂鼓,“算了算了,秋老虎太猛,我还是不去了,等天气凉点,我再去找你玩。”   顾雅对此并不意外。   挂了电话,顾雅见傅老师已经化作人形,有些遗憾不能再撸狐狸。察觉到山上没多少人,顾雅对傅白卿道:“傅老师,我去试试,能不能下山。”   “我也去。”傅白卿跟着开口。   到了山脚下,顾雅往前踢踢,踢到一层看不见膜,没法跨过去。   看来,能不能下山,还是和山神印有关。   顾雅有些失望,对傅白卿道:“傅老师,明天你去处理一下吧。”   虽然有点小材大用,但她实在没人。   是不是该找个徒弟了?   “行。”傅白卿没有二话。   回去途中,察觉到山中有空间波动,顾雅拉着傅白卿瞬移过去,发现山涧里,倒着一名熟悉的少年。   圆脸、银发金目、约莫十七八岁,他一身黑躺在水里,手中手机高高举着,不让水打湿。   他的身下,鲜血将水涧的水,染得鲜红一片。   顾雅脑子一懵,喊道:“你你你,那个水猴子?” 第61章 超脱   少年炸毛, “说了老子不是水猴子,是水神无支祁!”   傅白卿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你,水神?”   少年:“……”   他强撑着气势不减, “我少说了三个字, 老子是水神无支祁的后裔。”   顾雅将他从河里拉上来,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受伤了, 还跑到了这里?”   不是在市里开了家游乐园, 天天玩手机打游戏?   提起这个, 无支祁嘟囔道:“还不是妖界那破事, 被妖追杀。”   无支祁对这事不太想说,当初他就是因为那破事避让到人界来,本想着妖界那边事情落定,他再回去应该没事,谁知道他刚在妖界露面没多久,就被妖追杀。   要不要这么狠?   傅白卿倒是了解些许内情, “无支祁祖上是水神,他们那一支, 都有可能继承水神之位。”   只要得神印认可, 便可成为水神,掌一方水土。   神印族内流传,水神一代代传承下来。   “继承水神之位?”顾雅不解, “神明不该是活得长长久久?怎么会一代代往下传?”   无支祁嗤笑, “哪有长长久久的水神,当年神兽与天地同寿, 还不是一只只死亡, 留下一堆血统不纯的后裔?”   无支祁望向傅白卿, “比如这只狐狸,除了有九条尾巴能瞧出是九尾狐,还有哪里瞧得见九尾狐的影子。”   “徒有其型无其表。”   傅白卿拉拉顾雅的手,解释道:“妖界竞争很残酷。”   “是你想象不到的残酷。”无支祁抢先答道,“神明,也不过是稍微强大一点的生灵而已。我获得水神之位的一代祖当年还算是个人物,最后不是被后羿一箭射死?”   “妖界可没有人界这么和平,里边打打杀杀的常态,被兄弟姐妹背刺,更是常态。很多妖族,都是吞着兄弟姐妹的尸体长大的。”无支祁说起这个就气,他已经避让到人间来了,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觑着前往人间的一条裂缝穿了过来,怕是就死在当场了。   “呃,”这对兄弟姐妹的怨气,都爆表了。   顾雅不问了。   妖界如何,跟人界没关系,她更关心的是,她这尧光山,就是和妖界挨着,中间有一条裂缝,只有弱者才能过来,强者若是想要穿过,会被界壁出的法则撕碎。   她捡起一根树枝戳戳无支祁,道:“你实力,”   她刚说出实力二字,无支祁敏锐地辩驳,“我实力好着呢。”   顾雅知道了,无支祁实力有损。   “你这个样子,是送你去医院,还是你在这儿躺躺,自己回去?”顾雅蹲下,又用枝条戳戳无支祁。   无支祁犹犹豫豫,望向傅白卿,有心想求助,但又不甘心在族敌面前示弱。   同为神之后裔,他不能过得比他更差。   他视线移到顾雅身上。   “我能不能在尧光山上养伤?”无支祁轻声道。   顾雅露出个歉然的笑:“不行呢,尧光山没房子给你住。”   “没关系,给我一碗水就行。”无支祁觉得这不是问题,只要有水,他哪不能住?   顾雅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点点头。   无支祁在人间没犯事,还是个积极纳税的大户,特情局有义务对他进行救助。   见傅白卿答应,无支祁再也支撑不住,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小猴子,小猴子一身银毛,金色瞳目,小巧袖珍,精致可爱。   是真的可爱。   顾雅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的原形这么漂亮,她蹲在不远处,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头山的银猴子。   傅白卿不着痕迹挡在顾雅前面,伸出两根手指拎着银猴子身子。   “别,别忘了,我的手机。”银猴子见自己距离摆在石头上的手机越来越远,焦躁地提醒。   顾雅、傅白卿:“……”   顾雅顿时想起,无支祁摔到水里,还不忘将手机高高举起的画面。   重度手机患者石锤了。   万万没想到,手机魅力这么大,勾得无支祁重伤都顾不上,对手机念念不忘。   顾雅将手机拿起,道:“给你带上了。”   少年彻底方向,头一歪,晕了过去。   顾雅见状,提醒傅白卿,“别这么拎着他,他不舒服。用掌心托着。”   傅白卿不太高兴,“你要是喜欢这么小的,我也能变小。”   顾雅被傅白卿幼稚的话逗得连连发笑,她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我只喜欢你,他就是看个稀奇。”   傅白卿气顺了。   旁人原形再可爱,小雅也只喜欢他。   他略微宽容地将无支祁放到掌心。   到了山顶,他将无支祁丢到池子里,池子里本来养的锦鲤受惊,一哄而散,红色、黑色的尾巴一道道划开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池中小巧重瓣粉色、淡黄色莲花,也随波纹漾动。   顾雅探身,见池水清澈,银猴子像重物一样落到池底小石子上,惊道:“他这不会被淹死吧。”   傅白卿转身,道:“鱼被淹死,他都淹不死。无支祁生来就活在水里。”   顾雅跟上去,问:“傅老师,妖界,是什么样子的?”   “妖界啊。”傅白卿想了想,道,“不好形容。用人族的话来说,妖界的妖,还活在史前文明。”   虽然有妖文,有文明,但是吧,没有秩序,只有血和肉。   不得不说,人族的仁义礼法,是世上最伟大的思想,有了它,才有了不一样的人族。   在妖族,没有理,没有情,只有拳头大小。   比如他那一族吧,他和他哥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藏着华音?还不是华音一被发现,九尾狐长辈会直接带走。   华音的想法,他和他哥的想法?不重要。   什么孩子要在父母身边长大,什么孩子生来依恋父母?   不好意思,妖没有那些软弱的想法。   你想养在身边?行,很简单,你成为族里最厉害的,将其他族人都打趴下,你想干嘛就干嘛。   越是在人界待,越觉得妖界没法待。   三观不同,头疼。   他无比庆幸,他小时候体弱,他哥看不下他被族内其他小崽子欺负,带他来得了人族。   “听起来,有点意思。”顾雅对妖界充满好奇,有点想去见识一翻。   “听起来有意思,但你去了,会觉得处处糟心。”傅白卿摁摁眉心,想起近千年间,偶尔回族地的经历,完全不想提。   “你瞅啥?”   “瞅你咋滴?”   然后两人抡膀子干架。   这一幕在人间是玩梗,在妖界是时时刻刻都发生的现实。   啧,糟心。   顾雅见傅白卿不太想提,秒懂。   估计妖界没给傅白卿带来多少好回忆。   她不再好奇妖界,转而畅想道,“无支祁能不能给我带来大量信仰?他是水神后裔,如何给信仰,他应该最懂吧。”   见顾雅提起信仰,傅白卿便知道,她还是想亲自替那个女孩子解决麻烦。   他沉吟片刻,想了个法子,“让他公司的鬼过来,一人上柱香,也有信仰。”   顾雅一愣,诶,对哦,还有鬼。   她想起之前被她净化的怨傀和母子鬼了。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净化得怎么样。   她们待得太-安分,她差点给忘了。   傅白卿是个实干派,他提出意见后,起身走到池边,将无支祁从池子里捞起,推醒。   少年:“!!!”   干-你大爷傅白卿。   他小奶音气呼呼地怒道:“你做什么?”   傅白卿把手机放到无支祁面前,道:“喊你员工过来上香。”   无支祁:“……”   哦,懂了,信仰。   他用毛爪爪点击密码,解开屏幕锁后给总助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少年小奶音震声道:“天大的事,也别吵我。”   “还有你。”傅白卿又去推他。   无支祁骂骂咧咧,挣扎着爬起来,朝正殿拜了三拜,“可以了吧?”   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躲到水草密集的地方藏着。   傅扒皮九尾狐,最好别落到他手上,不然他要让他变成原形去游乐场外边招揽游客,无偿打工三天。   傅白卿满意了,收好无支祁的手机,起身往风雨亭瞧去,没瞧见顾雅,又视线一转,在正殿寻到人。   他走过去,见顾雅在看封印符,也想起之前在贺兰城家抓的一百多只鬼了。   他恍然,“对哦,这些鬼也该拜一拜,净化得怎么样?”   顾雅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喜意,“除了怨傀,其他的都净化得差不多,可以送去地府了。”   次日,买了新房的小姑娘上山。   她对顾雅道:“我住在我奶奶家,晚上没有鬼敲门。”   顾雅点头,道:“那问题,就出在你新买的那栋房子上,你先去调查调查,确定那所房子是新房子?卖给你之前,没有买家?是直接由建筑商卖给你的?”   小姑娘懂了,“我去查。”   顿了顿,她哀求道:“大师,不能将鬼抓了吗?”   顾雅笑道:“鬼都是人变的,人犯法会有警察抓他,鬼犯法,天师才会出手。若鬼有冤情,天师得先化解鬼的冤情。你也不想,自己或者亲人死后成鬼,被天师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击杀了吧。”   小姑娘:“……”   行吧。   她下山,继续查房子后边的事。   还以为找了大师,就完事大吉了呢,谁知道这么麻烦。   晚上,顾雅将封印符里怨气净化干净的鬼放出来,道:“你们可以去地府了。”   众鬼纷纷响应。   在封印符里,被神光强制净化,痛死了,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宁愿地府受罚,也不愿神光净化。   见众鬼迫不及待投身地狱,顾雅凝眉,这些鬼怎么这么不灵醒?   她提醒道:“我给你们净化一场,你们给我上柱香,不过分吧?”   众鬼:“……”   他们求着吗?   为了早日入地府,他们忍。   一只只鬼抱着迫切解脱的想法,信仰给得有多虔诚就有多虔诚,生怕自己不虔诚,被压着继续净化。   顾雅不知内里,只感觉到信仰源源不断,乐得像只傻孢子。   发了发了。   这些鬼,太肥了。   争取早起将邪神、血月组织和鬼木手里的鬼解救回来,一只只的,全是信仰啊。   顾雅握爪。   作者有话说:   晚六点,还有一更 第62章 热闹   这些鬼离开后, 顾雅的山神印当晚就由木质变为铜制。   可以离开尧光山两个小时了。   顾雅抱抱傅白卿,很是高兴,“傅老师,谢谢你。”   要不是傅白卿提起鬼, 她也不能想起自己还收留了那么多鬼。   傅白卿反手搂住, 低声道:“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顾雅喜滋滋的, 忽而生出一种冲动, “傅老师, 什么时候, 我带你去见我爸妈吧。”   虽然只谈了一个多月,但她觉得,日后就是傅老师了。   而且,傅老师这种族特性,谈一个月和谈十年,没差, 她从答应的那一天起,貌似就没法再脱身。   既然这样, 早早见家长也好。   傅白卿欣喜, 这是小雅彻底接受他,承认他是她的伴侣了?   “好,什么时候, 我随时都可以。”傅白卿陷入狂喜和紧张中, “见家长要做什么?要不要喊我哥嫂来?我要送爸妈什么东西?人参可以吗?或者玉?或者金首饰?我有很多。”   “还是像之前一样,给爸送一瓶强身健骨酒?或者给妈送点自制的护肤品和香水?”   顾雅无语, 这就喊上爸妈了?   忽而她听出傅白卿话里意思, 惊道:“你什么时候送我爸酒, 送我妈护肤品和香水了?”   傅白卿眼神躲躲闪闪,“就,就上次,你爸妈过来看你,我看你爸捶背捶腿,我就以你的名义送给你爸一瓶药酒,是以前一个御医告诉我的偏方,能壮骨,能治风湿,只缓解腰肌劳损,给你爸正好。给了你爸药酒,也不好落下你-妈,当天就弄了一小瓶护肤膏和香水,是宫廷御-用的,我连同单子一起送给你-妈妈了。”   顾雅蓦地心虚。   感觉,她对她爸妈,都没傅白卿上心。   果然啊,曹大大写得好,‘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她这个不肖子孙,都没发现她爸有风湿。   她低头回忆一翻,觉得不对,“我爸没风湿啊。”   “是没风湿,就身体不太好,运动少了。”傅白卿道,“那酒一天喝一小杯,能强健筋骨,喝个一年半载,再来过爬山,就不会再这么气喘吁吁。”   身体好了,爬山不累了,就不会抗拒爬山了。   听到不是有风湿,顾雅顿时又理直气壮了,她就说,她没那么不孝顺。   “我爸不爱运动,天生的,这酒送得好。”顾雅拉住傅老师的手,仰头望着他,满是星星眼,“你想得真周到。”   真是个贤内助。   让人如何不爱他?   傅白卿得到顾雅鼓励,兴奋道:“那我继续送酒?”   “送吧。”顾雅道,“我爸喝酒的,就是那酒,你说只喝一小杯,和他说过没有?我爸喝酒一般爱喝一杯。”   “说过的。”傅白卿含笑,“那酒只能喝一小杯,再多的,喝上一口就会醉。”   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我设了禁制。”   “哈哈哈哈,傅老师,你好狡猾啊。”顾雅哈哈大笑,她能想到,自家爹爹贪杯,但喝够头就醉倒,不敢置信自己酒量居然这么浅,又继续喝,结果一口就倒,越喝越怀疑人生的画面。   可惜傅老师没告诉她,不然她要回家一趟,专门看她爸的热闹。   现在热闹是看不了了。   两人说话间,无支祁游乐场里的小鬼纷纷跑过来,先在山顶找老大,没找到,飘到正殿。   他们没见过顾雅,但顾雅站在那儿时,他们便知道,这是山神。   他们怂怂地不敢放肆,先行了一礼。   顾雅让开位置。   鬼魂乖巧地一一上了香,问顾雅,“山神娘娘,家主呢?”   家主?   这又是个什么称呼?   顾雅暗自嘀咕一句,道:“你们知道,你们家主是妖么?”   “知道知道,家主没瞒着我们。”众鬼乖巧答。   “那你们家主在那水池里。”顾雅一指水池子。   众鬼飘了出去,一个个地趴在水池边,往里边瞧。   一个水鬼还飘进池子里,在一个稍微大点的石头后边,瞧见了巴掌大的银猴,许久不曾有过波澜的心,忽然软成一滩水。   俗称萌化了。   “家主好可爱,原身这么可爱的么?”水鬼轻声道。   其他鬼听了,纷纷落水,往里探。   “哇,真的好可爱诶,家主以前不肯化真身,就是因为真身太可爱,没有威慑力么?”   “家主其实想多了,他人形也很可爱,没有威慑力。”   众鬼围着无支祁七嘴八舌,森森鬼气将沉睡疗伤的无支祁硬生生冻醒,他嘶了一声,小声嘀咕句“好冷”,睁开一双金目。   瞧见周围挤在一起,一张脸重叠着一张脸的鬼,饶是无支祁不怕鬼,也不禁吓了一跳,身上妖气外泄,整只猴子灵活地跳了起来,往后一飘。   一飘半米,靠着假山,比水鬼还灵活。   游乐园的鬼被妖气一荡,纷纷避让,有一个是一个的,全都飘出水面,看着像是灵魂升天。   就很淦。   至少无支祁很想骂上几句。   但他憋了半天,也才骂道:“你们有病啊。”   挤在一起,围着看他睡觉。   水鬼打着哈哈,“既然家主没事,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谁也不肯留在这儿,争先恐后地纷纷溜下山。   无支祁从水里飘出,连个尾巴都没抓到。   他很抓狂,见傅白卿站在正殿,愤怒道:“我替你将鬼喊来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搓搓毛,感觉依旧有鬼气残留一般,阴森森的,像寒针在扎骨头。   偏生他伤重,一时半刻,没法驱除。   傅白卿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下属关心你,我难道还能拦着?”   无支祁:“……”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提醒一句会死么?”无支祁又感觉头晕,他将身一潜,道,“不许再让人打扰我睡觉。’   他继续藏在之前的石头后边,再次陷入沉睡。   傅白卿耸耸肩。   又不是他的谁,他为什么要这么细心?   他还记得,幼时他曾随大流喊过他病秧子。   记仇。   一大早,小姑娘又来了。   她哭丧着脸,控诉道:“大师,我被坑惨了。果然便宜没好货,我就不该相信销售那张嘴,就不该他说便宜二十万的份上,买下那栋房子的。”   小姑娘得了顾雅提醒,去找当初卖她房子的那个人,在她说要报警的威胁下,那个销售才坦白,他根本不是建筑商那边的销售,而是房地产销售。   他是受房主的委托,来卖房子的。   怪她,没买过房子,没经过这种套路,以为在售房处穿着西装服的就是建筑商这边的销售,没想过会有人那么大胆冒充工作人员卖房。   也怪她嫌弃买房麻烦,听到对方说能大包大揽,只要她交钱,房产证什么的都不用她跑,又听他说其他房子都卖出去了,就这间房还留着不太好,便宜二十万卖她,她贪便宜之下昏头昏脑的,就买了。   结果现在,买出了问题。   原来那间房子,确实没人住过,是毛坯房,但它有过一任买主,那买主是和妻子一起买的,后来妻子意外去世,买主觉得这房子不吉利,就想转手,托了那销售卖。   因为人死有避讳,销售刻意隐瞒了这一点,谁知道眼前小姑娘这么天真,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一点疑问都没有,不骗她,骗谁?   只要房子卖出去了,小姑娘也得了新房,中间那段事,其实不重要。   在销售都差点忘了这桩事的时候,小姑娘找上门来,开口就说他诈骗,要报警,销售能怎么样呢,只能实话实说,还说愿意补偿十万。   再多就没了。   小姑娘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补偿。   她因为他的隐瞒,这段时期的担惊受怕,三爬尧光山的辛苦,就白受了?   顾雅望向她,笑道:“接受啊,为什么不接受?十万元诶,白捡的。”   “可是,”小姑娘依旧委屈。   “那就再提提价,压在他的底线上。”顾雅让小姑娘写个字。   小姑娘写了个“气”字,到现在,她还是好气哦。   “二十万吧。”顾雅望着气字,笑道,“一口咬定二十万,让他这单白赚,怎么样?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他不敢再坑人了。”   “行,听大师的。那大师,我房门外,半夜敲门的鬼?”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顾雅。   “你再去你奶奶那睡一晚,今晚我去收了。”顾雅道,“你新房门,钥匙,地址给我。她一般什么时候过来敲门?”   “好。”小姑娘从包里摸出门禁卡,钥匙,又将地址写下,“她都是半夜十二点来敲门。”   “知道了。”顾雅见地址距离附近不远,晚上可以速战速决。   小姑娘道了谢,给山神娘娘上柱香,下山去了。   顾雅从头上拔-出毛笔,开始画符箓,为晚上之行做准备。 第63章 返祖血脉   傅白卿靠近, 笑道:“小雅,这事你怎么看?”   顾雅手下动作没变,符箓于她手下成型。   这只符笔比其他笔更适合她,笔落之际, 元气牵引, 均匀输出,流畅顺滑, 和写字一样的, 不用控笔控气。   只是用习惯了这只符笔, 再用普通毛笔时, 怕是会很不适应。   她将笔拿起,放到眼前看,微微抱怨道;“这笔用着,也太让人生出依赖了。”   傅白卿注意力顺着顾雅转移,笑道:“我曾见过,有山神用这符笔虚空画符。”   顾雅若有所思。   她去拉着傅白卿去山涧清洗符笔朱砂, 洗完后,重新插回头上, 她坐在溪边大石头上, 将脚泡在山涧里。   山涧的水潺潺流淌,穿过脚底,似踩在绸缎之中。   顾雅翘翘脚, 答了之前那个话题, “那鬼不出意外,是那男人的妻子。若真是她, 那她的死, 就有点说法了。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具体情形,还是要晚上去看看。”   傅白卿凑过去,捏捏她的小手,笑道:“我陪你一起。”   “好。”顾雅没有拒绝。   阳光将山间分割成无数份光影,七彩的光晕如跳动的精灵,午后山风水涧,与喜欢的人依偎在巨石上赏风赏景,少女时期曾幻想过的画面,一朝成型。   没有激动,只有平静。   顾雅安静地和傅白卿叙说这事,说着时,面上的笑止不住。   恋人间便是如此,甜蜜时,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都觉得很有趣。   傅白卿努力回忆,发现还没成年时,关于风月之事,他最大的想法就是,和她一起晒太阳?   顾雅听了,哈哈哈大笑,“这可不行,我怕晒。不过,抱着你原形,咱俩一起午睡,还是可以的。”   这种感觉也很惬意。   越想越心动,顾雅抱着他,上了尧光山山顶,在殿外看了看,无奈地发现,没有放摇摇椅的地方。   山神庙真的太小了。   她望向茶树,道;“要是茶树妖长满茶叶,在他树下摆一张摇摇椅,一张桌子喝茶,该有多惬意。”   茶树树龄有千年,要两三人合抱才能抱住树干,若是长满茶叶,遮阴能力必然不错。   加上山顶山风习习,云海如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顾雅几乎想不起,自己一开始被山神印砸中,不得不当山神是什么心情了,反正她现在,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傅白卿幻想下那画面,也期待起来。   他道:“给他挂满净化经幡吧,加快他的净化速度。”   在神光照耀下,魔气不低于一定程度,他是不会长叶子的。   “好主意。”   两人提笔用朱砂写经文,经文一个个的,注入阳刚正气,威风凛凛,对魔很有威慑作用。   他俩写完,将经幡挂在光秃秃的茶树上。   在特情局上经济课的茶树妖“哎哟”一声叫出声,本来已经熟悉的灵魂上的疼痛,又忽然加剧,像是在烈火中烤灼一样,让他没法忍受。   “这两人,在搞什么?不会被偷家了吧?”茶树妖心神不宁,担心山神庙被人攻击,他本体被火烤了,他顺着和本体的联系偷偷往外瞄一眼,看到挂在茶树上的经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木着脸,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傅小白,敲你头,敲你头,听到了吗,傅小白,敲你头!   察觉到茶树的波动,傅白卿朝他笑了一下,温文尔雅,“茗怀兄安好,为了让茗怀兄早些恢复正常,只能出此下策。想来茗怀兄,也是愿意早些长出头发的,发片到底没有真发好。”   茶树妖才不会被他给骗过,他绝不会是为了他。   他就没这个好心。   茶树妖冥思苦想,想不明白傅白卿这么做的原因,他只能问:“我哪得罪你了?”   让他这么折磨他?   他最近乖巧无比,在特情局乖乖上课,没有回山上打扰他和伴侣谈情说爱,世上还有他这么仗义的兄弟吗?   他这么不珍惜他,迟早会失去他的。   “拿走拿走,老子痛。”茶树妖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   傅白卿将最后两张经幡挂在茶树妖身上,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茗怀兄不想早些驱除魔性,恢复一头秀发?”   没有头发是茶树妖目前的痛,傅白卿字字句句踩在这上面,让他纠结不已。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长出长发,特情局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妖就是玄术师,扫一眼就瞧出他带的是假发,明面上没说什么,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讨论他是秃子?   可,挂经幡真的很痛啊。   唔,也不是特别痛,还能忍受,倒是背后指指点点,他想一想都觉得受不了。   茶树妖权衡出结果,警告道:“不许再挂了啊。”   傅白卿轻笑,“小弟知道分寸。”   茶树妖瞪了傅白卿一眼,又暗暗骂两句傅小白,敲脑壳,傅小白,敲脑壳,骂完后心情舒畅。   他最后警告一句,“不许再挂了。”   说着,意识缩回课堂,听到台上老师讲课,再看PPT内容,两眼晕圈。   他才神游几分钟吧,这讲到哪里了?这说的是什么?   这节课,白上了。   茶树妖哭丧着脸,痛苦不已。   人类为什么要学这么玩意儿,做生意不就是买入卖出吗,怎么会有这个定律那个定律?   这边,茶树妖一走,顾雅轻咳了一下,道:“傅老师,咱们会不会太过分?”   “不会,只要结果是对茗怀兄好,茗怀兄就不会介意。”傅白卿淡笑,“茗怀兄是察觉到异动,担心山上出事,才过来看一看。”   闻言,顾雅更愧疚了,“你这朋友这么仗义,咱们这么欺负他,会不会将你朋友欺负走?”   傅白卿拉着顾雅的手,笑道:“以后也是你朋友。”   他歪歪头,笑道:“不会的,茗怀兄这人不爱计较,只要不踩他底线,其他的都被他归于玩闹。”   “况且当年,”傅白卿笑容有些狰狞,“我为了救他,重伤昏迷,醒来后被他修剪长毛伪装成京巴狗。我当时都没生气,想来现在他也不会生气的。”   顾雅:“……”   傅老师,可真记仇啊。   几百年前的事,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低头回忆,自己有没有哪儿得罪过傅老师,回忆完后,放心了。   她这么乖巧,怎么会得罪傅老师呢?   没有过这回事。   她同情地瞥向茶树妖,心道,难怪她说只挂两幡,傅老师说两幡哪儿够,原来还有这桩旧事在。   她拉着傅老师的手离开这儿,笑道:“傅老师说得对,茗怀不会生气的。不过,傅老师朋友好多啊,之前那个善归,现在这个茗怀,不像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说起朋友,顾雅也是奇了怪了,她自认聪明可爱,乖巧善良,怎么就没个好朋友呢?   秦桧还有两三个知心好友呢,她却半个都没有。   难道她还比不上秦桧?   之前她姐姐说起自己朋友,她还没感觉,现在听到傅白卿和茶树妖之间的“深情厚谊”,她蓦地酸了。   她也想要这样,可以玩闹,可以依托生死的朋友。   傅白卿听完,托着顾雅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不一样的啦。”顾雅拉着他往风雨亭坐下,她趴在红木桌上,偏头望向傅白卿,道:“傅老师,你是怎么交朋友的?”   “志同道合吧。”傅白卿道,“我当年交的那些朋友,各个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他们的某些思想让人着迷。我喜欢和这些大贤说话,感觉自己能学到不少。”   他学着顾雅,也趴在红木桌上,和顾雅对视。   虽然是在空旷的山上,但这个动作,一下子让顾雅想起同学时代,她那些偷偷谈恋爱的同学趁着午睡时间,不舍得睡觉,睁着眼和对方对视。   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觉得甜蜜。   此时氛围,有那种青涩的美好劲了。   顾雅轻笑了一声,胳膊挪移一下,距离傅白卿更近,两人呼吸交缠,说不出的亲密。   傅白卿头往前凑,啾了顾雅嘴唇一口,继续说自己的故事,“我一出生,就身体不好,病恹恹的,除了我父母和我哥,其他族狐都恨不待见我。”   顾雅心一揪,望着傅白卿,不自觉带出怜惜。   傅白卿轻笑一声,安抚道:“其实也还好,我并没遭多少罪,我哥和我爸妈,给了我足够的爱。”   顾雅凑过去,啾啾两口,“以后我给你,更多更多的爱。”   傅白卿笑了笑,也亲了亲她,“我也是,以后我的爱,也给你这么这么多。”   两人对视笑着,皆有些不好意思。   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起话来,还那么幼稚。   但这幼稚的对话,却又说不腻。   笑了片刻,傅白卿继续道:“在妖界,弱小是原罪。身体虚弱,是活不长久的。”   “所以我小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我哥要学习,我爸妈为了让我更健壮,常年在外替我寻强很健体的药。”   “我小时候,有很多疑问,有很多不解,都得不到解答。比如,都是族狐,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恶劣?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比如族内伤重的老狐,以前为族里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没有价值后,便会被族里放弃,再也得不到尊重。”   “这些疑问,没狐能告诉我。”   “直到我父母为了给我找药在外失踪,族里只剩下我哥和我,之前还估计我爸妈的小狐狸崽子,开始没有多少顾忌,我哥担心他在外上学的时候,我被族里狐狸崽子捉弄死,带我来了人界。”   “到了人界后,认识那些人族大儒,学到人族那些思想,我才明白,妖族那些做法,还是蛮荒的,未开化的做法。意识到这点后,我懂他们,也原谅了他们。”   “我虽然懂,但我并不赞同。所以,我更适合人界。”   “没事,你现在很厉害。”顾雅摸摸他的脸,夸道,“很厉害。”   傅白卿轻笑,压低声音,略带骄傲地开口,“我当然厉害。”   “其实,我一出生身体弱,是因为我体内九尾狐浓度很高,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血脉浓度太高,身体又太脆弱,所以我才一出生就虚弱。”   “但这点,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无比渴望族内生出返祖血脉,但他们不知道,返祖血脉被他们亲手放弃了。”   “我这只最接近先祖的九尾狐,他们永远也别想得到。”   傅白卿说起这个,有种恶作剧得逞的自得。   一想起他们守着那么多破规矩,就是为了拥有一只返祖血脉的九尾狐,让族群恢复先祖荣光,但他们的希望,被他们亲手放弃,他们的坚守,成为了一个笑话,他就开心。 第64章 小区有问题   顾雅兴奋拍手手, “气死他们。”   傅白卿见顾雅这么捧场,愈发觉得自己幼稚。   但怎么说呢,心情很好啊。   有人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不管任何缘由, 他说什么就应什么,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美好。   他便算活到现在,也迷恋这种感觉。   像是小时候, 他哥站在他前边, 为保护他和那些骂他捉弄他的狐狸打架。   心暖洋洋的。   他捏捏顾雅的手, 道:“你不觉得我没责任心吗?身为返祖程度最高的九尾狐, 却不想着回族群,帮助族群,只愿游离在外,太自私了。”   无论是妖族教育,还是人族教育,都很强调宗族的重要性, 好似在宗族面前,个人利益不值得一提。   过去, 他偶尔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而犹豫迷茫。   他不回去, 真的可以?   若是他回去,或许能让族群在妖界更强大,能在妖界活得更好。   有大儒说, “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也有大儒说, “己身微尘, 大爱无疆”, 更有大儒说,“圣人必有宗,宗人有事,族人皆侍”,他有时候觉得,读书太多也不好,圣人言不太统一。   顾雅摸摸他的头,道:“你是在人界长大的,族群没给你庇佑,你对族群也没有义务。”   只听傅白卿这简单描叙,便知妖族文明还位于人族远古蛮荒之时,那个时候,因为生存困难,人人挣扎求生,有用的便重视,无用的便舍弃,这是无奈之举。   但若能供应得起,小孩和老人,部落还是会养的。   而九尾狐这个并不是。   它法则更赤-裸,更直白,它是能做却不做。   很畸形。   她很庆幸,傅白卿离开了族群。   责任,义务,傅白卿垂眸,若是如此,他倒是不好回族群了,不然用了族群的淬骨池,他便没法像现在这般理直气壮。   做出这个决定,傅白卿浑身一阵轻松。   只是,虽然不去淬骨池,但也得回妖族一趟,妖族修炼资源,比人族丰富。   他得提升实力。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趴着桌子无声对视。   对视着对视着,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黏在一起,月亮门传来脚步声。   顾雅飞快地啾了一口,正襟危坐,严肃无比。   傅白卿将头埋在胳膊下,无声大笑。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上来的人是过来买好好学习符的,好好学习符效果好,但效果只有一月,过了一月又要过来买,还有一些工作党,买了自己用,让自己工作时更专注。   还别说,专注工作,升职加薪,都快舍不得给儿女用了。   顾雅摸了支凡笔画符,将符箓卖了出去。   现在尧光山的人流量还不错,便算是周一到周五这样的工作日,也经常有人上来买静心符,这些买静心符的,都是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没大善,没大恶。   世上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普通人。   这些人或为儿女,或为自己上山求符,顾雅愿意卖个方便。   至于那些强烈建议她开网店,让他们可以网购的人,她直接无视。   她不缺钱,缺信仰。   他们网购能给她信仰?   而且,连爬山都不愿意就想要符,她的符箓有那么廉价?   不卖不卖。   到了晚上十一点,顾雅和傅白卿下山,前往买房姑娘给的地址。   她新买的房子距离尧光山半个小时车程,不算远,到了地方后,傅白卿寻个位置放车,两人用门禁卡进了小区。   小区是新建的,刚交房没多久,里边还没多少人住,楼房灯光稀稀疏疏,像是散落人间的星辰。   不过,顾雅凝眉,望向傅白卿,“傅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儿给人感觉不太舒服?”   傅白卿也有这种感觉,但一时半刻,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风水不太好吧,我看看。”   门口吃糖藏风聚财,绿化植物没有避讳之处,饶了一圈,傅白卿不解,“按理说不应该,风水不错,进来给人感觉应该很舒服才对。”   “会不会是底下这块地皮,当年是坟场?”顾雅猜测。   “可能。”傅白卿看了下时间,道,“快十二点了,先解决那个小姑娘的新房问题。”   “好。”两人乘电梯,来到小姑娘的房前。   没有用要是进屋,两人就守在门口。   没等多久,一只女鬼乘坐电梯飘到女孩门前,不紧不慢,很有礼貌地敲门。   顾雅用符定住她,问:“你来这做什么?”   女鬼望着她,两眼茫然,“你能瞧得见我?”她蓦地惊恐,无神的眼神炯然有光,“你能瞧得见我?”   顾雅现在已经能够将神光全都收敛,女鬼并不能认出她的身份,但意识到顾雅能瞧见还不怕她,只有一个可能,天师。   她转身想逃,但符箓在,她一动也不能动。   她惊恐道:“你,你要杀我吗?”   顾雅不解:“谁要杀你?有天师见到你就杀你?”   “没有,不过我见过有个天师,看见鬼用个小旗子一挥,就将鬼给抓走了。”女鬼满脸惊恐,一时控制不住鬼相,露出死前的容貌来,却是面色青灰,黄泥堵住鼻子,却是活生生窒息而死的。   顾雅望向傅白卿,“血月组织?”   傅白卿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暗骂特情局的信息组是干什么吃的,血月组织的人又出来活动,他们都没发现。   “在哪瞧见的?”顾雅问。   “在,在山上。”女鬼缩了缩脖子,道,“我老公是农村的,村里有一座山,村里人死了都葬在那座山上。”   “我本来在坟里睡得好好的,听到外边鬼哭鬼嚎,就探出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女鬼有些不好意思,当了鬼也没改掉看热闹的毛病,“结果就看到一个人旗子那么一挥,周围想赶人的老鬼全被吸走了。”   她要不是胆小,又怕那些老鬼,只冒出个头,身子还踩在自己的尸骨上,见机不妙立马缩回尸骨里,只怕也会被吸走。   “那你怎么来这边了?”顾雅又问。   “我看到这一幕怕啊,想着我刚买了房子,我老公在新家肯定会给我立个牌位的,我就过来了。我反正是不敢在老家待了。”女鬼说着说着,撇撇嘴有些委屈,“可是我过来了,没感应的牌位,我敲门,我老公也不给我开门。”   顾雅无语,道:“当然不会设牌位,也不会给你开门,这房子,你老公卖掉了。”   女鬼身上鬼气暴涨,又往厉鬼发展的趋势,“这房子是我全款买的,他凭什么卖掉?我是留给我女儿的。”   顾雅伸手一拍,将她身上鬼气拍散。   女鬼又恢复正常,只是身形有些缥缈,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失魂落魄地低喃,“他怎么敢卖掉?”   顾雅拍拍她,道:“我会替你查清楚的。对了,你来到这儿,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女鬼心思还在房子被她老公卖掉那里,答起话来有些心不在焉,“异常?异常舒服算不算?”   所以她进不了门,也乐意待在这小区。   若是风水好的话,鬼待着其实也是很舒服的,但既然认定这儿有问题,自然不会往这上边考虑。   顾雅凝眉,“也便是说,这小区底下,有阴气或者鬼气?”   傅白卿眸光动了动,对顾雅道,“去顶楼看看。”   “好。”顾雅将女鬼收了,和傅白卿前往顶楼。   从顶楼往下看,整个小区收之眼底。   小区风水不错,当初建的时候应该有高人指点,任谁瞧见,也瞧不出错来。要不是两人体质特殊,也察觉不到这儿的不对。   “看不到邪气和阴气。”顾雅道。   正是看不到邪气和阴气,才有问题。   若一切正常,两人不会感觉到不舒服,若飘着邪气和阴气,反而还能解释几分,干干净净的,反而更诡异。   傅白卿眸光微动,“可能是阵法,幻阵。”   如果这阵法隐藏的,只是邪气或者阴气,而非周围的景象,他没瞧出不对,也正常。   毕竟,谁会刻意查看,空气是不是幻觉?   顾雅闻言,从头上拔-出符笔,虚空画破妄符。   “别——”傅白卿连忙阻止,但他明显阻止晚了,顾雅面色一白,体内元气尽数倾泻到符笔上。   顾雅稳了稳,收回符笔。   她望着符笔,满是惊讶,“怎么虚空画符,需要这么多元气?”   傅白卿给她输入元气,无奈地道:“我刚就想说这个。”   以天地为纸,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雅缓了缓,道:“我再试试。”   傅白卿道:“你体内元气撑得住么?”   “我感觉到熟悉感,我上辈子应该很擅长画符箓。”顾雅开口,“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能成功。”   傅白卿被顾雅说得,也很好奇她上辈子的身份了。   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大佬。   傅白卿满脸骄傲。   他看上的女孩,就是这么棒。 第65章 甲胄之士   顾雅盘腿打坐, 将元气恢复,之后再虚空画符。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加之之前那点熟悉感,顾雅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往符笔里输入元气, 小心掌控, 待最后一笔落下,一张破妄符歪歪扭扭成型。   只见空间, 虚虚的像是蜗牛爬过的痕迹般的线条, 在空中形成一张瑰丽却有韵律望之即觉奥秘无比的图案, 这张图案之后, 雪白的笔尖被符箓之色染上半透明的光晕,折射着细小的微光。   这一幕,像是3D特效,明明荒谬,却又震撼。   傅白卿在旁瞧见,好似瞧见千年以前, 他曾见过的神明,挥毫一就, 天地元气凝聚笔尖, 法则加诸其上,令他望而生畏,只敢遥遥相望。   而那神明, 身形不甚高大, 但站在山川之巅时,比山川更稳, 比天地更为浩瀚。   顾雅给他的压力当然不及当年那神明给他的压力大, 但那种浩然莫御的感觉, 却如出一辙。   这就是神明。   以往他不觉得返祖血脉有什么好,但此刻,他却忽而生出一种野望,他要返祖,他也成为一只真正的九尾狐,踏入神明领域。   他想和小雅站在同一起点,看她看过的风景。   “去!”顾雅持笔,笔尖点上那张半透明的图案,一道金光从笔尖倾泻而出,是流光迅速渲染纹络,片刻间整张符箓金光灿灿,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冲入楼下,是炸-弹般在半空炸开。   “轰——”   无形音波外放,无论是楼顶的顾雅和傅白卿,还是已经入住小区的户主,都听到一声尖锐的没法形容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犹如鬼哭狼嚎,听得让人不寒而栗,透骨渗人。   “怎么回事?”有户主走到窗边往外看,“什么声音这么难听?”   只见楼台外边,气浪似汹涌的潮水一层卷似一层,小区内无数花花草草摇摇摆摆,仿若被疾风吹得不堪承受,东倒西歪。   “没说明天要下雨啊,怎么这么大的风?”奇怪归奇怪,但还是关上窗户,免得雨落进来,打湿房间。   在普通人眼中,只是小区内忽然狂风大起,像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但瞧在顾雅和傅白卿眼底,却是幻阵破裂,真实一幕显露身形,却是无数邪气从地底涌出,源源不断,因为浓度太盛,将小区染得血红一片。   此时邪气如海,邪气几乎凝成液的气浪一波又一波,穿过绿化植株里,绿化植物摇曳着,身侧道道薄红色的邪光。   “大凶之地!”傅白卿被镇住,望着下边浓郁的邪气,有些晕眩。   特情局和玄学协会那群傻子,当初看风水的时候,半点不对都没瞧出来?   便算瞧不出不对,本能也没告诉他们,呆在这儿不舒服吗?   鬼都知道待在这儿舒服,他们连鬼都不如?   也难怪那女鬼明明没多少执念,老老实实待在坟墓里,等着入地府,来到这个地方后不到几天,就有化厉鬼趋势。   顾雅也被小区内这么多邪气惊到了,“他们这是做了什么?”   捅了千年厉鬼窝吗?   这邪气,都快比得上邪神领域的邪气浓度。   “幸好还没见血。”傅白卿长吁一口气,若是见了血,这儿的邪气要更凶厉。   刚说幸好没见血,便瞧见一户人间夫妻吵架,其中妻子拿着刀要砍丈夫,丈夫躲闪去夺刀,争执间,那把刀飞出栏杆之外,速度迅疾往下落,恰好一个上晚班的男人回来,满脸疲惫地经过下边。   瞧见这一幕,无论是顾雅还是傅白卿,心底同时骂了声“淦”。   傅白卿尾巴一动,白白的尾巴如白虹桥,在空中一晃而过,缩回楼顶时,那把菜刀已经落回傅白卿手里。   那个男人走过那栋小楼,并不知道自己生死边头走了一遭。   “邪气能放大普通人性格薄弱的地方,这地方不能住了。”   本来三分贪婪和恶念没法克制,明明是小事却无法忍受,懒惰疲惫无限扩大,继续住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傅白卿摸出手机,给特情局的打电话。   他在加班,这些人跟着加班吧。   顾雅却没留意这个,她有些心不在焉。   若她没瞧错,傅老师伸出去的那根尾巴,毛发有点疏?   虽然傅白卿尾巴速度很快,在空中只一晃而过,落到普通人眼中,像是一抹白痕,但顾雅瞧得清清楚楚,毛毛稀稀疏疏,能瞧见毛下粉红的皮肤。   要知道往日,傅老师的毛尖像一个毛球,浓浓密密,除了毛还是毛。   就算是换毛期,也不至于如此吧。   顾雅见傅白卿打完电话,拍拍他的肩,道:“傅老师,将你尾巴放出来给我看看。”   傅白卿尾椎一紧,心底一虚,声音弱了两分,“看我尾巴做什么?”   “我看不得了?”顾雅阴阳怪气。   傅白卿默默地,将尾巴放了出来,还是九条尾巴捆成一条,将毛毛多的聚在一起,看起来蓬松又漂亮。   顾雅检查下毛毛,毛发旺盛,看不到粉色皮肤,但她不觉得自己瞧错了,她捏捏毛毛,想起什么,“其他尾巴呢?”   傅白卿:“!!!”   他默默地,将尾巴散开。   幻术,是骗不过顾雅的。   顾雅盯着傅白卿只剩下稀稀疏疏毛毛的尾巴,凝眉,“怎么这么秃了?”   傅白卿听到这个秃字,好似雷霆劈在头上,秃,秃了?   他想起茶树妖那光溜溜的脑袋,焦急道:“没秃呢,你看,这么多毛毛。”   他将毛毛挤在一起,绒绒的。   “你看。”顾雅捞过其中一条尾巴,指着银色毛毛下边的粉色肌肤,“都看到尾巴皮了。”   傅白卿胸口似插了一剑。   不留意就可以假装自己没秃,一被人指出来,就没法忍受。   他望着顾雅,眼角耷起,不自觉委屈。   “是拔了做笔尖了?”顾雅摸摸头顶。   傅白卿一个激灵,连忙否认道,“是被邪神烧的。邪神神力有点诡异,毛都给烧焦了。”   可不能暴露出来,下次符笔用秃,小雅就不愿意再用他的狐毛了。   旁的毛发,哪比得上他的?   顾雅摸摸稀疏的毛,道:“有什么生毛方子?”   这么秃着,不是事儿,瞧得多可怜。   顾雅头一次觉得自己知道得不够多,不然就能替傅老师解决这个问题了。   傅白卿缩回尾巴,道:“有,已经在用了,这些都是新长出来的。”   顾雅算算斗邪神时间,若光秃秃的尾巴长得现在这样,这方子效果还算不错。   掠过尾巴这个话题,两人继续看邪气。   傅白卿看了片刻,道:“下去看看,看底下埋了什么东西。”   “好。”   两人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只感觉像是裹在闷闷的不透风的布里,一呼一吸,难受得紧。   “邪气更强了。”傅白卿仰头望天,月亮很大,很圆,周围一圈月晕微微泛红,竟有往血月蜕变的趋势。   他摸出手机看看时间,道:“七月十三。”   他又望向地面,“正是七月半,鬼节的时候。”   有的地方七月半是十五,有的是十三,有的是十四,不管是那一天,这几天都是一年之内阴气最浓的时候。   阴生邪,这儿本就邪气深重,加上七月半,怕是从今日起,这栋小区,要开始见血了。   应该说,若不是今晚他俩过来,已经开始见血。   没了幻阵,两人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大门前的那个池子。   “邪气最浓的地方,是这儿。”顾雅望着池子,摸出手中的符笔,虚空画了一张五雷符。   “去!”五雷符落到池子里,霎时天上雷云凝聚,一道道雷光击打在池子里。   “还真要下雨了?”还没睡的人望着外边风声大作电闪雷鸣,也不敢再多耽搁,关了灯睡了。   毕竟也将近凌晨一点,到了早该睡觉的时候。   池子边,顾雅和傅白卿暗自戒备,望着池水邪气散去,池水翻涌。   “是谁,吵醒,吾?”轰雷之声中,一道声若洪钟的男音在空中响起,同时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士从水底慢慢浮出。   他的身形有些虚幻,但身上邪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瞪着黑魆魆的大眼,视线落到顾雅和傅白卿身上,“九尾狐,”他瞧瞧傅白卿,又望望顾雅,“小山神,唤吾何事?”   傅白卿有些意外,这么重的邪气,竟然还有神智。   顾雅道:“这儿邪气滔天,是你造成的?”   甲胄慢吞吞地扫视四周,摇头,“非吾,乃窫窳之尸。”   顿了顿,他道:“窫窳之尸,在池子之下,吾本体镇着。”   “窫窳?”顾雅望向傅白卿,有些不敢置信,“传说中的窫窳?”   窫窳,黄帝臣子,巫山十巫以不死药复活,成吃人怪物,后喂大羿射杀。   这是历史上关于窫窳的记载。   傅白卿道:“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若是他,他的尸体这般邪,倒也不意外。   毕竟死而复生,本就是邪法,复活回来的,也是个怪物。   只是,窫窳不该出现在安城。   安城偏南,非中原地区。   是谁带过来的?   “下去看看?”顾雅望向傅白卿。   “好,下去看看。”傅白卿没有拒绝。   两人踏入池子里,甲胄之士在前边带路,邪气似是惧怕甲胄之士般,漂浮在池上的邪气往两边退去,为甲胄之士让开一条路。   顾雅和傅白卿跟在后边,潜伏池底。   池子底部并不平整,铺有一些碎石子和淤泥,长着些许水草。   甲胄之士停在池子中央,道:“我的本体和窫窳尸骨,埋在池子底下。”   顾雅和傅白卿看了看,没有动,而是蹿出池面。   甲胄之士跟着飘出,不解道:“你们这是何意?不诛邪骨了?” 第66章 聚阴阵   顾雅和傅白卿心念一动, 被打湿的衣服又重新恢复干爽。   顾雅坐在池边小桥上,对甲胄之士笑道:“壮士,你是什么呀?为什么镇压窫窳之尸,又怎么从中原地区来到这偏远的安城。”   甲胄之士站得笔直, 声音嗡嗡而响, “某乃名将白起之佩剑。”   “初,家主为王征战天下, 途径一地, 遇窫窳之尸作怪, 家主携有能之士诛窫窳之尸, 然窫窳早死,尸不过器,如何得杀?不得已,家主以某煞气重,刺窫窳之天府以镇窫窳之尸。”   “数千年时光流转,有神, 不,邪神, 不, 正神,某也不识,似邪非邪, 似正非正, 倒与窫窳之尸类似之神,将某与窫窳之尸从墓葬之地取走, 埋于此地。”   “窫窳之尸藏于此处之后, 邪气暴涨, 吾镇压不得。”   顿了顿,他又道:“下有天外陨石,蕴千万年而成阴脉,窫窳之尸得阴脉滋润,邪气暴涨,某煞气不得镇压。”   自他说出自己身份,顾雅和傅白卿再看他身边血红色之气,发现他那不是邪气,而是血煞之气,血煞之气与血邪之气类似,很多时候,并无多少区别。   俱能扰人心智,俱能引煞杀人,唯一区别在于,血煞之气杀人乃无心,血邪之气杀人乃蓄谋;血煞之气携带者未必邪,往往只是杀人过多而造成,比如刀剑斧钺等兵器;而血邪之气携带者,多由人以无辜之人性命炼制而成。   所以,之前第一眼将血煞之气,看成血气之气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儿处处邪气,甲胄之士沾染了邪气也正常。   而且,顾雅的心神的很快被甲胄之士的话吸引,“天外陨石?天外陨石怎么会形成阴脉?”   “某不知。”甲胄之士摇头。   他只是个小小剑灵,什么都不懂。   顾雅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道:“天外陨石,算是一种矿石吧,是上好的炼制法器的好材料。”   “据说以前干将莫邪剑,便是天外陨石打造而成,因是天外陨石,久炼不化,莫邪以身投炉,方成干将莫邪剑。”   “也是因此,干将莫邪剑,一出生便带着邪气,是两柄邪剑,后被那个时代的玄术师毁了。”   傅白卿也知道这话扯远了,忙拉回来,“陨石算是器材,它落入聚阴之地,天长地久,以阴气为火,大地为炉,火烧炉炼,成为阴脉,并不稀奇。”   顾雅点点头。   甲胄之士见两人还在闲聊,忍不住再次插嘴打断,“何时解决窫窳之尸?窫窳之尸祸害甚重,汝等要轻之纵之?如今后辈,已如此无怜悯之心了么?”   顾雅掐掐手指,算了算,道:“子丑之际,阴气最盛,这个时候解决,是给窫窳之尸送人头?当正午之际,阳气生发之时再行处理啊。”   若是小鬼,自然不拘时辰,这种大凶之地,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甲胄之士愤怒,“若如此,汝吵醒吾,唤醒吾,又是为何?”   “自是试探深浅。”说到此处,顾雅不解,“你真是白起之剑?怎么没学到你家主作战十分之一精髓?”   “家主自是天下无双,吾为器,无需思索,听令出击即是。”甲胄之士解答顾雅的话后,身形渐渐缥缈,“吾先沉睡,待要处理窫窳之尸,可再唤醒我。”   说话间,甲胄之士退入邪气之中,消失不见。   顾雅拉着傅白卿后退七八米,退到小区大门口台阶上,她低声问,“你觉得,这个器灵的话,有几分可信?”   白起之剑的器灵,镇压窫窳之尸,下方阴脉,天外陨石,一桩桩一件件,尽是上古秘闻,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傅白卿道:“窫窳之尸,下方阴脉,天外陨石,应该不至于作假,毕竟明天正午之后开始挖掘,这点藏不住。”   “也便是,他这个器灵身份存疑?”顾雅问。   “也不是,这点,他应该也不会说谎,只是便算是器灵,也要看是怎么成的器灵。”   “器灵形成有三,一是器生灵体,天生懵懂;二是,器生精,精成灵,《格物》有言:物有灵性,渐而生精,开口能言,以人气养之,精养多年,或可成灵。”   “三是器鬼,由鬼转而成器灵。”   “其中,精灵和器鬼,都不太可信。”   精以人气养之,会沾染人族很多毛病,若善人养之,秉性自善,若恶人养之,那这器灵满嘴谎话,自私自利,养它之人的各种小毛病都有。   而器鬼,因生前是人,死后成鬼被困器内,谁知道会不会鬼话连篇?   “你的意思是,他是器鬼?”顾雅听出傅白卿话里偏向。   “对。你看他满身煞气,一身甲胄,看起来与其说是器灵,不如说是战魂。我曾见过战魂,他给我的感觉,和战魂差不多。若他真是器灵,我觉得他的来历有这四种。”   “一,他是铸剑时的血祭祭品,神魂被困剑内,成为器灵;二,他为白起鬼魂,死前不甘,而佩剑有灵,感念旧主之意,收白起神魂于剑内,成为剑灵;三,当初镇压窫窳之尸,他祭剑以增强剑威,因缘巧合成为器灵;四,后来者盗墓,不小心死于墓内,神魂被长剑吸入,成为器灵。”   “听起来像是第三种。”顾雅道,“他对白起充满尊崇,读窫窳之尸充满痛恨,且时刻不忘镇压窫窳之尸。”   “再看。”傅白卿摇头,没急着下结论。   两人说话间,特情局的人赶到这儿,顾雅看看时间,道,“我走了。”   傅白卿跟着看了眼时间,道:“我上午会抽个时间回尧光山,你用木头雕个山神像,我带下来,到时候带你一起看正午时的现场。”   “好。”顾雅没有抗拒尧光山对她的吸力,身形晃动间,消失在原地。   回到尧光山,顾雅先挑块好木头,雕一个山神像放到八仙桌上,之后前往云海修炼。   沉迷修炼间,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伤心傅白卿的尾巴秃了,神魂飘飘荡荡间,脑中忽然冒出一张药方,可以让带毛的小妖油光水滑,也能促进毛发生长。   顾雅将药方记下,之后神魂坠沉,恍惚间见红日东升,她睁开双眼,从修炼中醒来。   醒来后,药方历历在目。   顾雅觉得神奇,她这是被神或仙梦中传药方了,还是说,又是前世的遗泽?   应该是后者吧。   前世的她,真的很棒。   再看眼前,云海和霞光纠缠,织成华美的秀丽锦缎,云海之后,青山被一层层云雾迷遮,只剩下轮廓隐隐,好似几笔水墨勾勒。   阳光万丈,山川壮丽,光是瞧着,便心生豪气,感觉自己干什么都能成。   心动行动,顾雅转身,在山内寻找药草。   药方上的药材都是些比较常见的药材,比如女贞子、葛根、何首乌、黄芪等,在尧光山里就能找到。   顾雅将药材找齐,用神力提取药液,一团团或润白或碧翠或金黄的液体在瓷杯中融为一体,又在元气的搅拌和融合下,凝成碧翠色膏药。   膏药颜色漂亮,有点像果冻,细细一闻,还带着剔透浅淡的香味,若非知道这是药膏,顾雅都想尝一尝。   她用盖子拧紧,随身带好。   一大早,小姑娘就爬到山顶,期待地望着顾雅。   顾雅将门禁钥匙卡还给她,道,“鬼解决了。”   “谢谢大师。”小姑娘闻言喜笑颜开,当即道谢。   “嗯,女鬼虽然解决了,但小区还有另外的问题,你先去你奶奶那住,等物业通知。”顾雅又提醒道。   小姑娘抬头,有些惊讶,“大师,小区还有什么问题?”   她总觉得,这小区买亏了。   亏大了。   这个问题那个问题。   “改改风水,不是大问题。”顾雅安抚一句。   “好吧。”小姑娘再次谢过顾雅,给山神娘娘上柱香后,离开了。   小姑娘走后没多久,傅白卿到了山脚。   顾雅心喜,见附近无人,瞬移到傅白卿身侧,“傅老师,你回来了。”   傅白卿停住脚步,仰头望向顾雅,见顾雅笑意吟吟,也不禁露出个微笑,一-夜疲惫顿消,“小雅。”   顾雅蹦跳到他面前,将那瓷盒递给他,“你看,这是我做的生毛膏,你可以抹在尾巴上,能促进毛发生长。”   傅白卿不妨顾雅有这手艺,有些意外,还有些惊喜。   他先打开看看膏药,之后仔细收好,笑道:“我很喜欢,我会天天抹的。”   顾雅也很高兴,“用完了和我说,我再做,费不了什么功夫。”   送完药膏,顾雅又将木制神像递给傅白卿,问:“那边怎么样了?”   “邪气很重,还设有阵法,人为改造成聚阴之地,那阵法,存在时间至少千年。”傅白卿神情凝重,“若那器灵没说错,那陨石是有人故意埋在那儿的。”   人为聚阴,人为制造阴脉。   “一般来说,阴地是为了培育活僵或者鬼王,一般来说,做这种事不该得悄悄的,不引人注目才是,怎么会在上边建个小区?”顾雅不解。   小区内设有阵法遮掩邪气,一看就知道幕后之人还在关注。   傅白卿道:“祭品。小区内几天一个血案,能加快阴地里的东西苏醒速度,也助其恢复力量。待它醒来,整个小区的人,都会成为他醒后食物。”   顾雅闻言,心揪了起来,“幕后之人,好狠绝的心思。”   别看小区现在入住率不高,那是因为刚交房不久,很多房子都还在装修中,只等半年,不,也无需半年,只等三月,那个小区便会热闹起来。   到那个时候,无数家庭的幸福,都会毁于一旦。   “是,得趁地底之物还没苏醒,先将它解决。不然等它苏醒,吞了血食,就难对付了。”   顾雅推推傅白卿,道:“那你赶紧去。”   傅白卿也没儿女情长,应了声“好”后,定定地瞧了顾雅几秒,转身离去。   顾雅目送傅白卿开车离去,才回到山顶,同时神识附入木质山神像内。   重新到了小区,小区内邪气较之夜晚淡了许多,特情局战斗组的工作人员和玄学协会的长老都在,正在勘测小区内阵法。   七百多年前,那些厉害的境界高深的长辈一去不返,使得人界玄门传承断代,这一千多年前的阵法,对他们来说,就是上古阵法,很是高深。   顾雅瞧了片刻,问傅白卿,道:“不知道是什么阵?”   “就是聚阴阵,只是改良了。”傅白卿活了这么多年,当年还和玄门的人有交往,对阵法略有研究,“那布阵的是个阵法大家,用了独门手法,要破解需要点时间。不过群策群力,加上请了数学系教授的帮助,应该用不了几天吧。” 第67章 破阵   顾雅好奇地看了看, 又道:“那器灵呢,没有再出来?”   “没有。”傅白卿摇头。   他在小区内到处转转,道:“这些绿植,全都沾染了邪气。”   这说明, 底下邪气将这一片土壤全都感染。   “也不知道底下埋着的东西有多邪, 竟能透过土壤释放出来。”   一般来说,养尸地或者养鬼地, 为了遮人耳目, 都会将阴邪之气藏得严严实实, 这儿也不例外。   最大的证据, 就是覆盖在上边的聚阴阵。   聚阴阵将阴气和邪气牢牢锁在阵法之下,外边不露分毫。   所以,过往天师或者大小妖经过此处,对这儿毫无所觉,但现在,破开那幻阵, 邪气冲天。   这说明,聚阴阵已经锁不住, 底下阴气和邪气, 让这些阴气和邪气冲了出来,因为阴气和邪气冲了出来,那幕后之人才不得不又在上边设了一层幻阵。   “可能是时间长吧, 你也说了, 这阵法至少一千年了。”顾雅道。   一千年,已经很漫长了。   “就是不知道他养的是什么, 一千多年, 才将将要苏醒。”   众所周知, 越是厉害的邪物,需要的时间越长,便算是小妖,经过一千多年也成大妖了,更何况是邪物?   傅白卿闻言,眉宇间染上抹担忧。   显然也担心即将出世的邪物。   现在的玄学界,比起千年前的玄术师,实力完全不能看。   便算是他,也才活了一千五百年,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打得过。   越想约觉得,自己实力不济。   他打起精神,道:“幸好发现得早,能赶在他彻底醒来之前,先将他诛灭。”   若对方彻底苏醒,自然难以对付,但还未完全苏醒,实力会打好些个折扣。   特情局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到下午三点时,就将阵图给标了出来。   “是变异版的聚阴阵,聚阴速度较之普通聚阴阵,要快上五到八倍。根据阵基c14含量推算,这阵法布下时间为一千二百三十前。”   “这儿镶嵌有另一种阵法,我认不出是什么阵法,初步推测具有幻、隐、匿等功能,不仅仅是这处,还有这处、这处、这处,都镶嵌了阵法,我怀疑和这个阵法是配套的,目的都是这个。毕竟,这么多年,从没有人发现这儿有什么不对,便可说明问题。”   地皮在拍卖之前,会请玄情局或者玄学协会的人过去看看,确定没问题后才会拍卖。这儿能建成小区,说明已经有人看过。   “咦?”顾雅望着那四个小阵法图案,总觉得眼熟,但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哪儿眼熟。   又是前世留给她的馈赠?   “怎么了小雅?”傅白卿低声问。   “那阵图,应该不是他说的这个效果,但具体是什么效果,我也不知道。”顾雅很头疼,对前世的自己也有些无语。   你说你,要干嘛呢,既然要给馈赠,就大方点给,这种让你觉得眼熟又不给你讲解的馈赠,真的很恼火。   玄学协会的阵法长老拿着小教鞭,点着白板上用黑色油笔画出的阵图,继续讲解,“根据我的判断,破阵时,可以按照普通聚阴阵的方式破阵,我在电脑上模拟过,破开这个聚阴阵,这四处小阵法,也能一道破开。”   “不过破开后,被聚阴阵压在下边的阴气邪气会轰然冲出,没了阵法压制,很有可能冲出小区,冲向附近。所以我建议,在破阵之前,先设个五雷诛邪阵,将阴气邪气拦在小区内,待阴气邪气消除得差不多了,再进下边阴脉。”   最好法子,其实是将这个小区拆了,绿植毁了,再大中午找挖掘机将这一片挖开。如此,借助天地正气,让下方阴脉直接暴晒在太阳之下,也无须担心底下那东西作怪。   也不知幕后之人是不是考虑到这点,才会运作一翻,在上边建个小区。   有了小区,就不好大肆破坏,不然这个小区的人不好安抚。   小区内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几十万几十万的打水漂,谁也承受不起。   而官家要是以拆迁兜底,官家财政也兜不住。   顾雅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妥,她这前世给的馈赠,真是像老化的机器,处处不靠谱。   傅白卿摸出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道:“唔,之后几天有雨。”   本就入了秋,又有雨,唔,不好搞。   安城这地方,一开始下雨,就‘一场秋雨一场凉’,有阳光的日子便难找,大多时候都是秋雨缠-绵。   秋雨一缠-绵,天地正气就难借势。   阵法大师闻言,道:“那趁现在还有日头,先将小区内的邪气解决吧。”   傅白卿闻言点头。   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玄术师加快手中动作,在外边布置五雷诛邪阵,又在小区内埋了五雷符、诛邪符、净化符等符箓。   自从特情局的工作人员可以自己描符盖章后,他们不再缺符箓,此时用起来财大气粗,要是缺了,又派几人专门描符,之后再跑去尧光山盖章。   反正这小区距离尧光山不远,才半个小时,不耽搁事。   玄学协会的大师见了,也有些羡慕,闻言道:“我们能不能,也请山神娘娘盖个章?”   个个都缺符啊。   傅白卿瞥了他们一眼,道:“想白嫖?”   傅白卿和顾雅的事没有瞒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玄学协会的人对视一眼,笑道:“那我请个山神娘娘像回去,如何?”   傅白卿心道,这还差不多。   他不开口,便是默认了。   玄学协会的人纷纷捞起袖子,描符。   嘿呀,不用注入玄气,不用耗费精神,只要动动手,这些没什么用的符都会成为好符。   有些长老懊悔,以前画废的符都该留下来的,不然现在就有一大堆符箓可以去盖章了。   青城山的道长对这一幕痛心疾首,但于他们来说,能用就行,管什么正符伪符。   青城山专修符道不缺符,他们这些不擅长画符的,可该死的缺符啊。   诸事毕,傅白卿亲亲山神木像,趁阳气尚在之际,激活阵法。   “轰——”   阵法一激活,天上雷霆万钧落下,无数紫色雷龙从天而落,而下边蒸腾的血红色的邪气似碰到碰到烫得通红铁板的水,滋滋滋地瞬间蒸发消失。   雷霆只在小区上方落下,但那浩然气势并不输夏日雷霆。雷电是天威,一向能给生灵以恐怖感,一行人站在小区外边,望着雷霆区域,哪怕明知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看到这一幕,依旧觉得心悸不已。   若是这般声势浩大的雷霆也无法将邪气驱散,那下边的阴物,该有多厉害?   雷霆实打实地劈了三个小时,期间特情局工作人员抱着描符去尧光山跑了几趟,为之后的事再做准备。   这些五雷符引来的天雷,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雷电,只诛阴气邪气不破坏建筑物,当雷霆散去,小区内部一草一木形状完好,除了有些蔫搭搭,并无多少异常,至于建筑,更是没有半点损害,像是之前肆虐的紫色雷龙全是幻觉一般。   一行人在小区内行走,见阴气邪气驱散得干干净净,并未松口气。   这只是小区内的邪气,不伤及下边阴物根本,而阵法未破,尚且不知阵破之时,那冲出来的阴气又有多少。   “继续埋符吧。”玄学协会的长老开口道。   特情局工作人员和玄学协会的长老重复之前的动作,不过这次埋的符箓更多,连阵法也进行了升级。   因为未知,做最顶尖准备准没错,反正现在不缺符箓,不用抠抠搜搜。   埋完后,一行人去了附近酒店休息,只留下几分在这守着,次日,又先检查一翻阵法和埋着的符箓,确定没被人动过后,就让那些修为底下的人或者妖离开了。   虽说人多力量大,但有时候人多也容易坏事,修为低更是只会拖后腿。   傅白卿站在最后一个阵眼前边,望向那个阵法大师,道:“确定是破解聚阴阵的解法?”   “确定。”阵法大师肯定地点头。   在自己专业上,他还是自信的。   “行,你们先出去。”傅白卿道。   其他人听话地离开。   傅白卿将破阵之物放到阵基上,之后身形团团若风,瞬间出现在小区之外。   他刚出小区,小区内又是轰然一声巨响,阴邪二气似火山爆发般往外喷涌,汹汹的,激烈的,犹如剧烈挣扎的恶兽。   而阵法和五雷符、诛邪符是捆住恶兽的笼子,似似将阴邪二气束缚在,在一干开了天眼的严重,望着眼前一幕,胆战心惊。   饶是他们已经无比高估这阴气邪气,但到了此刻,还是觉得低估了。   若非他们用最高手段戒备,这阴气邪气只怕已经挣脱阵法束缚,早已四处外散,但便算这般戒备,阴邪二气好似时刻都能挣脱阵法束缚般,将阵法遮出的结界撞得出现道道裂缝,好似下一秒,就会撞破阵法。   “怎会如此凶邪?”阵法长老惊了。   是他从未见过的惊险。   他平常就捉捉小鬼,破破道行相似的邪器,这般凶物,他听都没听说过。   他面色微微发白,做英勇就义的心理建设。   傅白卿和顾雅神色微微一沉。   顾雅年岁小,见识不足,不过凭着前世留给她的馈赠,她本能觉得底下之物,绝不是什么千年活僵或者千年厉鬼,除非是白起或者蚩尤那样的凶人,才有可能有这样的威势。   但无论是白起还是蚩尤,年岁都不会只一千二百年。   顾雅道:“打起精神,带好符箓,时刻准备。”   说着,她又对傅白卿道:“我会从山上下来。”   这状况不对,她得过来帮忙。   傅白卿眉头紧皱,“很危险。”   “我知道。”顾雅心道,就是知道危险,她才过来的。   比起傅白卿,她更不容易死。   傅白卿心知劝不过顾雅,只道:“多带点符。”   “放心。”顾雅本体就在画符。   阴邪二气不断冲击半个小时后,才像是没了后劲之力,慢慢地被阵法束缚。   场上所有大师精神一震,“不再涌阴气邪气了,快快快,补驱邪符、净化符、五雷符。”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小区内的动静才慢慢变小,只是依旧有阴气邪气外蹿,符箓时不时起些作用。   又耐心等了半个小时,小区内彻底没了动静。   “进去进去。”大师握紧法器和符箓,越过阵法往里走。   傅白卿正欲迈步,一只手拍拍他的肩。   傅白卿偏头,见贴了匿息符的顾雅,一道幻术打在她身上,“你来了。”   “昂。”顾雅应了一声,道,“走,进去。”   一行人来到池子边上,池子里的水早早抽干,露出下边只有薄薄一层泥的河床,河床-上,有一个黑魆魆的一米见方的洞,似怪兽嘴巴张得老大,等着人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十二点晚六点恢复正常更新 第68章 墓室   一行人来到洞口, 探着头往里瞧。   洞下漆黑一片,以目前的日光,也只能勉强瞧出洞口一米处的环境,再往下, 黑魆魆的, 什么都瞧不清。   不知深浅。   阵法大师搓搓手臂,道:“有点凉。”   现在虽然已经入秋, 但安城秋老虎一向严重, 不到中秋往后, 温度达到三十七八, 甚至四十度也有的,现在才下午三点,怎么也不至于阴嗖嗖的。   他望向洞口,伸手去感应下那儿的风,像霜冬腊月,风跟刀子似的往外刮。   应该是下边常年阴气聚集, 致使温度下降。   阵法大师摸出手机看天气预报,叹了口气, “之前愁秋老虎太熬人, 现在却觉得,秋老虎走得太早了些。”   不然他们还能再多些时间。   昨天瞧着,还有两天太阳的, 今天看了看, 就变成阴转多云了。   傅白卿道,“下边是阴气, 扣着驱邪符, 就不会冷了, 下去。”   傅白卿身先士卒,率先入内。   顾雅摸摸他的手,后退一步。   待傅白卿跳了下去,顾雅跟着跳下去。   洞口是笔直往下的,像个盗洞,刚意识到这点,就听到阵法大师在后边道:“是盗洞,这下边有个墓,怎么以前没发现过?”   顾雅心道,还真是个墓地。   后边有玄学协会郑长老道:“没发现不是正常的?以前安城多少王爷,各个朝代的王爷,其墓地都不一样吧。除了王爷,安城人杰地灵,也有不少历史人物回到安城落叶归根呢。”   阵法大师不说话了,显然郑长老说得有道理。   也不知道往下过了多久,盗洞来到了尽头,洞口往下约莫两米三四,这点距离对于常年修道腿脚灵便的人来说,称不上麻烦。   一个个从洞口往下跳,落到厚重的青石板上。   打量四周,见周围泥马泥车泥俑迥然有序,好似征战沙场的兵营,一行人都惊了一惊。   “帝王墓?藩王墓?将军墓?”   自从秦始皇以兵马俑随葬之后,后辈都有效仿的,此时瞧见兵马俑,并不觉得出奇。   郑长老对墓室有所研究,望着这些兵马俑,若有所思,“是汉代兵马俑。”   如果是汉代,那就不仅仅是一千年前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除了兵马俑,并没有瞧见其他随葬品,内墓道耳室内空荡荡的,原本会随葬的金玉漆简等器都没看到,没法判断墓主人身份。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墓地越诡异,暴露的信息越少,心底越慌。   因为没底。   不过望向其他人,又有了胆气。   若他们都没法解决这个凶物,那只能请公家出动核武了,毕竟,这物太凶,无人能挡。   “汉代兵马俑,阵法一千多年,唔,我有个猜测啊。”阵法长老开口。   “汉时,这儿本是风水宝地,所以墓主人选择这儿入葬,后来地壳运动,地貌改变,这儿成了聚阴之地,原本墓主人有成僵趋势。”   “一千多年前,有邪术师发现这儿蹊跷,见墓主人变化见猎心喜,埋下天外陨石形成阴脉,又设下阵法,继续培养墓主人?”   他的话,驱散墓内阴气,添了几分活起。   其他妖和玄术师闻言笑道,“推测并非没有道理。那白起之剑窫窳之尸怎么说?”   阵法大师道:“这也不简单。”   “世上死而复生,多为活僵或者死僵,窫窳复活后,吃人血肉便是佐证。窫窳生前为强者,死后为僵,亦是强者,当年说大羿将他灭杀,但谁知道是不是灭杀不了,只是镇压?”   “不然窫窳怎么留下尸体?僵尸彻底死亡,是会化作白骨的。”   “所以我推测,窫窳成僵后没死,只是被大羿镇压了,多年后,他逃脱大羿镇压,逃了出来,但他运气不好,碰见了白起,白起多凶啊,坑杀四十万,身上煞气滔天,又用白起之剑将他重新镇压回去。”   “可见,成僵的窫窳有多邪,这些大能都没法将他彻底诛杀。这一点,也被那幕后之人利用了,他将窫窳之尸移过来,给墓主人提供养分。”   “若是墓主人醒来能够吞噬窫窳之尸,这墓主人,岂不是比得上当年窫窳?”   窫窳当年再强,先被大羿镇压,又被白起镇压,当年实力再强,现在也是最虚弱时期,幕后之人的打算,还真有可能成功。   阵法大师这个推测合情合理,其他人商议片刻,觉得这个很有可能是答案。   郑长老道:“若是如此,先毁窫窳之尸,再对付沉睡的墓主人。”   顾雅听完推测全程,也觉得很有道理,将各种信息串联,逻辑毫无破绽,毕竟那战魂说了,窫窳之尸刚移不久,若是窫窳之尸移得久了,很有可能不是墓主人吞噬窫窳,而是窫窳吞噬墓主人。   嗯?   顾雅一顿,好奇地问:“窫窳若这么邪,幕后之人怎么不培养窫窳?”   “肯定是没法控制。”阵法长老斩钉截铁,“窫窳生前亦是玄术师,自有法门让自己死后不受驱使。”   中原从古至今,流行的都是土葬,为了让自己尸体死后不受控制,被打扰安宁,玄术师只有一翻手段。   当然玄术师不愿身死,妄图死后重新活过来,于墓葬上也会下功夫。   顾雅又长了个知识,厉害的玄术师,能控制身前死后之事。   这让她有些叹息,又禁不住神驰,千年以前的玄术师,都是怎样的?   继续往前走,快走到主墓室时,战魂又出现了,他满脸威严,一身正气,握着长剑,让人好似瞧见当年那个征战沙场的小将。   “你们来了。”战魂点头,道,“阴脉在那里,你们随我将阴脉毁了。”   阵法长老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先毁阴脉,阴脉不毁,待会儿打起来,墓主人能源源不断得到阴气补充。要是墓主人吞了阴脉,那不得了了,咱们都不够给他送菜的。”   阴脉就相当于墓主人的奶妈。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打架先杀奶,奶不除,打架没意义。   毕竟你打掉主战多少血,奶就给补多少,除非一个大招能瞬间秒杀主战,不然主战站在那里任你打,你也打不死。   顾雅一直都戒备战魂,毕竟现在所有信息都建立在战魂说的是真话之上,若是战魂说了假话,他们一行人就危险了。   而这战魂来历不清楚,暂时没法摸清他话的真假。   她道:“咱们一分为二吧,一部分人去毁阴脉,一部分人去杀墓主人?”   傅白卿知道顾雅的顾虑,事实上,这也是他的顾虑,他点头,道:“特情局的人随我杀墓主人,玄学协会的,去毁阴脉。”   顾雅道:“我去毁阴脉。”   顾雅这是要和傅白卿分开行动。   她信得过傅白卿,信不太过玄学协会的人。   这个信不过,专指实力。   唔,连符箓都要她盖章的道士,让人想信服,真的有点难。   “可以。”阵法大师点头,朝后喊道,“老郑,老张等,你们快过来。”   一名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老太太笑道:“老李头,我们被你吞了吗?居然不喊了。”   “我一口气念七八个名字,多傻。你们包涵在等里面。”阵法大师望向顾雅,见她身上气息不定,面貌模糊,知道她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又见她和傅白卿亲近,应该也是只妖。   更进一步推测,应该是傅局长母亲那边的妖,毕竟女九尾狐,轻易不会出现在人界。   有大妖在,确实比他们一行人更稳妥。   不是他看低他们,而是自先祖去了天外天,他们这些人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对上千年以前的邪物,都有些没底。   战魂望着他们做出决定,没有反对。   他只负责带队。   阴脉位于石室墓,里边阴嗖嗖的,墙壁上还有彩绘。   但彩绘颜色剥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图案,也没法从彩绘上获得信息。   “到了,这儿就是阴脉。”战魂一指地上一根长柱似是的石头,这块石头和地面已经连接成一体,像是地面忽然凸起一个圆弧。   此处阴气,较之旁处也更为浓郁,而战魂站在圆弧附近,魂体都稳定不少。   玄学协会的人走过去细细检查,互相点头道:“这处阴气浓郁,连绵不绝,四面八方输送,确实像是传说中的阴脉。”   顾雅留意到战魂的变化,心道,这圆柱不是阴脉,也该是阴气充沛之物。   她道:“检查下,看是不是天外陨石。”   阵法大师摸出长剑,这柄长剑是法器,削含有阴气邪气之物如豆腐,他展开圆凸处表层,顿时一股精纯无比的阴气从口子出破出。   顾雅眼疾手快地将那道阴气拦截。   这道阴气,不带半点邪气。   顾雅把玩片刻,让头顶符笔吸收。   符笔乃神器,可吸食阴气。   郑长老无意间瞧见这只符笔,微微一愣,随即觉得自己想多了,那只符笔是黄毛,这只符笔是白毛,肯定不是尧光山那位。   阵法长老将圆凸平削,道:“是天外陨石,是阴脉。”   阵法长老在前边削圆柱,顾雅在后边捡漏精纯阴气喂符笔,战魂见顾雅动作,没多说什么,早知她是山神。   只是没想到,她实力低微是低微,倒有这个好运获得神器。   他视线在符笔上多瞧两眼,催道:“别看了,赶紧毁灭吧。”   “对对对,是得赶紧毁去。”阵法大师沿着阴脉走了一圈,算出合适的阵点后,指挥顾雅和其他大师一起埋符箓。   “这阴脉形成不知多少年,阴气精纯无比,要毁掉它,很难,所以,别吝啬了,将符箓都拿出来,免得符箓用了一大半,阴脉没炸碎,白费功夫。”   阵法长老也是受小区内阵法启发,要是当时他稍微低估一下,或者舍不得一点,那阵法就束缚不住阴气邪气,全往外流。   到时候,他倒成罪人了,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收尾。   所以,还是先加大投入,以免损失更大。   其他大师没异议。   他们这边的任务,就是炸阴脉,那边有傅局长顶着呢。   于是,一个个都不吝啬地摸出一沓符,将阴脉埋得密密麻麻,每个阵基,都好几张符叠在一起,力求阵法作用最大。   “好了,后退。”见众人都起身,阵法大师喝声,一行人退到墓室之外。   阵法大师跟着退到墓室外,手一掐诀,激活阵法。   “轰轰轰——”   石墓室内石头乱飞,尘灰遍布,看不出里边情况。   “应该可以了吧?”郑长老茫然问道。   阵法长老心底也没底,但他强撑着开口,“肯定没问题。”   这么多符箓下去,再厉害的僵尸都得吃一壶,更何况是没有神智没有多少杀伤力的阴脉?   顾雅觉得阴脉肯定毁了,不过为了确定,还得站站,忽然,她身形蓦地站直,神思落到傅白卿那边。   她这边进行顺利,傅白卿那边出了大问题。 第69章 苏醒   他那边, 对上的不是千年,或者两年前僵尸,而是拿着白起之剑的窫窳之尸。   窫窳之尸的邪,逼得藏身那木制神像的那抹神识喘不过气, 要不是有她在这儿撑着, 只怕撞上窫窳之尸时,就被他身上的邪气冲击得粉碎。   太强了。   窫窳身前不是人族, 而是水神, 是一位神明, 还是个实力很不弱的神明, 他的肉-身,就是一件很强大的武器。   所以他死后尸身被巫族炼制成邪物,实力并不输于身前。   虽然经过大羿和白起两次镇压,但也经过了至少千年的蕴养,实力不知恢复多少。   透过那抹神识,她看不清那边战况如何, 邪气太盛,勉强瞧出特情局的工作人员东倒西歪, 有些还直接被邪气夺走心智, 狂乱异常。   “走,去主墓室。”顾雅转身往回走。   战魂身形一闪,拦在顾雅身前。   顾雅眸光微动, 道:“你这器灵, 果然有问题,你是祭剑器灵, 还是献祭器灵, 或者是战魂, 还是摸金校尉?”   战魂微微一笑,“都不是。”   阵法长老也被这变故惊呆了,镇压窫窳的器灵,天然该和他们站在一边的器灵忽然叛变。   他缓了片刻,听到这话,摇头道:“你是剑器生出的器灵?”   “不是。”战魂笑眯眯地开口,根本不怕漏了底。   顾雅和其他人心微沉,这些可能性都不是,那他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器灵,是厉鬼?   可是,又没察觉到厉鬼气息。   他到底是什么?   战魂见顾雅一行人没有出手,笑眯眯地扭头,感受到主墓室那边的动静,笑道:“百分之九十的纯血九尾狐,以及纯血山神,真是最好的祭品。”   那人没骗他。   顾雅眸光微动,道:“你是故意将我们骗下来?”   “倒也不是,骗你们的,另有其人,我和窫窳只是等着享受他给的好处。”战魂笑眯眯地开口,“这是他,邀请我和窫窳的诚意。”   “我觉得这个祭品真好。”战魂又望向玄学协会的长老,道,“你们虽然老了点,但修为不错,比普通人也要美味得多。”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顾雅想起那个大洞,难怪觉得像是怪兽长开大嘴,原来还真是怪兽张开大嘴,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她从发尖拔下玉符,道:“你很自信。”   战魂望着顾雅,笑眯眯地开口,“小山神,你刚出生不久吧,体内全是元气,没有信仰。就这点小修为,能耐我何?”   饶是此时情况紧绷,郑长老不由得开了会小差,他视线落到顾雅手中白玉符笔上,心道,原来真是尧光山那位啊,那她手中这只笔,就是龙脉上的那只符笔了。   想起傅白卿真身,他心一揪,这笔尖白毛,不是会九尾狐的毛吧。   他不小心扯断几根胡须,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倒吸口凉气,觉得牙很酸疼。   傅局真是只情深义重的狐啊,对自己,也下得了这般辣手。   顾雅持笔,虚空画符。   战魂面色微变,冷笑道:“你个小山神,不会想告诉我,你会虚空画符吧?真是可笑,那么多修为高深的神明都没法掌控这个技能,你以为你是谁?”   尽管心底不愿意相信,但战魂谨慎上前,意图打断顾雅。   郑长老、老李头、张长老等人摸出法器,齐齐拦在顾雅身前。   不管顾雅能不能虚空画符,都得护住她,现在初生神明稀少,顾雅就是全玄术师的瑰宝,万万不能在这出了差错。   顾雅没理会战魂叫嚣,她自上次画出破妄符,当即掌控了虚空画符技巧,此时元气输入符笔之内,自如得犹如平常用毛笔画符。   她画符速度快,一气呵成,须臾间一张神光当线条的诛邪符出现在虚空,她抬眸望向战魂,笔尖一点符箓中央,口咄道:“去。”   诛邪符化作一团金色流光,洞穿虚空,越过几名长老,精准落到战魂身上。   战魂瞥见成型符箓,本来想躲,但他肉眼瞧得见,心思跟不上,像是一瞬间符箓便打入他体内,顿时他体内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   没法浇灭,没法熄灭。   因为那团火,是以阴气为燃料。   战魂惨叫一声,声音尖锐,声破云霄,玄学协会的长老被到音波攻击地七窍流血,神魂震荡,摇摇晃晃站不稳。   要不是还记得死死握着法器,只怕当场丢掉法器,本能去捂双耳了。   见状,顾雅忍着神魂震荡痛苦,又瞬间画下一张隔音符,设个结界落到一行人外边。   她满脑子嗡嗡嗡,双耳也轰鸣作响,不知道是音功后遗症,还是战魂实力太强,那张隔音符没能彻底隔开对方的鬼哭鬼嚎。   顾雅揉揉双耳,却摸到一手血,却是耳膜受了伤。   不过,头没那么晕,也不刺痛了。   再看战魂,战魂痛苦得蜷缩在一起,能看到一滴黄豆大小的金光镶嵌在战魂腹内,好似一团烈焰。   战魂身形佝偻,双手胡乱往里抓着,想要将金光抓出来,但抓了个空,那抹金光依旧燃烧着,跳跃着,静静的,有增大趋势。   战魂惨叫片刻,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处。   顾雅揉揉双耳,让昏沉沉的脑袋更为清醒,耳边嗡嗡鸣鸣的声音远去,继续重新主墓室。   至于玄情局这些长老,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而且,他们在这儿,更安全。   顾雅急急冲入主墓室,还未靠近主墓室,先被一层层邪气压得喘不过气。   她在主墓室之外尚且如此,在主墓室之内的众人,还不知如何。   顾雅摸出符笔,再次虚空画符,这次画的是五雷符。   雷乃天地至烈至阳之力,破一切阴邪之物,此时用雷,远比诛邪来得好。   画完五雷符后,顾雅又手掐诀,口念五雷咒冲了进去。   她本来想去帮傅白卿,但看到周围特情局互相攻击的工作人员,犹豫片刻,伸手将被邪气蒙蔽了心智的工作人员敲晕,往外拖。   她没有多瞧傅白卿,神识未替傅白卿顶灾,他应该还好。   她专心致志地搬运着工作人员,在搬到第四道时,一抹银白之光从她眼角划过,于漆黑的浓郁邪气中是暗夜流光,顾雅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扑,一个旋空翻落地。   瞥眼瞧去,又是一道银光宛如闪电般再次迫面而来,剑势凶猛,满是邪意,刺探而来时,犹如翻山倒海,重重威压加诸自身。   匆忙之中,顾雅只来得及用玉笔挡上一挡。   瞬间,她被一股大力掀翻了出去。   在半空中,一道温热柔软的类似绳索般的东西缠住她的腰间,下一秒她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飘去。   顾雅猜到缠着她腰的是傅白卿的尾巴,没有反抗地任傅白卿拉了过去。   顾雅和傅白卿一汇合,周围邪气团团围困过来,顾雅还来不到查看傅白卿的状况,先被这重重叠叠的邪气压制。   神光虽说是邪气的天敌,但若是神光微弱,而邪气太盛,犹如小火与大水,顾雅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夹起来的肉糜,没法动弹。   不行,对方太强了,她这点实力实在不是对手。   顾雅苦苦思索脱身之法,而这时,人身窫窳化作复活后的原形——牛身人面马足,它张开嘴,嘴里似有一道旋涡吸力,将邪气和顾雅傅白卿一道吸进他喉中。   顾雅抱着傅白卿,两人运转元气灌注于脚下,让自己好似一个秤砣,一块石头。   但,那股吸力惊人,两人一点点地,从一米处,一点点挪移到他嘴边。   顾雅将元气注入符笔里,快速画符,但符箓激活,却在滔天邪气中,迅速湮灭,好似蜡烛被倒扣玻璃杯里,燃烧不得长久。   傅白卿则尾巴缠着棺椁下边的巨石,扯得尾巴根部撕裂,也不敢放松。尽管如此,两人依旧落到窫窳嘴边,并瞬间掉入他喉咙之中,连带着傅白卿尾巴缠住的巨石。   掉入空荡荡的邪气空间,周遭冒出无数根细小的血红色的藤蔓似的东西,如蜘蛛网般附在顾雅和傅白卿身上,一点点吸食两人的鲜血和元气。   顾雅和傅白卿被捆得很紧,没法看清对方情况,但邪气侵蚀心智,又瞬间失血失精气,想也知道对方不好受。   顾雅昏沉沉的,只觉得头一阵阵地疼,同时浑身发冷,像是置身冰天雪地。   她是不是要死了?   外边,窫窳吞下傅白卿和顾雅,有神血和九尾狐血补充,他畅快地趴在地上,满脸舒适。   旁边战魂从剑里飘出,谄媚笑道:“恭喜大人重获自由,有了这九尾狐和小山神,从此天上地下,再无人是大人对手。”   窫窳瞥了他一眼,心情很是高兴。   他尾巴一动,一名特情局工作人员被他尾巴缠着丢进嘴里。   他也没咀嚼,囫囵吞了下去,嗡嗡道:“不错。开明六巫可在?”   虽然他很高兴自己能复活,但六巫不经过他同意,用他尸身炼制成邪,当杀!   战魂讨好一笑,“六巫早已逝去。”   “呵,没留手,让自己复活?”窫窳生气,“其墓何在?”   战魂:“???”   可真难搞。   上古之事,谁知道?   “大人,那六巫狡诈,世人多知其贤明,不知其恶名,死时更是避讳世人,世上无人得知这六人之墓。小人觉得,这或许是留待大人出手。”   窫窳冷笑,“你说得不错,吾必寻其坟墓,将其炼成吾属。”   他们将他变成这般模样,凭什么自己独善其身?他也要将他们复活过来,成为他一样的存在。   战魂还欲再讨好陪笑几句,忽见窫窳身上冒出阵阵金光,这股金光落到他身上,顿时他像是被开水烫到被硫酸泼到般浑身剧痛。   他惨叫着后退,望着冒着金光的窫窳,满是不解。   窫窳为邪,怎么会有神之金光? 第70章 解决窫窳   但很快, 战魂顾不得惊讶了。   他看到,之前还活泼仿若生人的窫窳之尸,在这神光之下,蜷缩成一团, 嗷嗷吼叫。   后背之上, 在金光腐蚀下,渐渐融出一个小洞, 而浑身邪气, 像是漏缝的瓶子, 不断往外冒。   这时, 后背小洞中,钻出一缕金色烟雾,金色烟雾在空中,渐渐凝出一道女性虚影。   她身着青绿色广袖长袍,面容慈和,身姿窈窕, 周身披着一层金色光芒,湛湛仿若上神。   她一双手纤骨秾长瓷白如玉, 虚虚抬在半空, 指尖夹着一只和手指相类的白玉符笔。   她淡淡瞥向战魂。   战魂在这一眼之下,好似被烫得般,后退得更远, 整个人缩成一团。   这个女子, 长得和那小山神一模一样。   那小山神明明是新生神明,弱小得好似细细一折, 就会被齐根掐断,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神魂?她体内毫无信仰之力, 他很确定是新生神明。   老牌神明都是以信仰为力量,所以一朝没了信仰,全会反噬,渐渐消亡。   比如那人带过来的邪神,便是因为没了信仰,差点弄得自己消亡后,堕-落成邪,才至今存在,不过虽然存在,但他瞧得出来,他身上没了神印,也没了神性,和邪物没什么区别。   战魂想不明白,不明白这个新生神明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想来那人也猜不到,会有这么大的纰漏吧,不然怎么会将这个小山神,也给算计过来?   战魂低头沉默,暗暗捏碎一块玉石。   那道虚影瞧了战魂一眼,又收回视线,落到身下窫窳之上。   窫窳到底刚刚苏醒,实力不足全盛时的十分之一,虽然刚吸了九尾狐和神明血,但转眼间又遭到重创,他气得一张脸青青紫紫,扭头朝着腰腹处的虚影狂吼。   声波尖锐,似刀似剑,朝那金色虚影斩了过来。   金色虚影抬笔,符箓瞬发,一道流光铺开,若布包裹石头,又像是两个拳头相对,音波和符箓在空中相抵,相持,又互相消耗。   金光神明再次抬笔,又是几道符箓瞬间,如扇叶般飘出,瞬间将音波绞碎,绞过音波之后,又继续前冲,如一柄长-□□入窫窳喉中。   窫窳嘴一张,将符箓吞了下去,面色又是阵阵扭曲。   显然虽然抵抗住了符箓残威,但它并不舒服。   金光女神没有多瞧窫窳,只手腕翻飞,一张张符箓从她笔尖飘出,是天女散出的花瓣,洒落到窫窳身上。   窫窳身上邪气和符箓一碰,滋滋滋地发出激烈的腐蚀之声,犹如凉水滴进热油。   战魂微微一愣,这符箓看样子威力并不算大,消弭的邪气也只短短几寸,没法给窫窳造成半丝伤害,这神明其实是个银枪蜡头,看着威风,实则内里虚?   战魂觉得奇怪,窫窳也同样奇怪,但他复活后,脑子想得浅,只知道不痛,当即洋洋得意,摸出长剑斩向后背。   金光女神手中符笔点动速度更快,瞬间又是九张符箓几乎同时激发,好似一张网般网住长剑。   窫窳冷笑,就那点小攻击,毛毛雨似的,能挡住他的长剑?   他平平刺出,没将这符箓网放在眼里。   符箓网碰上长剑,没有被长剑刺穿,而是宛如蛊虫碰上人皮一般,瞬间攀附在剑身之上,瞬间那柄长剑穿着符箓织成的“线衣”。   长剑刚穿上“线衣”,战魂神魂一痛,像是被无数只小手在撕扯他的神魂,又像是无数根长长的钢针反复刺穿他的神魂,疼得他完全站不稳身形,神魂也有些不忍。   而他神魂之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似要钻出来。   他捂着头,拼命要将那东西按下去,但那东西拼了命的要钻出去,而他神魂太痛,有些控制不住。   这是,金光神女又瞥了战魂一眼,又是三道符箓落到长剑上。   “啊——”   战魂终于控制不住疼痛,让那藏在他神魂内的东西,挣脱出来。   那是一个和他一样,穿着甲胄的战魂,他手持长剑,一身煞气。和之前那个战魂不一样,他身上煞气虽重,但这煞气充满刚正,毫无阴邪之感,似烈阳,似火光。   这才是保家卫国的战魂,因品性无邪,神魂无邪。   他在场上茫然瞧了片刻,对之前那个战魂道:“小贼,纳命来!”   说着,手中长剑往前一刺。   这个战魂一脱离,之前那个战魂变成一团黑雾,成为一只短短小小的、有点像老鼠但又长着人面、人足的东西。   他愤怒一啸,冲向那战魂。   金光女神见状,又以符笔连点,又是几张符箓激发而出,落到那团战魂之上,战魂身上煞气徒然长了十几倍。   见战魂占据上风,金光女神收回视线,落到窫窳之尸上。   窫窳此时正在无能狂怒。   他身上,那些毫不起眼的符箓如芥藓连成一团,形成一张硕大的符阵,符阵烧灼着窫窳之尸,窫窳不断用爪子去抓身上的符纹线条,带出一道道带着邪气的血肉。   然而符箓纹络像是长在窫窳身体里面,他抓了血肉,符箓纹络尚在,他反复抓,反复抓,一直抓了个空。   金光神女默不哼声,好似无情的画符机器,持起白玉符笔,又连连画符,一道道金光散落在主墓室周围,似星罗棋布,井然有序地落到地上,墙上,墓顶。   和战魂正在颤抖的老鼠意识到不对劲,惊呼一声,就想往外逃,结果撞上一道金光结界,瞬间皮肤像是碰上硫酸一样,发出腐臭的味道。   他抖了抖,用邪气裹住身体,疗了撞上神光碰出的伤势。   这时,战魂又杀将过来,大老鼠在主墓室内一边躲,一边急得团团转。   一切都不对。   从那小山神忽然冒出强大的神魂起,事情就不受控制。   明明一开始,全在他们算计之中的。   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山神,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神魂?   便算她是当年那遗留山神,也不该这么厉害,信仰是会反噬的。   他想不明白,一切都乱了。   他一定要将这事传出去,他不能死在这里。   大老鼠脑子灵活,倒是窫窳有些一根筋,金光神女让他不舒服,他去杀金光神女,杀不了金光神女,又身体不舒服,他专心致志地抓身体。   抓着抓着,懵然发现没用,又发现自己力量在消失,他又想起府内的九尾狐和小山神,他再次探出触爪,去吸食两人血脉,完全忘了之前,体内神光大绽,触角瞬间全部绷断的疼痛。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吃九尾狐和小山神,恢复力量,杀六巫。   触手刚碰到九尾狐和小山神,小山神身上散发出的,笼罩在她和九尾狐外边的神光蓦地缠上触角,如胶般迅速裹住触角,吞噬,消弭,瞬间窫窳探出的触觉又瞬间分崩离析。   窫窳疼得再次惨叫,身子蜷缩成一团。   这些触觉全是他身体一部分,是他力量构成,相当于神经系统,只进食专用,若是毁灭,痛起来是真痛。   身上的痛,加上神经痛,痛得几乎毫无理智,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触碰九尾狐和山神,又一次次痛得打滚,身上邪气一点点散去,体内力量一点点消失,待他虚弱得好似千年小妖时,他赤红色的瞳孔忽然褪-去血色,恢复漆黑。   他看看金光神女,又望望主墓室内无数好似星子的符光,沉默片刻,吐出一个词,“诸天星辰净化大阵,星尧神女。”   金光女神没有否认。   窫窳望望金光女神,又望望自身符箓,又望望主墓室,很是平静。   他这次,怕是要彻底死了。   他忽而生出一股不甘,“贰负,危,六巫,我还没复仇,复仇!”   若他没有被贰负和危联手杀死,他也能飞入神界,成为一名天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堕成邪物,而这一切,都是贰负、危和六巫造成的。   特别是六巫,若不是他们将他尸体炼成邪物,他还有转世重修机会,哪会如现在这般,灰飞烟灭。   “我不甘,我不甘!”窫窳一双眼黑黑红红,又有入邪趋势,不过他身上邪气刚刚暴涨,又被净化,神智再次恢复清明。   金光神女伸手,道:“你可愿重修?”   窫窳茫然,“我还能重修吗?”   “自然可以。”   窫窳说实话,运气还不错,他刚炼制出来没多久,六巫发现控制不住他,就不再控制,之后便被大羿一箭射杀,之后意图醒来,再次碰上白起,这次,又遇上了她,所以他身上罪孽不算重,依旧拥有重修机会。   若他昏昏沉沉,全凭凶性作乱,倒最后便算他清醒了神智,也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可走。   “我愿意,我愿意。”窫窳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71章 解决天外之鼠   金光神女玉笔一动, 点向窫窳额心。   窫窳强忍着反抗心思,任玉笔施为。   他宁愿死,也不愿这般浑浑噩噩,成为邪物活着。   一道带着薄薄血光的神魂从窫窳之尸体内飞出, 神魂一出, 他的肉-身慢慢地是雪糕蒸发般,一点点融化, 变成邪气溶于空中, 剩下一架白骨堆在原处。   白骨之内, 顾雅和傅白卿以及特情局一个工作人员倒在里面, 人事不知。   星尧神女玉笔在掌心带着血色微光的乳白色光点上点点画画,勾勒出一道金色纹络后,再袖手一甩,将这光点送入傅白卿脖间山神小像内。   她再望向大老鼠,大老鼠被战魂避得在主墓室内团团转,一个劲地藏在还未完全净化的邪气里, 他滑不溜秋的,在星辰净化大阵中, 和战魂的逼迫下, 依旧能够保存自己。   星辰神女眸色一厉,手中玉笔在空中迅速一点,五道雷光似魔龙般呼啸着崩腾着, 朝小老鼠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天上星辰似的符箓同时散发藤蔓似的微光, 在空中纠缠成网, 兜头扫向大老鼠。   大老鼠面色微僵, 眼底并无畏惧之意,只是眼神凝重。   他心念一动,无数邪气似他手臂躯干一般,受他驱使,护在他身边,如茧般将他牢牢护住,他掌心微动,一抹银白色的长针落到他掌心。   这是阴脉铸成的长剑。   阴气凝成实质,与天外陨石融为一体。   他长剑一挥,斩向五雷龙。   长剑不长,仅三尺,他挥出长剑时,速度也不慢,破空之声也不闻,像是小儿随意挥动木剑,然而,那银剑轻轻松松的,就将雷龙斩首,一道道阴气从长剑中迸发而出,是长针般刺入雷龙之内,长针所过之处,雷龙一寸寸湮灭。   大老鼠一斩雷龙,又身形旋动,将其他四龙尽数斩尽。   他持着长剑,望着金光神女,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人界的神,你是神界的神。”   “不装了?”星尧神女持着玉笔,望着大老鼠的视线满是讥诮,“天外天之人。”   她思及当年仙冥神魔四界做出的牺牲,又想起人界当年的壮举,暗自喟叹,牺牲这么多,还是让天外之人侵入人界。   一念及此,星尧神女面若寒霜,一双眼里满是杀意。   她再次持起玉笔,开始在空中勾画。   这次,她画得很慢,和之前那种瞬发之符不一样,她一笔一划,勾勒得十分吃力。   每勾勒出一比线条,她身上金光黯淡一分,便算如此,她依旧没有减缓手中动作。   但她面色十分平静,眼底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大老鼠瞧见这符,瞳孔微缩,“镇魂五杀符,你是谁?”   这种符箓能直接灭杀他这一族,凡是会画这种符箓的,都该被他一族早早杀死才对,怎么会有神被送到人界?   还有,那个时候谁也不知战争输赢,神界怎么会那么早就送神下来?   星尧神女不理会大老鼠,只全心全意画符。   战魂在旁持剑攻击大老鼠,剑从大老鼠身上穿过,却没给他造成半点伤害,战魂茫然片刻,又不死心地继续戳大老鼠,发现大老鼠毫发无伤后,才确信这个事实。   这个吞噬他神魂的霄小,之前一直在伪装?   战魂愤怒地望着他,难道,他就没法为自己复仇吗?   大老鼠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他全部心神都落到镇魂五杀符上,他急急冲去,握着银剑刺向星尧神女。   星尧神女身侧有一层看不见的膜护着,任他如何戳,纹丝不动。   这便是镇魂五杀符的恐怖之处,符成之前,符会自发护住符主,除非实力远胜于符主,可强势镇压下这护力,不然,只能看着符箓成型。   若非外边设有诸天星辰净化大阵,大老师早有多远跑多远,可是他被困在这里,眼前镇魂五杀符又即将成型,大老师怕得额心见汗,更是不要命般疯狂直戳星尧神女。   哪怕毫无用处。   但他没有办法,一旦镇魂五杀符成型,他绝无可能留得性命在。   他一边戳星尧神女,一边暗自焦心,他已经捏碎玉珠子,那人会不会过来?   要是他不过来,只是欺骗他的呢?   这很有可能,他瞧着就不像是诚信的。   他即将脱困,即将完成当年吾主给他的任务,就这么死去,真不甘心啊!   他望向那战魂,满是仇恨。   都怪他,要不是他,他早自由了。   他这等天外之人只能附身于天外陨石内,然并不是所有的天外陨石,都能让他们附身。   只有那等经由此界万灵之长打造、接受并喜爱之物,才可。   因为沾染了此界生灵之气,受此方天地承认,他们附身其中,才不会遭到天地排斥。   这白起这剑便是由天外陨石所铸,和白起征战多年,沾染此界煞气、白起人气,众生畏惧与喜爱之气,以及平定江山的龙气和功德之气,是最好的附身之物,谁知这剑镇压窫窳时,有亲卫自愿祭剑成为器灵,只为镇压窫窳永世不醒,故而他附身之后,每每想脱身离去,这战魂都在脱后腿。   他便算将他吞噬了,他执念化形,依旧阻止他离开窫窳。   可恨可恨!   所有想法都只在一夕之间,星尧神女此时身形淡得只能看到一道金光轮廓,而这时,符箓已经成型。   她笔尖一点,符箓犹如天幕,朝大老鼠兜头而来。   大老鼠急急往后退,然而他快,符箓更快,瞬间是飘飞的风,追上大老鼠。   眼见大老鼠即将被符箓兜住,大老鼠吓得吱吱尖叫之时,一道黑色身影忽然拦在他面前。   符箓挡上一挡,又穿过黑色身影落到后边大老鼠身上,大老鼠尖叫一声,身体呈现道道皴裂,晕了过去。   虽然没死,但离死也不没多远了。   披着黑斗篷的男人见状,用一块黑色石头将大老鼠装了,又捡起大老鼠掉落在地上的阴脉长剑,转身望向星尧神女。   期间,星尧神女一直没有出手。   显然,披着黑斗篷的男人也知道她不会出手。   她这抹神识留下来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没有余力再出手。   他视线扫过星尧神女,藏在斗篷之后看不清容貌身形的男人轻笑,“我说尧光山怎么出了新山神,原来是星尧神女重归旧神位。”   当年星尧神女飞升入神界时,便是尧光山山神。   星尧神女听到他的声音,微微凝眉。   有些耳熟。   她以前应该听过。   但,一时半刻,听不出来是谁。   只是,他切切实实是六界之人。   “你是谁?”星尧神女问。   “星尧神女贵人眼高,我一下界小人,不再神女眼中,神女并不认识我,我便不保命,污了神女的耳了。只是神女怎么在人界转世重修?莫不是当年在战场上,当了逃兵?”黑斗篷调笑,带着些许恶意。   星尧神女凝眉,对他这恶意揣测之语没有反应,只道:“看你也是六界之人,怎么会与这外来之人聚在一处?他们是六界公敌,无法共存。”   “神女何必给我戴高帽,我没有神女那么高的情怀。”黑斗篷又是轻笑一声,道,“不过,我也没下作到,和这些天外天之人,混在一起。”   他伸出手,将黑色石头捏碎,一同捏碎的,还有黑色石头里的大老鼠。   星尧神女视线落到他手中那柄银剑上,“不是为了天外天之人,那就是为了这阴脉。”   她低头望着阴脉凝成的剑,若有所思,“冥界之人。”   她瞳孔微缩,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盯着黑斗篷,满是震惊与错愕,“是你!”   黑斗篷有些诧异,星尧神女竟认出了他?   他望着星尧神女虚影,眼底杀意闪过。   星尧神女戒备,虚幻得好似风一吹就散的身形落到窫窳之尸前边,手持玉笔,准备战斗。   黑斗篷杀意不减,他视线从金光虚影身上滑到窫窳腹部的顾雅身上,寒凉笑道,“这便是星尧神女重修身?好弱啊,才刚觉醒不到一年吧,轻轻一掐她的脖子,她就彻底消散于世间。”   星尧神女冷声道:“你可以试试。”   黑斗篷权衡片刻,打消了杀意,他笑道:“星尧神女能护住她几次?您的力量,也不是这般耗之不尽的吧。这几百年,人间厉害妖邪,可不少,您这转世身的性子,也不知能不能长到不需要你庇佑的时候。”   黑斗篷转身,离开主墓室。   星尧神女不敢放松,依旧站在窫窳之尸面前。   耐心等了半个小时,确定那黑斗篷不会再折回后,她望向战魂,告诫道:“等他们醒来,莫说我的存在。”   战魂咽咽口水,点点头。   “你,”星尧神女望向窫窳之尸手中的剑,垂眸沉吟,“剑得毁掉,记得,天外陨石铸造之物,全都得毁去。”   战魂继续点头。   “至于你,”星尧神女顿了顿,一时没想到怎么安置。   主要是,他其实已经被大老鼠给吞噬了魂体,残留在现在的,只是一抹执念,现在剑尚在,他还在,剑一毁,他便没了。   战魂也知道这个,他道:“我早该死了,活着也只是为了镇压窫窳,不让窫窳复活,伤天害理。现在窫窳死去,不会再复活肆虐血食,我再无遗憾。”   星尧神女沉默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如此便罢。”   她袖手站着,见诸天星辰净化大阵运转,主墓室内邪气慢慢消弭,而地上这些被邪气迷昏心智,又被顾雅击晕的人即将醒来,将玉笔插回顾雅头顶,身形化作道道金光,钻入顾雅额心。   片刻,玄情局的工作人员在主墓室外摇醒顾雅拖出去的特情局工作人员,又带着他们冲入墓室,见墓室内众人昏倒一片,而战魂站在一旁,忙摸出法器,大喊,“厉鬼,纳命来!”   冲到一半,瞧见战魂换了张面孔,身上气息也不对,又忙止步,眼神透露些许茫然。   他们互相看了看,拿不准该冲,还是不该冲。   冲了,万一误伤好鬼呢?不冲,万一这是敌人的阴谋呢? 第72章 后续处理   战魂见他们犹豫, 好心开口,“我是原本剑器灵,只是被天外天妖物给吞噬了。”   “天外天?”玄学协会诸长老大惊失色。   万万没想到,七百多年过去了, 居然从一个器魂嘴里听到天外天。   还以为这事, 永远过去了。   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再听说过天外天之事。   “天外天的东西, 侵入人界了?”郑长老率先问道, 一张老脸满是严肃。   青灰色的道袍上沾满泥土和尘灰, 道士头也散乱不已, 但此时他完全顾不得这么脏乱,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战魂又不说了,只点点顾雅,道:“等她醒来后,我再说。”   一行人顺着他的视线落到顾雅身上,还不等他们判断出她什么时候醒来, 先眼睁睁瞧着,顾雅身形渐渐变得虚幻, 消失在眼前。   一众玄术师和妖修怒目直视战魂, 各自拿着法器,将战魂围了起来。   “天外天妖物,山神娘娘被你收到哪里去了?快放出来, 不然让你好看!”郑长老怒道。   阴脉那边, 是顾雅在战魂攻击下护着一众人,现在亲眼瞧见顾雅消失在眼前, 他们如何能无动于衷?   战魂无语。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 又怎么会轻而易举被那只大老鼠吞了魂?   不过见顾雅消失, 他有些紧张,“不会是那个黑斗篷来了吧?他很想杀神女娘娘。”   说着,左顾右盼,想要找那个黑斗篷藏在何处。   玄学协会一众长老无语,他们瞧着有那么傻,他说什么都会信?   还黑斗篷,当这是武侠剧,动不动就冒出个黑衣人?现代人谁会那么穿?又怎么穿得出来?   “厉鬼,休得顽抗!”   郑长老操纵法器剑,就想给战魂戳一剑,这时傅白卿从地上爬起,问;“你们在做什么?”   他先下意识望向怀里,没瞧见顾雅,心先一紧,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先看看脖间木制山神像,又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松了口气。   之后,才观察周围。   见旁边特情局工作人员身上伤痕累累,呼吸微弱,先检查一下,发生只是失去过多精血,先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大伤,可以养回来。   今日一遭,确实凶险了,还能留得性命便好。   郑长老快嘴快舌,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通,又一指战魂,道:“这贼子一指山神娘娘,山神娘娘便消失不见,必然是这贼子做了什么手脚。”   傅白卿从地上站起,道:“山神娘娘回山上了。她受了伤,更适合在山上养伤。”   他揉揉额心,抬头望向战魂,道:“你说,要见到山神娘娘?行,我带你去。”   他环视一周,视线落到窫窳只剩下白骨的躯体上,又望望他手中长剑,再看看主墓室内正在净化邪气的莹莹白光,道:“不过,得先将这儿处理完再说。”   战魂沉默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化作一缕青烟,缩回剑里。   为防万一,傅白卿将长剑贴了符封了,和其他人开始检查主墓室。   阵法长老老李头边边角角都走了一遍,越走越觉得精妙,“也不知是哪位前辈的手笔,这阵法太精妙了,多而不乱,杂而不冗,大阵镶嵌着小阵,小阵又套着小阵,每个阵都有其存在的必要,真是,真是,”   郑长老摸摸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千年前那些老前辈留下来的阵法。不行,我得将它画下来。”   阵图还是很好辨认的,符箓连成一片,散发着莹莹微光,只要视力够好,记忆力够佳,就能临摹出来。   不过难就难在,阵基太多,如天上漫天星辰,画时总容易漏子或者多子。   郑长老画了几笔,就反应过来,用手机拍摄,最后为了完整,还一点点的录制。   特情局工作人员检查得很快,确定此时阴脉和阴物邪物都已消失,无需他们收尾后,收拾收拾,就准备离开。   郑长老意犹未尽地随人离去。   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的手笔,是不是千年前那些前辈有谁回来了?不信,他得跟着去尧光山,听战魂说完前因后果。   不仅仅是郑长老想知道,凡参与者都想知道,将那个盗洞彻底封锁之后,浩浩荡荡又去了尧光山。   至于小区,自有专人处理后续。   到了山顶,见顾雅好端端的坐在红木桌上,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能蹦能跳的,想来也没多大事。   尽管如此,这群协会长老上香时,还是虔诚祝愿山神娘娘早日康复。   玄术师的信仰比普通人多得多,也丰富得多,信仰多寡,一看虔诚,二看质量,玄术师都属于高质量那波,若再虔诚一些,一个顶普通人几十个。   顾雅将信仰全都丢进山神印,揉揉额心,问傅白卿:“后边发生了什么事?”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埋在一处碧色的池子里,池子周围全是玉,白的玉的紫的红的金的,瑰丽壮观。   有髓汁从这些玉石里渗透出来,滴答一声,落入池子里。   这满池子,不是水,是玉髓。   是天长地久,玉矿凝聚出来的玉液。   她在尧光山那么久,都没发现这么个地方,也不知道尧光山有玉矿。   她猜测,这应该是处密地,山神娘娘的专属疗伤地,若不是她受伤,也没资格送进来。   她挂念着傅白卿,想放出神识到傅白卿脖间山神像上,但她刚一动念,就头昏胀胀的疼,又好似有针扎一般,她只能放空心神,对那边的事一概不知。   她没能待多久,就被玉池子踢了出来,她再找,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神神道道的。   顾雅暗自念了一通,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半路接过山神印,而尧光山存在不知多少年,有些秘密也正常。   当然,这事她也没对傅白卿说,主要还是人多。   傅白卿将长剑放到红木桌上,其他人都聚了过来,一双眼瞅着红木桌上的长剑。   傅白卿揭开长剑上的符箓,道:“还是他来说。我们都晕过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缕青烟飘起,又在空中凝成人形。   顾雅眸光微动,“器灵?怎么又换了个形态。”   她倒没喊打喊杀,一来在尧光山上,感受得更深,她没察觉到这器灵身上有负面之气,反而一股浩然正气凝聚于心,心知这器魂和之前那器魂间有古怪;再则傅白卿既然没提醒,说明这器魂伤害性不大。   战魂先给周围人行了一揖,道:“某为剑魂,乃白公亲兵……”   战魂前头说得,和那个战魂给顾雅他们说得差不多,只多了他是主动祭剑,以镇窫窳,“某一直在剑中沉睡,直至千余年前,某被天外天之魂吞噬,窫窳之尸被人从中原转移到楚地,那天外天之人一直致力于复活窫窳,妄图携窫窳之尸离开,在外边搅风搅雨。”   “某不愿,本该湮灭的神魂又因此事而激起执念,将窫窳之尸和那天外天之魂困于墓中,可惜,某实力地位,并无反抗天外天之魂的力量,也不能阻止窫窳受阴气滋养,而实力日渐恢复。”   郑长老心肠软,闻言忍不住安慰道:“你已经做了大贡献,你是英雄,没辜负当年白公所托。”   他是真这般觉得的,若非战魂,那天外天之魂,早携窫窳之尸祸乱世间了,要是窫窳之尸被天外天之魂掌控在手里,谁也不知道人界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彻底解决,皆大欢喜。   战魂神情微缓,露出个轻笑,面上如释重负,“不负白公所托,某也不怕面见白公了。”   战魂虽然阻止天外天之魂带着窫窳之尸离开,但天外天之魂做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他能说的,便是他挣脱天外天之魂后的见闻。   除了隐去星尧神女是顾雅的前世身,全程以全被指代外,其他倒没隐瞒,倒豆子般说了。   他刚说完,场上主人面色有异,不由自主地落到红木桌上的长剑上。   毁了这件,战魂会彻底消失,会不会太过残忍?   战魂瞧出他们的心思,觉得自己这番守护,也算值得了,纵说不求回报,只是坚守白公所托,但能得到被庇佑之人的好反馈,也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   “无需在意某,某之存在,不过是执,如今执念已消,诸公便算不毁剑器,某依旧会消亡。”战魂爽朗一笑,“更何况,某早想见见白公,告知他一声,某不负他所托。”   这话听得,一干人妖神,更不好受。   若战魂是个自私又恶劣的,他们二话不说将他物理超度,但对方是个高尚又正直的,反而谁都下不了手。   你望我,我望你,谁都不想动。   顾雅扫过他们一眼,望向傅白卿脖间山神小像,道:“山神像给我。”   傅白卿将山神小像还给顾雅,顾雅起身去安置里边窫窳神魂,傅白卿连忙跟了上去,特情局的工作人员见状,赶紧跟上自己局长,顿时,场上只剩下玄学协会的长老。   这些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想溜。   这谁下得了手啊。   但他们谁都没山神和特情局的人溜得快。   互相看了看,郑长老硬着头皮问,“恩公,不如等您执念消了,我们再处理长剑?”   执念闻言,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可。”   千年之后,非他故乡,千年之后,再无熟悉之人之景,他并无多少留恋人间想法,不过见这群可爱的人如此困扰,他也不想强人所难。   罢罢罢,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何妨,他本就留不长久。   战魂一消失,所有人都长吐一口气。   总算不能为难了,这为难事,还是交给山神娘娘吧。 第73章 失魂   自认已经解决了战魂的事, 这些长老一阵轻松。   他们也不挑剔场所,坐在石椅和地上,闲聊起来。   “还是说下那个斗篷人吧。”   “那位前辈认出斗篷人,怎么也不说穿他的身份啊。”   “故意不说穿的吧, 怕说穿了, 战魂前辈被杀,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斗篷人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 一看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他想干嘛啊, 放出窫窳之尸, 对他有什么用吗?他在窫窳这件事里, 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不是那个幕后之人?”   “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了,拥有很深的阵法造诣。”   “拥有阵法造诣的,都有谁啊,当年的诸葛先生算不算?”   “没听前辈说,是冥界之人吗?”   “诸葛先生死后, 不就是冥界之人?咱们这样的人,只要不投胎, 在冥界是可以继续修炼的, 最差也能是个鬼差。只是咱们更愿意修仙道,带着一身功德转世,来世再次修道。”   “冥界的人, 怎么到人界来的?自百余年前, 冥界的人就再也不来人界了。”   “幕后之人一千二百年前在人界设了阵法,你说, 他什么时候来的?肯定是冥界关闭之前来的。”   对于冥界关闭, 他们并无多少感想, 便算冥界没关闭门户,他们活人不达到一定境界,也去不了冥界。   一向只有冥界的人到人界,少有人界的人去冥界的。   所以,冥界关不关闭,他们觉得对自己生活影响不大。   “说起一千二百年,我倒想起一事。”   “什么事?”   除了玄情局长老望着他,特情局工作人员和傅白卿还有顾雅也瞧过去。   原来顾雅将窫窳神魂移到养魂玉供奉在山神像旁后,又回到风雨亭,听他们闲聊。   “仙神二界关闭,人界再无人得道。”   老李头摸摸不存在的山羊胡,道,“这事记载很隐秘,只掌门或者嫡脉领头人知道。咱们一生修道,若知道终其一生,也没法得道,这对天下修道者来说,该是多么严重的打击,更甚者,心性一朝大变,改修邪魔之道,也未可知。”   “那你现在说了?”谢老太太优雅地翻个白眼。   “咱们修道到现在,谁不知道?”   老李头视线扫过特情局的工作人员,一拍嘴,道,“哎呀,这些小年轻不知道。”   这些事,以前只在嫡脉和掌门那脉流传,后来凡修为高深且身居高位的都知道,玄学协会这些长老都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   他暗自懊悔,这些小年轻,怎么神出鬼没的。   要解决事情了,一个个溜得飞快,听到八卦了,一个个又聚拢过来,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小年轻却没有多少异色。   他们看小说看多了,什么设定没见过?不就是无法飞升?   有心思敏捷的,根据看小说的经验,推测道:“仙神冥三界,不,还有魔界,”   血月组织各个想成魔,就是因为魔界关闭了,他们寻魔界无法,才想着成魔,入魔界。   “四界关闭,和天外天有没有关系?”   老李头见他们接受良好,又是特情局骨干,也不瞒他们,“我们推测,是有关系的。”   他望了傅白卿一眼,心道,他倒是瞒得好,一点口风都没往外露过。   看这些年轻后辈,个个都好奇张望,显然对这事一无所知。   “不然好端端的,六界有四界关闭,只余人界和妖界尚通。若真瞧不起人族,妖族也该关闭才是。”   “可惜啊,吾辈无能,不仅得不到天外天半点线索,也寻不到人魔仙神四界入口。”   “只等一个天命之人。”小年轻假装神棍,果断开口。   “滚滚滚。”老李头挥手,很是生气,他跟他讲史,他和他说笑,真当现实是小说啊。   如果真是小说,就没什么可怕的,肯定会有一个主角救世,可是现实,谁知道未来会往哪边发展。   “放宽心吧,李长老。”那小年轻笑嘻嘻的,“对了,那位前辈说,要毁掉天外陨石制成的东西,我记得,你们各门各派,都有天外陨石制成的法器吧,比如我龙虎山一脉,就有天外陨石制成的摄魂钟。”   天外陨石刚落到人界时,人界玄术师都认为这是炼制法器的好材料,凡有陨石降落,都一哄而抢,虽说不少法器遗失损坏,但不少还好好的传了下来,都是祖传好物。   老李头点点小年轻,彻底无语了。   真是龙虎山的好孝儿。   不过,他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这小年轻崽卖爷宝物不心疼,这些法器都是保不住了。   他眸底心念一坚,道:“这事,我会通知全国各家各门各派。”   要办正事,特情局工作人员和玄学协会的长老便不好在尧光山待了,而且在墓里担心受怕又遭阴邪之气侵蚀许久,早疲惫不堪,在尧光山缓过神,便离开了尧光山。   这些人一离开尧光山,顾雅和傅白卿也没多说什么,收好长剑,各自洗漱,休息。   一觉睡得昏沉,直至次日中午,顾雅才伸了个懒腰醒来。   她先去洗漱,洗漱完见厨房里早餐已经备好,她摸了包子和鸡蛋走出去。   透过窗,能瞧见傅白卿坐在她平常做的地方,替她卖符。   慢吞吞地将包子和鸡蛋吞了,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昨天的事乱七八糟稀里糊涂的,像是切身经历一翻惊险,又像是走个流程,到地方一躺,等醒来事情就结束了。   参与又没参与。   幕后之人是谁,复活窫窳做什么,为什么救了那天外魂,又将天外魂杀死?   那位前辈又是谁,为什么不见他们?   因为他们太弱了?   可是,人界最厉害的就是他们这群人,连他们都不告诉,人界是不是没救了?   又或者这位前辈是当年去天外天的人之一,他们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藏在不知名的地方,进行另一个战场?   可是这样说不过去,任何战场,都需要新生力量的,不然,迟早会一败涂地。   乱糟糟的,万千念头,毫无头绪。   果然知道得越多,越没法开心起来。   她现在就没了之前那种,发现自己实力增长的开心感了。   只有自己实力太弱的紧迫感。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有种困在一个盒子里,力不知道往哪里使的焦虑与挫败。   她静坐半个小时,收拾收拾心情,前往风雨亭。   风雨亭内,傅白卿将位置让出来,问:“心情不太好?”   顾雅点点头,一边画符,一边开口,“觉得自己好弱。”   傅白卿沉默片刻,才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决定回妖界一场。”   当年之事明显没完,天外天一直都在,现在实力应对还没完全复活的窫窳之尸尚无余力,更别提天外天之魂,又或者那个斗篷人。   “你之后,待在尧光山别再下去了,施公说,那斗篷人对你起了杀意,你若下山,难保他不会派人杀你。”   顾雅有心想辩驳,嘴张了张又闭上,抿唇道:“知道了。”   说话间,月亮门处上来一对母子。   儿子约莫六七岁,牵着妈妈的手,两眼无神。   瞧见顾雅和傅白卿,当妈妈的站在月亮门口有些局促,也有些迟疑。   她没急着找顾雅,而是先带着儿子去给山神上香。   透过山神像感应到,这位妈妈心情不是很好,难过、低落、绝望、希冀、麻木,各种负面的情绪里,只有一点正面情绪,像是层层黑云之后,只露出一点点缝隙的光,一旦再次经历否认,那点缝隙就会闭合,光芒彻底消失。   她给的信仰挺多的,像赌场上的孤注一掷。   拜完神,她走到顾雅对面坐下,将儿子抱在怀里。   “大师,我听人说,这座山神庙很灵,山神娘娘能帮我家龙龙找回魂魂吗?”这位才三十岁的母亲,摸着呆呆傻傻像是木偶一样的孩子,神色温柔。   但说出的话,不带多少感情,只有细听,才能听出其中一点希冀。   像是以前求助过很多人,都无功而返,此时只是惯例问一句。   失望多了,也就不敢抱多少希望了。   顾雅瞧瞧她怀里的孩子,长眉大眼,圆溜溜的像黑葡萄,长得倒是好,能瞧出眉宇间的灵秀之气,只是因为魂魄不再身体里,那本该钟灵毓秀的眸子,呆滞滞的,没有半点神光。   能瞧出他养得很好,肤白细腻,肉嘟似藕,身上衣服干净整齐,不看眼睛,是个潮流小帅哥。   “能说说,龙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吗?”顾雅下意识放轻声音。   这个母亲,看起来不能再受半点伤害。   女孩摸摸儿子的头,讲起她熟的不能再熟得话,“龙龙小时候很聪明的,三岁的时候就会算数背诗了,幼儿园发的儿歌或者小故事,老师讲一遍,他就能背下来,回来背给我听。”   “但是,他三岁半的时候,忽然就丢了魂,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呆呆地坐着。”   “请村里的婆婆看了,婆婆说龙龙丢了魂。我们按照婆婆给出的方法,给龙龙招魂,但是,没招回来。婆婆说,龙龙的魂被人藏了起来,我们要先找到藏龙龙魂的人。”   “找不到这个人,龙龙这事,解决不了。”   “但是那天,没有发生任何事,龙龙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实在不知道,是谁藏了龙龙的魂。”   “我们去青城山请了道长,也去龙虎山请了,五仙山那边也去了,所有道长的判断和婆婆是一样的,龙龙的魂被藏起来了。”   顾雅望向傅白卿,再次抿唇。   刚说不能下山,但这事明显要下山。   她倒是可以推拒,但她觉得,她一旦拒绝,这位再也承受不住打击的妈妈,将会彻底放弃龙龙,不再治疗,之后会做出什么事,也不知道。   她,是最后那根稻草。   傅白卿叹了口气,道:“仅此一次。” 第74章 有救   这话说得, 傅白卿自己也不相信。   有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但,他没法拒绝。   顾雅用渴求的眼神望望他,他只能弃械投降。   他狠狠心, 道:“仅此一次。等我走后, 你绝不许下山。”   顾雅怔怔地望着他,没有答话。   她可以用话哄骗他, 但是, 她不想哄骗他。   因为, 她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做不做得到。   她能拒绝上来求助的信民么?   若是不紧急的,她确实可以,但若是走投无路的呢?   比如眼前这位母亲,她请了村里婆婆,看了医生,也去了正宗道派, 万般无奈求到她这边来。   她或许看得出,或许看不出, 但她求上门来时, 她就没法拒绝她。   傅白卿无奈一笑,连哄都不愿哄他一下么?   顾雅瞧见他这笑容,忙保证, “除非必要, 我不会下山。”   傅白卿怔了怔,道:“这样就可以了。”   龙龙妈妈说完自己的诉求, 见大师和旁边之人窃窃私语, 面上带出难色, 心微微一沉,山神娘娘也不行吗?   她低头,望着呆呆无神的孩子,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或许,这就是龙龙的命吧。   她心若死灰,抱起龙龙,起身便想走。   顾雅叫住她,“这位姐姐,先莫走,等我找到人替班,我再和你去看看。”   龙龙妈妈有些迟钝地抬头,望向顾雅,问:“你说什么?你要陪我去看看?”   越说,她一双眼越亮,她抱紧龙龙,哽咽道:“谢谢,谢谢。”   愿意去看看就好。   顾雅请她去对面略坐坐,让傅白卿去局里请个小妖过来帮忙代下班,都是兄弟单位,互帮互助。   顾雅选妖也是有计较的,妖能化作原形,跑得快,要是人,还得坐车,谁知道要多久?   事实上,妖来得比她预想中的更快,几乎是她申请后的几分钟,妖就派遣过来了。   来的是茶树妖。   他听到顾雅这边要妖替班,立马申请。   他不想再学习如何赚钱了,人间立足太累,赚钱太难,他想申请考入特情局,以后去山神庙上班。   一来不用和本体分开,二来,山神庙主事是顾雅,他在旁吹风晒日,岂不快哉?   过着轻松潇洒日子,工资月月到手,比自己当大老板,学各种商业知识舒服多了。   他觉得网上众人说得好,“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睡觉睡到自然醒,无忧无事一身轻。”   这份工作,就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   他喜欢。   他从茶树里走出来,对顾雅和傅白卿笑道:“你俩自去,我来代班。”   顾雅和傅白卿望着茶树妖,同时沉默。   他体内一身魔气,如何画得了符?   “特情局怎么会拍你来?”傅白卿不解,直接问了出来。   茶树妖拍胸-脯,“当然是我优秀。”   傅白卿才不信,他站到一旁打电话。   茶树妖探头探脑,圆溜溜的眼转了转,对顾雅道:“我好歹有千年修为,还不放心我?我不比那些几百年的小妖可靠多了?”   顾雅见他这般神态,顿时知道他这替班,来得不太正规。   她好奇地问:“你到底怎么过来的?”   特情局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他派来。   茶树妖含糊道:“我凭实力过来的。”   傅白卿走过来,冷笑道:“确实是凭实力过来的,他将一干小妖揍了一顿,揍得他们放弃这个任务,特情局只能选他。”   他望向茶树妖,满是无语,“在那些小妖面前,好歹也能算是个前辈,结果毫无前辈样。”   茶树妖嘀咕道:“算什么前辈?以前我刚化形时,也没见几百年的小妖,对我这个前辈尊重啊。”   他一植物妖,虽然开智一千多年,但他化形时,实力比几百年的小妖还不如,差点被那些几百年的小妖给吞了。   现在他打得过了,凭什么要让着这些小妖?   傅白卿又道:“他申请,以后一直来山神庙上班,还威胁局里那些小年轻,不将这份工作给他,他就天天和他们切磋。”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无赖,他都在特情局,学了些什么?   茶树妖笑嘻嘻地,心道,那些捡个笔就听不懂的理论,也不是白听的。   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   这不,他就刨了个工作,并占了过来。   日后,他也是尧光山上的工作人员了。   顾雅想了想,道:“行吧。”   茶树妖的本体就在尧光山,也算是尧光山常住人口了,现在有了正经编制,待在山上更名正言顺,而她日后下山,也不必再麻烦特情局。   有了顾雅承认,茶树妖的腰一下子挺得笔直。   他望向傅白卿,得意洋洋。   顾雅给茶树妖留了各种符,给傅白卿一同跟着龙龙妈妈下山。   龙龙妈妈住在城里,但小孩丢魂的地方在城郊乡下,距离此处约莫四十分钟,龙龙妈妈是坐公交过来的,没有行礼或者车子留在附近,倒也方便。   由龙龙妈妈指路,车子驶入山林。   将车停在乡间小道上,龙龙妈妈下车,对山脚下某栋房子道,“这是我婆婆家。”   村里人有认出龙龙妈妈的,过来打声招呼,视线好奇地望向顾雅和傅白卿,问这两人是谁?   龙龙妈妈扯扯嘴角敷衍了过去,抱着龙龙进了屋。   屋子里另有一个妇人,瞥见顾雅和傅白卿,面色微变。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摸出钥匙,打开一楼她住的卧室。   龙龙妈妈面色黯然,但还是尽职说起说过很多遍的话,“龙龙在乡下,是我婆婆带着的,那天八点,龙龙从我婆婆房间里醒来,在我婆婆的帮助下,穿好衣服。”   她推开那间卧室,道:“就是这个房间。”   顾雅和傅白卿在房间内走了走,没察觉到不对劲,摇摇头,走了出去。   龙龙妈妈放下龙龙,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走,院子里有一口手摇井,手摇井里的水是地下水,村里水质好,很多村民喝水用水还是用摇井水,而不是自来水。   “穿好衣服后,我婆婆带龙龙来这儿洗漱,洗漱完,我婆婆去厨房里拿早餐,龙龙在院子里玩,一直到中午午睡,龙龙都没离过家。”   “那有没有小朋友过来寻他玩?”顾雅问。   “没有,他一个人玩的。”龙龙妈妈摇头。   顾雅和傅白卿在院子里看了看,没瞧出什么,对龙龙妈妈道:“下一个地点。”   龙龙妈妈眸色黯然,心下焦灼,但也没什么办法,那么多老道都瞧不出什么问题,这两个年轻,能顶什么事?   一瞬间心灰意冷,拉着龙龙往院外走,直至走向村口小河。   村口小河是外边大河的一条分支,窄处不足一米,宽处不足三米,因是活水,水清潺潺,清澈见底。   村里以前妇人常约着伴来这洗衣服洗菜,男人小孩夏天会来此纳凉洗澡,算是村子里的回忆。   河边种着竹子柳树和其他不知名的树木,河水凉爽,树荫遮人,正是乘凉的好地方,以前没有风扇空调的时候,村民吃过晚饭,都会自带板凳,或者坐在河边柳树根上,谈笑说话乘凉,或者直接晚饭不吃,端着碗到这儿来吃。   现在风扇空调和洗衣机普及,家家户户又都有自来水,嫌少在有人过来洗东西,只有要去河对面田里,才有人从河面经过。   此时便有人挑着担经过,瞧见龙龙妈妈,又瞥向顾雅和傅白卿,放下装满芥菜的担子,用脖间搁着的毛巾擦擦汗,道:“龙嫂,又带大师过来看啊?要我说,还不如求土地爷。”   龙龙妈妈应道;“三嫂子,已经求过土地爷了,也上了供,可是没用。”   三嫂子道:“土地爷都没办法,这两个小大师能有什么法子?你之前请的,据说是很出名的老道士,也没法子呢。要我说,还是再生一个,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以后也好照顾龙龙。”   龙龙妈妈有些尴尬,“孩子都要看缘分,缘分还没来呢。”   但心底,确实不打算再生的,龙龙是她们父母的责任,哪有将责任丢给另一个孩子的?   抱着这个心态生,还不如不生,不然对另一个孩子,也是不公平。   三嫂子听出她话里意思,哎了一声,挑着担继续走了。   龙龙妈妈抿唇,转身准备和顾雅和傅白卿说话,却见顾雅和傅白卿在看河边那颗最大的柳树,走了过去,道,“下午,龙龙和村里的木木到这儿玩。”   她一指前边这颗大柳树。   “这颗大柳树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千多年了吧,以前的时候,大家都在这颗大柳树下乘凉,大柳树根部很粗,从地底钻出来,像一张张椅子。”   “大家都说,这颗柳树是村里的守护神,以前迷信的时候,还会在这烧纸,拜土地。”   顾雅绕着柳树转了一圈,道:“你说,以前有人拜这颗大柳树?”   “对。”龙龙妈妈点头,“现在也时不时有人拜,龙龙神魂丢了的时候,我也拜了,可惜没用。”   顾雅摸了摸大柳树,心道,难怪这颗柳树有神性。   可惜,天地规则变化,没法再感而凝结敕印,由信仰而生神,不然凭这村子的信念,这颗大柳树,还真有可能成为村子里的土地神。   “木木没事吧?”顾雅问。   “木木没事。”龙龙妈妈摇头。   “木木多大了?”   “木木十二岁多了。”   “也便是说,当年木木八岁到九岁,龙龙三岁半。”顾雅沉吟片刻,悄悄大柳树,道,“龙龙是不是经常来这大柳树下玩?”   “对,龙龙很喜欢来这玩。”龙龙妈妈点头,“他从上幼儿园,就喜欢拿著书来这读书,讲故事,背诗,他最爱的,是在柳树根上爬来爬去。有时候,还会爬到柳树上。他很聪明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柳树上去的,但他下来时手脚很灵活。”   傅白卿望着这大柳树若有所思,他偏头望向顾雅,问:“这柳树?”   顾雅点点头,她敲敲大柳树,道:“出来吧。”   大柳树纹丝不动。   倒是龙龙妈妈意识到了什么,嘴唇颤抖,“是它,是它扣了龙龙的魂?”   顾雅“嗯”了一声。   龙龙妈妈蓦地流下眼泪,凄厉哭了起来。   她苦啊,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劝她放弃龙龙,另外生个孩子,但她一直不肯,不愿放弃这个孩子,一直带着这孩子求医求道。   一直没有希望,这些苦水她还能咽下去,有了曙光,她再也没法忍受之前的苦。   她只想将过去的艰难全都哭出来,并告诉他人,她的坚持没错,她的龙龙有救了。 第75章 小柳树神   顾雅被吓了一跳, 望着龙龙妈妈,不知所措。   龙龙妈妈的声音惹来村民围聚过来,疏远的就站在不远处,满脸不忍, 亲近的就上前去拉龙龙妈妈, 安慰道:“龙嫂,别哭了, 这两个小年轻治不了, 还有他们师长呢, 请他们师长过来, 不然就扣住他们。”   说着,望向顾雅和傅白卿,满是戒备。   旁边也有人劝,“哭出来也好,哭出来了,就能接受事实了, 以后好好过日子,再生个胖小子, 以后让他好好照顾龙龙, 这样你们以后也放心。”   “就是就是,若是龙龙还健康,肯定不愿看到你们两口子这样, 龙龙当年多聪明啊, 也心疼你这个妈妈,为了龙龙好, 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   “没事了没事了, 接受大难, 必有后福,你们福气在后头呢。”   “是啊是啊,为了龙龙,你也该保证身体啊。”   他们一边劝龙龙妈妈,一边用不善地视线望向顾雅和傅白卿,若不是他俩,龙龙妈妈也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龙龙妈妈以前多坚强啊,龙龙丢魂时没哭,求医问药时没哭,求道求巫时没哭,到现在哭了,肯定是他俩的原因。   龙龙婆婆也拉着龙龙过来,一把抱住儿媳妇,跟着哭,“珊珊啊,咱们不治了,不治了,龙龙这样就很好了,他只是反应慢一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他还那么乖,那么乖,咱们就养着他,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龙龙,劝劝你-妈,别哭了,认命吧,咱们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龙龙不懂为什么妈妈要哭,奶奶要哭,他撇撇嘴,跟着哇哇大哭。   七岁多的孩子,哭起来毫无形象,和三四岁时一样,张着嘴,能瞧见喉咙。   顾雅和傅白卿让开位置,看着龙龙妈妈、龙龙婆婆还有龙龙三人抱着哭,这个画面瞧起来,像是她和傅白卿欺负他们一家一样,也难怪这些村民对她俩眼光不善。   顾雅哭笑不得,只能冷着脸等龙龙妈妈从激烈情绪中回神。   龙龙妈妈发泄完心底愤懑,听到自家婆婆这么说,忙破涕为笑,擦擦眼泪,激动道。“妈,不是啊,是龙龙有救了,龙龙有救了。”   她的声音犹带着哭腔,但双肩肌肉抖动,肉眼可见的情绪激烈。   龙龙妈妈和她婆婆说了一声,又一把抱起龙龙,将他笼在怀里,大哭大笑,“龙龙,你有救了,你能恢复正常了,听到了吗,龙龙?”   龙龙婆婆和其他村民目瞪口呆,被这个消息冲撞得一时半刻回不过神。   真的假的?   他们望向顾雅,有好奇有期待又疑问,但无论是谁,都无比关心这个答案。   顾雅再次肯定点点头。   “太好了。”村民都很高兴,七嘴八舌安慰龙龙妈妈。   “龙嫂,你该高兴啊,你家龙龙有救了,你哭什么?”   “就是就是,大好的日子,快别哭了,龙龙回魂了吗?我看看?”   “还没回魂啊,快快快,将龙龙推到大师身边去,别打扰大师治病。”有那快手快脚的,一把将龙龙从珊珊手里夺过,推到顾雅和傅白卿面前。   顾雅摸摸龙龙的头,见龙龙妈妈情绪已经恢复冷静,也不再大嚎大叫,道:“你们先散去,只留龙龙一家。”   大柳树是未来神明,她不愿因为这事,而断了他的神明路。   现在虽不能成神,但万一哪天天地又变了规则呢?   村民都很想留下来看热闹,但看顾雅一副你们不走,我就不动的架势,瞧得村民好生不满。但这事是龙龙妈妈期盼多时的事,也没坏到故意留下来,又见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恳求地望着他们,又催他们离开,只能意犹未尽地转身走了。   不过走人后,住得近的,从门缝里探出个头,离得远的,到二楼阳台、窗户边上往这边看,还是不歇看热闹的心思。   顾雅视线瞥过这群人,心道,国人看热闹的心思啊。   她从发间拔-出玉笔,在大柳树周围画了隐形符,顿时大柳树周围一片白雾遮掩,什么都瞧不清。   “神迹啊。”   周围村民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虽然什么都瞧不见,但更不愿意放过这热闹,依旧往这边瞅着。   瞧见这一幕,顾雅暗暗摇头,她收回视线,望向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见周围升起白雾,有些不安,但察觉到顾雅视线,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顾雅朝两人点点头,走到大柳树前,用玉笔敲了敲,再次道:“出来。”   大柳树一动不动,仿若没有神智。   顾雅低声恐吓道:“不出来?我让人挖你的根,烧你的身。”   大柳树愤怒了,气得浑身发抖,全部纸条抖动着,要抽顾雅。   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瞧见这一幕,抱着龙龙瑟瑟发抖,龙龙妈妈尖叫,“妖,妖怪!”   大柳树不动了。   他略有些伤心地开口,“我不是妖怪,我是土地神。”   他明明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土地神,她怎么能喊他妖怪?   “我是土地神,土地神。”大柳树伤心得全部枝条都垂了下来,蔫搭搭地打不起精神。   大柳树的声音稚嫩,听起来也像个小孩子。   顾雅面带异色,这柳树神,刚生灵智不久吧?   龙龙妈妈抱着龙龙婆婆和龙龙后退,满是愤怒地望着大柳树,“你就是妖怪,你扣住龙龙生魂,你将龙龙害成这样,你个害人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哇哇哇,我不是妖怪。”在龙龙妈妈的三言两语下,小柳树神竟然哇哇地哭了起来。   龙龙妈妈听到这稚嫩的哭声,让她想起三岁的龙龙,满腔愤怒一窒,不知所措。   她望向顾雅,“大师?”   顾雅道:“先让他哭哭,哭完了,再好好商量。”   她走向龙龙妈妈,视线扫过龙龙婆婆和龙龙,伸手摸摸龙龙,道:“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们一家了,是他做事不周全,害你们受了数年的苦,但是呢,他确实是土地神,你们村无偿供奉,才供出来的土地神。”   土地神后备役,暂时没有天地敕印,只能天地规则一变,便会立马成神的土地神。   “他扣住龙龙神魂,目的也不是作恶,只是好心办了坏事。”顾雅收回手,望向龙龙妈妈,道,“我希望两位,对这事守口如瓶。”   如果龙龙妈妈将这事宣传出去,村里肯定不管这是不是他们供奉出来的土地神,绝对会因为柳树生灵而害怕,要么将柳树斩了,根挖了,树身烧了,要么请道士过来,将土地神抓了。   若是碰到正道道士还好,要是遇到邪道士,邪道士将神明预备役炼成邪物,又不知会牵扯出多少是非来。   龙龙婆婆面色有些不愿,他们这些年的苦,就白受了?   “他之后,会有所回报。”顾雅也知道,他们一家遭了那么大的罪,她轻飘飘的让他们放过苦主,站不住理。   要是这柳树神成年了,心怀恶意,她绝对物理超度了,但这柳树神的声音,听起来才三四岁,妥妥一孩子,而且这种由村民无偿供奉出来的神明,多为善神,做不出害人之事,在他那边,估计还自以为是做好事呢。   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面色依旧不善,只是碍于顾雅,忍气吞声。   顾雅见状,放弃劝说,道:“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重新走到大柳树前,柳树神到现在还在哭哭啼啼,时不时哽咽出声,稚嫩的嗓音听得人揪起。   龙龙婆婆和龙龙妈妈心底愤懑不减,但到底心软了软。   只能说,凡是正常人,有自己孩子的,遇见另一个孩子,都会下意识放软心肠。   这是悯子及人。   顾雅敲敲柳树神,道:“还不出来?真想被人当妖怪,用火烧了?”   柳树神哭泣的声音一顿,又哭得更加大,他拉着另一个小男孩在柳树面前显了形。   那个小男孩,赫然和龙龙有几分像。   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一见那个也跟着小声啜泣地男孩,惊呼道:“龙龙。”   龙龙妈妈跑过去,伸手去抱三岁多大的龙龙生魂,但抱了个空。   小声啜泣的龙龙瞧见龙龙妈妈,也不哭了,高兴地喊道:“妈妈,妈妈。”   他张开双手。   龙龙妈妈试图与去抱,又抱了个空。   龙龙神色黯淡,妈妈抱不住他啊。   以前他也见过妈妈,但是妈妈看不见他,现在妈妈能看见他了,他心满意足了。   “妈妈,不哭。”三岁的龙龙小声安慰她。   龙龙妈妈一开始还能忍受,听过这熟悉的安慰,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的龙龙啊。   顾雅画了张符落到龙龙妈妈身上,龙龙冲过去试图抱他-妈妈时,本以为又会抱个空,谁知道抱了个满怀。   他疑惑一瞬,就兴高采烈地抱抱妈妈,生出小胖手去给妈妈擦眼泪,“妈妈,妈妈,不哭不哭。”   龙龙妈妈察觉到儿子的略凉的温度,睁开婆娑的泪眼,见儿子实实在在地触碰得到,一把抱住儿子,在怀里呜呜呜地哭。   龙龙婆婆站在一旁,用力抹眼泪,一半焦灼一半欢喜。   欢喜于她家龙龙真的有救了,焦灼于这个柳树妖不知道放不放人。   她看了看顾雅,对顾雅充满了信心,之前那么多大师什么都没发现,只有她找到了罪魁祸首,她家龙龙,肯定能从妖怪手里抢回来。   顾雅蹲下-身,对望着那对母子相拥啜泣的小孩道:“看到没有,阻挡人家天伦之乐,是要天打雷劈的。”   柳树神是很标准的古童子打扮,只头顶一根发辫,用彩带缠束着,谓之鹁角,他身上穿着红兜肚,露出玉藕似的胳膊和腿,肥嘟嘟的,很是可爱。   他用肉嘟嘟的小手抹脸抽泣,“可是,龙龙和我说,他要当我金童,陪我一起长大,和我一起当神,像汪汪队一样聪明、勇敢,帮村民做好事。”   “我答应了他,将龙龙变成了金童。为了不让他妈妈担心,我都将龙龙身体还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她要和我抢龙龙吗?可是龙龙已经是我的金童了呀。”   龙龙妈妈抱着小龙龙,又望望小柳树神,一怔,有些明白顾雅为什么说,柳树神不是作恶,是好心办了坏事。   站在小柳树神的角度上,她儿子答应要陪着他,于是小柳树神高高兴兴收留了她儿子。还善解人意地将身体还给了她。   可是站在她的角度上,却是有恶人扣住她儿子的生魂。   若小柳树妖有成熟的心智,她还能指责她,她儿子不懂事,他还不懂事吗?能将他一孩童的话当真话?   偏,小柳树妖的心智也只有几岁,认认真真将她儿子的建议听进心里,并付诸行动,在他看来,他这是在帮助朋友,是为龙龙好。 第76章 龙龙事毕   龙龙妈妈不由得将龙龙抱得更紧。   这都是什么事?   小柳树妖不懂事, 她儿子不懂事,两人将过家家似的玩闹当成正事,结果苦了他们这些大人。   她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顾雅。   小孩子不懂事的说法,哪能当真?   她小时候还说要做水兵月呢。   顾雅盘腿坐在地上, 对小柳树妖道:“你这朋友呢, 是生魂。生魂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小柳树妖点头。   他肯定知道啊, 不然他能留下生魂, 将身体还给他-妈妈?   “他只能活几十年, 他生魂也只能存在几十年, 几十年后,他生魂不入地府,迟早会消散,你护护不住他的。你愿意,他一辈子这么懵懂无知得活个几十年?”   顾雅说完后,又觉得不对, 现在的他,自然是忍心的, 他自己都懵懂无知着, 也不觉得懵懂无知有什么不好。   一辈子当个孩子,无忧无虑还不好吗?不用干活,天天只关心吃喝睡, 玩得好不好玩, 这就是全部了,能觉得不好?   她改了劝说词, “你忍心,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柳树妖听到前面还有微词, 听到最后边一句,不解道:“怎么会见不到他?我不是天天见到他?”   “他,看到没有,生魂。”顾雅一指龙龙的魂魄,道,“你都封他三年金童了,他还没神性,显然是你修为不到家,他说是金童,其实还是生魂。生魂不养,是会消散的,消散知道吗?就和你脚边的野草一样,到了秋天便会枯萎,明年冬天再长出来,那颗野草,不是你今年看到的野草了。”   “这生魂也一样,到时间了,生魂就会消散,他日若你再碰到一个生魂,也不是龙龙。”   “我不要龙龙消失。”柳树神这段话听懂了,哇哇地哭,“你帮我,帮我留下龙龙。”   边哭边偷看顾雅。   明显是假哭。   顾雅摊手:“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会没办法,你长了这么大,”柳树神比划着藕似的胳膊,抡了一大圈,“这么大的神,怎么会没办法?你没有金童玉女吗?”   “我没有金童玉女。”顾雅道,“金童玉女很难碰到的,合适不合适,要等你长大后再决定,你现在决定,只会害了你的好朋友。”   “我会害了我好朋友?”小柳树神瘪瘪嘴,又想哭。   这次是真哭。   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小声啜泣着,显然是真伤心,“我不要害龙龙,我不想当个坏朋友。”   龙龙瞧见,要从他-妈妈怀里睁开,龙龙妈妈死死抱着他,不让他过去。   龙龙挣扎片刻,没挣脱出来,他拍拍龙龙妈妈的手,“妈妈,放开我。”   龙龙妈妈不放,“乖啊,别过去。”   顾雅对小柳树神道:“那你将龙龙生魂送回去。”   “可是,龙龙答应陪我的。”小柳树神呜呜呜地哭,“只有龙龙看得见我,只有龙龙陪我玩,只有龙龙和我说话,龙龙说要和我当一辈子的好朋友,龙龙走了,我在怎么办?”   “那你就害死龙龙。”顾雅冷酷无情地点名结果。   小柳树神哭声一顿,继续哭,“你是个大神,不能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吗?”   顾雅:“……”   难怪哭,人间小孩子的撒泼打滚倒是学了个齐全,知道用哭来逼迫大人让步。   “我自己都没有金童玉女,我怎么替你解决?”顾雅才不惯着他。   小柳树哭声慢慢止住,低头,抠手指。   顾雅摸出手机看了看,道:“快些做决定吧。”   “你个坏神,我讨厌你。”小柳树神跑回柳树里,呜呜呜地继续哭。   龙龙妈妈听到柳树神的哭声,抱着龙龙默默垂泪。   她不会再放开自己儿子。   龙龙茫然地看着他-妈妈,又看看柳树神,又挣扎起来。   顾雅敲敲柳树,道:“不和朋友道个别吗?”   柳树神犹豫片刻,从柳树里钻出来,走向龙龙。龙龙妈妈将龙龙抱得更紧。   柳树神停住龙龙生魂面前,憋着嘴望着龙龙,泪眼汪汪地,“龙龙,你不能再当我金童,和我一起庇佑村人了。”   龙龙张张嘴想要说话,龙龙妈妈连忙捂住他的嘴,生怕又一个乱说话,将自己许出去。   “你回自己躯体,好好学本事保护村民吧。”柳树神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以后你肯定看不到我了,你那么大的个头,看不到我了,呜呜呜,以后别忘了来看我。”   他瞅着龙龙六七岁的躯体,哭得可伤心了。   小伙伴肉-身长得那么大,他还是这么小,小伙伴以后不会再是他的小伙伴。   柳树神见龙龙也一个劲地流泪,但没有从自己妈妈怀里出来,再也忍不住,哇哇哇地跑回柳树内。   他选择了他-妈妈,没选择他,他也不要他了。   呜呜呜呜。   龙龙妈妈听到这小孩的哭声,也有些尴尬,她望向顾雅,“大师?”   顾雅从地上起身,拍拍身上沾的灰,道:“没事了,准备让你儿子还魂吧。”   龙龙妈妈听到这话,狂喜,“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龙龙婆婆也过来,站在儿媳妇身边,跟着道谢。   激动啊,怎么能不激动,龙龙那个样子,真是闭眼都不安心,现在龙龙要恢复正常了,了却一桩心事,如何不开心?   顾雅在龙龙肉-身额心画了道还魂符,又一推小龙龙的魂体,道:“回去吧。”   小龙龙回头望向大柳树,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跟着瞧过去,有些紧张。   大柳树上,小柳树神偷偷探出个头,也往这边瞧,见龙龙瞧过来,瘪瘪嘴,但还是朝龙龙挥挥手。   龙龙露出个笑,跟着挥挥手,跑进自己身体。   不多会儿,大龙龙无神的眼里,慢慢有了光芒。   “龙龙?”龙龙妈妈期待地喊道。   “妈妈,奶奶。”龙龙开口喊道。   听过这熟悉的称呼,龙龙妈妈和龙脉奶奶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三年了,终于听到龙龙又喊妈妈和奶奶了。   “妈妈,奶奶?”龙龙望着两位大人的眼泪,茫然无措。   “没事没事。”龙龙妈妈反应快,上前拉住龙龙,道,“我们回去吧。”   她偏头望向柳树神,柳树神已经消失不见。   顾雅没急着撤走隐形符,道:“姐姐,阿姨,这事吧,我觉得是河里水鬼作怪,你们说呢?”   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再听到这种要求,没有知道真相前的那种愤懑和屈辱感,只感觉阵阵荒谬和滑稽。   谁能想到,这一切发生,只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呢?   孩子们没法顾全太多,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大人带来多大的灾难,他们还自以为自己做了好事。   哎。   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点头。   顾雅用符笔在柳树神身上连画几道符,保护柳树神能抵御一定的伤害,并让她有所感应。   人族会偏向自己的孩子,她也是。   做完这一切,顾雅才散去隐形符。   龙龙妈妈龙龙婆婆牵着龙龙往家里走,而在屋子里关注这一幕的村里人,见白雾散去,龙龙一家重新出现,纷纷从家里出来,好奇地望着他们,问:“大嫂子,珊珊,龙龙怎么样?正常了吗?”   龙龙妈妈露出个笑,“三婶,多亏了大师,已经正常了。龙龙,喊三奶奶。”   “三奶奶。”龙龙奶声奶气地喊道。   “哟,”头发有些许银丝的阿嫂听到龙龙开口,面色露出异样,笑道,“真的好了,这个大师厉害啊。”   听到龙龙说话,村里人都惊动了,围拢过来,逗龙龙说话。   这个让龙龙喊人,那个叫龙龙背诗,欢呼雀跃的,像是看什么稀奇。   龙龙妈妈和龙龙婆婆没有拒绝乡亲们的好奇,拉着龙龙一个个的喊过去,也让龙龙背诗,她们恨不得宣告世界,聪明伶俐的龙龙,回来了。   虽然晚了三年,但凭借龙龙的聪明劲,很快就能赶上同龄人。   她们也想告诉村里人,看,她们的坚持是对的,龙龙魂找回了,他又恢复正常了。   若她们听村里人的,早早放弃龙龙,如何有今日的得意?   顾雅和傅白卿见村里人簇拥龙龙一家人,注意力没落得他俩身上,便绕过这群人,悄悄驱车离开。   刚离开村口,顾雅从车内消失。   傅白卿见怪不怪,按照导航持续前行。   回到山顶,顾雅见茶树妖正坐在池水边,用棍子在池水里拨弄无支祁,不解道:“你弄他做什么?小心他醒来,和你打架。”   无支祁伤重,一直在沉睡养伤,之前山顶热热闹闹,都没将他吵醒,现在估计也睡得很死。   再好的脾气,在睡得很香甜时被吵醒,都会化身暴龙,更何况,无支祁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   茶树妖用棍子拨弄无支祁的毛,笑嘻嘻地开口,“不会的,我小心着呢,动静很小的。要是他醒了,肯定是锦鲤吵醒的,和我没关系。”   他将棍子一丢,笑道:“你这怎么什么都养,连水猴子都有。”   养了九尾狐,养了茶树,还养无支祁。   “他倒在尧光山山上,总不好将他赶出去吧。”顾雅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无支祁静静地躺在池子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等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就会离开的。”   茶树妖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就这么离开?咱们山神庙不能这么做慈善吧?让他贡献点什么东西。”   顾雅满头黑线。   这就咱们山神庙了?   还贡献点什么东西,咱们山神庙,是正规官家机构,不是黑涩会。   “用不着,就躺个地儿。”顾雅拒绝了。   茶树妖满脸遗憾,“听说水猴子记恩情,谁要是帮助了上岸的水猴子,水猴子会无条件答应他一件事。”   “水猴子是水猴子,无支祁是无支祁,水猴子这个故事,是杜撰出来的。”虽然她平常也喊无支祁水猴子,但无支祁真不是水猴子。   而且,水猴子这玩意儿没个确切的种族,有说水猴子是水鬼,有说水猴子是水獭,有说水猴子是水草妖,有说水猴子是水尸鬼,谁知道水猴子是什么。   茶树妖闻言,只能遗憾放弃敲诈无支祁的念头,“小白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顾雅听过这个小白,有些好笑。   傅老师那么好听的名字,被他这么亲昵一喊,总觉得像在唤狗啊。   “傅老师还在后边收尾,不急。”顾雅坐回风雨亭,问,“符箓卖得好吗?”   “还可以。”茶树妖点头,“你这人流量不错。”   顾雅轻笑。   好歹用心经营了大半年了呢。   她低头整理符箓,忽然察觉到山神印异动,取出来一看,山神印又升级,由铜制升级成铁质。   又多了两个小时。   她将山神印收好,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顾雅摸出手机一看,是玄学协会郑长老打过来了。   “山神娘娘,大事不好了,我们在羽山,发现万鬼蛊。” 第77章 唤醒无支祁   万鬼蛊, 是一种可以说是鬼也可以说是蛊的阴邪之物。   一般用蛇炼制,炼成后,蛇蛊介于虚实之间,既拥有鬼的特性, 也拥有蛊的特性, 比鬼和蛊,都难对付。   若仅仅如此, 并不值得让玄术师如临大敌, 它难缠之处在于, 它是以母蛇炼制成母蛊, 生下的小蛇为子蛊,母蛊不死,子蛊源源不断。   一般来说,大部分蛇能生卵十几枚,多的高达百余枚,故而, 当你瞧见一条万鬼蛊,意味着附近至少有十几条万鬼蛊, 若是运气不好的, 碰见成千上万的也说不定。   它这般难缠,炼制成功率也极为低下,往往耗费一生也炼制不出, 历史上万鬼蛊只出现过一次, 当年蚩尤靠万鬼蛊,杀得黄帝连连后退, 若非黄帝向九天玄女娘娘求救, 九天玄女娘娘号召玄鸟吞食万鬼蛊, 当时天下落于谁手,还未可知。   万万没想到,现在又出现第二只万鬼蛊。   顾雅神情凝重,问:“你确定是万鬼蛊?”   郑长老道:“我不确定是不是万鬼蛊,但我很肯定,它拥有鬼蛊特征。”   顾雅不解,昨天才遭遇那么凶险的事,不好好休息,怎么今天就去羽山,还遇上万鬼蛊?   听到顾雅的疑问,郑长老苦笑,“有个主顾,今早上山说他感觉祖宅有点问题,想请观里的人过去看看。我被昨天的事情郁闷到了,今早想出去散心,听到这主顾的话,就接下这事,只当散散心。”   “本以为去看下小毛病,谁知道碰到条大鱼。”   若是早知道如此,当然,他还得过来。   他过来还能留得命在,门下弟子可应对不了这凶凶的鬼蛊。   “喊了其他人吗?”顾雅问。   “喊了喊了。”郑长老忙不迭地开口。   “行,位置共享。”顾雅道。   挂了电话,顾雅又给傅白卿打电话。   茶树妖耳聪目明,将顾雅和郑长老的话听在耳中,道:“我觉得,应该多找找黑狗妖,或者公鸡妖,黑狗妖和公鸡妖,是鬼蛊的克星。”   无论是黑狗还是公鸡,血极阳,辟邪,又能对付蛇,无论是蛇还是鬼,黑狗妖和公鸡妖都能克制。   特别是公鸡妖,公鸡可是能吃蛇的,蛇不过是大一点的虫子。   “我问问傅老师。”顾雅道。   玄学协会都是各宗各家各门的长老或者弟子,便算有妖,也是从小就生活在山上的妖,所以里边人员绝大多数是人。   要寻妖,还得去特情局。   茶树妖很感兴趣,传说中的万鬼蛊啊,“我也去看看。”   顾雅没有拒绝。   茶树妖千年前就已经堕邪化,这么多年实力还不知有多高,纵然这些时日开始驱邪,但实力应该没下降多少,到底时间短;   若茶树妖没堕邪化,她肯定不建议茶树妖去,毕竟茶树就没什么攻击力,两千多年的茶树妖,还打不过五百年的大白鹅。   这也是当年茶树妖明明开智千年,还被几百年的小妖追着跑的原因。   “那,符呢,谁卖?”顾雅问这话时,不由得望向池子方向,茶树妖同步望过去。   两人心有灵犀地,将主意打在无支祁身上。   茶树妖心道,在尧光山受庇佑,卖点劳动力也是应当的。   顾雅暗道,无纸屑睡了这么久,也该睡醒了吧,大家朋友(单方面)一场,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吧。   顾雅望向茶树妖,道:“谁去喊醒他?”   她说是这般问,但话里意思,明显是,让茶树妖去问。   茶树妖:“……”   “我和他不熟,还是你去喊吧。”   虽然他之前去拨弄无支祁,但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顾雅琢磨片刻,道;“我有法子了。”   茶树妖好奇地问:“什么法子?”   顾雅操纵池子里的鱼,无意间撞了无支祁一下,又撞了他一次。   这种撞击没有多大攻击力,但这么频繁地撞击,就和睡觉时碰到蚊子嗡嗡嗡地在脸边飞,又吵又烦人。   堪称醒梦神器。   果然没过于会儿,无支祁醒来了。   茶树妖朝她竖起大拇指。   顾雅露出个得意的笑,察觉到傅白卿已经到了山脚,心念一动,将傅白卿移到山顶。   傅白卿持着手机,望着顾雅似笑非笑,“小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傅白卿的话,在顾雅手机里,同步传出。   却是她和茶树妖聊天时,电话已经接通,但两人谈得太过入神,谁也没留意到电话已经接通。   傅白卿也促狭,期间半丝声音都没发出,想看看顾雅什么时候发现,她给他打了电话,记起了他。   结果,他来到尧光山顶,顾雅都将他给忘了。   一念及此,他望着顾雅,颇为哀怨。   顾雅略微心虚,忙挂了电话,假装她没拨过。   她轻咳一声,略带讨好笑,并上前去拉傅白卿的手,“傅老师,你回来了,辛苦了。”   傅白卿顺着她的力道走过去,和她并肩站着,“不辛苦,比不上你嘴皮子辛苦。”   顾雅轻轻地揍了他肩膀一下,茶树妖后退两步,似是受不了般抹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这是什么话?还比不上你嘴皮子辛苦,你怎么不说,比不上我站着辛苦呢?做人大气点,不就是将你忘了嘛,谁让你施匿息咒了,被人忘了活该。”   傅白卿:“……”   他吸了一口气,不理会茶树妖。   这时,池子那边传来动静,三人都望了过去,却是无支祁确实醒了,醒了后迁怒到这些锦鲤身上,嘴一张,将锦鲤吞了,翻个身就要继续睡。   茶树妖上前,厉声道:“你这恶妖,竟敢吞噬山神娘娘的宠物小鲤,真是罪大恶极!”   无支祁:“???”   不就是吃了几条锦鲤,犯得着上纲上线?   还有你,是谁啊?   无支祁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从池里浮出。   见茶树妖一身邪气,不屑道:“原来是堕妖。”他冷笑道,“你这堕妖哪来的?居然想不开来神庙,这是来送人头的?”   他四处张望,见顾雅和傅白卿站在不远处,不解道:“你俩看什么,堕妖啊,还不抓了。送上门的功德。”   顾雅“呃”了一声,道:“这是特情局分过来的,山神庙工作人员。平常我为庙祝,他为助手。”   所以,这位,也称得上名正言顺的主人。   无支祁不解,“这山神庙不是你的?你不是山神庙的主人?”   顾雅唔了一声,为难道:“这是公家的,我只是公家请来管理的工作人员。”   “你可真惨。从没听说过,山不属于山神,属于朝廷的。”无支祁挠挠头,觉得现代社会方便归方便,但对妖神太不友好了。   像他,入了人界,得先去办身份证,没有身份证,什么都办不好,现代处处都要身份证。   开家店铺,得办个这个资格证那个资格证,不然就得被查封,是违规开店,得罚款。   没想到现在,连山都不属于山神,属于公家。   他满怀怜悯,对顾雅道:“可怜你了。”   顿时他觉得,自己被特情局管着,不算什么,没看到连山神都被特情局管着么。   既然特情局连堕妖都接收,他也没权说什么,他一挥毛爪,道,“不就是锦鲤,等我睡醒,锦鲤双倍赔偿。”   茶树妖痛心疾首,“这是赔偿问题吗?这是你态度问题。你不禁允许吞了锦鲤,往小里说,你这是破坏公共财产,往大里说,你是不尊重山神娘娘。”   “破坏公共财产,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15日以下拘留。”   茶树妖无比庆幸,自己为了更好的融入人界,背了各种法律法规,现在不就用上了?   至于情节轻微的,可以不用拘留,只教育、警告罚款等,他就不说了,有本事无支祁也熟读律法,当面反驳他。   “念你是初犯,且情节轻微,这十五日,你代我和山神娘娘坐班,且当惩罚。”   无支祁:“???”   不就吃几条锦鲤嘛。   他望向顾雅。   顾雅面上满意一瞬间收回,露出想打断又没胆子、撇嘴不耐烦但又怯弱的神情。   她低声对无支祁道,“他是特情局那边特派过来的,我不好辩驳他的面子,到底我成为山神时间还短。”   无支祁瞧瞧顾雅,又瞧瞧茶树妖,最后望望傅白卿,低声道:“九尾狐,你就看着他这么欺负你老婆?你还是特情局局长呢,有没有种?”   傅白卿蹲身,道:“你说他说得哪儿没理?他一切按规章办事,我也不好辩驳他的面子。”   无支祁根本没想到,这三人会为了哄他代班,而联手做局,他望着顾雅,愈发怜悯。   哎,堂堂山神,在自己山头,都身不由己,真是可怜。   还不如他呢,自己开家游乐园,他是老板,底下的鬼谁也不敢不给他面子。   他从池子里爬起,“行,代班就代班,怎么做?”   茶树妖露出个微笑,娃娃脸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很简单,算命、看相、测字、买符,并让信众先给山神娘娘上香。喏,这是规章制度。”   茶树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纸。   顾雅:“……”   她面露惭愧。   相较茶树妖,她可真不周全。   有了无支祁代班,茶树妖、顾雅和傅白卿解放了,立马下山。   无支祁挠挠头,总觉得有哪不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这个时候,有香客上山求符,无支祁将那点不对抛到脑后,认认真真上班。   依旧是傅白卿开车,顾雅坐副驾驶,茶树妖坐在后座,茶树妖上了车,催道;“快,快走。”   谁知道那无支祁会不会忽然反应过来,并追过来?   傅白卿开车,启动,顺着郑长老给的定位开向羽山。   羽山距离尧光山不算远,半个小时车程不要,到了羽山,其他长老已经到了,正站在陵墓堆前,一个个的神情放松,并不像遇到鬼蛊的样子。   茶树妖凑过去,问:“万鬼蛊呢?” 第78章 出马仙   “没看到。”老李头站在山顶上, 他的身下,一排排陵墓鳞次栉比。   这座山是祖上,请郑长老来的那户人家,他们家族的尸体都葬在这儿, 累累有百来冢, 还有一些,葬在山上其他地方。   “这个地方, 前水后山, 前有明堂后有靠, 玉带环绕宰相腰, 真真好山好水。”张老头袖手站在老李头旁边背手站着,望着前边弧形平缓河水,赞道。   “什么叫没看到?”茶树妖不屈不挠,“不是因为万鬼蛊,才喊我们过来?”   老李头道:“老郑头拍了照,你可以去看看, 光看照片,我瞧不出是不是万鬼蛊, 不过那鬼蛊和老郑头对峙片刻, 将身一缩,就消失不见了。我们在这附近找了找,没找到异常的地方。”   “对啊, 要不是老郑头给了照片为证, 我当他是诳我们的呢。”张老头在旁应了一句。   他又一指还在围着人家祖坟看来看去的满头银丝优雅老太太,道:“张婆子说附近有黄皮子, 存在万鬼蛊的可能性不大。”   都说马家五大仙, 胡黄白柳灰, 因为同为仙家,五仙之间关系并不是很好,其中黄皮子和蛇更是互吃,有黄皮子的地方,蛇聚集的情况很小,蛇聚集的地方,黄皮子不常出没。   这儿有黄皮子,基本上没什么蛇,没蛇,又怎么会有炼制万鬼蛊的条件?   当然,出马仙多聚集在东北,安城这边基本上没有出马仙,五仙之间的竞争并没那么绝对和激烈,但理是通的。   “或许,万鬼蛊不是在这儿炼制的呢。”闻言,茶树妖又提出一个可能,并问,“小郑呢,在哪里?”   听到这声小郑,场上的老爷子老太太顿时一阵无语。   虽说他们的年纪和茶树妖比起来,确实一个零头都称不上,但看看相貌啊。   一个小年轻喊六七十岁的老爷子小郑,像话吗?   “那边呢。”老李头指着还在围着其中一个坟墓团团转的中老年人道。   茶树妖、顾雅和傅白卿走了过去。   郑长老瞧见顾雅和傅白卿,打了声招呼,之后直接说正事,他先打开手机照片,里边视频和图片都有,他先点开图片,道:“这是我拍的万鬼蛊,你看,介于虚实之间,这太阳光,透过它的身躯,落到它后边,没有影子。”   顾雅接过手机,茶树妖和傅白卿凑过来看,顾雅见茶树妖靠得近,不太自在。   她将手机递给傅白卿,自己闪到一边去,之后和茶树妖一人扒拉傅白卿一只胳膊,凑过去看。   将图片放大,图片上是一条玄黑色的小蛇,小蛇颜色黑得很纯正,如墨一般,在阳光下还泛着玉质光泽,阳光透过这条小蛇,在小蛇后边铺下一层光霜,像是小蛇不存在,或者小蛇是透明玻璃般。   再细细留意小蛇后边,确实没有影子。   很诡异。   好似小蛇是p上去的,有种突兀感。   看过照片,又继续看视频,视频和图片一样的背景,只是换了几个角度,让人瞧得更为清楚,也佐证图片不是合成的,而是真实的。   顾雅问傅白卿,“傅老师,这是不是鬼蛊?”   “是鬼蛊。”茶树妖肯定,“我曾见过一个蛊师,他以鬼蛊威胁我时,便是这个样子。”   当年茶树妖堕邪,杀了背叛他的人类,又不知未来在何方,茫茫然时遇见傅白卿,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   不过傅白卿是官身,没那么多闲散时间和茶树妖混,两人相处半年,助茶树妖走过堕邪后最容易成魔阶段,傅白卿离开了。   傅白卿一离开,就有个邪道组织接触茶树妖,想要拉拢茶树妖参加他们组织。   茶树妖秉性不算坏,又过了心性最为偏激最易堕魔阶段,对这邪道组织一百万个看不上,邪道组织恼羞成怒,对茶树妖从拉拢变为威胁,后又追杀。   威胁追杀时,和茶树妖交手的,便是一名蛊师。   他手中便有鬼蛊。   当然,他手中鬼蛊是虫子,而非蛇。   鬼蛊和万鬼蛊只差一个词,炼制难易程度犹如相隔天堑。   无论是鬼还是蛊,成鬼成蛊后都会失去繁衍能力,只有万鬼蛊,成鬼蛊后依旧能继续繁衍,且繁衍出的是子蛊。   只听这特性,便知万鬼蛊有多逆天。   所以,茶树妖觉得,是万鬼蛊的可能性不太大。   万鬼蛊太难炼了。   不过,便算是鬼蛊,依旧难以对付,当初他和鬼蛊交过手,过程,他不太想说。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当初,他差点被虫子啃秃。   “那找一找。”顾雅开口,不是万鬼蛊,鬼蛊也很难缠。   她望向这片山,道:“这儿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让鬼蛊在这出没。   茶树妖琢磨片刻,道:“可能,是因为这儿多蝮蛇的原因?”   有资料记载,羽山,其下多水,其上多雨,无草木,多蝮虫。   “但这儿有黄鼠狼。”顾雅道。   “所以这更怪了,羽山多蝮蛇,黄皮子一般不会来,但现在,羽山出现了黄皮子。”茶树妖道,“我觉得,羽山下边或许有什么宝物,以前让蝮蛇聚集在这儿,现在让黄皮子不惧天敌,也要来这儿。”   顾雅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她望向傅白卿。   傅白卿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让特情局的人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其他其他的妖或者玄术师进安城。   旁边老李头听到这个猜测,忽然想起一事,“好像有出马仙弟子到了安城。”   顾雅傅白卿和茶树妖同时望向他。   茶树妖问:“小李,你之前怎么不说?”   老李头听到这声小李,牙酸。   他忽略这种不适感,回道:“我哪知道,这也能联系在一起?”   发现鬼蛊是今早的事,出马仙弟子在安城出没,是七八天前的事,那小区出事时,他还想请出马仙弟子帮忙的呢,但想着这是安城的事,出马仙实力还比不上他们,最后只得作罢。   他们还在聊出马仙,那边出马仙主动出现了。   他的肩上,蹲着一只黄皮子。   还在找黄皮子的谢老太太一见,走了过来,讶道;“是你养的啊,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从洞里。”茶树妖是植物妖,对大地敏-感,出马仙出现的瞬间,他就有所察觉,将出马仙出现的过程瞧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乍然瞧见土地里长出个脑袋,还挺恐怖。   也幸好场上众人,都不是普通人,不会被吓到。   茶树妖走过去,拨开出马仙出现的那个大洞周围的草木,将那洞口露出来。   他毫不见外地问,“你是过来找宝贝的?”   出乎意外,出马仙否认了。 第79章 人首蛇身   出马仙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 他肩上蹲着的黄鼠狼不比小金丝猴大多少,油光水滑的,显然养得很好。   它蹲在出马仙肩头,视线扫过场上众人, 毫无怯态, 坦然自若。   出马仙摸摸黄鼠狼的头,道:“不是, 我是循着一条蛇妖过来的。那条蛇妖, 在东北吃了十几个村民, 七八个出马仙和四个小玄术师, 我一路追着他到安城,他最后一次出没的地方,就在这羽山。”   茶树妖撇撇嘴,嗤笑道:“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儿吧,要真是如此, 怎么不联合安城特情局或者玄学协会,一起捕捉蛇妖?”   顾雅视线落到下方, 莫非真被茶树妖说对了, 羽山这儿有宝物,将蛇妖、出马仙、蛇蛊都给吸引了过来?   她问郑长老,“你那个客户说祖坟不对, 哪儿不对?”   郑长老没有隐瞒, 道:“我那客户说,他昨天去祭拜先父, 发现自己父亲的墓被人动过。这坟墓上的草, 一般来说只祭拜时会过来整理整理, 他已经有大半年没过来整理了,上边应该会长一种蔓类野草,但昨天他来祭拜时,那蔓类野草断了。”   “再看看土,也有翻新的痕迹。”   “他去家族群问过各方亲戚,都说没去过山上,他怀疑祖坟被人动了手脚,请人过来看看。”   顾雅望向出马仙。   出马仙面色微僵,一张暗黄色的脸看不出多少外露情绪。   他垂眸遮住眼底神色,摸摸肩上黄鼠狼,道:“我四天前到的羽山,不过我没在羽山发生什么不对。”   “你在羽山做什么?”顾雅好奇地问,“你吃住都在羽山吗?”   出马仙咬死道:“我到羽山,是因为蛇妖在羽山,蛇妖到了羽山后就消失不见,我便留下来找他。”   “至于这个洞,是蛇妖留下来的,我循着这个洞去寻蛇妖,但那蛇妖狡猾,我没寻到。”   茶树妖暗道,这出马仙不老实,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他问郑长老,“小郑,你那居士说祖坟被人动了,你有没有挖开坟墓看看?”   郑老头唬了一跳,连被叫做小郑的不适都没了,忙道:“可不兴这个,不好随意惊动先人骸骨。”   “我没在这些坟上找到阴邪之气,可不好乱起坟。”   “也许是埋了黑狗血,雄鸡血呢。”茶树妖猜测道,“这些不是阴邪之物,但会扰先人神魂,更会坏阴宅风水,损子孙福气。”   “没有没有,用探测器探查过了的。”郑长老道。   “探测器?”茶树妖好奇地问。   顾雅道:“是特情局研发人员研究出来的一种探测机器,结合世俗红外、紫外等探测技术,以及玄术界阴气邪气等感应原理,研发出来的一种多功能探测仪器。”顾雅解释了一句,望向郑长老。   郑长老脸抽了抽,将外观很像温度枪的仪器递给茶树妖。   茶树妖拿在掌心,打开开关,将温度枪枪-口对准自己的手,顿时温度枪“滴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同时上边屏幕右上角出现个三角形黄色警告标识,警告标识下边写着竖排的邪气二字,正中央是数字,15.58千万立方。   再看温度枪上,标着0-1000立方为轻微阴气/邪气(无需处理),1000-80000为中度阴气/邪气(有邪物),80000及以上高度阴气/邪气(凶险,请立即远离)   茶树妖一见这个,立马就喜欢上了。根据上边数字,他可以推断出,自己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净化干净。   “怎么买?”茶树妖问。   傅白卿答:“不能买,只有外勤人员可以申请。”   茶树妖舍不得还给郑长老,拿在手里摸了又摸,道:“这只能检测出阴气或者邪气,不能检测出黑狗血吧?”   顾雅摸出一张符箓,道:“你试试。”   茶树妖用枪-口对准符箓,中间屏幕上显示出正气7000。   郑长老见茶树妖和顾雅在玩探测器,望向出马仙,继续之前问题,“那蛇妖是什么蛇?他为什么跑到羽山来?之前我们在这看到了鬼蛊,你看到了吗?”   出马仙犹豫片刻,答道:“是五步蛇,毒性很强。”   顾雅抬头,“是尖吻蝮。”   五步蛇学名叫尖吻蝮,是蝮蛇中的一种,再联想到茶树妖说的记载,羽山多腹虫,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蛇妖不是从羽山出去的。   而出马仙故意以五步蛇含糊指代,更说明他追蛇妖一事,另有要情。   既然从出马仙嘴里听不出多少实话,顾雅提议,“要不,下去看看?”   郑长老犹豫片刻,道:“那就下去看看。”   出马仙眉头微挑,又缓缓落下,道:“行,你们下去找,那蛇妖狡诈,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之前只有我和十九两个人手,没法寻到那蛇妖的真正藏身之地,现在你们有九个人,必然能揪出蛇妖真身。诸位遇见蛇妖不要留手,他以吞噬人族血肉修炼,罪不容恕。”   “至于我,我便留在外边,若那蛇妖惊觉不对往外逃,我在外边还能拦上一拦。”   郑长老他们不耐听这出马仙说话,滑不溜秋的,全是废话。   一行人一一下去,茶树妖犹豫片刻,跟着下去。   上边他看了,没发现不对,倒不如下去看看,这羽山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个个的都往这儿来。   从蛇洞往下,甬道弯弯曲曲,且凹凸不平,看起来不像是人为挖出来的,是不是蛇洞,难说。   毕竟蛇不自己挖洞,而是占老鼠或者其他动物挖的洞,难以辨别。   不过,顺着甬道往下,郑长老忍不住开口,“这是盗洞啊。”   越看越像。   哪个动物挖洞,挖个三四米深还要继续往下挖?   “土拨鼠。”茶树妖不是杠,而是他听了这疑问,忍不住解答。   郑长老暗暗翻个白眼,“也没这么大吧?土拨鼠那身形,挖个这么大的洞做什么?”   一直往下十几米,才渐渐感受到了风。   要不是这甬道不是直的,还以为有人在这挖井。   察觉到风,一行人精神一振,往下蹿的速度更快。   出了甬道,下边是一条地下河,河水两米宽,冰凉,寒气入骨。   郑长老不敢落脚河里,小心翼翼攀着甬道落到边上。   后边的人也都留意着,不踩进水里。   地下河的风凉飕飕的,吹在身上,像刮着刀子,带着一抹凉意,谢老太太抱臂,左右看了看,道:“这儿也不像是有宝的。”   顾雅跳下河沿,道:“有阴气。”   茶树妖最后跳下来,闻言用探测器的枪各个方向打一枪,“咦,是有残留阴气。”   他望向探测器屏幕,又对着河面打一枪。   探测器上显示,阴气100立方。   阴气很少,一般来说,不用处理,通风,或者晒晒太阳,阴气就会散去。   茶树妖伸手,地下河面一直有风呜呜刮过,带着寒凉的水汽,他用枪-口对准风,没察觉到阴气,也便是说,这阴气不是风带来的。   茶树妖从旁边捡一块凹起的石头,先测了测,又用这块石头舀了点地下水测了测,道,“地下水里有阴气。”   “地气?阴脉?”   茶树妖猜到。   “不至于。”顾雅将手伸向河里,傅白卿见了,忙拉住她的手,道,“别乱碰。”   顾雅只得先用手碰碰河床,“河床没问题。”   她又望向河水,手蠢蠢欲动。   傅白卿心念一动,尾巴放了出来,伸进河里。   顾雅忙将傅白卿的尾巴拉出来,不满地瞧向他,让她不要伸手,他倒是伸尾巴了。   傅白卿尾巴滋溜一下,从顾雅掌心收回,他道:“没有阴脉。”   “那便是,有阴物经过,残留下了阴气?”顾雅起身,得出这个结论,“鬼蛊,很可能是真的。”   并经过了眼前的地下水。   “往那边走?”茶树妖持着温度枪,指指前面,又指指后面。   地下水有两个方向,往前还是往后?   郑长老他们也望向顾雅。   顾雅细细感应了下,当后边道,“那边,那边阴气浓度比那边高。”   顺着阴气往前边走,前边水势忽然大了起来,像是跌宕起伏的小瀑布,一阶又一阶地往下坠,轰轰犹如雷鸣之声。   有无数尖又细的石髓从头顶下坠,又有笋状石头长着,像大型台阶针林。   距离河面三四米高的地方,有巨石,巨石后边有洞口。   这点高度拦不住修道的这群人,顺着山石轻巧一跃,便落到洞口,又往上一钻,出了洞。   却是到了山阴处的侧面,外边就是悬崖,悬崖下是山涧。   一行人站在山洞外边仅容一人站立的小道上,面带为难之色。   那点阴气,被太阳晒晒,就没了,接下来往哪追踪?   同时,郑长老不解道:“鬼蛊做什么要出山洞?它不怕太阳?”   鬼蛊再怎么样,也逃不了鬼的特性,肯定不喜太阳的。若是实力差点,太阳一晒,灰飞烟灭也有可能。   而现在这鬼蛊能晒太阳,说明它实力不弱。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去那边。”傅白卿尾巴动动,往山涧那边一指。   其他人毫无头绪,自然没有意义。   在傅白卿的带路下,九人来到一个略带潮湿的山洞。   九人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洞门口探头探脑,“在这里边?”   “在这里边,我察觉到了阴气。”顾雅肯定。   手扣着符箓,又拎着法器,一行人以菱形阵型往里走,顾雅一马当先,傅白卿和茶树妖紧随其后,其他玄学协会的长老在后边辍着。   山洞曲折,越往里湿度越重,能明显感觉到潮意,山洞内吹来的风带着腥臭味,玄学协会的长老闻了,面色一变,傅白卿和茶树妖面上则带着嫌弃。   顾雅则捂着鼻子,觉得这气味有些难闻。   “小心,近了。”郑长老拎着大五帝钱剑,脚踏罡步,愈发小心翼翼。   又往前走上十几米,前边忽然不动,在菱形另一个头的郑长老不解地问,“怎么不动了?”   他转身,从前边诸人的缝隙里往前边瞧去,只见前边一颗巨大枯树,和大大小小的巨石,枯树和巨石之上,爬满着各种各样的蝮蛇,大多数土褐色,趴在枯树和巨石上,并不显眼。   但若是一个疏忽,就会径直走进蛇窝。   郑长老惊出一声冷汗。   不过很快,他瞧见,社群之中,趴着一条人首蛇身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土褐色锦袍,锦袍上花纹和蝮蛇如出一辙,她的尾巴,也是蝮蛇尾巴,只是大了几十倍,几百倍。   她卧在蝮蛇之间,若不细看,几乎和蝮蛇融为一体。   瞧见这女子人首蛇身,九人皆为之一惊。   人面蛇身一向富有象征意义,比如女娲伏羲人首蛇身,比如诸多神明人首蛇身。   也便是说,眼前女子,是一位神明。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不是假的。   那女子背靠在半米粗圆滚滚的大蝮蛇身上,撩起眼皮望向顾雅一行人。   她的眼是桃花眼,狭长,眼角上挑,这般撩起看人时,瞳孔如针,冷冰冰的若石头,不含半点感情,不进不觉得妩媚,反而冷寒无比。   她视线落到九人身上,九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冰雪打在身上。   她整了整衣袖,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过来,也是逼我认主的?”   九人从这话里提取出不少信息,最主要的一条信息,则是,“黄家那出马,想逼她认主?”   郑长老禁不住惊呼出声。   她脾气这么好?居然没杀了他?   要知道,人首蛇身,便算变成鬼,生前也无比高贵,不容亵渎。   顾雅留意的,是另一则信息,她能认主?   她为什么能认主? 第80章 万鬼蛊   顾雅想起之前郑长老瞧见的鬼蛊, 试探地问:“蛊?”   那女子大大方方承认,“对。”   她从巨蛇身上坐直身子,粗壮的尾巴从巨石上自由垂落,尾巴尖在地上一动一动的, 逗弄着下边的小蝮蛇, 她眼波流转,落到顾雅身上, 道:“你, 想要我?”   “不不不, 我不想。”顾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且不说现代社会, 没有什么认主不认主的说法,光是实力,就让她不允许。   女子视线又一一扫过其他八人,傅白卿还好,稳稳站住了,茶树妖和其他六人, 都不由得后退几步,满脸惊惶。   实在是眼前女子, 威严太甚。   便算她没生气, 没眼冒寒光,但那坐而让人生畏的气势,让人骇然。   如果视线有重量, 她的视线重逾千斤, 没人敢接。   确定几人没有说假话,女人心情好转片刻, 她摸摸身侧蝮蛇的身子, 道:“那你们追过来, 是做什么?”   女子玩蛇,且身上锦袍和蛇花纹颜色如出一辙,这一幕瞧得人头皮发麻。   毕竟,蛇这种生物,很难让人生出好感。   饶是郑长老痴活了几十年,也有些接受不了,他们低着头,全指望顾雅回答。   到底,这也是位神明。   顾雅拉着傅白卿的手,道:“鬼蛊,我们是循着鬼蛊来的,敢问前辈,见过鬼蛊吗?”   “自然。”女人直视顾雅,桃花眼外角翘飞,显得十分妖异,“你找鬼蛊做什么?”   顾雅撑着腰,答道:“想知道这鬼蛊掌握在谁手里,会不会利用鬼蛊吞人、妖血肉干坏事。”   “不会。”女人又重新躺了回去,微微合眼,姿态舒适,和顾雅说话,也仿若闲聊,“这些鬼蛊,就如小蛇一般,只会在羽山这儿自由自在。只要你们人类,或者妖类不主动惹它们,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   “看在你的面子上,日后,我让它们反击时,也不杀人好了。”   这女人完全不准备掩饰自己,这一番话,又暴露了不少消息。   一,鬼蛊掌握在她手里。   二,鬼蛊不止一只。   她大大方方将这些消息说出,只能说明一事,她实力强大,根本不怕他们对她起什么心思,换句话说,她瞧不起他们的实力,觉得他们使再多阴谋诡计,也打不过她。   再则,估计也和她性格有关,直来直往,没多少心计。   顾雅心念转动间,露出个笑,“能得到前边这个承诺,我们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有几事想向前辈问一问。”   女人视线又瞥过顾雅,过来片刻收回视线,道:“问吧。”   “那出马仙说,追踪一只蛇妖而来,请问是前辈,还是鬼蛊?”顾雅开门见山,直接发问,“那出马仙说,蛇妖吞了人族、玄术师若干,此事是真还是假?”   “是蛇妖,羽山上的蛇妖。”女人喊道,“白花,过来和这位小山神答话。”   “是,娘娘。”趴在巨石顶部的一条巨蛇游走下来,在地上幻化成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朝顾雅行了一礼,端庄严肃。   “禀大人,下奴是羽山腹虫族蛇妖族长,世代守护羽山山神神祠,以待山神脱困而出。然,有那贼子偷渡羽山,蒙骗族中一刚化形小妖,偷走山神大人沉眠之珀。”   “小妖不得不离开族地,追小贼踪迹而去。”   “那贼出马贼皮子指责小妖吞噬人族,小妖不认。小妖腹虫一族祖上虽享血食,但自喾帝之后,便弃之不用,之后修炼,勤勤恳恳全凭自身。”   “那些陨落人族,死于他们自身贪婪之手,与小妖无关。”   为了夺回大人栖身之珀,他确实化作原形咬了这些追踪过来的人族,但,只要他们放弃追踪他,径直去医院,他们绝对没事。   毕竟现在医院血清都有,他纵然成妖,毒素远比普通五步蛇毒剧烈,但他控制了量。   那些人族被咬,不去医院,反而继续追他,死了也是活该。   普通人被蛇咬了都是第一时间急救,他们倒好,咬了第一时间还是来抓他,难道这也要算在他身上?   反正他觉得,自身无罪孽。   “你的意思是,那出马仙流连羽山不走,是依旧不死心?”   “不错。”蝮蛇妖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区区黄皮小妖,也敢妄图吞噬尊上,真是不知死活。”   要不是尊上刚醒,哪会容忍那黄皮子在羽山猖獗。   顾雅正色道:“此事特情局会进行追查,若事情真如你所说,那出马仙及他身后的妖仙,特情局自会严惩。”   蝮蛇妖暗暗冷笑,区区千年道行,也敢称之妖仙?   他这一族族老,若非七百多年前前往天外天,焉能让那黄皮子在羽山猖獗。   顾雅视线扫过后边那逗弄蝮蛇的女子一眼,道:“打扰了。”   一行人又慢慢退出山洞,将自己痕迹清扫干净。   出了山洞,一行人站在山脚下,互相看了看。   郑长老问:“回去?就这么不管了?”   谢老太太道:“管,管什么?又没违法又没犯事的,还不许妖在这隐居?”   谢老太太是个优雅的老太太,便算怼人,也没有多少火气,她整整袖子,道:“倒是那个出马仙,千里迢迢的从东北跑到安城,嘴里半句实话都没有,倒是有大问题。”   郑长老闻言,对傅白卿道:“傅局长,您看这事?”   傅白卿收起手机,道:“我已经遣信息组的去查事情真假了。走,先回去。”   老李头左右看了看,道:“往哪走?”   之前傅白卿带路,他们无需辨认方向,一路从山林里,踏着野草往上走,现在左右看看,左边是藤蔓杂生,右边是野草荆棘遍布,都不知道之前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再看山顶,上边太阳被重重云层遮住,只有天光,不见日头,没法以此分辨东南西北。   傅白卿道:“原路返回,还是?”   如果原路返回,那就得继续走地下河,再钻盗洞,盗洞这东西,往下走容易,往上爬有点难,还容易灰头土脸,玄学协会的长老听了都有些不太愿意。   宁愿在山上多爬几座山,也不愿再钻洞。   又不是小老鼠。   众人意见比较统一,傅白卿点头,带着人往附近偏高的一个山头走。   走上走惯了山路,又体力好的,不到半小时,便爬到了山顶,从山顶眺望,遥遥地瞧见一架桥横贯两山之间,而那座大桥上,车子如水如龙。   那座大桥之下,是一条不算宽敞的溪流。   于是接下来,一行人便沿着那个方向笔直走,遇山爬山,遇水渡水,路上,顾雅今天份自由时间过了,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倏地消失不见。   在后边偷偷观察一行人的蝮蛇妖,见傅白卿他们走得爽快,但走得这么莽,顿时一阵无语。   往东边走,越过五个山头,便到了之前那座山,且路也好走许多,好端端的路不好,硬要往南边走,也是服气。   他回去向人首蛇身女人汇报:“尊上,他们走了。”   女人靠在巨蛇之上,双手搁在腹部闭目养神,闻言,她道:“现在,大荒已经一统了?”   蝮蛇妖闻言,眼泪蓦地流了下来,“娘娘,在您沉眠之后,大荒一分为二,分为人界和妖界了。”   “咱们现在,处于人界。”   “哦?”女人声音没有起伏,不悲不喜,“人界,人族居然也能居一界了。”   在她那个年代,人族还是食物,不曾想,人族这般厉害,可与妖族分扛一界,再看那小山神,居然和人族混在一起,有趣有趣。   “是。”蝮蛇妖也觉得人族很神奇,人族里拥有力量的只有少部分人,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但人族就是能一代代繁衍,越来越昌盛。   而妖明明个个拥有力量,却一代代的越来越少。   更神奇的是,现在妖不仅不吃人,还在人族手底下做事。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这也不错。”女人微阖双目,道,“人族昌盛,不再受妖族蛮兽侵害。”   她面上露出个浅笑,“这样真的很不错。”   当年她心痛,却没能做到的事,现在人族自己做到了,他们不需要神明,便能安居立业,真好啊。   “那个出马仙,若识趣,便任他自去,若不识趣,不必留情。”顿了顿,女人问,“你是说,在这个年代,杀人犯法对不对?”   “是。”女人摸了摸手背,道,“废掉修为,留一条命吧。”   “是。”蝮蛇妖含笑应了。   于玄术师来说,废掉修为,比重伤更难以忍受。   之后女子不再说话,洞内一时之间陷入沉默,石上木上的蝮蛇趴着,陷入沉睡。   ……   尧光山山顶,顾雅刚出现,无支祁猛地望过来。   他先在顾雅身侧瞧了瞧,没瞧见那只堕妖,松了口气。   他从椅子上起身,朝顾雅抱怨地开口:“不就是吃了你几条锦鲤,用得着这般上纲上线?我已经让人将锦鲤补齐了,还多添了十几条,这下没话说了吧。”   顾雅记起离开前坑骗无支祁的事,略微心虚,她点头道:“此时确实是茗怀兄大惊小怪了,等他回来,我和他说说。”   她低头,给傅白卿发了条信息,让他买些好吃的上山,算是无支祁辛苦这两小时的谢意吧。   “你说你,处处受限制,这个山神当得有什么意思?你应该学会拿捏特情局,而不是让特情局拿捏你,反正你已经是山神了,你霸道又怎么样?特情局还能拿你怎么样?拳头大就是有理。”无支祁撺掇顾雅“造反”,自立山头,“还有那个堕妖,他是来辅助你的,不是来支配你的。你才是头头,你得将他压下来。”   “在这尧光山,你是主,他要是不听话了,你就用神光照他,多照几次,保管他服服帖帖。他一个邪气缠身的堕妖,居然敢拿捏你,真是老寿星上吊。”   顾雅心虚地想,已经在照着了。   她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说着,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伤势怎么样了?”   “还挺不错的。”说起这个,无支祁挺高兴,还以为人界元气稀薄,他这伤得养个几年才能养好,但这尧光山顶元气充足,到现在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不用继续沉睡疗伤了。   “那就好,是继续留在山上,还是?”顾雅继续问。   无支祁犹豫片刻,跃跃欲试,“这山是你做主不?”   啊,这个?   顾雅一时半刻难以回答。   她真是该死,居然欺骗这么一个纯良之人。   “你按我说的做,这山你做主,我就继续留在山上。”无支祁催道。   顾雅连连点头,“这山我做主,你留下来养伤吧,那锦鲤,你想吃就吃,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无支祁拍手,“这就对了嘛,你就该有这样的自觉。尧光山是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雅尴尬,见有香客上来,忙道:“我先忙了,你回池子养伤吧。”   无支祁点头。   等茶树妖和傅白卿上山,无支祁立马起身,走到顾雅身边,朝她使个眼色,“去,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尧光山谁做主。”   顾雅:“……”   她这该死的,解读人眼神的能力。   她假装没看到,望向傅白卿,道:“傅老师,都买了些什么?”   傅白卿将一带零食放到桌上。   顾雅将零食递给无支祁,道:“这是给你买的,下午看相辛苦了。”   无支祁抱着一袋零食,有些懵逼,不过见茶树妖撇嘴不悦,又开开心心收下。   茶树妖不开心了,他就开心了。   他抱着零食走到凉亭那边,摸出手机边吃零食边玩。   他也不是真的蠢,从顾雅的举动里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只是真相如何,还得再观察观察。   吃完零食,他径直钻入池子里,整只猴和水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眼睛,藏在莲花后面,见那三人相处融洽,完全没有半点紧绷感,这和他之前得知的信息不符。   过了片刻,无支祁气得潜入池底。   靠,演我呢。   浪费一腔感情。   无支祁的反应,都落到顾雅眼底,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虚,对傅白卿道:“傅老师,明天再给他买点零食,看他喜欢吃。”   傅白卿没有异议。   茶树妖撇撇嘴,道:“用得着?他吃锦鲤没人逼他吧?确实破坏了公共财物吧?惯的。”   “先演了他一场,总是不好。”   无支祁的事只是个件小事,提了那么一嘴,又谈论起今天见到的那个人首蛇身女子。   “羽山山神?”茶树妖凝眉苦思,望向傅白卿,“你有印象?”   傅白卿摇头,“没有印象,以前羽山没山神的。”   事实上,羽山多蝮蛇,他也差不多以为是传说,蝮蛇一族,藏得太深了,若不是这次,他还当羽山无蝮蛇。   顾雅冷不丁开口,“她是蛊。”   “蛊?”茶树妖吃了一惊,“人首蛇身,怎么会是蛊?”   人首蛇身真的太具有象征意义,一般只会是神明,蛇妖除非成神,不然也不会拥有人首蛇身形象。   要么是人,要么是蛇,便算是半化形,也是人形,臀-部多出一条尾巴,不会是人首蛇身。   顾雅有些茫然。   蛊这个词,是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应该是前世留给她的知识。   她揉揉找胀痛的额头,又补充了一句,“她是万鬼蛊。”   若万鬼蛊,需要用神明来炼制,也莫怪蚩尤之后,无人再成功炼制万鬼蛊。   光是主载体为神明,就能将无数蛊师拦在门槛之外。   蛊师再厉害,如何会是神明的对手?   弑神说得简单,但真正做到,很难。 第81章 回妖界   “万, 万鬼蛊。”茶树妖惊得坐直身体,不敢置信,“蚩,蚩尤那个?”   顾雅点头, “不出意外, 应该是。”   毕竟世传的,就那一个。   当然, 也不排除有人瞒着天地, 偷偷击杀幼生神明, 又成功炼制了万鬼蛊, 只是无人得知。   茶树妖低声喃喃,“难怪她会问,是不是逼迫她认主的。”   若她是万鬼蛊,这个问法,就没什么问题了。   蛊,确实可以认主。   茶树妖眸光闪烁, 片刻,又归于平静。   哎, 和平时期, 不宜和那样的存在起冲突。   也不是打不过,主要是他身为公职人员,要□□, 要联合一切和联合的势力。   傅白卿将身一靠, 道:“多事之秋啊。”   先有窫窳,斗篷人, 救人前辈, 后有新生的预备神灵, 现在又有那样远古的存在,“天地规则,是不是又要变了?”   是不是又要再现,千年前的修行盛世了?   意识到这个变化,傅白卿不仅不感到高兴,反而升起一抹忧虑。   若是如此,人界又要动荡不安,想拥有现在的平静都不能。   千年以前,那些四处作乱的妖邪,可没有现在的小妖好管理。   顾雅闻言,道:“先做准备吧。不是所有苏醒的先辈,都和这位前辈一样安分的。”   像之前窫窳,差点就将安城所有的高端战力一网打尽。   这还只是窫窳呢。   不是次次都有前辈相救的。   傅白卿点点头,申请设下全国阴邪之物检测网。   先研发更精准检测阴邪之气的仪器,这些仪器的检测范围最好能有几里到十几里,犹如信号塔般覆盖在全国各处,如此若哪有不对,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之前他便提过这个建议,但因为研发投入太多,且需要搞基建,投入和输出不成正比,公家暂缓,决定等财阵更宽裕之后再议,但现在这个猜测一出,这事义不容缓。   他放下手机,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请那位神明加入特情局,怎么样?”   那位神明实力高强,应该不再受山体影响,不然之前也不会被出马仙带到东北。   如此实力,不用用可惜了。   顾雅道:“你可以试试。她刚醒来,对这世界很陌生,特情局应该表达诚意。”   傅白卿点头,“对待前辈,特情局的外交人员,会保持恭敬的。”   他低头给特情局外交人员下任务。   这事傅白卿得亲自跟进,一大早和顾雅告辞,顾雅没有要求跟着过去,朝他挥挥手。   傅白卿倒是有心想让顾雅陪着,哪怕什么都不说,陪在身边也感觉高兴,但见顾雅没有去的心思,低头一个劲做自己的事,只能歇了到嘴边的邀请。   傅白卿走后,茶树妖好奇道:“你怎么不去?”   顾雅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一个山神不禁通报闯到另一个山神的地盘,是在挑衅么?”   昨天那是意外,她不知那儿有山神,可以说不知者不怪,但明明知道了,还不打招呼跑过去,就过分了。   她生于现代,可以接受旁人不打招呼就过来,并将之称之为惊喜,但那位大神遵循的,估计还是这种古礼。   她过去,不合适。   茶树妖确实不知道,他以前也碰到过神明,但神明轻易不离开自己辖地,他以为是神明担心出了辖地被害,或者没有安全感的原因,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因由在么?   “那你这样,确实不合适过去。”茶树妖趴在红木桌边,“那你之前还乱跑,不怕碰到神明?”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几个神明?”顾雅瞧了他一眼,道,“你之前在天山,可曾在天山遇见过神明?”   茶树妖摇摇头。   “天山山脉,位于诸山之祖昆仑山脉内,连那都没了山神。”顾雅低头,“可不得任我乱跑?”   而且,她再怎么跑,也只在安城附近跑,安城附近有没有神明,她还能不知道?   她摸出朱砂和毛病,开始画符,画到一半,头忽然一阵刺痛。   她让开身形,道:“你先顶下班,我头疼,去修炼了。”   这头疼毛病,从碰见窫窳之尸后就染上了,动不动就疼,动不动就疼,但相应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不少知识,回忆时不明白是什么知识,但碰到有关联的,就会冒出来,和机器似的。   顾雅觉得,应该是自己精神力不足,没法消化的原因。   茶树妖:“……”   一般来说,头疼,不该是去休息么。   他一挥手,“去休息了,要是我忙不过来,还能那水猴子过来帮忙。”   顾雅瞥了池子那边一眼,道:“别太欺负他。”   当然,顾雅不觉得山上能有什么事,会让茶树妖忙不过来。   山上还是有点清闲的。   到了云海,顾雅盘腿,静心,熟门熟路地吞噬天地水三气。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羽山那边那位神明没答应出山,不过却让蝮蛇和特情局对接。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也是个很良善的态度。   对方这个态度,傅白卿已经很满意了。   不求这些大佬为国效力,只要这些大佬不做乱,就天下大吉。   至于出马仙修为被废,他那个堂口的黄大仙身死,他所在势力的实力全都降了几个等级一事,傅白卿将事情原委上报,并要求公家对东北出马仙进行详查。   那十几个人被蛇妖咬一口,却没及时去医院进行治疗,到底是他们贪婪心重,宁愿扛着不治疗,也要抓捕,还是有人逼得他们不得不抓捕,最终中毒身亡?   至于他自己,麻溜地请了半年长假。   他准备回妖界了。   难得最近血月、鬼木以及那个土地邪神销声匿迹,没有搞事,看情况挺长一段时间不会搞事,他先提升自己修为。   接下来天地规矩或许有变,他得变强,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   当然,这事他提前与顾雅说了,顾雅赞同傅白卿的决定。   她最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增强实力来应对,傅白卿有这个心思,她举双手双脚赞同。   她是神明,对天地感应比常人更甚,她觉得不太妥当,估计是天地发出的示警。   傅白卿原本是准备走正常流程进妖界,但他拎着包袱下山时,顾雅望着他的背影,心猛地一坠,像是有什么重重撞击在她的心上。   她忙喊住傅白卿。   傅白卿扭头,先露出个笑,“小雅?”   顾雅定定心神,问:“有没有别的进妖界的法子?”   无支祁睡醒,听到这话,从池子里钻出来,好奇地问:“谁要回妖界?傅白卿要回妖界?我也回去,带我一趟。”   傅白卿道:“那就只能偷渡了。”   他无奈一笑,他身为公职人员,率行偷渡,可不是好榜样。   “那就偷渡。”顾雅果断做决定,“你回去,是准备悄悄的,不惹人注意的吧?偷渡更安全。”   无支祁从池子里出来,在空中拉长,幻成人形,他嘟囔道:“偷渡哪里安全了。空间法则,压都压死人。”   像他,透过空间缝隙从妖族闯入人界,要不是运气好,早死在空间乱流里了,若非撞上顾雅,而是撞上其他邪妖或魔,他只怕早成了旁人的盘中餐。   便算是撞上顾雅,也养了挺久的伤,倒现在还没完全好全呢。   “我有法子。”顾雅道。   傅白卿面色微变,“你又想用法则?”   “就开一条通道,用不上法则。”顾雅琢磨道,“而且尧光山本就有通往妖界的裂缝,我最多改造一下。”   顾雅说出偷渡的时候,识海里又冒出偷渡的法子,她现在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就当自己博学多才吧。   无支祁站到傅白卿身侧,道:“那我要偷渡。”   他想回族地问问他那大哥,为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他都已经避让到人界,态度还不明显吗,为什么要这么狠绝?   难道幼时,他对自己的以命相护,是假的吗?   傅白卿不善地盯着无支祁。   无支祁有些怕,后退两步,抗议道:“山神娘娘都说很简单啦,你还不信山神娘娘?”   很低级的挑拨,但傅白卿看重顾雅,便不能不上当。   他瞪了无支祁一眼,望向顾雅,道:“你保证。”   顾雅点头,“我保证,真的很简单。”   神明天生拥有一域,只要不傻到底,在操纵自己领域时,对空间规则自然而然地会有所体悟,之后,开辟空间通道之类,也就简单了。   “茗怀兄。”傅白卿又望向茶树妖。   茶树妖比了个OK。   他会看着顾雅的。   要是顾雅说谎了,他就打小报告。   顾雅哭笑不得,她在傅白卿眼里,信誉有那么差吗?   不过她也知道,之前时间法则的事,吓到他了。   她只能一再保证,这事不会对她有危险。   若空间缝隙不再尧光山,她还没那么大的把握,但在尧光山,她的把握有八-九成。   这么高的把握还能出事,她这个山神,也白当了。   尧光山上的缝隙是不确定的,因为空间裂缝到处移动,要靠人捕捉。   顾雅身为山神,尧光山完全在她掌握之中,其中任何小动静,都没法逃脱她的感知,因为缝隙出现瞬间,便被她捕捉到,她瞬移消失,来到空间缝隙面前。   她从头顶拔-出符笔,快速在空中勾勒出一张符文,符文轻飘飘地飞向缝隙,看似极慢实则极快,几乎是洞穿虚空,分毫间落到空间缝隙之上。   而这个时候,傅白卿和无支祁,才从空中飘飞着而来。   顾雅画完这个符箓,手持着符笔站在原地。   这符箓,不是她原本想画的,而是一个很陌生的符,她明明没见过,但此刻她知道这个符箓的名字。   定界符。   而她开始准备画的符箓是,破界符。   傅白卿落到顾雅身侧,见顾雅神色不对,上前问:“小雅,怎么了?”   顾雅摇头。   她就地取材,元气做刀,制出一张两指并列宽的木牌,在上边画了张定界符。   她将这张木符送给傅白卿和无支祁,道:“回来时,激活木符,木符会告诉你俩,回来的正确位置。”   无支祁双眼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果断接过,藏得严严实实,傅白卿也仔细收起,以手当梳,替顾雅整理整理散乱发丝,道:“我去了。”   顾雅眨眨眼,点头。   傅白卿不舍地望着顾雅,大步流星冲向空间裂缝。   无支祁:……尔康手.jpg。   就这么冲了?   就这么相信你老婆?   别看无支祁嘴上说着相信顾雅,但实际上心底有几分信只有自己知道,他本来打算先检查检查,确定能通过后再钻进去。   结果傅白卿那么莽,连查看这步骤都没有。   无支祁暗骂傅白卿,不得已,也只能跟上去。   他心道,要是自己穿过界面受伤,先跟傅白卿拼了。 第82章 回家   顾雅送走两人, 又在空间裂缝上动了些手脚,除了傅白卿和无支祁能从这裂缝出来外,其他的生物若钻进这裂缝,依旧会受到界面法则欺压。   以及, 她将这条裂缝藏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 她才重回山顶。   山顶上,茶树妖一边卖符箓, 一边心不在焉。   傅白卿回妖界回得太过果断, 让他有些不安。   啊, 接下来没个安稳时期, 他还要不要继续净化邪气?   没了邪气,植物妖的战斗力可低可低了。   他越想越没底,见顾雅上山,他忙将值还给顾雅,自己去找石榴妖。   石榴妖和他一样境遇,他得看看石榴妖的选择。   赵家村。   因为全村信邪神, 且全村参与拐卖,影响太过恶劣, 主犯从犯被抓被判刑, 情节轻者未被判刑者也迁离村子,赵家村成了一个孤村。   另外,因为赵家村地盘邪气过盛, 也不适合居住, 官家经过各方面综合考虑,决定撤掉赵家村, 在赵家村建一座土地庙, 让卿善归和顾雅一样, 守着庙当庙祝。   附近村民愿意来祭拜就过来祭拜,不愿意那就让卿善归守着庙过日子。   当然,待遇和顾雅一样,有庙有房子有工资,基础设施俱全。   这待遇,对顾雅这个习惯了城里繁华的人来说,山上太过清苦和孤寂,她不喜欢,但对善归和石榴妖来说,却正正好。   当年石榴妖和卿善归隐居山野时,便是这般,临崖边亭,听松风涛,倒杯清茶,读一卷帙,荷星月归。   离群索居,悠闲自在。   卿善归和公家申请读书,公家给卿善归直接建了个小图书馆,房间里一架架的全是书。   不怕他提条件,就怕他不提条件。   卿善归抚摸着那一本本书,得知在这个年代,知识已经很不值钱,除非那些机密知识,大多在网上或书上找得到后,感动得连连落泪。   他那个年代,知识还是士人垄断,寒门想得一本好书,百般无门,而家有藏书,更是一笔珍贵财富。   “真好啊。”卿善归对现代这个年代,顿时喜欢上了。   他安安心心待在山上,慢悠悠的看书度日,偶尔教石榴妖读书。   这是几百年前两人相处惯了习惯,到现在又重新续上。   茶树妖过来时,正好瞧见石榴妖头依偎在卿善归肩头,含笑着和卿善归一起看书,而卿善归时不时讲解什么,神态温柔。   卿善归死前虽是老头子模样,但接受土地敕印后,重塑肉身,又恢复年轻时的温雅,他和石榴妖靠在一起,男俊女俏,美好得像一幅画。   这一幕瞧得茶树妖有些牙酸。   在尧光山要看傅白卿和顾雅秀恩爱,到了这儿还要看石榴妖和土地神修恩爱,真是不给单身狗活路。   他咳嗽一声,提醒两人,他过来了。   石榴妖有些不太高兴。   她和茶树妖没多少交情,两人虽同为堕妖,但并无多少往来,上次战邪神,是两人第一次碰面。   不过,看在傅白卿面子上,她还是坐直身,讶然道:“茶无心?你怎么过来了?”   她在桌上倒了杯茶,也不起身,径直道:“坐吧,喝茶。”   这态度,不算客气。   卿善归纵容又无奈地瞧了石榴妖一眼,知道她被打扰不高兴,他握握她的手,起身做了个揖,笑道:“原来是茶兄,贱地贵足,不甚荣幸,不知茶兄过来,有何贵干啊?”   茶无心习惯了现代的话,再听卿善归这文绉绉的话,牙酸。   他捂着腮帮子,道:“好好说话。”   石榴妖瞪向他,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泛凉,“我家先生有礼,做不出无礼之事。”   茶树妖:“……”   “我说,我哪得罪你了?”茶树妖不解,“用得着对我明责暗骂?”   “不请自来为恶客,面对恶客,我还该举双手欢迎不成?”石榴妖就逮着茶树妖不知礼说话。   “是是是,这事我做错了,我该提前通知。”他摸出个手机,道,“来,加个联系方式,下次提前告知。”   见茶树妖这般,石榴妖倒不好继续恶声恶语下去,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问:“说吧,有何贵干?”   茶树妖闻言,望向卿善归,“卿先生,你身为土地神,有没有察觉天地有所异变?”   “不曾。”卿善归摇头,“外边有大事发生?”   卿善归最近沉迷看书,对外边诸事不算关心,而赵家村又地处偏远,少有人来,他住在这,真个像过桃源日子。   “不知道,还不确定。”茶树妖见卿善归没感应到天地规则有变,并没有多少失望,顾雅都没感知到,比她当神时间更少的卿善归没感知到,也正常。   他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说,“上古传说人物一一出现,总觉得不详。我拿不准是继续祛除邪气,转为妖修,还是保存实力,成为堕妖。”   石榴妖神情凝重,也明白茶树妖是过来是为了什么。   目前,她和他的处境相似,想看看她的选择。   她望向卿善归。   卿善归虽然刚成为土地神,但他以浩然正气修炼,而他身前浩然正气养足,成为土地神后,实力飙升,并不比她差,所以,她不必担忧卿善归。   她担心的是自己。   善归必然会护住她的,但她愿意成为拖累,成为善归的弱点么?   “善归,我……”   石榴妖没有说完,卿善归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握着她的手,温柔笑道:“一红,不可以。”   以前他不知道,堕妖时时刻刻都在受魔性的困扰,现在知道了,便不能再让石榴妖这样下去。   石榴妖收回视线,对茶树妖道:“我继续祛除邪气。”   茶树妖看看石榴妖,再看看卿善归,知道他没法从石榴妖这儿找到答案了。   他没有多待,告辞,回到尧光山。   顾雅瞥了他一眼,问:“没找到答案?”   茶树妖点头,将自己在赵家村的事说了。   顾雅笑道:“其实没必要那么担忧的,你要是实在担忧,可以将本体种在我神像后边,我神像不倒,你本体不灭如何?”   而茶树妖本体不灭,自然不会死。   茶树妖疯狂心动。   但想起傅白卿,所有的心动尽数摁死,“算了,我还是种在崖边吧,劳烦山神娘娘多加看顾。对了,神光能再加强吗?”   顾雅有些惊讶,“会很痛。”   “没关系。”茶树妖摇头,当年堕魔一瞬间,也痛得发狂,但他不是扛过来了?   “行。”顾雅望向茶树妖的本体。   茶树妖的本体犹如镇守的山人般,屹立于山崖边上,云雾如纱流动,衬得那枯枝更为纤瘦奇崛。   枯枝没长新叶,挂着幡文,幡文迎风招展,每一展,幡文上的神光便落到枯枝上,顿时枯枝外边萦绕的邪气似新雪消融,很快,又有新的邪气袅袅外散,被神光和经幡清除。   如是反复。   顾雅送走这批香客,走到茶树边上,以茶树枝干为纸,天地元气为朱砂,开始画净化符。   一张符打入茶树妖身上,茶树妖蓦地面色一白。   顾雅转身瞧他,担忧地问,“还撑得住吗?”   “能,继续。”茶树妖狠狠心,咬牙道。   顾雅又画了五道净化符,在第六张净化符打进茶树妖躯干上时,茶树妖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吓得顾雅收笔,辅助茶树妖的手臂,“你还好吧?”   茶树妖急剧喘-息两下,道:“我回本体适应适应。”   说着,钻入茶树里边。   顾雅透过茶树躯干,能瞧见茶树躯干里的茶树妖翻来覆去地滚动,显然难受至极,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提出要顾雅抹掉一张净化符。   倔强,但也让人欣赏。   少了茶树妖的帮衬,顾雅又恢复白日接待香客,晚上修行的日子,忙碌但又充实。   很快,日子到了中秋。   顾雅已经在其他同道面前暴露出她能下山的事实,但也仅限于一定级别的人,故而她下山之时,依旧隐匿气息。   回到家里,她爸爸和她妈妈在沙发上看电视,瞧见顾雅,顾妈妈惊讶,“你那小破庙,终于放假了?”   不容易啊。   一年到头,五一不放假,周末不放假,暑假不放假,像是要全年无休的样子。   “我还说,今天要带着你姐姐去山上看你,现在不用了,我先给你两个姐姐打个电话。”顾妈妈摸出手机打电话。   顾爸爸看看时间,起身道,“你回来吃饭,可以做饭了,你中午吃什么?”   顾雅脱掉鞋子,换了拖鞋,毫不客气地张口,“猪蹄炖花生,大闸蟹,卤猪耳朵,藕,红烧鲫鱼。”   “行,我去市场买。”顾爸爸瞧见闺女,也很高兴,拎着环保袋离开家。   半个小时后,带着一袋子菜回来,径直去了厨房,开始做菜。   顾妈妈拉着顾雅的手,道:“对了,你大姐她家,给她介绍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你给看看,靠谱不?”   顾妈妈摸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顾妈妈嘴里的大姐,是她的养女江顾芸,二姐,则是顾礼莹了。   两人虽然是同天出生的,但细算了下出生时间,江顾芸要大上那么一分钟,便分出了个大小。   顾雅凑过去一看,顿时被照片上的黑气给糊了一眼。   她忙偏头,缓缓双眼刺激,又瞧了过去,照片上那个人黑气缭绕,将五官全都遮住,看不清容貌。   这得多邪,才有如此重的黑气。   她伸手抹了抹手机屏幕,驱散这人脸上黑气,细看五官。   手机里的这个男人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双瞳孔湛然有神,哪怕是和照片上的他默默对视,也感觉到一股压力,这是位久居高位的掌权之人。   只是吧,寿命太短,是早夭之相。   现在还活着,明显续了命。   说起续命,那车祸鬼呢?   当初让他找他的命续给谁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第83章 回家过中秋   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到底不是她这趟下山的目的,将这事压在心底,顾雅直接道,“不行。让姐拒了, 姐还没和他见过面吧。”   这人长得人模人样, 要是两人见了面,她姐上了心, 就不好了。   “啊, 这个, ”顾妈妈惊了, “有哪不对啊,你姐已经见过一次了,初次见面的印象还好,想继续深入了解一下,才让你看看的。”   “别见了,不能成。”顾雅摸出手机, 问,“这人是谁?”   “你那边阿姨世家的儿子, 两家交好, 这人也是你阿姨从小看到大的。你阿姨不会坑你姐的啊?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也能瞧错?”顾妈妈有些怀疑人生。   之前,顾妈妈还想介绍给礼莹呢, 要不是礼莹一心事业, 又对他不来电,他早成为礼莹男朋友了。   江妈妈也是确实瞧得好, 才一心想着, 让他当自家女婿。   “又没贴身瞧着, 外边表现出来的,能信几分?还有,人都是会变的,小时候瞧得好,到了大学后,难得再见一次,谁知道有没有变?”顾雅漫应了一句,将从顾妈妈这边得到的那个男人的消息,发给特情局。   徐应龙,男,二十八岁,飞熊集团继承人,飞花电器有限股份公司董事长,妥妥的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物,凭顾家是接触不到的,也就是江家那边,门当户对。   也是由此,顾妈妈得知相亲对象是他时,很是高兴,这样的大人物,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第一次见面也彬彬有礼,说起话来谈笑风生,面对她这个普通养母也没露出异样神色,当时她是越瞧越满意。   当然,倒现在也很满意。   她给小女儿瞧瞧照片,也是想让小女儿高兴高兴,她大姐找了个金龟婿,怎么也该是一件喜事。   但现在,她无比纠结。   这人到底哪儿不好,让小女儿给出这么低的评价?   白长了一张好相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相较外人,她还是更信自己小女儿。   她联系江顾芸,“小芸啊,你妹妹看了。”   江顾芸回得很快,也很期待,“妹妹怎么说?”   她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呢,要稳妥点。   “你妹妹说,不行。”   江顾芸有些失望,果然这样的高富帅,不是她的菜,她和他们受的教育不太一样。   江顾芸略微失落片刻,见顾妈妈又给她发来信息,“这人有点问题,配不上你,如果只是小毛病,你妹妹不会那么斩钉截铁,断然拒绝。肯定是他有那不妥,说不定有家暴倾向,喜欢男人等等毛病,反正咱不接触了啊。”   江顾芸精神一振。   不是她有毛病就好。   她比了个OK。   并将这事,说给江妈妈知道。   江妈妈听了,神情凝重,“你妹真的说,他不行?”   江顾芸点头,“我妹虽然学习这个时间短,但天分高,不会看错的。之前二妹公司不是请小妹看过?小妹可是说得分毫不差。”   江妈妈点头,道:“你这小妹,确实有点本事在身。既如此,那我就拒绝了。对了,你说你妹回家了?那我们今天中午去你家吧。”   本来打算是,中午江顾芸和江礼莹去顾家,和顾家父母一起上尧光山,和顾雅过中秋,晚上江顾芸和江礼莹回江家,和江家父母过中秋。   以后逢年过节都是这般。   不过顾雅现在下山了,江妈妈蠢蠢欲动,想去顾家请顾雅看看。   尧光山还是太难爬了。   江顾芸闻言,喜道:“行,我跟顾爸说一声,让他多加几个菜。”   江顾芸快快乐乐地去联系那边。   既然决定去顾家,那么江家这边也可以正式出发了。   到了江礼钰坐在沙发上,被通知前往顾家时,满脸懵逼。   中秋不在家过,去别人家过?   这不太合规矩吧?   但江爸爸江妈妈觉得没问题,大姐觉得没问题,他有问题,也只能是没问题。   于是,一家人开车来到顾雅家。   顾雅家住在城中村,她家住在其中一栋楼的顶楼,这个楼层除了她家,还有两户,分别是留给顾雅和江顾芸的,顾爸顾妈打算得好,以后女儿成婚了住在一起当邻居,房子两个女儿一人一栋。   为了避免太热,顶楼上加了顶,若能装修下,其实还是能出租的,但顾父顾母没有这个意思,一来不想被人打扰,二来也觉得租客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没必要为了赚钱,将这种不太适合住人的房子租出去。   顾家的房子不算小,将尽三百平方米,客厅很大,江家一家人过来,并不觉得拥挤。   坐在沙发上,顾妈妈上前招待,拿出月饼、零食、花生瓜子和水果,又给他们一人倒一杯玉米汁。   玉米汁算是不会出错的饮品,绝大多数纵然不爱吃,但也不会拒绝。   江妈妈和顾妈妈很聊得来,两人寒暄片刻,就坐在一起聊起天,江顾芸拉着顾雅坐在一旁,问那个徐应龙有什么不妥。   江礼钰本来想和顾雅说话的,见大姐抢先一步,只能凑过去,坐在旁边玩手机,留下江爸爸形单影只看电视。   他看看老婆,又看看儿女,起身进了厨房。   算了算了,和顾老兄一起做菜吧。   江顾芸拉着顾雅的手,好奇地问:“妹啊,徐应龙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顾妈妈只说徐应龙不行,却没说哪儿不行,一开始她先庆幸自己还没谈,之后便像老鼠抓心肝一样,好奇得紧。   江礼钰闻言,也不玩手机游戏了,竖起双耳,偷偷地听。   他没觉得徐大哥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三姐说,徐大哥有问题?   难道他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江礼钰满脸严肃。   徐应龙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年纪第一,高考时更是市状元,之后考中帝都数一数二的帝都大学。   帝都大学可难考了,他高中时以帝都大学为目标,不过等高三统考开始,他就彻底放弃了。   人啊,还是要脚踏实地。   从那以后,他是彻底佩服上徐大哥的优秀。   大学毕业之后,徐大哥便进入自家一家子公司,一边读研一边管理子公司,到现在,那家子公司在他手里市价翻了几倍,徐家已经明确他为继承人,只等年底,就让他进总公司,为接任公司做准备。   “贪生吧。”顾雅语调没多少情绪,毕竟她不认识那个徐应龙,只简单说出事实,“他因贪生,不肯接受自然死亡,用邪术谋夺旁人寿命,为自己续命。”   江礼钰和江顾芸倒吸口凉气。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这让他俩想起,长在尸体上的花,花开得越艳,越让人毛骨悚然。   再想想之前和徐应龙的相处,两人浑身不太自在,总觉得自己也不干净了,想洗澡。   徐应龙不觉得齿凉吗?不觉得自己睡在尸体吗?   用旁人的命,为自己续命,这和吸血虫有什么区别?   江顾芸因为自家妹妹是做这行业的,平常和顾雅聊天,关于邪术什么的也有所了解,她问:“妹啊,你说的这个邪术,是害人性命的,还是不害人性命的?”   不害人性命的,只夺走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寿命,被谋夺寿命的人还活着;还有一种便是所有的寿命都给夺取过去,被谋夺寿命者,生机全无。   顾雅偏头望向江顾芸,问:“有区别吗?”   纵然没有夺去性命,给被谋夺者留了寿元,但这对被谋夺者,是荣幸吗?   而谋夺寿命者尝到甜头,当他再次寿元近,他能从容赴死吗?不会。   当有人抓来孩子,用孩子的寿元换他的钱,他会因为良知而不换吗?不会,他只会假装不知孩子的来源不正规,睁只眼闭只眼换取寿元,并告知自己没错,这只是一场生意。   当他不想死,开始用上邪术求生时,他便再没了底线。   江顾芸一想,对哦,没区别。   只是一个狠一点,一个没那么狠罢了,都是害人。   “太恐怖了,他就住在我家旁边,要是哪天他谋夺我和礼钰的性命,是不是也很简单?”   顾雅收回视线,淡笑道:“不会,我给你俩的玉符随身带着,有人加害你俩,我会第一时间发现,而那玉符,也会保护你俩一定时间。”   江顾芸和江礼钰同时握向脖间的玉牌,觉得无比安心。   顾礼莹是十一点半回来的,她有自己的公司,且公司在上升期,忙得很,经常要加班。   难得中秋给自己放天假,临时又加了半天班。   她先一一打了声招呼,坐在沙发上,瘫着一动不动。   太累了。   顾雅瞧了她两眼,好奇道:“二姐,最近是不是有个男人在追你?”   顾礼莹坐直身,瞧向顾雅,颇感兴趣地问:“妹儿,你怎么知道?看面相看出来的?那这个男人我能不能接受?”   最近确实有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在追她,长得挺帅气,气质也上佳,脾气温和,做得一手好菜,对这样的男人,她确实有些好感。   只是最近太忙了,她没心思谈感情,一直晾着他。   但是,对方追她追得挺殷勤的,她微微有些心动,准备等不那么忙了,就和他接触接触,谈个恋爱放松下。   涉及儿女婚事,两位妈妈也不聊天了,同时望向这边,等着顾雅答案。   “不能。”顾雅说得毫不犹豫。   顾礼莹:“???”   “为什么?”顾礼莹坐直身体,起了兴趣。   她自觉瞧人不差,好歹也是从小开始看的,那个男人左瞧右瞧,明瞧暗瞧,她都不觉得自己走眼。   结果从妹妹这里得到一个否认答案,她颇为好奇。 第84章 中秋快乐   顾雅又仔细瞧瞧顾礼莹的脸, 特别在妻妾宫上流连,“从面相上,我只能瞧见,这是桃花劫, 非正桃花, 你的正桃花来得会比较晚,在正桃花之前出现的桃花, 都非好的结婚人选。”   江妈妈闻言, 心微微拎起, 问:“比较晚是多晚?”   顾礼莹以前可是表达过不想结婚意愿的, 还说过与其结婚,不如包个男人哄自己开心,说不会有钱财牵扯,她真担心这个有点晚,是人到六十,被年轻男保姆打动结婚, 之后将财产留给这个男保姆。   这有什么意思?   而且,这做法太不正经了, 不符合她的处事原则。   要找人, 就好生谈恋爱结婚,不想恋爱结婚就别找人,结果又不想结婚又不想恋爱, 包养个人不想负责, 这算是怎么回事?   她自认家庭和谐,对孩子教育也言传身教, 怎么也想不到, 她是什么时候歪了的。   顾雅掐掐手指, 正欲开口,忽而瞧见顾礼莹面相有所变化。   本来顾礼莹的感情线颇为坎坷,第一次恋爱会尽心投入,结婚,但以离婚收场,之后游戏人间,包养年轻小鲜肉,直至四十二岁,碰到合适的人,感情线才不再起波涛。   但现在,她步入第一段婚姻的契机被她破坏,她的感情线相应得起了变化,不足半月,她会碰到合适的人,一年后结婚?   顾雅瞧见这变化,眨眨眼,笑了。   江妈妈急了,靠顾雅更近,她捏捏顾雅的手,催道,“小雅,别笑呀,你二姐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阿姨,好事啊。”顾雅收回视线,笑道,“二姐的正桃花即将出现,明年咱家就能迎来喜事。”   “真的?”江妈妈笑了,露出个欣慰的表情,“太好了。”   二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顾雅又没对这桩婚事表达反对,估计是真不错。   少了一桩心事,江妈妈容光焕发,她瞧了江顾芸一眼,又道:“小雅,你大姐呢,什么时候有着落?”   不管老大老二,都已经二十五,可以准备谈对象了。   先谈,再了解,等到谈婚论嫁,怎么也得两三年,那个时候她俩二十七八,正好赶在三十岁前生个孩子。   虽说现在时代变了,女孩子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嫁个男人穿衣吃饭,但于女孩子来说,成家也是人生一个比较重要的事。   能陪他们一辈子的,不是父母儿女,而是他们另一半。   现在他们年轻不觉得有什么,等年纪大了,就会喜欢热闹,想要身边有个人说说话。   要是担心遇人不淑,完全可以找小雅算一算嘛,人品不合格的,就不要。   若实在是遇不到合适的,那,就再说吧。   大不了对养老机器人加大研发投入,弄个陪伴型养老机器人出来,如此也差不了什么了。   “大姐,”顾雅望向江顾芸,眼神古怪。   她这个大姐,感情线比较奇特,就感情线比较多,且都不显。   这种感情线多,并非脚踏多条船式的感情线,也不是一段感情结束又另起一段的感情线,而是虚虚浮浮,有所重叠的感情线。   她若选择今年结婚,那就是今年那条感情线浮现,其他感情线消失;她若明年上半年结婚,那就是和另一人另一条感情线稳定,若她选择明年下半年结婚,那就是又一条感情线由虚变实。   总之,她的感情线如何,和她的选择有关。   她也没法预测。   换句话说,她姐姐和谁结婚都可以,随时可以进入婚姻。   她对自己另一半,完全没有要求。   若父母觉得对方可以,她就结婚,若父母说不行,她就拒绝。   顾雅嘴角抽了抽,道:“这个吧,阿姨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先给我看看,若我觉得人品不错的,大姐估计就能进入婚姻了。”   但她总觉得,她大姐这性格步入婚姻,对未来姐夫来说,会不会比较坑啊?   毕竟,若是未来姐夫求感情,她姐姐会很慢热。   算了,到时候可以合下八字,八字行,估计没多大问题。   “那行。”江妈妈双目一亮,情绪有些高亢。   这话意思她懂了,回去就让那些老朋友,将他们的儿子照片和八字发过来。   现在老大老二都省心,江妈妈视线落到江礼钰身上。   江礼钰身形一抖,瞳孔微震。   妈妈诶,我才十八岁,也要问成家吗?   江妈妈瞧了片刻,可能嫌小,又将视线收回去。   江礼钰松了口气。   真怕他-妈妈丧心病狂,也催他婚。   他本来打算大学谈一场甜甜恋爱的,现在也不打算谈了,他真怕他-妈妈丧心病狂,让他一毕业就结婚。   虽然他找的女朋友肯定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但,他一想进入婚姻,带孩子,就头大。   还是再等等吧,等他长大一些,不再是孩子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顾礼莹听完全程,托着下巴有些呆,“我明年就会结婚?”   顾雅笑了,对顾礼莹的不可置信也不意外,顾礼莹对自己估算是冷静型,不会为爱发热,结果短短一年就从恋爱步入结婚,她难以接受也正常。   顾雅笑道:“不出意外的话。”   “如果,我说如果啊,我明年咬定不结婚,那我算不算是改变命运了?”顾礼莹问。   顾雅眨眨眼,道:“其实不能这么说,我算出来的,其实不是命运,只是将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未来是不定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哦。”顾礼莹觉得这个说法更让人接受,“概率问题,还在科学范畴内。”   她低头,心内暗自嘀咕,原来她是一座被冰雪掩盖的活火山吗?   看似冰冷高不可攀,其实内心一团火热。   顾礼莹被自己的比喻冷到了,她搓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摸出手机找侦探社——让他们查查,那个追她的男人,有什么不妥。   熟练地将钱打过去,顾礼莹又望向顾雅,好奇地问:“顾芸她这个,是怎么回事?”   随时可结婚,怎么听都不太妥当。   江顾芸从手机里抬起头,笑道:“你好奇的话,怎么不问我怎么想的?”   顾礼莹顺势望向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江顾芸道:“我没怎么想啊,反正是要结婚的,今天不结明天结,早些结婚生子,早些完成任务。”   “结婚的话,最好门当户对的相亲,这样排除掉心怀恶意的,觊觎钱财的,再通过相亲摆明自己的条件,能接受的就继续,不能接受的就拉倒,多简单。”   “你有什么条件?”顾礼莹满是好奇,这个姐姐看起来软绵绵的,像条咸鱼一样随遇而安,得过且过,没想到结婚还会想着提条件?   “第一个娃跟我姓,第二个娃生不生看感情。我以前想着吧,我手里有一栋楼,是从顾家继承到的,以后肯定要传给顾家人,我现在改姓江,不能再继承我家这栋楼了,但我有江家股份,这股份肯定也要传给江家人吧。你说这个想法对不对?”   从古至今,男人利用姓氏权,让女性生子没有传承,没法以此形成一股力量。不像男人,有了一个人,便拥有一个家族。   所以,姓氏权是必争的。   有了姓氏权,便能形成以姓氏为族的势力,便不会婆家娘家都没有家。   她可以以自己和自己所生子女,以血缘和姓氏为纽带慢慢繁衍,拥有一个新的家。   江顾芸听到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生个孩子随自己姓。   她有这样的资本和底气。   同时,她暗暗赞叹江顾芸想得透彻。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踏入婚姻又是因为什么,不像很多女孩,在父母逼婚世俗裹挟下,匆匆忙忙步入婚姻,又在匆匆忙忙中生孩子,带孩子,年轻时的想法在这匆忙中早已磨灭不见,只剩下世俗加诸于她身上的妥协。   江顾芸对于这些女孩,是叹息的,她们抱着孩子回首过去时,是否后悔过,自己没有再坚持坚持?   婚姻不是必须品,女孩想结婚不是恨嫁,不想结婚也不是有病,它只是一种选择。   不管是想踏入婚姻,还是不想结婚,都得先想明白,再从容踏步,而不是匆忙追波逐流。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差时会面对什么,有了心理准备,才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十二点,江爸爸和顾爸爸做完了菜。   两人将菜摆了满满一桌,喊坐在沙发上闲聊的人过来,开始吃团圆饭。   饭菜很丰盛,鸡鸭鱼肉必不可少,肥肥的母螃蟹也摆了三碟,旁边还一人倒了杯白葡萄酒。   螃蟹性寒,喝点白葡萄酒最好。   顾雅率先夹了只大螃蟹吃,中秋前后,螃蟹最肥,滋味最为鲜美,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掀开盖子,下边满满蟹黄,流出像咸鸭蛋那样的黄油,看着办便很有食欲。   顾雅食指大动,先吃了一只。   吃完后,才算刚刚开胃,去装了饭,她开始吃猪耳朵、红烧鲫鱼和猪蹄等爱吃的菜,一边吃一边想傅老师在做什么,之前说好的中秋带他回家,结果他去了妖界,错失时机。   顾雅本想神念附身傅白卿戴在脖间的玉神像(她又新雕了玉神像送给他),但又担心自己不在尧光山,神念附不上那么远。   她一试之下,确实破不了界,只得作罢。   顾爸爸和江爸爸边喝酒边侃天侃地,顾妈妈和江妈妈就一双女儿的婚礼在闲聊,又提起可能的两个女婿,说该如何和他们见面,最后一致决定去酒店。   无论去那边,都不太好,还是去酒店。   听得顾雅满头黑线。   都是没影的事,倒是讨论得欢快。   她只默默吃饭,好久没吃她爸做的饭菜了,甚是想念。   吃完饭,她没待多久,准备回尧光山,顾爸顾妈颇为不舍,准备也跟着去尧光山,但在踏出门之前,同时打消了念头,将顾雅送出门。   顾雅:“???”   行吧,她已经习惯了她爸妈说要去尧光山,总在最后反悔的事了。   回到山上,顾雅将月饼送给茶树妖,又给他带了两只大螃蟹和一瓶葡萄酒,道了声:“辛苦了,中秋快乐。”   茶树妖打开月饼,满脸好奇:“现在的月饼,居然是这样了?”   他那个时候,月饼还是菱形或者花型,月饼是酥的,里边还放了饴糖,现在月饼,不说外观,里边的馅也和以前吃的截然不同。   莲蓉、蛋黄、豆沙等,全是陌生口感。   茶树妖个个月饼都尝了一遍,倒是爱吃。   顾雅见他吃完,挑眉,“早知道你爱吃,我就多拿几盒过来了。”   中秋吃月饼是惯例,每到中秋前后,她家都会买挺多月饼,她年年吃月饼,现在看到月饼就没什么胃口,也不怪现在那些商家,发明出各种猎奇口味,实在是普通口味引不起年轻人兴趣。   “不用不用,尝尝味道就好了。”茶树妖摆摆手,坐在一旁,拎着螃蟹倒着酒,不紧不慢地吃,这番动作,看着颇为风雅,不知道的,当他准备品茶什么国宴大菜。   顾雅瞪着眼睛瞧他,准备看他啃螃蟹如何装逼。   茶树妖不知道顾雅的心思,做好准备后,先品了一杯酒,赞道:“好酒。”   过了片刻,他面皮微微发红,道了一句,“就是有点烈。”   说着,便将酒放到一旁,之后不再碰了。   顾雅乐了。   白葡萄酒的度数不算很高,才16度,平常喝的白酒一般都45到56度,那才是烈呢。   这还是一棵不喜烈酒的茶树。   她笑过之后,有些可惜,“早知道给你带黄酒或者米酒,那样你可能更喝得惯。”   茶树妖摸出小剪子,不紧不慢剪蟹腿,“黄酒可以,煮着喝,再配上螃蟹,绝美。”   顾雅见茶树妖摸出小剪子,知道看不到他出洋相了,颇为无趣地收回视线。   茶树妖将蟹腿里的肉一口吃了,又剪第二条腿,不紧不慢继续闲聊,“不过,若是在大雪之时,煮一壶黄酒,再吃一碟鹿肉,那滋味更佳。”   闻言,顾雅面带异色。   茶树成妖,应该不存在普通男人隐秘难言的那个问题吧?   用得着这么补吗?   瞧见顾雅面上异色,茶树妖先是不解,随即勃然大怒,“你是个女子,女子,请矜持!你想的,没有,没有,别乱猜测!”   顾雅摸摸鼻子,否认道:“我什么都没想。”   茶树妖哼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收回视线,继续吃螃蟹,不过没有心思再闲聊。   傍晚,特情局、玄学协会以及顾雅以前帮助过的人一波波上山,先和顾雅道声“山神娘娘(大师),中秋节快乐”,之后上柱香。   上完香后,也没多停留,到底中秋节,要和家人团圆。   顾雅快乐得一一回应,今天这些香客,给得信仰真大方啊,无比虔诚。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爱吃月饼,没带多少月饼过来,不然一个香客发一个月饼也好啊。记住这个教训,明年中秋便有章程了。   顾雅将这事用本本记下来。   尧光山热热闹闹的,直到晚上才静下来,尧光山一静下来,顾雅望着天上明亮的圆月,之前还能克制的相思,再也克制不住。   本来中秋,便容易起相思。   她靠在椅子上,心神落到妖界,傅老师在做什么呢?   傅老师在泡澡。   九尾狐趴在银白色的池子里,月光织成纱披在他身上,他和月光之间,缭缭绕绕的月光似无边云和雾,轻轻渺渺,虚虚实实。   而这无边云和雾中,无数银色纬丝纬线从月光上垂落,盈盈荡荡的,连接在九尾狐上。   仿若在发光,又仿佛置身一个幻梦之中,轻盈得唯美得不似真实存在。   九尾狐九条尾巴时而破开银色池水,似扇面浮在水面上,时而如白蛟入水,才告诉诸人,这一幕是真实的。   顾雅神识飘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也是随意飘飘,之前她实力低,山神敕印等级低,还飘不到妖界,今天随意飘飘,倒没想到有这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已足够喜,瞧见心上人又是一喜,瞧见这一幕更是喜上加喜,顾雅缩在玉雕像内,惊喜得瞪大双眼。   太美了。   九尾狐睁开双眼,露出里边银色瞳孔。   银色给人的感觉偏冷,类似钢铁、金属,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有一种要割裂人肌肤的寒意。   顾雅眨眨眼,不解。   傅老师离开尧光山前,本体还是瞳色还是黑色的,怎么回来一趟,就变成银色了?   九尾狐满眼惊喜望着玉神像,嘴咧了咧,“小雅。”   声若清脆,穿云裂石,里边含有一丝法则的含义,轻而易举地让人神魂一片空白,不知今夕何夕。   玉神像上的神光顿时黯了下去,顾雅神识又回到自己身体。   她揉揉额头,颇为刺痛,脑子阵阵天旋地转,还有点想吐。   和晕眩症或者低血糖发作时,一模一样。   当然,以前她身体壮得如牛,没得过这种病,是她以前隔壁家的一个阿姨,自生了孩子后就落下这个毛病,稍微疲惫点,晚上没能睡个好觉就晕眩症发作,送进医院,早上睡得久一点没有吃饭,就低血糖。   “倒是个特别的体验。”顾雅苦中作乐。   虽说这体验新鲜,但她真的不想要,太难受了。   她靠着椅子,忍受这种天旋地转感。   “弟妹,你没事吧?”   茶树妖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虚无缥缈落不到实处,但他话里的关心与无措,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顾雅摆摆手,道:“没事。”   她缓过这阵晕眩,从椅子上坐直身体,沉吟。   “没事你怎么忽然——”茶树妖扭头望向她,一双眼里盛满关心,“和人斗神识了?”   “没有,我去看傅老师了,可能长途跋涉,不太适应吧。”顾雅胡说八道道。   “你强行过去了?”茶树妖面色微变,实力不够强行越界,确实会出现神识反噬,造成头晕头疼,“你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对了,小白呢,怎么样,还好吧?”   茶树妖没有怀疑顾雅的话,顾雅刚过去就回去,并神识反噬,很符合这种情况。   “好像,还不错?”顾雅想起自己看的那一幕,又激动起来。   美,实在是太美了,比电视里那些特效模拟出来的,美多了。   特别是那只九尾狐,根根银毛油光水滑,美貌程度比在她这边时,更上几个台阶,这让顾雅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没养好?   不然傅老师怎么去了妖界,像做了一个全身spa?   顾雅头不疼后,又跑去了妖界。   刚附身玉神像,便瞧见九尾狐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细看下,那银色眸子暗藏着一点点不安。   他张张嘴想说话,但又想起什么,闭上了嘴,略微自闭。   他专注地望着玉神像,有想念,有愧疚,又不安,有惊喜,诸多感情,藏在那银色眸子之色,让这双冰寒冷淡的眸子,充满了热度。   顾雅歪头想了想,道:“手机呢?”   她猜傅白卿应该是刚掌控声音类法则,对法则掌握得还不熟练,才会一出口声音带着攻击性,专攻击神识,既然没法口头说话,那就手机交流嘛。   傅白卿见顾雅没怪他,越发歉疚了。   到底是他不好,没有控制住自己力量。   他尾巴一动,想要摸摸顾雅,但看看自己绒绒尾巴,又看看不足两根手指大的玉神像,又委委屈屈地缩回了池子,继续眼巴巴地盯着顾雅。   见状,顾雅懂了,她托着下巴单方面和傅白卿聊天。   “诶,傅老师,今天我家好多人哦,江叔叔一家也过来了,热热闹闹的,还吃了大螃蟹。”   “我给茗怀兄也带了大螃蟹和葡萄酒,不过茗怀兄不喜欢喝烈酒,葡萄酒都觉得烈,当然,我觉得他可能是不喜欢葡萄酒那种口感,觉得苦涩辣。”   “他应该是喜欢喝甜酒,下次我让我爸酿下米酒,刚酿好的米酒甜甜的,跟喝饮料一样,虽然后劲很足,但口感真的不错。”   “今天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玄术师和妖,还有我以前救过的人都上山来给我过节了,我很开心,觉得我以前的帮助,没有白费。”   人类虽然喜新厌旧,记仇不记恩,但总有那些一些人,还是记恩的。   不管他们这份记恩里有几分真心,几分人情,但被人道声中秋快乐,还是挺开心的呀。   “傅老师,中秋快乐呀。”   顾雅望着九尾狐,笑意吟吟。   九尾狐一直温驯地听着,用那双温情的眸子专注地望着顾雅。   听到这声“中秋快乐”,他忽然起了一股冲动。   他张了张嘴,很是费力地一字一顿道,“小,雅,中,秋,快,乐。”   这六个字念完,他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但望着惊喜而快乐的顾雅,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快乐,大家都快乐。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第85章 两种面相   自中秋之后, 看过傅白卿,顾雅时不时溜过去瞧他。   傅白卿暂时还不能控制自己的音波法则,大多时候都是默默听顾雅说话,拿着一双看似冷淡实则温润的眸子盯着顾雅, 专注而深情。   一开始顾雅还有些不习惯, 后来被盯多了,也就觉得寻常, 盯着这双没法让人专注的眸子, 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一天干的事。   当然, 她也没干什么事, 只是比起只能泡在池子里的傅白卿,她的事还是有点说处的。   “还记得上次,我那阿姨给我大姐介绍的邻居家的青年才俊吗?”顾雅说起这事后续,“中秋那天我不是看到他不对,就上报给特情局了嘛,然后特情局的人邀请郑长老。”   “嘿, 郑长老现在可亲近特情局了,特情局的妖一喊, 他就过去了, 像是特情局编外人员,不像以前,还要三请四请。我可以不客气的说, 这都是我的功劳, 要不是我给他们提供山神印盖章法子,他们现在还是那么叫不动呢。”   “不过, 他们现在也太会偷懒了, 以前还会描描符, 现在全印刷,连描符的功夫都省了。真的是,常年以往,他们怕是连符箓都不会画了。不过郑长老说,他们底下弟子,还是压着画符的,这些符箓全当做宗门储备,只门下弟子要外出除邪祟,又手里符箓不够时,可以用贡献点换,不会让门下弟子走这个捷径的。”   倒是特情局里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特情局里玄术师少,妖多,而妖大多不会画符,这个技能荒不荒废没区别。   “话扯远了,我们之前不是说那个徐应龙嘛,我一上报,特情局的工作人员和郑长老就过去了,确实在他身上察觉到邪术的痕迹。还记得车祸鬼、贺兰城吗?他俩就是被盯上被替命的倒霉鬼。”   只是车祸鬼已经被人替了命,只有功德还没被剥走,贺兰城更是被救了下来,现在还活蹦乱跳,她天天早晚都能得到贺兰城一炷香呢。   “只是当初那个邪道士跑得快,丢下许多鬼王母子鬼就跑了,我们收缴了不少鬼,和佛牌鬼,没抓到那个郝知前,只抓到两个小喽喽。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新线索,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人联手,从徐应龙这边扒线索。”   “可惜的是,徐应龙知道得也不多,和贺家一样,道士是主动找上门的,成功后就离开了,公安那边根据徐应龙一家人口述,画出那邪道士的真实容貌,没在系统里找到符合的相貌,便算有相似程度的,也都不是那个道士。”   “他们怀疑,他们幕后还有一个蛊师,他们作案时,先吞了易容蛊。顺着蛊师这条线索查下去,嘿,还真有收获,获得车祸鬼一只。”   原来车祸鬼听顾雅的话,下山去找是谁替了他的命,他一开始是在安城游荡,但将安城翻了个遍,都没寻到感应,又想起那个想替贺兰城的,是来自长京,替他命的,未必在安城。   他又坐顺风车,离开安城,去附近城市找。   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找过去,全国那么多城市,任他找完,估计要几年,也难怪一直没回信。   他身上有山神庇佑,也有山神给的符箓,路上倒也安全,那些孤魂野鬼没敢惹他,不过他到湘宁后,被个蛊师盯上。   蛊师眼馋他身上的功德,又顾忌他身上的山神庇佑,若是一对这车祸鬼下手,就等于惊动他背后的山神,哪怕只是尧光山那个小山神呢,后边都站着特情局和玄学协会。   要是将他们惹来就不好了。   蛊师将车祸鬼抓了困住,一困将近半年,最近安城特情局工作人员联合湘宁那边的特情局工作人员细细排查蛊师,查到这个蛊师之后,本来准备离开的,车祸鬼忽然激活山神给的平安符,从关押他的法器里冲了出来,并向特情局工作人员求助。   于是,在车祸鬼的帮助下,那名蛊师就这么落了案,牵连出郝知前,并将湘宁那边的血月组织据点一并捣毁了。   车祸鬼虽然还没找到是谁替了他的命,但他找到了,徐应龙替了谁的命。   他和被徐应龙替了命的那个鬼,从安城特情局工作人员那里拿了十张符,和那个鬼一起继续找替命案,解决自己,解救他人。   这点上,车祸鬼干得不错,不愧是那么多功德在身,死后坚持多年不作恶的富贵鬼。   “血。”傅白卿张张嘴,又将话咽了下去,一双银色的眼,包容又温情地望着顾雅。   “哦哦哦哦哦,你是问血月组织是吧?血月组织最近没搞什么事,很奇怪,血月组织最近很安分啊,被我们连倒几个据点,都没有任何反应。”   “以前还会试图营救一下,现在连营救都不营救,像是彻底放弃搞事了,总觉得不太真实。”   傅白卿想了想,又说了一个字,“阴。”   “你是说阴间?不是啊,那阴谋?血月组织确实是在策划一个阴谋,现在正为了这个阴谋全力以赴呢。不过,我们这边的人,什么都没发现。”   “血月组织被抓住的小喽喽说,上边让他们停止一切动作,抽走那些高层,他们也不知道高层在哪里。”   顾雅觉得,血月组织就跟老鼠一样,一旦缩回地里,上边的人类完全抓不到他们。   你说寻洞驱鼠?地面难么多老鼠洞,你怎么知道老鼠藏哪里?   反正难。   “对了,傅老师,江家和徐家闹翻啦,徐应龙的丧礼都没去。”说到此处,顾雅有些唏嘘。   徐应龙的生平履历,可谓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优秀到大,要不是正值壮年忽然得了肝癌,且是晚期,没得治,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患了癌后,若能看穿生死,也称得上生得光荣,死得让人惋惜,成为活人一辈子难以忘怀的高光角色,偏偏死前干了这么一桩毒辣无比的事,往日加诸他身上所有的荣耀都散去,只剩下心性狠毒这么个标签。   “可怜那个被徐应龙盯上的人。”   那人是乡村里走出来的,从小学习成绩就好,脑袋也灵光,就是家里太穷,爷爷和爸爸瘫痪,妈妈有点精神不正常,一家全靠他奶奶地里刨食。   他初中差点缴不起学费,是村长瞧着不忍,也不想他这灵光的脑袋瓜子浪费在村里,号召全村,你一块我一块地给凑齐。   不过这人也争气,高中考上了全县最好的高中,这所高中,在市里也排得上名,年年也会出几个帝大好苗子。   他进了这么一所高中,称得上光宗耀祖了,那所高中得知他的家境,免了他的学费,并允诺只要他成绩保持全校前十,除了奖学金外,另有高昂奖金。   有了学校这番承诺,他更加努力读书,高考后考上了帝大。   在帝大,他和徐应龙一个宿舍,也和徐应龙成为朋友,毕业后更是成为徐应龙助理,年薪百万。   他发达后,开始提携回报之前帮助他的人,设立乡村儿童助学金,每年往里投入他年薪的百分之三十。   他直至死亡,都没有买车买房,吃住公司,过得十分简朴,他这么多年做过的唯一一件奢侈的事,是包了个旅游团,请全村人去帝都游玩。   就是这么一个人,毫无防备地死在了他感念的朋友手上。   傅白卿也有些可惜。   好人不长命,总是让人惋惜的。   幸好坏人也已伏手。   “魂。”傅白卿又想起一事,费力地问。   “你是问他的魂魄?找到了,在他老家找到的。徐应龙也是坏得很,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以压力大,他看着精神不济,给他放了一个月的长假。趁那人回老家,他也偷偷去了,两人是朋友嘛,大学时那人带徐应龙去过老家的。”   “之后,他和邪道士联手杀了宋文松,又将宋文松肉-身钉了定魂针,让他困在肉-身里,浑浑噩噩,磋磨神智。哎,可怜,要不是特情局发现,他们家和他们村的人还以为他在外边忙碌工作呢。”   至于宋文松神魂,经过多年折磨,会慢慢失去生前记忆,只有临死前的一腔悲愤与仇恨,待他彻底失去神智,他会从肉-身脱离出来,对这个村的人下手。   到那个时候,他身上的功德,轻轻松松就能被收走,而他,也彻底成为作恶厉鬼。   “他和车祸鬼去找和他俩同病相怜的人去了,希望一切能顺利吧。”   要是有一两个枉死鬼已经成为厉鬼并被天师杀了,那多不公。   傅白卿安静地望着她,嘴角咧了咧,露出个笑的模样。   他现在暂时还只能迸出一个字,中秋节那天迸出六个字,是超常发挥。   顾雅有很多话想问,但傅白卿这个状况下,她问什么,都没法得到准确回答,她算了算时间,又看了傅白卿两眼,道:“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因为是跨界,神识附身受限于实力,有时间限制,她每天只能过来呆两个小时。   傅白卿依依不舍地望着顾雅,见顾雅神像黯淡下去,眸底的光跟着黯淡。   他闭上双眼,将身子沉入池子,静静修炼。   回到尧光山,顾雅走出房间,接替茶树妖坐班。   茶树妖坐在一旁,和顾雅传音闲聊,“和他聊完天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是那样,天天泡在池子里,提纯血脉。”顾雅嘴唇动了动,声音凝成线传入茶树妖耳中,她将符纸折叠成三角形,递给香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麻利得不行,可见手熟。   “啧,等他回来,”茶树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三年之期已过,龙王归来’。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就这洗脑的网络神句丢到一边,但又觉得很符合傅白卿。   三年之后,傅白卿可不实力大增,华丽归来?   “大师,我想请大师看看风水。”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男人等买符的这波人都散去,走到顾雅对面椅子上坐下。   “不接看风水的活,想看风水,请找各道观道士。”顾雅抬头拒绝。   她视线落到中年男人眉心。   中年男人正在用手帕擦汗,察觉到顾雅视线,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大师,我身上可有不妥?”   顾雅没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说要看风水,是觉得有哪不对劲吗?听你声音,不是安城的吧。”   对方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就比如风水这个词,他念成了分许(儿)。   许(儿)不是儿化音,是乡音。   “对,我不是安城的,是隔壁安南市的。大师,我遭遇的事,和我不是安城人有关吗?”中年男人又用手帕擦了擦汗。   “哦,没关系,我只是好奇,尧光山山神庙居然传到隔壁市去了。”顾雅有些开心,还以为只在安城内部流通有名呢。   中年男人笑道:“哪能啊,我来这儿求助,也是安南市那边的道协推荐的。他们说,来尧光山没错。”   “安南道协解决不了?”顾雅听到这话,又瞧了瞧他眉间,低声道,“不至于啊。”   她朝茶树妖招招手,“茗怀兄,你过来看一看。”   如果这人是安城的,过来请她很正常,可是他是隔壁市的。   他这问题不算大问题,无论是特情局还是道协,都能解决,用得着百里迢迢的跑过尧光山?   茶树妖走了过来,视线落到中年男子身上,神色顿时冷了下来,“看他做什么?恶贯满盈,因果缠身,死了活该。”   顾雅望向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呃,是这样的面相吗?”   怎么在她瞧来,这个男人祖有余荫,倒霉透顶? 第86章 汝妻子   中年男人脸色的汗更多了, 他用帕子不断擦着,连忙否认,“不不不,我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干过最大的坏事, 就是和我朋友的老婆偷-情。”   顾雅、茶树妖:“……”   齐齐侧目。   好家伙, 真朋友啊,汝妻子我养之。   瞧出两人异样的神色,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 道:“我也不想的, 齐佩嫁给他之后, 我本来死心了的,谁知道那家伙在我面前赌咒发誓,信誓旦旦地说,他最爱的就是齐佩,结果婚后,这家伙转头就包养了七八个小嫩模, 在外边这里一个房间,那里一个房间, 各藏着一个情-人, 一年到头不住家,我听闻这事,忍不住去看她, 一来二去, 就,没忍住。”   中年男人纵然是个体面的男人, 觉得这事是他朋友干初一他才干十五, 并不觉得有自己有多大的错, 但说起来时,还是难以启齿。   毕竟,谁能面对陌生人,毫无压力地叙说自己的阴私事呢?   没那么坦然。   中年男人身上发生的事很简单,一句话,“恨不夺情未嫁时”。   中年男人和他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两人之间既是朋友又是对手。   两人同在一个圈子,年纪相类,在大人嘴里难免比较,就连两人之间,也少不了比较。在学校时比成绩,大学时比接受家业时的业绩,你追我赶,良性循环,倒也不曾闹过太大的矛盾。   大学时,中年男人瞧上一个女孩,就是那个齐佩,不过他情窦初开,不敢步子迈得太大,先羞答答得认识,再慢慢接近,就在他觉得时机合适,可以进一步当朋友,邀请那个女孩外出约会时,他朋友横空出世。   他朋友不像中年男人口拙,也更为大胆浪漫。   他大张旗鼓轰轰烈烈追求齐佩,天天一捧玫瑰花,又是带着齐佩外出兜风吃饭,晚上也很绅士地送齐佩回宿舍,言谈间风趣幽默,诙谐有趣,令齐佩对他印象很好,不过半年,就答应和他朋友交往。   中年男人曾试图阻止,先暗示齐佩他朋友风评可能不是很好,让她慎重考虑(这倒不是他胡说的,他朋友玩得比较花,高中时就经常换女友,大学时更是每周都带不同的女孩外出开房,只要齐佩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些事,他朋友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但可能年轻女孩都有种救赎情节,比如说,男人游荡花丛是没碰到让他收心的女人,男人在一段感情痛苦,是他没碰上对的女人等等,然后愿意舍身,将男人救出泥沼。   她们在这些男人精心制造的陷阱中,觉得自己对那个男人来说,是最特殊的女人。   理所当然的,齐佩听从中年男人的劝诫,谢过他的担忧后,一头扎了进去。   之后,中年男人又找到他朋友,问他是打算玩玩,还是打算来真的,他朋友说,他是真爱齐佩,打算以后娶她做老婆。   语气真挚,满脸认真。   中年男人相信了,将这段感情藏在肚子里,化悲愤为力量,全心投入公司。至于齐佩,她是他朋友的妻子,秉着‘朋友妻,不可戏’原则,他屏蔽齐佩的朋友圈,将齐佩联系方式放到最下边(到底舍不舍删去)。   毕业后,齐佩嫁给他朋友,中年男人彻底放开这段感情,准备过几年,相亲结婚。   但谁知道,他那朋友这么王八蛋,婚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婚后说变就变。   中年男人知道这事是在几年后,再次见到齐佩,当年好端端一个明媚姑娘,干瘦憔悴得像是要枯萎的花,要凋零的蝴蝶,要忧郁死去的小鸟,瞧着就让人心碎。   到底是当年喜欢的姑娘,中年男人不忍她这么不开心,忍不住开解她。   两人再次联系上,一来二去,中年男人那本来成死灰的感情复燃了。   齐佩在中年男人的鼓励下,准备离婚,但,他朋友不放手,不愿离婚。   两人打官司打了数年,期间中年男人和齐佩忍不住尝了禁-果,生下一个孩子。   中年男人说到这个时,顾雅和茶树妖再次对他侧目。   好家伙,偷-情还不够,还弄出一条人命。   中年男人额上汗水更多,禁不住苦笑,“我也不想的,实在是忍不住,我是老房子着火,她是半是报复,半是急切想要抓住一个依靠,反正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那个时候想着,反正要离婚的,她一离婚我就娶她,倒也不怕什么。谁知道,离婚官司打了那么久。那个时候齐佩只想脱身,愿意净身出户,结果对方还是扣着,那个王八蛋,就是想拖死她。”   “后来,”中年男人叹息一口气,“他出了车祸瘫痪,出国治疗,一去多年没有音讯,按照分居两年,没有感情,自动判离的条例,两人总算离婚,我和她,也算修成正果。”   “恭喜恭喜,否极泰来。”顾雅吃完瓜,态度还不错。   中年男人擦擦额上的汗,笑道:“确实算否极泰来,虽然中间有波折,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茶树妖瞥了他一眼,心道,现在话题离题十万八千里,谁还记得,一开始这个男人想看的是风水?   他淡淡地开口,“你确定只做了这么一件错事?若只有这么一件错事,萦绕在你身上的罪孽,又是怎么回事?你可要好好答,若是你有所隐瞒,最后坏了事,休怪我们见死不救。”   中年男人回忆,道:“我小时候曾和小区里的孩子玩弹弓时,打碎邻居家的玻璃,但不敢承认,逃跑了算不算?和小伙伴一起掐邻居家养的水仙,还偷偷揍他养的小狗,算不算?碍于人情,去会所喝酒还点了美女陪算不算?但我没花花肠子啊,我只陪酒,老老实实回家了的。”   听到中年男人这些自爆,顾雅额上飘过六个点,满心无语。   若他这也算是罪孽,那她小时候淘气时,摔破了碗扣到她姐姐身上,她妈妈拿钱让她帮忙卖调料,她靠着自己三寸之舌无耻卖萌让店家阿姨便宜几毛钱,回去时又跟她妈妈多报几毛钱暗暗吃回扣,某一天忽然善心大发觉得宠物乌龟被养在家里好可怜不自由将它放生了,又在她妈妈问起这事时撒谎说乌龟它自己跑走了等等,这些也都是罪孽了?   真的不想听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不然总觉得和他比起来,她都显得很卑劣。   至少她小时候没少仗着姐姐宠爱她,让她姐姐背锅。   中年男人一连说了自觉是罪孽的“坏事”,最后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大坏事,愁眉苦脸道,“我一不偷税漏税,二不漂昌酒驾,三没雇凶杀人,就算是商业竞争,也没逼得人家破人亡,我真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自认不是个大好人,瞧见人倒在地上,最多打个110、120,遇见小偷不会主动去抓,碰见人抢劫不会热血去拦,碰到人掉进河里不会奋不顾身去救,但小偷劫匪之类的他会主动给警察提供线索,救人的他愿意喊人,也会出钱请会游泳的路人来救,他这最多称得上是自私,算不上最大恶极吧?   他就一普通人,没有大功德,也不至于罪孽滔天啊。   他和他老婆,每年还随大流做慈善呢。   茶树妖呵呵冷笑,“用了妖丹炼药,还说自己没大罪孽,真是人类的嘴,比讹兽还讹兽。”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用妖丹炼药了,可别乱说?”   “可别说,你这大热天的冒冷汗,是从小就有的毛病。虚不受补,越补越虚,身体都虚成这样了,还不承认?”茶树妖将茶杯往红木桌上重重一放,望着中年男人,眼神如刀。   “哐——”   中年男人感觉这茶杯不是落到桌上,而是敲在他心上,仿若下一秒,他的心脏就会被捏碎一般,隐隐有些刺痛。   他弓着身,缩着脖子,本就白皙细腻的脸,愈发苍白。   他额上冷汗再次涔涔,一滴滴的似黄豆般顺着脸颊滑落,但他不敢擦,生怕眼前这个少年一个情绪控制不住,将他咔嚓了。   这些玄术师,个个都有普通人不知道的本事在身,要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他嘴唇发白,唇-瓣颤抖,小声哀求,“大,大师,我,我真不知道。”   顾雅拉了拉茶树妖,道:“别吓他了,他身上的罪孽,还真不是他自己犯下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茶树妖听出她话里意思,收起茶杯。   茶杯虽然被他重重敲击桌上,但茶杯毫发无损,里边的水也未溅落半滴,此时收回,依旧七分满。   他坐回石椅,望着中年男人,淡淡道:“坦白吧,是你什么人,给你用了妖丹。”   中年男人偷偷长吐一口气,才敢慢吞吞地用手帕擦额上的汗,皆由这个动作平复下自己蹦跳太过剧烈的心脏。   他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患上这个毛病,越想面色越白,“不,不会的。”   他不敢相信。   他一开始冒虚汗,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身体虚的缘故,但他工作忙,没有时间养生,而女儿也没到撑起公司的年龄,只能硬扛着,若一开始就不是身体虚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中年男子不解,不可能啊,怎么也想不出,她背叛自己的理由。   顾雅问:“你猜到人了?”   “应该是我老婆。”中年男人像是抽去了脊椎,精气神全都垮了。   齐佩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也是他唯一喜欢上的女孩,他自认对她掏心掏肺,她对他也全心全意,怎么会如此?   受过情伤,更应该珍重他这样的好男人才对呀。   而且,她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不管是两人的感情,还是现实的权衡,齐佩都没有理由背叛他。   中年男人想起这些年两人的相处细节,还是想不通,齐佩会背叛他。   但,能插手他的饮食,让他毫无防备吃下的,只有齐佩。   中年男人又重新打起精神,“我老婆肯定也是被人骗了。”   顾雅摸出手机,道:“你家在哪?”   中年男人报上,惊喜道:“大师,你接单了?”   顾雅道:“我看看车程。”   若是车程合适,就去,若是车程不合适,就不去。   “唔,到那里要三个小时,有点远,要不,让你老婆和孩子都过来一趟?”顾雅提议道。   中年男人茫然,“可是看风水,不该看阳宅阴宅吗?”   无论阳宅阴宅,都应该去安南市吧?   茶树妖瞧了中年男人一眼,心道,你总算记起,自己是来看风水的了。   顾雅道:“先看人,再看是不是风水的问题。”   “我女儿今年高三,学业有些紧。”中年男人犹豫,高三太关键了,松懈两天,就落后旁人一大截,高考多考一分,就赶超一千人。   而且,万一这事他老婆真有问题,影响到女儿了怎么办?   女儿无心学习了怎么办?   还不如偷偷解决掉,让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专注学业。   “那让你老婆先过来。”顾雅退而求其次。   这次中年男人没有拒绝了,走到一旁,给他老婆打电话。   茶树妖靠近顾雅,愤愤道:“你要帮他?吞食妖丹者,死!”   这个中年男人,让他想起当年的事。   当年那个书生接近他,助他融入人类社会,和他称兄道弟,取得他的信任,最终目的却是要他的妖丹,简直该死!   顾雅劝道:“他不知者无罪啦,而且,他也是受害人。你也看到了,他没有利用妖丹的合适方法,要被妖丹害得没命了。”   如果这中年男人是始作俑者,她举双手赞同他罪有应得,但问题是,他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   “人类最会骗人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找了邪道士,或者他指使人找了邪道士,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身上的罪孽,可不会骗人。”茶树妖依旧愤愤。   顾雅安抚道:“咱们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先调查调查,若他参与其中,不用你来动手,我先赐他个欺骗神明之罪。”   神明不可欺,欺骗神明,是大罪。   人类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倒不假,在神明眸光之下,一切无可遁形。   在某种程度上,神明代表着天地睁眼。   欺骗神明,便是欺骗天地。   故而,欺骗神明一事一旦被神明发现,反噬将成倍返回,若是再严重些,神明还会夺纪。   天地不可欺,神明不可欺。   茶树妖闻言,怒火稍缓。   他慢慢点头,道:“若他骗神,赐他瘫痪在床,百病缠身。”   夺纪算什么,这个才是钝刀子割肉,他活得越长,越是折磨,说不定那个时候,他只想自我早些解脱。   顾雅暗笑,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定如此。”   晚六点,一个身着黑纱大花裙的中年女性靠着月亮门大喘气,黑色裙子虽然是现代款的连衣裙,裙摆款款,但富有典雅之意,穿在这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身上,称得她优雅与又矜贵。   “老婆。”中年男人走到齐佩面前,伸手去拿她的包。   齐佩顺势松开,挽住他的手,问:“老张,什么事,这么急?”   中年男人低声道:“就家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我过来找大师。这儿的规矩,是要给山神娘娘上香的,你先去正殿上柱香,再过来找我。”   “行。”齐佩没有多问,带着两个保镖去了正殿。   中年男人走到风雨亭前坐下,又紧张又忐忑。   透过山神像,顾雅安抚他道:“放心,你老婆也是个受害者。”   中年男人长吐一口气,片刻,他又惊得站了起来,“大师,我老婆怎么了?她遭人暗算了?”   “可以这么说。”顾雅点头,齐佩的面相,和中年男人一样,倒霉透顶。   过了片刻,齐佩来到风雨亭,中年男人起身,让齐佩坐下。   齐佩坐下,望着对面年轻的顾雅,以及瞧着更年期还有娃娃的茶树妖,心底觉得不太靠谱,不过,她是体面的成年人,不会给人难堪,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不会带出来。   她露出个温婉的笑,“两位大师好,我是齐佩。”   茶树妖盯着她瞧了半晌,又瞧向中年男人,须臾,目光幽幽,叹了口气。   齐佩被这口气叹得心惊肉跳,心猛不丁悬起,禁不住上前问:“大师,有哪不妥吗?”   便算这小年轻真的实力低微,齐佩不得不承认,他装成功了。   她和老张,是更加外门的门外汉,在大师面前,天然没多少底气。   “你俩是得罪了什么人,能请动可对付两千年大妖的玄术师对你俩动手。”茶树妖看中年男人时,还不信他那身罪孽不是他犯下的,但瞧齐佩时,瞧出些许端倪。   齐佩身上,有术的痕迹残留。   这种术,能瞒过绝大多数玄术师,却瞒不过他。   毕竟,这个术法他也会。   千机丝,仅限植物堕妖可用。   所谓千机丝,又名牵机丝,由植物堕妖将自己叶子炼制成傀儡丝,可篡改目标人物记忆、操纵目标人物行为。   一次性用品,用完后邪术残留痕迹会在一周内消散,任旁人查破天,也查不出缘由。   只是牵机丝没那么容易炼制,居然舍得用在凡人身上?   而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动的手脚,更是瞒过了他,对他下手的人,实力绝对比他高。   唔,他最近体内邪气下降得厉害,实力相应得大打折扣,不能以以前自己的战斗力为标准,但尽管如此,也还是很恐怖。   毕竟七百五十多年前,大妖先将人界的堕妖清理一遍,再前往天外天的。   不安分的全死了。   也是因为这事,他才下定决定重走妖道。   他一度以为植物堕妖只有他一个,能遇见石榴妖已足够让他意外,结果外边还有一个?   中年男人和齐佩两眼茫然。   得,啥都不知。   顾雅端详下齐佩的脸,道:“你俩,怀过两个孩子吧?”   之前看中年男人的面相,还看得不是很准,毕竟怀了却没出生的孩子,不算是孩子,只能算是胚胎,呈现在父亲面相上,这个孩子算是隐去的。   但母亲面相,怀了几个,生了几个,明明白白。   毕竟,孩子从怀上起,与母亲心血相连。   齐佩和中年男人还是两眼茫然。   中年男人望向齐佩,问,“老婆,你又怀过一个吗?”   齐佩摇头,“没有啊,女儿我都生了,要是再怀,肯定也会生下啊,但咱俩就是独生子的命。”   他俩生女儿的时候,齐佩还没离婚,他俩女儿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已经有了个证据,再来一个证据也没关系,债多不愁。   可是,生过女儿后,两人没刻意避孕,但一直没有怀过二胎,去医院检查过,也没问题,两人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他俩没二孩的缘分。   有个女儿,已经很好了。   顾雅让齐佩报上八字,她掐算了下,“十五年前,你是不是有段时间,身体特别虚弱?”   齐佩回忆,她还没答,中年男人激动应道:“对对对,是特别虚弱,大夏天的冒虚汗,看了医生,喝了很多补气血的药,但检查不出来原因,莫名虚弱,养了大半年才好。”   “我老婆爱打太极拳的习惯,就是那个时候培养出来的。”   过了片刻,他握握拳,很气愤地道:“大师,你是说,我老婆那个时候特别虚弱,是被人迷晕,拉去打胎,又抹去记忆了?”   他是真的生气,他的孩子啊!   他和他老婆还没察觉到,就被人拿走的孩子。   气煞人也。   背后那人,真真不当人子!   “是。”顾雅承认了。   齐佩和中年男人气得一张脸红红白白,怒火在心头冲击,找不到发泄口。   他俩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憋得难受。   齐佩最终只吐出一句,“ber脑阔的。”   这么多年,她和老张一直想生二胎而不得,结果现在被人告知,他们本来有个二胎,结果被人闷不哼声搞没了,谁受得住?   至少两人都受不住。   齐佩捂着胸口,拉着中年男人的手,浑身颤抖。   中年男人抱着他,鼻子一酸,也有些想哭。   他强忍住悲伤,继续问:“大师,我那孩儿,是不是被人拿走干坏事去了?”   中年男人逻辑能力并不差,从顾雅和茶树妖两人的态度,以及两人说的话,很轻易就能推出这件事,他眼巴巴地盯着顾雅,有些不敢听顾雅的回答。   若是肯定回答,这是在挖他和他老婆的心头肉啊。   孩子被害得不能出生也就罢了,居然让孩子死后也不得安宁,孩子和那人,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他如此报复?   齐佩睁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也望向顾雅。 第87章 桃花   “是。”顾雅瞧着这对夫妻, 满脸不忍,但还是给出肯定回答。   “嗷~”   齐佩再也忍不住,搂着中年男人的腰大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 “ber脑阔、杀千刀的, 有什么冲着我来啊,冲着个胎儿算什么本事?”   中年男人强忍的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和他老婆抱头痛哭。   茶树妖抿唇。   虽然这很让人难过啦, 但现在最重要的, 不是找到仇人是谁吗?   顾雅耐心地等两人哭完, 递给他俩一杯温水。   两人接过,握在手里,一边慢慢喝一边平复心情,过了片刻,中年男人睁着一双红肿的眼望向顾雅,咬牙切齿, “大师,一定要找到是谁害我孩儿, 钱不是问题, 只要找到人,能报仇,您要我全副家财也可以。”   “你腹内那个胎儿, 一般来说还未成型, 应该不至于得罪人,你想想, 你俩都有哪些仇人?”顾雅冷静地问。   虽然她也很想骂几句幕后之人不当人子, 但这个时候要表现出专业。   中年男人犹豫片刻, 道:“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应该不至于下这种狠手吧。”   都是体面的成年人,商业上的摩擦不至于如此。   齐佩捏捏他,恨声道:“想一想,你爸爸,你爷爷有没有什么大仇人?未必是冲着你我来的。”   “我爸爸我爷爷,没有吧,我没听他们提过。”中年男人摇头。   顾雅摸出纸笔,道:“写个字吧。”   齐佩拿起,写了个“儿”字。   顾雅望着这个字,道:“这个‘儿’字,上边起笔靠得很近,说明这人和你曾经关系很亲密;起笔之后,一撇一竖勾越走越宽,越走越远,说明你俩后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到现在不仅没了关系,还恨不得老死不相见。”   说完解字,顾雅望向中年男人,有些同情,还真是他做的最大的错事惹的祸啊,“仇人是谁,你俩心底应该有了数。”   “齐晏鸿,我杀你全家!”齐佩大叫一声,手指用力,深扣中年男人的手臂肉里。   中年男人本来也在气恨的,被老婆手指甲抓得疼痛,从那仇恨中抽出神来,他忍住疼痛,抱住齐佩,另一只手不紧不慢拍着她后背安抚,他望向顾雅,道:“请大师救上一救。”   顾雅低头,道:“知道了仇人,之后就不难办了吧。凭你的身份,在安南市可以请个厉害玄术师。你可以告诉他们,齐晏鸿身边,有个修为至少两千年的植物堕妖,能对付的,会接这个任务,不能对付的,便会自动放弃。”   顾雅倒不是故意推脱,她在外只有四个小时活动时间,到安南市就要三个多小时,剩余几十分钟,能干什么?   若是要去祖宅,估计不等她到,她就得被尧光山拉回来,白白浪费时间。   还不如就近解决。   中年男人迟疑。   他不太愿意。   安南市那边的玄术师面对他的求助,一个个的推三阻四,显然和那娃娃脸小年轻一样,被邪术蒙蔽了,以为他罪孽滔天,不愿接手他这个烫手山芋,只有顾雅才一眼瞧出其中不对。   所以,他更信顾雅。   他哀求道:“大师,还请大师出山。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照办。”   齐佩擦擦眼泪,连连点头,“对对对,大师,您尽管提要求,能做到的,我们一定照办。”   且不说‘一事不烦二主’,就顾雅这三言两语就能将事情说清楚,把仇人找到的本事,更让人信服。   顾雅见这对夫妻满是诚恳,沉吟片刻,道:“我倒有一法,若是达成,我便随你俩下山,若是不成,那便是真的不成。”   “什么办法?”这对夫妻同声问道。   不管什么办法,他俩都要达成。   “信仰。”顾雅望向山神庙正殿,“你俩若能给山神娘娘带来足够的信仰,看在你俩虔诚的份上,山神娘娘或许会允许我下山一趟。”   反正办法给他俩了,要是能让山神印升级,可以下山六小时,她下山去处理,又何妨?   不过,得买辆车了。   大学拿了驾照,倒也不怕上不了高速。   她看了看自己余额,八个月工资,加上这八个月赚的钱,以及两个姐姐时不时给的零花钱,断断续续居然七八百万,其中大头在于卖符和零花钱,她两个姐姐,各给了她将近百万。   姐姐大气。   顾雅第一次看银行余额,头一次发现,她真的好有钱啊。   要知道,她以前的生活费才两千,毕业后找工作,人家给的都是三四千,从来没碰过这么大的额度。   当然,若她继承了楼房就不一样了,但这不是她还没继承嘛。   靠她自己,也可以成为富婆啊。   顾雅底气十足,托她大姐给她推荐一辆百万豪车。   她有钱,买得起。   江顾芸给顾雅提了一辆玛拉莎蒂,自己添了几十万,选了个配置最好的,她的想法和顾雅差不多,银行卡上有钱,给妹妹花。   顾雅收到车哭笑不得,她姐添的钱,都快占一半了。   她心里感动,许久不曾动过的购物冲动忽然生出,乘坐她姐姐的车,去珠宝店购物。   她要将剩余的几百万清空,买玉石。   玉石价贵,好玉价更贵,顾雅看上一块绿色的冰种翡翠,晶莹剔透,没什么杂色,不过拳头大,就要八百万。   这还是看在江顾芸的份上,只要了本钱,要是换做其他人,还得再往上浮动几百万。   而且,未必买得到。   毕竟卖原石,很划不来。   顾雅不是很想要,一来,她没那么多钱,二来,这人情得她姐姐担着,她姐姐江家一闲人,能担着什么?   只能是江家担着。   她麻烦她姐姐无所谓,但她是什么身份,让江家还她人情?   她收回视线,望向过来招待她俩的珠宝商二公子,笑道,“二公子最近艳福不浅啊,有事可来尧光山拜拜山神娘娘。”   她递给二公子一张平安符,招呼她姐姐离开。   珠宝行二公子捏着平安符,望着两人离开背影,气笑了。   江家这个新回来的,还以为小门小户出生,会很好拿下,谁知道豪门豪气没学会,豪门架子先端上了。   区区八百万都舍不得一掷,看来江家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宠她。   珠宝行二公子本来打算将平安符丢掉,但鬼使神差地,他将平安符塞进裤兜里。   忙碌一天到家,也没精神去找情-人相陪,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特别疲惫。   打开房间灯,他松开领结,准备去浴室沐浴,却瞧见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穿着绿裙子、全身染血、肚子鼓起的女孩,她站在客厅,一滴滴血顺着她被染红的裙子滴落在地上,迅速滴满一滩,浅灰色地砖衬得那血,特别殷红。   他机械似的缓慢抬头,瞧见绿裙子女孩那张熟悉的脸,后退一步,跌倒在地,“啊”地惨叫出声。   *   却说顾雅离开珠宝楼,江顾芸跟出去,道:“你不是喜欢那玉石?你钱不够,我先替你垫着。”   顾雅摇头,道:“不买了,玉石溢价太严重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块石头,哪怕灵气充沛,也不值这个价,法器都没这么贵呢。   能救命的符箓,更没有这么贵。   她还是等彻底掌控尧光山,从尧光山山心挖几块玉石吧,上次她受重伤,就在尧光山山心瞧见了玉石矿。   顾雅买了给自己父母买了几身衣服托江顾芸带回去,自己买了一堆零食上山。   上山后,齐佩夫妻眼含焦急,却满怀希望地问顾雅:“大师,山神娘娘信仰够了吗?”   他们发动旗下员工拜山神,称凡拜山神者,这月工资都上浮五百元,特别虔诚的,前十名奖励一万,十名到五十名奖励五千,五十名到百名的奖励一千,意图以金钱优势,给山神娘娘攒够信仰。   顾雅将零食递给茶树妖,摇头道:“你们公司员工给的信仰不行呢,他们怀疑是邪神,拜的时候一点都不诚心,半点信仰都不给。给了信仰的,也才黄豆大小,完全不够。”   虽说质量不够数量来凑,这群人不仅质量不行,数量也不行。   中年男子再次在群里哟呵,让助理将这事整成文件发下去,严厉道:“这不是开玩笑,那些以为山神娘娘是邪神,以为我入了□□的,将你们脑洞收一收。我对你们没要求,就和你们逢庙拜佛一样,拜下山神娘娘,不用你们捐款,不用你们背教义。要是我让你们背教义,你们可以直接报警,我绝不会迁怒你们,我保证。”   中年男人从顾雅那弄来给了信仰的名单,将这个名单发了下去,“这是给了山神娘娘信仰的人,每人发五百,去财务那领钱。这些人,领一万,这些人,领五千。”   算是千金买马骨了,希望下一波,这些员工能够给力。   有了金钱激励,之前还对这事不以为然的员工顿时受到鼓舞,认真起来。   管他是正神还是邪神呢,金钱才是真实的,为了一万块钱,冲呀。   顾雅瞧了中年男人一眼,心道,他倒是有手段,现在信仰一下子暴涨。   而且,有些人给信仰,是一波一波的,像是生怕自己给得少了,时不时念叨两句,给一波信仰。   中年男人旗下员工不算少,有几万人,一波波信仰给过来,顾雅的山神印当天晚上就进阶到银质。   瞧见这熟悉的银质,顾雅颇为感慨。   当初,山神印进阶银质,她为了救一个女孩,将山神印力量尽数耗尽,让它等级跌到木质,现在,山神印又重新养了回来。   顾雅收回山神印,坐在云海盘腿修炼。   次日一大早,满脸灰败、黑眼圈严重、憔悴不堪的珠宝行二公子爬到了山顶,他跌倒在月亮门口,捂着胸口直喘气。   先是一-夜未睡,又立即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要不是他意志坚定,此时已经疲惫地晕倒过去。尽管没晕过去,但他的头针扎似的疼,不断牵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恨不得倒在地上就睡。   他休息片刻,从地上爬起,小跑到正殿,给山神娘娘上香,“山神娘娘,救命啊。”   二公子满脸苦涩,早知世上有鬼,他一定不会那么嚣张。   想起昨晚的遭遇,二公子到现在都有些手脚发软,要不是求生本能,他都没有力气爬山。   太可怕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   同时,他对那个给他符的女孩产生很大好感,要不是她给了他一张符,他也不能坚持一-夜,早被那女鬼害了。   顾雅收功,越过栏杆前往红木桌。   她瞥了正殿的二公子一眼,并不意外他今早过来。   这本来就是她设计的。   昨天她瞧见这二公子身边跟着一个孕鬼,双眼泣血,用指甲不断试图掐他脖子,可惜二公子祖上积德,而那孕鬼不是恶鬼,杀伤力不够,一切动作徒劳无功。   再看这二公子桃花满脸,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所以,她给他符,不是保他,是让他自食恶果的。   本来凭这鬼的阴气,想让这个二公子瞧见她还需要一段时间,二公子握着符,当晚就能瞧见了。   嘿嘿,她可以想象,昨晚这个二公子有多狼狈。   让他玩弄女孩感情,让他风-流成性。   二公子瞧见顾雅,忙从蒲团上起身,小跑到顾雅身边。   他瞧瞧顾雅,又瞧瞧山神庙,试探喊道:“小大师?”   喊完,他又笃定地喊道:“大师,你是大师对不对?你昨天看到我身边有个鬼魂,才给我一个平安符的对不对?大师,求您收了鬼,只要您收了那鬼,那块玉石我可以当做报酬。” 第88章 前往安南市   顾雅朝他摊手, 道:“我昨天给你的那张符呢?”   二公子捏紧口袋里的符箓,满脸不舍,“大师,那鬼, 那鬼就跟在我身边。”   要是给了符箓, 他还能活着吗?   想起昨天那女鬼不断意图掐他脖子,他一瞬间毛骨悚然。   “放心, 在山神娘娘庙里, 无人敢放肆。”顾雅安抚了他一句。   二公子闻言, 想起自己到了山上, 昨晚一直感觉到的寒气都消失了,连之前的疲惫和刺痛也都消失,顿时对这话深信不疑。   他从裤兜里掏出符箓,递给顾雅,“大师,只要你捉了这鬼,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顾雅接过符箓,淡淡道:“一百万, 不二价。”   “好好好, 我现在付款。”他摸出手机,准备扫码。   “不急,等解决后再说。”顾雅指尖一动, 被她夹着的符箓燃烧淡淡青烟, 片刻,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姑娘出现在二公子身侧。   到底昨晚见过鬼, 二公子没有失态, 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并连连后退,绕到顾雅身后,“大师,就是她,她昨晚一直掐我脖子,想要害我,她是个恶鬼,大师快捉了她。”   顾雅没理会二公子,只望着绿衣女孩,神色温和,“你是想让胎儿转世吧?”   绿衣女子点头。   顾雅道:“谁告诉你,杀了生父,能让胎儿转生的?”   寡言能瞧出,二公子身上除了桃花债,并无人命债,也便是说,这个女孩子,不是二公子杀的。   但,还是有些罪孽,说明和他有关,间接和他有关系。   “碰到了一个好心道长,他瞧见我,说可怜可怜,然后问我,想不想让我孩子转世?”绿衣女子摸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低头道,“我自然想的。她因为我的执念而一并留在这世上,我怎么能让她转不了世?”   她是被人奸杀的。   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除了长得漂亮点,是名牌大学生,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工作后碰见二公子,她长得漂亮,二公子又爱好美色,两人相遇后,二公子追她也便顺理成章。   可能好女孩爱坏男孩,也有可能是乖乖女见识少,单纯好骗,总之她被二公子一翻甜言蜜语给打动,和他谈起了恋爱。   绿衣女孩比较传统,又是初恋,谈恋爱就想着结婚,是奔着未来去的,又单纯陷入爱情里,瞧不出二公子对她根本没有长远打算,只是贪慕美色,所以,她不小心怀孕后,兴冲冲地告诉二公子,想和他商量结婚的时,结果二公子闻言,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打掉孩子,还说她休想用孩子套牢他,妄图嫁入豪门。   绿衣女孩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只有一翻骨气,心知今日之后她和他可以彻底了断了。   只是她有些茫然,不知道拿孩子怎么办。   生,还是不生,都难。   但很快,她就不用决策了,因为她死了。   她被二公子的话气得怒气冲冠,想也不想地冲出他房间,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半是失恋后的失魂落魄,半是为孩子烦心,不知不觉,越走越偏,之后,被几个醉汉拉到偏僻无灯的小巷子,奸杀而死。   死后,她本来想向那些醉汉复仇,但是感受到肚子随她一道变成鬼的孩子,又踌躇不前。   毕竟,一旦她大开杀戒,成了厉鬼,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也会和她一起变成厉鬼。   她不想这样。   小家伙若不是厉鬼,到了地底可能能立即投胎,去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若因为她,让他先受地狱刑罚,赎净自己罪孽,还不知要多久。   她徘徊在小巷里,在走出小巷和待在小巷里反复徘徊,有时候她恨意控制不住,便会离开小巷,意图杀人,但在巷外瞧见小孩子,又会恢复理智,默默缩回小巷。   如此便是三四年。   直至三月前,一个道士瞧见她,给她指明了一个方法,杀了小孩生父,能让小孩投胎转世,小孩投胎转世后,她就能化身厉鬼,没有后顾之忧地复仇了。   二公子面上露出些许愧疚,他没想到,当年她从自己房里出去,就遇到了这事。   他当时,当时怎么想的呢?   那女孩一直没有再回来找他,也没带着孩子过来找他,当时他还想,那个女孩终于想清了,知道他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打了孩子,回到自己世界里去了。   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他还是会那么做吧。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还不懂承担责任。   只是,他或许会送那女孩回去。   谁能想到,他房子就在市中心,这个女孩离开时也是白天,谁能想得她在外游荡一天,到了晚上越走越偏?   他想说对不起,但又怕被鬼记恨上,又将嘴闭上了。   他承认他渣,他是烂人,但他想活。   顾雅望着绿衣姑娘,神色温柔,“是假的,那个道士,是骗你的。你杀的若是仇人,还算情有可原,但你杀了他这个罪不至死,和你死亡没有直接关系的人,你会变成更厉的厉鬼,完全失去神智。之后,若他杀你,他会拥有功德,若将你送入鬼幡,你和鬼婴在里边成为厉鬼,将会彻底成为他的工具,而他不会沾上和你有关的因果。”   绿衣女子张张嘴,似是不敢相信,那个仙风道骨的道士,用心居然那么险恶。   “你的案子,我会上报给公安,由世俗律法惩戒,之后,我再超度你和鬼婴,你俩一道入地府,可好?”   绿衣女子瞧了二公子一眼,又伤眼地移开视线。   既然杀了他无用,绿衣女子不再愿意瞧他。她摸摸肚皮,道:“好,多谢大师。”   顾雅摸出笔纸,低头道:“能形容一下你瞧见的道士,长什么样吗?这样道貌岸然的道士,也该抓捕归案。”   绿衣女子听话照做,在绿衣女子的帮助下,顾雅画出那道士画像。   等她画完画像,特情局齐风、鹰宁以及齐佩夫妻已经到了,正等在一旁,茶树妖在另一边给香客卖符箓,当然,这边给遮了遮,施了幻术,普通人,最好还是别见鬼。   顾雅问完话,将绿衣女子收入符箓,对二公子道:“鬼已经收了,你可以下山了。”   二公子倒是明白,顾雅这番动作的目的是那个绿衣女鬼,而不是他。   但他不敢不满。   到底是跟他一趟的女人,落到这么个下场,也是可怜。   只是,他有些不安,踌躇道:“我能不能买几张符?”   没有符,他总感觉不太-安全。   他记得,他让几个情-人打过胎,万一那些胎儿找他这个生父复仇,怎么办?   他暗暗后悔以前不谨慎,当初就不该弄出人命的。   顾雅没有拒绝,卖了他一张平安符。   这人最多道德方面有些瑕疵,倒上升不到法律上,纵然她看不惯他,也不好区别对待。   毕竟,之前就有中年出-轨男过来买静心符,她也卖了。   私德有亏的人太多,她管不过来。   二公子想多买几张,顾雅不卖,“平安符上的朱砂颜色黯淡了,再来尧光山求符。”   二公子只得作罢,又道:“大师,您的银行卡呢,我给您打卡上吧。”   顾雅递给二公子一张名片,“打这个账号上。”   二公子接过,见是一个妇幼慈善机构,一串拍马屁奉承话脱口而出,顾雅挥挥手,不想听他废话。   二公子见她实在不耐烦,讪讪下山。   却也知道,他想勾搭江家那位小姐,让她嫁给他是不成了。   难得这是圈子里,对他风评不了解,又看起来无比良家的门当户对的小姐。   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只能往下找了,他又有些不太愿意,往下找就是扶贫,他不乐意扶贫。但找门当户对的,那些小姐要么是瞧不上他,要么是玩得比他还花。   哎。   解决了二公子的事,顾雅散去幻阵,先找齐风,将绿衣姑娘的事告诉他,让他带着绿衣姑娘,联合警察尽快破案。   又将那个道士图像递给鹰宁,他是掌管信息的,找人这事交给他更快。   将事情分发下去,顾雅望向齐佩那对夫妻,道:“走吧,去你们家。”   “好,好。”齐佩和中年连忙点头。   茶树妖扭头看了顾雅一眼,道:“你回来,车怎么办?”   顾雅道:“你陪我一起去。”   “那尧光山?”茶树妖望了下还在买符的香客。   “会有人过来替班的。”顾雅上前帮忙卖符,卖完符后,朝茶树妖一抬下巴,往山下走。   茶树妖跟了上去。   到了山下,顾雅将给信仰最多的前百名名单递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望着这份名单,没有怀疑。   他现在对尧光山彻底服气了,他上尧光山是临时起意的,结果她知道他公司员工名字不说,还知道谁最虔诚。   像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无所不知。   他昨晚就让助理查了,那些获得奖励的,都是平常有求神拜佛习惯的,名单没有错。   将今日份的名单传了过去,让员工领钱后,告知他们,这个活动结束了。   只有个安慰奖的员工:“……”   早知道就虔诚了。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活动?   瞧着清洁工阿姨,守门大爷,以及不起眼的小员工两天内获得两万一,羡慕妒忌。   来得太轻易了啊。   公司员工的人心浮动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满脑子都是要解决仇人了。   到了山下,他问顾雅:“两位大师,要不要帮您开车?”   顾雅想了想,点头。   她考过驾照后,还没摸过几回车,谨慎点,还是让人开车吧。   茶树妖和顾雅的情况差不多,他就是在特情局时,顺便将驾照考了,但他没车,只在驾校摸过车。   茶树妖主动请缨,“不用不用,我来开。”   茶树妖对车这玩意儿还挺感兴趣的,不用灵力,就能日行八百里,堪比妖兽了。 第89章 青蛙妖   顾雅扭头望他, 劝道:“‘足行千里,步步平安’,‘点点滴滴,安全第一’, 咱们车子, 交给老司机?”   茶树妖不屑:“什么老司机比得上咱们妖?他们出意外时,能将车包起来, 护住车子平安?”   “而且, 回来时也归我开, 不趁这段路熟悉熟悉车子成为老司机, 还等我回来再开?黄花菜都凉了。”   顾雅一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遂对中年男人婉拒了。   上了车,茶树妖握着方向盘,又感应下驾驶室座位,对顾雅兴奋道:“比驾校的车子舒服。若驾校车子是这种, 我科目二也不会挂了五次,科目三挂了八次。”   顾雅闻言, 缓缓扭头, “你说什么?”   科目二挂五次,科目三挂八次?   这是什么魔鬼?   她上他的车,不会一路上是妖力载车, 路上茶树妖妖力不够, 然后出车祸吧?   这可不行,这辆车是她的, 除了车祸, 官司得她顶着, 她才不当冤大头。   她果断道:“我来开车。”   她还是比茶树妖厉害点的,她驾校是一次性考的。   等回来时,她请个代驾,茶树妖就老老实实坐车便好。   “不用,我来。”茶树妖说着,不给顾雅反悔机会,踩离合刹车,挂挡。   芜湖,起飞。   速度飚得6起。   顾雅:“……”   她默默给自己贴了一张平安符,又给车子贴了一张。   那边中年男人夫妻:“……”   他赶紧上车,让保镖跟上去。   到了安南市,顾雅先去中年男人家里,看风水。   这是中年男人一开始上尧光山的目的,只是中间转了个弯,变成寻仇人,反击。倒没想到,顾雅下山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看他家风水。   中年男人开门,将顾雅和茶树妖殷勤迎了上去,道:“大师,您看,有什么问题?我一直觉得住在这儿不舒服,总觉得风水不对,但我是个外人,瞧不出什么不对劲。”   茶树妖视线扫过这家人的院子,嗤笑,“妖魂索命,小妖诅咒,当然不舒服了。”   妖丹就在中年男人房里,院子里还有一节和他气息相类的骨头,那前来复仇的妖,不找他,找谁?   要不是祖上余荫,加上两人按部就班做慈善攒了点功德,也坚持不到前往尧光山求助。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拉着自己老婆躲在顾雅身后,一双眼左顾右盼,“有鬼?”   茶树妖大步流星走了进去,“不是,是妖族诅咒。”   他先去院子里,折了根树枝拨地。   中年男人拉着齐佩走过去,之间茶树妖手中树枝明明是最柔弱没有刃的嫩枝,但在他手里,仿若变成一根锋锐无比的刀剑,轻轻往下一戳,土地便似豆腐般,轻而易举地戳开,并深入半米。   茶树妖手中树枝连连搅动,土壤碎屑堆积到一旁,露出深入半米的小坑。   中年男人崇敬而畏惧地瞧着茶树妖和他手中的树枝一眼,小心翼翼躲在顾雅身后,探头探脑地往小坑里看。   小坑底部,埋着一根用红线缠着的白骨,白骨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肉挂着,像是清洗了很多遍,又染了色,才有这般仿若新骨的颜色。   茶树妖和顾雅盯着这节小白骨,同时沉默。   瞧在普通人眼里,这节白骨好似剧场道具,真正埋进地底多时的白骨,会氧化,会腐蚀,不会这般颜色纯正,完美得像是假的,是吓人的道具。   但瞧在茶树妖和顾雅眼底,这节白骨,阴气凝骨,邪气滔天,不知在什么阴邪之地埋了多年,骨头上带着化不开的阴寒之意,又被施以同气连枝邪术,邪得满眼血红。   茶树妖将树枝掰成两段,将白骨从坑里夹起来。   中年男人和齐佩也学两人蹲在坑边,望着里边白骨,好奇地问:“这骨头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什么骨头?有点小啊。”   中年男人伸出手比对比对,总觉得这骨头太小了,不像是人的骨头。   “这是人骨。”茶树妖见中年男人伸手,微微一愣。   这是父子连心?   瞧见自己孩儿的骨头,忍不住生出怜惜,想要将它捧在掌心?   茶树妖感念他一腔慈父心肠,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他的掌心,在上边施了一层妖力。   中年男人不明所以,拍他手掌做什么?   他望着茶树妖,满脸茫然。   这位大师,有什么指教?   他盯着茶树妖,等着被分派事。   茶树妖见他这般‘求捧若渴’,从善如流地用树枝将白骨放到中年男人掌心,安慰他道:“只能让你捧一捧,它太阴寒了,你接触多了没好处。”   中年男人僵在原处。   救,救命。   齐佩当即松开挽着中年男人的手,距离中年男人远一点。   老张怎么回事,居然要看人骨,也不嫌晦气?   顾雅将中年男人的一番举止瞧在眼底,也以为中年男子父子连心,不禁感慨道:“张先生对小儿真是一腔慈爱心肠。你这小儿若能感念你的心,也能瞑目了。”   未出生的胎儿最易成恶鬼,但其实也最易感化,只要感受到父母的爱,他就有勇气下地府,再投胎。   若是碰到狠毒父母,感受到的都是父母恶念,这种婴鬼就难超度了,他怕投胎后再碰上这种父母,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投胎。   这也是可怜。   “什,什么?”中年男人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维持着掌心托白骨的动作,满脸不解。   两位大师在说什么哑谜吗?他怎么听不懂。   本来中年男人不至于这般迟钝,只是他被白骨骇飞半片心神,剩余心神勉强维持理智,脑子里一片浆糊,基本上不会转了,完全意识不到什么。   倒是齐佩从两人话里听出点其他意味,猜到了些许,她连回到中年男人身侧,望着他掌心的小骨头。   看着看着,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这就是她未曾谋面的孩子的尸骸啊。   她伸出手,想要碰上一碰。   顾雅抓住她的手,中年男人也适时移开,他可记得,大师说了白骨阴寒,不宜触碰。   “老婆,你怎么,”哭了二字还没说完,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着盯着眼前这节白骨,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是我儿——”中年男人对白骨的害怕与嫌弃一扫而空,望着这节细细的白骨,满是悲伤。   他禁不住也想伸手摸摸。   茶树妖用树枝夹走小白骨,道:“可不能乱碰。”   他问:“有玻璃瓶吗?”   “有有有。”中年男人边用手帕擦泪,边起身往房间走。   而齐佩蹲在中年男人之前蹲着的位置,眼巴巴望着茶树妖夹着的小骨头。   顾雅从坑边起身,在庭院内巡查。   不多会儿,中年男人回到院子,手中拿着一个大拇指大的玻璃瓶。   “这个可以吗?”中年男人扒开软木塞子。   这个紫色薰衣草瓶是他大女儿买回来当装饰的,不过也就流行那么一阵,之后这小瓶子就被他大女儿忘到脑后,此时大师问起小玻璃瓶,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这个。   小二以后葬在薰衣草花丛里,应该不错吧?   中年男人已经想好,小儿以后葬在哪里。   茶树妖接过,道:“可以。”   玻璃瓶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里边装着紫色的塑料小颗粒,这些颗粒铺在玻璃底下,充当沙瓤地,小颗粒上边,还有一根紫色的薰衣草干花束。   茶树妖将薰衣草干花束拿出来,又用符箓裹住白骨丢进薰衣草瓶,盖上盖子后,他走向顾雅,问:“找到了?”   “嗯。”顾雅低头,用树枝拨开院子里的鸢尾花群,露出藏在鸢尾花群里的一只青蛙。   鸢尾花不开花时,就和草一样,成片成片的长在一起,茂密蓊郁幽深,里边藏只小青蛙轻而易举。   小青蛙被见天光,瞧见顾雅和茶树妖,一双眼满是愤怒,仗着自己长得小,人类对青蛙的眼神不熟悉,使劲瞪,瞪,瞪。   瞪得一双眼凸起,腹部气得鼓鼓。   特别是茶树妖,若青蛙妖视线有实质,他该被青蛙妖瞪成筛子。   他不明白,茶树妖也是堕妖,为什么要帮助这个谋夺他妖丹的人类?   难道他成为堕妖后,就忘了人类对他造成的痛苦,要将屠刀反砍向妖类了?   茶树妖低头和青蛙瞧了片刻,点评道:“妖力收敛得完美无缺,可惜,成了堕妖,邪气没完全遮掩住。”   青蛙再次瞪。   成堕妖怎么了?   “抓上他。”顾雅戳了戳小青蛙。   小青蛙被顾雅用结界困住,在里边左冲右突没法躲,虽然顾雅用的力量不大,树枝戳在身上也不疼,但这个动作,侮辱性太强了。   他好歹也是青蛙妖,不是凡蛙,能不能给他一个妖的尊重?   他气地“呱”了一声。   蛙落平阳被人欺,等他脱困,一定要让老祖宗上门报复,便算他被老祖宗打死,也值了。   蛙不受这委屈。   茶树妖嫌弃青蛙身上滑溜溜的,还有粘液,不想亲自上手去抓,他望向中年男人:“麻烦拿一套碗筷过来。”   中年男人瞧了青蛙一眼,满头雾水。   不继续找他小儿尸骨吗?   怎么抓起青蛙?   但他啥都不敢问,可能抓青蛙有特别含义?   他去厨房拿了瓷碗瓷筷。   茶树妖用筷子夹起青蛙,放到碗里。   中年男人:“……”   他眼角抽抽,当做没看见。   他视线落到茶树妖腰间,那儿挂着一个紫色薰衣草瓶,紫色薰衣草瓶里,是他小儿的尸骨。   他踌躇着,想着该如何开口,将那薰衣草瓶拿在手里,小儿虽然没了性命,但于父母来说,瞧见尸骨,也足以有些许慰藉。   茶树妖假装没看到。   这尸骨上边邪术未破,可不能让普通人拿着。   他将筷子还给中年男人,捧着碗追上顾雅。   顾雅进了客厅,在客厅内环视一圈,走到墙上柜子前。   柜子里边,摆放着一盒党参铁盒子,而铁盒子里,妖气滔天。 第90章 离谱   顾雅问中年男人夫妻, 道:“这是谁送来的?”   蹲坐在碗底的青蛙瞧见党参,激动地跃起,刚跃起不足两厘米高,便像是撞上一股看不见的膜, 又坐回原地, 他焦躁地扒拉着碗内侧。   但碗是瓷碗,内部光滑, 任他如何扒拉, 也扒拉不出来, 更何况还有晚口铺了张结界。   青蛙忍不住“呱”了一声。   内丹, 他的内丹。   “是他一个堂兄送过来的。”齐佩走过来,开口讲解,“前段时间老张心悸气短,诊断为气血虚,正好他堂兄是做药材生意的,就送了些黄芪、党参之类的过来。”   “这党参有问题?”   “是, 里边掺杂了这青蛙妖的内丹,打开看看。”   齐佩取下铁盒子, 打开, 露出一根根灰黄色的党参。   顾雅取下党参细细检查,从里边扣出一粒乳白色晶状物,晶状物只有米粒大小, 藏在党参根里边, 随党参一起被顿了汤。   顾雅随手将那碎内丹丢进碗里,问:“这党参你是用来炖汤了吧, 这汤你没喝?”   青蛙见状大喜, 嘴一张, 舌头卷起碎内丹入腹。   他那鼓得老大的眼也不鼓了,望着顾雅满怀喜悦。   好人啊。   虽然只有一点点内丹,但是有了这内丹,他便能以这内丹为底,继续修炼,而不至于像之前那般,未到一定日子里重新凝聚出内丹,就会神智渐渐退化,变成凡蛙。   他凝聚第一颗内丹花了几百年,而失去内丹,他最多只有十年时间保持理智,但十年时间,哪只妖有那个天才天分,能重聚内丹?   哇哇哇,他好不容易修炼成妖,才不想再成凡蛙。   “喝了。”齐佩望向中年男人,也觉得奇怪,同样喝了汤,为什么他会被越补越虚,而她越补越精神。   也是因为她喝了汤后,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以前晚上还有点失眠的,现在一到点就能睡得喷香,直接睡得天亮,也是由此,她才没怀疑药材有问题。   顾雅一边扣碎内丹喂给青蛙,一边道:“带妖丹的党参张先生吃了,你只喝了妖丹泡过的汤,张先生虚不受补,你则受稀薄妖力滋补,身体越来越好。”   内丹于人,还是很有药用价值的,不然为何从古至今,总有些人族费尽心思想要谋夺妖族内丹?   只是那些人族贪恋太大。   妖丹虽好,但不是人类能承受的。   人家妖几百年的功力,区区一普通凡人也想承受?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很多人没法承受妖丹力量,直接被妖丹爆体。   若人族只想长命百岁其实反而简单,妖族给点用妖力灌溉的药材,或者植物妖从本体上薅一些叶子送给人族,让人族时不时泡茶喝,无病无灾没问题。   偏生人族想要谋求的,是长生不死。   而向长生不死,妖族灌溉的药材,或者妖族叶子里的力量,又怎么能够满足?自然而然地,他们谋夺上妖族内丹,妖族的力量来源。   他们总以为,自己得到妖族力量来源,便能和妖一样,拥有力量,长生不死。   但他们不知道,此举十死无生,便算成功了,也是邪道,以人化妖,天理不容。   正道修士或者被妖族撞到,只会顺手斩杀。   如惶惶老鼠,一辈子见不到光。   于某些人来说,这些不过是代价,只要求得长生,付出这些代价又如何,因为常有此种思想,人夺妖丹,数见不鲜。   “可是,党参盛入我的碗,和盛入他的碗,是随机的,怎么能确保碗碗都由他喝了?”齐佩不解。   “自然是这妖丹施了咒术。”顾雅也没说得太细,很多对常人没法理解的东西,于术师来说,只是施个术的问题。   顾雅将党参内的妖丹碎粒都喂给青蛙后,又望向中年男人,道:“你去那躺着,我替你将肚子里的妖丹引出来。”   妖丹直接服用,不是中年男人这样的普通人类能消化的,他吃下去是什么样,在他肚子里就是什么样。   “好。”中年男人没有二话,躺在沙发床-上。   顾雅手放到中年男人胃上方,茶树妖抱着青蛙妖凑过来。   他低头望向青蛙妖,对顾雅道:“这对他,会不会太过残忍?”   虽然内丹不染沾污,但也是从中年男人胃里,甚至肠里蠕出来的,这样的内丹再送到青蛙妖嘴里,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是他,这样的内丹,他必然不要。   光是想想,就面色发青。   太恶心了。   顾雅:“……”   她沉默片刻,道:“他碗底观天,看不到的。”   她将结界往下放,如此无论这只青蛙怎么蹦跶,都看不到碗外的情况。   茶树妖:“……”   人才啊。   掩耳盗铃,便是如此。   想来青蛙妖不会介意的,是的吧。   他连苍蝇都吃,而苍蝇会停留在黄金羹上,所以,这内丹他肯定也吃得下。   茶树妖将碗抱得高一点,对顾雅道:“以后不能这么对我。”   如果有什么东西要进入他嘴里,一定要让他知道来源。   顾雅本想怼他,茶树被施农家肥,和青蛙妖没什么区别,但想起这是长在悬崖、餐风饮露的茶树,又将话咽了下去。   她点点头,比了个ok。   顾雅往中年男人胃里输入神力,并道:“会有点恶心,忍着点。”   肠胃翻涌,恶心是正常的。   顾雅提前提醒他,有恶心感,忍着。   中年男人点头。   下一秒,肠里翻转绞痛,像得了肠胃炎,他禁不住想要侧身弯曲弓起脊椎,以此来缓解下腹疼痛,但肚皮上那双手好似铁柱,将他压得死死的,莫说翻身,连动弹都不能。   他徒劳地蹬了蹬腿,满脸苍白,五官飘飞,额上冒出阵阵冷汗。   齐佩在旁瞧着,用手帕替中年男人擦擦汗,焦急问:“大师,他这也太痛苦了,还要多久?”   茶树妖淡淡应道:“放心,一分钟不要。”   齐佩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用太过受折磨。   她偏过脸,不忍瞧丈夫痛苦,不然她怕自己拖大师后腿。   “哈——”   中年男人像是濒死的鱼,不断干喘气,但情况明显好上不少,五官慢慢放松。   他的下腹不痛了。   不等他松口气,忽然胃里一阵翻滚,他张嘴,头一偏,就想吐,顾雅提醒道;“忍着。”   中年男人下意识闭上嘴,一双眼沁出眼泪。   太难受了。   不过也没难受多久,他听到大师说,“可以张嘴了。”   他迫不及待张嘴,往旁一趴,哇地干呕。   而在他张嘴瞬间,二十几颗乳白色的小细粒化作一道流光落入瓷碗内,而顾雅起身后退,避过中年男子的呕吐。   她站到沙发之侧的侧门,望向庭间花园。   风吹来,送来一道道玫瑰清香。   茶树妖早在顾雅动作时,便敏捷地后退,他在自己身边张开结界,隔离房间内的呕吐声。   嗅着玫瑰清香,心旷神怡。   他暗暗为自己此举点赞,真是英明无比。   他低头瞧了碗内一眼,正好瞧见青蛙张大嘴,内丹流落入他嘴里。   茶树妖:“……”   他为什么要看这一眼?   他压下胃里翻涌,望着前方,面色铁青一片。   顾雅察觉到他的不快情绪,又望望青蛙妖,眼底了然。   她安慰道:“想喝杨柳甘露吗?我在小区外边,看到了奶茶店。”   茶树妖:“……”   他胃更翻涌了。   简直联想能力不要太强。   他摆摆手,抱着碗前往玫瑰花丛。   那边,齐佩和中年男人将地面收拾好,过来请顾雅,一起去酒店吃饭。   顾雅问:“能看到你俩仇人吗?”   中年男人摇头,“他不在国内。自当初出车祸之后,他一直在国外。”   “有他消息吗?比如瘫痪好转之类的信息?”   中年男人和齐佩摇头。   他俩自齐佩离婚后,就不在意他的消息了。   于他俩来说,对方就是个陌生人。   齐佩和中年男人低头,联系朋友。   特别是中年男人,和齐晏鸿是竹马竹马,以前父母家在同一小区,当然因为他娶了齐佩,两家开始尴尬,相处开始淡了,但两家父母,还是住在一个小区。   他打电话问他爸妈,也微信群发问朋友。   齐佩则问贵妇姐妹团。   半个小时候,两人将得来的消息汇整,面色有些不好看。   齐佩告诉顾雅,“大师,齐晏鸿偷偷回国了,要不是我婆婆晚上散步无意间瞧见了,还不知道呢。”   中年男人点头,补充道:“我妈说,小区里,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对了,他是站着的。他瘫痪好了。”   顾雅点点头,瘫痪好了,应该是用的妖丹。   只是,十五年前,挖走齐佩的胎儿,今年,用妖丹和胎儿陷害中年男人,莫不是当年他瘫痪时,便遇见了邪术师,并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做好转移罪孽的准备?   至于为何十五年后才对中年男人动手,或许是十五年后,才成功谋夺妖丹。   只是有些说不通,特情局那么多小妖,获得妖丹应该不难。   虽说凡在特情局记录了的,都受大妖保护,若小妖死亡,落在小妖身上的大妖守护气息会记下动手者,但这并非没有控制可钻。   比如抓住小妖,雇佣一个人持着法器去杀小妖。   如此,便可撇开关系。   除非,当初那人实力不算高,对付不了小妖。   顾雅想不明白,探头去看碗里的青蛙,道:“会说话吗?”   青蛙妖点点头。   “你怎么被抓的?挖你内丹的是谁?”顾雅连连发问。   青蛙妖眼底露出羞赧之色,“其实我不知道是谁抓的我,我最好的哥哥说城里好多好吃的,喊我进城享受花花世界,我心动了,下山了,然后睡一觉醒来,内丹没了。”   顾雅,茶树妖:“???”   就离谱。 第91章 回山   “顺着对内丹的感应, 我找到了这儿。还有他,”   青蛙妖趴在碗沿,盯着中年男人,肚皮又气得鼓鼓, “我的妖丹被他吞了, 他就是害我的凶手。”   中年男人大喊冤枉。   之前这只青蛙会说话,他还有些害怕的, 这些都是以前从没见过, 也没见识过的, 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不过, 在听到青蛙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他对它的害怕顿时没了。   人害怕是因为未知,但未知等价于笨蛋时,哪还有什么害怕的?人的强大,不仅仅是武力。   “我也是受害者。”中年男人道,“我也差点死啦。”   青蛙妖鼓鼓肚皮, “我哥说,你们人类狡诈多变, 口舌功夫厉害, 要我在前往特情局之前,坚决不能信人类的话。”   顾雅插嘴道:“你说睡一觉,内丹就没了, 那你睡前, 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你在哪睡的?为什么要睡觉?”   青蛙妖茫然:“到了白天就要睡觉啊, 我在山脚下找了个山洞睡觉。”   顾雅凝眉, “青蛙不是白天不睡晚上不睡,到了冬眠使劲睡?”   青蛙妖又有些害羞,“凡蛙是这样,但我早早就开智了,生活还挺规律的。”   茶树妖视线扫过他滑溜溜的皮肤一眼,低声道:“‘晚上不睡白天睡,你是秃头小宝贝’,还真贴切啊。”   顾雅努力憋住,让自己不笑,她瞧了眼茶树妖,心道,茗怀兄这张嘴啊,可真不太饶人。   “睡前我也没吃什么,哦,我吃了一只很漂亮的飞虫,蓝色的,有点像甲虫,闻着很香,味道感觉特别鲜美。”青蛙妖舌头沿着嘴巴,舔了一圈,显然此时还在回味。   顾雅、茶树妖:“……”   茶树妖骂道:“你这蠢货,那是蛊,昏睡蛊,专门给你炼制的。你脑袋瓜子除了吃和睡,就不会多想一下吗?”   青蛙妖满脸无辜。   这是天性啊,看见虫子不吃,还是青蛙吗?   “专门盯上你的。”顾雅盯着他,问,“你要下山,还有谁知道?”   “就我哥知道。”青蛙妖开口。   要是他哥喊他体验花花世界,他还是山上无忧无虑的小野蛙。   “你哥在哪里?”   “我哥在特情局呀,我哥跟我说,特情局可好了,工作轻松福利高,食物多多味道佳,还有各类小母妖。”   “怎么联系你哥哥?”   “去特情局找他呀。”   “那去特情局。”顾雅递给中年男人和齐佩一人一张护身符,道,“不必担忧,明天我再来,到时电话联系。”   齐佩期期艾艾地问,“那大师,我儿尸骨?”   “不在齐晏鸿手里,就在他身边的邪术师手里,不必急,这事我既然接了,便会管到底。”   中年男人满怀忧郁,“可是,我们夫妻到处问齐晏鸿回国了没有,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了?”   “是。”顾雅不想欺骗他们。   犹豫片刻,顾雅道:“先去你父母小区,看看齐晏鸿父母家吧。”   “好。”中年男人和齐佩喜出望外。   到了张家,中年男人和齐佩带着顾雅东拐西拐,拐入某个偏僻之地,一指前方那栋独门独栋小别墅道:“那就是齐晏鸿家了。”   顾雅和茶树妖面无异色,围着小别墅绕了一圈,顾雅对中年男人道:“没亲眼见到人,看不出具体情况。”   齐家小别墅并无异样,风水显贵,通风聚财,没有阴邪之气。   若齐晏鸿待在他父母家,必然齐晏鸿身上的邪术被遮掩得很好。   他犯下的罪孽,通过那婴儿和张家的关系,全都转移到了张家,他那边没什么损失。   意识到这点,顾雅又望向中年男人,若有所思。   她问中年男人,“你家,从哪代开始做慈善?”   中年男人懵了下,道:“应该是我爸爸那辈吧。我家是从我爸爸这辈发家的,之后攒下偌大的家业,他一直做慈善,说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们是商人,不能当官,也就只能捐捐物质,做做慈善。   “我爸爸说,我家祖上,一直是富商,不过后来落魄了,你也知道,那个年代,富商出身,我爷爷反正过得挺惨的。”   中年男人耸耸肩。   顾雅道:“报上你生辰八字。”   中年男人意外,之前都没用上生辰八字。   他乖乖报了。   顾雅掐算了下,又看看中年男人身侧那薄薄的一层好似随时都会被罪孽吞噬干净的功德,叹了口气。   还真是,这些年,那齐晏鸿一直借用中年男人的气运,又将自己做的孽传到中年男人这边,将他祖上积的德给耗掉了。   不然,按中年男人的说法,他的功德不至于这么薄。   “走,回去看下你父母。”顾雅开口。   若中年男人的父母面相敦厚,功德也是这般薄,那便可以证实。   到时候,邪术自会带她找上齐晏鸿,以及那幕后的邪术师。   回到张家,顾雅见到中年男人的父母,两人经历比较多,像是看一本厚厚的自传书籍。   顾雅顿了顿,要了生辰八字。   还是算八字吧。   茶树妖在旁轻笑。   顾雅假装没听到。   青蛙妖好奇地望着这对中年夫妻,“呱”了一声,喊道:“他俩福禄被小鬼偷走了。”   张家老爷子和张家老夫人听到青蛙说话吓了一跳,知道神异,和亲眼见到神异,还是不同的。不过两人到底见多识广,只微惊了一惊,便迅速冷静下来了。   顾雅瞧了他一眼,一指中年男人,道:“他呢?”   青蛙瞧都不瞧半眼,道;“半生福禄都被小鬼偷走了。”   “能找到偷走福禄的小鬼吗?”顾雅又问。   青蛙妖“呱”了一声,否认道:“不能。”   顾雅想起有关青蛙神的记载,觉得是能的。   不过,青蛙妖是受害者,倒也不强求他帮中年男人,毕竟中年男人虽然是受害者,但他吞了青蛙妖的内丹。   她望向中年男人,道:“张先生,还请你今天去查下,你堂哥这党参是怎么混入妖丹的,以及,十五年前,你老婆是忽然变得虚弱时发生了什么。”   “对了,齐晏鸿这些年在国外,或者藏回国内,都发生了些什么。”   “希望我明天过来时,你能将这些信息都汇整给我。”   中年男人意外,“您就要走了?”   但之前已经哀求过一次,此时不好再哀求,只能目送顾雅离去。   顾雅回到车上,对茶树妖道:“茗怀兄,还请你带着他,去找他兄长了解情况。”   青蛙妖这个内丹,失得太过莫名其妙,像是设了一个局,就等着他去钻,而他真的去钻了。   “好。”茶树妖没有拒绝。   顾雅临走,又爱怜地望了自己新买的百万豪车一眼,郑重道:“茗怀兄,这是新车,还请你小心爱护。”   茶树妖瞪了她一眼,“啰嗦,我不知道是新车?放心,我会像爱护我本体一样爱护它。”   顾雅想起茶树妖那挂满经幡,又写满符文,没有半片叶子,瞧着孤苦嶙峋的本体,莫名地,觉得很不靠谱。   若茶树妖真像爱护本体一样爱护车,她这辆车回去时,还能看吗?   不会东脱了一层漆,西撞凹一块,车身上还画着各种各样的小图案吧?   顾雅还想多说什么,但时间精准卡着将她拉了回去。   她坐在悬崖边的巨石上,心情依旧微妙,并坐立难安。   早知道,就不买那么贵的一辆车了,买个两三万的二手车,便宜又经济,坏了也不心疼。   但事已至此,顾雅无能为力,只能山神保佑自己那辆车,平安无事。   山神在上。   顾雅盘腿开始修炼,没有去管山神庙,那边请了人代班,她趁机修炼修炼。   到了晚上,山上的人都走了后,特情局工作人员将装满符纸的包包拎得红木桌上,等着山神娘娘出现。   她也不急,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玩,山神娘娘在外再贪玩,总要回到山上的。   顾雅收功,招呼工作人员进屋。   过来的人顾雅眼熟,周卉染,有时候会跟着齐风过来,但更多时候是在外处理灵异事件,她轻松拎着重十来斤的包包进屋,将包包放到窗边的书桌上。   顾雅将山神印丢给她,问:“要什么符?”   周卉染一边用山神印盖符,一边答道:“替伤符吧,山神娘娘,您亲手画的替伤符,可太好用了。”   用山神印盖出来的,一张伪符只能顶一次伤害,亲手画的,至少能顶四五次,便算是致命伤,也能顶两次,可比伪符好用多了。   毕竟,谁也不会带那么多替伤符在身上。   顾雅摸出符笔,“行,五十张替伤符。”   这是她答应给的报酬,虽是兄弟单位,也不能让人打白工。   不然特情局那边,遇见事就喊她做白工,她这边还要不要开展工作了?   周卉染夸道:“山神娘娘大气。”   顾雅画符快,画出的符效果也很好,给的报酬又多,凡她想找人替班了,特情局那边正轮到休息的,都愿意过来抢班。   反正这边的工作量不重,相当于休息旅游了,旅行休息还能拿到丰厚报酬,这样的好事谁也不会推辞。   顾雅见周卉染高兴,自己心头负担也没了。   到底是她老是旷工,请人代工,要是太过麻烦特情局,她也过意不去,现在这样她出报酬,对边接任务,皆大欢喜。   将五十张替伤符递给周卉染,又将她送下山,她正准备去看看傅白卿便修炼,茶树妖那边打电话过来了。   顾雅接起,好奇道:“茗怀兄,什么事这般十万火急?”   茶树妖知道她晚上要修炼,一般晚上不会吵她。 第92章 又见血月   透过视频, 能看到茶树妖那边位于山林,也不知是在乡间小道上,还是在高速路上,总之看背景很偏僻。   而茶树妖面色也不是很好。   外边星月无光, 黑暗从苍空一直蔓延到地上, 手机这点莹莹之光,照得茶树妖仿若一个小黑人。   但, 这点光线并不影响两人视物, 顾雅轻而易举地瞧见, 茶树妖面上的黑色, 不是外部黑暗导致的,而是他心情不妙引起的。   顾雅轻声的心情一扫而空,正色问:“茗怀兄,发生了什么事?”   茶树妖脱口而出就是一连串骂,“我丢那个格老子的挨千刀的小瘪蛙,被人杀被人踩被人红烧麻辣大乱炖的呱蛙子, 就该一巴掌拍粪土墙上,吞满肚子黄金汁, 吃那个粪坑里长大的小虫, 涨破肚子烂皮肤。”   顾雅听得稀里糊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能听出茶树妖是真的很生气。   她耐心等茶树妖骂完, 问:“那只青蛙妖惹你生气了?他丢失内丹是假的?”   不应该啊, 党参内内丹气息,和小青蛙妖的气息是一致的。   “他和幕后之人是一伙的, 假意丢失内丹?”顾雅又猜道。   若是这样, 他图什么?   图自己内丹碎成沙, 图自己丧失神智被人抓?   “那倒没有,这小倒霉蛙在水漫瓷碗呢。”茶树妖镜头一转,给顾雅看青蛙妖。   青蛙妖蹲在白瓷碗底,两只大眼睛无声低落眼泪,像是钟乳石般,每隔一段时间便落下一滴,每隔几秒落下一滴。   他的身下,泪水已经聚集半碗,淹到他脖子那儿了。   他似是没有察觉,继续在哭,一滴一滴地,好不可怜。   顾雅心思一转,明白了,“他那个蛙哥哥,有问题?”   “对。”茶树妖生气,“那小瘪蛙和蛊师勾搭上了,为了蛊师培育出来的蛊虫,直接卖了弟弟。”   事情还得从茶树妖带着小青蛙找上安南市特情局说起。   特情局内,小青蛙的哥哥确实在特情局做工作人员,还是接待员,名唤蛙大。   蛙大瞧见他,一口一个前辈诚惶诚恐,热情异常,为了感谢茶树妖,以及替弟弟接风洗尘,请两人去他家吃饭。   茶树妖倒是觉得这蛙大有些过于殷勤了,但想着青蛙妖和蛙大他们这窝青蛙,死得只剩下他俩两只青蛙,兄弟情深,难免看重,连带着他这个救命恩人也很感激,便没多想。   而且,他本就有心从蛙大嘴里套信息,没拒绝,抱着青蛙妖和蛙大去了他租房。   但刚入租房就感觉不对了,据青蛙妖说,蛙大来特情局工作也没多久,便算不吃不喝将工资全攒着用来租房,也租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装潢精致,面积宽敞,还带室外游泳池,这么好的独栋别墅,没个几万租不下来。   据他所知,特情局做文员的工作人员,月工资只有三千。   战斗人员工资才高一点,有几万,还有各种补贴,便算是顾雅,山神娘娘,工资也才一万。   所以,蛙大哪来的钱租这么大的别墅?   不等他发问,蛙大立马翻了脸,外边阵法升起,给茶树妖两个选择。   一,加入他们组织,但为了防止背叛,内丹得打上印记;   二,被夺走内丹,将他丢入深山老林。   只要茶树妖没死,就不会激发大妖守护,而且,茶树妖有几千年道行,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大妖呢。   组织又见组织,茶树妖最不爱听的就是组织。   当年,偷走他分株的就是所谓的组织,现在又来一个组织,真是谁都当他好欺负,都想过来捏一捏?   茶树妖一瞬间,都想放弃转妖道,想在邪妖道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当然,理智劝住了他。   邪妖没前途,最后是死胡同,不可取。   他哪个都没选,要凭借符箓实力闯出去。   不得不说,跟着顾雅,身上符箓一大把,是真的不缺。   仗着有一大堆符箓在手,茶树妖瞧见蛙大翻脸也不害怕。   他反客为主,走入房间坐下,给蛙大到了一杯茶,笑道:“别急,这事太过郑重,你总要容我考虑才行,你说是不是?”   蛙大想了想,点头。   茶树妖抱着瓷碗,一双眼望向蛙大,满是好奇,“你们组织是什么组织?”   “血月。”蛙大双手举起,对着窗口,望着窗外月亮崇敬地道,“那个‘血月红光放异彩,群星黯淡色无颜’的血月,我血月组织一出,世间万物都得黯然失色。”   他望向茶树妖,一双眼灼灼生辉,“你是堕妖,天生就该是我们血月组织的,等打通前往魔界的通道,咱们更教主,一起去魔界称王称霸。”   血月组织的人认为人界限制了他们的实力,想要长生不死,想要力量大增,还得去魔界。   魔界才是他们的归宿。   茶树妖觉得好笑,就蛙大这破实力,还去魔界称王称霸,不刚入魔界,就被魔族给抓了吞了,就是万事大吉了。   他继续问,“你弟的妖丹,是你给血月组织的敲门砖?还是你为了你在血月组织的地位,将你弟的内丹给献祭了?”   蛙大满脸狂热,“为血月组织贡献一切,区区弟弟的内丹又算什么?若非我是特情局工作人员,需要替组织在局内探查情报,我可以献上我的内丹。一切为了血月,为了入魔界!”   茶树妖:“……”   没救了,脑子不清楚了。   但事情也差不多清楚,青蛙妖内丹没了,是他哥哥倒的鬼。   茶树妖继续问“你们为什么对付张家?为什么十五年不动手,现在才动手?”   “张家,嘿,功德刚刚偷完,他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蛙大倒是有问必答。   “直接杀了便是,何必那么迂回?”茶树妖不屑,“若血月组织行事这般胆小怕事,有什么加入的必要?”   “你懂什么,这叫谨慎。”蛙大瞪向茶树妖,“最近上边的大人物在进行一件大事,不宜惊动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注意。”   “用妖丹杀人,多好的主意,张家那个男人死于妖丹之下,谁见了都只会说他自作自受,不会替他翻案。这正是我血月组织行事的高明之处,‘埋线千里,行事无痕’。”   茶树妖若有所思。   之前顾雅便有所察觉,血月组织最近不太惹事,可能准备惹大事,但血月组织一个个缩头老鼠似的,找不到踪迹。   现在这个蛙大出现,岂不是突破口?   茶树妖也不急着走了,和蛙大慢慢周旋,他嗤笑道:“呵,我不信,你身为妖族,却听齐晏鸿那个人族的话,不仅治好他的瘫痪,还替他除去仇人,说得天花乱坠,不会在废物人族手下做事吧?”   这个蛙大好像不太聪明,或许可以从他嘴里掏出线索来。   “那个人族算什么,不过是棋子罢了。现在我血玉达成目的,他就无足轻重罢了,不过,还需要他联系客户,提供钱财,倒也不好打杀了,你要是看他不惯,我让他不再你面前出现便是。”蛙大摆摆手,又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别磨磨叽叽的。”   茶树妖将怀里的瓷碗抱得更牢一些,笑道:“如我这样的大妖,要加入的组织必然是能成大事业的,不然也配不上我的身份。你说血月最近在计划一件大事,是什么大事?”   “我不知道。”蛙大摇头,“这事上层瞒得紧,我级别低,没得到消息。不过,你修为高,一旦加入,必然让你加入。”   “这不就是画大饼?”茶树妖不为所动。   蛙大咬咬牙,说出个小道消息,“我听闻,这事要是成功,咱们就能进魔界了。”   茶树妖后仰。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什么玩意儿?   血月要是能进魔界,那他们老大得有多厉害?   一千多年魔界关闭,人界的那些高层想方设法试图窥探魔界发生了什么事,但谁也没法进入魔界,更别说打开魔界的门。   那个时候,还有能飞入仙神二界的大能呢。   血月组织的那些高层实力,能比得上当年的那些大能?   可能是茶树妖的不屑之色表现得太明显,蛙大怒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也请你尊重我一下。你不会根本没想加入组织吧?”   蛙大狐疑地望向茶树妖。   茶树妖问得差不多了,知道血月组织在干什么,知道为什么要找齐晏鸿,知道为什么要等十五年,再待下去也没用。   他出手,意图擒住蛙大。   蛙大才八百年道行,茶树妖这一击按理说不会击空,但谁知道关键时刻,蛙大身形像是脱壳一般,瞬间落到一米之后,原处只剩下一道虚影。   茶树妖抓了个空。   他抬头,瞧见一名蛊师。   这名蛊师白得像是冰雕,连头发也是白色的,像是用了无数漂白-粉漂白,白得不自然。   他抓着蛙大连连后退,密密麻麻地蝎子、毒蛇、蜘蛛、蟾蜍、蜈蚣以及数不清的虫子四面八方地攀爬过来。   茶树妖是树,最讨厌虫子,特别是吃茶树叶和茶树芯的大青虫,而这些爬过来的虫子里,就有当初啃他本体的虫子,这勾起他很多不好的回忆。   茶树妖不太想回忆这一幕,他简单和顾雅说了说,他是用符箓冲出虫子包围,没受什么伤。   茶树妖逃后,那蛊师和蛙大在后边紧追不舍,虫子飞得到处都是,青蛙妖之前本来哭泣不休的,张开嘴,吃蛊虫。   吃完蛊虫,青蛙妖像是从悲伤里终于消化信息,从天窗处站在车顶,大声问他哥哥,为什么背叛青蛙神?   青蛙神是天下青蛙妖的神明,没有青蛙神,青蛙妖于世道来说,不过是谁都能欺凌的小妖,是因为青蛙神,那些蛇妖不敢再肆意吞噬开智的青蛙,有了顾忌。 第93章 再施时间法则   蛙大的回答, 让茶树妖有有些想骂,“那个吞粪汁长大的小蛙崽子,居然说蛊师培养的虫子味道好,充满元气, 他超喜欢的。为了能天天吃上这种虫子, 他自愿加入血月组织。我呸,没良心忘了根的小蛙羔子, 就该一出生时丢到粪坑里, 被蛆吃个一干二净。”   青蛙妖听到这个意外答案, 就失魂落魄, 只会流泪了。   “这是我倒的第十碗了,他可真能哭啊。”茶树妖头疼。   倒水也是件麻烦事,他在逃命,哪有时间给他倒眼泪?但是不倒眼泪,按着倒霉蛙一直哭的尽头,他担心车子里全是水。   “那蛊师你打不赢?”顾雅有些不解。   “倒也不是, 是那间别墅设了阵,有摆了很多邪器, 不好打。我只有一妖, 而且是不擅长战斗的植物妖,万一中了计,都没同伴提醒我。”   而战斗时, 恍惚一秒半秒, 有时候很致命。   至于青蛙妖,完全被他给忘记了。   反正, 逃了几个小时, 他仗着这辆车的配置, 在路上东甩西甩,将那两个东西给甩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安南市特情局出手了。   他将录音发给安市特情局,又由安市特情局联系安南市特情局,算算时间,安南市特情局只要不是废物太彻底,怎么也该去拦截他俩了。   “你先回来。”顾雅开口。   之前她想着,以茶树妖的道行,安南市无人会是他的对手,谁知道这么危险。   “不。”茶树妖拒绝了,“我去找找齐晏鸿。”   这个场子他一定要找回来,还没有哪个小喽啰这么对他,能全身而退。   “你修炼别太入神,等我打电话给你,你就给我破除那根指骨的术法,并将位置告诉我。”茶树妖杀气腾腾。   顾雅犹豫片刻,道:“你要不要再等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后,我陪你一起行动。”   “不要,五个小时后,他们逃了怎么办?”茶树妖启动车子掉头,“先抓蛙大,再抓那蛊师,算了,那蛊师让特情局的抓,我就不参与了。”   蛊师太恶心,身上全是虫子,他一颗柔弱的、没有树叶的树,还是敬而远之吧。   顾雅从这话里听出点什么,也明白之前那点违和感在哪里了。   他说那房间又法器有阵法不好展开,他逃也说得过去,但那蛊师和蛙大追出来,蛙大战力几乎可忽略不计,主要是对付蛊师,他完全可以守在外边和蛊师打,他继续逃是为什么?   他不想对上蛊师。   他讨厌虫子,讨厌到宁愿避让蛊师,也不愿对上虫子。   顾雅贴心得没有拆穿茶树妖的话术,温柔鼓励道:“加油,等你好消息。”   挂了电话,顾雅犹豫下,先摸出山神印。   瞧见这熟悉的银色,她微微怔愣,过了片刻,她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她取出薰衣草瓶。   薰衣草瓶内,有一节小指骨。   她打开塞子,从里边取出指骨。指骨冰凉,像是之前在极其阴寒的地方待过,才会到现在依旧触之如触寒冰。   顾雅没有破术,而是手抚上这块指骨,施展时间法则。   闭目,无数图像在眼前飘过。   片刻,顾雅睁开双眼,收回手。   她的面色微微苍白,看着也有些虚,但她面上带着笑。   她抬手,掌心的山神印依旧是银白色,只是颜色有些黯淡。   相较上一次,这次山神印没有掉等级。   一是她实力更高,二则她没有同时施展空间法则——顾雅后来才想明白,她替方歌萦仿造证据,不仅仅施展了时间法则,还施展了空间法则。   她闭上眼,抚摸着指骨,回味施展时间法则的过程,对时间法则有了更深的领悟。   她将指骨重新收好,给茶树妖发了个位置,“这是张家小二尸体埋葬的位置,这是齐晏鸿藏身的屋子,也是张家夫妻葬身的地方。今晚十二点,齐晏鸿会绑架张家夫妇,在这杀了他俩。”   按照图像中的计划,张家夫妻必死。   现在已经有人插手这事,未免迟则生变,齐晏鸿不会留手。   至于那个地方,过往影像里,齐晏鸿曾说过,可惜那中年男人会死得体面,不然他会在这儿,跪在他儿子墓前,一刀一剐剐给那鬼婴看,边剐边说这么多年的计划。   不将计划说出来,不让中年男人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岂不是锦衣夜行,毫无报复快感?   茶树妖没有怀疑顾雅的信息,调转车头。   他先联系安南市这边的特情局,问他们在哪,抓到蛙大和蛊术师了没有?   那边给出的回应是,蛙大被蛊术师杀死,蛊术师逃了。   茶树妖暗骂了一声,这也能被蛊术师逃跑,安南市的特情局工作人员,还真是有点废。   也难怪之前不敢接中年男人的求助,看不穿后边的邪术。   茶树妖理所当然忽略了,自己一开始也看错眼的事。   他也不去追蛊术师,蛊术师一看等级比蛙大高,逃走了便会潜伏起来,不冒头谁也找不到。   血月组织的逃跑和隐藏能力,他是见识过的。   他去了顾雅给的那个地址。   这是山上度假村,村里经常有富豪在这建别墅,养生,听到外边有车子轰隆声,村民连开门看热闹的激-情都没有。   茶树妖没将车开到别墅附近,那会直白地告诉齐晏鸿,有外人来了。   他将车开到一处偏僻的平地上,应该是村里人修的专门用来放车的,水泥地,上边已经听了几辆车。   茶树妖下车,将碗里已经淹没了青蛙妖的泪水往上边一扔,碗接过青蛙妖,泪水撒入河里。   茶树妖瞥了青蛙妖一眼,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能哭?”   青蛙妖哽咽道:“我哥,我最后一个血脉亲蛙,没了。”   虽然他哥坑了他的内丹,但那是世上和他关系最近一只蛙,日后,他就是孤家寡蛙,再无亲人了。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不也没亲人,我不也活得好好的?”茶树妖不以为然。   他天生地养,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血脉亲妖的概念,觉得亲妖和朋友应该差不多。   “没了这个,再找一个便是。”茶树妖不走心地安慰。   青蛙妖默默流泪。   茶树妖想了想,将碗放到车子下边,道:“那你在这哭吧,我去了。”   青蛙妖往前一蹦,落到茶树妖手臂上,“我要去。”   他含着一双水盈盈的眼,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茶树妖将碗里的水倒掉,又重新抱回怀里,警告道:“不许哭了啊。”   青蛙妖含泪点头。   茶树妖端着碗,将一身气息隐匿于青山绿水中,不紧不慢走向那远离村子的独栋别墅。   他先操纵草木在屋子里转一圈,确定里边只有一些低等邪器,低等邪术后,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他来得庭院一个养鱼的大水缸边,跳到水缸旁边的大树上。   皆由大树叶子隐藏身形,茶树妖将碗放到旁边枝杈上,自己摸出手机,给顾雅发信息,“我已经等到这个地方了。”   顾雅回信,比了个OK。   凌晨四点,门外传来一道汽车轰隆之声,等了大半夜的茶树妖和青蛙妖同时精神一振,扭头往外瞧去。   只见一辆车经过电子感应大门,缓缓驶入车库。   透过黯淡星辰,茶树妖瞧见车窗内,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过他看起来才三十出头,斯文儒雅,俊秀白皙,富有魅力。   茶树妖暗道,倒是比那中年男人长得俊俏,也莫怪齐佩一开始看上他。   齐晏鸿将车开入车库,不多会儿,精神亢奋地托着两人过来。   齐佩和中年男人手脚发软,没有力气,只能被拖着,期间中年男人张开双手,将齐佩抱在怀里,减轻齐佩痛苦。   齐晏鸿瞧见这一幕,面容愈发扭曲。   这两人情深义重,岂不是衬得他更为可笑?   “好一对奸夫□□,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奸夫□□!”   中年男人抱着齐佩,默不作声。   茶树妖见状,手指一掐,一道风迷了齐晏鸿双眼,齐晏鸿下意识松手,去揉眼睛。   茶树妖顺势用两根枯枝换下中年男人和齐佩,将他俩拎得大树边放下,并设了个结界。   “大师!”   中年男人瞧见茶树妖,狂喜。   还以为身陷绝地,谁知道是绝处逢生。   茶树妖点点头,道:“你俩还真被抓了啊。”   听顾雅说的时候,茶树妖还是不太信的,这两人身边也有保镖保护着,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抓?结果,高估他俩了。   中年男人满脸羞愧,“被邻居背叛,中了迷-药。”   那边,齐晏鸿揉出眼底沙子,又继续拖“中年男人”和“齐佩”,他像是没发现地上“两人”的不对,将两人拖到大水缸前。   他用力掐住齐佩的腮帮子,恨声道:“贱人,你普通人家出身,除了皮囊出色点,还有什么出色?我屈尊下顾娶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给我带一顶绿帽子,谁给你的勇气?”   茶树妖“啧”了一声,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可真是有意思。   中年男人和齐佩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特别的齐佩,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一场婚姻,在齐晏鸿眼底是这个样子的。   难怪齐晏鸿明明不爱她,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婚。   中年男人拉着齐佩的手,道:“别听他的,你很好,有各种各样的优点,倒是他,除了家世,就是废物,是他高攀了你。”   齐佩握紧中年男人的手,没有说话。   当年她恨自己瞎了眼,现在觉得,自己何止是瞎了眼,简直是失了智。   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第94章 入魔   齐晏鸿幻想中的“中年男人”费力拍打齐晏鸿的手, 道:“有什么冲我来,冲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   齐晏鸿用力将“齐佩”丢到水缸上,又掐着“中年男人”的脖子,冷笑道:“张白圭, 你又算什么玩意儿?从小到大, 我成绩比你好,篮球比你玩得好, 游戏比你玩得好, 为什么小区里那些人都更喜欢你?”   “为什么你这废物处处比不上我, 不仅不以为耻, 还妄图追上我?你老老实实当你的废物,不好吗?”   中年男人望着略有点癫狂的齐晏鸿,有些不明白。   他以为,对方是因为他抢夺他前妻而记恨他,看这样子,他从小就看他不顺眼。   既然看他不顺眼, 为什么要和他当朋友,还一当就是二十多年?   这下, 轮到齐佩握住中年男人的手了。   中年男人轻声道:“我从没想过, 他对我恶意这么大。”   “妒忌。”茶树妖瞥一眼就明白了,“他妒忌你。”   中年男人不解,“他为什么妒忌我?从小他比我优秀, 我要很努力, 才能不和他掉队。”   茶树妖有些好笑,中年男人品性方正, 朋友优秀, 他只会感到高兴, 并追上对方脚步,但于心思狭隘的齐晏鸿来说,中年男人便是后边随时会撕咬人的狗。   他要十分努力,才能不被中年男人追上,他或许在中年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又或者在中年男人玩闹的时候,偷偷努力学习。   在他学习时,肯定对中年男人咬牙切齿,恨他那么优秀,害得他不得不耗尽全力。   这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让他如何瞧中年男人顺眼?   若是中年男人对他生出嫉妒,或是就此堕-落,他或可一抒心底恶气,对中年男人还有些微薄的怜悯和好意,但中年男人行步唯有半分差错,且按照自己步骤一点点走向优秀,那么难堪的便是他了。   小人之心,常戚戚。   “还有你-妈,可真贱啊,当年看上穷小子,又勾得我爸对她念念不忘。平常我爸对她献殷勤时,她是不是特别自得,觉得自己魅力不减?真是个婊-子!”   如果说齐晏鸿对张家妈妈的仇恨是他-妈妈灌溉的,那么齐晏鸿对张白圭的仇恨,则是在日复一日的对比中,无解的。   同样出生富豪家庭,他-妈妈只会逼迫他优秀,一旦他有哪比不上张白圭,就会遭他-妈妈一顿毒打,而张白圭呢,窝在他-妈妈怀里,可以玩游戏,看电视,吃冰激凌,不需要任何代价,他有父母的疼宠,活得幸福而快乐。   他的家是温馨的,他爸爸是宠溺的,他-妈妈是温柔的,不像他,他的家是冰冷的,他爸面对他毫无感情,他-妈对他只有逼迫和高压,他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对对比组张白圭的恨,比谁都深。   好不容易他得知张白圭看上一个女生,他抢在他之前夺走了他,他想,他总该生气了,痛苦了,黑化了吧?结果这人大方祝福他。   抢女人的快感一下子大打折扣,齐佩在他这里,失去了价值。   他几乎快放弃利用齐佩折磨他时,张白圭这个伪君子,偷他家了,还生了个野孩子,这让他如何能忍?   那几年是他过得最快活的时候,通过折磨齐佩折磨到了张白圭,他硬撑着不离婚,让这对奸夫□□天天处于背德不得解脱的痛苦之中,然而老天都像是在帮他俩一样,他居然出了车祸,不得不他出国疗伤,让这□□趁机离了婚。   之后,他虽然报复了回来,但这两人一直活着,这报复总觉得有些不够。好不容易尊者目的达成,他可以彻底复仇,结果隔市山神插手,逼逃尊者,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今晚是最后一个机会,若今晚不杀了他俩,他再无复仇之时。   齐晏鸿除了复仇,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父母,事业,他全都不在乎,他只想复仇。   听到齐晏鸿骂他-妈,中年男□□头硬了,他冲出去,对着齐晏鸿就是一拳。   齐晏鸿注意力全在下边“张白圭”身上,毫无防备,被这一拳击了个踉跄。   他手撑着旁边草地不至于摔倒,他扭头瞧去,只见又一个张白圭握紧拳头站着,正怒目瞪他,他的身后,还站着齐佩,以及一个抱着碗的陌生娃娃脸青年。   那个娃娃脸青年抱着的碗里,还有一只青蛙对他双目灼灼。   “他身上,有我的内丹。”青蛙妖盯着齐晏鸿,一双眼瞪得老大。   他的内丹,被他消化掉了。   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要用他内丹的家伙。   青蛙妖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了,看能不能将内丹能量给回收,但想也知道,茶树妖不会允许的。   他跟着山神娘娘,怎么能允许妖吃人?   齐晏鸿听到青蛙说话,眸光动了动,彻底放弃治疗。   他从地上站起,大声道:“苍天不公!”   苍天何其不公!   为什么次次都站在张白圭那边,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什么老天爷那么眷顾张白圭?   他不服,他不服!   齐晏鸿喊出那句话后,身上隐隐有魔气涌动,却是怨气入魂,以人身成魔。   魔界人魔不少,但那都是道士,普通人几乎没法成为人魔。   因为普通人,没那个能量支撑他入魔。   但齐晏鸿不一样,他吞了青蛙妖,他体内有青蛙妖妖丹绝大部分力量。   这些力量,能支撑他入魔。   “糟糕!”茶树妖上前,一巴掌拍向齐晏鸿,想打断他入魔,谁知道他的巴掌悬在半空,一股力量从齐晏鸿身上散出,挡住他的力量。   茶树妖面色又是一变,又惊又怒,“你到底吃了多少妖丹?”   这力量,绝不是青蛙妖拥有的。   齐晏鸿冷笑,“我出车祸多少年,便吃了多久内丹。”   他当初车祸太过严重,便算是内丹,也只能撑起他活动一段时间,待内丹力量耗尽,又得吃新的内丹,从出车祸到现在,他内丹不断,早忘了吃了多少颗。   “谁也挡不了我!”齐晏鸿哈哈大笑,“天若挡我,我便灭天,人若挡我,我便灭人,人间不容我,我即成魔!”   茶树妖是力量从根本上来说,也是魔力,他出手,反而会给齐晏鸿滋养。   他一边往齐晏鸿身上丢符箓,一边给顾雅打电话,又冲张白圭和齐佩两人吼道:“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快离开这,快给你们安南市的道长打电话,求助。”   不然齐晏鸿成魔,那些道长不趁他弱小时消灭,人间就危险了。   以血月组织的尿性,他再打几个游击战,谁能挡他?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顾雅说要来时,他不阻挡了。   齐晏鸿见张白圭和齐佩想走,手一挥,一道魔气似火冲出,茶树妖伸手拉了中年男人一下,将两人丢到后边。   “怎么了?”顾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茶树妖此时却什么都没听出来,忙喊道:“快过来,齐晏鸿要成人魔了。”   “什么?我来了。”顾雅挂了电话,催司机道,“大哥,再快一些,反正是乡间小路,没车,又不限速,加急啊。十万火急,等着救命呢。”   原来茶树妖之前那话根本没劝住顾雅,她刚过零点,就包车过来了。   现在,即将冲到度假村。   “妹妹,怎么加速?这是山路啊,十八弯啊,再加速就撞山了,到时候交警只能给咱俩收尸了。妹妹,生活那么美好,性命那么珍贵,咱们爱惜一点好不好?”司机十分无语。   若是笔直的平路加速也就加速了,山路他哪敢?   能有现在这个速度,还是他开车技术高超,换个人来试试?   顾雅摸出符箓,在碰碰车和慢慢游间选了一个,又将符箓收了回去,对司机道,“大哥,停车,我下车。”   还是爬山吧,爬山更快。   开车要绕山,爬山可直走。   司机:“???”   “妹子,这荒郊野岭的,你确定?”   “确定。”   “行。”顾客是上帝,司机将车停在路边。   顾雅麻溜付了钱,下车,往旁边山壁一爬,三两下消失不见。   司机探头,目送顾雅消失,目瞪口呆。   良久,他才感叹,“勇士啊。”   他摸着手机,拿不准要不要报警。   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荒山野岭,会不会不太-安全?但想起那爬山的背影,矫健若鹿,轻灵如猿,他又将手机收起来。   等半个小时,若她没掉下来,他再走。   顾雅踩着山壁小枝,似那飞鸟般笔直上冲,到余力将尽,又踩山壁凸出借力,到了山顶,再踩着树梢借力往下,径直来到村口。   不用她寻找,村东偏僻处,魔气滔天,直耸云霄,便算是凌晨三点黑暗遍布,依旧遮掩不住它的存在。   顾雅沿着村口小道往那个方向走,脚尖一用力,越过围墙站定。   见茶树妖一边丢符箓和齐晏鸿缠斗,一边护着中年男人和齐佩,冲过来喊道:“茗怀兄,我来了。”   茶树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才刚打电话呢,这十分钟没过吧?   她就从尧光山那边过来了?   她实力这么强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估计打电话的时候,顾雅就在路上。   顾雅冲来,也是一巴掌拍过去。   顿时空中出现一个硕大的由元气构成的巴掌,像蒲扇似的拍向齐晏鸿。   齐晏鸿身上黑气魔气暴涨,如长棍般冲向巴掌,却像是撞到山一般,黑色长棍被巴掌一点点按下,按碎,消融得干干净净。   呼吸间,那巴掌就拍中齐晏鸿。   顿时齐晏鸿倒飞出去,身上翻滚的如同燎原大火的魔气,消失得只剩下些许黑烟。   “不!”齐晏鸿不敢置信,自己体内力量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第95章 锦鲤   齐晏鸿站了起来, 再次冲老天喊道,“苍天不公,我欲成魔!”   顾雅又是一道元气击过去,贯穿他的丹田, 击穿他丹田内刚滋生的魔种。   噗嗤。   齐晏鸿身上的魔气像是燃尽的纸, 不多会儿,连灰烬都没剩下。   他又连喊几句, 他的身体毫无反应, 之前那好似充满电浑身都是力量的感觉, 好似他的错觉。   但他知道这不是, 他怒瞪顾雅,“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超能力呢?”   顾雅撇撇嘴,还超能力呢,花国没这玩意儿,在西方待多了,脑子待坏了吧。   她望向中年男人, 道:“捆了他。”   她又问茶树妖,“安南市特情局通知了吗?”   “通知了。”茶树妖抱着碗, 走了过来。   青蛙妖望望齐晏鸿, 又望望顾雅,一秒乖巧。   中年男人从房间里没搜到麻绳,剪了床单当绳子, 将齐晏鸿反手捆着, 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恨不得揍他几巴掌, 现在只敢偷偷踢几脚够够瘾。   顾雅让中年男人拎着齐晏鸿远一点, 她手放到大缸上, 那么重堆满水和鱼的缸在她掌心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一般,被她挪到一旁。   齐晏鸿见状,挣扎起来,“你不能这么做,我主事业,不容任何人阻拦!”   顾雅当他是犬吠,中年男人见状,用床单塞向他嘴里。   齐晏鸿紧闭嘴巴,任中年男人怎么塞也不张嘴,中年男人丢下床单,道:“安静点。”   齐晏鸿哼声冷笑,满是不屑。   到底有了顾忌,没敢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顾雅移开大水缸,对中年男人道;“挖。”   中年男人去找锄头,顾雅望向齐佩,道:“你也一起。”   齐佩点点头,和中年男人一起去找挖掘工具,最后两人找到两把小花锄。   顾雅见两人拿着小花锄过来,眼底闪过怜悯,“这下边是你俩儿子的尸骨,去挖吧。”   中年男人和齐佩齐齐镇住,低头望向地面,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只是之前已经哭过,又有了心理准备,只哭了一下,两人将眼泪擦擦,就专心致志又小心翼翼地开挖。   刚挖开,一道邪气冲天而起,在即将触碰到两人身上时,被一股力道拂去,两人只感觉到夜风寒凉,吹拂而过,泛着凉意,并没其他感觉,又继续往下挖。   顾雅收回施法的手,沉默地望着这一幕。   茶树妖站在顾雅身侧,盯着两人还是不解。   没出生,没相处过的孩子,也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为什么他见过相处十几年的孩子,说丢就丢呢?   人类,他总是弄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这对夫妻挖了几分钟,挖出一个小棺材,小棺材只有月饼盒子那么大,槐木做的,上边用血画着看不懂的花纹,十分妖异。   这棺材在地下埋了那么久,依旧像新的一样,再配着这遍布棺材的血色纹络,视觉冲突感无比强烈,任谁瞧了,都会毛骨悚然,神飞魄骇。   中年男人和齐佩被这冲击得差点握不住锄头,齐齐生出退却之意。   但两人没动。   两股战战,互相扶持,只将求助的视线移向顾雅,“大师,接下来怎么做?”   顾雅道:“我这有两种方法,一,我将他收走,带回山神庙慢慢净化,待他神魂怨气消失,再送他入地府,第二,你俩呼唤他名字,用父爱母爱感化他,若他感受到你俩的爱,会自动化解怨气,转世投胎。”   “一个快一些,一个慢一些,你俩选择哪一个?”   齐佩问:“在山神庙净化,他是不是会特别痛苦?我在书里见过,净化怨魂,怨魂很难受。我选第二个。”   中年男人握握她的手,没有反驳。   顾雅道:“确实难受,毕竟山神庙内神光高照,怨魂是阴魔,不会好受。既然已经选好,那握着这张符箓,等我说开始,你俩便开始。”   顾雅递给两人一人一张符箓,走到棺材那边,从发髻上拔-出玉笔,开始画符。   一点金光笔尖落,符纹流畅箓文成。   一张半透明的符箓贴在棺材之上,棺材无火自燃,金黄色的光芒虚幻幻地燃烧,旁边被金光扫中的中年男人和齐佩,都感觉身上一暖,骨子里的寒凉散去。   他俩紧张地盯着棺材,有心想问,会不会将他儿的尸体烧成骨灰?   他俩是凡人,瞧不见金光之下,是嫣红和浓黑的气似活动般想要外逃,却被金色纹络牢牢网在其中,束缚着,哀嚎着。   顾雅瞧了一眼,将之前的指骨丢了进去。   金色大火以黑红二气为燃料,越烧越燃,越烧越烈,直至黑红二气消失殆尽,金色大火才慢慢消失。   之后,空中漂浮着一百多节小白骨。   干干净净,似玉石般晶莹。   没有白骨那种阴鸷感。   顾雅后退两步,白骨似无所依托般垂直掉落在地,黑色泥土迸溅在白骨上,触目惊心,像是白雪遭到淤泥玷污,又像是花瓣被揉碎成泥。   让人心疼不已。   张白圭和齐佩忍不住上前,捡起白骨,用手帕擦干净,又放到干净的手帕里。   见了两块,忽然想起顾雅说,要用爱感化小孩,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步低头,齐佩先说,“是妈妈不好,没有及时发现你,让你在妈妈还不知道的时候,被坏人夺去了性命,还害得你让坏人做了不少恶事。妈妈无能,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如果可以,你愿意再投到妈妈肚子里,咱们继续当母子吗?”   中年男人在旁边补充道;“爸爸也不好,爸爸没保护好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原谅爸爸,爸爸都能希望你转世投胎。”   “不是每个爸爸妈妈,都想你今生的爸爸妈妈一样糊涂无能的,他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手把手养你长大,叫你喊爸爸妈妈,你会是他们的小宝贝,不会受半点苦难。”   中年男人和齐佩一边捡骨一边喋喋不休,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后来说得动情处,又哽咽低声。   这是她/他的孩子,却因为坏人,没能见到这个世界的阳光,他俩都衷心希望,孩子下辈子有个好生活,能体会这世界的美好。   春花秋月冬日雪,还有三月桃花八月桂,都是难得的美景,希望他能看到。   或许是两人的愿望太过朴实真挚,白骨之上慢慢冒出一个还带着脐带的小老鼠大的孩子。   他身上的黑气随着他的出现,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直至于无。   他上前抱抱中年男人和齐佩,身形化作乳白色的光点,消散于天地。   中年男人和齐佩若有所觉,仰头望着天空。   刚刚,好像有什么温柔的风,拥抱了她/他一下,太过轻柔,带着让人落泪的意味。   被绑在在地上的齐晏鸿像是瞧见什么大恐怖之事一样,大声惊呼,“不可能!”   “他怎么还能回归地府?”   “他被我主以秘法堕了心志,做出诸多罪孽之事,他早没了轮回机会,他怎么可能再投胎?!”   顾雅扭头瞧他,感觉自己好似听到什么了不起的大消息。   “你主为什么堕他神智?他有什么特别的吗?”费尽苦心,只为断一婴儿轮回路,这婴儿前世怎么得罪他主了?   那婴儿没有出生,没有生辰八字,不好算今生前生。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算。   她看了中年男人和齐佩一眼,又望向齐晏鸿。   齐晏鸿没有回到顾雅的话,他面上露出惊惶之色,整个人陷入不可置信的癫狂之中,最终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顾雅上前,睁开神明之眼,“你知道什么,说!”   齐晏鸿记忆放开,他下意识地回忆之前看到的监控音频。   他习惯事事掌控,所以家里处处设了监控,藏了监听器,其中一盆植物盆栽土里,就藏了一个。   那蛊师没有留意,就站在盆栽旁边与人打电话聊天。   对面那人说,那鬼婴神魂尊主已经处理好,他只需做一件事,驭使鬼婴杀妖,取内丹,虐杀孕妇,得母子鬼,虐杀婴孩,得婴鬼,让他失去轮回之机,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人还说,尊主迟早带他们,统领天地,跨越生死。   这事被他记在心里,一直没敢往外说。   但他记住了这事。   他不是玄门中人,也琢磨不透这事有什么特别的,他只知道一事,尊主亲自动的手脚,被这山神破了,这事,尊主输了一筹。   这让他没法接受。   在他心理,蛊师便足够神秘莫测,旁人难以抵御了,让蛊师那般尊重的尊主,更是神鬼莫测,无人能比。   顾雅这一手,相当于将他信仰打破。   他没法接受。   尊主是做大事的,没人能够阻挡。   他凭借对尊主深入骨髓的信任,硬生生挣脱顾雅的神威,“尊主判断不会出错,以为幻境就能迷惑我?不会的,哈哈哈哈,不会的,你们都会死,和尊主做对的,都会死。死了后,又落到尊主手里,尊主会让你们,投胎不得,魂飞魄散!”   在神明之眼下,齐晏鸿记忆没法瞒住顾雅,她听那个统领天地,跨越生死,只觉得这些人在妄想。   谁敢说能统领天地,跨越生死?   连那些界主都不能。   他们也需受法则束缚。   在天地规则面前,没有谁能挣脱。   若是不受法则影响,要么是他不复存在,要么是天地不复存在。   张白圭和齐佩从齐晏鸿那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中听出了什么,惊喜地望向顾雅,“大师,我儿是不是投胎去了?”   顾雅点头,“对。”   她视线扫过张白圭和齐佩,见两人身上功德和气运都没回归,了然。   她将这事告知两人,解释道:“到底是你儿做了孽,虽无神智,受人驭使,算是情有可原,但到底是有罪孽,他去投胎,其所犯罪孽,由你二人承担,天地夺尔等功德气运,以儆效尤。”   听到这么多年的功德气运全还儿子欠的债去了,两人并没滋生什么负面情绪,看得很开,“这边好,可以再给他一点功德气运,让他下辈子投个富贵胎吗?”   “不用,他自有缘法。”顾雅本欲说“可以”的,谁知话刚到嘴边心惊肉跳,竟是天地示警,让她改口。   那婴儿前世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惊动天地,对她这神明示警?   顾雅之前还想探究下婴儿前世的身份,现在也不敢了。   算了算了,还是留点神秘感吧。   早上六点,顾雅避着张白圭和齐佩两人,任尧光山将她拉了回去,留下茶树妖在这处理后续,临走前,她将青蛙妖也给带走了。   这只青蛙妖,内丹只剩下原来的千分之一,弱小得一比,虽没了十年后无神智威胁,但他实力比凡蛙好不了多少。   偏生他还堕了邪。   要是不管,他迟早会因为渴求力量,而走上吞食血食之路。   她将青蛙放进假山下的小池子里,道:“以后你住这儿。”   青蛙跳到小莲叶上,神光照在身上,针刺似的不舒服。他道:“我能住到山脚下吗?”   顾雅轻柔一笑,在青蛙妖期待的视线下,断然否认,“不行哦。等你身上邪气驱散,你想去哪里去哪里,但邪气未散,只能住这池子里。”   这池子的水常年沐浴神光,也带着几分神性,最适合青蛙妖生活。   青蛙妖又想哭了。   小青蛙呀,命最苦啊,亲大哥呀,挖内丹啊,内丹没了,大哥没了,结果自己,还要天天受苦。   太难了。   青蛙妖委委屈屈趴在莲叶上,这是,池子里的一条锦鲤尾巴一划,破水而出,迸溅出的水珠落到青蛙妖身上,不等青蛙妖发火,又一条锦鲤在空中一跃,扑着青蛙妖一道裹拥在水里。   这还不算,锦鲤似玩球一般,你顶一下,我顶一下,顶着青蛙妖在空中一上一下。   青蛙妖呱了一声,生无可恋。   顾雅咦了一声,望着这群锦鲤,有些奇怪。   锦鲤不该有这么高的智商才对。   她坐在池边,视线在这群锦鲤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到一只红底黑花的锦鲤身上。   这只锦鲤,以前尧光山没有。   是她离开尧光山时,出现的?   她离开尧光山时,对尧光山的掌控降到最低,出现了一条小小锦鲤,确实难以发现。   顾雅瞧了片刻,发现这只锦鲤已经成了精,不禁笑道:“你不化作人形,在人间生活,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还带了小伙伴?”   顾雅视线落到池子底下,一条头顶小红花的锦鲤身上,道:“受了伤?过来养伤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锦鲤将青蛙妖丢出池子,尾巴甩了甩,来到顾雅身前,小声道:“我上来时,山神娘娘不在,后边有追兵,我不敢现身,带着我大哥躲在池子里。本来打算等山神娘娘回来,求山神娘娘收留的。”   “追兵?” 第96章 扰乱纪算   “对, 最近有人抓捕锦鲤,就我知道的,云梦湖那几条越过龙门,含有龙血的锦鲤, 都已经被抓走了。要不是我哥成功跳过一次龙门, 又锦鲤血脉浓郁,早早意识到不对, 也不能带我逃出生天。”   可惜, 他哥为了挡追兵身受重伤, 他倒是被他哥护得很好。   顾雅了然。   有愿意进城去当人, 自然也有愿意待在出生地当妖的,这两条锦鲤,以及云梦湖那些锦鲤,都喜欢住在源生地。   加上近些年国家大力倡导保护环境,他们的生存居住地越来越好,更加不愿意来到人类世界。   每天保持着最舒服的原形, 过着快乐日子,不好吗?   但也是相应的, 这些妖与旁人联系少, 又性独,被抓了也不知道。   顾雅不知道这事,估计特情局那边不知道。   不过, 便算上报给特情局, 跑到她这边是最佳选择,至少在尧光山内, 她护得住他们, 若是去了特情局, 则未必。   “安心待着吧,不过,你怎么欺负他?”   顾雅视线落到身侧的青蛙妖上。   锦鲤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堕妖,本能忍不住。”   他已经足够克制了,没有过分攻击,知道他是山神娘娘放入池子的,只躁着血,顶一顶他。   锦鲤含有龙的血脉,龙又刚正无比,见不得邪物。   要不是他哥沉睡昏迷,反应比他还大。   闻言,顾雅只得让用碗捞了池子水,将青蛙妖养在里面。   青蛙妖:“???”   小青蛙呀,命里苦啊,刚住池子,赶出来了,委委屈屈,住小碗呀。   哎,好可怜的小青蛙呀。   顾雅将碗放到红木桌上,给特情局打电话,上报这事。   特情局工作人员闻言,苦笑道:“山神娘娘,您也知道了?我们这边也是刚刚知道的。鹰宁部长特意攒了十天长假,前往云梦湖,去和他那住在云梦湖的夫人相聚,结果没找到他夫人红娘娘。”   “一开始,鹰宁部长以为红娘娘和她那些同越过龙门的小伙伴去玩了,谁知道鹰宁一家家的拜访过去,都没寻到人,鹰宁部长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匆匆将这事报了上来。我们派了队员去查访那些住在源生地的妖,目前还没得到反馈。”   这些住在源生地的妖,陆地妖还好,手机是随身带着的,水生妖的手机只需要时才会拿着,而且只他们上浮到水面上时才能联系到,所以鹰宁一开始没察觉到不对。   等将云梦湖转了一圈,一条锦鲤都没寻到,才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   红娘娘若是出云梦湖,手机是必然会带在身上,并给他发消息的,现在红娘娘的手机丢在洞府里,鱼又不在湖里,肯定失踪了。   顾雅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不对,“鹰宁他夫人,是条锦鲤?”   “是,红娘娘是一条很漂亮的绯锦鲤,活了八百年了,一直生活在云梦湖。”   一鹰一鸟,真是真爱啊,这对。   顾雅忙问,“你刚说,红娘娘和她的小伙伴,全都越过龙门?”   对上了,那条小墨花锦鲤说,云梦湖那几条越过龙门的锦鲤,都失踪了。   “是。”   “是被抓了,有消息告诉我一声。”   挂了电话,顾雅先望向小墨花,问:“你们锦鲤,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吃了你们的肉,就能长生不老之类的。”   小墨花尾巴拍拍水,保持着人立姿势,过了片刻,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傻,又学人躺着,鱼腹朝上,在水面漂浮。   这个姿势可能比较舒服,他散开鱼鳍浮着,回忆道:“没有啊,无论人妖,一般都不吃锦鲤。”   人不吃锦鲤,是锦鲤肉不好吃,刺还多;妖不吃锦鲤,是因为锦鲤为天地眷顾,吃了怕自己会倒霉。   所以,锦鲤的仇敌一向是,没有开智的大鱼或者鸟,以及龙。   没错,龙。   龙爱吃锦鲤,且不怕那些小反噬。   可惜,龙全都去了仙界,人界早早没了龙。   小墨花很苦恼,“咱们锦鲤除了幸运一点,能预测吉凶,真没其他大用。”   预测吉凶的话,龟妖不比他们更好?   他们背上,自带卦象。   顾雅不知为何,脑子里盘旋不出的,就是血月之主那要做的大事。   一般来说,要做一件大事,首先要做的,是多方面准备,其次是求点运气。   准备他们已经做足,现在开始捕捉运气,锦鲤。   “你们锦鲤,能诅咒人倒霉吗?能让人衰减气运吗?”顾雅又问。   小墨花一个锦鲤打滚,惊得站直。   他左看右看,一双眼滴溜溜地转,这是他下意识警戒的动作。   意识到自己是在尧光山,锦鲤又放松了心神,重新躺回去,答道:“其实是可以的,不过效果不大。比如普通人,也就诅咒下他多摔几跤,吃泡面没有调料包,掉一点钱的程度,而且,还只锦鲤妖能做到。”   普通锦鲤没那个能力。   “锦鲤妖,其实能影响的霉运有限。”   “像小说里写的,一个人得罪了锦鲤妖,之后几天他的集团出资金问题了,项目不太行了,说好的合作商反悔了,根本不可能。要么是这个人本身气运到了头,锦鲤妖只添了最后一根稻草,要么锦鲤妖以性命诅咒了他。”   “锦鲤妖给人诅咒,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世上能量守恒,从没有心想事成的东西,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我现在都怕旁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一承认,然后他们就对我生出警惕,生怕我暗中画个圈圈诅咒他,任我说破嘴皮子,说要付出很大代价,他们也都敷衍着,根本不信。”   无论人妖,都只会听自己想听的。   “人类那些东西太坏了,将锦鲤妖写得那么厉害,害得锦鲤妖在妖里风评不太好。那些和锦鲤认识的妖一倒霉,就会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了锦鲤妖,或者哪只锦鲤妖在背后诅咒他?”   “锦鲤妖哪有那么厉害?”   “山神娘娘,您一定要给咱们锦鲤妖当证人啊,咱们锦鲤妖,太冤了。”   看来这个问题,小墨花在心里憋了许久,憋出一肚子苦水。   顾雅随口安慰了两句,心思却转在旁的上边,又问,“如果我想要幸运,是养锦鲤妖效果好,还是让锦鲤妖给我施幸运buff效果更好?”   小墨花满脸惊悚,盯着顾雅,不敢乱说话。   生怕张嘴,自己一条命没了。   顾雅意识到小墨花的警惕,解释道:“我是在模拟,抓锦鲤妖的那群人,会如何对待锦鲤妖。如果只养在身边,锦鲤妖不会有事,如果献祭锦鲤,或者锦鲤施展幸运buff,其效果更好,那么那群锦鲤妖,就危险了。”   小墨花低声道:“养锦鲤妖转运,要锦鲤妖心甘情愿才行,而且效果也很低微,就今天中十块钱小奖、再来一瓶这样的小幸运。”   “像‘考试蒙得全对,考的全会’这种大幸运,锦鲤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是高考这样的考试,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   因为这干涉了那个人人生,他整个人命运可能因此改变,其中涉及的因果太大,锦鲤妖没法全身而退。   若是这人登高位行善事还好,要是这人日后干了坏事,罪孽全都会有一部分落到锦鲤身上。   顾雅若有所思,“所以,逼锦鲤妖施幸运buff的话,很有可能逼得锦鲤妖逆反,给套倒霉buff。”   同样要付出代价,我不好过,让你也不好过。   “如此,剥夺锦鲤妖的血脉,锻造出一个能提升幸运的邪器,才是稳妥且后顾无忧的法子。”   小墨花惊恐地盯着顾雅。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啊?   小墨花不着痕迹将身子沉入水底,只一双眼谨慎地盯着顾雅。   “你们锦鲤妖间,有没有什么互相联系的法子?不能再拖了。”顾雅问。   继续拖下去,谁知道那些锦鲤妖还活几只?   锦鲤妖摇头,没有法子。   若有法子,那么抓第一只锦鲤妖时,其他锦鲤妖全都早早逃了。   顾雅打电话给鹰宁,问他和他夫人之间,有没有道侣契约?   “有。”鹰宁道,“但道侣契约之间的联系,被蒙蔽了。”   有备而来啊,这是。   顾雅凝眉,血月之主抓捕锦鲤,总给她一种,毕其功于一役的孤注一掷感。   让人感觉不妙。   若是不成功,对方要发狂。   到时候还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浪。   她忧郁地挂了电话,又给傅白衣打电话。   傅白衣和其妻之间也有道侣契约,她想问问,什么时候道侣契约会失效。   傅白衣听到这个问题,道:“道侣契约也有等级的,等级低的会受空间距离影响,等级高的,也只有空间能隔断道侣间的联系。”   “你是说,另一个空间,比如人界妖界?”   “不,这个还在物理空间范畴,只是距离更远一点,我说的,是用法则隔开的空间,比如秘境,比如领域,比如用法则隔开的独立小空间。”   跟法则有关的,都不是小事。   “你惹上谁了?这个年代,不应该还有法则大佬存在才对。难道当年有哪个老不死的贪生怕死,没有去天外天?可是不应该啊,不愿意去的,都死了,愿意去的,都拉过去了,没有遗漏才对。”傅白衣不解。   顾雅将血月之主一事说了,并怀疑他的千年以前就声名鹊起的大人物。   傅白卿摸摸下巴,道:“我想不出是谁,我去查下。我弟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顾雅摇头。   “连他也不知道?”傅白衣摸摸尾巴,道,“行,我尽量查。”   挂了电话,她又打电话给鹰宁,问他和红娘娘之间的道侣等级。   鹰宁声音难掩失落,“是会受空间距离影响的,若不在同一个界面了,会失去联系。您说的那种破界还能联系的,是很高等的魂契,我弄不到那么高级的婚契。”   听了鹰宁的话,顾雅心反而更沉。   这说明,拿不准对方是会法则,还是不在此界了。   这两种可能,代表着血月之主的实力不同。   若是后者,特情局的人还能斗一斗,若是前者,那无论派多少人过去营救,都是送菜。   而她觉得,血月之主,还真有可能是前者。   她可没忘记,窫窳之尸,她和傅白卿,都差点折在里边,要不是有个老前辈救了人,整个安市的高阶术士,都得牺牲。   说起窫窳之尸,她又想起那柄剑了,那个剑灵有没有消散?   顾雅前往山神像,从蒲团下边将剑摸出去。   她感应下,剑灵还在,不过很虚弱了,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散去。   似是察觉到顾雅气息,剑灵从剑里飘了出来,他的身形更虚幻,像是身上的甲胄,都浅薄得如同一张纸。   他依旧维持着随白起征战时的穿着,至死,都是战士。   顾雅沉默片刻,道:“你要消散了。”   剑灵微笑,“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早想和当年旧友一起,回归天地,我比他们多活了那么多年,看过几千年后的世界,比起他们,幸运得多。”   顾雅唇动了动,没说他那些旧友转世,能看到这个新世界,但他,却彻底没了来生。   这事眼前这战魂也是知道的,又何必说出来惹人厌烦?   “迟则生变,山神娘娘,动手毁掉这剑吧,它从天外而来,不属于这个世界。”战魂望着这柄剑,略有些怀念。   这是白起将军的佩剑,陪伴白起将军多年,身受白起将军喜爱,要不是除了窫窳之尸这个意外,这柄剑,最后还会随白起将军沉眠。   但,再怎么怀念,再怎么不舍,他也知道,这剑留不得。   他望着顾雅,一双眸子果敢而坚决,尽显沙场老将的决断。   顾雅点头,伸手抹在长剑上。   长剑在神力的关注下,一点点褪-去银色剑光,露出石头材质的本质,灰扑扑的,坑坑洼洼的。它没有石头那般坚脆,反而像泥土一样多孔蓬松,轻轻一触,它就能化作烟灰。   这柄伴随着白起征战多年,又镇压窫窳之尸多年的剑,此时面目全非。   顾雅望向剑灵,剑灵朝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山神娘娘,回见。”   说着,散做漫天星光,在空中璀璨,闪耀,消失。   “回见。”顾雅指尖点上长剑,长剑瞬间分崩离析,化作齑粉,彻底消失于世间,无踪无迹。   她依旧望着剑灵消失的地方,无论是他还是她,都知道这声回见有多虚伪。   他没了来世,永远没了再相见的时候。   送走了剑灵,顾雅有些感伤,也有些想骂老天,为什么某些可爱的人不能长存,某些搅风搅雨意图搞事的人,有那么长的寿命和武力搞事呢?   就不能可爱的人活得自在,想搞事的人处处倒霉?   正在感伤中,茶树妖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心情更加不好了。   齐晏鸿死了。   在茶树妖将他交给安南市那边的特情局时,他炸开成血花。   这难免不让人怀疑,安南市特情局里,有血月之主那边安插的奸细。   安市这边的特情局工作人员都来过尧光山,经得住检验,而安南市那边,已有青蛙妖反叛,还有更多的妖反叛,好像也不意外?   特别是齐晏鸿说过,他这些年一直靠吃妖丹维持健康,那么多妖丹,哪来的?   齐晏鸿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烦。   顾雅坐回沙发上,心神一动,前往妖界。   妖界内,一只硕大的银色狐狸趴在银色的泉水里,泉水上边水雾缭绕,仿若与天上的云与光蔚然成片,遥遥望去仿若天光成匹,连接天地。   唯美地如一场幻梦。   美丽的景色,让顾雅心情好上一些,她仰头望着光幕,空中光线亮亮的,似有无数光晕悬浮其中,形成一副瑰丽无比的颜色巨作。   傅白卿尾巴一动,落到玉像面前,低声问:“小雅,谁惹你了,让你心情不好?”   傅白卿不提还好,一提顾雅有满肚子火没处发,她将齐晏鸿那事从头说起,满满的全是对安南市的吐槽,“那邪术确实高超,他们没法发现不对情有可原,但,瞧见他身上如此多的罪孽,去请公安暗暗调查下他俗世生活不难吧?”   “发现不对,再慢慢调查也不难吧,什么都没做,只知道他罪有应得,不救,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喊他来了尧光山。”   “将齐晏鸿交给了他们,转眼齐晏鸿就死了,那么重要的罪证,死了!”   “蛊师捉不到,罪犯看不住,感觉通知他们,就是个错误。”   主要是这事发生在安南市,越市办案没法绕过安南市特情局,但安南市特情局,对比安市,真的有些拉。   “哎,这事还没查出更多线索,那边锦鲤妖又全国范围内的失踪,暂时也没有线索。”   追捕那对锦鲤兄弟的人很谨慎,无论是在城外还是城内,给自己贴了符箓,监控设备没法捕捉到人影。   “不知道邪气探测仪研发得如何了,对了,还有监控设备,也得改进一下,最好能破解妖术,或者符箓。”   傅白卿笑了笑。   倒也没笑顾雅妄想天开,只是觉得顾雅很可爱。   这事听起来很美好,但,以目前的水平,做不到。   妖术和符箓的效果,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想要破开妖术玄术以及符箓的效果,监控到最真实的影响,那么设置这个监控系统的人或神,实力得远超众人。   他用尾巴轻轻地抚了抚玉像,转移话题道:“小雅,你要不要睡一觉?”   这些事,本该由他处理,是他的缺席,才让顾雅这么忙碌。   “好。”顾雅没有推辞。   她真的很累。   主要是心累。   被熟悉而安心的气味包裹,顾雅很快睡了过去。   睡到酣处,她发现自己好像在做梦,梦里,她躺在傅老师的背上,温温的绒绒的软软的,比躺在白云、躺在绒毯、躺在草丛上还要舒服。   傅老师有九条尾巴,条条尾巴都搭在她身边,似花瓣拱卫花柱一般,团团围在她身边,无论她是躺是卧是趴是坐,都能捞到一条白绒绒的尾巴抱在怀里。   人间天堂啊这是。   顾雅在傅老师身上来回滚动,快乐得一比。   滚着滚着,忽然瞧见齐晏鸿出现在前边,身高一丈,猖狂大笑,“吾主统领天地,跨越生死,尔等皆为吾主之奴!”   梦中的顾雅气得跳起,因为跳得太急还有些踉跄,他身后尾巴缠住她的腰,予她支撑。   她扶着尾巴站好,指着齐晏鸿破口大骂,“放屁,‘兽人永不为奴’!呸,说错了,重来,神明永不为奴!”   “哈哈哈哈,”齐晏鸿一边笑一边魔气翻涌,似砖瓦厂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墨黑滚滚,“神明又如何,不过是吾主掌中奴。”   “将你主之名报上,吾将夺纪!”顾雅气得浑身发抖,夺纪二字脱口而出。   “神明夺纪,可笑可笑,不过与锦鲤妖一样,同为‘火中取栗’,一夺纪,自遭反噬。唯有吾主,掌握规则,夺纪谋算,尽在毂中。”   顾雅张嘴欲答,忽而好似晴天一道霹雳劈中囟门,过往线索犹如穿针引线蚁走串珠,恍然间若有明悟。   她知道血月之主要做什么了。   飘乎乎的神魂惊得落地,睡得沉沉得顾雅猛地睁开双眼,明明是玉像,竟额心冷汗涔涔。   傅白卿见顾雅醒来后,满脸惊惶,面色竟比睡前还难看,不,比任何时候还难看,脸沉得像是能滴水。   他关切地问:“小雅,你做噩梦了?”   “不,我是想明白,血月之主要做什么了。”顾雅开始摆着手指头算,“从血月组织滥杀孕妇婴鬼,抓捕人间执鬼,制作佛牌小鬼,四处窃夺功德气运,为寿短者替身转命,鬼木批量化产生厉鬼,邪神以邪木窃夺凡人寿命,以及锦鲤妖被抓,都只有一个目的——”   扰乱纪算。   意指生死簿。   目的是冥界之主。 第97章 贵客上门   寿元天地早定, 人间无论是谁,都没法插手旁人寿元。   添一寿,少一日,全是罪孽, 都记在地书之上。   而这寿元, 又有明面寿元,以及隐藏寿元, 明面寿元为死劫, 死劫未过便死, 死劫一过, 后有隐藏寿元尚在。   这也便是人间术士可提醒旁人渡死劫的原因,因为死劫非正寿,不算插手生死之事。   但若是隐藏寿元已尽,却以邪法苟活,插手生死,乃大罪;若旁人明面寿元未过而夺取其寿元, 亦大罪。   无论神人妖鬼,都没法违背这个规律。   凡人有神明夺纪之说, “凡人有过, 大则夺纪,小则夺算”,然便算是神明, 夺纪也要付出代价, 亦有罪孽。   不过这罪孽,以功德, 或者信仰相抵过了而已。   唯有一种例外, 那便是地书之主。   地书之主, 可篡改寿元,天地有感,补全规则。   只是以前,地书一分为二,一半在酆都大帝手里,名为生死簿,生死簿内页又分发下去,供十殿阎罗以及判官查阅;另一半则由天地藏起,无人得知在何处。   如此,地书不至于为神、人窃取。   七百多年前,天地规则有变,不仅仅是人间,地府更是,直至百余年前,阴差不再行走人间,转世投胎由天地暂替,地府名存实亡,但,那能掌控生死的生死簿,却没随地府一道消亡。   它依旧存在地府,兢兢业业工作。   此时生死簿无主,正是谋夺它的最佳时机。   生死簿与山神敕印一样,由天地凝结而成,自带规则,自有算法,好比电脑,若一切运行有则,它不会出问题,一旦哪儿出了个Bug,或者运算能力超出它的cpu,就会运行紊乱,甚至死机。   生死簿也是如此。   若生死簿运行出了问题,它便会死磕那个问题,从而防御降至最低,此时是最好对付它的时候。   说到底,生死簿只是器。   之前血月组织、鬼木以及邪神对凡人做了那么多事,早将人间凡人寿命扰乱,正者不长存,早夭者得以延续性命,生死簿上必然早早烂账一大堆。   而这些事,仅仅是她和傅白卿今年在安市发现的,那以前没被发现的呢?在其他地方发现的呢?那血月之主算计窫窳之尸,估计在千年之前,就开始慢慢布局。   “难怪之前查血月组织、鬼木以及邪物时,都查到邪神那里,原来邪神是血月之主找的替身,以及隐瞒他目的的烟雾弹。”   若她在那个时候,通过邪神谋夺凡人寿命,猜到生死簿,也会否认这个猜测。   毕竟,邪神堕邪,又失去土地敕印,是绝对没法染指生死簿的。   傅白卿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他真没想过,那血月之主有这么大的野心,居然意指生死簿,窃酆都大帝之位,妄图成为冥界之主。   他真有那么大胆?   生死簿带着天地规则,生来神圣不可觊觎,他干了那么多坏事,身上早已罪孽滔天,估计连靠近生死簿的资格都没有,哪来的野心谋算生死簿?   “不可能吧?”傅白卿尾巴不安地动了动,“生死簿由天地规则所化,无人能欺骗天地。”   “而且,邪神也是千年前的人物,未必会对他俯首陈臣。”   邪神他谋夺寿元,或许是为了炼制延寿丹,为自己更好的稳固信仰;也有可能是将寿元转化为生机,增强自己实力,也有可能是转为自己寿命。   而不是目的扰乱寿元。   “不,通过贺兰城、车祸鬼等人替命一事,我更确定,他的目的绝对是这个。等我回去,就请特情局查查,是不是有诸多奇迹生还,或者医学奇迹的人。”   若真有,那便是邪神将窃取到的寿元随机落到其他人普通人身上,一方减一方增,没有联系,毫无缘由,扰乱生死簿算法。   再加上控制女性,打乱预定生育,又控制执念鬼,婴鬼等等鬼魂,将普通鬼转化为厉鬼,打乱阴阳平衡,如此长年累月,生死簿上必然烂账一堆。   生死簿无主,没法人工没法理顺,迟早会宕机。   最重要的是,地府鬼魂有出无进,还有可能造成轮回失衡,界面危急,若此时有人挺身而出,生死簿会不会权衡之下,让那人暂用生死簿?   又或者,冥界危急,生死簿宕机,趁此良机,掌控生死簿。   傅白卿也被顾雅的话惊到了,“不会吧,生死簿不会认主。”   便算宕机,它只会回归天地,等天地理顺后再出来吧?   顾雅道:“无需认主,有使用权就够了。”   若能掌控生死簿,高低也是冥界之主。   一界之主,相当于凡人皇帝,仙界的玉皇大帝。   “好大的胆子。”傅白卿又惊又怒,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若冥界真无主人,轮回转世全靠生死簿撑着,人妖魔冥仙神六界,都得出大问题。”   冥界乃六界轮回之地,一旦冥界出问题,六界难说还能不能存在。   毕竟,生死乃大事。   以前他只当天地规则有变,冥界和人间不通往来,就如当初的仙神二界一般,谁知道冥界早无做主之人。   “等等,”傅白卿这个时候蓦地反应过来,“你这猜测,建立在冥界无主的基础上,你就这般确认,冥界无主?”   百年前尚有阴差行走之时,也没听阴差说过,酆都大帝和十殿阎王有事。   若冥界真无主,应是这百年间的事。   不过也不确定,若上边说闭关,下边又如何得知?   但,彻底巨变,应该就是这百年间的事。   “对,冥界无主,我很确定。”顾雅抿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的,但她内心就是那么笃定着。   或许,也是前世的馈赠。   傅白卿沉默了。   他沉吟片刻,缓慢开口,“一千年前,冥界忽然关闭人妖两界通往冥界的通道,只留下冥界通往人妖两界的单行道,百年前,更是连这单行道也关闭了。”   “若发生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冥界之主,以及其部下一一发生意外,致使冥界不得不自我封闭,那当年仙神二界忽然对其他几界关闭通道,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以前,人界人妖神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会根据其修仙还是修神,送往仙界或者神界,但一千多年前,仙神二界对人界关闭通道,至此人间再无得道飞升传说。   “是。”顾雅本想说很有可能,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斩钉截铁的“是”字,顾雅惊到了。   若按这个逻辑,魔界必然也出了问题。   人界妖界修魔者,到了一定境界,也是会前往魔界的。   而当年,魔界差不多也是同时,和仙神二界一般,一同关闭通道。   至此,魔界不再接纳人妖二界的魔修。   再往深里想一点,六界,只剩下人妖二界还安然无恙。   悚然心惊。   这世界快要毁灭了啊。   越想越觉得,能活的时间不长了,坐立难安。   和世界毁灭相比,血月之主要染指生死簿,成为冥界之主,忽然觉得是一桩小事了呢。   “当初,仙神魔三界接连关闭,之后人族大能前往天外天,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傅白卿将这些事串联起来。   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起,这天外天之灵侵略他们这个世界,是不是先从仙神魔三界开始?之后再侵略冥界?   最后再侵略实力最弱的妖界和人界?   “很有可能。”顾雅望着寒潭外边,问,“你在妖界,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人界都有天外天之灵附身长剑,意图搅风搅雨,妖界不可能风平浪静吧?   “我感觉,妖界特别浮躁。”傅白卿说起这个,神情有些愧疚,“我不确定,是天外灵造成的,还是妖族本身就如此躁动。”   妖族真的太爱打架抢地盘了,像是还活在远古时期,东打一下,西打一下,我看不顺眼,和你约战打一下,我看上你族的某样东西了,和你一族打一架。   总之,绝大多数妖族,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所以,傅白卿很不喜欢妖族,自然也没花费什么精力,对妖族进行观察。   “我之后会留意的。”   顾雅摸摸他的尾巴,只是她此时太小,只摸了几把毛。   泡过银潭水的九尾狐,尾巴上的毛毛又重新长了出来,密蓬蓬得如个毛球,看不到那粉色的皮肤了。   顾雅还有些遗憾。   粉粉的小皮肤,还挺可爱。   “天外天之灵的事,妖族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话,能不能联合下妖族,一起找找天外天。”   若猜测为真,那人妖两界还能安然度世,是仙神魔冥四界,在负重前行。   “我问问族长。”傅白卿道。   九尾狐在妖族里,实力还算不错,当然,也爱打打杀杀。   不过,最近因为傅白卿这只血脉浓度最浓郁的九尾狐回来了,他们要确保他血脉提纯成功,而一直守在族里,想找还算能找到的。   要是以前,可能只能去战场上找了。   听到这里,顾雅也有点窒息,“那,你们妖族的妖口,还好吗?”   这么打,真不会灭绝吗?   “你们九尾狐,以前不是狐口窘迫到,要和外族联姻了吗?”   “对了,你们都和外妖联姻了,还好意思打人家种族?这不是破坏友好联姻关系吗?”   “妖口挺好的,生得多,活得多,越是弱小,生得越多。”傅白卿说起这个,又有些一言难尽,“所以,那些种族弱小的妖其实挺受欢迎的,每个妖族都会豢养一些。”   比如兔妖,女妖一胎能生八-九个,男妖让他对象一胎怀七八个。   妖族对自己所属物占有欲挺强的,宁愿自己杀了,也不会与人分享,所以这些男妖不可能成为种妖,只会独属于那个占有他的女妖。   但那女妖怀孕,会影响她实力,她不愿意生,怎么办?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妖族还发明一种秘术,可将女妖体内的胎转移到男妖身上。   所以,这些弱小种族的男妖女妖,在妖界相当于生育机器。   虽然锦衣玉食,但毫无妖权。   顾雅:“……”   “不会生到死吧?”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那倒不会,生得多了,养也是问题,除非战死太多,族里需要补充人口,才会让他们大量生,其他时候随意。”   弱小种族被豢养,专门用来生育,不存在担忧妖口问题,也不存在要打联姻部落冲突。   当然,也有瞧不上弱小种族的,但该打时照打不误。   在人间,前脚联姻后脚侵略的,还少?   “你们九尾狐也豢养了?你们族里,会不会为让你生下种族纯粹的九尾狐,给你送那些妖族,生下儿女?”顾雅一开始还是调侃,说到后边,不自觉带出杀气。   傅老师是她的,她都还没染指,九尾狐凭什么敢?   傅白卿听出顾雅话里的占有欲,有些小开心。   他九条尾巴团团将山神小像围住,雀跃道:“不会的,九尾狐专情,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对象亲近。”   这也是有真实案例的。   曾经九尾狐为了人口,也出过这样的昏招,但那只九尾狐宁愿自杀,也不愿碰族里安排的人。   还对那个提出这个建议的狐族长老说,他这么忧心妖口,不如牺牲自己?   那狐族长老决定以身作则,为狐族妖口献上一份力,但最后没能成功。   之后这事,不了了之。   最后狐族想出的解决法子,便是将族内成年九尾狐赶出族地,让他们找不到对象不许回来。   “那便好。”顾雅松了口气,她真担心九尾狐族为了纯粹的血脉,挖她的墙角。   要是那样,她会生气的。   傅白卿用尾巴尖小心蹭蹭顾雅。   顾雅抱住傅白卿的毛尖,似兰非兰的香味环绕着她,感觉阵阵安心,她将身靠在尾巴尖上,一双眼望向傅白卿,“傅老师,你血脉什么时候提纯成功?我想你了。”   傅白卿银色的眸子里,带着温暖和歉疚,“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傅老师,我想你了我就来看看你。”顾雅朝他眨眨眼,“倒是傅老师,不要太想我。”   傅老师狐头趴在前爪上,一双眼温和地望着顾雅,笑道:“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   “我原谅你了。”玉像摸摸狐狸嘴尖的毛毛,她的身形抬手,摸像是一根牙签轻轻划过,有点痒。   傅白卿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怕一个喷嚏,将顾雅吹倒。   “我该回去了。”顾雅听到那边有贵客上门,依依不舍道。   傅白卿温和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顾雅狠狠心,不去看他,离开了。   她从屋内走出来,相较之前,心情好上很多。   血月组织的尊主目的是冥界,若非他手里扣着锦鲤妖,她都想撒手不管,让血月之祖先探探路。 第98章 山神水神   山神神殿前面, 站着两名头戴玉冠、身着玄色广袖长袍的男子,两人身上长袍,都绣着山川日月星辰黼黻龙虫等花纹,有些像天子衮服, 但花纹又不全然一样。   两人背着手, 正在看那座金身,眼底闪烁着羡慕的光。   就是这点光, 两人身上的神气给破坏, 像是下了凡, 也俗了起来。   “金身啊, 吾苦修这么多年,要风给风,要雨给雨,也没拥有过金身。”左边那名额角顶了两根角的男人开口。   他头顶的角银白色,贝壳质感,折射着细粼粼七彩的光, 看外观犹如珊瑚,瑰丽漂亮。   右边那人额角光滑, 相较左边那人更为年长, 宽和而威严,犹如大哥般稳重,此时这宽厚稳重的大哥发出羡慕的声音, “你还好, 至少没拥有过,不懂得失去的滋味。百年前, 我得一富商赠送, 得了金身, 但花国成立后,公家困难,处处都要钱,我一时不忍,将金身捐了出去。”   “当时公家说好会还我,十几年前也确实准备还我了,但这个时候倡导廉洁,公务员以身作则,这让我如何好伸手?同僚都只一两千工资,就我拥有个金身,怎么瞧都不像话,只能推拒。”   到现在,他神像还是石制。   不过是汉白玉的,虽然是石材,但外观和玉差不多,还算聊以慰藉。   顾雅从门里走了出来,未语先含笑,“两位贵客登门,恕我未能远迎,两位不妨先进来,喝一杯?”   两神行了个平辈礼,“干山山主/濮水水主见过尧光神主。”   顾雅忙不迭回礼。   她好奇地望着两神,心道,原来这就是人间那稀少的神明啊。   邀请两人进屋坐下,顾雅给两人倒杯茶,问:“在下顾雅,请问两位如何称呼?”   干山山主笑道:“神主唤我干山便是,以山为名,不亦乐乎?”   濮水水主简短报上名字,“风泽。”   报过名字,彼此算是认识,气氛总算没那么僵硬了,顾雅笑问,“干山,风泽,二位前来,是为锦鲤妖一事?”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道:“是过来瞧瞧咱们神明一族的后辈,顺势清理下,各地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奸细。”   说起奸细,顾雅面上笑挂不住了,她叹息一声,道:“奸细确实得早些清理,之前那些妖族被杀,现在锦鲤妖被抓,都少不了这些内奸。”   特别是锦鲤妖被抓,若无特情局的工作人员提供锦鲤妖地址,谁能那么快将绝大部分锦鲤妖一网打尽?   “是。”干山山主点头。   顾雅望向干山山主,道:“我能请前辈卜算一下锦鲤妖位置吗?锦鲤妖得早些救出来,我担心那幕后之人提炼锦鲤妖血脉,织成增强气运的邪气。”   “嗯?”干山山主闻言,诧异道,“听你这般说,锦鲤妖后边,牵扯到了很重要的事?”   顾雅沉默片刻,没有隐瞒。   这事,隐瞒不了。   要是冥界真被他得逞,人界和妖界都得完蛋。   看起来人妖魔仙神冥六界,冥界风景最不好,实力最差,但它是最重要的。   其他五界,任一界毁了,其他五界都能安好,唯有冥界毁了,其他五界都得接连毁灭。   所以,冥界不能出问题。   顾雅这个猜测一出,干山和风泽再也维持不住那份神意,大惊失色,“不会吧?那贼厮这般大胆?”   顾雅点头,将那一桩桩事例全都摆出来,讲道理。   干山山主和风泽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其实我俩过来,是想和你说,我俩想去天外天。”   没有哪个修者,不想飞升仙界,没有哪个神明,不想飞升神界。   当年那些大能前往天外天时,虽然将不安分的都杀了,强的都带走了,但也担心没了他们这些人镇着,下边的小妖会作乱,便将那些可带可不带的神明留下。   不过,那些神明也说天地或有大变,让剩余的这些神明散去信仰以元气重修。   干山和风泽将话听了下去,这些年一直在苦修,只偶尔留意下有没有妖鬼作乱,苦修几百年,一直没有那些大能消息,他俩其实,是想效仿当年大能,将修炼心得交给这新生神明,让她看着世间,莫让妖鬼作乱,而他俩,准备前往天外天。   若是可以,找到神界最好。   顾雅闻言,惊讶道:“你俩寻到天外天了?”   两人摇头,只道:“当年那些前辈可以寻到,我觉得,我俩实力比当初更胜一筹,应该也能寻到。”   不过现在,从顾雅这知道了血月之主在打冥界的主意,又如何能够一走了之,将这事丢给顾雅这个新生神明?   干山惭愧道:“是我无能,没能及早发现那厮诡计。”   这些事,居然都是顾雅这个后辈神明发现的,称得他白活这般年岁。   顾雅宽慰道:“这人目的确实难以察觉,他们口号一直是,打开魔界,势要成魔。”   谁能想到,整个组织口口声声说要成魔,要进魔界,结果意在冥界?   干山摸摸袖子,道:“卜算之道我不算精通。”   他望向风泽。   风泽道:“我河里有一条乌龟妖,活了两千多年,可请他过来一趟。”   顾雅略带异色,两千多年,没去天外天?   又想起茶树妖,这位也有两千多年,也没去天外天,估计是战力被嫌弃了。   “麻烦了。”   乌龟妖不喜欢用手机,常年生活在水里打瞌睡,被特情局喊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   听到要去安市,有些不太愿意,那太远了。   他慢吞吞地缩着脖子,由特情局鸟妖载着,来到尧光山。   乌龟妖慢吞吞地从鸟妖身上下来,以龟朝三神点点头,淡定地喊道:“干山山主,风泽神主,尧光山主,下午好。”   茶树妖上午十点就已经回来,此时送完外边顾客,跟着进了屋。   他刻意挑了个离三神都近的位置——三道神光落到自己身上,能加快他身上邪气的驱散速度。   他视线落到乌龟妖身上,有点印象了,“是你啊,哈哈哈哈,你现在速度还是这么慢。”   顾雅望向茶树妖,好奇,“茗怀兄,你认识他?”   “也不算认识吧,当年我在濮水玩,见濮水上有一对鱼道侣闹矛盾,这两鱼打架时,打在正在晒太阳的乌龟身上,他被打之后,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一连被打了四五次,才慢吞吞地伸头,然后搞笑的来了,那两鱼这时亲嘴和好了,尾巴一甩离开,而这只乌龟,刚吐出一团水箭。”   “他水箭含在嘴里,找不到报复对象,又将水箭吞下去了。”   “真的,当时那画面可有趣了,可惜那个时候没手机,不然能给你看看。”   老乌龟也认出茶树妖,“哦,是你啊。当时你和一公子哥把臂同游,和那公子哥亲亲热热,搭肩摸手的,啧啧,真是让老龟瞧得脸红。”   顾雅不免眼神有异,原来茗怀兄当年那么潮啊。   茶树妖瞧出顾雅眼底意味,面色涨得通红,“你别听这老乌龟胡诌,我将那家伙当朋友,谁知道那家伙不坏好心,是个走后门的,我直接将他掀下船了,才没有和他亲亲热热。”   顾雅收回视线。   好吧,她明白了。   茗怀兄掀了老乌龟的黑历史,老乌龟不是吃素了,立马回敬了回来。   不过只看两人反应,茗怀兄输了这一局啊。   老乌龟端坐鱼台,沉稳大方,不悲不喜,茗怀兄喜怒形于色,还红脖子红脸。   她拍拍茶树妖的肩,道:“茗怀兄,我相信你。”   她又望向老乌龟,道:“龟兄,这次请您来,是有个忙请您帮一下。请你推算一下那群被抓的锦鲤妖位置。”   老乌龟慢吞吞地开口,“我不擅长算卦。”   顾雅惊讶。   风泽朝老乌龟招招手,“过来,龟壳借我一用。”   老乌龟将四肢一缩,“神主自用。”   顿时,原地只留下个光溜溜的壳。   顾雅:“……”   干山见顾雅神色有异,笑着解释一句,“这老龟,就是这么慢吞吞又懒洋洋的性子。”   风泽手一扬,将龟壳持在掌中,又道:“那条受伤的锦鲤醒了吗?用他身上的因果推算更为准确。”   顾雅为难,“昏睡的可以吗?”   “可以。”风泽点头。   顾雅从厨房里端来两只盛汤的大碗,和小墨花商议片刻,舀着池子水将小墨花和小红花撞入汤碗里。   之后,她将盛了小红花的碗放到风泽面前。   风泽开始摆弄龟壳,一边问小墨花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被什么人所追杀,那些追杀的人长什么样,使得什么术法……   小红花已经说过一遍,此时再说,流畅自然,不打磕巴。   风泽问完之后,手从龟壳上放下,辨认龟壳上的卦象。   “‘震来,厉’,那些锦鲤妖,该往高山去寻。西南,若他意指冥界,当去江州市。”风泽面色微微一笑,“此行会比较顺利,当然也不能放松警惕。”   难得的好卦,主卦变卦综合挂,都是贞吉之意,锦鲤妖没事,救回来也不难。   顾雅掐算了下,发现自己时间不够,只能朝两位行了一礼,“锦鲤妖之事,麻烦两位神友了。”   “应有之道,何必说谢。”干山和风泽接了委托,向顾雅告辞之后,抱着乌龟,飘然下山。   顾雅目送两人离去,羡慕道:“我什么时候能如他俩一样,可以常年累月的在外?”   山体不再能限制她。   不然,现在她就能跑去江州市,去救锦鲤妖了。   茶树妖托着下巴,忽然开口,“千年前,我见过那个风泽水神。” 第99章 信仰   “嗯?”顾雅望向他, 凑过去,笑道,“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和好友把臂同游的时候?”   说起这个,她又有点想笑。   茶树妖怒瞪顾雅, 一张包子脸略带委屈, “你也笑我?”   “没没没。”顾雅立马收了脸上笑意,痛心疾首, “把臂同游, 多风雅的词啊, 我与茗怀兄, 也曾把臂同游过尧光山啊。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在古代,男子之间相交过密,是一件很风雅的事,走得越近,代表两人关系越好,越黏糊代表着越看重, 亲近起来,连妻子小妾都得退避一舍。   当然, 大多数男子之间相交, 不管多亲近,都不会越矩。   所以,当年茶树妖见那男人和他表示亲近, 还真没想太多, 他曾遇见过一书生,比他黏糊多了。   那书生不仅要和他同塌而眠, 还要和他分享一食, 分食一茶, 最后还要和他共享一个美人。   吓得他连夜逃离。   这个男人好歹没到那份上。   谁知道,黏糊他的钢铁直,有分寸的有歪心思。   茶树妖听到顾雅道歉,哼哼两声,到底没追究,他回答道,“是,当时,我气得将那个男人掀到河里,他快死时,是风泽河神操纵水将他送到岸边。”   “你当时是堕妖吧,他没有对付你?”顾雅从小在包容开放的环境下长大,又见看多了正魔颠倒的小说,对其他种族都没什么偏见,堕妖也好,好妖也好,只要不犯奸作恶,都可以是她的好朋友。   但以前,这些神明和道士,受的都是嫉恶如仇教育吧?   便算是傅白卿,当初发现茶树妖,第一想法也是将他镇压呢。   “没有。”茶树妖摇头,“风泽河神是个看着冷漠,实则很温柔的神。他观我身上因果,知我手中无无辜人命,劝我既然无心走堕妖之道,不妨重回妖道。”   “便是因为他的劝诫,我才下定决心,重回妖道。”茶树妖当时抱着得过且过,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在名山川水之中游历游玩,某天遇见个嫉恶如仇的道士,打不过就引颈就戮,打得过就继续游历。   是河神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告诉他,他还有回头路。   “他还大方地赠予我一滴水之本源,这滴水之本源能护住我神魂不受邪气侵染,重回妖道时,也能护住我神魂不散。”   他现在为什么敢这么造作,再多神光也全然接受?就是因为有这滴水之本源。   神魂太过痛苦,也会魂飞魄散的。   而有水之本源在,再怎么痛,也只是痛而已。   他下定决心后,选了个人妖罕见,又气息最为纯净的天山山脉,开始自己的转道大计。   顾雅一拍巴掌,赞赏道:“好个深明大义又温良大方的神明,他对你,是有大恩啊。”   “是,是有大恩。”茶树妖点头,眼底略带着迷茫。   无论是指点,还是赐予水之本源,俱是大恩。   “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顾雅心思急转,问道。   茶树妖不是那等知恩不报之辈,若那水神没问题,茶树妖早上前道谢,并殷勤招待了,又怎么会坐在一旁无动于衷。   “我也不知道,他身上神光是对的,气息也与当年一样,连那看似沉默寡言高冷不好接近,但实则很好说话的性子,都没多少差别,但我总觉得,没那个亲近感。”   “当年那个水神,我一见他,就觉得温柔。”   顾雅:“……”   要不是水神是个男的,你是个直的,我快要想岔了。   “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一天生地长的茶树妖,见到他就像见到了娘亲一样。”   顾雅听到这个娘亲,更想笑了。   但见茶树妖一脸“你敢笑我砍死你”的表情,又硬生生地憋着。   她缓了缓笑意,解释道:“当年你遇见水神的时候,他还是修信仰的。信仰这玩意儿,有长魅力的效果,让苦者瞧见他,感觉自己一生孤苦有了依托;悲者瞧见他,那些痛苦的往事有了纾解之处;坎坷者瞧见他,觉得自己有了安心之所;痛者瞧见他,一身伤痛都已减轻……”   “他能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找到自己的依靠,自己的安心,自己的平静。这便是以往神明出现,百姓会虔诚下跪的原因。但现在,凡还活着的神明,都散去信仰,重修元气了。”   不重修元气的,要么意识消散,要么和那土地神一样,堕变成邪神。   顾雅望着他,“你看到我,会觉得我亲切温柔,会觉得自己找到了安心之所,过去的痛苦都有了寄托的地方,日后不会再遭遇磨难,只有幸福快乐吗?”   茶树妖随着顾雅的话,同步露出个嫌弃表情。   顾雅见了,也没气,笑道,“现在神明,不会再成为凡人的寄托,也不会再回应凡人。神明和玄术师,除了力量不太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了。”   “原来是这样。”茶树妖露出懊悔的神情,“我之前是不是太失礼了?”   顾雅宽慰道:“你这是谨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只是解释其中一个可能,或许还有其他可能。”   茶树妖摇头,“你都没发现问题,他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不行,”   他腾地一下起身,道,“我要追上去,郑重表达我的谢意。”   他居然怀疑恩人有问题,他坏。   “哎?”顾雅见茶树妖想也不想地要跑,心知挡不住,只能道:“你悠着点啊,这个玉像带着,有事喊我一声,对了,‘小心求证’,别傻乎乎的全然信任。”   茶树妖不说这事,顾雅还不会多想,茶树妖一说这水神和当年的水神给他感觉不太一样,她心里不禁犯嘀咕。   实在是血月之主身份不明,安南市特情局奸细太多,导致她谁都不信。   哪怕她给了个理由呢,心底依旧存疑两分。   总之,怀疑一切怀疑的,小心一切小心的,总没错。   茶树妖接过山神小像,道:“放心,你当我是你?倒是你,保护好我的身体,别让人毁了。”   他本体里还藏了一半神魂,要是神魂尚在,他在外死了也无所谓,顶多折损修为,要是本体毁了,他只能当妖鬼了,他要和顾雅拼命。   “放心放心。”顾雅嘴上这般说,茶树妖走后,她还是在茶树妖本体外边设下诸多防护。   之后,她打电话给羽山神。   羽山神虽然没答应出山,但也开始接纳外边,手边拥有特情局专用手机。   瞧见顾雅来电,羽山神有些意外。   不过,看在同为山神后辈的份上,羽山神接了。   视频内,顾雅先看到乌团团欺云赛棉的发髻,这发量若能直播,必然瞧得一干发际线早早往后走或者头发稀疏露出头皮的都市男女羡慕妒忌。   太浓太多了,挽起高高的仙女髻,发丝幢幢的又密又细。   渐渐的发髻慢慢后退,露出那张欺霜赛雪、雪肤花貌、雍容华贵的脸。   “小姑娘,找我有事?”羽山神靠在蝮蛇身上,她身后盘成一团仿若软人沙发的蝮蛇睁开双眼,好奇地凑到屏幕上来,顿时,整个屏幕,都被一张硕大的翠绿色的瞳孔占满。   顾雅:“……”   饶是她不怕蛇,此时和蛇瞳对视,也有一种毛骨悚然感。   大宝贝,我要是许仙,现在你就该替我找还魂草了。   “小花,别闹。”羽山神拍拍蝮蛇,蝮蛇慢慢后退,头依旧悬在羽山神脑袋边,依旧探着头往手机镜头瞧。   应该是以前没瞧过这个,满是好奇。   像个小孩子。   顾雅笑了笑,道:“前辈,这小花,开了智了?”   “刚开灵智,有些笨,活了快千年了,才开智,神智像两三岁小孩一样,说了不听,要打了才听。”羽山神笑着摸摸小花,话里满满的都是喜爱。   “嚯,好事啊,他这是有异兽蝮虺血脉吧,日后可化龙啊。”顾雅见那蝮蛇头顶鼓了两个小包,夸道。   羽山神摸摸蝮蛇,神思幽幽,“难,仙界或者神界不开,人妖二界不可化龙。话说,仙神二界,怎么会忽然关闭?”   “据说和天外天有关。”顾雅又娴熟地说了一遍自己的猜测,这样的大事,大佬都参与进来吧,她不想独自扛着。   “如果我和傅老师推测没错,仙神魔冥四界,以自己世界为战场,正在和天外天之灵战斗。”   羽山神眨眨眼,有些回不过神。   她那个年代,人妖还在一个界面,仙神还蛮接地气,那个时候大家争的,还是大荒资源,她醒来后,大荒变成人妖二界,仙神冥魔危在旦夕,这让她,还如何纠结当年蚩尤的背叛?   和这桩大事相比,当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只能称为小事。   她不自觉坐直身体,直直地望着顾雅,“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雅点头。   她动了动身子,“我正是为这事而来,前辈,您当神经验多,神明散去信仰,以元气修炼,给人感觉会不会变?”   羽山神嗤笑,“我们那个年代,从不以信仰修炼。”   信仰于神明,是最无用且麻烦的东西,人族供奉这个供奉那个,然后求这个求那个,若简单求风求雨,她还乐意满足一下,反正也是山里生灵,可是求财求子求某某暴毙?   她只想让那人暴毙!   再说那些信仰,让神明烦不胜烦,信仰黏黏绵绵的,一旦缠在身上,就要耗费大精力将它撕扯下来。   不然,它会污染神明光大纯正的法力。   所以,他们那个年代的神明,全都不喜欢信仰。   不过,倒是发现信仰于淬器有大用,便将信仰用来淬炼法器。   没想到后来的神明,居然以信仰修炼,让她觉得,不知所谓。也不知这些神明怎么想的,以前那些神明又是怎么教的。   顾雅有些失望。   羽山神没用信仰修炼过,自然也不知用信仰修炼和用元气修炼,给人感觉会不会不同。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不对,蓦地抬头望向羽山神,“前辈,您说,您那个时候,从不以信仰修炼,且已经判断出,信仰不是好东西,会污染法力?” 第100章 旧事   “不错。”羽山神点头, “信仰会污染神明纯正的法力,使其堕-落,若不及时处理,又会污染神明神智。”   “我当年, 将自己炼成蛇蛊, 便是受信仰污染影响。”羽山神含糊道,“当时我随蚩尤征战, 战况焦灼, 我一直没有时间清理信仰, 在某一刻, 受信仰影响,提出以自己为底,炼制万毒蛊的法子。”   “如果在我清醒下,绝不会提出这种法子的。”羽山神强调道。   她又不是脑子不正常,谁会好好的神不当,去当阴物?   但当时受信仰影响, 她满脑子都只有帮助蚩尤打赢战争,脑子一热就提了这么个建议。   更让她寒心的是, 她一提, 蚩尤就答应了,将她炼成了万毒蛊。   等她从信仰造成的诸多极端情绪中找回理智,事情已经没有回转余地。   从那之后, 她最恨蚩尤, 其次是信仰。   妈了个小鸡的,她为他征战沙场, 一直尽心尽力, 蚩尤就这么回报她的?   到最后, 为了不让她成为旁人助力,竟将她封印回羽山,真的是,当初她瞧上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羽山神有无数脏话想要骂。   “不过信仰用来锻器,倒是不错,能提升法器品质。”   器为死物,信仰没法影响器神智。   不过,需要器主隔上几年给法器清理清理下信仰带来的杂质,不然一直不清理,当法器自净能力追不上信仰产生的杂质速度,杂质充斥整个法器时,法器也有可能堕变成邪器。   信仰最好的使用方法,其实还少是淬炼神印,因为神印由天地规则所凝,信仰带来的负面杂质,规则轻而易举地就能遣散,无需器主养护。   顾雅面色有些不好,“那当年提出以信仰修炼的神明,又是抱着什么心态?”   别怪她小人之心,反正现在,她看什么都是阴谋。   羽山神摊手,“你问我大荒之事,我还能说上一二,你问我这个,我比你知道的还少。”   她缺失的,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历史,长到这个世界她完全陌生。   “多谢前辈,我再问问其他神明。”顾雅正欲挂视频,羽山神问,“你说,他们去了江州市?”   “是。”顾雅想起历史上,传说蚩尤战败后率族退到蜀地,或许这位前辈有些想法。   “我去一趟。”羽山神摸摸蝮蛇身子,道,“给个联系方式。”   顾雅将茶树妖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挂了电话,通知茶树妖一声,并问:“你追上那两位了吗?”   茶树妖回道:“追上了,别吵我,自己附身山神像看。”   顾雅:“???”   这么暴躁的了?   她没忍住好奇,还真附身山神像看了,却见茶树妖一行人在高铁附近的餐厅里吃东西,茶树妖和风泽面对面坐着,谈得热火朝天。   两天都是从从古代走过来的,又有那桩旧事在,展开聊聊,很有话题,两人说古说今,说不尽悠悠之事。   干山则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喝着小酒,吃点猪耳朵,察觉到顾雅过来,微微一笑,神色很是亲切,“你来了。”   顾雅从茶树妖脖间跳到他肩膀,对上干山,道:“干山,其实我想问,当初是谁提出,神明以信仰修炼的?”   干山眨眨眼,摇头,“我不知道,从我出生之时,便是以信仰修炼了。信仰修炼速度更快,实力增强更强,而且和信徒之间联系更为紧密,神赖人生,便是如此。”   “若非天地俱变,神明还是以信仰修炼的。”   干山回忆起千年前,颇为怀念,“那个时候,神明和人族,互相依赖,互相成就,信徒虔诚信神,而神怜悯信民,为信民解决苦难。”   “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当神为信徒解决烦恼,获得的满足有多高,倒是现在,人不赖神,神失去自我价值,很是落寞。”   风泽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不用信仰修炼,可能才是正确的。没了信仰纠缠,我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以前信徒向他祈求,他若是不满足信徒,会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欠着信徒什么一般,坐立难安。   但他散去所有信仰,重新纳入天地元气,对信徒不予回应之后,觉得这样很好。   很轻松。   好似洗去浑身尘埃,褪-去一生烦躁,寻回了自己本真。   干山摇头,道:“可能我喜欢热闹吧,我习惯了村民上山,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像快乐的百灵鸟,我听着他们笑声,望着他们的笑,也觉得高兴,欣慰。”   “现在村民不再祭祀,纷纷搬离山上,我感觉连山都荒凉起来,没了人气,像是一步步走向死亡。”   就像山上那无人居住的老屋,一点点荒败,一点点破旧,一点点在世间再无痕迹。   顾雅讶异:“怎么会?人族灭亡,山川也不会死亡。”   风泽对顾雅解释,“干山兄习惯了管事,现在空闲下去,不是很自在。人类有个词说得好,‘天生的忙碌命’,干山兄便是这样的性子。前些年让他去帝都特情局带带小妖,他又找到了新事业,精神面貌才算好些。”   干山点点风泽,笑骂道:“就你会掀我的短。”   倒也没辩驳什么。   他确实是这个性子。   他山上的人类一个个都是他从呱呱落地看着长大的,他很难不操心。   现在干山上只剩下一些难离旧土的老年人,这些老年人的未来一眼就能看尽,很难不让他感伤。   无论什么,延续都得靠年轻人,他那座山,已经失去了活力。   “说起信仰修炼,我忽然忆起一件旧事。”风泽忽然又开口。   “什么旧事?”顾雅好奇地问。   她很多事都不知道,迫切需要知道,可谓求知若渴。   风泽沉默片刻,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开口,“那时,我还不是水神,只是一滴水精,刚开启灵智没多久,在河里到处飘荡。”   “飘着飘着,我听见前任水神大吼一声,‘信仰修炼是骗局’,但是另外几名神明却说,‘不修得死,你是选择修,还是选择死?’,那水神悲愤大喊,‘我愿选择有尊严的死,也不愿最后毫无神智,像个疯子一样的死’。之后,我便失去神智,再有意识,我在水神府里,水神敕印认我为主了。”   干山惊讶,“这事,你没说过,而且,以前你也是用信仰修炼的。”   “是,我是用信仰修炼的,因为这事,醒来后我不记得了。我估计是被抹去了记忆,不知道是前任水神抹去的,还是另外几个神明抹去的,总之,我醒来后,对这事没印象。”   “之后,我成为水神,对信仰一直有所迟疑,我喂了一大半给水神印,只少数用于修炼,除非是河里有大妖怪,需要我用实力镇压时,我才会将信仰吸收提升实力,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敢小小的用一点。”   “以前你不是奇怪我这两千年的老水神,实力为什么比你这一千年的小山神还不如吗,就是因为这个,我不敢放开心修炼。”   “临走前,太华山山神让我废去修为,以元气修炼,并传给我们以元气修炼的功法后,你不知道,我松了好大一口气,觉得这才是对的,让人安心的。”   “可见,我虽然失去记忆,但本能依旧告诉我,不能以信仰修炼。”   “前不久,我恢复了记忆,我决定去找天外天,我想寻个答案。”   为什么信仰修炼是骗局,为什么不以信仰修炼会死,为什么以信仰修炼,会失去神智,发疯而死?   他有太多疑问想问,想找当年太华山山神问清楚。   “难怪你寻我,一起去天外天。”干山明了,为何风泽忽然提出这么个建议。   顾雅算了算,道:“也便是说,你刚生灵智的时候,正是神明从修元气,变为转为以信仰修炼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主张以元气修炼的神明在争斗中落败身死,留下来的神明全是以信仰修炼的,之后再生出新的神明,全被告知以信仰修炼,之后迎来以信仰修炼的年代。”   “区区千年,就能抹杀掉之前的历史,让神明彻底走了歪路,是谁,有这么大的势力?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雅恨不得以头抢地,再遇上一个三千多年往上的神明或者妖,从他嘴里听到历史往事。   她想起傅白衣,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事。   “不止千年。”风泽道,“我开智三千年,沉睡一千年,所以,斗争应该是三千多年最为惨烈。”   “三千多年,正好是春秋时期。”顾雅沉吟,“春秋百家争鸣,各家为道统挣得头破血流,和这是不是有关系?”   混在百家争鸣里,神明以元气修炼和以信仰修炼起争执,也不会引人注意。   当年那些以信仰修炼的神明,未必都是想断绝神明的根,而是因为信仰修炼快,他们抗拒不了实力快速进阶的诱-惑。   走捷径是会上瘾的,且以信仰修炼的这波神明实力快速增长,自会压得以元气修炼实力增长没那么快的神明喘不过气。   整体实力干不过啊。   这就好比,我老老实实修炼十年,才能击败一只小妖,但对方将手改造成仿生机械手,就能小妖打爆;我修炼百年,终于可以击败一只大妖,有自保之力,但对方多换几个仿生器官,不仅能击败大妖,还能一拳将武者打成肉糜,你说普通人是选择武者,还是选择成为机械战士?   哪怕明知机械战士年老后,会这里痛哪里痛?   肯定是选择机械战士。   在以前那个危机丛丛的年代,强大的实力更香。 第101章 抓人   可以说, 当信仰能增长实力这个诱-惑摆出,哪怕明知这是毒-药,也少有神明能抵住诱-惑,还有一些神明被骗以信仰修炼, 等发现不对想停止时, 却发现除非散尽修为,否则无法摆脱信仰, 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少有神明有这样的魄力。   于是坚守以元气修炼的神明越来越少, 再将这波杀干净。   顾雅不寒而栗。   或许一开始有神明以信仰修炼意外, 但后边将所有神明拉下水, 绝对是阴谋。   她怀疑,有天外天之灵在其中搅风搅雨。   可惜,她出生太晚,以前的老前辈,又太少。   一行人说来说去,得不出结论, 毕竟他们知道得太少。   而当初那些经历过这段历史的神明,都不在。   “不知道。”风泽摇头。   “对了, 那些以信仰修炼的神明, 有没有飞升过?他们最终结局是什么,那些进入天外天的,是不是都是那些以信仰修炼的神明?”   顾雅这一问, 又问到点子上, 风泽和干山互相瞧了瞧,都有些懵。   两人以前没关注过这个。   神明修行, 是一件很私密的事, 很多神明直至要飞升神界, 大家才恍然,哦,还有这么一位神明。   当然,在两人那个时代,神明已经不多了,才千余名,别以为这很多,世上那么多山,那么多水,那么多湖泊土地,这个数量称得上凤毛麟角。   干山修行才一千多年,当初那些神明前往天外天时,他才七百多道行,事实上,除了风泽,留下的道行都没超过一千五百年,他望向风泽。   “我没听说过,有神明飞升过神界,倒是有修者飞升。”风泽艰难地开口,他意识到了,若是以信仰修炼没法飞升,那此举岂不是完全断了神界的根?   无论哪个世界,新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也难怪天道不再孕育神明,孕育出的神明以信仰修炼,孕育出来做什么?添堵?   “如果神界遭算计了,那仙界呢?魔界呢?”茶树妖这时开口,“是不是也被断了根?”   “仙界,”风泽眸光动了动,道,“我又想起一事。”   顾雅期待地望着他。   “徐福远走海外,秦始皇坑杀方士。”风泽开口。   干山听他提起这事,也点头道:“确实,自这事起,方士宗门,隐居山林,方士不再大规模入世。”   “至于魔界,好像是因为汉明帝刘庄推行佛教,自‘永平求法’后,佛教在中土大兴,魔修越来越少。”   方士斩魔,佛教渡魔,方士斩魔尚在道统竞争范围内,且是碰到才会出手;   佛教渡魔,直接将魔渡化,世上便少了一个魔修,而且,佛教是专门找魔修,以此修行。   越说,越细思恐极。   “人界绝对被天外天之灵侵入了,或许当年去天外天的前辈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当年那些前辈有没有将天外天之灵斩杀干净。”顾雅得出结论,又有些埋怨,“那些前辈,怎么都不留下记载,让咱们这些后辈,毫无所知。”   若不是血月之主搞了这么些事,他们是不是等人界毁灭了,才后知后觉,自己生活环境这么危险?   干山安抚她道:“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而非像以前那般,毫无所觉。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阻止血月之主侵占冥界。”   顾雅沉吟片刻,道:“其实,如果我们确定他不是天外天之灵后,可以提出只要他交还锦鲤妖,我们助他进冥界的要求。”   风泽瞧了她一眼,明白她话里意思,“你是想让他进冥界探路。”   顾雅点头。   风泽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真掌控了生死簿,该如何?”   顾雅无言。   冥界太过重要,不能赌。   一行人等候间,羽山神也到了。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无袖长裙,在这大冬天的,十分显眼,旁人好歹会外边穿件大衣遮掩一下,这位姐姐直接露出两只雪白的胳膊,踩着高跟鞋,无视外边凛冽若刀的狂风,和零上几度的温度,一身夏装闪亮登场。   她摇曳生姿走过来时,整个餐厅的目光,基本上被她吸引了过来。   “勇士啊。”   “原来女生,真的比男人抗冻多了。”比如那些女明星,大冬天的也穿着礼服,比如这位美女,无袖长裙。   风泽他们挑的位置很巧妙,装饰墙后边的角落,只有附近几座能看到,不过餐厅大,他们附近没人坐着,清净又隐蔽。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注意力都一并落到这个角落,一下子将这个角落凸显出来了。   顾雅从茶树妖肩上滑落,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玉雕。   羽山神坐在茶树妖身侧,手腕上带着一个褐色带花纹的镯子,但桌上其他一妖两神,都认出这是蝮蛇。   嚣张,太嚣张了。   不过想起这位老资历,干山和风泽都不敢发出半点抗议。   “前辈。”干山和风泽乖乖喊道。   羽山神点点桌子,“羽山。”   她的名字随时间淹没在历史里,她现在,只是羽山。   顾雅戳戳茶树妖,茶树妖低声将之前他们的猜测告诉羽山神。   羽山神最近补了历史,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她笑道:“其实你们不必那么忧虑,水蓝界的高端战力,全在仙魔神冥世界,要是那四界顶不住了,人界和妖界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环视这个世界一眼,笑道:“你们该做的,是找到人界的天外天之灵奸。其他的,相信其他四界便好。至于妖界,让他们妖族自己处理,若是他们脑子不够用了,自然会求助人族的。”   各管各的界,不用操太多心。   奇异的,听到羽山神的话,顾雅心底的焦虑缓解很多。   她又将提议血月之主当前锋的建议说了一下,问羽山神的意见。   羽山神指尖又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那手指葱白纤细修长,指甲染成大红色,上边镶嵌着碎小水钻,仿若漫天星辰。   这只近乎完美的手顺着音律敲击着桌子,好似有魔力一般。   旁人瞧着只觉得颇有韵律,不自觉瞧呆,倒是顾雅和风泽学过卜算,瞧出羽山神这是在占卜。   两人面色皆有些奇异。   顾雅暗笑,和远古时代相比,现代卜算,真是差生文具多。   羽山神收回手,道:“此计,可行。”   得了羽山神这话,风泽、干山、茶树妖精神一震,觉得此行稳了。   先有风泽算出的吉卦,又有羽山神的肯定,不会出意外了。   到了江州市酆都市,一行四人下了高铁,前往干山定的酒店。   酆都市并不是冥界酆都,而是这儿的人信奉酆都大帝,将城市改为酆都来纪念,据说酆都罗山建有鬼门关,鬼门关之后便是冥界。   七月十五,鬼便从鬼门关出来,应家人思念,回去享香火。   当然,这是假的,人界各处都设有鬼门关,以方便以前鬼魂七月半回人间,不然只江州市一个鬼门关,难道东北鬼还千里迢迢地从江州市奔向大东北?   在没有高铁的年代,鬼都得累死。   这点传闻虽然为假,但有一点是真的。   鬼关门后,是冥界。   且,其他地方的鬼门关都受冥界控制,只酆都这处的鬼门关,是天然通道。   冥界单方面关闭,人界这边想打通,用些手段,还是能打通的。   就好比其他鬼门关是冥界建立的,他们一关闭,人界看见的是铜墙铁壁,是人冥两界界壁;酆都这的鬼门关是自然形成的,冥界那边关闭,人界这边通道还是通的,能看到冥界那边是用什么挡住了门。   这不就方便了,配□□,干它。   血月之主想要做的,就是打开鬼门关。   一行人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次日奔向鬼门关。   他们准备抓人。   血月之主意在鬼门关,必然在附近派了人守着,可以抓了人,让他/她联系血月之主。   没人反对。   到了罗山,先瞧见封山警戒线。   茶树妖率先叹口气,“不行,江州市也被奸细腐蚀了。”   血月之主要罗山,江州市这边配合他行动,真真是要上屋顶架楼梯。   风泽和干山面色都不太行。   虽然早知道奸细是免不了的,但若是特情局和玄学协会高层也有奸细,他们真的会谢。   须知高层,都是实力高强且有大功劳之辈,德高望重,身受爱戴,他们发号施令,嫌少会有人怀疑。   做事太方便了。   “让中央组个调查组,直接调查吧。”顾雅提议道。   关键时刻,人族还是不要出内乱。   三神一妖都非常人,绕过罗山外围的警戒线,悄无声息地侵入罗山。   罗山鬼门关在罗山顶上,建了个汉白玉牌坊,挑檐,翘角,谛听,以及大大小小的鬼样雕纹,比如持着叉叉的夜叉鬼,夜游神等等,倒不显得恐怖,反而具有丰都特色。   这座牌坊前边,坐着三四只小妖在那斗地主,旁边还有几名玄术师站着警戒,更有一名蛊师驭使蛊虫在周围,一旦有人就会通知。   但这些蛊虫瞧见羽山,神态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更别说传讯。   倒是羽山瞧见这些蛊虫,挑挑眉,笑道:“有趣,现在的蛊虫,居然都朝着害人去了?”   以前的蛊,有诅咒,有救命,有易容,有恶作剧,各种类型的都有,像是药一样,并非人人害怕的东西,而是不管是不是蛊师,都会身上备一两只蛊。   当初羽山求胜心切,提出将自己炼成蛊,也是因为蛊太过实用,而炼制起来比较麻烦。   比如续命蛊,保命蛊,护心蛊,替命蛊等等,若她能化蛊,炼制这些就容易许多。   而且,那个时候,还没有蛊师这个说法,凡是修者,都会炼制一些简单的蛊,就跟药一样,能认出些许药。   对蛊研究研究精通的,还是巫,其中又一灵山的巫最为厉害。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蛊已经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羽山起了兴趣。   干山催道:“前辈,先抓人。”   羽山点头。   三神一妖实力都不错,轻易就将人包围,将这些人捆包子似的捆住,干山道:“谁能联系血月之主?”   这群人个个摇头。   血月组织等级森严,没法越级上报。 第102章 入冥府   血月组织这规定确实麻烦, 不过却也不是无缝可钻,不过是来一出‘葫芦娃救爷爷,有去无回’而已。   让场上地位最高的人,去像上级汇报, 等上级过来, 抓了上级,再往上汇报。   至于话术也很简单, 遭到敌袭即可。   鬼门关很重要, 不然也不会封锁罗山, 又派人守着。   事实上, 这群人在血月组织的地位还不错,只喊了两趟,血月之主就来了。   血月之主披着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仅容貌,连同气息, 不往外露半分。   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场上羽山神年轻最长,她上前一步, 腰肢款款, “你便是血月之主?我是羽山,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唤我血月即可。”血月之主的声音沙哑,没有多少特色。   “血月, 以你这些下属, 换锦鲤妖如何?”羽山神手指落到其中一个男人头顶,像摩挲西瓜一样摩挲着他的头皮, “换了锦鲤妖, 我们不会阻拦你进冥界。”   被羽山神摩挲头皮的男人面色苍白, 冷汗顺着面颊一个劲往下流。   这种脑袋像是时刻都要被开壳的感觉,不比酷刑来得舒服,这种欲来不来的感觉,最是磨人,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   他望着血月之主,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恳求。   血月之主没有回答。   他藏在斗篷之下的身子沉默着,过了片刻,他道:“你们,包括谁?尧山神包括吗?全国特情局和玄学协会包括吗?”   羽山神这话不接,她只是个编外人员,不好做主。   她望向干山和风泽,这两位才是做主的。   干山上前一步,道:“包括,我们的目的,是救会锦鲤妖。”   血月之主视线在干山、风泽以及羽山身上扫过,干山、风泽他到没多少畏惧,倒是这个羽山,有些看不太清,似神非神,似邪非邪,似阴非阴,身上气息很是混杂。   实力也捉摸不定。   最后关头,他不想节外生枝,点头道,“可以。”   血月之主拍拍手,不多会儿,一人捧着一个大水缸过来,水缸里边,养着十来只怏怏的锦鲤妖,一个个地趴在鱼缸里,没有多少活力。   瞧见干山风泽,有认识两人的锦鲤妖激动地甩尾。   啊,神明来救他们了。   “发誓。”血月之主袖手,望着干山一行人。   干山道:“我们四人,加上尧光神,换走你抓的全部锦鲤妖后,绝不阻拦你进鬼门关,也不将此事告知外人,”   “等等,”顾雅忙打断,“应该是不喊外人过来阻拦这事。”   干山从善如流,“绝不阻拦你进鬼门关,也不喊外人过来阻拦这事,如违此誓,冥神人更弃!”   这是个很重的誓言了,他是神明,天生与神与人关系密切,若违背誓言,他没法再当神明,若得冥界背弃,他连转世都没有。   血月之主也知道这点,他挥手,身后那人抱着鱼缸过去,将鱼缸递给干山。   风泽接过。   干山问:“都在这?”   锦鲤妖嘴一张一张地,风泽偏头聆听,道:“都在这,锦鲤妖本来就不多,有一些还逃跑了。对了,本来是准备剥夺他们血脉的,还没来得及。”   风泽咬牙,还真准备剥夺锦鲤妖的血脉,来炼制邪器。   送鱼缸的那人,将地上那些被抓的人和妖提溜回血月之主后边。   血月之主道:“你们三天后走。”   三天后,恰好十五,一月阴历最盛之时,估计他准备那天动手。   而不让他们离开,是担心锦鲤妖将事外泄,又惹麻烦。   毕竟,那誓言没有限制锦鲤妖。   若说这誓言,血月之主是不满意的,但目前他没有闲心和经精力追究这个。   “好。”依旧是干山代答。   血月之主不提这个要求,他们也会偷偷摸摸留下来,血月之主提了,他们反而能大大方方留下来,岂不是很美?   他们被要求留在这儿,但也有要求,不能太远,得血月之主这群人能看到他们,不能太近,近到可以偷袭。   羽山听到他们的要求,嗤笑,倒没说什么。   他们在鬼门关下一层的平整处驻扎,附近守着血月组织的人员。   羽山神瞥了他们一眼,问干山和顾雅的山神雕像,“你俩知道如何与山沟通吗?”   顾雅本欲说不知,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词,“用心沟通?”   羽山神逗得连连发笑,“其实这话,也不算假。山,是有生命的。”   羽山神望着干山,意味深长,“山神是山孕育出来的,神灵会死,山不会。”   这是在辩驳干山之前说的,人类搬下了山,他感觉山在死去。   山不会死去。   对干山来说,人族拥有智慧,他更喜爱,所以他喜欢人族热闹,人族离开,他会觉得落寞,但于山来说,人族和山间花草树木没什么区别,都是依附于它的生灵,一律平等。   “无论是什么山,只要没死去,就能沟通,就能借助她对神灵的偏爱,和她这座山的生灵以及花草树木沟通。”   “你俩也是山神,耐心感受下,看能不能得到这座山的反馈。”羽山神望着罗山,淡淡一笑,“若能得罗山反馈,也算是能血月之主那群人了。”   顾雅闻言,听话得跟着感应,但她只一抹神识,感受得不是很深,倒是干山,资深山神,在感应一天之后,得到山脉反馈。   只是山脉要睡觉,不是很愿和干山沟通,不过最终答应,血月之主那群人要进鬼门关时,通知他们一声。   血月之主说好的三天,但其实再第二天就偷摸摸地带着心腹进去了,而外边则守着不少实力高强的人守着。   这些人里,顾雅瞧见了鬼木和邪神。   这倒是有趣,无论是鬼木还是邪神,如果要往上走,都应该是往魔族走,而非冥界。   事实上,血月之主建立血月组织时,喊出的口号是前往魔界,现在他前往魔界,为什么这些要往魔界的下属,为什么还那么拥护他?   顾雅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想了。   她附在山神像上,随茶树妖跟在羽山神等人后边,紧随血月之主,跟着进了通道。   当然,他们进通道前,施法将这些锦鲤妖丢进山间小溪里。   有了水,这些锦鲤妖完全可以顺着水逃跑,不必再受血月组织的人辖制。   冥界和人界的裂缝阴气很狂暴,刮在人身上,直接作用与神魂。   要是神魂弱一些,被阴风将神魂之火刮得熄灭,怕是会当场横死。   这鬼门关,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   以前能走阴阳的人,无一不是实力强大的玄术师。   进了关,神明和妖都下意识闭了嘴,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动什么。   这是生灵对死界的敬畏。   前边血月之主到了人界通道冥界的门前,从怀里摸出佛牌。   一张张佛牌被他贴在冥界门上,密密麻麻,犹如放大无数倍但格子不见放大的格子本。   顾雅瞧得头皮发麻,没想到血月之主制作了这么多佛牌,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想起在安市解救的那批佛牌婴鬼,顾雅神情有些恍惚,原来那一拨,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波,毁了就毁了。   难怪那些血月组织成员逃命时,只抓一把佛牌,更多的任它留着。   三神一妖没有开口,只神情凝重地望着这一幕。   随着佛牌布满冥界入口界壁,那一直毫无反应的冥界界壁动了,它缓慢地露出一道口子,将佛牌内的婴鬼、母子鬼收回冥界。   这是冥界的规则,收容亡者。   佛牌内拥有婴鬼和母子鬼,这些婴鬼和母子鬼怨气颇深,哀嚎不断,冥界不忍亡魂受此苦难,愿意敞开怀抱接纳他们。   “进去。”血月之主趁着冥界界壁开了一道口子,率先钻了进去,他身后其他人,跟着钻了进去。   待这群人消失在入口,冥界口子也快要关闭时,羽山神动了,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从入口钻了进去,干山和风泽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茶树妖慢了点,他是植物妖,速度上本就差强人意,加上最近伴随神明之侧,加快进化速度,实力大为减弱,他追到入口时,冥界只剩下道裂缝了。   关键时刻,顾雅神识裹挟着茶树妖冲了进去。   茶树妖在地上滚了几圈,灰头土脸,颇为狼狈。   他捧着山神像骂道:“我不求你对我向对傅白卿那样温柔,但能不能刚冲进冥界,就任我只有降落?我是树,不是鸟。”   从空中摔下来,他会断腿的。   顾雅撇撇嘴,“谁让你实力差,我一道神识,能有多少力量?带你穿过冥界,没将你卡在裂缝里,你就该谢我保佑了。”   不识好歹。   茶树妖撇撇嘴,扭头往周围环境。   先看到的,是周围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冬天时似要下雨又不下雨时的暗沉,阴风阵阵,昏昏暗暗。   他的身前,羽山神三神站在一边,血月之主及其下属站在另一边,正在对峙,因为他的出现,两方视线都落到他身上。   干山拉着他起身,让他站在自己这队身后。   血月之主哑着声音道:“不是说,不阻拦我行事?”   羽山神道:“我们没有阻拦你进冥界。”   血月之主冷声笑道:“好口才,既如此,诸位自求多福。”   冥界封闭,不能进不能出,他们进来,看他们如何出去!   血月之主带着下属绕到另一边,寻一条船,划着船前行。   江上大雾弥漫,灰蒙蒙地和天一色,隔上一米两米,便瞧出任何景色。   茶树妖好奇地问:“这便是奈河?”   据说鬼魂刚入地府,得过奈河,据说乘舟过河望向河面之时,能瞧见自己一生生平。   “是,这是奈河。”羽山神颇为感慨。   当年,她也是进过冥界的。 第103章 秦广王麾下   “当年的奈河, 河面上是没有雾的,能一眼瞧见幽冥城。”   顾雅催道:“血月之主已经渡奈河了,咱们快跟上去。”   羽山神点头,提醒道, “奈河水至阴, 会消融魂体,你们最好别碰。”   神魂触碰, 会产生一种万柄利刃插身的痛感, 无啻于千刀万剐。   且是作用于神魂, 比肉身疼痛还要难忍。   其他几人点头。   在河边寻到一条小舟, 羽山神轻巧一跳,落到船头木楫处,整个过程轻飘飘的,小舟纹丝不动,好似一片树叶落下,撼不起半点波澜。   干山和风泽暗叫一声好, 跟着跳了上去。   茶树妖长腿一跨,小船顿时摇晃了下。   茶树妖:“……”   其他三神:“……”   羽山神提醒道:“冥界排斥生灵, 对生灵有压制作用, 你将体内生机收敛。”   茶树妖是植物妖,植物属性属木,天然富有生机, 和冥界属性相克, 冥界对他的压制是最大的。   茶树妖努力收敛气息,将体内生机凝于树心, 之前感觉到的, 双肩好似担了千斤重的错觉没了, 只有肩头还担着几十斤。   但这种重量,对他影响不了什么。   茶树妖这次上了船,船身只小小摇晃一下。   羽山神双手摇浆,小船划开黑水似的奈河,穿进灰蒙蒙的河雾中,循着一个方向,往前划去。   雾气太浓,遮掩周围视野,并不能瞧见鬼门关幽冥城所在,只能凭感觉直行,约莫过了一碗饭功夫,小船到了对岸。   跳到岸边,雾气依旧没有散去,灰蒙蒙的散在空中,只是较之河面要稀薄很少,依稀可见三五米内的景色。   抬头前往,勉强可见前边伫立着一座城,城墙轮廓若水墨勾勒,又是淡墨侵染,只能瞧见一片黑色阴影,这黑色阴影,在这灰蒙蒙的雾后,也瞧得不甚分明。   城墙前边,血月之主一行人好似树影一般,立在城墙前,羽山神招呼他们道:“快跟上去。”   她有预感,不跟着血月之主进城,估计进不去。   顾雅左顾右盼地看,她第一次来到冥界,却感觉自己很熟悉,总觉得冥界不该是这样的。   它该是怎样的呢?   唔,和人界差不多的吧,到处都是鬼,鬼挨着鬼,鬼挤着鬼,和人界差不多。   还很爱看热闹。   经常会有鬼来到奈河边,看新丧的鬼,新丧的鬼过奈河时会看到自己一生,或哭或笑或悲或不忿,比电视里的演员还好看。   还有一些老鬼会来到奈河边,吟诗作对,感慨下‘滔滔奈河,不舍昼夜’,又或者在奈河边谈情说爱。   那个时候,奈河边上会长满彼岸花,花红似火,似霞,似浓烈的油画,美得不可方物。   在这个昏沉沉的冥界,彼岸花那浓烈如火的颜色,很得鬼的喜欢。   谈情说爱,踏青玩闹的人,都爱来这儿。   都说缺失什么便追求什么,冥界颜色寡淡,不是灰就是黑,越是如此,便越追求秾艳。   进了城,里边九衢十坊,鬼来鬼往,还有各个行业的商铺在街头开着,有鬼站在街头,招徕客人做买卖。   但现实是,奈河灰蒙蒙的,岸边没有彼岸花,城门也荒凉得很,没有半道鬼影,像是她之前的感觉,是她的臆想一般。   鬼门关幽冥城的城民是青黑色的,不知什么材质,感觉很坚硬。   凝神静听,里边安安静静,好似这是一座空城。   血月之主瞧见紧闭的城门,并无多少意外,他上前,如法炮制,在城门上贴佛牌。   顾雅望着那密密麻麻的佛牌,那种愤怒感再次席卷全身。   他怎么敢!   人间生灵的性命,在他眼底都不是命吗?   可恨她真身不在这里。   干山神最喜人族,瞧见这一幕满眼不忍,“可恨,他死有余辜。”   羽山神道:“他已经死过了,再死便是魂飞魄散。”   “那就魂飞魄散。”干山神发狠。   羽山神道:“不急,他不会落到好下场。”   若血月之主真的意在染指生死簿,天地都会收拾他。   “不过,他将佛牌带来,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这些佛牌内的鬼,能够重归冥界。”   “难道还该感谢他不成?”顾雅忍不住嗤笑。   从没有这个道理。   “是,不该感谢他,他会不得好死的。”羽山神安抚了一句,转移话题道,“对了,不是说天外天之灵入侵冥界,怎么没瞧见?”   整个冥界没有半只鬼,更别说天外天之灵。   “不得好死,才死一次,真是便宜了他。”顾雅还是不忿,被万鬼撕裂才算略解心底恶气。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只能动动嘴皮子,拿血月之主没法子,只能将一腔恶气忍下。   风泽道:“可能全死了吧。”   “对了,之前有个前辈说,天外天之灵只能附身天外陨石打成的器里,冥界也有天外陨石?”   “有界,有缝隙,便有天外陨石。有些是无意间进入,有些是故意投下。”羽山道,“六界皆有天外陨石,并不稀奇。”   说话间,感受佛牌内那些婴鬼和母子鬼的怨恨与痛苦,幽冥城城门自动感应开门。   这是规则。   冥界要接纳亡者,幽冥城也不能拒绝亡者。   这儿,是亡者的最终归所。   “快跟上去。”羽山神紧随血月之主后边,蹿进城内。   而当羽山神冲进去时,血月之主的下属纷纷动了,黑色镰刀仿若一轮弯月割裂空间,“欻欻”地划过羽山神脖颈。   可以预见镰刀划破,血花如雾喷涌之景,关键时刻,羽山神身形在空中似是复制粘贴一般,瞬间来到那出手之人的身前,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他的镰刀刚刚划过羽山神最初的身影,将这残影打破。   羽山神露的这一脚,让血月之主侧目。   速度太快了,绝对掌控了空间规则。   血月之主对顾雅忌惮,忌惮的不是顾雅,而是她识海内的星尧神女,星尧神女亦掌握了规则,极难对付,便算她只有一抹神识犹在,他依旧戒备。   所以,顾雅神识附在山神小像上,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若顾雅真身过来,他或许得考虑改下计划。   至于剩下的干山、风泽和茶树妖,并不被他放在眼里,唯有这羽山神,他看不透,暗自警惕,但心底也没怎么当回事。   人界能有多厉害的大能?   谁知,他竟看走了眼。   这也是掌控规则的大佬,这样的人,当年怎么没去天外天?   有羽山神帮忙,干山、风泽以及茶树妖都钻了进来。   瞧见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在看羽山神和血月之主一行人对峙,便知道之前有过一场火并。   干山和风泽站在羽山神后边,望着血月之主满脸狠厉。   血月之主恨恨地望着羽山神,道:“你们拦住她。”   说着,身形化作一道黑雾,彻底融入冥界灰蒙蒙的雾里。   他是冥界之人。   羽山神此时也瞧得真切。   只是不知是冥界的谁。   她手一勾,她手腕上的蝮蛇叼着那倒在地上昏迷的男人回来,其他穿着黑斗篷的人想要救回去,被干山、茶树妖和风泽拦住了。   羽山神伸手,将那人身上的斗篷掀开,顿时,斗篷之下的人,一身阴气铺面而来。   “积年老鬼。”羽山神见这老鬼身体凝成实质,再次点评,“当年还是冥界的阴差。”   羽山神不认识这个鬼,她当年虽然来过冥界,但冥界除了高层,很多阴差都是流动的。就是一些阴差攒够了功德,想着要回人界享受一世,或者挣个仙命,就会卸了职重新投胎。   除了冥界孕育出的酆都大帝、冥界出生的郁垒神荼、孟婆等,冥界绝大多数生灵,都不是冥界土生土长的,毕竟冥界乃亡者归处,其内生灵,本就是其他五界生灵死后所化。   所以其他四方鬼帝、十殿阎罗,判官,牛头马面,以及各级阴差等等,都不是冥界土生土长的生灵。   这些生灵见识过其他五界的繁荣,对冥界几千几万年不变的灰蒙蒙天空,灰蒙蒙大地,灰蒙蒙建筑很是不适应。   太压抑了。   一年两年还好,当做长见识了,几十年几百年,就有些承受不住。   见识过世界斑斓色彩的,比没见识过的更难舍弃,好比半路瞎的,远比天生瞎的难以接受瞎了这事。   所以这些在冥界当差的人,嫌少有在冥界做得长的。   最长的一任阎王,也才三千年。   三千年后,也跑了。   所以,羽山神不会废心力去结识冥界阴差,毕竟很有可能这次花大精力认识了,下次再来,人界投胎去了。   但,认出冥界各鬼身份,还是可以的。   冥界等级也森严,最上是酆都大帝,其次是孟婆,之后是郁垒神荼等五方鬼帝,之后是十殿阎王,再往下是判官,之后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鬼兵、鬼差,以及普通鬼;   每一级别的鬼,身上的鬼气都不太一样。   像她手中抓的鬼,就是普通的鬼差,若一定要分个高低,就是比普通鬼差高,比牛头马面低。   算是鬼差里的头目。   如此,血月之主的身份也好猜了。   首先,排除酆都大帝、郁垒神荼和孟婆,其次排除西、南、北、中鬼帝,有八分可能是阎王,有六分可能是判官。   再往下不太可能,没那个号召力。   当然,也不能全然否定。   鬼兵比较听将军的话,或许也可能是鬼兵里的将军,也有可能是个比较会蛊惑鬼心的黑白无常或者其他小头目,总之,一切都有可能。   干山和风泽凑过来看,那被抓的鬼想要挡住脸,却被束缚了动作,只能认干山和风泽看。   见状,那十来个斗篷人忍不住了,出手攻击。   一道道黑色锁链在空中打着旋儿,束向羽山神这一行。   羽山神手腕一动,十几道黑色的小蛇凭空生出,如小箭般嗖嗖直行,唰地刺向这行人面部。   这行人前冲姿势一滞,或偏头,或旋转,或翻身避过这道攻击,这时,干山认出了那个鬼差,“好像是秦广王麾下。” 第104章 重影   “秦广王。”羽山神神情有些恍惚, “我记得他,好像一直想转世成仙,居然堕落至此?”   十殿阎王,第一殿秦广王查鬼魂一生, 判刑罪罚, 第二殿至第九殿则执行罪罚,第十殿则将受完刑罚的鬼魂‘分别善恶, 核定等级’, 判决来世, 再送由孟婆投胎。   可谓十殿职责分明。   十殿不分高低, 各掌生死簿分册,知鬼魂身前身后之事。   判官为阎罗助手,掌生死簿分册又副册,辅助阎王行事。   也便是说,生死簿只酆都大帝、十殿阎罗及其助手判官可见,黑白无常及以下冥差, 没那个资格。   便算同掌生死簿,权限也不同, 酆都大帝拥有生死簿使用权, 阎罗和判官只有查看权,且不同阎罗和判官查看的权限也不同。   所以,顾雅通过血月之主意图染指生死簿, 推测出他意在成为冥界之主, 羽山神通过血月之主意在染指生死簿,推出他极大可能是阎罗或者判官。   因为冥界这规则, 推出幕后人的身份不是很难。   也只有常年接触生死簿的人, 才会攻击生死簿bug来让它罢工, 不然一个从没接触过,从没见过的东西,你想攻击它弱点,都无从下手。   风泽犹豫片刻,小声道:“我见过的秦广王,好像不太想成仙,他看着挺严肃的,一心为公,不想投胎。”   羽山神闻言,淡定了,“那我认识的那个,可能投胎了,你认识的那个,是谁?”   “是韩贞元,汉朝人。”风泽开口,“他向往先贤,腰挂长剑四处游历,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后来为保护几个百姓,被贼匪砍死。”   干山挠挠头,道:“我见过的,好像是蒋子文。”   顾雅在旁听了,暗道,好家伙,这就换了三个了,铁打的阎王流水的魂,不久坐啊。   “蒋子文这人吧,生前品行不太好,但后边浪子回头,庇佑百姓,先从野神做起,得天地敕印,成为正神,后入地府,空降阎王,之后凡间几代帝王加封,总之,他往上爬有一套。”干山提起蒋子文,有些不屑。   羽山神拿不准是谁了,以前的阎王,在位置上好歹也会坐个千年,但听他俩这说的,这阎王换得快啊。   你一个秦广王,我一个秦广王,互相对一对,好家伙,不是一个人。   “先抓人问问。”羽山神开口。   三人说话功夫,其实很短,短到那后翻身的斗篷人才刚站稳,听到羽山神说要抓他们,互相散开,手中镰刀再次齐齐挥出。   快若闪电,迅若流星。   茶树妖实力最弱,见状早撤出战场,只遥望这边。   干山和风泽散开,和羽山神站成v型,迎了上去。   要是茶树妖实力不差,他绕到另一边,和其他三人形成一个◇,就将这群人给包围了。   可惜现在,是网开一面。   风泽挥手,一道水波漾开,似纱般在灰雾中蔓延,只待纱起围墙,便能将这方天地拦住,也断掉斗篷人的退路。   斗篷人自然也瞧出这点,三名斗篷人手中镰刀切割,迎上风泽。   黑色镰刀锐利,瞬间将水纱切割成几十块,且以切割的位置为引,水纱滋滋滋地散发着黑气,瞬间洞穿一个个黑洞。   风泽见状,又是几道水流过去,如练如带,和那三名斗篷人裹缠。   羽山神往前走了几步,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黑影随她行走而四处游离,潜伏在灰雾间,悄无声息,却无比危险。   顾雅瞧得头皮发麻,对茶树妖道:“远古时代的神,和现代的神,完全不能比。”   看风泽和干山,打起架来就那么几招,像程咬金的三板斧,护住自己够了,压制对方不行,这还是他们是神明,天然属性占据上方。   以前他们都是用山神印水神印砸人的吗?   比她还不如,至少她会画符呢。   再看羽山神,举手投足间,俱是杀招,一个不慎,就会落败。   对上羽山神的斗篷人,已经被她放出的蛊无声无息放倒,对上干山和风泽的那六人转身欲逃,却被不知何时藏在附近的蛊虫钻入体内,下一秒身子蜷缩,倒在地上。   知道对方是鬼,远比对方是妖好对付。   茶树妖也有些头皮麻烦,上次幸好他们恭恭敬敬的,这可是当年随蚩尤南征北战的大佬啊。   见斗篷人都被羽山神放到,干山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擅打斗,见笑了。”   风泽抱着乌龟,也有无辜。   他转移话题道:“这些人,手中法器有些厉害啊。”   说着,他是真觉得厉害,他洒出的水纱,是由他本源之水所化,这些人的镰刀,居然能割开并腐蚀,这就难得了。   茶树妖溜过来,瞧了瞧,道:“是天外陨石。”   羽山神捡了起来,若有所思,“这种材质,我曾见过。”   蚩尤及其兄弟,用的都是这种材质打造的武器。   羽山神轻轻一笑,不知道该笑什么。   如当年蚩尤受天外灵蛊惑,那她当年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一切那么讽刺。   若蚩尤真有问题,黄帝是正义之师,她当初岂不是此界的罪人?   浑浑噩噩多年,羽山神竟有种当年全白活了的错觉。   空涨岁月,不长脑子。   对了,当年战争又是为何发起?   好似是占地盘。   先是地盘小冲突,渐渐演变成大冲突,直至不死不休。   这在大荒很正常,所以那个时候,常有小部落依附大部落,或者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同进同退,共御异兽或者其他部落侵略。   羽山神敲敲脑袋,感觉过去的事有些模糊,好似过得稀里糊涂的,就那么被蚩尤说动,加入战争,之后受信仰影响。   “啊,也就是说,天外灵意图侵略水蓝界,五千年前便已开始?”顾雅吃惊地问。   不仅仅是最近千年。   “应该。”羽山神道,“当年蚩尤,不仅仅是蚩尤,黄帝手里也有天外陨石打造的兵器。那个时候,还是木器石器骨器居多,偶有青铜器,铁器是没有的,但天外陨石制作的兵器,削铜如麻,斩骨似枯木,故而爱寻天外陨石打造兵器。”   “当时,它不叫天外陨石,叫兵精,意为以其打造,皆为兵中之精。”   茶树妖弱弱地打断两人对话,“现在不是普古的时候吧,应该去找血月之主,阻止他掌控生死簿吧。”   历史可以之后再说,但血月之主就要对生死簿下手了啊。   羽山神挑眉,冷笑道:“他想让生死簿认主,除非此方世界灭亡。”   她这话一出,顾雅、茶树呀以及风泽干山同时沉默,并考虑起这个可能。   羽山神见他们不说话,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顾雅率先应道,“没有,我觉得,你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不然,他下属怎么全部配备天外陨石打造的武器?   “不可能,天地死了,他也活不了,他又不是传说中的混沌圣人,能超脱这方宇宙。”羽山神再次断然否认。   顾雅“咳”了一声,觉得这个猜测比较靠谱,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个猜测,“如果,他是天外灵呢?”   好家伙,这是他们没有想过的推测。   天外灵是什么样的,谁也没见过,除了天外灵能附身用陨石打造被人真心喜爱的武器,其他的一概不知,这个,还真是没有可能啊。   这些,连羽山神也坐不住了,“快快快,去阻止他。”   顾雅本想催茶树妖冲,但她蓦地想到什么,“等等,前辈,先审问下这些鬼,血月之主是天外灵,他想毁灭这个世界,这些斗篷人无动于衷,有没有可能,他们也是天外灵?先审审,看看天外灵的特点。”   羽山神性子比较急,当年就是雷厉风行的,她率先将这些斗篷人的斗篷掀开。   这些斗篷人有难有女,有鬼差有厉鬼有恶鬼,好家伙,还有妖和魔,居然不是之前以为的,全是鬼。   既然有妖有魔,那他为什么不带更多属下进来?   这些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再不聪明的人,到现在也知道其中有阴谋了。   羽山神率先拎着一只鬼,一点点检查那鬼魂体。   那鬼被羽山神的鬼蛊控制,没法反抗,只能任羽山神搜他的三魂六魄。   那鬼魂体隐隐有些扭曲溃散,他狂声尖叫,鬼哭鬼嚎却被压制在一定范围内,外人听不见,当光看他形体变化,便知他的痛苦。   羽山神对他的痛苦好似毫无所觉,淡定地一点点搜了个遍,片刻,她凝眉,不解,“居然没有问题。”   “我来试试,茗怀兄,借你妖力一用。”   “行。”茶树妖放开心思,让顾雅操纵。   顾雅本来想用神力检查,指尖落到这鬼魂身上时,忽而指尖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勾勒出一个符文。   符文勾勒完毕,顾雅收回神识,盯着茶树妖的手满是惊讶,“茗怀兄,你的手有自我意识。”   “怎么可能?”茶树妖让出身体时,神识被顾雅给控制在角落,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头一次知道,顾雅那么霸道,明明是他的身体,她鸠占鹊巢时,还要将鹊给关起来。   他觉得,要不是他安安分分的,没有探头探脑,要是他一个好奇跟着往外看,他这半边灵魂,是不是就被顾雅给顺手抹掉了?   那他死得多冤?   再也不让身体了。   “怎么不可能?我明明输入的是神力,结果画的是符。”顾雅振振有词。   茶树妖:“……”   “你觉得我会画符吗?画符明明是你的技能。”茶树妖辩驳,“下次你用神识幻一具尸体吧,别用我的身体当媒介了。”   “我神识哪有这么强的力量?”顾雅不太愿意。   茶树妖心道,哪里没那么大的力量?   神降之时,那种压迫感,真是谁体验谁知道。   那种如坐刀尖,如置身罡风,只要一个行步踏错就会身死道消的危险感,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谁神降,都不行。   他不信神了。   两人吵嘴间,那张神符落到鬼魂体内,不多会儿,鬼魂身上出现一道重影。   四神一妖:“!!!” 第105章 入酆都山   魂灵是一个生灵最本质所在。   他转世可能变成妖, 可能变成魔,可能变成人,但他的魂灵,是最纯净的, 不受生前之力影响。   干干净净的, 剥夺了所有的力量本源,只剩下纯粹的灵魂之力。   这样的灵魂, 若没有问题, 是绝对不会出现重影的情况。   他又没有皮囊。   便算是他吞噬了另一个灵魂, 也不会有重影, 而是表现出拼接,在他灵魂本源上,一片黑一片灰,截然不搭噶的色彩拼在一起,于是分离时也很容易。   那些吞噬其他鬼魂进阶的厉鬼,他们被抓后, 天师还能从他魂体上抽抽被他吞噬的魂体的灵魂碎片。   但现在,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出现了。   这个鬼魂, 有重影。   另有一个东西, 附在他灵魂上,和他灵魂几乎融为一体,完美吻合。   场上四神一妖顿时产生一种, 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忽然经历鬼故事的荒谬感。   羽山神也不例外。   她微微后仰, 露出个‘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这什么玩意儿?   她大为不解。   一行人盯着那个鬼魂看。   那个鬼魂莫名, 警惕地回望, 而他体内那虚幻的影子,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抬头,与他同步。   像是里边那虚影是灵魂,这个鬼魂是皮囊。   这怎么做到的?   羽山神用蛊将这个鬼魂控制,又抓了一只妖过来,对顾雅道:“再试一次,那个符。”   茶树妖脸上露出抗拒的表情。   他不要神降。   但,理智告诉他,他的委屈不重要,大事更重要,表现在外的,就是他的两腮脸颊鼓鼓,像只小青蛙。   十分委屈。   羽山神瞧见,笑了笑。   她其实瞧出顾雅刚才的不对劲,毕竟她出手画符时,那产生的能勾动法则的波动,本不该是她这样的小神能掌控的。   既然顾雅力量有问题,那茶树妖被神降时受到了压迫,也正常。   她那个时候,神明霸道,便算神降,也霸道得紧,要保证完全确保自己掌控身体,顺手将原主神魂给拘幽起来。   既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保证原主不会坏事。   这让她愈发好奇,顾雅到底是小山神,还是比她还远古的山神?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她瞧出来,却什么都不能说。   “好。”顾雅应道。   她虽然将符箓的锅盖在茶树妖身上,但实际上她知道是自己问题,是前世的馈赠。   前世的馈赠,有自己的主意。   她也想知道这是什么符。   她再次神降,茶树妖神魂再次被迫关在一角。   茶树妖:“……”   等他从小黑屋里出来,瞧见妖身上,三重影。   一重皮囊,一重灵魂,还有一重在灵魂里。   “怎么回事?”干山惊了,他也算是老牌山神,该懂的都懂,这明显不对劲。   一个鬼有问题,一只妖有问题,不出意外,其他人妖魔鬼全有问题。   “这就是天外灵?”干山点点最里边的那个阴影。   “不出意外,应该是。”顾雅点头。   羽山神若有所思,“被天外灵附身,实力好像没有增强多少。”   “对。”顾雅点头,“或者类似小说里写的心魔,被天外灵寄生后,一直能听到天外灵蛊惑,比如不想入魔的,念叨多了入了魔,不想杀人的,在天外灵的蛊惑下杀了人。”   “又或者脑子不太灵便的,在天外灵的指导下,知道如何成功,一步步成功了。”   “如此,一点点的成为天外灵的傀儡。”   “有可能。”羽山神点头。   干山神望向灰雾方向,“蒋子文,会不会被天外灵附身了?所以才能从恶鬼,一步步成为阎罗王?”   “所以,他才想着认主生死簿,不管这方天地死活?”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羽山神伸手掐住那只妖,一点点地慢慢地,捏碎他的神魂。   妖痛苦尖叫,因为羽山神在他外边撑起结界,所有声音都只他听得到,顾雅他们听不到痛苦声音,望着妖无声静默死亡,有点像看一场默剧,没有多少触动。   妖身死,魂碎裂,附身在灵魂之上的最浅淡的魂体,也跟着魂体一道四分五裂。   但,它依旧附在魂体上,没有与魂体脱离。   “这?”羽山神瞳孔微缩,怎么这般诡异,连魂飞魄散都不能分离?   不仅羽山神这行人瞧见这一幕,其他人要鬼也都瞧见这一幕。   他们面上并无多少异色,显然对此早已熟知。   自被天外灵附身,永生永世没法摆脱。   羽山神凝眉,将那捏碎的神魂又重新聚拢,收在一个蛊球里,望着这些人妖魔鬼,有些烦恼,“怎么处置?”   杀了没用,不杀又添乱,真是麻烦。   顾雅道:“我试试。”   看她前世,有没有给她留下馈赠。   “行。”羽山神让开位置。   茶树妖生无可恋。   抱抱自己,要坚强。   顾雅起手,果然,不用她操纵,手自发画了个一个新的符箓,这个符箓如何画,顾雅细细体悟,揣摩要点。   符尚未形成,底下人妖魔鬼皆有些躁动,羽山神见状,脚底下又是十几条黑影一闪而过,人妖魔鬼再次没法动弹,只能瞪大一双眼,望着那符箓成型。   羽山神将之前收拢的残魂也丢到符箓之下,符箓成型,如一张网扑在这群人妖魔鬼身上。   几乎是瞬间,这张网又分裂出无数张小网,穿透皮囊,穿透神魂,精准捕捉最里边那虚渺的黑影,连残影里的也不放过。   它过滤掉魂灵,一点点地收拢,绞杀,符网连同虚影一并消失殆尽。   虚影尖锐的声响作用于魂灵之上,比九尾狐音功还要让人难受。   羽山神揉揉额心,道:“天外灵的攻击便是攻击灵魂,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如何附身。”   她望向顾雅,道:“威力很大。”   顾雅点点头,神情凝重。   这对天外灵,是大杀器啊,这符箓。   画出来,交给特情局研究员研究,给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的人都给备上,谁不敢接谁就被天外灵附身。   天外灵死了,这群斗篷人还没死,他们睁开双眼,视线和之前没多少区别。   羽山神喂给他们真话蛊,问:“知道自己被天外灵附身吗?”   这群人点头,“知道。”   “天外灵是怎么附身的?”羽山神又问。   “我是宝贝法器生灵,那器灵很聪明,常给我出主意,从我第一次听他话行动起,我便开始被他附身。从这开始,之后便不再受控制,便算我不再听他的话,他也能一点点附身我灵魂。”   “之后除非我时时警惕,不然只要我失去意识,他就能主导我的身体,犹如我的分神。”   这些人说得大同小异,要么是法器生灵,毫无防备地听了对方的话,要么是有人自荐当下属,他觉得对方聪慧,就接纳了他并采信他的话,要么有人靠近当朋友,总之,只要听了对方的话,便如附骨之疽,再难割舍。   而且,这群人还说,天外灵声音带着蛊惑性,心性稍微薄弱一些,就会被说动,从而一步步按照他说的做,之后万劫不复,再无回头之路。   不想死,只能一步步往前。   “这个倒是难以分辨。”羽山神听到天外灵附身之法,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头疼。   太难设防了。   她望向顾雅,“那个符,能量产吗?”   “不能。”顾雅本体已经试过,描符,用山神印盖章,但是没效果。   只能亲手画的,才有效果。   她还在研究原理。   符,是天地规则的呈现,她想看看,这符里包涵了那些规则,看能不能简化,或者找到对付天外灵的能量产的方法。   “算了,先去找那血月之主,他肯定也被天外灵附身了。”羽山神起身,往前边走。   干山扭头望向倒在地上的斗篷人,斗篷人躺在地上,渐渐没了生息。   干山见状,很是解气。   这群人也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可不是杀了天外灵,他们无辜就能抵过去的。   这群人死后,神魂被地面吸收,只留下躯壳。   茶树妖和风泽也没多看地上这群斗篷人几眼,追在羽山神后面。   幽冥城很大,灰雾更大,伸手不见五指,她们耽搁的这番功夫,血月之主早不见人影。   羽山神右手敲击左手腕,眉头微凝,冥界天机太混乱了,当年冥界到底发生了什么,酆都大帝、郁垒神荼、孟婆等由冥界孕育出来的土生土长的生灵,竟消失不见。   特别是酆都大帝,冥界不破他不灭,怎么也没动静?   羽山神算不出血月之主在哪里,便开始算生死簿,本来生死簿这样的神器是算不出来的,它太过重大,不可算,但不知是冥界无主的原因,还是知道与羽山神这一行无恶意,竟让她算出来了。   “那边走。”   羽山神顺着算出来的方向跑,干山、风泽茶树妖追,风驰电掣,跑到一座很高很高的仿若天地相接的山前。   雾大,一行人只能看到山的轮廓,看到那好似贯通天地的巍峨和博大。   顾雅、干山和羽山都是山神,瞧见山便生出喜爱。   “这是酆都山,冥界最大的山,酆都大帝就是在这出生的。”羽山神笑道,“要说跟脚,酆都大帝和咱们山神同源呢。”   顾雅望着酆都上,听到羽山神这么一说,与有荣焉,“不错不错。”   羽山神轻笑一声,加快脚步。   酆都山上,没有半点草木,黑乎乎的全是石子,并不好走,可以说,是处处山路,又处处都不是山路,崎岖,陡峭,难以攀登。   且山上有排斥力,越往上走压力越重。   也就是一行人并非普通人,才能攀爬。   爬到半山腰,茶树妖有些撑不住了。   他只是一颗柔弱的茶树妖啊。   顾雅跃跃欲试,“让我神降?”   酆都山,让顾雅想起修真小说里的试炼山,她还没经历过呢,有些好奇。   茶树妖:“……”   “我不累,我还能走。”茶树妖满脸倔强。   比起神降,酆都山算什么。 第106章 窃取本源   尚未到山顶, 顾雅跳到茶树妖肩头,仰头往上瞧,“山顶好像有人。”   羽山神敲敲手臂,惊道:“坏了, 那家伙找到生死簿了。”   闻言, 谁也不敢再说累,拼着一口气往上爬。   羽山神速度最快, 不过快点山顶时, 她似是一口气泄下, 扶着山壁喘-息。   山体嶙峋, 唯有一条不算平整的小道斜着往上,小路很窄,仅容一人上爬,她这么一停下来,下边的人只能跟着停下来。   她之后是风泽,再之后是干山, 最后才是茶树妖。   这是按实力来的,羽山神实力最强, 茶树妖实力最弱, 废掉信仰重修元气后,风泽比干山实力稍微强一点。   “怎么了怎么了?”顾雅跳到茶树妖头顶,望向最前方的羽山神, 满是不解。   羽山神将一口气喘平, 摆手道:“没事,冲得太急了。”   说着, 她又继续往前, 只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后边风泽和干山也不催, 他们也只剩下喘的气,没有说话的力,只有顾雅附身小玉雕,感受不到酆都的威压。   总算爬到山顶,先瞧见的,是一个婴鬼,他抱臂坐在一块黑色石头做的太师椅上,冷漠脸。   不过他还小,怎么看都可可爱爱,没有威慑感。   他的对面,是血月之主。   他的身后,飘着两只成年鬼,还有一个女鬼。   四个鬼里,顾雅认识两鬼。   一个车祸鬼,一个红衣女鬼。   她望向和车祸鬼在一起的那只青年鬼,估摸着他就是那个和车祸鬼一起找替身的鬼了吧。   都挺可怜的。   这四个鬼周围,黑针围成一个栅栏,像是圈幽,又像是保护。   血月之主此时将掀开了斗篷,干山认出了这人,“蒋子文,还真的是你!”   蒋子文没有理会干山,而是对坐在石座上的小婴儿道:“你真不交出生死簿?”   小婴儿冷笑。   “你们实力不曾恢复,不是我对手。”血月之主淡定地开口,他抖抖脚,酆都山忽然震动,山体冒出根根黑刺,将羽山一行人困在其中。   “阵?”羽山神往前走,走不了几步,无形之箭洞穿而来,无形无质无色,惟凭感觉避开。   羽山神正欲退回,她的身后,风泽忽然出手,以水凝成细细的长针刺向羽山神后腰。   长针由水凝成,看似极软,实则坚不可摧,他出手速度极快,又极其出人意料,瞬间长针挨向羽山神,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身子一僵,软软后倒,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下藏着一只蛊,他一动,那蛊瞬间从他脚踝钻入体内。   羽山神退回安全之地,望着风泽,笑得明媚而不屑。   她抱臂昂着下巴,“早防着你了。”   干山被眼前这幕惊得话都说不囫囵,“风泽,你,你怎么?”   怎么就天旋地转,世界变化了呢?   茶树妖瞪大双眼。   电光闪石间,茶树妖想起和水神重逢,他没第一时间上去致谢的迟疑,再看看这个忽然出手的水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没感觉到亲切,是因为水神变了啊。   他声音虚弱,“顾雅,你说的,他只是因为废了信仰,才给人感觉变了的呢?”   顾雅大感冤枉,她也说了,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况且,“我也说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啊,你小心求证了没有?”   你看羽山前辈,她提过水神这事,然后人家一直防着,当然也有可能羽山神当年经历战争,对谁都防着,但,人家就没全信,而是记住了那个疑点啊。   羽山神走到风泽面前,居高临下,“为什么偷袭我?”   风泽抱着乌龟,道:“杀了我吧,我控制不住了。那些人欺骗了你们,或者说,他们被天外灵的侵染没那么深,天外灵不仅仅会蛊惑,他们更会反客为主。”   “天外灵和本界生灵的神魂完全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几乎分辨不出来。我曾经请大能瞧过,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神魂有哪不对劲。”   “更细微的,他们能无形之中操纵你的思想,你的身体,你不会发现有任何不对,他们十分狡猾,十分狡猾。”风泽垂眸,又道,“他们会一分二,二分三,和蟑螂一样,当发现一只蟑螂时,屋子里已经有无数蟑螂,当踩死一只蟑螂时,爆卵会生出无数只小蟑螂。”   “人界早早有了天外灵,现在不知有多少天外灵潜伏再人族里。”   “对了,还有妖界,妖界本就不喜思想,只喜欢打斗,他们打斗,有多少是处于他们本心愿望,又有多少是处于天外灵的挑拨,谁也不知道。”   “还有冥界,冥界,哈哈哈哈,想杀就杀,何必假惺惺,我早就看你这女人不顺眼了,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阴物,区区一个器,也配与我神明为伍。”   前边的话,和最后一段话,语调没区别,但内容截然不同,毫无转变的细微波动,诡异无比。   任何人的情绪是需要酝酿的,一点点的慢慢变化,可是风泽身上没有,他的情绪限于悲愤里,一个是他的悲愤,一个是天外灵的悲愤,所以前者是他说的话,后者是天外灵说的话。   一体两灵,完美融合。   羽山神并未生气。   过去在战场上,天天都有立场不坚定的,毕竟都是邀请助战,与蚩尤并无生死之交,也没有死战到底的深仇大恨和利益,往往打到一半立场就变了,或者要走了,太正常了,她已经习惯了队友背刺。   因此,对水神的无动于衷。   她道:“这么想死,行,满足你。”   “顾雅。”羽山神喊顾雅。   “诶,来了。”顾雅应道,催促茶树妖上前。   茶树妖望着水神,想起当年和他初见,撇撇嘴。   他没法忘记当年水神给他的感觉,说是恩同再造,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谁知道落寞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默默退出识海,暂时没法接受这个结局。   他要维自己的恩人哭一哭。   顾雅接管茶树妖的身体,再次画下那个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   镇魂五杀符两水神和乌龟体内的灰色阴影镇杀,然水神的神魂跟着一道安眠。   之前那些斗篷人,可是还能睁开双眼,让他们物理安眠,这水神居然就这么去了?   干山盯着风泽尸体,有些不敢置信。   羽山神在旁道:“他侵染太深了。”   连神明都能浸染,还有什么不能浸染的?   旁边乌龟睁开双眼,道:“他侵染了千年,主动侵染的。”   “为什么?”这话一出,剩余三神一妖皆是不解,主动浸染,明知天外灵,还浸染,他这是要背叛自己的家园?   茶树妖望着水神身躯渐渐化作水之本源,渗入酆都之山内,成为一滴最普通不过的水滴,禁不住难过。   他想起那个劝说他,不想走手染鲜血,不妨重走妖道的温柔水神,到现在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想了解天外灵。”乌龟闭目,“他性情温和,没什么野心,最是良善,连信仰也改变不了他的本心,可是他决定以身融天外灵,找到天外灵的缺点与死穴之后,他渐渐的变得急躁,虚伪起来。”   乌龟妖还欲再说,忽然听到外边一声尖啸,这道尖啸不比天外灵身死时的神魂攻击差,一行人固本定神,闻声瞧去,只见黑皮书样的东西漂浮再半空,而小婴儿鬼狂声尖啸,冲着要去抱那本书,却被外边的栅栏拦住。   他一碰栅栏,身上的黑气浮动,身形也飘荡不定,明显受伤。   羽山神这行人瞧见这一幕,才意识到,他们是来阻止血月之主染指生死簿的,不是听乌龟说河神生平的。   河神的事可接下来了解,生死簿一事不容耽搁。   羽山神放出蛊虫,蛊虫刚往前冲,被无形之气斩断八节,冲得最前的,更是被斩成千刀万段,碎成蛊糜。   “是阵。”羽山神后退,望向干山、茶树妖和顾雅,“你们谁懂阵?”   茶树妖和干山摇头。   顾雅迟疑,“我用符可以吗?”   “试试,用符破阵。”羽山神肯定这个提议,“任何阵法,当找不到阵基时,都能暴力破之,只要力量大到它的承受程度,阵自破。”   就跟气球一样,撑到极限,它自会膨地炸开。   顾雅道:“等我五分钟。”   说着,附身山神印的这道神识消散。   羽山神:“???”   “怎么回事?”她不解。   关键时刻怎么跑了?   茶树妖解释一句,“她之前那道神识,连连画符,能量耗尽了。”   羽山神暗道,实力有点废啊。   不过想起她还是个小山神,又大度原谅了。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等她再来,而且破界降临,新附身的神识又能残留多少力量?   指望不上她。   羽山神指着她前方,对干山和茶树妖道:“我们同时攻击一处,不要留手。”   “好。”茶树妖和干山异口同声。   “一、二、三。”   羽山神的“三”字刚刚落定,三道攻击同时往前冲去。   前方无形之气凝成盾挡住这道攻击,一道盾被击破,又有新的盾凝成,一道道的,不断消磨三人联手发出的攻击。   那边小婴鬼见状,喊道:“攻击无效,这是酆都在挡。”   羽山神他们,无论实力多高,是击不败酆都山的,除非他们能击穿酆都。   但这不可能。   酆都山孕育出酆都大帝,几乎是和冥界一样,不老不死的存在,除非冥界毁灭,否则酆都山无恙。   闻言,羽山神一行人只得收手。   茶树妖忍不住嘀咕,“酆都山是酆都大帝的老母亲,怎么会让一个外人操纵?”   对,这是重点,蒋子文是怎么操纵酆都山的?   闻言,小婴鬼满脸愧疚,“他窃取了我的本源。” 第107章 痛失万年法力   羽山神反应速度很快, “你,酆都大帝?”   窃取小婴鬼的本源,就能操纵酆都山,除了这婴鬼是酆都大帝, 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意识到此, 她连快裂开了。   怎会如此?   酆都大帝怎么变成这样?   想当年,算了, 不想当年, 当年的她, 可没资格面见酆都大帝。   那可是一界之主, 而她,不过是大荒一小小山神。   便算她没见过酆都大帝,也听过传说,酆都之子生来尊贵,一袭墨袍,满头青丝, 简单勾勒,便是天下无双。   似那玉石, 似那骨器, 似那高山,又似那深渊。   你一见他,便知他是酆都大帝, 冥界之主。   无人能识错。   他站在那儿, 天生尊贵。   可是眼前这个小婴鬼,她怎么也没法将他, 和传说联系在一起。   而且这个小婴鬼真的好惨, 瘦瘦小小, 像只小老鼠,长长的脐带,犹如老鼠尾巴。   一看就知道,还未降生,便被人打了。   茶树妖和干山也都好奇地盯着小婴鬼看。   小婴鬼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丢脸,若是可以,他也不愿这样。   但事已至此,脸面什么的都没有在乎的必要。   他应道:“是我。”   “感谢诸位同道前来相救,我观诸位有两位是山神吧,不妨同酆都山联系,唤醒它的意识。”小婴儿声音低沉,听得出沉痛,“它的意识,随冥界一并沉寂了。拜托,诸位。”   小婴儿本源被窃,没法恢复真身,只能保持投胎后的鬼影,不仅仅是他,郁垒神荼孟婆也是如此。   本源没了,生死簿又受他们本源影响,被欺骗而出,冥界陷入沉睡,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羽山神望向干山,道:“你上,快。”   她到底被炼成阴物,不算是正经山神,羽山还认她,是她这个逆子到底是她孕育而出的,其他山就难说了。   谁还没个脾气?   干山盘腿,根据羽山之前的的提点,神识深入酆都山内。   血月之主对他们这些小动作并不在意,他伸出手,掌心布满一层黑色的气,在这黑色的气的伪装下,握住了生死簿。   血月之主很是激动,紧紧捏着生死簿,想要笑,又要忍住,而显得扭曲而狰狞。   终于,筹谋千年,生死簿终于在他手里。   日后,他就是酆都大帝,冥界之主,六界之内,他当为尊。   他想起当初随其他阎王一起见酆都之子,酆都大帝的情形,彼时酆都大帝坐在高处,而他只能站在下边,遥遥望去,看不清酆都大帝的面容,但他那不怒自威、轩然霞举的气质,深深印在他心底。   比人皇还要威严,比仙神还要让人敬畏。   觌见天颜,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是神话,是一界之主,生来万道荣誉加身,与他这样的凡人,天差地别。   而今天,他站到了他面前,即将取代他的地位。   这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却成为了现实。   他激动片刻,开始梳理生死簿。   生死簿被他扰乱生死,加之天地天机不明,已经到了罢机地步,只要他理顺生死簿,让生死簿熟悉他的气息,他再认主,便轻而易举。   他专心梳理生死簿。   生死簿上,绝大多数惨案都是由他造成,不是他,也是与他有所关联的人,因此他梳理起来也不算麻烦,只是有些事发生得够久远,他得先回忆一翻。   酆都之山安静了下来。   婴鬼和两个成年男鬼一个女鬼积极寻找破开黑针阵法的方法,干山这边试图欢喜酆都山,血月之主安心专注理顺生死簿,除了浅浅的呼吸之声,听不到半点旁的声音。   风吹草木、鸟兽虫鸣等自然声响,在这儿是听不到的。   死寂,是冥界的特征。   当初开辟之初,便是如此。   后来其他五界亡者入内,才让它一点点的染上生机。   顾雅回来时,瞧见血月之主已经碰上生死簿,惊道:“怎会如此?”   羽山神将小婴鬼说的话告知顾雅,道:“出不去。”   顾雅还没开口,山神玉雕上忽然一道微光闪过,一抹像是顾雅但又不是顾雅的神识从里边飘出,她淡然道:“幻境。”   她指尖遥遥一点,一张符箓自她指尖铺开,轻飘飘地似被风吹走的手帕般落到婴儿那个方向。   这张符箓飘出时,他们身前黑针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感应不到。   瞧见这一幕,羽山神瞳孔微缩。   这就是顾雅身上的古怪吗?   古神转世?   而且她实力,她身上杀伐果断的气势,绝对上过战场。   她不禁问,“你是什么年代的?”   星尧神女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比你早。”   符箓飘到小婴鬼那边,小婴鬼、黑色栅栏以及其他三名鬼魂,如浓雾被一阵细细的风吹过,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依旧是栅栏,依旧是小婴鬼和其他三个成年鬼,不过这四个鬼魂正奋不顾身地撞向栅栏,身上鬼气一点点散去,身形一点点变虚,也无所畏惧。   他们盯着血月之主,满心焦急。   比起之前的幻阵,眼前这四个鬼的表现,确实更为真实。   星尧神女一出现,血月之主猛地警惕抬头,他捏着生死簿,道:“你晚了一步,生死簿已认我为主,酆都山已认我为主,你阻挡不了我。”   “是,我阻挡不了你。”星尧神女抬手,星光点点神力从她指尖散出,渗入酆都山,洒在血月之主、四个鬼身上,“但,天地能阻你,酆都能阻你。”   “天外灵,邪终不胜正!”   星尧神女将本该留给顾雅的力量,全都散入酆都之中,散入这冥界之中。   因冥界无鬼,酆都之主转世而陷入沉睡的冥界,缓缓睁开祂的双眼。   祂无神智,祂只有规则,祂睁眼,天地无人能欺祂。   当被祂注视,一切因果罪孽,开始清理。   她昨晚这一切,伸手摸摸顾雅的玉雕,有些遗憾。   她的力量全都用尽,没法让顾雅短时间内重归飞升之境,回到神界继续战斗。   她望着神界方向,想起那合力送她下界的那些神明,想起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同胞,叹了口气。   她无能,没法短时间回去和她们继续战斗了。   她的身影渐渐消散,一点点地似星光散入星河,渐而消散不见。   星尧神女一离开,茶树妖脖间山神玉像黯淡,渐而化为齑粉消散。   茶树妖捧着一堆粉末,满脸愕然。   那个像顾雅又不像顾雅的前辈,这么一抬手,自己连同山神像一起消失了,那顾雅的神识呢?   顾雅没事吧?   比起那个前辈,顾雅和她相识更久,他还是更关心顾雅。   “不会力量被那前辈借走,重伤了吧?”他嘀咕出声。   羽山神本来还沉浸在星尧神女给她的震撼中,闻言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骂道:“受什么伤,那位神女用的是她自己的力量。”   就是顾雅,好像损失了本源力量,也错过了继承自己封印记忆前法力的机会。   不过,是封印记忆前的她做的决定,封印记忆后的她,应该没异议吧。   嗯,肯定没异议。   羽山神到现在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神明一族的复生秘术么。   身受致命重伤,为保得一命,化为幼生之时,重新长起,长到能承受重伤前的法力和记忆时,再将法力和记忆一并归还。   和凤凰浴火重生有些类似。   当然,能回到几岁,和伤重程度有关,而化为幼生之时,神明也很脆弱,所以这个秘术有一定风险,不是真的濒死不会施展。   现在,星尧神女将力量给用完了,等顾雅修为恢复到一定程度,只能继承记忆,继承不了法力。   羽山神有些幸灾乐祸,想去尧光山看看顾雅继承记忆后的反应,是不是很郁闷?   反正她带入自己,一定很郁闷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主要关心的,还是星尧神女的目的有没有达成。   她隔着黑针,紧张地盯着血月之主。   血月之主并未将星尧神女的话放在心上,到了最后一步,谁也没法阻他。   生死簿已经适应了他的气息,只待他认主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一边梳理生死簿,一边试图认主。   在他将神识打入生死簿时,一股浩然莫御的气息从天地间升起,像是天地威严,无处不在。   酆都山的众人,同时感应到自己似是被窥探过一般,或者被长剑从头穿透到脚一般,全身发凉。   特别是血月之主,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不仅不能动,灵魂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一点点地僵成石头。   而这时,他手中生死簿开始反抗,意图挣脱他的掌心。   他一发狠,想要狠狠捏住生死簿,然而意识无比缓慢,反映到现实,就是他慢吞吞地意图合掌,而他慢吞吞动作之时,生死簿散发出幽光,似迸裂的火花阵阵,犹如短暂的烟花灼烈燃烧,消失在他手上,融于这片天地。   生死簿消失了。   而这时,拦在小婴鬼、车祸鬼和女鬼以及羽山神一行人身前的黑色长针如碎裂的冰锥般断成数节,掉落在地上,阵法自解。   这个时候,星尧神女落到血月之主身上的力量,在他身上勾勒出两个符箓——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闪烁了一下,慢慢侵入血月之主体内,渗入他冻成固体的灵魂里,裹住最里边团成一团的灰色虚影。   “轰——”   灰色虚影,连同血月之主的神魂一道消散于天地。   这不是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还会有残魂存留,能在奈何桥里飘荡个无数年,和其他残魂残魄再次组成三魂七魄,形成个新的灵魂,而血月之主的神魂,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他是彻彻底底于这世间抹去。   足见天地之震怒。   血月之主死后,被他禁锢在体内的几道本源纷纷飘出,钻入婴鬼、车祸鬼和女鬼体内,这四鬼瞬间大变身,成为酆都大帝、郁垒神荼和孟婆。   酆都大帝瞧见羽山神这行人,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他们看到如此无能的一面。   不过,便算他不好意思,也有一股天然高贵在,让人觉得他的歉疚,是礼贤下士,是仁者慈心,是宽和大度。   羽山神一行人见了,纷纷赞叹。   王者风度,可见一斑。   羽山神不禁感慨,颇为满足。   此行,解了生死簿之危,又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不枉此行,就是顾雅,前边一路跟随,结果最后掉线,真是遗憾不已。   被羽山神暗道遗憾的顾雅坐在尧光山上,回不过神。   她睡了一个好长的觉,接收了足足万年的记忆。   同时接受,她万年的法力没了。   不,她没法接受。   这让她怎么接受?万年啊,整整万年。   那个时候的大荒,条件可恶劣了,她称得上九死一生才飞升神界,那些法力,都是她在生死之间厮杀修炼出来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她委屈,她不说。   她要回家,找父母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108章 小傅   万年记忆对顾雅并没有多少影响, 除了天外灵入侵,她和神界神明有同进同退的袍泽情,她没有多少人际关系,也没多少值得记忆的事。   可以说, 那万年间的事, 值得记忆的还没她这短短二十多年多。   毕竟,以前大荒异兽遍地, 神明生存, 不比人族好多少。   可以说, 幼生神明, 比人族生存还艰难。   幼生神明最受异兽青睐,能量足,法力低,实力如蝼蚁,不吃你吃谁?   人族纵然好狩猎,但人族体内元气少, 臭烘烘的不洗澡,异兽能挑嘴的时候, 是不吃的。   她绝大多数记忆, 都是如何求生,以及杀异兽。   后来是如何杀天外灵。   哪像现在,虽然只二十四岁, 但经历可谓丰富多彩, 遇见的人人事事多乱入麻,她能回想的, 更多的还是和父母的相处, 以及和姐姐的相处。   当然, 她想着也想通了,为什么她从小没朋友了。   因为,她是神明,凡人没很深的缘分,是没法和神明做朋友的,那些毕业就消失的朋友,都是缘分不够深。   “爸,妈,我回来了。”顾雅用钥匙开门,到门口换拖鞋。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响,她从厨房找到卧室,又从卧室找到厕所,房间内空荡荡的,冷冰冰的,一如她此刻的心。   怎么回事?   她那么大一个爸妈呢?   自顾雅大学毕业,顾母顾母就辞了工作。   用他俩的话说,总算将两个孩子送出来了,他们也可以轻松轻松了。   如果没有两栋房的话,她确实信他俩的话,但在有了两栋房的前提下,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可信。   当然,顾雅懒得管他俩怎么想的,家里吃喝不愁,父母不想工作就不工作吧。   辞职后,顾父顾母一般都在家,最近还学年轻人在某音某视注册了账号,天天发她爸做饭的视频,一日三餐的,倒也悠闲。   偶尔她妈会邀请一些麻友在家搓麻将,热热闹闹的就是一天。   所以,顾雅从没想过,她回来,她爸妈不在。   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妈打电话。   “喂,小雅?”顾妈接起电话,她那边声音嘈杂,热热闹闹,很多声音混在一起,仔细听听,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顾雅听出不对了,“妈,你在海边?”   “对啊,你阿姨邀请我来南海这边来玩。我和你爸一听,想着也没事,就和你阿姨,还有你大姐一起过来玩了。”   “你要不要过来玩?”   顾雅撇撇嘴,“我没假期,你们好好玩吧。”   挂了电话,顾雅回到自己房间,先洗个澡,再将自己丢到床-上,闭眼睡觉。   房间是她离开前的模样,顾母时时收拾,没有多少陌生感,只是气息到底淡了。   顾雅闭眼,睡觉。   反正可以不用吃饭。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尧光山玉髓泉里,接受了那万年记忆,虽然还没完全消化,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孕育池,整座山里最安全的地方。   当年她伤势太重,被袍泽送回人界,在玉髓里养了几千年,直至二十多年前才醒。不过便算醒了,也没有自理能力,尧光山便将她送到山脚下,恰好那个时候她爸妈经过,捡到了她,就将她抱回家。   山神印在现,山神印认主,从来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顾雅玉髓里走出,察觉到她父母将登上山顶,有些惊讶,他俩不是在南海?   她急急奔出,迎接顾父顾母还有江顾芸,“妈,爸,姐,你们怎么来了?”   顾母道:“我听你昨天那声音不对,救回来看看你。你发生了什么事?”   听过这熟悉的关心声,顾雅嘴一撇,有点想哭。   她上前抱抱顾母,道:“没什么,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顾母反手抱着闺女,见以前常跟在闺女身边的同事傅老师不在,暗叹一口气,哎,失恋了吧。   她摸摸顾雅的头,道:“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顾雅心道,没有新的啦,没有万年法力给她继承了。   呜呜呜呜,那些法力,除了留下来对付血月之主,剩余的全给冥界了。   她现在的法力比起以前的,是河水和一碗水的区别。   她用力抱抱顾母,低声应了声“嗯”。   有家人陪着,顾雅暂时告别了失落,如果万年法力换来这么好的家人,也算值得。   顾雅安慰好自己,又投入工作之中。   她满腔怒火全都朝天外灵冲去,要不是天外灵,她会损失万年功力?   她琢磨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想着将他们量产化,或者用于现实的方法,最后,她放弃了。   她将这两张符箓上交给特情局研究员,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冥界那边顾雅不知道情况,茶树妖脖间玉像粉碎,她没法再联系上他们,而冥界不许进不许出。她干脆去找傅白卿。   挺久没来瞧他了,顾雅有些愧疚。   唔,是她工作太忙了,才没来看他,绝不是她在家人的陪伴下,将他给忘了。   她附身在山神像上,正欲喊傅老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万两千年老牛,吃两千年嫩草,不行,她烫嘴。   傅老师之前以为她是24岁小姑娘时,怎么下得了嘴的?   傅老师抬头,一双温润的眸子望着山神小像,眼底尽是温柔。   他的眸子是银色的,皮毛也是银色的,这本来应该给人一种冷淡冷感冷漠等负面感觉的,但因为这双眸子里盛满情谊,使得他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他张嘴喊道,“小雅?”   顾雅喊道,“小傅啊,你之前怎么瞧上我的,你不觉得,老牛吃嫩草,下不来嘴吗?”   忽然小傅·老牛傅白卿:“???”   他不知道顾雅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温柔答道:“我们九尾狐五百年成年,但直至三千年,都还是成年期,相当于人族十八岁或者二十岁,等三千年后,每隔千年,才会继续往上增长年岁。”   “所以,按照九尾狐的年龄,咱俩一直是同龄人。”   傅白卿这话说得萌萌哒,顾雅听得如遭雷劈。   合着,吃嫩草的只有自己。   神明没有什么成年期不成年期。   她神情有些恍惚,“小傅啊,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她需要冷静一下。   忽然小傅·傅白卿:“???”   小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试着挽留,“小雅,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   顾雅一声想含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啊,她这该死的道德心。   “小傅啊,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顾雅怕小傅挽留,缩了回去。   她回去后,一边卖符箓一边精神恍惚。   一边是真爱,一边是道德,她到底该怎么办?   休息时间,她打开新闻网,漫不经心地滑动,忽然她视线一凝,“二十岁小伙与八十老太上演婆孙恋,婚后生活很幸福”。   她火速打开新闻。   唔,真好,年轻小伙和八十岁老太相爱了,她又相信爱情了。   她和傅白卿,外表上至少没那么离谱吧,她们的寿命也没那么离谱。   他俩都能相爱,她为什么不能和傅白卿在一起?   顾雅安心了。   老牛吃嫩草就老牛吃嫩草吧,傅老师最重要。   晚上,顾雅又重新去找傅白卿,白天她那态度古怪,傅老师肯定不安心,还是过去安抚一下。   银色潭水荡漾,月光如练皎洁。   池中九尾狐察觉到动静,趴在谭边,望着山神小像,一双温柔的眸子小心翼翼,“小雅。”   “小傅啊,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顾雅克服了吃嫩草的不适,便不想瞒着傅白卿,“其实我呢,活了一万多年。”   傅白卿当即明白顾雅之前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笑道:“小雅真棒,居然活了一万年,太厉害了。”   顾雅没想到傅白卿是这个反应,她微微一愣,“不觉得我老吗?”   “怎么会?”傅白卿伸出爪爪小心翼翼地捧着玉像,笑道,“之前小雅也没觉得我老呀。我觉得小雅很厉害,从大荒年代走过来的呢。”   顾雅见傅白卿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件事,蓦地觉得无比安心。   啊,小傅的接受能力真好。   当初她得知小傅至少一千多岁,还纠结了一段时间呢。   他好爱我。   顾雅摸摸小傅的毛爪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呀。对了,你不用在妖界待了,回人界吧,等研究员找到方法了,妖界就任它自由发展吧。”   每个世界都有其文明,适合人界的未必适合妖界。   或许妖界的风格,就是这样打来打去呢?   顾雅将这些天历险记,一一告知了傅白卿。   傅白卿摸摸顾雅,有些卑鄙地庆幸,幸好小雅不能脱离尧光山很久,不然这一场历险,就不是神识历险,而是真身历险了。   听到冥界空无一鬼,傅白卿惊讶,“怎么会这样?”   酆都大帝都转世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暂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冥界你也知道的,进出路径都给关了,我们进去,还是跟着蒋子文偷渡进去的。出来就难了,要等冥界恢复。”   “有我万年功力,冥界恢复,应该不难吧,不用等太久的。”   “小雅真棒,小雅是救世英雄。”傅白卿适时夸了一句。   顾雅闻言,嘿嘿一笑,之前的惆怅彻底没了。   虽然她没继承之前的法力,但那法力用来救冥界了,也算用得其所。   傅白卿温软地望着山神玉像,郑重道:“我会尽快出关。”   血脉提存到了最后阶段,他再加快些速度便是。   傅白卿没提自己为了加快速度,做了什么,又忍受了多大痛苦,他望着顾雅,无论她什么时候过来,他都是轻快又和平的。   “算了,也不急。”顾雅揉揉傅白卿的爪爪,“急不来。”   顾雅说是这般说,但她眉宇间的凝重,山神小像都遮不住。   毕竟,冥界都那么艰难了,仙神魔界呢?   傅白卿笑了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又过了一月,茶树妖终于回来了,一并回来的,还有酆都大帝、郁垒神荼和孟婆。 第109章 回访   酆都大帝换上人间的格子衬衫、黑色细脚裤和米色风衣, 整个人肩宽腰瘦腿长,和在冥界见过的小婴儿完全没有可比性。   郁垒神荼和之前,也有很大区别,原本的鬼魂体只能算是清秀小帅哥, 现在是颜值upup上涨的大帅哥, 特别是神荼,五官精致, 有种破碎的美感, 像个精心教养的美少年。   孟婆长得倒是温婉, 便算穿着艳丽的红色长裙, 也给人一种温柔端庄的感觉,看着无害而温柔,和羽山神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们四人上山,先给顾雅上了柱香。   这柱香给出的信仰被顾雅对劲山神印时,没有顺从地被山神印吸走,而是四道金光渗入顾雅神魂。   顾雅惊了。   忙内视检查自身。   酆都大帝见状, 温和开口:“山神娘娘不必担忧,这是您原本的本源。”   酆都大帝微微垂眸, 满脸羞赧, “绝大多数被酆都山和冥界吸收,少数分到我们几人身上,只能返还些许。”   酆都大帝确实不好意思, 贪了人家的本源, 返了那么一点,偏生冥界万废待新, 没有回礼的本钱, 只能先欠着, 还一点是一点。   感觉说出口,都有种厚脸皮不要脸的错觉。   顾雅摆摆手,没再检查,她确实有种那金光和自己如出一源感。   她好奇地问:“冥界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是真好奇,冥界是怎么把自己摧成这样的,好好的一界,成为空界。   酆都大帝一行人在沙发上坐下,顾雅和茶树妖用茶杯给四人倒了茶。   一行四人里,只有酆都大帝还没出生就被杀了,没享受过现代便利,坐起现代沙发很是不习惯,其他三人早窝在沙发上软绵绵地坐着,还拿着抱枕抱在怀里,只有酆都大帝正襟危坐,瞧他那姿势,顾雅怀疑他根本没坐结实。   只是架着马步在那里。   他捧着白瓷杯,感受杯子上的温度,慢吞吞地开口,“当年——”   当年仙神魔三界接连封锁界面,不许进不许出,连魂魄都不许入冥界,一下子冥界也有些失衡。   毕竟,某些官差或者阎王辛辛苦苦打工多年,就是为了攒一个仙缘或者神缘,现在仙缘神缘的途径斩断,他们哪还有那个进取心兢兢业业上班?   还有一些累世修功德的,他们本来也该投胎到仙界神界,结果,仙神二界关闭,他们没法再投胎,只能塞到人界或者妖界。   但人妖两界哪有仙神二界好?   人界兵荒马乱,争斗必修,妖界实力为尊,征战不休,就没个安平日子,   总之,那段时间,冥界怨声载道,怨气滔天。   当然,这只是个小问题,毕竟时间长了,诸鬼慢慢地也能接受,但这只是个开始,酆都大帝收到灵魂被污染的魂魄,魂魄和天外灵完全融合在一起,没法分开。   除非完全魂飞魄散,将神魂连同灰影一同消灭,不然那天外灵能一直存在。   棘手,太棘手了。   酆都大帝只能另建一个牢房,将这些灵魂关进去,看时间长了,能不能找到法子。   不等他找到法子,另一件事的发生,让冥界彻底滑坡。   那就是天地封敕,秦广王蒋上任。   说起来,酆都大帝是不喜天地敕印的,天地只是规则,是一团算法,它不看人品,不看本性,他只看功德,只看是否受人爱戴,机械死板,有很大的空子钻。   它不知道什么是做戏,什么是伪君子。   总之,天地见蒋子文功德够了,又受人爱戴,又受帝王封敕,感而有印,让这个恶鬼成为神明。   酆都大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谁知,这是将冥界拉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开口。   “被天外灵附身的鬼魂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抓了一只又一只,没完没了。”酆都大帝想起那段时间,到现在还有些崩溃。   打过蟑螂的都知道,药了一只又一只,药了一只又一只,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特别是碰见大蟑螂,那更是崩溃,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总之,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   “后来,连阎王都受到污染。”   经过酆都大帝的细密排查,总算找到了蒋子文身上,但蒋子文警觉,在酆都大帝出手拿人时,跑了。   酆都大帝又不能亲自去拿他,派其他的鬼王和阎王去,他又担心被蒋子文污染,只能将这事告知人界,让人界辅助配合。   他则开始收拾,处理冥界的烂摊子。   酆都大帝经过几百年的钻研,总算找到剥离天外灵和本界神魂的法子。   简单来说,就是拆开重组。   神魂碾碎成亿万点,再亿万点一点点重组,将藏在神魂里的天外灵给剥夺出来。   这是个细致活,还不一定成功,别管失败多少次,最后酆都大帝总算成功了。   他以酆都山、桃都山和奈河为阵基,设净化大阵。   当然,阵法成功了,冥界基本上鬼差没逃脱,一个个的或多或少都染上了天外灵,也不知道怎么染的。   为了避免更多鬼魂感染,酆都大帝将冥界关了,冥界的鬼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进大阵,准备投胎再回来。   “对了,被天外灵完全感染,彻底附身一体时,会吞吃本界生灵。”酆都大帝给出这么个消息。   像人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人族的,但被天外灵附身后,就未必了,他们可能会觉得人肉最好吃,人血最好吃。   而当初冥界,有些新鬼悄无声息地没了,就是被那些被天外灵完全附身的鬼魂给吞了。   顾雅听得了连连点头,这种情况下,酆都大帝的举动确实是可以的,鬼魂全都进大阵,彻底清空天外灵。   就是有一点她不理解,“你们也去投胎,是因为你们也被感染了?”   若连一界之主,和规则化身都能被感染,那这天外灵未免太过恐怖。   “这倒不是。”酆都大帝摇头,冥界问题解决了,想帮帮人界,人界进冥界的鬼魂,有不少都是被天外灵污染的。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人间有个蒋子文,专盯着搞破坏。   “当年去天外天的人里,必然有天外灵附身之人。当年他们去天外天,给我的传信是,人间不安分分子都已铲除,但蒋子文还在。”   提起蒋子文,酆都大帝很是怨念。   “说来,还未谢过娘娘解救之恩。”酆都大帝郑重朝顾雅行了一礼。   顾雅忙跳开,避过他这一礼,“这事从何说起?”   酆都大帝笑道,“娘娘还记得,之前解救的被镇压的婴鬼吗?那就是我。”   无知无觉被镇压,无知无觉被驭使干坏事,还不知要用多少功德来填,提起这个,酆都大帝又对蒋子文恨得牙痒痒。   他还是死得太轻易,就该地狱八刑全都受一遍。   顾雅想了想,有些不敢置信,“张白圭家的小儿子?”   酆都大帝点点头。   生无可恋。   他这个身份,其实选得挺好的,祖上有德,又能接触特情局和玄学协会,等他长大,顺理成章进入特情局或者玄学协会,之后开始调查天外灵之事。   不仅仅是他,其他三人的身份也是如此,但,孟婆被调换了身份,好好的富家小姐成为山村小妞,后来更是被拐卖进会所;郁垒神荼家族被整垮,富二代成为打工人,还被人做法成了替身早早夭折,死后还要将他们设计成厉鬼,被凡间天师斩杀;酆都大帝更是连出生没出生,总之,好一个惨字了得。   顾雅望着这三人,扶额。   酆都大帝现在还能维持和平,真是好风度啊。   要是她,绝对将蒋子文拼了又杀,杀了又拼,反反复复,不折磨个百年绝不放过。   顾雅捂着腮帮子,朝他竖起大拇指。   不过,她有个疑问,“蒋子文是怎么知道你们的转世的?”   特别是酆都大帝,那可真是早早就盯着了,哪个都没那么惨。   酆都大帝叹了口气,“当年他好歹是阎王,触摸到了规则。”   都怪天地,塞给他这么个大-麻烦。   顾雅:“……”   她好像明白,后来天地为何不敕印神明了。   敕印出这么大篓子,祂哪敢再敕印?   既如此,那那颗大柳树,还能成土地神吗?   总觉得有点悬。   冥界的事解决了,人界和其他四界都在水深火热之中,特别是仙神魔三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提起这个,冥界危急已解,血月之主伏诛多难以让人开心起来。   “我此处来人界,除了向山神娘娘道谢外,还想在人界设个净化大阵。”酆都大帝开口。   不管怎样,所有人生魂都先重组一遍吧。   “还请,想请山神娘娘前往冥界,用符箓诛杀天外灵。”   那些被剥夺出来的天外灵一直关押在酆都山里,只关押着,没法彻底诛杀,他一直为这个感到为难,直至看到顾雅的符箓,他才算寻到解决之法。   “好。”顾雅没有拒绝,她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三块玉符,“你先用着,等需要时,再过来拿。”   镇魂五杀符以天地为符纸时,不算难画,毕竟调动的天地元气,但画到符纸上时就比较艰难,调动的自己体内元气。   且,普通符纸根本没法承受这符的威力。   若她还有之前那实力,自然能画出来,但她现在实力低微,可能符只画到一半,她体内元气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最后她想了个作弊主意。   她深入尧光山中心,挖了和自己同源的玉石,再以玉石为纸画的。   这玉石内蕴含丰富元气,又和她同源,等于是这符吸收她元气的,变成调动玉石内的元气,大大减轻她的负担。   饶是如此,她也只成功六块,两块给了特情局,三块给冥界。   她还不能长时间下山呢。   估计还没到江州市,尧光山就先将她拉回来了。 第110章 妖界   “多谢。”酆都大帝接过玉符, 望着顾雅很是友好。   可不是友好。   他们一行人,能从蒋子文手里逃脱,多亏了顾雅。   不然,还真有可能被蒋子文谋夺成功。   这方天地, 还是有些运道在的。   顾雅望向神荼, 好奇地问:“你找到那个替你命的那人了吗?”   她可太好奇了,车祸鬼当初告别她, 去找利益既得者, 结果一去没消息, 有消息还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 说找到个和同样惨烈的鬼,两鬼继续找利益既得者。   之后是真的没消息了。   她总想知道这事,不然不得圆满。   神荼笑道:“找到了,在京都那里找到的。”   也就是找到了命主,他执念一消,和陪他一起找的鬼一起回到冥界, 然后,两人齐齐恢复记忆, 脸都黑了。   “那就好, 那就好。”顾雅一脸满足,像是故事得到落幕。   虽然好人没有好报,但坏人得到了报应。   和顾雅告别, 酆都大帝让孟婆带玉符回冥界, 他和郁垒神荼则准备沿人间转一圈,看看那些地方适合阵法。   当然, 走之前, 要和人界政府接洽一下。   虽然人界实力不太行, 但该有的礼仪都要走一遍。   顾雅对比下她想的主意和酆都大帝想的主意,觉得还是她的主意好,她又打电话去催研究员。   一定要做个类似信号塔一样的东西,将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的光辉照耀在人界,让所有的天外灵无处可藏,凡它现身,都会被镇魂五杀符杀掉。   研究员:“……”   满口应好。   闲了下来,顾雅忽然想起老乌龟,问茶树妖,“老乌龟呢?他交代了什么?”   茶树妖道:“老乌龟说,天外灵初入人界,仅能附身由天外陨石打造的武器,盖因天外陨石虽为外来之物,但得到此界生灵喜爱,得了此界生灵承认,故得天道承认。”   所谓喜爱,也是信仰的一种。   而信仰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是万众一念,是众志成意,是世间最强大的无形武器。   天地很看重民意,进而根据民意,接纳了天外陨石。   “然天外陨石是天外灵那界之物,含有那界的规则,天外灵可凭这点联系,附身天外陨石打造的法器上,瞒过天地,瞒过本界生灵。”   顾雅连连点头,这点,之前就已说过,她催道:“然后呢?”   “然后啊,天外灵附身天外陨石打造的法器后,沾染里边信仰,也获得此方天地承认,他附身人妖魔仙时,没法用排查外人的方法找到。”   “而且,天外灵会分裂繁衍,一变二,二变三,三变无数。水神身上的天外灵,就是老乌龟体内那只天外灵生的。”   “对了,水神猜测,天外灵以此界生灵的爽魂为食物,被附身的人,渐渐的就不会思考,全凭天外灵所想而行动。”   顾雅点头,这就是天外灵的可怕之处啊,不知不觉,身边的人就叛变了,而谁也不知道。   当年,有多少神明,就是死在天外灵附身的人手里。   一开始,尚未查出是天外灵作怪时,神界神神自危,那一段时间,交朋友的都少了好多,生怕哪天那个好朋友背后捅刀,路上遇见神,也不敢上前打招呼,那日子,酸爽。   后来,神主查出天外灵作乱,但那个时候很多神明被天外灵感染,自发组成势力,联手对付神族。   后来,那些天外灵更是联手将会画镇魂五杀符的神明杀死,她被三名高阶神明自杀式袭击,要不是关键时刻被送到下界,估计也步入她那些同袍后尘。   也不知神界现在怎样,有没有找到破局。   估计没有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打开界门。   顾雅心情有些郁闷,沉默片刻,又问了一个问题,“老乌龟好像说了,那被天外灵附身的人,会吞噬同类,这又是为什么?”   在神界,好像没见过它们互相吞噬。   若是它们会互相吞噬,早被神发现了。   “不是被天外灵附身的人吞噬同类血肉,是天外灵吞噬另一只完全附身的天外灵,它们通过吞噬彼此进阶。这也是水神推测的。”   水神是本体是水精,他分出一半神魂用来试验,另一半神魂藏于本体内观察,尽管他谨慎至此,依旧没逃脱掉被全部感染的结局。   老乌龟没有完全被附身,是因为他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不听天外灵的诱-惑,不理会天外灵,所以天外灵蚕食他的神魂蚕食得很慢。   越听天外灵的话越快成为傀儡,越不听天外灵的话,越能坚持。   很像小说里的域外心魔。   只是小说里域外心魔只对修士下手,这天外灵谁都下手。   普通人不例外,鬼魂也不例外。   “没其他的了?”   “没有其他的了。”茶树妖摇头,面上满是伤心。   那么好的水神,就这么没了。   “可惜了呀。”顾雅摇头。   “是可惜了。”茶树妖情绪有些恹恹,“对了,傅白卿什么时候出关?让他赶紧回人界,别在妖界被感染了。”   “不会的啦,他一直在族地。”顾雅否认了,不过茶树妖提起傅白卿,顾雅又想他了,她道,“我去看看他,山上交给你了。”   顾雅躺在沙发上,神识前往妖界。   轻车熟路地来到山神小像里,她发觉这次景象不对。   青山连绵,绿草如茵,湖泊倒映着山光云影,偶有几只小狐狸在前边跳来跳去。   不在银潭了。   “小雅,”傅白卿捧着山神小像,低头笑道,温柔似要从他眼底流淌出来,“你来了。”   “你血脉完全提纯了?”顾雅仰头望着傅白卿,惊讶道。   这么快?   “对。”傅白卿轻笑,“我是一只完全的九尾狐了。”   他张开手,掌心银色的力量若月光流淌,“日后,我能随你一道去神界。”   不然,若是飞升,他只能去仙界。   “我说你俩,也未免太过旁若无人了吧,我还在这呢。”旁边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顾雅抬头,发现是无支祁。   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傅白卿解释道:“他无处可去,就来我这了。”   无支祁听到这话,趴在桌上,满是伤心,“我哥杀疯了,他不仅仅是要杀我,是要将所有的兄弟姐妹杀掉。他想继承水神之位,想将所有兄弟姐妹的水神血脉吞噬干净,他疯了。”   顾雅刚好和茶树妖谈及同类相噬,对这方面正好敏-感,她偷溜溜地给无支祁丢了张显灵符,没在无支祁身上发现天外灵,有些惊讶。   无支祁妖品这么好的?   天外灵附身的原理很简单,即贪欲。   只要生了贪欲,信了天外灵的蛊惑,就能与天外灵缔结链接,之后被天外灵附身。   无支祁干干净净,说明他没被天外灵蛊惑成功。   “去找你哥。”顾雅道。   无支祁瑟瑟缩缩,“我不去。”   他哥是个疯子,他怕自己一出现,就被他哥杀了。   傅白卿道:“我陪你一起去。”   无支祁讶然,“你不怕挑起九尾狐和无支祁的战争?”   据他所知,九尾狐一向不爱和有神族血脉的妖打斗。   打赢打输都麻烦。   “偷偷去。”傅白卿对这个有经验。   他以前在人间斩妖除魔,都是偷偷调查偷偷解决,颇有来去如风的侠感。   顾雅托起下巴,道:“先将你们九尾狐排查一遍吧。”   人族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天外灵附身后造成的伤害有限,再怎么造作也牵扯不到灭世层面,妖界就难说了。   妖族一个个活了千年万年,杀伤力还挺大的。   傅白卿点头,“可以。”   将九尾狐全族召唤回来也简单,以九尾狐一族再出返祖神族为由,召集四面八方的族人归来,一起举办个庆祝宴会。   因为傅白卿催得急,人界的九尾狐只通知一声,告诉他们有这么一件事,妖界的九尾狐是必须参加的。   这是全族大事。   九尾狐族长在战场上,族里暂时由长老打理,长老问,要不要请交好的外族进来,被傅白卿拒绝了。   半月后,九尾狐大大小小的族人都回到族地。   族地内,各色繁花遍布,缠木制成小木桌,上边摆放着各色花果和酒肉,小狐狸用小桌子,大狐狸用高桌子,大大小小的桌子,随意摆放在地上,供族人食用。   九尾狐大多保持着原形,少有几个才幻成人形坐在高桌子前,给自己倒杯果酒。小狐狸则追着自己的尾巴团团转,偶尔在小桌子上咬下水果,还有几只狐狸互相撕咬,滚在一起团成团,好似红白毛球。   这一幕,其实很治愈。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满眼满眼的毛绒绒。   人与自然,也不过如此。   顾雅欣赏片刻,飘到傅白卿身侧,问:“族地封锁了吧?”   傅白卿九条尾巴动了动,九尾狐族地上方,凭空生出一张透明结界,他颇为愉悦地开口,“封锁了。”   结界升起的瞬间,场上成年九尾狐都有所察觉,仰头瞧去,见上方透明泛着银色流光的结界,瞳孔微微长大。   族长满是震撼,扭头望着傅白卿,厉声喝道:“八十九,你想做什么?!”   “不会是为着小时候欺负他的事,到现在准备找回场子吧?”十六长老小声道。   他记得,小时候的傅白卿很小心眼的,被其他小狐狸欺负了,会回去找哥哥告状,这还不止,他还会偷偷挖陷阱,等那些小狐狸落入陷阱了,他再揍一顿打一顿,从没吃过亏。   反正,超记仇的。   所以,十六长老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族长一巴掌拍了他一下,骂道:“怎么可能,要是因为这个,他偷偷揍那些小狐狸一顿就是了,用得着将咱们都关起来?”   他想起战场上,那些忽然下暗手的妖,道:“我倒是怀疑,他忽然中邪了,想想那些反手一刀的妖。”   十六长老张张嘴,“啊”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   若是这样,“那,要不要发动全族之人,将他杀了?”   说着,他眼底尽是不舍。   九尾狐唯一一直返祖狐狸啊。   能带他们在妖界称王称霸的狐狸。 第111章 突破   族长也在如此权衡。   族长和长老说话功夫, 其他狐狸都望向族长,而傅白卿只袖手站在原处,没有解释,也没有开口。   而他头顶, 山神小像伸手, 显灵符凭空而出。   就在这符箓即将落下九尾狐群时,满是警惕的九尾狐纷纷出手, 不等那些炫灿的法术落到符箓上, 先被无形结界拦住, 而那符箓散入结界之中, 不多会儿,有一百来只狐狸身上,出现三道重影。   旁边小狐狸见了,吓得尖叫,其他狐狸同步瞧去,也瞧见这一幕, 惊骇异常。   “这,这是什么?”周围没问题的狐狸抱着小狐狸, 连连后退, 躲到族长身后。   很快,场上分为三波,族长一波, 傅白卿无支祁一波, 三层重影的狐狸一波。   族长望向身后,身后那些狐狸, 都只有两层重影, 这是正常的, 皮囊和神魂。   再看前边那百来只狐狸,三层重影,里边神魂上,又有一层虚幻的重影。   最前方的那只狐狸望着傅白卿,特别是傅白卿头顶的那山神像,眼底尽是恨意与疯狂,他张嘴,旁边那只狐狸,旁边那只狐狸毫无防备地被他吞了下去。   这一幕,瞧得其他狐狸胆寒。   族长定了定神,问傅白卿,“八十九,这是怎么回事?”   傅白卿道:“是天外灵。”   这些被附身的狐狸,有大有小,小的居然有八十多只,就离谱。   “这是要断妖族的根啊。”傅白卿幽幽开口。   专挑小的下手。   领头的那只狐狸吞了旁边狐狸后,身上气势不断变强,他望向傅白卿,却冲向族长。   他后边狐狸见状,跟着冲向族长这行人,连小狐狸也不例外。   族长尾巴一动,将后边小狐狸先搞定,几个长老上前,联手拦住那些大狐狸,顾雅引天地元气画符,镇魂五杀符自她指尖而出。   前冲的狐狸瞧见镇魂五杀符,尖锐啸动,折身就往外跑,他身后狐狸亦是如此。   傅白卿身后尾巴连动,加固结界。   镇魂五杀符追上那些狐狸,瞬间化网禁锢住最里边神魂,捏碎,湮灭。   顾雅又连画三道镇魂五杀符,镇魂五杀符飘过场上狐狸,专门捕捉那些有三重虚影的狐狸。   那些狐狸见状,凶性大发,反口咬向旁边狐狸,顾雅提醒,“别让他们互相吞噬。”   要是进阶了,杀起来更费力。   族长和其他长老闻言,九条尾巴连动,将已经安全的小狐狸丢回后边,同时冲了出去,朝那些拥有三重虚影的狐狸而去,撕咬,禁锢,控制。   其他狐狸见状,跟着冲了过去,联合,束缚。   顾雅连画符箓,仿若春风化雨,半透明的符箓星星点点。   嘶——   被控制的狐狸有的恢复意识不再挣扎,有的彻底失去气息,唯有当头那只大狐狸,在镇魂五杀符的净化下,不断挣扎。   最里边那道虚影膨胀着,蠕动着,束缚在虚影外边的似绳似线的符箓纹络,在他不断挣扎下,似要被崩碎,挣脱,瞧得旁观狐狸紧张不已。   顾雅见状,咬咬牙,再次画出镇魂五杀符,刚刚画完,这道神识的力量用尽,于山神小像内消失。   傅白卿捧着山神小像,眸光微沉。   察觉到他的心思浮动,那被新的一道符箓绑住的狐狸喊道:“傅白卿,你想不想变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妖界之主。你再也不用看顾雅拼命,不用担心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你能将她护在身下,永远无忧无虑。”   “她活了很多年,你是不是自卑?不用自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妖界之主,到时候你想将她关在哪里就关在哪里。”   傅白卿尾巴一动,“啪”地击在他身上,“聒噪。”   他要护,自会护,用得着求上这鬼东西?   他冷冷地盯着这只头狐,其他天外灵早在镇魂五杀符下,早已消失,唯有这只狐狸,专门给它一张镇魂五杀符,他坚持了几分钟,依旧在挣扎。   不应该。   据小雅的说法,下界天外灵受宿体影响,原主是什么实力,他也只会是什么实力,至于神魂,就更为脆弱,镇魂五杀符轻而易举就能击杀,他们唯一难对付的,是会悄无声息地附身,让人分不清自己身边是队友,还是天外灵。   另一个则是,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难画,只有触及时空规则的神明,才能画出来,而时空规则,是最难掌控的。   这也是当初,为何被天外灵附身的神明,首先要杀的,就是能画镇魂五杀符的神明。   无支祁好奇地望着这狐狸,又望望其他狐狸,道:“怎么这么难杀?”   是真难杀。   傅白卿并不知道。   他离那只狐狸远一些。   不管那狐狸如何难杀,到最后还是死在镇魂五杀符下。   族长和大长老望着这一幕,面色铁青。   自己族里,竟被人渗透成这样,若是没发现,岂不是待这些狐狸将族人杀光,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欺人太甚!”族长望向傅白卿,“八十九,这等蝥贼的老巢在哪?我这就带着我狐族儿郎们杀将过去。”   傅白卿暗暗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了解,就冲过去杀,当是妖界那些妖族呢?   他道:“天外天听过吗?”   族长闻言,抿唇。   当初将傅白卿他俩兄弟从人界喊回来,就是人界那些大能想让妖界大能跟着一道去天外天,妖界拒绝了,担心族内后辈被哄骗着也跟了过去,连发几道命令。   别的妖他不担心,就傅白卿这对兄弟在人间混多了,担心他俩有那所谓的高尚的牺牲精神。   他不甚自在,又很是讶异,望着傅白卿满是惊愕,“天外天有这等见不得光的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傅白卿敏锐地从他话里听出点什么,眯眼,“族长,你知道天外天?去过天外天?天外天在哪里?”   “天外天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族长怕傅白卿逼问,转身就走。   傅白卿眸光微动,追了上去。   三日后,顾雅神识修养好,又溜了过来,傅白卿先将那狐狸在镇魂五杀符下,坚持了很久的事。   顾雅眸光动了动,道:“是侯。”   “侯?”傅白卿好奇。   “天外灵也是有等级的,类似于虫族。他们有个头领,叫灵皇,皇生王,王生君,君生侯,侯生将,将生兵。”   “兵最好杀,一张镇魂五杀符,能杀百来只兵,十几只将。人妖两界,基本上都是兵和将。”   之前血月之主身上,便是将,不然不会轻而易举被杀死。   “这个好事,杀了一只侯,会少很多将和兵。”   说着,顾雅叹了口气,“还是我实力低,不然,君级一张镇魂五杀符也能轻而易举杀死。”   “若是如此,天外灵也不难杀吧,为什么到现在,仙神魔三界,还没开放?”傅白卿不解。   顾雅现在的修为,才一年不到,仙神魔三界的修士,实力比顾雅强多了,收拾起来,应该更容易才对。   “镇魂五杀符难画。”顾雅摇头,“而且,到了君级别,天外灵神魂力量也不会弱,像是成年与未成年,神魂力量发生了蜕变。”   不然当年,她们这些会画镇魂五杀符的神明,又是为何会被天外灵一个个斩杀?   也就是人妖两界的灵等级低,容易被杀。   谈完这事,傅白卿又告诉顾雅一事,“我知道天外天在哪了?”   “在哪?”顾雅意外,也有些好奇。   “在人妖两界的交接处,有一碎片空间,那空间是空间裂缝经过无数次震荡、碰撞,巧合构建出来的,这个空间,能通往六界,算是六界中转站。”   “以前一些大能不想走正规途径进其他界的,都是从这个地方偷渡。”   “以前?现在不能了?”顾雅问。   “不知道,族长很多年前去过,他说,天外天有些不稳。”傅白卿摇头,“族长去的时候,比当年人界的那些人晚上一百多年,只是,他没在天外天见过当年的人。他也试着去其他界,但除了人妖两界还能通行,其他界关闭得严严实实。”   “那当年的人呢?不会去了天外天,又来到妖界的吧?”   “应该没有,若有,我应该知道。”傅白卿摇头,当年前往天外天的大能,他差不多都见过,若真有来妖界的,他会认识。   但事实是,他没在妖界见过。   又一桩疑案,暂时得不到答案,顾雅拍掌,“去无支祁族地。”   她怀疑,无支祁大哥被天外灵附身了。   无支祁跳出来,惊喜道:“附身了?那那些事不是我大哥做的?太好了,等天外灵被驱逐,我要羞死他。”   说完后,无支祁情绪又忍不住失落。   便算天外灵被驱逐了,他那些兄弟姐妹也回不来了。   天外灵真可恶。   顾雅瞧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天真。   若不是他大哥有那个念头,天外灵也没法蛊惑成功。   当然,这是他未必不知道,只是愿意自欺欺人。   无支祁以自身为饵,将他大哥诱哄过来,傅白卿九尾控制,顾雅画符杀灵,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不过,无支祁大哥确实被附身了,可惜的是,他被完全浸透,天外灵时候,他也没活下来。   无支祁嘴一撇,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记忆力的那个会爱护弟弟的大哥,终究变了。   无支祁大哥死了,只是个开始,无支祁族内,还不知有多少水生妖怪被感染浸透,得一只只的去排查。   无支祁义不容辞地接下重任,傅白卿在旁打辅助,顾雅出主力。   半个月后,无支祁族地清理干净,无支祁获得水神敕印。   无支祁捧着水神印,满是不敢置信,“水神印居然选择了我?”   他从没想过,水神印会选择他。   他上边有优秀的哥哥姐姐,他既不出众年纪又小,早已放弃争夺水神印的念头,倒没想到,兜兜转转,水神印竟来得这般轻易。   他望向傅白卿,骄傲地开口:“我是神明了。”   傅白卿轻嗤。   他还是神兽呢。   以九尾狐、无支祁为使,之后傅白卿带着顾雅游走在妖界,遇到妖族聚集,就丢几张镇魂五杀符,遇到战场也丢几张镇魂五杀符,对于天外灵,能杀几个是几个。   说实话,若不是此番游走,傅白卿也不知道,妖界已经被天外灵渗透得这般严重。   以前妖界爱代价,被天外灵附身后,除了比以前更爱打架,没多少区别,难怪以妖族脑子,发现不了不对。   在妖界晃悠了半年之后,又被整个妖界天外灵追杀不休半年后,人界停滞不前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 第112章 天外天   得知这个消息时, 傅白卿在妖界也待不住,捏碎顾雅之前给的玉佩,由顾雅拉了回来。   无支祁成为水神,没法随随便便离开自己的水域, 只能委委屈屈望着两人, 让两人时常回来看看。   顾雅敷衍应了两句,忽然想起一事, “你在人间的事业呢, 准备交给谁?”   无支祁在人间, 还有一家游乐园呢。   游乐园给诸鬼提供了工作, 不至于到处乱逛惹出事来,这事特情局的大力支持的,现在游乐园要是不开了,还挺可惜。   “上交给特情局吧。”无支祁大方道。   人界的钱,对他来说无用,在妖界又用不上。   当初他开这家游乐园, 只是伤心之时碰见执鬼开导,让他想做些什么回报, 现在他回不去人界, 游乐园只能交给旁人打理了。   安城特情局有傅白卿,他不担心自己游乐园的鬼会被薄待。   “行,记你贡献。”傅白卿应道。   回到人界, 傅白卿带着已经能够下山的顾雅前往特情局研究所, 傅白卿问研究员,“你说发现了重大突破, 是什么突破?”   “天外灵, 是玄学领域的, 消灭他们,只需要科学。”研究员开口。   傅白卿和顾雅都听不懂,望着研究员,让她继续说。   研究员:“……”   她推推眼镜,道:“感谢山神娘娘提供的符,我们抓到几只天外灵,通过研究发现,天外灵只能影响带有元气的东西,没有元气的东西,比如人工制造的塑料,钢铁等,它没法影响。不仅没法影响,还会给它们造成负面影响。”   “我们将那只天外灵关进隔离室,里边摆放着的全是现代科学东西,比如监控,比如监测仪器,比如玻璃茶几,比如人造皮革沙发上,没有半点天然的比如玉石、木头、植物等等,通过观察发现,在这样的环境内,天外灵像是鱼上了岸,脑电波活动频率很大,半小时后,天外灵会呈现难受情绪波,一个小时后有挣脱寄生体神魂的趋势,三个小时后,天外灵离开寄生体神魂,消散于空中。”   “消散于空中?”   “对。”研究员点点头,“天外灵一旦附身生灵,便不得再离开,一旦离开,只能存活三秒到十秒。”   “对了,经观察发现,塑料、玻璃、合金制品,天外灵对这三样反应最大,还有,辐射能杀死天外灵。”   “辐射?”顾雅惊讶,“辐射居然能杀死天外灵?”   这有些惊奇。   当初摸索出镇魔五杀符,是无数神明前辈与天道交流,才推衍出来的,便算推衍出来,那些前辈也因为反噬而一直养伤。   和天道交流,不是那么容易。   谁知道,人界轻轻松松找天外灵弱点,并且比镇魔五杀符不要好太多。   无需法则,只要科研人员研发出这种杀天外灵的机器,就可以全界普及。   听完顾雅的话,研究人员点头,“普及还是能普及的,只是会非常麻烦。比如说,凡进城,先去隔离酒店住个24小时,你觉得这事如何?”   “我有个疑问啊,现在也算是高科技化了吧,屋子全是钢铁水泥,绝大多数人房屋里,是没什么玉和法器的,而且,大多数普通人要上班,要用电脑手机,电脑手机辐射小,但还是有的,这些天外灵,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是不舒服,要挣脱宿主神魂吗?   “大地,泥土,植物,含有丰富的元气,想要缓解这种情况,房间里多种几盆花,或者家具什么的全用木质,或者随身带块玉,都能有效缓解。至于有钱人家,还能房间里摆满古董,法器等。元气,无处不在。”   “我觉得,那个隔离酒店的不错。”顾雅点头,“对了,电磁波,能发现天外灵吗?”   比如红外线扫描,紫外线扫描之类的。   研究员被顾雅这个答案逗笑,“山神娘娘,您以前做核磁共振时,能照见灵魂吗?灵魂是玄学层面的,科学暂时接触不到这个高度。”   虽然有科学家提出,灵魂是科学的,是微观粒子构成,具有波粒二重性,所以精神力是存在的,灵魂移植是可能的,穿越也是可能的等等,但,目前科学没法证实。   这些都只是假设。   她们能观察到,是检测的脑电波活动频率,若是寻常检测,天外灵脑电波一直很平稳,藏在人类脑电波下,发现不了。   只有天外灵感到极度不适应时,才会呈现一二。   而她刚说的这一切,都是在显灵符的辅助下,观察到的。   顾雅有些失望。   研究员却觉得很满意,这个进度已经很可以了。   顾雅沉吟片刻,道:“样本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研究员带着顾雅进入地下研究室,一连下到地下三层,期间不断检查身份、登记身份,连过十几道关卡,才来到天外灵观察室。   天外灵观察室是由钢化玻璃打造而成的,各类看不懂的检测仪器屏幕靠着过道这边,容外边研究员查看。   研究员道:“这人是刚刚抓到的,里边的天然空气换成了人工空气,人工空气换上后,他脑电波就开始有起伏。”   顾雅听得一愣一愣的,空气也给换成人工的了?   这未免也太严谨了吧。   在显灵符的辅助下,能明显瞧见那人灵魂有两个虚影,最里边那个虚影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会儿变成铺展开来,一会儿缩成一团。   果然,天外灵很不舒服。   顾雅瞧得,就一个字,爽。   不过,“这些都是最低等级的灵,好杀,有没有将君等级的?”   研究员求知若渴地问,“什么是将军?”   顾雅将天外灵的等级说了,研究员拍掌道:“抓!”   “好,抓。”顾雅跟着拍掌。   好不容易有比镇魔五杀符更方便快捷的法子,一定要支持,全力支持,大力支持!   人界好搞定,公家公信力强,执行力强,隔离酒店半年全国各高速路口安排上;   发通知要求全民隔离,公民自会照做,有那等不愿意的,挑事的,一下子就显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去隔离试试。   而这其中,若能抓只将,那是发了,高高兴兴送去研究院。   倒是妖界,各自为政,谁不服谁,最难搞定,于是,人界只得暂时放弃妖界,去游说和人界恢复往来的冥界。   酆都大帝听到人界有法子杀死天外灵,且会帮助冥界一带一路,当即大开方便之门,邀请人界专家在冥界也修建隔离酒店。   他正愁鬼魂转生全靠生死簿,没法对犯罪鬼魂形成威慑,又发愁他的法子,没法让酆都山里天外灵难以彻底消灭,人界这一提议,正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如此,便算仙魔神三界放开通道,过来转世投胎,也不怕有天外灵混进去了。   酆都大帝握着人界高层的手,连连感谢,并允诺,等他来了冥界,给他一个阎王当当。   人界高层:“……”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他还不想早死。   安排好了冥界,又想帮助仙神魔三界,可是这三界通道不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要是通的话就好了,或许能将人界的发现告知他们。   人界冥界基建建得如火如荼,人界的天外灵更是迅速减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又经过三年努力,研究员研发出便携式隔离屋。   此时顾雅山神印已经进阶为玉印,已经能够离开尧光山,她决定和傅白卿带着便携式隔离屋,前往天外天,看能不能打开仙魔神三界。   前往天外天的法子九尾狐族长知道,两人找九尾狐族长说明来意,九尾狐族长大惊失色,拒绝了。   傅白卿是他们九尾狐一族唯一的纯血九尾狐,只要他活着,妖界就没多少种族敢彻底得罪死九尾狐,毕竟纯种九尾狐,只要成长起来,收拾这些没飞升的妖族,轻而易举。   他不敢冒着纯血九尾狐陨落的风险,更不愿傅白卿前往其他三界。   傅白卿冷笑,“仙魔神三界不存,你以为妖界还能存在?”   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道理都不懂,只着眼九尾狐族地,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顶多无法飞升而已。”九尾狐族长倒是看得开,那是飞升后的世界,只要不飞升就好了。   冥界必须存在,其他五界,只要有一界存在,水蓝界便不会毁灭。   而他,觉得不飞升挺好的,飞升的话,就要夹着尾巴当狐狸,还不如妖界呢,能称王称霸。   傅白卿:“……”   如果这是他的下属,他先揍为敬。   傅白卿又磨了三日,终于磨得族长松了口,族长摸着差点秃了的尾巴,含泪不舍地送走傅白卿。   傅白卿瞥了他一眼,揶揄道:“这么舍不得,我多留几日吧。”   族长眼底的泪立马收了,满脸冷漠,“你赶紧走吧,别耽搁救世,若在上界碰到先祖,替我向她们问好。”   傅白卿比了个OK。   族长不解,他比个兔子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回到族里,拎了两只兔子递给傅白卿,“张嘴费。”   傅白卿:“……”   顺着族长的指点,两人回到天外天,天外天是夹缝中生存的空间,不太稳定,仿若随时都会崩溃。   顾雅感应下此处空间,有很多空间裂缝,不知通往哪里,可能是虚空,可能是界缝,至于人界和妖界,倒是能感应到,毕竟有气息透过来。   顾雅沉吟,“在这个空间内,设个隔离小屋子怎么样?”   傅白卿笑道:“你可以试试。”   他觉得这个建议,不太可行。   顾雅绕着小空间转了一圈,放弃了这个念头。   天外灵从空间缝隙穿过来,可不会主动钻进隔离屋,而隔离屋又非智能的,能感应到天外灵就捕捉一下,然后自动运行程序。   现代科技达不到。   玄学倒能达到,不过含有元气,没法消灭天外灵。   顾雅沉吟片刻,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半科技半玄学呢?   玄学为诱捕,科技为诛杀呢?   顾雅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傅白卿听,傅白卿点头,觉得这个思路可以,于是顾雅神识附身到茶树妖脖间的山神像上,让他转告研究员。   天外天这个空间有几个足球场大,作为中转站,足够了,顾雅盘腿坐在中间,四面环视,道:“当年人族那些大能,去了哪里?”   没回人界,就只能是去了妖界,可是妖界也没有,哪能去哪里?   傅白卿坐在她旁边,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前辈发现了天外灵,来天外天,随便寻个空隙,同归于尽了?”   顾雅闻言,眸光一动,从发尖拔-出玉笔,一张显灵符自她笔尖勾勒而出。   “去!”顾雅笔尖点上显灵符,霎时间显灵符犹如骄阳高悬上方,而天外天空间内,一张张重脸出现在天外天界壁上,诡异无比。   顾雅:“!!!”   傅白卿:“!!!” 第113章 进魔界   顾雅和傅白卿被这幅景象吓了一跳, 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差点没犯密集恐惧症。   四面八方,重脸密密麻麻,好似无数只眼睛无数个人呆滞滞地盯着两人瞧, 毫无心里准备的情况下, 饶是两人一为神明一为神兽,都有些吃不住。   顾雅吓得手中玉笔往前一划, 几道光弹自她笔尖倾泻而出, 似那星辰之光, 又如八月流星, “砰”地击在界壁上。   界壁如乳胶般弹跳了两下,界壁里边夹着的重影跟着弹跳,而这一瞬间,所有重影五官变形,身形波澜起伏,好似一张张纸人被折叠被甩动。   更诡异了。   从没听说过, 人魂能被封印在空间通道里。   顾雅靠近,望着那一张张无悲无喜仿若雕像的脸, 顾雅垂眸, 对傅白卿道:“你说得可能是对的。”   那些前辈发现了天外灵,又发现自己一辈子没法甩脱天外灵,不愿成为天外灵的伥鬼, 寻了个法子来到天外天, 以身为祭,和天外灵一道永眠于此。   但这些天外灵算什么, 不过是最低阶的小兵, 哪值得他们这般同归于尽?   但也不能怪他们, 这是他们能寻到的最好的法子。   当年,他们说将安分的玄术师和妖给杀死了,杀的也是染了天外灵却没有为水蓝界牺牲精神的玄术师和妖吧。   顾雅又虚空画镇魂五杀符于界壁上,可惜并没有用。   那些重影神魂,在界壁之外,在空间裂缝中,而镇魂五杀符,没法穿透界壁。   替这些无名英雄致敬之后,顾雅开始寻找神族通道。   正如人界和冥界会存在一个天然通道鬼门关,人界和神界也会有一个天然通道,叫神门。   人妖两界的神明,到达一定修为后,会受神门牵引,之后越过神门进入神界。   这个神门,也是天然通道,由规则制定,不受神族控制。   神族能做的,就是堵住神族那边的入口,不过人妖两族若是找到这条通道,可以移开神族堵住的障碍,进入神界,也可以利用进神界的规则,被神门吸进去。   和血月之主进冥界一般。   当然,仙界和魔界也都有这么一条通道。   现在,顾雅和傅白卿要找的,就是这种通道,先去神界,再去仙界或者魔界。将人族这边的发现,以及解决方法传过去。   或许适应性不太强,但人族研究员可以因地制宜,为这三界提供解决方法。   论科学,人界才是专业的。   神门并不好找,哪怕顾雅当年飞升过一次,神族将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欲将天外灵困在本界之内解决,不牵连到其他界。   顾雅一条条通道找过去,她掌控了空间法则,找通道要比傅白卿专业得多,傅白卿探索一条的时间,她能探索完十条,且傅白卿时不时会受到空间乱流攻击而受伤,但她不会。   又一次见傅白卿受伤后,顾雅便让他守在天外天空间内,或者回人界,由她探索通道,等有结果了,再通知他。   傅白卿拒绝回去,但答应守在天外天。   天外天内,纵目空白,没有时间概念,睁眼空茫茫,闭眼空茫茫,要不是时不时能看到顾雅身影进进出出,还当没有时间流逝。   傅白卿等得煎熬,干脆打坐修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顾雅惊喜地声音,“找到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迎向顾雅,“找到神门了?”   “没,找到魔门了。”顾雅抓抓脸,有些不好意思。   三界气息都遮掩得严严实实,一个个找去,能找到哪个门,确实难说。本来顾雅还以为自己和神界缘分大,或者她对神族气息更敏锐,会找到神门,谁知道先找到的,是和神族克制的魔门。   “魔门,”傅白卿犹豫片刻,道,“继续找仙门或者神门吧。”   魔与仙神相对,无论是仙还是神,和魔都不太对付。   最重要的是,魔实力强大。   只看一个魔界能和仙神二界对立,而不是魔族被仙神二界联手打得落花流水,魔道式微,就知魔族战力。   傅白卿担心,他俩进了魔界,和小白兔进了狼窝没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建交,人族派了研究员过去,可能会被魔族抓了当点心吃。   顾雅摇头,“去魔界,能快点解决,就快点解决。”   在大是大非面前,种族与立场问题,不是问题。   “魔族有神智,知好歹,知道人族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会将那些研究员当宝捧起来的,先见机行事。”   傅白卿闻言,点头道,“好。”   顾雅在魔门上留了气息,再找很是轻易。不过如何进魔门,却成了个问题。   两人都不是魔,认识的堕妖也不到飞升境界,没有入门砖。   顾雅道:“我先送你回天外天,等我能在魔门构架空间通道了,再带你过来。”   傅白卿也知自己本领不在这,但是他舍不得离开顾雅,想了想,他缩小身形,成为一只吧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九尾狐,他跳到顾雅肩膀,摩挲下顾雅的脖子肌肤,道:“我陪着你。”   顾雅感受到肩侧的毛绒绒,僵在一边不敢动。   啊,小傅太可爱了,小小巧巧的,像是一抓就能抓碎。   太精致可爱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傅白卿,又轻轻柔柔地脸对脸,才又将傅白卿放回肩膀。   傅白卿哭笑不得,尾巴动了动,扫过顾雅的脸。   顾雅缩缩脖子,痒得受不住,她笑骂道:“别吵了,再吵我就rua秃你。”   沉迷吸狐,无心工作。   傅白卿听不得秃字,一秒乖巧。   顾雅偏头瞧了他几眼,手指蠢蠢欲动。但最终理智压过感情,只能艰难移开视线。   救命,小傅变小太可爱了,像个小挂坠,恨不得捧在怀里慢慢rua,比银尾山雀更可爱。   化遗憾为动力,顾雅专心致志地研究魔门。   顾雅的办法时,利用空间规则,配一把□□,偷偷开个小孔偷渡进去。   “可以了。”顾雅摸摸额心的汗,小吐一口气。   幸好六界之内,空间规则都是一致的,为同一本本源衍生,偷开一个口,不算难。   傅白卿抓住顾雅的衣服,由顾雅带他进去。   刚跨入魔界,顾雅和傅白卿同时感觉不太舒服,魔气和神力属性相反,犹如水和火没法相容,神明处于魔界,犹如一个人类来到氧气稀薄的环境,连呼吸都很困哪。   最主要的是,两人对魔界都不太熟悉。   “往那边走?”顾雅站在荒凉地不像是沙漠,也不像是河床,更不像是山林的地方,沉默片刻,问傅白卿道。   魔界的天是红色的,亮橙橙的红,还怪漂亮的。   太阳和凡界是一个太阳,炽辣,热烈,月亮也不是血月,而是皎白的冷月,和人间一样。   顾雅踩着的地面是小石子地,像是将山敲碎成粉末,堆在地上形成,小石子路是灰白色的,上边没有草木,一眼望去,平原万里,荒野阔地。   这种碎石子地不能储水,便算有大雨降下来,很轻易便能渗透下去,站在上边,没有多少水汽,闷得像是装在玻璃杯里。   加上本就呼吸不顺畅,一道道怒火打心底蒸腾而起。   顾雅咽咽口水,干渴起来,但附近没水。   顾雅不舒服,傅白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感觉尾巴上的毛都毛糙糙的,一点都不水润光滑了。   “往南边走吧。”傅白卿随便指了个方向。   按照人界和妖界的规律,南边会水草丰美,比北方要水汽湿润。   “行。”顾雅瞧瞧太阳,幻想自己俯躺右手朝东姿势,根据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定律,找到南方。   之后,抱着傅白卿埋头前走。   “幸好来的是咱俩,能不吃不喝,要是人类,来了魔界够呛。”再一次休息,顾雅忍不住对傅白卿开口。   这一路,又渴又累没有水和食物,白天晒晚上冷,日夜温差大,要是换个普通的研究员来,别说帮忙了,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太艰难了。   这地方不是沙漠,比沙漠还难,沙漠里还有绿洲,这儿别说绿洲,连海市蜃楼都没有。   傅白卿用脸贴贴顾雅。   继续走了一月,两人总算走出碎石头地,瞧见红色的树,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管这树颜色对不对,能瞧见树,就是一种救赎。   不过,“魔界的色彩好像以暖色调居多。”顾雅望着火红色的树,橙红色的草,以及紫红色的花,顿时一种热闹闹的感觉扑面而来。   花团锦簇,热烈炽意。   顾雅以前是没来过魔界的,绝大多数神明都没来过魔界,毕竟魔界给人感觉很不舒服,谁会过来找不自在?   神界有关魔界的记载,都是各种魔族特征,技能,天赋,以及死穴,不管以后能不能碰到魔族,了解了解总没错的。   所以,顾雅还真不知道魔界是这样的。   按照她的想法,魔界不该是黑暗、荒凉、暗沉的?   怎么会这么热闹。   是,热闹。   魔界的配色大红大紫,色彩浓烈,给人一种极强的视野冲击,让人如处春日的喧嚣之中。   傅白卿点头,道:“是啊,暖色调。”   靠近那片树林,能听到里边有鸟鸣声,走进去一看,那些鸟儿五颜六色,颜色较之人界更为艳丽,色彩丰富得能调个调色盘。   这些鸟和人界长得挺像的,尖嘴巴,两翅膀,艳丽的长尾巴,只偶有有些鸟儿三只足,一只足,或者三只眼,一只眼。   经过妖界那些妖兽洗礼,魔界这些鸟儿顿时无比眉清目秀,艳丽不可方物呢。   树林之后是小溪,溪水没有夸张,还是透明的,犹如银带,让顾雅送了一口气,她听到溪水叮咚声时,真担心溪水是蓝色的,或者大红色的。   蓝色的还好,大红色的,总让人联想到血水之类的东西。   溪水之后,是正在喝水的头顶两弯角的牛魔族,角是螺旋转的,一圈圈锢着,有点像是胖子被捆绑,身上的肉一圈圈地迸出绳子外边。   更像是香肠被绳子缠着,勒出一条条印痕。   他眼睛大,嘴巴小,五官比例有些不协调,但诡异的并不丑,哪怕以人族审美,也能说算一句拥有异域风情。   他瞧见顾雅和傅白卿,先是吃惊地瞪大双眼,接而大喊一声,“落单的外来灵,快来抓啊。”   说着,从溪边一跃而起,三米宽的溪水被他一步跨过,掐住两人后退的路。   他站了起来,顾雅和傅白卿才瞧见,这个牛魔族身高两米三,胸肌、肱二头肌鼓鼓,站在两人面前,魁梧得好似一栋小房子。   而他这一嗓子喊过之后,林中冲出十来个牛魔族,他们拿着锄头、镰刀、绳子之类的东西,将顾雅围在中间。   很像远古时拦路打劫的刁民。 第114章 抓魔   傅白卿听不懂魔族的话, 见这架势,低声问顾雅:“抢劫的?”   顾雅当年在神界的时候学过魔族语言,不过她学的是魔界官话,这群牛角魔说的是牛角魔族的方言, 她只勉强听懂外来, 抓等字眼。   顾雅迟疑片刻,道:“好像不是, 是劫人的。他们不欢迎外来人, 遇见外来人就要抓起来。”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顾雅连忙喊道:“会说官话吗?”   她说的是魔族普通话, 当然,其他界的人说起魔族普通话,听着牛角魔族耳中,只会觉得口音怪怪的。   参考中式英语。   但不耽搁能听懂。   牛角魔族面上凶恶凝固住,感觉不太对。   外来灵说话口音不是这样的。   外来灵因为夺舍本土魔,拥有本土魔的记忆, 一般很难察觉。   齐刷刷地,所有牛角魔族将视线对准场上实力最强的那个魔族。   那个牛角魔族迟疑片刻, 道:“不管, 先抓再审。”   要是抓错了,大不了放了,要是没抓错, 那就是大功一件, 可以去城里换钱财。   于是一伙人冲了过来。   顾雅肯定不愿意被抓啊,左躲右闪, 根据入魔门偷渡的经验, 给自己也偷偷开了一个小门, 闪进空间通道。   再出现,藏在树林里。   牛角魔族人在林中检查许久,只能遗憾通知大家,那两个外来灵跑了。   外来灵跑了,牛角魔族并未放松,以十魔为队,在树林里巡逻。   顾雅一直藏在树林里没动,候了两天,摸清这群牛角魔族的换队规律,瞅着某个牛角魔族撒尿落单的时机,猛地跳下树,敲晕他,开个小门躲进空间通道,又来到另一个陌生地方。   当然并不远,还在树林里。   树林外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碎石子地,万一通道通远了,去了碎石子地,两人都得抑郁。   傅白卿用九条尾巴将牛角魔族拖出空间通道,顾雅检查附近环境,确定没有牛角魔族在附近后,以手拍打被俘虏的牛角魔族。   牛角魔族被脸上疼痛刺激醒,睁开双眼。   牛角魔族一双眼圆溜溜的,瞳孔有乒乓球那么大,专注看人时显得无比专注深邃,让人禁不住感叹。   顾雅暗夸了一句,眼睛真大啊,就冷着脸逼问,“会说官话吗?”   牛角魔族权衡下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值,点点头。   “为什么抓我们?”顾雅先问了句废话。   “外来灵,魔魔得而诛之!”牛角魔族青年瓮声道,满是不屑。   他不会受诱-惑的,一旦受到诱-惑,便会迷失心智,再无摆脱之时,他一直牢记这点。   “我俩不是外来灵,我俩是从人界来的,人界已经找到了克制外来灵的方法。”顾雅开口。   牛角魔族青年眼神微微呆滞。   外来灵太狡猾了,居然想出这么个好法子诱-惑他。   而他,真的很难抗拒。   实在是,说到他心坎上,说到他的梦想上。   他梦里都在想,要是能有个彻底杀死外来灵的法子就好了,这样外来灵就能彻底离开魔界,外来灵离开魔界后,魔界又能恢复千年前的繁荣和欢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魔魔只能待自己地盘,不得乱跑。   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其他魔比拼歌舞了,好想念。   他坚守自己信念,默不哼声。   一旦他心动,天外灵就会寄生,他才不傻,才不会上当。   顾雅和傅白卿一开始不明白怎么这牛角魔族拒绝交流,片刻转过念头,禁不住“啊”了一声。   这个,麻烦了。   天外灵最可恶之处不就在这?挑拨生灵间的感情,让人人都变得自危,让这个世界,信任岌岌可危。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无论强大还是弱小,团结、万众一心,总能创造奇迹。   而个体再强,也没法抵御洪流。   顾雅望向傅白卿,问:“要不要假装被抓?”   傅白卿道:“先问问,外来灵被抓怎么处理。不然,他们要是要将天外灵挫骨扬灰,咱们假装被抓,怎么逃?”   顾雅头疼。   她想过来魔界很多困难,万万没想到,最先一个困难来自于,信任。   她想见魔界高阶,但魔界的魔,对她缺乏信任。   她有预感,便算她赢得了这个牛角魔族青年的信任,也无济于事,因为其余牛角魔族,会认为这个牛角魔族已经被感染,不值得信任。   她揉揉头,问:“你们抓到天外灵,怎么处置?”   牛角魔族说起这个,可精神了,“自然是煅烧神魂,挫骨扬灰。”   天外灵附身于神魂之上,杀死神魂天外灵依旧可以慢慢聚集,重生,那就将天外灵连同神魂一道燃烧,神魂烧得干干净净,天外灵也随着神魂一道烧得干干净净。   顾雅:“……”   “你们魔族的人口,还好吗?”   魔族是个狠人啊,居然神魂完全燃烧,连前往奈河,成为新魂魄边角料的机会都不给。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旧神魂消灭得干干净净,哪有新灵魂降生?   魔族不会被他们自己,给杀得差不多了吧?   牛角魔族傲然道:“自然挺好。”   虽然新生儿比千年以前要少上许多,但一直都有降生的,只要将天外灵赶出魔界,族人有造魔精力,新生儿自然会源源不断补充族人空缺。   顾雅想了片刻,一拍巴掌,“难怪人族不生了,本来该往人族投胎的,都投到你们魔族来了。”   人族新生儿少,没关系,老龄人多,等老龄人死了,再投到人族当新生儿,神魂管够,但魔界不行,魔界死一个神魂少一个,得源源不断往里投,不然魔界迟早得成为空界。   傅白卿:“……”   好新奇的角度,居然杠不出漏洞。   “若是这样,假装被抓就行不通了。”傅白卿道。   顾雅沉吟片刻,道:“唔,我有法子了。”   傅白卿凑过来,好奇,“什么法子?”   “抓天外灵,在大庭广众下,告知大家我有杀死天外灵的本事,就跟以前街头摆摊卖药膏的药贩子一般,直接给大家看效果。”   傅白卿点头,“这个可以。”   顾雅望向牛角魔族,问:“外来灵住在哪里?怎么才能抓到外来灵?”   牛角魔族青年听顾雅这问话诡异,一双乒乓球大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顾雅,好奇地问:“你不是天外灵,你不知道?”   顾雅道:“我不是天外灵。”   牛角魔满脸不屑,他才不信。   他道:“天外灵生活在昆仑西,隔着昆仑山和我们对峙。你们要抓天外灵,可以去昆仑山战场抓。”   听到这熟悉的昆仑山,顾雅和傅白卿面色没有半点变动。   昆仑是六界最常见的山,除了冥界没有昆仑山,其他五界都有一座昆仑山。   “好。”顾雅点头,“昆仑山往哪边走。”   牛角魔族青年一指西边。   得了方向,顾雅和傅白卿放了牛角魔族,往西边走去。   牛角魔族青年在原地待了几分钟,转身追了上去,“你们是什么人?”   顾雅见他追了上来,刻意和他隔了段距离,万一这魔依旧以为她和傅白卿是天外灵,忽然偷袭抓人呢?   她恐吓他道:“外来灵。”   牛角魔似是被吓到,后退两步。   后退后又忍不住上前,“你俩不是。”   这话一点也不果断,有些发虚。   顾雅道:“你要是说得在坚定一点,我就感动了。不确定我俩是不是外来灵,也敢跟上来?不怕被附身?”   牛角魔又后退两步,“我不知道,我直觉你俩可能带来希望,我要跟着看看。”   他有一丝狡的血脉,能预测灾厉祸福。   他直觉顾雅两人是事情转机。   “跟着可以,不许靠太近。”顾雅提醒道。   不仅牛角魔堤防她,她也提防牛角魔。   有牛角魔这个本地通带路,之后的路程好走了许多,不过牛角魔给他俩带的路全是荒山野岭,半点不往人群凑。   见顾雅和傅白卿两人不满,牛角魔解释道:“在魔界,各魔都只能呆在各自地盘,不能到处流窜,不然被抓了,将当做外来灵处理。”   牛角魔现在不认为两人是外来灵了,没有外来灵这么没常识。   顾雅心道,好家伙,难怪牛角魔一看到她和傅白卿,问也不问,直接就抓,原来有这么个规矩在。   不过,这个规矩挺好的,各魔聚在一起,谁都没有隐私权,谁表现地稍微有点异样,就能发现。   顾雅没对魔界这规则发表什么看法,人界井井有条,天外灵闹出的动静不大,除了人界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外,还有一个就是其他四界替人界负重前行。   一路小心翼翼避让,若是遇到了魔族人就赶紧跑,如此一连跑了半年,总算到了昆仑山。   昆仑山的守备远比内陆要强,外围时时刻刻都有魔族守卫,想要混入昆仑山,进入昆仑西抓天外灵,很难。   牛角魔青年和顾雅一左一右躲在山后,借助巨石掩映瞧着昆仑山方向。   牛角魔对着一米外的顾雅道:“你打算怎么混进去?”   他不算什么,在整个魔族连个魔物都称不上,得了他的信任没用,要得到魔王魔主信任才行。   顾雅伸手,眼前忽然出现一条乳白色的通道。   牛角魔见状面色大变,“空间通道!”   他望向顾雅,彻底信服。   天外灵附身本界生灵,虽然能使出生灵原本的实力,但到底是外来之物,没法灵巧调动本界规则。被污染得越深,能调动的规则越少。   像顾雅这般轻易就能调动空间规则,撑开空间通道的,绝对不可能是被外来灵附身的生灵。   顾雅带着傅白卿先冲了进去,牛角魔想也不想跟上。   顾雅扭头,似笑非笑,“你倒是胆大,居然敢进来。”   要知道,这空间通道是她开辟的,只要她有个坏心,这牛角魔就能被她坑得进入空间乱流,被乱流绞碎成齑粉。   便算他身上有什么神识印记,也找不到凶手。   牛角魔正色道:“我信你。”   顾雅收回视线,没回应这话。   不管他信不信,都影响不到她。   这次顾雅将空间通道构建得长一些,本意是冲到昆仑西去,但事实上,行到一半,她感觉有另一道霸道的空间规则碾压而来,她若不想被空间碾压成肉糜,只能出去。   毕竟,对方调动的空间规则来势冲冲,犹如海浪一波强似一波,便算她调转方向,也难说不会被拦截。   还不如直接出去看看。   顾雅伸手去拎牛角魔,本来是想抓角的,但想起小说里,魔族的角有特殊含义,而当年她上课时不太认真,记不清牛角魔的角有没有什么含义,她犹豫片刻,拎着牛角魔的后颈。   牛角魔:“……”   差点没控制住反咬一口。   他们牛角魔的后颈不能碰,那意味着羞辱,意味着将他们当坐骑,当奴兽。 第115章 和魔族建交   牛角魔咬牙, 忍下这屈辱。   奴兽就奴兽,只要能彻底驱除外来灵,他可以当奴兽。   于是,等顾雅拎着牛角魔冲出通道, 牛角魔主动化成一团小牛犊, 屈膝蹲在顾雅身前。   他扭头,示意顾雅乘坐他后背。   顾雅却没看他, 而是望向空中的魔族。   那魔族身着一声绯色长袍, 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 浓烈地仿若荼糜花开满。   他面容白皙, 五官精致,额间有两个小小巧巧的似珊瑚又似鹿角的角,像传说中的龙角,珍珠白,泛着银色光泽,在浓烈地霞红中, 清新得仿若一湾清泉,十分显眼。   他站在空中, 居高临下往下, 血红色的眸子如宝石般不含多少情意。   “神?”他挑眉讶异。   察觉到有空间波动通往昆仑西,他还以为是刚被天外灵侵染没多久的魔,谁知道逼出两个不属于此地的神。   神来得突兀, 不合时宜, 且不合道理,但这后边却有别的意味。   他问:“神族将这些小虫子驱逐干净了?”   牛角魔这才抬头, 瞧见头顶那个魔族, 吓得半死, 磕巴道:“绯魔,魔主。”   居然是脾气最不好的绯魔主,不会抓到他们就直接点天灯了吧?   顾雅听到是魔主,知道魔族做主的人来了,她大方道:“没有,神界我没找到门,我先找到的魔界。”   绯魔主更感兴趣了,“你是,人界或者妖界的神?现在人界或者妖界的神这么厉害了,居然能这般熟练地运用法则?”   顾雅没答这个问题。   重伤濒死,被从神界送回人界修养,并不是什么值得嘉奖的事例。   她从袖子里捞出人界的便携式隔离屋,对绯魔主道:“人界已经找到解决天外灵的法子,这是人界发明出来的杀死天外灵的机器。”   袖里乾坤是空间类术法,顾雅空间规则掌控得深,旁人只能开辟十立方的,她能开辟千立方,便携式隔离屋都藏在她袖子里。   她暂时只摸了一个,对绯魔主讲解,“我本想抓个天外灵,让你们看看这隔离屋的效果,不过现在有绯魔主在,绯魔主应该不介意帮忙抓只天外灵吧?”   绯魔主落地,血红色的眸子落地透明的隔离屋上,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他禁不住怀疑,“这,真的能杀了外来灵?”   “能。”顾雅点头,说得斩钉截铁,“在人界已经过了临床试验,现在人间,估计找不到几只天外灵了。只要天外灵敢冒头,就会被消灭。”   绯魔主不太信,他们魔族和天外灵经过千年战争,才勉强将天外灵压在昆仑西,到现在还在对峙,人界那么弱的地方,怎么可能比魔界还厉害?   他绕着隔离屋转了一圈,道:“且等片刻。”   他火红色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却是原地只留下个残影,本人不知遁走多远。   牛角魔见绯魔主虚影消失不见,才敢长吐气,鼻尖喷出的气吹起灰尘扬沙,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激动地开口:“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是绯魔主!绯魔主常年守在昆仑第一线,因为有绯魔主在,咱们魔族才有今天的安定日子。”   “当年外来灵被发现时,也是绯魔主发现的,绯魔主真的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还能成为绯魔主那样的大魔呢?”   牛角魔对绯魔主很崇拜,见到真人后字字句句不离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顾雅无语。   不过她倒是理解牛角魔。   当年她刚飞入神界,对神界神主还不是一样崇拜,画出镇魔五杀符后被魔主接待,她也激动地前一晚睡不着觉。   当然,熟了之后发现,神主也就那样,会哭会笑会闹会委屈会生气,也是最普通的神明。   只是,实力高强一点而已。   她见过神主,见过冥主,区区一个绯魔主,不慌。   见顾雅这淡定的表现,牛角魔肃然起敬。   之前的不情不愿彻底没了。   不就是奴兽?   外来灵没来之前,他们牛角魔的下场,也都是那些大人物家的奴兽,或者家奴罢了,谁让他们牛角魔实力低,又笨,好欺负呢。   当然,他不一样。   他拥有神兽狡的血脉,天生聪明。   “对了,你化作原形做什么?”顾雅望着牛角魔满是不解。   之前赶路那么艰难他都没化作原形,现在不用赶路了,他反倒化作原形,这是憋狠了?   牛角魔大大的眼睛闪过一抹羞涩,“我是你的奴兽,得随时化作原形,供主人乘坐。”   傅白卿尾巴一动,就想抽两下,不过还没来得及,先被一双手紧紧抱在怀里,继而被满满的熟悉的清香包裹住。   傅白卿的不悦顿时散了。   而顾雅则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落到十米之外,将傅白卿从肩头转移到怀里,她戒备地望着牛角魔,“什么奴兽?你什么时候成为我奴兽了?”   都社会主义了,哪还有什么奴不奴的,要被喊打的。   “主人拎着我的后颈,不就是要收伏我?”牛角魔声音更为害羞。   让他承认,他决定放下自己自尊,自己一直以来的野望,成为奴兽,太羞耻了。   顾雅:“!!!”   她吓得声音差点劈叉,“你们魔族,不是角有特殊含义,不能乱碰吗?”   牛角魔大眼迷茫,“牛角魔的角,没有特殊含义啊,不过,绯魔主那一族的角,有特殊含义,不能乱碰。”   他赶紧替顾雅科普,生怕顾雅不懂事,碰了绯魔主的角。   “这是两界风俗差异,不算数,我以后绝对不碰你后颈了。”顾雅震声。   牛角魔眼底失落,同时松了一口气。   虽说让他做她奴兽他心甘情愿,但能不做奴兽,他更为开心。   多年愿望,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   他又问了一遍,“你真不愿意收我做奴兽?”   “不愿意。”顾雅摇头。   她一个神明,收魔做奴兽,疯了吗?   要是收了奴兽,养在哪里?   还有,她依旧有小傅了,不能再养什么开智的生灵。   她赶紧摸摸傅老师压压惊。   傅老师用尾巴缠在顾雅手腕上,瞪着牛角魔。   牛角魔再次得到顾雅的否定答案,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打起精神,从地上起身,拉长身形,又幻化成人形。   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是从人界来的,难怪对魔不了解呢,要不要给你一份有关魔族的资料?”   “好啊,给我,我这边正需要呢。”顾雅没拒绝。   等人魔两界建交时,这份资料人界用得上。   说话间,绯魔主抓了一名人族魔修过来,他将魔修丢到地上,问:“怎么做?”   顾雅道:“废去他的活动能力,不用废去修为。”   见绯魔主动作朝那魔修丹田而去,连忙阻止道。   绯魔主将他体内魔气和识海禁锢,又废掉四肢,问:“然后呢。”   “送进隔离屋。”   绯魔主将那魔修丢进隔离屋。   “等等。”傅白卿拍拍顾雅的手,“得将他身上含有元气的东西都给拿走,裹一层塑料布再送进去。”   “对。”顾雅点头,确实,他身上穿着,脖间手上带着的,都含有元气,要是穿进去,隔离屋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记得有扫描仪的,等等,我先开下仪器。”顾雅点击开始,等机器预备启动后,顾雅对绯魔主道,“麻烦魔主将他身上的法器法袍之类全卸下,用这块布裹着送进去。”   绯魔主手下有人,自然不用他出手,他下巴一昂,只有人行动,不多会儿,两人扛着那只裹着层塑料布的人族魔修过来,再经过隔离屋的门时,隔离屋内检测机器不断滴滴滴地鸣叫。   “还有,没卸干净。”顾雅望过去。   绯魔主眉头一凝,冷淡地眸子扫过那两个下属。   两个下属冷不丁一激灵,其中一魔想起什么,掀开布,从里边扯下内,裤。   这次再送,机器没再发出警示声。   检测没问题后,顾雅走进隔离屋,让那两魔将魔修放到中央的玻璃床-上,又给这魔修带了个罩子。   之后,她和两魔走出房间,关门,点击开始。   隔离屋程序运行,先自发将门密闭关好,屏幕对着外边的机器开始启动,里边一边抽天然空气,一边释放人工空气,换完人工空气,玻璃床-上缓慢伸出探头,辐射灯亮起,对准床-上的魔修。   绯魔主望着这一切,不明所以。   毫无杀伤力,他一挥手就能将这隔离屋击得粉碎,真能起效?   顾雅瞧出他的狐疑,安抚道:“耐心等待。”   两个小时后,脑电图仪发出尖锐警报之声,屏幕上显示两道脑电波,一道脑电波相对平缓,另一道脑电波十分活跃。   “成功了。”顾雅很是高兴,对绯魔主道,“再等等,等这条线不动了,天外灵就被杀死了。”   绯魔主不理解,他大为震撼。   他绕着隔离屋走了一圈,依旧不解,这脆弱的,他一巴掌就能破坏掉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杀掉天外灵的?   他耐心地又等下去,忽然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魔界确定一个魔有没有感染天外灵,靠的是搜魂,通过搜魂,察觉到此人性情忽然有变,行事前后逻辑不一致,即可佐证。   但,天外灵被杀死,这个法子却没法辨别。   “我有法子。”顾雅道,“若是魔主不信,可再抓只天外灵过来,对比看看。”   绯魔主闻言,挥挥手,示意下属去拿天外灵。   下属行礼退下。   八个消失后,机器又传来急道“滴滴滴”地声响,脑电图仪上,第二条线平直,不再有波动。   顾雅没动。   在凡界,那些天外灵离开寄宿体,存活时间不足十秒,魔界这些天外灵或许能活更久。   她耐心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摸出符箓,画显灵符。   魔界神力十分稀薄,可以说几乎没有,想借助天地间元力画符不可行,顾雅试了试,放弃了,摸出碧玉,在玉上画符。   画完后,她将玉符贴在隔离屋玻璃上,顿时玉符犹如一个发光源,散出无形的光,充斥着隔离屋空间,不多会儿,隔离屋内,躺在玻璃床-上的魔修体内,一条和人影完美吻合的虚影若隐若现,而空中也有一道淡淡的更虚的灰影飘在空中,似是察觉到元气波动,往玉符这个方向冲来。   但冲到一半,身形彻底消散。   这一幕,被绯魔主瞧在眼底,他惊讶地瞪大双眼,望着隔离屋不可思议。   魔界这么多年不能解决的问题,就这么完美解决了?   他摸过玉符,对着抓来的天外灵照了照,那个魔族身上,两重阴影,最里边的那重虚影,和外边那个虚影几乎融为一体,若非边缘还有一点点色差,几乎看不出来。   很考验视力。   但魔族个顶个眼神极好,瞥两眼便能瞧出来。   绯魔主惊喜地连连拍顾雅的肩膀,“哈哈哈”大笑,“好,好啊!”   他们魔族也不想发现一直天外灵就连神魂一起煅烧干净,可是没办法啊,那天外灵就和蚯蚓一样,震碎了还能随着时间慢慢恢复,除了以天火煅烧,根本消灭不了。   偏天外灵附身神魂,他们没法子将天外灵和神魂剥开,只能连同神魂一道消灭。   他们只能庆幸这事烂在魔界,冥界不知道,不然冥界怕是会打上魔界,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现在好了,彻底解决了。   他大手一挥,道:“这种隔离屋有多少?我们魔界全要了。”   顾雅关闭程序,让牛角魔将里边的魔修抱出来,道:“我只带了几个样品,不过魔界若真想消灭彻底消灭天外灵,人界愿意派出研究员,过来助魔界一臂之力。”   “这隔离屋,就是研究员发明出来的。发明的时候,是根据人界的灵的情况设置,魔界的灵实力明显比人界强,这隔离屋得调整。”   绯魔主没急着答应,只道:“这事我不能做主,得和其他魔王魔主商议。” 第116章 回神界   魔界和人界、妖界一样, 没有界主一说,里边势力错综复杂,平常时各自为政。   所以,这样的大事, 绯魔主没法全然做主, 他能做的,只有自己地盘的主。   魔族各方势力经过这千年和天外灵的对峙, 早对天外灵厌烦得要死, 瞧天外灵就跟瞧身上的虱子似的, 又麻烦又恶心。   因此绯魔主一说人界已经发明出能杀死天外灵的法器, 以及侵染不深的魔族,被那法器杀死天外灵后,还能活蹦乱跳,恢复自我意识,其他魔王魔主纷纷大感兴趣。   在顾雅的演示下,确定法器真的有用, 其他魔王魔主喊道,买, 魔界全力买法器。   听说要从人界接研究员过来, 也没有拒绝,“接,当贵客接待, 让他们来魔界, 宾至如归。”   他们已经打算好,以最高礼节最高待遇来迎接人界的人了。   凡人又怎么了?能解决他们困难的凡人, 那就是先生。   两方通过商议, 决定开启魔门, 至于其他通道,魔界不开。   天外灵还在昆仑西,若魔界对人界开放,谁知道这些天外灵会不会趁机溜入人界?   这些天外灵宿主实力强劲,若溜入人界,人界很难招架。   之后,由魔王魔主派心腹去人界亲自接人,以表达魔界的诚意。   商议好后,顾雅带着十来个人,通过魔门,中转天外天,回到人界。   到了人界后,顾雅将这些魔王魔主的心腹丢给公职人员,这些外交上的事,应该交给专人来办。   顾雅自觉没自己的事,抱着傅白卿回到尧光山,先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从去天外天开始,她就没睡个好觉,虽然不睡觉也没关系,但她觉得精神疲惫。   一脚神清气爽,顾雅带着傅白卿回到家里,和家里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才精神焕发地再次去天外天,找仙神二界。   第二个找到的,是神界。   终于找到了神界,顾雅却有些胆怯。   当年和她相熟的神明,还剩下几人?   傅白卿察觉到她的迟疑,用尾巴蹭蹭她的脸。   顾雅捏捏傅老师的尾巴,收拾收拾心情,道:“没事。”   她能行。   有了偷渡魔门的经验,偷渡神门速度更快,只是,她刚从神门探出头,就见神门外边,两个神灵威风凛凛,仿若怒目金刚,四目炯炯地盯着她。   同一时间,一道金色符箓铺面而来。   顾雅本来想躲,电光闪石间认出那是镇魂五杀符,缩头的动作僵在原地。   她瞧瞧这两神,不认识。   她抱着傅白卿,慢吞吞踏出,尴尬地“嗨”了一声。   确实有点尴尬,像是偷摸摸地流进陌生人家里,被家主人抓个现行。   两名神明倒没多少尴尬之情,毕竟这是他俩的职责,见顾雅中了镇魂五杀符,却毫发无伤,心知她不是天外灵,神色缓和了下来。   这才正眼打量两人,“神?飞升上来的?”   不应该啊,神门给堵了,人妖两界应该没法飞升才对。   “不是,偷渡上来的。”顾雅坦然大方道,“我要见神主。”   “神主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那神听顾雅说是偷渡上来的,恍然,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暗自嘀咕,现在下界的神都那么厉害了吗?   居然领悟了空间法则。   “你随我来。”那神转身,带着顾雅前往一处房屋。   神明最喜自然,不爱聚集,往往独居一处,各有辖所,和在下界差不多。   当初顾雅,在神界就是住在一个山头上,周围大大小小的座山,便是她的辖地,再往外,是其他山神水神的辖地。   神明不爱窜门,可以宅在自己山头,或者水里,一宅就是千万年。   神主也是如此。   她几乎神隐在昆仑山,闭门不出,不用神明前来昆仑山拜见,也不用神明在她身边伺-候。   无为而治,几乎是为她打造的词。   神界几乎是六界里,最和平的。   也就是天外灵的出现,才让这些神明聚集在一起,研究如何对付它们,不然各个待在自己地盘,能睡到天荒地老。   瞧见那房屋,顾雅眼底没有多少意外。   当年也是这样的。   到了屋子里,那神明让顾雅和傅白卿等在外边,自己进去通报。   傅白卿化作原形站在顾雅身边,视线扫过神界各处。   神界内的神力和他体内力量出自同源,站在神界,不会有在魔界重重不适感。   而且,神界和人界景色差不多,天上蓝的,云是白的,山是青翠的,只是更为庄严渺然,更为出尘和奇崛。   他视线落到不远处连绵起伏仿若笔墨浓淡勾勒的群山,问顾雅道:“小雅,你以前住在这儿?”   顾雅摇头:“我的辖地不在这儿,要偏南方,我特意挑的,和尧光山差不多,草木丰美,常年云萦雾绕。”   就是不知道,那地盘还属不属于她。   “若是天外灵驱逐干净了,咱俩住在那儿。”顾雅先是畅想一翻,畅想完后,否认了,“还是不了,太-安静了,待在人界吧。”   若是她还是千年以前的她,那样清净的日子,她自然呆得住,可是见识过人间的繁花喧闹,美食戏里,娱乐熏陶,再过隐士般日复一日看日出日落毫无变化一眼瞧得见尽头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心不静了。   她被凡尘俗世腐蚀,爱上了尘世的喧嚣与热闹。   傅白卿不无不可。   九尾狐都是有些恋爱脑在的,只要能和恋人在一起,吃糠菜,睡野外,他也甘之如饴。   两人闲闲聊着,顾雅本来打算给傅白卿好好介绍一翻神界,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神界日子真的乏善可陈。   日出餐风饮露,日暮看云海落日,忙时替山下神民驱散异兽,闲时一睡千年。   神界也是有神民的,没法修炼,但肉-身强健,一拳一个下界妖,在妖界称得上高手,在神界是底层存在。   神民没法修炼,是规则所限。   神明皆有天地所钟,不是天地孕育,就是天地敕印,神界是天地给他们钟爱的孩子建造的后花园,若是神民能够修炼,以他们的繁衍速度,必然远超神灵,彼时神界是神民的神界,还是神灵的神界,便说不定。   顾雅说起这事,摇头道:“所以冥界那些凡想修个正果的,都不愿投胎到神界。”   又不能修炼,又没有富贵享,还要时刻遭到异兽威胁,这日子还比不上人界呢。   傅白卿听着这些常识听得津津有味,这是他以前不知道的知识。   他问:“九尾狐呢?”   九尾狐在神界,还是族居吗?   或者也散居了?   “九尾狐在青丘一带。”顾雅面上露出个微妙的笑。   在妖界,九尾狐居住地叫青丘,到神界,还是叫青丘。   那片山本来不叫青丘的,是九尾狐住下后,改名为青丘,就如她那片山脉不叫尧光山,她住下后,改名为尧光山,于是那片山,便叫尧光山山脉。   “青丘山脉很大,每个山头住只九尾狐,住得下。”   顾雅这话委婉地告诉傅白卿,九尾狐到了神界,也没住在一起,只是住得近,不像妖界一样,毛绒绒挨着。   傅白卿笑道:“其实这才是正常的,九尾狐是神兽,骨子里就带着兽性,喜欢独处。自己地盘若有其他九尾狐的气息,会感到挑衅。”   只有幼生九尾狐才爱群居。   在妖界,那是没办法,族长压着他们住在一起。他觉得,那些成年九尾狐要么外出打仗,要么外出谈恋爱,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   说话间,之前去通报的神明出来,对顾雅道:“随我进来,大山主要见你们。”   顾雅点点头,拉着傅白卿的手,跟着她后边。   穿过庭院,可以透过大开的门瞧见里边的神,她正在翻看玉简,察觉到外边动静也没抬头,而是专注于自己的事上。   顾雅瞳孔微微张大,喊道:“福矜。”   里边办公的女神抬头,瞧见顾雅,先是一惊,随即一喜,残影阵阵,她瞬间从屋内来到屋外,抱住顾雅,“星尧。”   福矜抱得很紧,当年顾雅只剩一口气,谁也不知道那秘法能不能成功,神界关闭后,更是断绝顾雅的消息,这么多年,她一直惦记着这事,也不知顾雅活了没有。   现在瞧见顾雅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她如何不欢喜?   “太好了,你还活着。”福矜将头埋在顾雅肩膀,长吐一口气。   顾雅反手抱抱她,道:“你不是给了我祝福?有了你满满的祝福,我肯定活蹦乱跳啦。”   “就你嘴贫。”福矜过了那最激动的时候,情绪冷静下来。   她手放到顾雅肩上打量她,惊讶道:“修为呢?你修为怎么这么低?”   她能够重回神界,按理说修为应该恢复,怎么比神界神民还不如? 第117章 寻仙界   顾雅叉腰, “哪里低了,重修四年,便有这般水准,已经很棒了。”   “你重新修炼, 才四年?”福矜听到这个数字, 微微一愣,眼底闪过后怕。   居然沉睡了千年。   是不是, 她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嗯嗯。”顾雅拉拉她的手, 问, “神主呢?天外灵控制了没有?”   “已经控制了, 被压在不尽海,仗着地利,龟缩着一直不出来。”福矜拉着顾雅往房间里走。   神界比魔界好,度过最初的慌乱时期,神界摸索出镇魂五杀符和显灵符,让天外灵无处可藏, 之后便是聚集起来,一个个抓, 一个个杀。   当然, 天外灵也留意到神界的情况,派出了王者级别的灵,这种级别的灵更难杀, 镇魔五杀符一次性杀不死, 脱离宿主又能瞬间夺舍,总之极其麻烦。   当然, 也只是麻烦。   “不尽海?”顾雅闻言, 眨眨眼, 道,“不尽海里,有很多海兽,要是它们附身海兽。”   福矜笑了,道:“你还是这般敏锐,已经附身了。”   所以神界做好和天外灵共处一界多年的准备。   待神界完全压制天外灵,他们还准备前往冥界,请求酆都大帝别再往不尽海投新生儿。   只杀不生,迟早会将不尽海内的海兽海植清荡完。   听起来,神界已经有了章程,用不着人界帮忙。   顾雅眨眨眼,还是摸出隔离屋,将其原理告知福矜,万一神界能够由此受到启发,研发出能对付天外灵的更方便快捷的法器呢?   福矜听完若有所思,“人界这发明,有点意思。”   她低头寻思,如何改改。   顾雅眸光一亮,“那可以引进人界研究员啊,开阔开阔思想嘛。”   “好。”福矜没有拒绝。   “对了福矜,知不知道仙门在哪?”   福矜拍拍她的头,笑道:“我不知道呀,仙和神,关系没那么融洽,仙界怎么会给神界开个仙门?要么去天外天中转,要么去人界妖界中转。”   顾雅歇了走捷径的心思,“我去人间,将研究员送过来。”   福矜没有拒绝,只是道:“神界会空间规则的,都去不尽海边镇守,不能陪你前往人界,这事,只能拜托你。”   “好。”顾雅自然义不容辞。   天外灵在前,没多少时间供他们儿女情长,顾雅和福矜简单叙下旧,便又折回人界。   这次,只接了几个研究员,没拿隔离屋。   毕竟,研究员过来是给意见的,神界这边自有章程。   寻到了神界,顾雅抱着傅白卿又去寻仙界。   寻界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得一条条的空间裂缝去找,而这过程枯燥又无味,若是意志不坚定些,还会出心理问题,迷失在空间乱道中。   傅白卿没法陪顾雅去找,会增加顾雅在空间通道中的危险,他见顾雅出了神界,马不停蹄地就要继续工作,忍不住劝道:“小雅,你要不要缓缓?”   顾雅抱抱他,道:“我没事,寻到仙界就好啦。”   傅白卿咬唇,只能守在天外天等她。   寻找仙界不似神界那么顺利,足足耗了半年才寻到。   顾雅揣着傅白卿,偷溜溜地进了南天门。   南天门后,烟雾蒸腾,仙气萦绕,行走其中,如走云端。   不,不是如走,是真的好像走在云上,脚下软绵绵的,触感像踩在棉花上,一脚陷一个窝。   再看天上,瑞光万道,紫气蒸腾,各色云气之中,山峰和仙宫和金柱漂浮在空中,更有一条蓝色水带如河水蜿蜒,于千山万峰之中萦绕。   顾雅和傅白卿没见过这种景色,盯着头顶,陷入沉默。   片刻,顾雅道:“所以,这云地,不是用来走吧的。”   傅白卿迟疑应道,“大概。”   傅白卿定定神,道:“仙在云间,腾云驾雾,仙都是不走路的。”   “当年不是这样的。”顾雅低头,望着下边的云,道,“我还是用空间通道赶路吧。”   神明倒是能御风也能御云,只是她法力低微,御不了多久,还不如开辟空间通道赶路来得快速。   “我来。”   傅白卿从顾雅身上跳下,在空中化作原形。   两米多高的九尾狐精神抖擞,一身皮毛银白得毫无杂质,如天上月光织成的匹练,美得生动华美。   顾雅摸摸傅白卿的皮毛,傅白卿扭头,银色的眸子满是温柔,“上来。”   他在顾雅身前蹲下,九条尾巴一动,托着顾雅上他的后背。   “坐好了吗?”傅白卿问。   “坐好了。”顾雅趴在傅白卿背上,抱着他的脖子。   傅白卿尾巴一动,从地上一跃而起,四肢足下,凌空踏虚,一步步奔向山峰处。   到了山顶,有金光化成的柱子顶天立地,柱子之中,悬空浮着一个广场,广场似是由白玉凝成,上边呈一个太极图案。   仙乃山人,山人多道,有太极图倒也蛮符合仙的特色,顾雅和傅白卿瞧了几眼,继续往上飞。   明明郎朗一条河,明明白白万丈光,看似近,但傅白卿飞了十来天,那河那山那宫殿和那金光,与十天前依旧不变。   顾雅揪揪傅白卿的毛,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她来过仙界,那个时候,仙界山是山,水是水,都在地面,而非天上。   山有千重,宫殿在山顶,山脚下有凡人小镇。   除了仙气缭绕,行走其中,如走云端之外,其他景色,和千年前的凡间没多少区别。   不似神界,仙界飞升,是允许携家带子飞升的,凡间有“一人飞升,鸡犬升天”说法,这并非杜撰,而是事实。   故而,仙界这些非自主飞升的仙民,便在仙人的庇佑下,在仙界迅速扎下根。   这些仙民也不似神民没法修炼,他们是能修炼的,若是能成仙,便可在仙界长长久久生活,若是没法成仙,到了年岁该死还是会死。   因此,相较神民,仙民更受修道者青睐。   当然,有诸般好处,便有诸般限制,其中最大的限制是寿命。   仙界仙民的寿命,只有下界一半。   这是平衡。   那时,仙界很是热闹,因为寿元更短,仙民一生都在悟道,当然,他们说是悟道,但瞧在顾雅眼里,是这些仙民在悠闲生活。   他们受仙人庇佑,不受地主官府朝廷欺压,完全得以自给自足,没有生活烦恼。   于是,他们专注悟道。   悟道的方式千奇百样,选技近乎道的,那就专注一样事物,比如做木匠的专心做木匠,做糖人的专注做糖人,做衣服的专注做衣服,做出来的作品就摆在店铺里卖,自己继续钻研。   选道法自然的,就天天去爬山看水,醒挥天下墨,醉卧山水间,又或者看花看竹看蚂蚁,格物致知;   选择道在红尘的,天天-行走在小镇里,点一道菜,喝一壶酒,和小儿闲聊,和镇民磕牙。   就那种心态,无忧无虑,洒脱自在。   短短五十年,肆意活着。   现在,记忆里的景象没了不说,周围这些景象,还看似近,实则远,莫名其妙。   “可能设了空间规则。”傅白卿望着那座山,一直往前跑。   顾雅拍拍傅白卿,道:“别跑了,浪费元气,我检查一下。”   傅白卿听话地停住半空,两只银色的耳朵抖动一下。   顾雅瞧见,手痒,没忍住,摸了摸。   傅白卿耳朵抖动得更厉害了。   顾雅轻轻一笑,揉揉他脖后颈的毛毛。   傅白卿尾巴一动,一条缠上顾雅的腰,另两条却在顾雅耳边蹭来蹭去,却是在报复顾雅揉他耳朵。   顾雅捂着耳朵连连躲避,“哈哈哈,好痒啊,别闹了。”   傅白卿轻笑一声,从善如流。   顾雅揉揉笑痛的肚子,缓了缓,才坐直身子。   她指尖掐诀,道道金色流光似金龙般从她指尖飞出,穿过层层仙云烟雾,翱翔四面八方。   过了片刻,顾雅望着周围,道:“是幻阵。”   她刚进神界,便被瓮中捉鳖,那仙界入口设下幻阵,好像也合理。   她揉揉傅白卿的毛毛,从傅白卿身上跳下来,道:“我带着你,用空间通道离开吧。”   傅白卿闻言,缩小身形,窝在怀里,顾雅一手揣着傅白卿,另一手掐诀,点上虚空,金光闪耀间,一道旋涡似的入口凭空出现。   顾雅收回手,抱着傅白卿一步踏入。   走了十来步,空间通道尽头出现一堵白墙,白墙上,空间规则萦绕,里边数不清的字符闪烁其中,散发着浩然正气。   顾雅抚摸这扇规则墙,试图破解。   破译了些许,察觉到体内元气撑不住,退回通道。   待体内元气恢复,又撑起通道继续破译。   期间,傅白卿自然是随身携带。   顾雅一边破译一边忍不住对傅白卿道:“仙界不会是三界里,状况最好的吧,仙门关了还不止,又外仙门外边设了道门。”   傅白卿道:“这是好事。”   虽说冥界为基,其他五界只要有一界存在,水蓝界就不会毁灭,但仙神魔三界关闭,对人妖两界其实影响很大。   人妖仙魔神五界,其实是彼此独立又彼此依存的关系,缺了谁都不可。   所以,若是仙界这边即将战胜天外灵,又将仙门对人妖两界放开,妖界那边,就好解决。   毕竟妖界这么爱打架,还不是因为仙界没法飞升,只能在妖界造作?   如果仙界开了,妖界打架的会少很多。   毕竟,飞升还是诸多妖怪的愿望。   “对,是好事。”顾雅承认这点,但是,开锁真的太麻烦了。   仙门外边的那道门,真的好难开啊。   比仙门还难开。   傅白卿犹豫片刻,道:“你有没有觉得,外边那道墙,有哪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顾雅摇头,她没发现。   傅白卿道:“我掌握的,是幻之规则,幻到极致,可以颠倒虚实,弄假成真。”   他抬起手指,指尖泛出莹莹白光,白光好似魔法落到虚空,一点点地凝成一颗桃子。   桃子近乎全粉,覆上一层绒绒的毛,凑得近了,还能闻到桃子的清香。   傅白卿将桃子递给顾雅,道:“你试试。”   顾雅接过,摸了摸桃子,又闻了闻,揭开桃子皮皮,见里边果肉清香,微软,饱含汁水,愣了,“这也太逼真了吧?”   她咬了一口。   唔,微酸,泛甜。   好吃。   傅白卿没有阻止,规则凝出的桃子,吃进去是元气,大补。   当然,若是他愿意,这香甜的桃子,瞬间可以变成夺人性命的毒-药。   这就是幻。   顾雅将皮给剥了,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那堵墙是幻化出来的?”   傅白卿道:“我只是这般怀疑,没有上前摸过,不太确定。”   顾雅吃干净桃子,让傅白卿幻出水,将沾满桃子汁水的手洗干净后,她将傅白卿揣在怀里,再次开启通道,冲了进去。   她将傅白卿往前一送,道:“你摸摸。”   傅白卿摸了摸,沉吟道:“有幻之规则,但,不全是幻象。”   “你的意思是,既有空间规则,又有幻之规则?”顾雅问。   “是。”傅白卿点头。   双重保障。   他提出建议,“我拂去幻之规则,由你去解空间规则。”   “好。”   有了解决方法,顾雅再次杀到那堵墙前。   傅白卿用毛绒绒的手掌摸上墙,墙上那数不清的符文散去三分之一,虽然依旧杂乱无章,较之之前却清爽不少。   顾雅忙上前破解。   两人同心协力,顾雅破解空间规则的速度加快,又是半年,顾雅将傅白卿揣在怀里,道:“可以了。”   偷偷地在墙上开了个小洞,顾雅没急着进去,而是就着小洞往外看。   蓦地,她对上一双眼睛。   却是墙对面,也有人顺着这个小洞往里瞧。 第118章 回家啦   “我的天。”   顾雅吓得出拳, 空间法则击了过去,道道乱流似高速旋转的叶片,欲将那眼睛绞碎。   一拳出击之后,顾雅后退两步, 谨慎地盯着那个洞口。   也不知道她挥出的攻击, 有没有打准人。   “灵异小说照进现实,真是不美妙。”顾雅的心脏砰砰砰地跳, 到现在依旧一下比一下重。   傅白卿尾巴一动, 笼住顾雅的手腕, 吹了吹, “吹吹毛,吓不着。”   “我没事。”顾雅脸蹭了蹭傅白卿的身子,感觉到傅白卿温软的毛毛,以及温热的身子,那心悸慢慢压了下去。   她抬头望向墙面,墙面已经恢复如初。   顾雅这次更为谨慎, 开了个洞后没往外瞧,而是后退两步。   这次, 外边依旧有双眼睛, 往这边看。   “我,这是怎么回事?”顾雅和那双眼睛对视,问傅白卿。   傅白卿窝在顾雅怀前, 也瞧见这双眼睛, 道:“要么是幻术,要是强后边有个擅长空间规则的仙人守着。”   别看那双眼睛和顾雅只隔了不到半臂, 但实际上, 两人相隔两个空间, 所以顾雅和傅白卿肆意说话,完全不怕对方听到。   顾雅抱着傅白卿上前,示意他摸摸。   有了心理准备,这只眼睛没有刚对视时那么渗人了。顾雅好奇地凑过去,和它对视。   过了片刻,那只眼睛眨眨眼。   顾雅惊得瞪大双眼。   活,活的?   手边真守了个仙人?   傅白卿用爪爪拍拍那只眼睛,道:“是幻术。”   顾雅眨眨眼,“幻术?”   她禁不住感慨,“幻术真神奇。”   傅白卿废了翻功夫破除掉那只眼睛,两人缩在小洞入口往外瞧,终于瞧清外边真实的景色。   无数宫殿富丽堂皇,飘在云间,宫殿之后,是连绵不绝的山。   山前是浓浓淡淡无风自动的仙气,仙气里,仙兵穿着金光澄亮的甲胄,持着寒光烁烁的长刀,一队一队地巡逻,威风凛凛。   顾雅望了望,两侧没有掩体,不过可以借助仙气侵入。   顾雅蹲下,从下边挖了一个小洞,探头准备往外爬,没爬两步,瞧见眼前云雾不太对劲,丝丝垂垂,有如实质。   顾雅顺着这丝垂的白雾往上瞧去,只见一个白胡子垂地的老者蹲在前边,正好奇地望着她。   顾雅:“……”   在她肩侧的傅白卿:“……”   顾雅轻声问傅白卿:“你不是说,那只眼睛是幻术吗?”   傅白卿道:“是幻术,我没想到,除了幻术,他也在外守着。”   白胡子老爷爷满脸慈爱,“两位小友,说完了吗?”   “说完了。”顾雅应了一句,猛地往后退,白胡子老爷爷按住顾雅的肩膀,笑道,“逃什么逃,辛辛苦苦过来,逃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有仙兵听到动静,持着兵器过来,瞧见偷渡的顾雅和傅白卿,一个去抓傅白卿,一个去拉顾雅。   顾雅感觉肩上像钳了座山,将她钉在原地,完全没法动弹。   倒也不是不能脱身,就是吧,她要是脱身了,傅白卿会被留在这儿。   她趴在地上,闷不哼声。   等仙兵拿着绳子过来,她也没躲,和傅白卿束手就擒。   白胡子老爷爷收回手,笑道:“这才对嘛,还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退缩呢?带她俩上侧殿,让南九好好审审。”   “是,星老。”仙兵压着顾雅和傅白卿前往宫殿。   顾雅双手后缚,倒也坦然,她望着傅白卿,道:“你别怕,若是天外灵,我带着你跑。”   仙兵听了她的话,无动于衷。   天外灵狡猾多端,什么话都可能说。   侧殿门口,立着一只獬豸,羊大,黑毛,独角,如麒麟,皓皓煌煌,视之威严无比。   顾雅多瞧了两眼,问傅白卿,“神兽也会飞升仙界?”   “会的。”傅白卿道,“神兽可选择飞升神界,还是飞升仙界,不过,神兽多飞升神界。”   神兽有选择,神兽后裔就没有选择了,只能飞升仙界。   据说,仙界仙人爱抓妖当坐骑,虽然只出门时乘乘,其他时候都会好好养着,让妖不用担心修炼物资,但妖嘛,生性-爱自由,不喜束缚,和仙人多有矛盾。   于是,一些实在不愿当坐骑的,就会出仙界,前往神界。   神界那些非纯种九尾狐,就是这么来的。   獬豸搭腔道:“我申明一下,其实我当初是飞升神界的,但觉得在神界日子过得好没意思,来仙界打工了。”   “包吃包住,还能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比神界更有意思。”   顾雅:“……”   行吧,您玩得开心就好。   见獬豸搭了腔,仙兵瞧了傅白卿和顾雅两眼,瞧向獬豸,讶异道:“獬豸大人,她俩没问题?”   “没问题。”   “可是他俩鬼鬼祟祟的,连那道阻止仙人外逃的结界,都没法吓退他俩,一个劲地往咱们这儿钻。”仙兵有些不信,禁不住辩驳道。   刚发现天外灵时,自然有那等贪生怕死的仙人,想从南天门外逃至人界或者妖界,是玉帝及时关闭通道,之后又派了几名仙君在各个通道设下结界,彻底斩断仙人和天外灵潜逃下界的可能。   顾雅对此有话说,“人界找到彻底灭绝天外灵的法子,自然想想法子帮助其他几界。大家同为水蓝界的一员,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   “仙界为人界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人界自然也想支援一下仙界。”   仙兵听到这话,讶异,“人界找到消灭天外灵的法子了?”   惊讶之后便是暴怒,“人界怎么会有天外灵?哪个界没守住?”   “不仅人界有,妖界更多。人界已经将天外灵消灭得差不多了,倒是妖界,因为人界武力值太差,没法说服妖界联手消灭天外灵,妖界还在各自为政,各自为了利益打架。”   可以说,水蓝界六界,妖界最差,带不动。   “需要仙界派仙人下去镇镇。”   当然,神界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相较神界,还是仙界更合适。   神明生性-爱自由,不喜多管闲事,和妖界交涉,还得由仙界这群文能外交涉政,武能暴打妖修狗头的仙人来。   “还有,不是哪个界没守住,是人界和妖界有天外陨石,天外灵直接钻过去的。”   “妖界竟这般短视?”仙兵望向傅白卿,又有些怀疑。   不过很快,他将傅白卿和顾雅推入侧殿,不管他俩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管他的事,是南九大人的事。   侧店内,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折子。   只看这一幕,还以为穿越到了古代。   顾雅暗道,仙人果然礼仪多,受凡人影响重。   男人长得不错,剑眉星目,三庭五眼,乌泱泱的眸子耀耀有神,透澈清正,有一种温雅气质在,很能给人好感,让人放松心神。   他瞧了顾雅和傅白卿一眼,望向仙兵。   “南九大人。”仙兵放开顾雅和傅白卿,行了一礼,“这两人自称从凡界而来,坚持不懈闯结界,被星老捉拿,特遣我送过来。”   他又将顾雅在外边说的话,一板一眼复述一遍,不含多少私人情绪。   南九不徐不疾放下折子,宽大的衣袖拂过书桌,垂落到腰间,他微微颔首,淡淡道:“我知道了。”   仙兵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南九没急着审问顾雅和傅白卿,而是慢慢整理桌上折子,整理完后,才望向傅白卿和顾雅,露出个浅笑。   这一笑,之前酝酿的矜贵与疏离感没了。   他长得典雅,笑起来更有味道,像是贵公子,又像是书生,泛着少年感,让人提不起多少警惕之意。   “两位,仙界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地方,只是仙界最近杂事纷纷,情势不容乐观,为了仙界着想,有些事在下不得不做,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两位莫要见怪。”   顾雅见他这一系列神态动作,更加警惕地望着他。   要是他用刑讯,她抓着傅白卿就跑。   南九起身,从书桌后边走下,在距离两人还差一点一臂远时,从怀里捞出一柄镜子。   镜子是椭圆镜,镜面是紫色的,里边紫光一闪一闪,应该蕴含着雷电。   顾雅挑眉,微微后仰,这是仙界对付天外灵的法子?   刚这般想,南九便举起镜子对着顾雅,顾雅瞧见,一道紫光从镜中射出,落到自己身上。   雾蒙蒙的紫,穿过缥缈浓淡的仙雾,将仙雾也氤氲出瑰丽的紫。   很漂亮。   顾雅正欣赏时,镜子移开,落到傅白卿身上。   几秒功夫,南九将镜子收起,面上的笑真诚了一些,他上前亲自解开两人绳索,笑道,“原来两位是人界使者,冒犯了。”   “懂。”顾雅活动活动下-身子,望着南九满是好奇,“那是仙界对付天外灵的法器吗?”   南九点头,“摄魂镜。”   若被天外灵附身,就会被摄魂镜摄入,之后,切割神魂,剥夺天外灵,用雷电击杀。   和冥界差不多,只是冥界,灵魂耗损能补全,仙界补不全,只能靠自己慢慢养,有些仙人进去一遭,出来就变成傻子,也是常有之事。   顾雅闻言,摸出隔离屋,积极介绍,“我觉得,仙界可能需要这个。”   成本低,使用方便,普适性高,最重要的是,不损伤神魂。   她觉得,仙界绝对不会拒绝。   无论是哪个界,能不损失神魂就不损伤神魂,神魂才是最重要的力量。   果然,南九很感兴趣,绕着隔离屋转了一圈,又抓只被天外灵附身的仙人过来试验下使用效果,大手一挥,“进货。”   听说人界还附赠售后,会派研究员过来,根据仙界情况改进隔离屋,更是点了一些仙兵去迎接大贤。   南九禁不住感慨,“人界现在,已经走出自己独有的,科技,是科技吧,独有的科技之路,果然,凡人才是最恐怖的生灵。”   便算是他们仙人,绝大多数都是由凡人转变而来。   凡人,拥有无限的可能。   在去凡界邀请研究员时,南九还派了仙兵随顾雅前往妖界,镇压妖界诸妖,共同消灭天外灵。   用南九的说法是,“不属于水蓝界的小虫子,就该一只只的被摁死。千年侵略,不该那么轻易放过。”   于是,顾雅和傅白卿历经艰苦来到仙界,带着一大堆仙兵轻易离了仙界。   仙界的局势比神界差些,和魔界有些相似,天外灵占据了一定地盘,两方对峙,仙界比魔界唯一好一点的是,被附身的仙人被抓到不会死,只有可能会变傻,而魔界感染了天外灵的魔,被抓到一定会死。   所以魔界是最惨烈的,对天外灵也是最痛恨的。   五界打通后,之后的事顾雅便不管了,她的任务是打通其他五界,和其他五界互通往来,联手共同对付天外灵,至于和其他五界交涉,交给凡间专业人士。   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有人拖后腿。   当然,人界的人也不敢拖后腿。   要知道,其他五界可不是人界,杀人犯法,律法齐全。   要是人界这边敢搞鬼,其他五界能将他们神魂抽出来反复折磨。   人界这边尽心尽力,其他四界也以礼相待,一时间水蓝界六界其乐融融。   “终于结束了。”顾雅从仙界回来,躺在尧光山上,恨不得躺个地老天荒。   好累啊。   空间通道一条条的找,一天要找十几条,这个过程,最是熬人。   只是之前有股责任感在后撑着,让她不敢放松,现在目的达成,顾雅觉得无比疲惫。   傅白卿将她抱在怀里,心道,谁不是呢?   虽说他无需找路,只在天外天等人,但等人的过程也无比折磨,特别是天外天这个环境,没有色彩变化,没有景致流幻,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也很煎熬。   两人在尧光山躺了一个月,才感觉自己算是恢复了元气。   水池里的两只锦鲤妖早已离去,只剩下青蛙妖还在,他不打算回自己原本的山头,准备就扎根在山神庙。   他内丹只剩一点点,暂时没法化形,只能维持原形。   但,他不放弃修炼,天天待在荷叶上,盘腿掐诀,这已经成为尧光山一景,凡是来尧光山的,都要和这只青蛙合个影。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青蛙,扭手扭脚的,和人一样。   至于茶树妖,则在顾雅离开后,兢兢业业当庙祝,替人解厄除难,倒也将尧光山山神庙经营了下来。   此时他见顾雅和傅白卿躺得舒服,也不太想工作了,一颗茶树,不就是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茶就是一天了,工作像话吗?   他摸出手机暗示道:“我连续工作两年多了,可以休假了。”   顾雅假装没听出他话里意思,夸张地“哇”了一声,惊叹道:“茗怀兄,你身上邪气更淡了诶,还有功德在身,都是这两年的功劳啊。”   “一切进展非常好,茗怀兄再努力工作两年,身上邪气就能彻底拔除,茗怀兄也能重走妖道,加油,茗怀兄。”   茶树妖:“……”   头次觉得,茗怀兄不太好听。   还有,这饼我不吃。   他摸着手机,道:“最近我身上长小虫子了,我要请假捉小虫子。”   顾雅:“……”   她无言以对。   成妖的树,凡虫哪敢接近?而且还是带有邪气的树。   小虫子没有智慧,但有本能啊,没有哪种生物,喜欢自找死路的。   只是茗怀兄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顾雅还能怎么办?   只能答应他,自己去上班。   顾雅将视线可怜巴巴地落到傅白卿身上,傅白卿摸摸她的脸,道:“我陪你吧。”   “好。”顾雅比了比大小,“博美那么大,我可以一只手抱起。”   傅白卿无奈地望着她,满足了她的心愿。   “消失两年的美女庙祝回来了”这一消息,随着手机互联网飞快传了出去,当年接受过顾雅帮助的人都上山来见见顾雅,并给山神娘娘上香。   特别是方歌萦,她经过三年拼搏,已经成立自己的独立品牌,现在牌子还小,只能算是小众,但在圈内也算崭露头角,之前还和明星合作,出圈了几次。   现在不少明星礼服,都会来她这儿预订,生意已经步入正轨。   她来时,拎着大包小包,里边全是衣服。   方歌萦将包袱放到沙发上,从里边拎出一套唐装,“大师,您看看,喜欢吗?都是我设计的。”   这套套装是香杏色的,广袖,斜襟,直筒裤,上衣和左边裤腿绣着一枝桃花,长条大片,一眼能够瞧见,但和整体风格搭,并不喧宾夺主。   袖口和衣襟也绣着桃花暗纹,带着典雅之意。   只看外表,又雅又仙,十分漂亮,可以预想到上身时的飘逸和道意。   “漂亮。”顾雅连连点头,能看出方歌萦费了心思。   纵然她对衣服要求不高,但很难不为她一片心意感动。   “喜欢就好。”方歌萦很开心,自己的礼物得到正面反馈,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后边衣服的基调和这个差不多,除了唐装、道服,还有裙子,特别是裙子,让顾雅爱不释手。   裙子是上衣下裙,衣服是对襟盘扣,米白色的,袖口领襟下摆等处绣有青竹,细节设计得十分好,看着十分舒服。   下裙是用绸缎做的,一层层地十分轻薄,而每层禅衣颜色和花样都不一样,最终上身效果,有种渐变感,像是万花筒一样,各个角度角度所见之景不同,但无论从那个角度瞧,这裙子都十分漂亮。   顾雅瞧见这裙子,当场就换上了。   绸缎有些难打理,易拉丝断丝,顾雅穿上后,特意用元力护着。   她在傅白卿面前旋转一圈,笑道:“小傅,怎么样,漂亮吧?”   傅白卿望着顾雅莹莹笑脸,润润杏眼,微微有些呆,“漂亮。”   顾雅的容貌不是最美的,甚至比不上傅白卿本人美,胜在一张脸宜嗔宜喜,莹光白净,在人间还能称得上出众,但在貌美仙神一抓一大把的仙神界,便显得清秀普通了。   但在傅白卿眼底,顾雅是最美的。   比他还美。   特别是她换了一声漂亮的衣裙,称得她好似翩翩花蝴蝶,貌美程度直接上涨几百倍。   好吧,这一波,是傅老师请人眼底出西施。   至于小傅,他已经听习惯了。   顾雅听完,心满意足,美滋滋地去工作了。   有了新衣服,她也不再抱怨什么。   将唐老板、已经结婚了的贺兰城夫妻、花臂哥等人送走,顾雅又迎来冥界四高层。   孟婆、神荼当年还是鬼时,受顾雅照顾良多,两人还在山神庙内住过一段时间,对山神庙充满怀念感。   想当年,孟婆和车祸鬼天天替山神换花换水果打扫卫生呢,顾雅这个庙祝懒得出奇,贡品蔫了也让她放着。   知道山神是自己,就这么亏待。   “你们不建设新冥界,怎么过来了?”顾雅瞧见四人,有些奇怪。   冥界是最先和人界建交的,现在正在如火如荼地建隔离室,而且因为冥界只有他们四人,酆都大帝已经开始准备进行鬼差选拔,重建当年地府机构了。   这个时候不该是正忙的时候,怎么四巨头还有闲心到处乱逛?   酆都大帝抿唇。   他有点冥界之主的架子,不好意思直说。   他望向孟婆。   孟婆:“……”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对顾雅道:“山神娘娘,请问,人界有什么生意能快速赚钱吗?”   顾雅:“???”   老朋友头顶有无数个问号。   “你们冥界,赚人间的钱做什么?难道你们要来人间定居了?”   孟婆有些不好意思,但已经开了口,剩下的话再说出来就容易多了,“那倒不是,而是,我们决定引进人类新科技,全面向人间看齐。唔,但是这个基建吧,很费钱,很费钱。”   “到底是冥界的建筑,总不可能让人界一直出钱吧。”   所以,他们要自己赚钱了。   冥界一开始确实只想在各地鬼门关建个隔离室,后来见人界手机便捷,电脑便捷,比动用生死簿便捷多了,冥界大手一挥,决定引进人界信息技术办公。   这样一来,大大减轻生死簿的负担,不会像之前那样,阎王想投胎,得苦苦等另一个人才接替他,才能离开。   而且,冥界的鬼,大多数还是来自人界,毕竟其他五界(除了仙界某些仙民)动不动就能活个数百上千年,流动性不强。   人界的鬼多,冥界向人界靠拢,也有助于冥界的鬼安定,让他们在冥界也能安居乐业,不至于搞事。   这一切建设,都需要钱,冥界,从无到有,更是需要钱上加钱。   问题是,冥界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够换钱。   冥界之物全是阴物,含有丰富的阴气,活人不宜使用,不宜食用。   换句话说,冥界的东西对人界没有价值。   所以,冥界只能靠自己双手,根据人界规则,赚建设冥界的钱。   顾雅听完,只有一个念头,界主好难做啊。   贫瘠没有特产的界主,更难做。   不过,这事并非没有转机。   “人界不能用冥界的东西,但是仙神魔三界可以嘛,你们可以将东西卖给仙神魔三界,再从仙神魔三界那换取人界需要的东西,再和人界交换。”   说着,她望向神荼,转移视线,这是个倒霉蛋,本来是个富二代,可以耳濡目染学习生意经,成年后更是可以接收家产,成为人上人,谁知道被血月之主早早盯着,搞垮了家族,成为一个普通人;   她又望向郁垒,又移开了视线,这个和神荼一样,同款倒霉蛋。   她望向孟婆,这个更倒霉,好好的大小姐,居然被害成这个样子,再望向酆都大帝,她收回视线,算了,这个才是最倒霉的,还没出生就被盯上了。   “说起生意经,要不,我送你们去大学学下金融?学完金融后,我有个信客家里是做生意的,你们可以去他公司实习实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顾雅话音刚落,酆都大帝专注望着手中捧着的一次性水杯,像是这水杯是什么古董,要细细研究。   郁垒神荼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孟婆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顾雅:“???”   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两眼茫然。   孟婆将耳边的头发挽在脑后,脸颊微红,低声道:“其实,我们去学过金融了。”   也找了公司实习。   到底是冥界几个掌界人,人界还是要给这么个面子的。   但是吧,没天分就是没天分。   那些理论什么的都听不懂,也试着寻找商机,但,怎么说呢,他们身为法力高强的冥神,有什么事用个法术就能解决,还真不知道普通人需要什么。   “治秃头,治减肥,保健品,护肤品等等,这些都有广大的市场。”顾雅想起邪神,他便是靠这些赚了个满盆钵。   “如果人界和仙神妖三界建交,仙神妖三界来做这个,更有竞争力。”孟婆开口,“我们想,能不能替冥界,开辟一条商道呢?独属于冥界的。”   这才是孟婆一行人过来的目的。 第119章 出主意   顾雅沉吟, 并不能做决定。   她认真道:“得去冥界看看。”   “山神娘娘什么时候有空?我都可以。”孟婆高兴地抱抱顾雅。   顾雅将身一瘫,不想工作。   傅白卿用尾巴缠缠顾雅手腕,安抚她。   顾雅抬起右手覆住傅白卿的头,从头到尾撸了几遍后, 起身道:“行, 那走吧。”   她后仰,朝崖边茶树妖喊道:“茗怀兄, 山神庙交给你啦。”   茶树妖体内邪气浅淡, 已经长了稀稀疏疏的叶子, 听到这话, 气得叶子连抖。   他都坐好外出旅游的准备了!   他跑出来,道:“让那只青蛙代班,他拥有青蛙神的血脉,天生能预测吉凶。”   顾雅想也不想地否了,青蛙妖坐在莲叶上还能解释这只青蛙是只特立独行的青蛙,但青蛙开口说话, 对人族来说,还是太刺激。   “算了, 老办法。”以符箓为报酬, 请特情局的工作人员过来代班。   *   一行人是从安城鬼门关进的冥界。   人界天外灵抓得差不多后,冥界对人界的入口就放开了,碍于隔离酒店还在建, 冥界暂时由生死簿办事, 没恢复开工。   隔离酒店建完后,冥界便会开始搞基建, 招阴差。   刚踏入冥界, 先瞧见的是隔离酒店工地, 人界工人带着安全帽,干得如火如荼。   对工人来说,只要有活,在哪里干不是干?   更何况这是政府牵针引线,更有保障。   不过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饿了吃个丸子,渴了吃点花露,身子只能擦擦,洗漱也得简省。而且,没有拉撒需求,总觉得不太自在,嘴里也淡得慌。   想回大城市,吃点烧烤喝啤酒了。   顾雅抱着傅白卿,望着这些来自凡间的材料,倒没多少感想,穿过工地,便到了奈何边,不同于上次过奈何要划船,这次可以上奈何桥。   还是金桥。   金桥似彩虹横贯虚空,连鬼门关和幽冥城。   冥界天空是灰蒙蒙的,大地是黑黝黝的,奈河是汹涌崩腾的,不过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视野开阔,能一眼瞧见对面的幽冥城城墙,没有空茫茫的鬼气充斥,不至于三五米人树不分。   跨过金桥过了河,顾雅扭头,望着长在河边,刚冒个小芽的彼岸花,若有所思。   “你们冥界,接受跨界旅行吗?”   孟婆、郁垒神荼在人间待过几十年,听得懂顾雅的话,闻言摇头,“冥界和其他界不同,这儿干系轮回,不容有失。”   莫说凡人进界,仙神魔进冥界,都得有要事,得正正经经申请。   “那,孟婆汤,凡人能喝吗?”顾雅又问。   孟婆若有所思,“可以调整。”   “咱们做药物实业吧。”顾雅一拍巴掌,“卖忘情水,镇魂药,怎么样?”   “这个,妖仙神三界,也能做吧。”孟婆迟疑。   “妖仙神三界做这个生意,本钱高啊,忘情丹药方,主药是彼岸花,彼岸花只长在奈河,这是天然优势。”顾雅不紧不慢地开口,“咱们可以和人间政府合作,将这药加入医保,成为医院日常用药。”   “现在人类对镇痛剂,止痛药、麻醉药等需求很大,不过伴有抗药性,依赖性或者诱发某些疾病等副作用,若冥界研发出来的镇痛剂、止痛药、麻醉药等,没有这些后遗症,价格还平民,能迅速在人界打开市场。”   “还有,人界没有忘情丹,这是人界从来没有过的市场,这一片市场是空白的,冥界一踏入,就是吃第一块蛋糕,而且很有可能是独吞蛋糕。我觉得冥界做这个,前景大有可为。”   “当然,我建议忘情丹依旧纳入国家医疗体系,成为处方药,且做到当场买当场服用。”   不然的话,忘情丹很有可能被人用来干坏事。   孟婆、郁垒神荼禁不住沉思。   这个,真的可行。   而人界的人真多啊,这种又是可持续性发展的,只要还有人类,只要人类对药物研究没达到冥界产出药品的水平,他们冥界就能一直赚钱。   郁垒神荼望向酆都大帝,“老大,我觉得可行。”   “那试试。”酆都大帝点头,“对了,等隔离酒店建好,人间若有特会赚钱的企业家进冥界,先看看生平,要是人品不错的先扣住,给咱们冥界打上几年工再说。”   顾雅:“……”   酆都大帝带头违背秩序,准备实施霸权主义,这事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能听的吗?   “可行。”顾雅点头,“商业上的事,交给商人去做,这叫各司其职。”   酆都大帝点头。   孟婆道:“我去研究。”   孟婆汤便是用彼岸花熬的,对彼岸花,没谁比她更了解。   虽然找到了药材实业,但顾雅还是去看冥界其他地方。   冥界阴气重,无论是什么东西,触之冰冷刺骨,哪怕是一粒小沙粒,也几乎是由阴气凝结。   这样的东西,自然不能拿到人界去。   转了一个月,顾雅最后去酆都山和桃都山。   酆都山不管酆都大帝醒没醒,上边皆阴风阵阵,陡峭难爬,仙神人妖鬼上去,都得脱一层皮。   茶树妖上次去了酆都山,又在冥界待了几月,回来时在本体里修养了好些时日才好。   顾雅上去一趟后,没待多久又下来了,酆都山不开启旅游业,山上的玉啊、矿啊又不能换钱,对人界来说,酆都山没价值。   最后前往桃都山。   桃都山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颗大桃树,《括地图》记载: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   山不算太高,虽然广但平缓,倒是大桃树一层层地,造成一种连绵起伏千里的巍峨壮观之景。   而桃都山桃树常开不败,蔚然成片,团团簇簇似火似霞,震撼感十分强。   特别是居高俯望,更觉得眼前美景直冲人心。   若能开放旅游,顾雅肯定,绝对会有一大波人过来拍婚纱照,打卡。   太唯美了。   有一种此行不虚感。   顾雅道:“桃都山距离幽冥城有点远,可不可以开放桃都山当旅游景点?”   “不行的。”拒绝的是郁垒,“山上有金鸡,鸣叫起来,鬼魂震碎,恶果莫听。若是人族来了,正好听到金鸡鸣叫,冥界得多无数个枉死鬼了。”   鬼魂只在幽冥城附近活动,桃都山鸣叫起来,对那边的鬼魂影响不算大,但对桃都山附近的鬼魂影响十分大。   这也是桃都山附近,没有鬼魂盘桓的原因。   固然是因为这是郁垒神荼辖地,更多的还是因为金鸡会鸣叫,没鬼愿意在附近受罪。   听完,顾雅只得作罢,“那桃符呢?”   提完后,顾雅自己先否决了,“桃符能用很久,还会冲击凡界玄学体系,还是别了。”   “不过,可以卖给玄学协会,或者特情局。”顾雅郑重点头,“以后六界互通,人界又会迎来修炼高峰期,对法器的需要加大。有天外陨石的教训,以后炼制法器之类的,只会更谨慎,选择本土材料。”   “冥界这桃木,完全可以制作法器,慢慢卖出去,走‘物以稀为贵’路线。”   郁垒神荼对视一眼,慢吞吞地道:“可以是可以,桃都山的桃木属阴,对鬼有奇效,就是吧,人间天师修为太低,用这桃木会反伤。”   顾雅道:“这不是更好?”   她兴致勃勃地道:“这也是个噱头啊,只有强者才能拥有的法器,谁能拒绝自己是个强者呢?日后,桃都山的法器,将会是身份的象征。”   郁垒神荼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对哦,高端商品,就该宰最富的人。   两人朝顾雅比比大手指。   考察完冥界,给冥界出了主意,顾雅也不想在冥界多待,告辞离去。   酆都大帝等人没有挽留,他们习惯了冥界,不觉得冥界有哪不好,但其他五界的人,对冥界其实是呆不惯的。   孟婆送顾雅出鬼门关,高兴道;“等我们药厂成立,再邀请你过来剪影。”   顾雅比了个OK,回到安城。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上,周围人却像是没发觉不对,好似顾雅一开始就站在这儿一般,这是规则模糊,会让瞧见的人自发更改认知。   顾雅左右瞧了片刻,见在市中心,对傅白卿道:“小傅,咱们好久没约会了,今天约个会。”   她抱着傅白卿进商场卫生间,片刻,傅白卿幻化成人出来。   顾雅有些兴奋,想起这段时日,她就觉得,自己付出太多,得好好犒劳自己。   傅白卿露出个浅笑,拉着她的手,乘坐商场扶梯,前往三楼。   三楼是电影院。   电影院投屏有今日播放时间和场次,傅白卿看了片刻,问顾雅,“你想看什么?”   顾雅瞧了片刻,道:“看《小鬼当家》吧。”   小鬼当家是她二姐公司员工出演的,就当给二姐贡献票房了。   傅白卿有些惊讶,“鬼故事啊,行。”   一般来说,天师不爱看鬼故事,或者恐怖电影,因为在专业人士眼里看来,电影里很多常识错落百出,让人没法忍受。   他先去电影院买了两张相连的票,又去买了可乐和爆米花,拉着顾雅的手,检票入内。   《小鬼当家》算是个人鬼情未了的爆笑鬼故事。   单亲妈妈和小鬼母子俩相依为命,不过在小鬼五岁那年,他不幸遇上车祸死了,单亲妈妈怎么也接受不了,自暴自弃,而儿子则变成鬼,跟在妈妈身后。   瞧见妈妈这么颓废,小鬼很是担心,时灵时不灵的显身,用妈妈手机替妈妈购买老爷爷快餐等等,冒出一系列让人哭笑不得又惊险万分的情节。   最后,妈妈终于发现儿子的存在,为了儿子重新振奋起来,积极生活,就在一人一鬼觉得可以这么幸福生活下去时,一个天师发现了这对母子,指出妈妈最好早送儿子投胎,不然儿子将失去投胎机会。   妈妈纠结万分,最终母爱胜过自私,劝说儿子去投胎,而她自己,也不负儿子期望,积极向阳生活。   整部电影有笑点有泪点,故事完整,基调轻松,打发时间不错。   至少顾雅全程都在笑,瞧见常识出错也不出戏。   毕竟,小鬼虽然不会因为错过投胎时间而永远不能投胎,但这样冲突性更强,更显得母爱无边。   爱子,为之计远。   看完后,时间还早,傅白卿和顾雅去旁边的奶茶店点了杯奶车。   顾雅视线扫过周围人群,人流热热闹闹的,女孩子之间嬉笑打闹,男孩子并肩行走,母亲带小孩,或者一家人出行,像是雨后的蚂蚁,将各层各楼挤得密密麻麻。   “真热闹啊。”顾雅感慨,一点都没被天外灵影响。   人族是适应性最强的生物,现在已经习惯进新城市,先隔离酒店住一-夜的生活,反正价格不高,环境还不错。   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   城市和两年前,没多少区别。   顾雅舀着杯子里的龟苓膏吃,不禁想起神界。   神界赶走天外灵后,会恢复千年以前悠闲的生活吗?应该很难吧。   千年以前,那份伤痛,谁都不会忘记。   顾雅逼迫自己从这事移开,天外灵是六界的事,不是她一人的事,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门外,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穿着碧色长裙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她的身后,一个小鬼莽莽撞撞地追。偶尔撞到旁人,他下意识地低头道歉,又继续往前小跑。   被他撞到道歉的人,对脚边发现的事一无所知,或迈步说笑,或靠着栏杆玩手机,谁也没瞧见那个小男孩。   顾雅瞥见,禁不住道:“现实版的《小鬼当家》啊。”   她真是个劳碌命,说好出来约会,结果又撞上了事。 第120章 被附身的鬼   顾雅捞起奶茶起身, 傅白卿紧随其后,道:“告诉那个妈妈吧。”   那个小男孩一直跟着那个女人,明显是不放心。   “嗯。”顾雅捧着奶茶不紧不慢地走,看似速度不快, 实则三两步追上那个急色冲冲的女士。   她按住那名女士的肩膀。   那名女士扭头, 见是年轻姑娘,眼底警惕也没放松。   她后退两步, 捏紧手机, “你是?”   “你好, 女士, 你是不是有个儿子约莫六七岁,穿着一身牛仔服,牛仔衣上绣着小老虎图案,头上还带着小黄鸭帽子,手腕上带着蓝色的电话手表。”顾雅垂眸,望着小鬼身上穿着对那名女士形容。   那名女士眼泪有些绷不住。   她儿子失踪前, 就是这身打扮,她忍不住上前抓住顾雅手腕, “你见过我儿子, 你见过我儿子是不是?你在哪里见过我儿子?快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她身子前倾,声音哽咽, 一双眼含着泪哀求地望着顾雅。   顾雅摸出纸递给她, 道:“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那名女士“嗯”了一声,紧紧拉着顾雅, 生怕顾雅走了, 她失去自己儿子唯一的线索。   顾雅带着那名女士前往附近一个餐厅的包厢, 各自坐下后,顾雅瞧了她身侧的小男孩一眼,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但请你不要太激动。”   那名女士望着顾雅,心底莫名有种直觉,对方说的,一定不是她想听的。   她心沉了下去,哀哀地望着顾雅。   顾雅眉宇间有些不忍,但还是道:“你儿子死了,神魂就在你身边。”   那名女士听到死了,感觉最后一只靴子落下。   她早有这种预感,只是一直不愿放弃,她腰软在椅子上,失魂落魄,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顾雅后半句说的什么,忙坐看右看,焦急道:“佑佑,佑佑?”   “这位女士,请你不要焦急。”顾雅指尖抹过她双眼。   那名女士感觉眼皮一凉,再睁开眼,瞧见自己身侧的小男孩。   这么女士瞧见小男孩的瞬间,眼泪绷不住,上前一扑,抱着小男孩哀嚎大哭。   抱了个空。   女士跪坐在地上,隔空抚摸着小男孩,一边哭一边喊,“佑佑,是妈妈对不起你。”   佑佑想替这么女士擦干眼泪,但怎么擦都擦不到,他已经习惯了,之前他看见妈妈哭的时候,就替妈妈擦过,可是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他虚虚抱着女士,安慰道:“妈妈,不哭,你哭了,我也想哭。”   顾雅这时提醒,“鬼不能哭,鬼哭了,会造成魂体虚弱。”   那名女士闻言,忙擦干眼泪,“妈妈不哭,佑佑也别哭。”   她惶惶然地目光望向顾雅,“大师,大师,我儿子,我儿子他,”女士喘-息着,心绪乱糟糟的,千言万语,不知道想说什么,又该说什么,只求助地望着顾雅。   顾雅道:“等你情绪冷静下来,咱们再继续说。”   女士点点点头,擦擦眼泪,望着自己儿子,默默流泪。   一母一子执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女士擦干眼泪,望着自己儿子舍不得移开视线,她不断描摹着儿子眉眼,问:“佑佑,佑佑。”   “妈妈。”小男孩很满足。   之前妈妈看不见自己,也听不到他说话,现在妈妈现在能够看到他,他很开心。   “妈妈,你和爸爸离婚吧。”小男孩不知道妈妈能看到他多久,他要抓紧时间将要和妈妈说的话说出来。   死后他跟在爸爸妈妈身边,觉得妈妈太委屈了。   妈妈没有他这个拖累,离开爸爸会过得更好。   女士试图去抓小男孩,“你知道什么?佑佑。你失踪,是不是和你爸爸有关?”   佑佑不说话。   女士懂了。   她狠狠一锤地,低声咒骂,“杀千刀的,”   她抬头瞧了儿子一眼,将后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乖佑佑,告诉妈妈,你当初是怎么失踪的?”   佑佑低头,闷闷地道:“那天放学,爸爸带我去吃饭,在路上碰见了一个阿姨,爸爸和那个阿姨聊得很开心,抱着那个阿姨离开,将我给忘了。我忙背起背包追上去,没追到,被人绑了。”   “妈妈,他不是个好爸爸,你和他离婚吧,我不想再喊他阿爸爸了。”   他死后,执念跟在妈妈身边,看到妈妈很伤心,爸爸在撒谎,明明是爸爸忘了将他带走,为什么爸爸说,他调皮捣蛋,在饭店乱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爸爸对妈妈撒谎,对忘了他这事也没有愧疚,他是个坏爸爸。   他不想要这个爸爸了。   “好,好,妈妈和他离婚。”女士狠狠掐着自己掌心,才不至于在儿子面前露出狰狞的表情。   好啊好啊,原来是这样。   她以为他只是对她失去了感情,对儿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若早知他是这样的人渣,若早知他会害死儿子,当初她就不会为了营造温馨家庭,而不和他离婚!   “佑佑,是妈妈对不起你。”女士越想越后悔,还是没忍住哀嚎一声,虚虚抱着佑佑哭,偏生不敢哭得放肆,怕佑佑跟着她哭。   她小声小声地哽咽,将哭声压在嗓子眼,拼命忍着,但她这样,更让人难受。   如何不让人难受?   那个人渣丈夫人渣父亲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他没有犯法,也没有犯罪,可是因为他的不合格,让这个小男孩失去性命。   顾雅将身瘫在傅白卿身上,对傅白卿道:“我觉得,冥界直播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直播下地狱的惩罚,如何对世人予以警戒?   律法不全,道德不古,还有死后刑罚。   人界无罪,难逃死后公理昭昭。   看到人死后,因生前罪行而受诸般刑罚,对世人或许也是一种威慑。   傅白卿摸摸她,“可以提议,想来冥界那边,也愿意减轻下工作量。”   “妈妈,你哭吧,你哭出来后,就离开爸爸吧。”小男孩很懂事地对那女士说。   那女士听到小男孩的话,反而不哭了,她压下诸般苦楚,望向顾雅,“大师,我要报案,我该找谁报案?”   “警局,会有专警受理。”顾雅提醒。   事情到这已经足够,之后这位女士会自行处理。   临走前,顾雅瞧见那小男孩,心起一念,显灵符落到他身上。   小男孩置身白色微光中,一道浅灰色的黑影藏在灵魂之上,以那黑影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充斥整个人形,只在最边缘形成色差,让人知道,这是双层重影。   像是一个人,外边又罩了一层。   顾雅和傅白卿同时顿住,望着小男孩,心下微凛。   女士情绪很敏锐,察觉到顾雅和傅白卿情绪变化,警觉地望过来,见两人视线落到自己儿子身上,用身子拦了拦。   顾雅道:“女士,报警前,我建议你带着你儿子先去隔离酒店住一晚。”   女士也知道隔离酒店的事,她略有些茫然,新型寄生虫,还会寄生鬼吗?   她木然地点点头,脑子里一时半刻转不动,不过,等顾雅他们离开后,女士带着儿子去了隔离酒店。   她需要一个单独空间来消化这些事,隔离酒店正好。   离开包厢,顾雅叹气,“哎,忘了人界除了人,还有执念鬼,以及小动物。”   这些,天外灵都有可能附身。   傅白卿道:“鬼这个,等冥界建好隔离屋,就能解决了,至于其他的,上报吧。”   “好,上报。”   顾雅和傅白卿果断地将这事甩锅,交给上边的人去头疼。   只是到底心情受到影响。   “人间啊。”顾雅以为自己之前见过足够多荒谬的事,但,那些荒谬事的后边,或多或少有一些阴谋在,只有这个,纯粹的意外,纯粹的人性。   一个普通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因为自己贪欢好-色,因为要急着和情-人亲热,将自己亲儿子忘到脑后,何等荒谬,更荒谬的是,惨事发生后,他居然想着推卸责任,错过最佳营救时间。   自私,自我,冷漠,懦弱,在这个男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这个男人不是个例,而是芸芸众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些特性,今天会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事,以后也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傅白卿捏捏她的手,无声相陪。   回到尧光山,顾雅写了一封信,用祭祀的法子烧了孟婆手上。   烧完后,顾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傅白卿凑过去,问:“吃双皮奶吗?”   “吃。”顾雅爬起来,“上边多添点红豆葡萄干。”   “好。”   傅白卿轻笑,揉揉她的头。   双皮奶做好后,满满一大杯,上边的料厚厚一层,顾雅先挑红豆和葡萄陪着双皮奶吃,甜甜的让人心情很好。   顾雅之前的抑郁慢慢散去,双皮奶吃完后,又恢复正常。   “我要去冥界。”她坐直身体,对傅白卿道。   建议还不够,她想去冥界,亲自劝说一下。   她自出生到现在,日子称得上乏善可陈。   大荒时代,刚出生的她实力弱小,为了生存杀死异兽,几乎耗尽全部力气,而住在山附近的居民,同她一样,忙于在大荒中生存。   生存压力下,别说勾心斗角,和人多斗两下,都觉得减少了自己的生存率。   那个时候,人族群居,相亲相爱,互帮互助,极为淳朴。   后来人妖分离,人族没了异兽的威胁,开始发展文明。   彼时,人族确实开始计较,比如你偷我家的菜,我就薅你家的瓜,你占我家的便宜,我站在你家门口骂,但总体来说,还算温馨。   男人顶天立地,保家卫小,女人勤快爽利,养家糊口,一家老小往一处使力,邻里之间有小矛盾,但大事站在一处。   偶尔她从山上将视线投注往下,能瞧见山下村落夫妻喁喁,小儿欢快跑动,老人编著竹具,眉宇间都是松快的笑。   见过那样的场景,又亲身经历过温馨的家庭和友善的邻里关系,才愈发难以忍受人性不堪。   她没天真地要求所有人都良善,但希望那些没被礼法道德教育成功的人,有所畏惧。   没了畏惧,便会脱轨。   她只希望在有顾忌的情况下,世上能少一些惨剧。   傅白卿握着他的手,道:“好。”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陪着她。   顾雅向冥界写了入界申请书,又以祭祀的形式送给孟婆。   尧光山范围内泛起空间波动,顾雅抬头,身侧多了一条空间通道,孟婆从中走出。   “山神娘娘。”孟婆率先打了声招呼。   顾雅点头,有些高兴,“你怎么来了?”   孟婆坐在沙发上,笑道:“山神娘娘有昭,岂敢不来?”   顾雅笑道:“你尽取笑我。”   她给孟婆倒了一杯茶,迫不及待问,“我提的直播建议,你看了吗?”   孟婆点头,“看了,我觉得可行,只是最后决定权在酆都大帝手里,大帝还没做出决定。”   渐而,她压低声音道,“我觉得,通过的可能性很大,有些鬼罪行累累,没有经过审判就被生死簿发配投胎,虽然投了畜生道,但酆都大帝还是很生气。”   像以前,可都要经过一殿审判,八殿服刑,服完刑罚后,才能再入投胎,让那些鬼魂罪有应得,来世也能更为警醒,现在没了这些惩罚,鬼魂也松散了。   顾雅松了口气,问:“隔离室什么时候完工?”   “快了快了,最多半年。”孟婆开口,“大帝开始翻看人选了。”   她压低声音,笑道:“要是没寻到合适的人选,大帝可能会选活阎王。”   “活阎王?”顾雅惊讶,“还真有活阎王啊。”   所谓活阎王,即自己神魂被勾入地府,吞铁丸,镇压七情六欲,以免徇私枉法,再当阎王判案办公的人。   “是。”孟婆点头,“以前阎王离职,等了许久没等到合适的新阎王,只能将投胎转世的前阎王,或者前前阎王的魂勾回来继续打工。”   闻言,顾雅禁不住生出同情。   惨。   死后打工,投胎了还要被勾魂打工,只有成神成仙才能逃脱吧。   她拍拍孟婆的肩膀,道:“等直播要求通过,十殿重开,一点要找典型的魂给人世震慑。”   别以为逃脱了人世法律,就高枕无忧,死后依旧有神明睁眼呢。   所以,皮绷紧点。   孟婆比了个OK。   她要将那些人贩子,那些欺压她的村民,全抓回来一个个的下油锅。   全村拐卖,只抓主案人,其他帮凶又能重回村里继续生活,生前律法没法重判,死后只有重刑等着。   和孟婆交流过,顾雅心情重新飞扬起来,恨不得时光快些,再快些。   最近上尧光山的新客见顾雅面上带笑,禁不住道:“大师遇见什么喜事了?”   顾雅算着日子,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嘻嘻,阴间直播,你们值得拥有。 第121章 魔界进展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 半年很快过去,人间手机新出了一款流-氓软件,地府直播APP。   装机必备,不能删除。   买了手机的, 更新系统的, 望着这新出的直播APP,一边骂软件流-氓一边忍不住好奇登录。   不会真的是地府APP吧?   “大家好, 我是孟婆, 这是冥界, 也便是你们说的地府。”孟婆着一身红裙, 站在金色奈河桥上,对直播镜头打了个招呼。   孟婆神面不可直视,众人能瞧见的,是一个身形朦胧的红衣女孩站在云间桥上,看不清容貌,看不清身段, 周围有一圈圈乳白色神韵绕身,似光雾般模糊。   再看她身后, 天地乌蒙, 日光暗淡,犹如冬日阴天,便算是白昼, 暗沉沉地好似随时会凝冰下雨, 这样的背景,这样微光蒙蒙的人, 让人忍不住怀疑, 打光全落到她身上了吧?   当然, 这只是普通人的想法,修道之人却一眼知道为何,禁不住正襟危坐。   “你们应该听说过,有大功德之人走金桥,有贤德或中大功德之人走银桥,无功无过或者小功德者走铁桥,有罪过者走奈河。”孟婆镜头一转,对准奈河。   奈河里,一个小舟承载十个鬼魂过河,小舟刚行三分之一,河水里伸出无数只小手去推小舟,去扯小舟里的鬼魂。   河水震荡片刻,小舟侧翻,坐在小舟上的鬼魂纷纷落水,落水之后,无数只黑麻麻地小手撕扯着鬼魂的魂体,又化作魂针去刺鬼魂。   和奈河之水比起来,容嬷嬷那扎针算什么童年阴影,到底容嬷嬷只扎手指或者身上肉多的地方,奈河水幻化成的针,百进百出,可不管鬼魂会不会被针扎死,可是四面八方处处寸寸扎穿。   奈河水波声响,伴随着不绝于缕的惨叫声,听得外边看直播的观众禁不住鸡皮疙瘩一地,吓得连连后退。   没有罪过的人只觉得渗人,并暗自警醒,有罪过的人却觉得自己神魂好似也受到同等待遇,骨子里泛着疼。   [啊,我认出来了,那个秃顶的老家伙,是我村里的,他多次强-奸村里一个智障女孩子,还让那个女孩子怀孕,后来被女孩子家里人发现,给送到派出所了,前不久他死了,我才吃过他的白事酒,救命!]   [我也认出来了,那个头发发白的阿婆,是我邻邻邻村的,我奶奶不让我去那边玩,说那个村子里的人不干好事,后来爆出他们村在干人贩子的买卖,这个阿婆好像坐了十几年的牢吧,专拐人的。她坐完牢回来,被媳妇嫌弃,没多久就死了。我没参加她丧礼,是我奶奶说的。]   [那个男人的,就那个戴眼镜的男的,我以前在社会新闻上看见了他,当街砍杀一名女子,死刑了。]   其他几人,陆陆续续也有观众跳出来爆出他们身份,这些身份,无一不是死人。   人界观众胆寒,总觉得哪哪不太安全。   孟婆拍了片刻,镜头回转,“这是过银桥和铁桥的。”   观众瞧见,过银桥的少,过铁桥的很多,不过多归多,但乌泱泱的并不觉得拥挤,明明那铁桥不宽不大。   [我信了,我真信了,那个过银桥的是我老板他爸,一直低调做慈善,外界没什么报道。]   [那个是我小学老师,也在银桥上,他资助了好多学生。他走银桥,是不是还做过更多慈善,不被人知道?]   弹幕热闹纷纷,对这新出的APP细思恐极。   顾雅和傅白卿窝在沙发上,也在看直播。   顾雅点点屏幕,还蛮高兴的:“孟婆效率真高的,地府刚重启,就开直播了。”   傅白卿点头。   “真好啊,以后想作恶,先想想自己下地狱能不能承受惩罚吧。”顾雅冷哼哼地笑了两声。   傅白卿轻笑,摸摸她的头,又捏捏她的手,“会变好的。”   不得不说,地府APP一出,本来有心干坏事的,都产生了迟疑,像是觉得身边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瞧着他们,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迟疑,犹豫,渐而生出退却之心。   孟婆介绍了奈河和金银铁三桥后,就将直播镜头对准奈河,让观众看那些恶鬼如何在奈河里挣扎。   奈河呼啸,恶水流淌,说不出的阴毒狠辣,是多瞧几眼,会做噩梦的程度。   画面让人极度感觉不适。   不过不曾俯仰愧疚于天地人的,凭着正气能抵御,那些心有亏欠秉性不端的,只感觉寒气打心底涌起,心肝儿颤。   他们纷纷点击举报,画面过于血腥恐怖,吓到家里未成年人了。   孟婆望着后台的举报,朝他们笑道:“未成年的眼里,画面和成年人不同,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而且,迟早都会走这么一遭的,提前见了,以后来冥界,便有心理准备,不至于两眼慌乱,对吧。”   顾雅听到孟婆说,有人举报直播,禁不住哈哈哈大笑。   这是地府和人界联合开发的,岂是想举报就举报得掉的?   老实受着吧。   见冥界步入正轨,搞直播,搞药厂赚钱,现在开始搞基建,顾雅忽然想起妖界,问傅白卿,“妖界怎么样了?愿意联合起来对付天外灵了吗?”   傅白卿道:“之前族长传来消息,妖界各族都有已经飞升的老祖宗回来,夺了权,压着下边的小辈排查天外灵。”   “不过妖界地盘大,多山,还有大大小小的隐秘空间,以及各类妖兽,妖界要彻底查清楚,比人界更难。”   六界之内,人界是最好控制的。   因为人界武力值不高,寿命不长,天外灵可能刚辛辛苦苦将人族神魂完全占据,还不等做出什么事,寿命先耗尽,入地府了。   有那等人族意志不坚,快速被它们占据,但那人族也因为干了坏事被抓,被关进牢里,没法和同伴互相吞噬。   远不如其他妖神仙魔四界,可以大鹏展翅。   “没事,慢慢来嘛。”顾雅依偎在傅白卿怀里,视线扫过茶几上切成丁的木瓜,朝傅白卿张张嘴。   傅白卿识趣地端起碗,用牙签喂顾雅,为避免单一的水鬼吃多了腻,还时不时换下水果丁。   “要不,去冥界看看?”顾雅忽发奇想。   自从建交后,顾雅就彻底当了甩手掌柜,连接送研究员过界的事,都由各界生灵包揽下来,她待在尧光山上,闲得没什么事。   “好啊,”傅白卿没意见。   说干就干,顾雅又一次翘班,将庙祝让给茶树妖。   茶树妖慢悠悠地开口:“现在地府都出现了,青蛙妖算卦,不算惊世骇俗了吧?让青蛙妖上。”   养蛙千日,用蛙一时。   顾雅视线落到青蛙妖上。   青蛙妖:“……”   他从荷叶上跳起,在空中一跃三四米,落地后又瞬间弹跳,眨眼间落到红木桌上。   他将爪爪凑到茶树妖面前怼,“前辈,您看看,它能画符吗?它能拿起符吗?”   他又摸摸自己肚皮,道:“你再看我内丹,能支撑我一天都用妖力干活吗?”   茶树妖正想说妖力可以干活,听到后边这话,心梗了梗。   他无话可说。   顾雅自己欺负茶树妖可以,但这只小青蛙想欺负茶树妖,可不行。   她道:“没关系,我会设个阵法,由信客自己拿符。”   顾雅开口,青蛙妖不敢辩驳,积极保证,“放心山神娘娘,我会守好神庙,保证完成任务。”   茶树妖:“???”   “你这小青蛙,还挺会逢高踩低的啊。”茶树妖弹了弹他的头。   青蛙妖朝他讨好笑笑。   将尧光山托付给青蛙妖,顾雅带着傅白卿和茶树妖前往魔界。   魔界这段时日因为和人界往来,魔门是打开的,不过魔门位置设了一个隔离室,隔离室方圆三里,设了禁魔禁飞大阵,凡踏入这个区域的魔,体内魔气禁锢,迫降,只能如凡人一般行走。   而无论是从魔门走出,还是从魔界踏出魔门,都要经过隔离室。   顾雅带着傅白卿、茶树妖刚踏出魔门,便瞧见魔门外边区域用玻璃高高建起围墙,地面铺的也是玻璃,铺得很细致,不留半点缝隙。   玻璃广场前边,是隔离室,隔离室也是由玻璃建成的,里边电路明显,屏幕和按键也镶在玻璃上,可以根据提示操作,和顾雅在电影里的高科技一样,充满奇妙的酷炫感。   人界目前的技术达不到那个程度,而魔界完全没接触过科技,但人界和魔界合作,居然建出眼前这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建筑。   不仅仅是顾雅惊叹,茶树妖也满是感慨,“要不是知道这是魔界,我还以为穿越到了未来。”   魔界这是弯道超车啊。   进隔离室有十个入口,三人各选了个入口,按照提示进扫描室,扫描完毕后从出口走进隔离室。   隔离室一共四楼,一楼中间是大厅,其他区域全是隔离室,进出魔界,得先在隔离室待24小时。   除了顾雅三人,隔离室并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显得这隔离室很是冷清凄凉。   “没人守着?”顾雅穿过大厅,从另一边走出去,刚走到出口的扫描室,扫描室滴滴警告,“未待满24h,请回到隔离室。”   顾雅:“……”   行吧。   茶树妖挑了个房间睡觉,顾雅抱着化为原形的傅白卿,躺在傅白卿腹部入睡。   傅白卿九条尾巴化作毛毯,盖在顾雅身上,身下绒绒的,身上绒绒的,加上九尾狐合适的体温,顾雅这一觉睡得不错。   醒来的时候,犹有些意犹未尽。   除了隔离室,顾雅对傅白卿赞道:“魔界这个做得不错。话说起来,冥界应该也是这样吧。”   在奈河边上建立隔离室,如长城一般护住冥界。   “有时间可以去见识一下。”傅白卿开口,“咱们现在时间很多。”   “好啊。”顾雅开心。   茶树妖啧啧两声,有些后悔和这两人过来了。   三个人的旅程,我是个透明人。   出了隔离室,隔离室外和魔门那边一样,先是个大广场,大广场外边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玻璃雕像,那雕像顾雅瞧来瞧去,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问傅白卿,“这,是不是绯魔主?”   傅白卿予以肯定。   是绯魔主。   “那咱们来到绯魔主地盘了。”顾雅记下那个魔门的气息,决定以后还是走这个。   绯魔主好歹有点交情。   魔界不同于人界,还保留着远古蛮荒时的习惯——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名下记号,绯魔主就在隔离室前,立下了自己的雕像。   就是吧,凡界雕像一般都是立先人的,‘活人不立像’,魔界猛不丁地见到个生人像,有种啼笑皆非感。   但话又说回来,若将绯魔主当神明,又说得通。   神明可立像。   顾雅多瞧了两眼绯魔主的雕像,暗道,人界这玻璃技术,魔界算是玩明白了,不仅玩明白了,还超脱了。   这么高的玻璃像,短时间内在不影响建隔离室的情况下完工,以人界的实力做不到,十之八-九是魔界的魔做的。   雕像之后,是一片荒凉的红土地,红殷殷地若血,地上还长着蓝黄绿三色野草。   视野十分明媚。   红土地上,有叉车、铲车、打桩机、吊车等,旁边还有头上生角的魔在人族指挥下,开车打桩机打桩,还有魔在一旁拌类似水泥的黑灰,整个工地干得热火朝天。   这一幕无比协调又无比割裂,瞧得顾雅以为自己误入什么拍戏片场。   走过去好奇问那指挥人,“这是在做什么?”   瞧见顾雅,那指挥人其实还挺高兴,瞧多了长角的魔族,碰到没长角的人族,倍觉亲切,“在建城啊。”   “绯魔主准备在魔门附近建个商业城,方便以后人妖仙神四界过来旅游的游客。”指挥人笑道,“不仅如此,绯魔主还将自己地盘上,那些景致不错的,魔界专有的,有看头的地方,都建个城市,以旅游业来拉动刚需。”   “这些计划,还是人族高层替绯魔主想的呢。”   绯魔主准备向人界看齐,建设新魔界,进行特色化魔界社会建设,引进人族高科技发展。   当然,不全然照搬人界。   人界的建筑在魔界看来,太脆了,一拳成齑粉,搞建设,还是要用上魔界的东西。   “那些科学家现在对魔界的东西很感兴趣,现在正在研究替代品。我专业不太行,只能打打下手,搞搞这些杂事。”   顾雅惊讶,“魔界,准备往外开放了?”   “对啊,绯魔主和人界高层谈过话后,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闭关锁界’不行,要着眼六界,着眼未来,已经决定要和其他几界互通有无了。至于其他魔主和魔王,还在观望,若是绯魔主这边新魔界建设得不错,他们估计也会跟进。”   魔界是不打算全然照搬人界的,那些科学家,指挥人觉得是回不去人界了,魔界这边估计会扣着不会放人。   不过,那些科学家也不是全无坏处,首先一点,寿命肯定会延长,健康也有保障,说不定还能修炼。   这于人族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渴生畏死,是刻在生灵骨子里的本能。   顾雅沉吟。   她之前打通魔界通道时,就考虑过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绯魔主行动力那般迅速快捷。   “倒也是件好事。”傅白卿低声道,“以前有魔修干下滔天大罪,往魔界一躲,便没法拿人,若是能互通有无,人界可要求魔界将罪犯遣回人界。”   “还有,魔界妖界,文明太低了,若能学习人界,有秩序约束,底层魔族也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顾雅笑了,“你想得倒是长远。”   连魔界社会制度都考虑到了。   她又问指挥人,“魔界有没有建网?”   “准备建,不过准备用魔界材料,进展比较慢。”指挥人搞基建的,对这些倒是了如指掌,“毕竟魔族便算不用魔力,肉-身力量也很大,人界那些钢铁,他们微微用力,或者不小心撞到,信号塔就折了。”   魔界后方如火如荼在搞建设,前线则抓天外灵进隔离室,勤勤恳恳。   顾雅一行人到达前线时,第一时间被魔族发现,并围了起来。   倒没有攻击,只是围着,去喊掌事的人。   经过一翻身份验证,顾雅三人和牛角魔汇合了,顾雅问牛角魔,“魔界的天外灵怎么样?”   牛角魔道:“天外灵最近开始互相吞噬了。”   之前天外灵困在昆仑西,和魔界的魔对峙,时不时诱拐几只魔过去,若不知本质,只当是魔界又新出了一个势力。   但最近不知是察觉到魔界有消灭天外灵的法子,还是其他几界情势也严峻,忽然互相吞噬,吞噬过同类的天外灵,神魂力量变得强大,比之前要更难对付。   “但绯魔主说,这是好事,这说明,天外灵产生了一种威胁感,迫切需要进阶来应对这种危机。”牛角魔说起这个,很是高兴。   天外灵困扰魔界一千多年,现在终于到了最后关头,谁不高兴?   “对了,绯魔主还说,天外灵只有完全占据本界生灵神魂,还能互相吞噬。”牛角魔道,“我们要尽早抢救回那些还没完全被天外灵占据的魔。”   “完全占据后,才能互相吞噬?”顾雅想起,那些完全被天外灵占据的生灵,一旦天外灵身死,宿主也会没了声息。   之前,她以为宿主神魂是回到了冥界,现在有没有可能,是被天外灵吞噬了?   若是如此,天外灵真可恶。   还不知道,以前天外灵吞噬了多少本界灵魂。   神魂,才是一界最本源的力量,有了神魂,才有了生命,才有了生生不息,有了繁衍和延续。   没有神魂,界只会成为死界。 第122章 平静   肯定这点后, 水蓝界的抗战情绪无比高涨。   仙神魔妖四族,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奋斗在最前线。   就连之前觉得天外灵无所谓的妖族,也都积极进入净化天外灵的队伍之中。   吞噬神魂啊, 不能忍。   没了今生, 还有来生,活着时候不能得道, 还可以死后修修功德, 为下辈子赚个好胎, 总有一世能得道。   但, 天外灵直接将他们希望给斩灭了。   不能忍。   加之仙神两界那边有消息说,天外灵不是源源不断的,只有完全吞噬本土仙神神魂的天外灵,才能分裂。   所以,现在看似天外灵多,但实际上, 天外灵数量有限,只要被天外灵侵蚀的本土同伴, 积极抵抗天外灵的吞噬, 天外灵数量就会只消不涨。   为了将这个好消息传出去,人界特制了个大喇叭,黏在飞鸟虫鱼等生物身上, 将这事告知全界。   也让那些被天外灵侵蚀, 或者茫然,或者害怕, 或者被天外灵完全体禁锢的本土同伴知道, 外边没有放弃他们, 他们也不要自己放弃自己。   两方对峙,本就是此消彼长,水蓝界抗战情绪高涨,天外灵那边便开始颓丧。   神界战斗已经到了尾声,魔界和仙界这边形势也渐渐占据上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顾雅充当快递员,抱着傅白卿在仙神魔妖四界内互通有无,并专心画显灵符和镇魔五杀符,源源不断送入战场。   五年,神界最先解决掉隐患,神族前往仙界,助仙界一臂之力。   得知这事的魔界:骂骂咧咧.jpg。   但魔界没办法,谁让魔界气息克神族,神族到了魔界,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说,还有可能要他们护,不来是最好的。   但,真的好羡慕哦。   他们也想要同盟。   不受魔界气息干扰的,只有人族,和堕魔的妖族,但人族干干后勤可以,送去前线?   天外灵一挥手割掉一大把性命。   至于堕魔的妖修,算了,没有到达飞升魔界的势力,到了前线也是送菜。   他们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小小的身子,撑起大大的重担。   仙界平定后,便是妖界。   妖界有神界和仙界加入,就像是遭到降维打击,很快妖界也井然有序,各族各兽似流水线零件一般,一只只的进出隔离室。   到了最后收尾阶段,顾雅不再四界的跑,而是守在尧光山上,隔段时间往魔界送镇魔五杀符。   “姨姨,姨姨。”一个三岁的小萌团子从月亮门那里爬进来,小跑着上前抱住顾雅的腿,圆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无比可爱,“姨姨,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啊。”   顾雅弯腰,将她抱在怀里,笑道:“想啊,谁不想世上最可爱的欢欢呢。”   这个小团子,是二姐顾礼莹的女儿。   八年前顾礼莹结了婚,结婚对象是她新招的助理。   当初,那个接近顾礼莹的温文尔雅的男人,是她丈夫的表哥,他那表哥知道自己表弟喜欢顾礼莹,故意抢在表弟面前接近顾礼莹,以此在表弟面前获取优越感。   原本命运线他确实成功了,因他插了这一脚,便算表姐后来和他离婚,他表弟也不可能再和顾礼莹在一起。   不过被顾雅点出来后,顾礼莹没再理会那人,而姐夫为了追妻,专门去顾礼莹公司应聘,之后两人顺其自然地走在一起。   倒是她大姐,本来说处处婚姻线,只要愿意就能结婚的江顾芸,到了二十八岁忽然放飞自我,开始包养小奶狗,怎么也不肯成亲。   气得江妈妈一个劲道,早知道在当初她还肯结婚时,就将她嫁了,也不至于现在气人。   当然说是这般说,却也随她去。   反正地府直播app里孟婆说了,今生是人,来世未必是人,人生苦短,还不如让她快快乐乐活一辈子。   万一逼她结婚,她活得不开心,岂不是浪费了时间?   顾礼莹和他丈夫走了进来,上前去抱欢欢,欢欢抱着顾雅的脖子不放手,脆生生地道:“妈妈,姨姨比你小,你让让姨姨嘛,回家我给你抱个够。”   顾礼莹收回手,抱臂笑道,“这个小没良心的,看见姨姨就不撒手了,忘了平常是谁喂你吃饭哄你睡觉的?”   “是爸爸。”小团子毫不犹豫地开口。   顾爸顾妈江爸江妈还有江顾芸和江礼钰都被小团子逗笑了。   江礼莹面上有些挂不住,嘴硬道:“昨天是谁给你喂蛋羹?”   欢欢叹了口气,老成道:“可是妈妈,蛋羹我吃一小口,”她比了个小拇指,“你吃了这么大口,”双手夸张地往外划,“到底是喂我还是喂你啊。”   小团子这话一出,大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孩子说话天真,童言稚语能轻而易举拂去很多沉重的、伤心的、不快乐的事,让人变得轻松而快活。   难怪说小孩子都是天使,是开心果。   饶是顾雅,这一刻也不为天外灵发愁。   小孩子待不住,在顾雅身边腻歪片刻,就问顾雅,“姨姨,那只会说话的青蛙呢?我找它说说话。”   顾雅将她放了下来,笑道;“他在池子那边,你去找他玩吧。”   在她的道场,倒不怕她出事。   欢欢欢呼一声,跑到池子边,说是去见青蛙,但看到漂亮的锦鲤就一双眼挪不开,伸手就抓。   顾雅瞧了一眼,领着这群亲人前往左侧厅,傅白卿这些年也在顾家和江家人面前过了门路,主动端茶倒水送水果,俨然另一个主人。   顾妈妈见了,拉着顾雅,低声问:“崽啊,你和小傅,什么时候结婚啊?小傅这么好的人,可不能让别人给抢走了。”   顾雅道:“妈,急什么,小傅抢不走。”   “谁说的,男孩子青春可不能耽搁,小傅今年也三十好几了吧,你俩好了快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还有你,三十五啦,可以结婚了。”   顾雅哭笑不得。   她和小傅时间还有很长呢,真的不急,“再等等。”   “还等,还等就四十了。”顾妈妈没好气地点了点顾雅。   顾雅笑嘻嘻地歪到在顾母怀里。   顾母也就提了一句,她不强势插手后辈的事。   说起来,她在地府app里,看到一个老太太强势插手儿子婚姻,逼走儿子喜欢的儿媳妇,让儿子去找儿媳妇的时候出了车祸,又逼得孙儿和亲生母亲反目,下地狱后,在第五殿审问时,入了‘心小地狱’受刑。   后边的她没有再看,真是看一遍,吓一遍。   儿孙自有儿孙福,各人过好各人的生活就好。   她拍拍顾雅的手,道:“要是好好对待这段感情,就和人家说清楚,别拖着。”   说着,顾母望向江顾芸,头又开始疼。   小女儿好歹谈了且一直谈,那个到现在还没个定性。   顾雅笑嘻嘻地应了。   晚饭是傅白卿做的,顾雅在里边帮忙打下手,一家十一口上桌,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听着就感觉开心。   顾雅端起葡萄酒,望着眼前一张张的笑脸,生出一种名唤希望和满足的感觉来,之前她四界四界的跑,不是不累,不是不想着她现在实力低微,这种事该有那些实力强的高个子撑着,但最终她还是参与进去,四界跑腿,当他们的传话筒。   有见缝插针的画符,给魔界微博支持。   但,所有的劳累,在这一刻都消散。   场上这些人除了傅白卿,其他人和她的缘分就这一辈子,等他们老去回归地府,将彻底成为她生命中的一段记忆。   可是,此刻的开心,足以温暖她往后无数年。   吃饱喝足,顾雅让清风送他们下山,心底又充满干劲。   她折身回到山顶,开始画符。   又过了十年,魔界的天外灵之祸终于平息,在魔族反反复复检查下,确定魔中的天外灵彻底消失,其他五界纷纷给魔界发来庆贺。   顾雅抱着傅白卿,感动得不能自己。   太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为了庆祝这场盛世,顾雅决定结婚了。   傅白卿激动得尾巴耳朵全都出来了,一再确认,“真的要结婚了?”   顾雅上手去rua,“结婚!”   傅白卿九条尾巴卷住顾雅,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地转圈圈。   茶树妖从本体里探出头,瞧见这一幕又缩回去,暗道世风日下,想当年,谁敢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也就现在的人,啧,不害臊。   不过两人到底没能结成婚,望着神界来的老友,顾雅冷静地问:“你说什么?”   福矜道:“神主让我问你,他们这些掌控空间规则的人,准备前往虚空击杀皇灵,你去不去?”   皇灵介于虚实之间,惟掌控空间规则的人能去它所在空间。   神界掌控空间规则的神,除了神主,也就是只有顾雅和另外两神,其他的都被天外灵杀了,仙界也不多,还活着只有两人,唯有魔界最多,有八个。   魔界动荡不平,拥有空间规则的人最善于逃命,天外灵虽然唆使魔或者控制魔先杀这波魔,但人家会跑,他们最不好杀。   傅白卿拉着顾雅的手,脑子一瞬间想的,是当年人界那些前辈,要前往天外天。   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而天外天内,人族那些前辈,以自己的性命困住侵染他们神魂的天外灵,到现在他们都不得安息。   一瞬间,傅白卿想了很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他紧紧抓着顾雅的手,力气用得很大。   顾雅扭头瞧向傅白卿,见他面色苍白,惶然无助,将到嘴的痛呼眼下。   她对福矜道:“我能考虑考虑吗?”   福矜点头,“自然可以,这一战,并不强制。”   她站在尧光山往下望,人间高楼大厦,灯光如龙,喧嚣热闹,繁花如火,让人眷恋又喜爱。   她笑道:“六界已经打好基础,便算天外灵卷土重来,也无所畏惧。所以,这一战,成了皆大欢喜,败了也没关系。”   最多败了,更为严厉防守。   她偏头望向顾雅,“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好。”顾雅问,“神主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半月吧,总要找志同道合之辈,总要给人考虑时间。若以因大义而加入,后又临阵逃脱,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过去。”福矜道,“这一战,是神主的私心之战。”   水蓝界已经将侵入的天外灵消灭干净,这一战可以不用再开的。   可是,当初天外灵侵入,神界死了不少神明,特别是掌有空间规则的神明,基本上全军覆没。   活下来的神明,当初皆受了重伤。   所以,这是神主的私心之战,她想为当初失去的神明复仇。   她邀请的,也是复仇之心不灭的同伴。   这一战,不为公义,只为私情。 第123章 道侣契约   福矜走后, 傅白卿拉着顾雅,寸步不离。   他望着她,神情略带脆弱。   他算是明白,当初族长是什么样的心情, 连下几道信息, 将凡间的他喊回去。   “小雅。”傅白卿有很多话想劝说,但话到嘴边, 又都被他咽了下去。   顾雅抱着傅白卿, 没有劝说他, 而是说起一件旧事。   “我当年飞入神界时, 寻了个山头继续当自己山神。我一般待在自己山头,不怎么喜欢交友,但我隔壁山头有个神女,很喜欢交朋友。”   “她热情又大方,经常带东西过来看我,我拒绝了几次, 她依旧不死心地过来,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只能在山头接待她。”   “她给我说了很多神界的事, 告诉我这个山头的小神是谁,那个山头的神是谁,那个水里的神又是谁, 还和我说山下的神民, 山间的妖兽之间的故事,时间久了, 我和她渐渐熟络起来。”   “熟络之后, 她便邀请我参加聚会, 她和附近的山神水神打成一片,这些神时不时聚个餐约个会,谈天侃地,吃山国喝点小酒。”   “众神都不是计较的人,吃吃喝喝几千年,想不熟也难。山下神民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们喝了一次又一次酒,聚了一次又一次会,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忽然,一个山神在聚会上忽然发难,杀了另一个山神。”   “原来,那两个山神都看上了我那好友,而我那好友更青睐那个死去的那个山神,杀人的那个山神妒忌发狂,将情敌给杀了。”   “到底几千年的感情,我们既不忍杀了他,也不愿再见他,就将他驱逐走,但,这只是个开始。”   “山头上的山神水神渐渐死去,经过排查,是那最先动手的山神杀的。我们去质问他,他只说,他妒忌我那好友身边有那么多人,是不是我们都死了,我好友才会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傅白卿想说什么,憋住了。   这些都是顾雅亲生经历过的事,他再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顾雅倒是轻笑了一声,问:“你是不是想骂,他有病?”   傅白卿点头。   “他或许一开始是有些心理阴暗,这个念头只偶尔一闪而过,但随着天外灵的诱-惑,他渐渐地入了魔,将念头化作事实。”顾雅眸光悠远,“当时我们不知道,也和你一样,骂他脑子有病,并决定不再姑息,联手杀了他。”   “只是杀了他后,事情并未平息,住在附近的山神水神,依旧一一死去,我和好友调查了许久,未能锁定凶手,到最后,那附近一大片山脉,几十个山神水神,只剩下我、好友还有福矜还活着。”   “到这个时候,我心里有些预料,所以,在好友忽然偷袭我时,我躲开了。”   顾雅掌控了空间规则,纵然在神界荒废许久,但在大荒时,她战力其实不错。   更何况,她一开始有所防备。   “我问她,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山神?”   “我好友说,如果不是我们这些朋友,她喜欢的人就不会死。”   福矜是最新飞升的水神,和好友认识时间最短,而好友杀神,是从认识时间长短来排的。   先杀她,再杀福矜。   好友觉得,若不是她认识了那么多朋友,心上人就不会被情敌因为嫉妒杀死,她会只陪在心上人身边,谁也杀不了他。所以,她心上人死亡,她所有好友都有罪。   “是不是觉得这逻辑很熟悉?”   傅白卿点头。   第一个杀神的山神,给出的理由差不多。   “我听到这个理由感觉很荒诞,我头一次意识到,好友出了问题。我将好友抓了,利用时间法则,想找到好友身上的问题。”   “我发现,好友出现问题,是从我们杀了那个山神开始的,但好友为什么会心性大变,我查不出来。”   “我将这事上报给神主。”   “我好友这事,并不是特例,神主正在处理这个问题,经过那些大神沟通天道,我们知道了,有灵于天外虎视眈眈,觊觎水蓝界生机。”   “那个暴起杀人的山神,和我好友,都被天外灵附身了。”   顾雅偏头望向傅白卿,认真道:“南泽诸神,不能白死。”   几千年的吃喝情谊,她一直没有忘记。   而且,千年前,差点身死之仇,她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傅白卿劝阻的话更说不出口。   那是他完全没有参与过的过去。   而有这血海深仇在,他若是阻拦,感觉自己像电视里的大反派。   他抿抿唇,道:“可以,不过你得带我一起。”   顾雅道:“福矜说了,那方空间位于虚实之间,你进不去。”   “谁说我进不去?”傅白卿道,“幻道也介于虚实之间。”   说完后,觉得这个不保险,又道:“而且,咱们可以签订道侣契约。”   顾雅不太愿意。   这一场对战灵皇,谁知道最后如何。   当年人界的大能说要去天外天,最后魂葬天外天。   不是她不愿意想些好的,而是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委婉拒绝,“签订道侣契约,要做准备吧,半个月能办到吗?”   “还有,我得去闭闭关,提升下修为。”   顾雅是重修,法力一日千里,但较之原本修为,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她体内法力储备池还是原本大小的,可以去尧光山内芯,汲取尧光山玉髓补充法力。   当然,她吸收了尧光山的积攒,日后自当待在尧光山,慢慢回报尧光山。   老母亲愿意给不孝子疗伤,未必愿意让不孝子敲骨吸髓。   傅白卿道:“我早准备好了,不会太久,我去狐族一趟。”   顾雅按住傅白卿,直视他,问:“你确定?”   “我确定。”   “不后悔?”   傅白卿伸手挽过她的头发,笑道:“我不后悔。”   顾雅见他神态坚定,犹豫道:“你让我想想。”   她自己去报仇,无谓生死,但若是牵扯到傅白卿,她不太愿意。   她摁住傅白卿,道:“你应该留下。我父母这边,还需要你安抚。”   傅白卿气笑,“我安抚,我如何安抚?”   她父母最关心的是她,她留下,才是最好的安抚。   但他什么都没说。   顾雅踱步,身形一闪,回到尧光山山芯。   玉液池深,除了顾雅上一次疗伤,几乎没什么耗损,但上一次疗伤,这一玉池,直接少了三分之一。   若顾雅死了,剩余玉池还能继续孕育个山神,但现在,顾雅要吸收下任山神的养分了。   她苦笑一声,对尧光山道一声对不住,盘腿坐下。   如鲸吞蛇饮,玉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碧色水汽蒸腾中,顾雅神色端肃。   直至玉液又降低三分之一,顾雅才睁开双眼。   她低头望着玉液,见玉液只剩下不足小腿高的一层,想要再填满,还不知要等待多少年,微微沉默。   哎,她真是个不孝子。   对尧光山这老母亲是这样,对凡间顾父顾母也是这样。   出了山芯,傅白卿坐在红木桌前画符,一入多年以前。顾雅定定地看了片刻,待信客离去,她才靠近。   傅白卿望向顾雅,微微一笑,“出关了。”   他没问闭关怎么样,也没问顾雅有没有改变主意,只道:“我已备好道侣契约材料,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顾雅又问了一遍:“不后悔?”   “不后悔。”傅白卿凑近顾雅,朝她笑道,“我求之不得。”   茶树妖从茶树里走出,望着傅白卿,不知说什么好。   茶树妖体内邪气已经驱散干净,又变成气息干干净净的妖修,原本光秃秃的树杈上,又长满了树叶,他有事没事喜欢摘点茶叶制茶,在凉亭那慢慢煮茶饮茶。   说不尽的风雅。   他最终只摸出一包茶叶送给傅白卿,道:“早些回来吧。”   好友已经打定主意,他只能祝福。   傅白卿接过茶叶,哭笑不得,“界外没有能泡茶的地方。”   “我知道。”茶树妖道,“给你留个念想,让你知道,你在凡界,还有个好友等你回来。”   凡间老话说得好,拴着魂,就不会丢魂,要是真那啥了,也知道回来的路。   “行。”傅白卿将茶树仔仔细细收好,拉着顾雅前往房间卧室。   卧室顾雅很少来睡,里边清清冷冷。   傅白卿将床挪开,让出一个位置,他蹲下,摸出个白瓷盒子。   白瓷盒子打开,里边是不知什么东西做的类似金粉但又不是金粉,说是溶胶又不是溶胶的东西,他尾巴一动,尾巴尖蘸着这金粉,在房间地板上画契约。   顾雅盘腿坐在床-上,望着傅白卿动作,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待契约完成,傅白卿朝顾雅伸手,顾雅握住他的手,走了进去。   傅白卿朝顾雅笑道,“来,放心头血。”   顾雅沉默,忽然一伸手拍向自己胸膛,一滴红豆似的血从她口中飞出,漂浮在空中。   傅白卿食指指甲成尖,往胸口一刺,一滴金色的血从他胸口飘出,飞快撞向红色的血,迅速溶了进去。   而他俩底下的契约也开始起作用,一金一红两色从地底冒出,以底下契约,和附在两人之间的血为桥梁,不断交换两人的气息,让两人神魂不断交融。   仿若两个泥人打碎,重新捏成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底下契约线条忽然缩小,金色二色消失,和悬浮在两人头顶的血液一样,迅速一份为二,冲入两人体内。   不多会儿,两人识海多了一道契约,那契约和地上契约一样,而心头血也得到补充,面色重新红润起来。   甚至因为神魂交融,面色比之前更为红润。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有什么紧密相连的联系绕在两人身上,让他俩对视一眼,神魂都在拉扯,让他俩靠得更近,事实上,两人也确实靠得更近,几乎黏在对方身上。   两人花了一天时间适应下这种恨不得时时刻刻连在一起的黏糊感,才依依不舍的从对方身上撕开,互相靠着坐在地上,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也不需要说话。   该说的值钱都已说了,现在只剩下平静。   天色黑了下来,顾雅问:“过去多久了?”   “十三天了。”傅白卿道。   “走吧,去神界。”顾雅起身,“再不出发,就去晚了。”   时间还有两天,但总不能最后关头才到。   傅白卿没有拒绝,拉着顾雅的手,以行为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顾雅望着傅白卿的侧颜,忽然开口,“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能和你相依相知相恋。   她那好友,好不容易有了对眼的山神,却时运不济,落到那样的下场。   可见,难得遇见有心人,也不是结局都是好的。   傅白卿握紧她的手,“这话该我来说。”   两人对视一眼,又甜甜蜜蜜的,手拉着手前往神界。   顾雅恢复之前修为,再去神界无需从天外天中转,直接从人界神门走进,带着傅白卿前往昆仑山,神主所在之处。   她到的时候,神主那边已经有了九人,仙神魔都有,加上顾雅和傅白卿,一共十一人。 第124章 出发   这十一人里, 仙神二界掌控空间规则的仙神齐出,而魔界只来了四个,其中就有绯魔主。   对于这点,场上众人并无多少失望, 应该说, 魔界愿意来四个,足够让仙神二界的仙神感到诧异。   魔界相较仙神二族, 更为自私利我, 明知生死难料且没什么好处的事, 魔界一个不来都正常。   但, 过来了一半。   魔界也有大义之辈。   仙神二界,掌握空间规则的人齐出,绯魔主诧异之余,忍不住问,“不怕这一战全都折损,仙魔二界实力大损?”   神主是个大气温婉的女神, 给人感觉像海一样温柔。   她浅浅笑道:“神界自有其他神在,每一个神, 都是神界的顶梁柱。”   她说得轻描淡写, 但却像是在警告魔界,若魔界以为她这神主出了意外,神界就一蹶不振, 可容魔界入侵, 那就错了。   活下来的每一名神族,都是百炼成钢的战士。   绯魔主哈哈大笑, “若是如此, 那正好。我话说到前头, 若是见势不妙,我会逃回去的。我的领地,刚刚建设新魔界,离不开我。”   毕竟他一死,下边的下属,和其他魔王魔主,或许会直接推翻他的计划。   他不能容许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人界井然有序,魔界不能退后。   神主温和地点头,“自然可以。”   她又望向顾雅,其他两名神明,慈爱地笑笑,“你们也一样。”   神主外表只二十余岁,五官清丽,看起来十分年轻,但她做出慈爱这个表情来,毫无违和感。   或许是因为她一双眼沉静,带着时间的厚重。   “你们还年轻,若见势不妙,就回来吧,神界还需要你们守着。”   顾雅抿抿唇,没有说话。   傅白卿瞧了她一眼并不发表意见。   还没到最后之期,神主还要再等等,魔界四人在神族的带领下,逛神界。   当然,神界很大,魔族不可能看完,只能瞧瞧最经典的一些景色。   顾雅带着傅白卿也将附近转转,最后还带他去了当年她的住所。   山头有千余年没有人住,当年的洞府早已落满灰尘,还长满了野草,和凡间那么多荒山野洞没什么区别。   顾雅没有走进去,她嫌弃里边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住下来的。”   山洞简陋,光线不是很好,里边倒是有石床、石桌、石柜、石锅石碗石盆等,但比起现代尧光山的便利,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初她能在里边安之若素,春看野花夏看霞,秋看烟云冬看雪,但现在让她再过这种日子,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被人界便利生活惯坏了。   傅白卿倒没嫌弃,他弯身往里走。   里边常年无人无神居住,一种荒凉落败感扑面而来,山壁渗水,在地面滴出一抔清泉,清泉之侧,青苔枯了长长了枯,颜色不一,绿中带着黄。   石桌荒废许久,和地面早已长合,不过风吹水蚀,桌面凹凸不平,尽是时间的腐蚀痕迹,细细看去,还能发现一条长黑的裂缝。   傅白卿到处看了看,对顾雅笑道:“感觉在考察什么遗址。”   试图通过蛛丝马迹,来窥测顾雅以前的生活。   石柜里,石杯石碗内灰尘堆积一层又一层,深深浅浅颜色不一,厚厚的灰垢,让人没有多少清洗和把玩的欲-望,不过傅白卿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最重要的是,傅白卿在石柜里翻出半坛没喝完的酒。   当初顾雅倒完酒,剩余的酒被她好生储存着,酒坛封闭得密室,一点都没变质,经过时光的淳蕴,酿得气味更为浓郁清香。   傅白卿拎着酒坛去溪边,将酒坛子洗干净,又坐到外边还算干净的巨石上,朝顾雅招招手,“小雅,来,咱们喝酒。”   顾雅正在峰头乱转,望着和当年别无二致的景致,感慨时间在神界仿若不留痕迹。听到傅白卿的声音,她走了过来,瞧见这半坛酒,她笑道:“这也被你翻出来了。”   傅白卿点点头,凑过去,道:“很好闻。”   他用木头雕了两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倒满酒,递给顾雅,“你尝尝,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顾雅却没他这么心大,她将酒推回去,“这坛酒打开过,又过了一千年,你敢吃啊?”   反正她不敢吃。   人界那二十多年的观念,对她影响太大了,到现在,都更改不过来。   傅白卿:“……”   本来他敢的,现在被顾雅一说,不敢了。   他只得将酒坛重新封好,倒掉杯中的酒。   她走到一颗大树下,转了三圈,最后停在其中一处,对傅白卿道:“挖。”   傅白卿又用木头削成铲子,听着顾雅的指挥开挖,挖了半米深时,他感觉到铲子碰到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小心翼翼拨开,瞧见里边埋着的酒坛子。   “咦?”傅白卿将那酒坛子拎出来,又往里边瞧,见里边还有几十坛,诧异道,“这么多?你当年这么喜欢喝酒吗?”   “倒不是。”顾雅摇头,她原地转了一圈,手一点点的,将附近山脉都点了一遍,“山神水神每隔一段时间要聚会,聚会是轮着来的,几十个山神水神,每一个神明喝一坛酒,算是少的。”   这些酒,都是当年她为了筹备自己的聚会酿的,谁知还没轮到她,变故就发生了,倒让这些酒都留了下来。   傅白卿重新将土埋好,抓抓顾雅的手,道:“我们喝一盅,算是当年你那些朋友,为咱俩践行。”   “好。”顾雅点头。   酒越老越陈越好喝,这是岁月赋予它们的厚重与独特。   所以,顾雅不敢喝开了坛的酒,对于没开坛的酒,却没那种心理障碍。   两人合力喝了一坛,大醉一场,清醒后望着和自己躺着的人,相视一笑。   两人清洗干净身上的酒气,将自己收拾干净,回到神宫。   到了傍晚,神主相邀,顾雅和傅白卿再次前往大殿。   大殿由青玉铺成,一块块地典雅庄重,迈步其中,不由自主地安静安定下来。   神主坐在主座,瞧见顾雅,朝她挥挥手。   顾雅走了过去,神主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顾雅为四界互通有无,她瞧在眼里,只是之前忙,尚未能好好叙旧,当然,现在也没法好好叙旧。   明日,他们就要一同去界外。   她视线扫过傅白卿,温和地问:“他没有掌控空间规则,也要去吗?”   顾雅道:“他也想献一份力。”   “这并不太明智。”神主有些不太赞同,“咱们掌有空间规则,还能逃跑,瞬回界内,他若是想逃,怕是逃不回来,白白丢了性命。”   “他和我有道侣契约,我能带他一起。”顾雅解释道。   神主勉强接受。   她望着顾雅,满是慈爱,“一转眼,你也找了道侣。”   她还记得,当年顾雅捆着自己好友,两眼红红地来到昆仑山上报时的情形,也还记得她在战营里,日夜不休画符的努力,以及被偷袭时的不可置信以及认命,最后定格到此时,她坚定而柔软的视线。   神主那些劝诫话语,说不下去。   她有私仇,顾雅何曾没有私仇?   当年那山脉内,几十个山神水神,全都死于天外灵之手,她最好的朋友,更是被天外灵完全吞噬,救不回来。   此仇若不报,日后念头再难畅达。   “好孩子好孩子,若见事不对,早早离开。”神主只能再次这般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顾雅乖巧点头。   说话间,其他仙神魔的人也都来了,各自坐下后,神主温和地开口:“明天即将出发界外,诸位,现在若是反悔,还有机会,真到了界外,直面灵皇,再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绯魔主笑道:“自是想得清楚,要是没想清楚,也不会站在这儿。”   要是不想来,早打退堂鼓了。   真当神界,魔待得舒服呢?   其他仙魔神都没有退出的,他们站在这儿,本身就经过深思熟虑。   神主望着这一幕,满是感慨。   都是水蓝界的好儿郎,不管是为私仇,还是为公义,悍不畏死,视死如生,这勇气,值得钦佩。   她望着这群人,满是笑意,“好好好,我提前庆贺一下,祝咱们消灭灵皇。”   “消灭灵皇。”   “消灭灵皇。”   十人纷纷响应,仅有十人,却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次日,天光乍破,朝霞千里,神主站在广场上,袖手望着天边似火云霞。   风吹过她的衣袂和青丝,翩翩若流丝,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陆陆续续的,她的身后又多了十人。   神主转身,眉眼温润,“走吧。”   她伸手一划,空中凭空出现一道门。   她率先踏入,其他人紧随其后。   傅白卿身上白光一动,化作原形,顾雅乘坐在他身上,跟着追上去。   空间通道是临时开辟的,并未有法则撑起,可能一人踏入,另一人便和前边一人异位,不再同一个空间位面内。   为了追上神主,这些仙魔神不得不以法则梳理身侧空间,并追寻神主所在空间位面,在两者之间连接出一条通道。   这算是神主对诸人的一场考验。   若追不上,说明他们对空间规则的领悟不够精深,若出界外,只会白白送死。   顾雅一开始追得还有些吃力,不过快速熟悉、消化这个过程后,她越来越游刃有余,她一夹双-腿,载着她的九尾狐便四肢连迈,踏入虚空之中。   两人心意相通,无需顾雅说什么,只要她心底想想,傅白卿便有所察觉,并按照她的想法去做,犹如她第二分-身。   这也是她答应傅白卿来界外的原因。   同生同死。   不然,傅白卿过来是白白送死,无论傅白卿如何说,她都不会答应。   虚空一瞬,众人追上神主。   彼此看了看,发现无人掉队,对彼此实力有了大致认知。   神主站在一处透明的、好似肥皂泡泡一般流光溢彩的膜前,隔着好似道道法则纠缠的透明界膜,望向膜外一果冻状的不知名生物身上,又道了一遍,“那就是灵皇了,若想退出的,现在还能退出。”   魔界另一位青魔主哈哈大笑,“有什么好怕的,这样的我一打十。”   神主被他逗笑,气氛轻松不少。   她告诫道:“它最强大的,在于神识污染,对上它时,一定要抱元守一,不受它引诱,它比心魔还可怕。”   心魔还能看出破绽,但这东西,攻击人心底最软弱处,动摇人的心智意念,不知不觉顺着它的步骤,最后成为它的养分。 第125章 出击   “好。”   仙魔妖一一响应, 望着界外那团透明的东西,充满斗志。   不过只看了片刻,便备觉不适地收回视线。   那东西身上没有眼睛,但感觉处处是眼睛, 隔着界膜, 将对方威力削到最弱,他们犹感觉自己处处不舒服, 像是置身自己最难受的环境, 呼吸是错, 动弹是错, 一动不动还是错。   一行人终于警惕过来,隔着界膜威力都这般大,跃出界膜直面这东西,又会如何?   玄魔王率先按捺不住,道:“诸君,我去试试。”   他穿过界膜, 正欲攻击灵皇,然而, 他无论是眼睛望向灵皇, 还是神识望向灵皇的瞬间,脑子一瞬间空白,他好似又回到最弱小谁都能踩两下的时候, 他藏在土里, 被玄鸟魔咬住。   不同于现实里他果断断身逃生,此刻的他被叼在玄鸟魔喙里, 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身形, 他只能一点点地看着自己滑入玄鸟魔的嘴, 被嘴上密密麻麻的牙齿咬扁,爆出鲜嫩的汁水。   这个时候,他犹有意识,依旧活着,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扁扁得好似一张纸,又在纱囊里被碎砂反复研磨,碾碎,一点点滑入胃里。   之后,又被胃里胃液一点点消化。   整个过程,他全程清醒,且感同身受,被牙齿咬爆的恐惧,砂囊和胃液腐蚀研磨的疼痛,全都作用在他神魂上。   这还没完,他又重生了。   可是无论重生后如何躲藏,都躲不过被玄鸟魔吞吃的结局。   反反复复,每一分每一秒无尽拉长,尽是痛苦与不堪。   而落到顾雅他们这行人眼底,就是玄魔主冲出界外,还没来得及动手,先面色苍白,额冒冷汗,浑身颤抖,好似受到巨大伤害。   神主见状,果断将玄魔主拉了回来。   拉回来后,玄魔主呆呆木木,犹如无神傀儡。   他面容依旧痛苦,似遭遇了无穷无尽的折磨。   事实上,他确实遭了无尽折磨。   神主以手点上玄魔主的额心,收回手叹息道:“他的神魂,全是伤痕。”   其他仙魔神倒吸一口凉气。   灵皇实力,恐怖如斯。   初初一个照面,便废了玄魔主。   而场上众人,除了神主,其他人实力要么和玄魔主伯仲之间,要么在他之下,玄魔主尚且如此,他们又如何?   一时间,士气黯淡,对杀死灵皇不报多少希望。   神主击晕玄魔主,望向其他人,神色依旧温和,“你们看到了,灵皇便是这般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身陨道消。”   她望向界外,似是在与他们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非心智绝坚者,不可敌。”   其他仙魔神都没有说话,连绯魔主也保持沉默。   他抬头瞧了灵皇一眼,又似是受不了般收回眼神,“那就,只能这样?”   灵皇守在界外,他们守着界内,一旦发现天外灵,便抓去杀了。   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日后水蓝界生灵和天外灵共生?   如此,他们水蓝界那些被吞噬的,耗损的神魂,就这么白白耗损,他们亲友故旧,就这么白死了?   绯魔主想起之前还没人界隔离房时,魔界只能一点点烧掉侵染天外灵的生灵的神魂,他们将天外灵压制在昆仑西,未必不是下不来手的缘故。   彻底消失,谁能不痛?   他眼眶有些红。   顾雅犹豫片刻,小声道:“我有个主意。”   其他仙魔神都望过去。   顾雅抿唇,道:“天外灵怕没有灵气的东西,这灵皇,会不会也是一样?”   “你的意思是,建一个大隔离房,将它装起来?”神主微微一愣,“倒也可行,不过灵皇神魂强大,隔离房到底是脆弱凡物,或许关不住它。”   “不不不,”顾雅否认了神主的猜测,“我是说,核-弹。”   核弹拥有辐射,又没有元气,杀伤力又大,完全可以用来对付灵皇。   “咱们躲在界内,将炮-口对准灵皇,突突突地发射。”顾雅想起碉堡战。   界膜就是天然掩体,他们完全可以躲在界内,用激光炮,用导弹,用辐射灯等,一一试探过去。   只要找到一样能对付灵皇的,磨也能磨死它。   神主拍拍顾雅,眸光微微发亮,“你说得对,此事可行,可容一试。”   她对顾雅和其他人道:“还请诸位去人间说明情况。”   若是在界内,倒也不拘有没有掌控空间规则。   一行人满怀悲壮,视死如归的来,又灰溜溜的、却又像是抱着希望浑身轻松地回去。   当然,没回神界,而是去了人界。   人界为六界实力最弱的界,却也是六界内最特别的界,神魂流动最快,实力最弱,但文明最高,且持续为其他五界输送新生代力量。   也是无论唯一能容纳人妖魔鬼仙神的界。   其他五界容纳其他界的生灵时,或多或少会觉得属性不合而生出排除,只有在人界,不会有这种排斥感。   人界元气,属于无属性元气,无论什么种族,都能在人界待着,且修炼。   唯一让人不适的,就是元气过于稀薄,让习惯了高浓度元气的种族不太习惯,不过其他五界的生灵进了人界,实力会受人界规则压制,很快就能适应。   绯魔主将玄魔主送到人族疗养院,由专人照料。   魔界以实力为尊,玄魔主这样神魂遭到重创,只能沉睡疗伤的,若送回魔界,估计下边势力会造反,他命都留不下来。   好歹是为大义受伤,绯魔主不至于容他落到这般下场。   在人界慢慢修养,于玄魔主来说,是最好的。   至于玄魔主的实力,他抽个时间,得回去敲打敲打下。   趁此机会落井下石,他还没下作至此。   安置好玄魔主后,玄魔主回魔界抽了一些心腹,同人界学习如何保存核弹,何如发射核弹,如何瞄准。   不仅仅是绯魔主如此,其他仙神亦是如此。   人族没法前往界壁处,那是世界规则最浓密处,虽然这些掌有空间规则的仙神魔撑出空间,但也不是人族能待的,甚至妖都不能去。   他们一看到界壁上的法则,怕是会第一眼就晕过去。   密切培训半年,由这十人以袖里乾坤之术,带着核弹、粒子束流弹、导弹等炮弹,带着经过军人专项培训的下属,再次前往界壁处。   九人联手撑起一块空间,下属开始组装炮台。   炮台只有九座,界壁开个口,只能由掌有空间规则的仙魔神做到,当然,目前暂时只开一口,试试哪些炮弹对灵皇有用。   神主撑起界口,傅白卿调整炮弹,顾雅守在他身边,开口提醒角度。   其实也不用如何调整,灵皇体型很大,只粗粗一望,灵皇犹如星云和空气般,铺展在界外真空,仿若无形无质,又像是无处不在。   为什么对付灵皇,一定要掌控空间规则的修士?   便是因为灵皇透明,虚无,肉眼急不可见,除了掌控空间的修士,其他修士察觉不到,肉眼也看不见,只有拥有空间规则的修士,才能感知一二。   指挥傅白卿调整炮-口,顾雅望向神主,神主点点头,对顾雅道:“你来撑着界口。”   顾雅起身,来到神主之侧,手落到界壁上。   她往界壁输入元气,慢慢构架、重建空间,而顾雅重建之时,神主一点点的将自己力量扯了回来,引导着顾雅,撑起这空间。   这并不是多此一举。   而是炮-口在界壁上移动,并非简单平移,而是神主在炮-口移动之时,瞬发调整空间,使得炮-口不至于被界壁上的法则冲击碾碎。   若神主对空间领悟稍微浅一些,反应速度稍微慢一些,这脆弱的凡间之物,早碎成齑粉。   至于撑住空间,远比瞬发调整空间来得轻松。   所以,调整炮口,得依靠神主,炮口调整好后,顾雅可以接手。   顾雅撑起空间后,神主身形晃动,来到界外。   能瞧出神主额上隐隐见汗,面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但她并没有失去意识。   她朝顾雅颔首。   顾雅双眼含泪,对傅白卿大声道:“发射!”   玄魔主刚出界外,就被灵皇攻击得神魂不稳,神魂四分五裂,可见灵皇之难缠。   神主在外多待一秒,就要多受一秒苦。   她紧张地盯着神主,只待神主快承受不住,就将人拉回来。   傅白卿手很稳地按下启动键。   导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射出,洞穿过灵皇所在的仿若云层或者云烟一样的空间,一直往上,往上,直至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真空不传声音,也无从知道,那导弹最终炸没炸。   神主回到界内,身形一个踉跄,福矜忙上前扶住。神主盘腿坐在地上,额心冷汗涔涔,她闭目休息片刻,又用元气在体内游走一圈,面色稍微好一些,但依旧苍白。   她道:“导弹和灵皇不在一个空间层面。”   这个众人没有多少意外。   灵皇是神魂层面,导弹是物质层面,灵皇可虚可实,但导弹只能在实体层面打击。   既然导弹没法到达那个空间,导弹上装的红外感应、雷达探测等手段自然也用不上。   “那就构架出一条路,让炮-口直达灵皇位置。”顾雅提议道。   神主望着顾雅,神情疲惫:“很难。”   “再难,也不会比直面灵皇更难了。”   神主沉思片刻,觉得顾雅言之有理。   除了她还能在界外站上片刻,剩余的,还有谁能直面灵皇?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雅和其他七个空间规则掌控者开始练习空间铺道。   他们掌握的,是水蓝界空间规则,界外是真空,真空规则和水蓝界规则并不一样,一开始时不时从水蓝界带出元气,被灵皇宿主顺着这元气钻入水蓝界,又附身撑开空间内的仙魔神,若非镇魂五杀符和显灵符时刻贴着,怕是他们这群人被悄无声息潜入都不知道。   后来慢慢摩挲,慢慢熟练,终于构出真空通道。   “可以试试了。”   空间通道如摊开的毛毯,一点点铺向灵皇,在靠近灵皇时,顾雅更为小心翼翼,即将链接灵皇所在空间时,她开口道:“可以了。”   神主应了声“好”,身形一动,飘出界外。   而神主应话瞬间,顾雅贯通两方空间,傅白卿点击启动,导弹再次火烧尾巴,瞬间洞穿空间通道,落到灵皇身上。   这一次,掌有空间规则的仙神魔瞧见,导弹刺入灵皇体内,“嘣”地炸开,绽放出瞬间高温燃烧的炽烈的光,那光外绽铺陈,如潮汐汹涌,灵皇似云纱般的身子在这光芒作用下,蜷缩起来。   似金箔纸遇热,缩小几圈。   神主瞬间回到界内,身子摇晃一下,晕了过去,却是灵皇遭遇重创,发出尖啸反击。   守在空间内没有掌控空间规则的神族连忙上前扶住,将神主移到后边安全处,用神果替她蕴养治疗神魂上的伤。   而守在界口的顾雅和其他撑起结界的空间规则掌控者,也受到那好似神魂劈裂的俱创,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咬牙撑着,撑过这一波又一波好似刀锋将神魂斩碎千万段的疼痛,意识回神时,发现自己瘫倒在傅白卿尾巴里,傅白卿护着炮台,尾巴裹着顾雅,满是担忧地盯着她。   再看其他空间规则掌控者,歪的歪,倒的倒,炮口早碎成齑粉,再看站在他们附近的仙魔神,也都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没几个好的。   显然,只难捱的那波攻击被空间规则掌控者扛了,残余神魂攻击,分担到后边那些仙魔神身上。   而那些仙魔神,神魂都遭到了重创。   虽然场上仙魔几乎全军覆没,但顾雅却忍不住高兴。   这说明,目前思路是对的,灵皇受伤了。 第126章 击杀灵皇   顾雅稳稳身体, 对傅白卿道:“我没事,继续。”   只要她能扛住,傅白卿就不会受伤。   傅白卿犹豫。   顾雅道:“换核-弹。”   傅白卿坚定拒绝,“不行, 你得养伤。”   顾雅和傅白卿僵持片刻, 又见周围全军覆膜,点头道, “好。”   她让傅白卿抽回炮台, 将界壁上的口子关上, 又去了其他八个地方, 修补界壁口子。   之后,她视线落到场上仙魔神身上,凡有不妥的,送他们进隔离屋。   做完这一切,她才躺在虚空,累瘫如咸鱼。   修士受伤, 伤血肉最易治,其次筋脉丹田, 最难的是神魂上的伤, 偏生灵皇最擅长的,便是攻击灵魂。   她视线扫过后边那群仙魔神,除了不能缺少的空间规则掌控者, 其他神魂遭到巨创的仙魔仙, 都得回去,再换一波仙魔神过来。   傅白卿这时, 接替那些晕倒的仙魔神, 替人疗伤。   先是九名空间规则掌控者, 再是其他仙魔神,一人喂了一棵蕴神果,养魂丹,剩下的,只能等药起效。   顾雅没有晕倒,她吃了蕴神果和养魂丹后,盘腿修炼,消化药效。   顾雅并非是最先好起来的,而是那些过来帮忙的仙魔神,他们只是遭遇残击,而顾雅是直面灵皇雷霆一击,她伤势比他们重。   那些仙魔神清醒后,握拳自责,同时意识到灵皇的强大。   他们禁不住自问,灵皇如此强大,这一仗,他们能赢吗?   不过到底身经百战,颓丧只一瞬间,只有井然有序,各自用在自己同胞之侧,照顾自己同胞。   顾雅伤养得差不多后,先画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补充之前的消耗,又攒一波,待其他八名空间规则掌控者伤好得差不多了,大家聚在一起,开始说计划。   傅白卿先以幻术凝出桌椅和笔纸,其他八人围坐着,一起望向中央。   顾雅望向神主,神主道:“凡火,爆炸,超高温,都能对灵皇造成伤害。”   这些,他们并非不能做到,但他们是以术法凝的,满满皆是元气,对灵皇起不了作用,反而这些以人力制造的,确实灵皇克星。   “我们可不可以认为,灵皇其实,也是规则生物?能以元气修炼,能掌控规则,”   其他九人对这点,没有别的看法,皆是点头。   神主这话却没完,她视线扫过诸人,提出一个猜测,“再大胆点猜测,它拥有本源,或者,它是即将毁灭的世界。”   即将毁灭的世界,拥有世界本源,却没了生机,为了自救,它会如何?   它会掠夺其他世界的生机。   顾雅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我倾向于,它拥有本源石。若是世界,它吞噬的,只会是世界。”   神主摇头,一指界壁,“你看看它,再看看咱们水蓝界,它有那本事吞噬水蓝界吗?”   水蓝界蓬勃向上,而这灵皇日薄西山,若它真吞噬水蓝界,谁吞噬谁,还不一定。   所以,它只能偷偷摸摸地掠夺神魂,掠夺生机。   “那些天外灵,没有自我意识,一开始只会诱-惑修士,是在诱-惑修士过程中,一点点生灵,一点点变得聪明。我怀疑,它分裂出来的,是本源。”神主开口。   “分裂出来的是本源我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但它是世界我依旧觉得不对,若它是世界,怎么那么容易被炮弹击杀?像水蓝界,核弹对着界壁连哄百万次,都未必能在界壁上炸开半道口子。”   界壁可谓无坚不摧。   有界壁在,灵皇全力一击,界壁能消挡个百分之九十,且界壁无伤。   “那你觉得,它会是什么?”神主被这般辩驳,并为生气,心平气和地问。   “我怀疑,它是本源石。”   萎缩的世界本源石。   不甘消灭,想再积攒力量重启世界,于是偷摸摸地到处掠夺其他世界的力量。   “它原本的世界,应是以神魂修炼为基础的,他们的法则,和科技规则完全相反,它容纳不了科技,没法包容食物,所以,人类科技,这类创造出来的武器,才会对它造成重创,因为规则不符。”   而仙魔神的攻击含有元气,元气为本源之基,各个世界同一,所以它不怕元气。   但武器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是独属于水蓝界之人界的智慧产物,和灵皇那个世界的规则完全相悖,才会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若灵皇是世界,它有界壁护着,人族之物再怎么与它世界相悖,没法透过界壁,也就对它造不成影响,只有它是本源石,没了界壁相护,它就是没了蚌壳的蚌,只剩下无比脆弱的嫩肉。   嫩肉没有防护,人族创造出来的武器,才会轻而易举能对蚌肉造成巨大伤害。   绯魔主听完顾雅的话,觉得她的推测很有道理,率先应声。   神主沉吟,颔首,“你说的,确实很有可能。”   既然灵皇是没了壳的嫩肉,那还犹豫什么?   之前士气还有些动摇的仙魔神,此时一个个斗志昂扬,坚信消灭灵皇,是迟早的事。   察觉到周围激越的斗志,神主眼底闪过笑,望着顾雅这个后辈,满是赞赏。   当年,偌大神界,只有顾雅察觉到朋友的不对劲,拎着好友来到昆仑山,其他发现好友变了的神明,个个都没意识到不对,都当是正常情况。   有恩断义绝的,有相爱相杀的,愣是没一个,上报到她这儿来。   若非她昆仑山也有案例,估计她一直是高坐昆仑山的神主,整个神界乱了她才知道。   “既然它是本源石,能被凡间这些炮-弹轻易击伤,那咱们未来光明可期。”神主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为避免再次遭到之前那般重创,诸位有什么建议,不妨开口说说。”   若非亲生经历,神主万万想不到,击杀灵皇的转机,居然是人界。   毕竟六界之内,人界最弱。   而脆弱人界发明出来的武器,居然是灵皇的克星,是水蓝界的杀手锏。   只能说,一饮一啄,自有因果,万事万物,自有其存在道理。   绯魔主道:“使用威力最大的炮弹,同时攻击。”   神主点头。   恒我仙人道:“攻击一发后,立即关闭界口,如此可免受伤。”   现在是由空间掌控者直接搭建一条通道,不必如之前一般需要调整炮-口,现在只要将炮-口往界壁上一伸,发射,炮弹自会击中灵皇。   傻瓜过来,都会操作。   毕竟,压力全在空间掌控者身上。   顾雅同意这个,要合理利用界壁挡灵皇伤害。   碉堡战的核心,不就在此?   战士和敌人面对面的射枪,是最蠢的。   “这个我赞同,只是,速度要快,炮弹速度很快,洞穿空间通道也不过零点几秒时间,灵皇反击速度更是只有零点零零几秒,这个时间得掐准。”   得炮弹刚冲出通道,在那零点零零几秒间,关闭界壁,不然,很有可能界壁关到一半,灵皇攻击就到了。   “还有,发射时间要一样,构建空间长度要一致,不然,有先有后,落后的那人依旧会直面灵皇重击。”   顾雅提出的这点,是个大问题。   不然我这边已经击中灵皇,并关了界壁,你那边炮弹还在飞,灵皇攻击不落你身上,落谁身上?   灵皇反击速度很快的。   绯魔主点头,道:“我那边空间通道,大约长两千米。”   恒我仙人道:“约一千八百米。”   钟山神怀疑人生,“我构架的空间通道,怎么是八千米?”   顾雅小声道:“我的才八百米。”   八人报上自己构架的空间通道,发现从界壁通往灵皇的距离,从八百米到万米,一一不等。   一时间,面面相觑。   啊,这个,该怎么统一?   至于距离差距这么大?正常。   空间最为神秘,在穿越空间裂缝时,可能你对面有一个人,几乎和你面对面,但实际上,你俩触碰不到,且相聚万里之遥。   空间是折叠的,在空间里,什么都有可能。   神主道:“取均值吧,五千米,再在界壁上寻到一条距离灵皇五千米的通道,寻到后,记住这条通道,之后便可再次试验。”   神主实力最高,资质最老,在一行人里最有威严,她发话,魔界三人也不会唱反调。   魔族都不唱反调了,和神界虽然不怎么往来,但立场一致的仙界,以及神界本土神族,更加不会。   于是,一众人摸到界壁边,寻找空间通道。   而操纵炮台的仙神魔,也开始进行培训,力求旁人喊发,他们齐齐按动启动键,确保彼此动作,相差不足零点零零零零几秒。   这个精确度,是掌控有时间规则的人做的。   反复训练,形成肌肉反应。   待两方都准备好,九人神情严肃地站在界壁边,另外九人略微紧张地蹲在炮台前,等待听令。   其他仙魔神则站在后边,紧张地望着这一幕。   这可以说是演习,也可以说不是演习,成,则说明他们计划奏效,败则再受一次神魂重伤,养上几年伤再战。   所以,所有人心底都只有一个念头,成功!   顾雅低头望向傅白卿,傅白卿手放到启动键盘,神情严肃,手稳如泰山,看着好似并不紧张,但实际上,他耳朵和尾巴不自觉冒了出来,都不知道。   傅白卿人身时,一向是不爱冒出狐族特征的,这意味着他对自身掌控不足,但此时此刻,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耳朵和尾巴焦躁地抖动。   神主偏头,望向其他人,道:“现在开始吧。”   顾雅收回视线,将心神落到眼前空间通道上来,她熟门熟路地构架空间规则,在距离灵皇所在空间时,道:“准备好了。”   其他八人也陆陆续续喊准备好了,神主确定无人遗落后,对旁边施令官颔首,之后收回视线,望向前方。   施令官得到指令,目视傅白卿这行发射手,“启——”   声音出口瞬间,同时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这对掌控有时间规则的神明来说,并不算难做到。   发射手听到这熟悉命令,便算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身体记忆也已经按了下去,炮弹几乎同时射出,所有空间掌控者凝神计算。   顾雅相较其他空间掌控者有个优势,她同时掌控了时间规则。   她可以无比精确地准确到时间微秒,能在意识空间里,将时间无限拉长。   炮弹刚冲出空间通道,她散去通道,上手关闭界壁。   整个过程,因为有时间规则辅助,她显得无比从容,好似这个过程上手千万遍。   顾雅这边关好界壁,完好的界壁将炮-口弹了回去,撞得身体几乎僵硬的傅白卿往后摔了个屁-股蹲。   他眨眨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雅,片刻,他喜极;“咱们成功了!”   顾雅没有遭到痛苦攻击,九枚核弹同时钻入灵皇体内,似烟花爆炸般,在真空内绽放。   极致盛宴,白炽如日,却美不胜收。   傅白卿于空中化作一团,落到顾雅怀里,他前爪死死扒着顾雅的脖子,尾巴缠住顾雅的腰,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咱们成功了。   无论是顾雅,还是其他仙神魔,都身经百战,这一次出击,无人掉链子,全都平稳得关上界壁,也将灵皇的痛呼攻击拦在界壁之外。   界壁内的空间,仙神魔激动得互相抱在一起,不拘身边是仙是神是魔,只要是活的热的会喘气的,都是他们同伴。   呜呜呜,终于成功了。   有了这次成功,之后流程便简单起来,发射核弹,关界壁,发射核弹,关界壁。   灵皇在核弹攻击下,一点点缩小身形,一点点缩小身形,直至最后缩到拳头大,晶莹剔透,犹如水晶,又似无瑕玻璃。   灵皇变成这种形态后,不等顾雅他们补上最后一击,它忽然下坠,掉落界壁里,彻底消失不见。   所有人:“!!!”   要满世界找灵皇吗? 第127章 大结局   众人一口气提上去, 差点没落下来,被这口气直接送走。   六界多大啊,灵皇又缩得这么小,怎么找?   这是好事多磨吗?   众人焦急, 但也只能互相安慰——   “灵皇便算还活着, 也只剩下丁点力量,搅不起多少风雨了。”   “便算灵皇经过多年修养, 再次搅风搅雨, 也不用怕。咱们能杀死灵皇一次, 就能杀它第二次, 第二次做好更充足准备,绝不会让它逃离。”   灵皇是长生种,场上众人,哪个又不是长生种了?再不济,将对付灵皇的经验写下,留待后人。   神主心知她们劝慰都对, 只是依旧难免有些失落。   蓦地,她立住身子, 似是在聆听什么, 片刻,她面上露出个兴奋的笑,激动道:“灵皇是本源石, 现在这本源石, 被水蓝界吸收了。”   神主一向情绪不外露,浮现在外的表情浅浅淡淡的恰到好处, 难得这般全无控制, 发自内心的, 毫无遮掩地笑出声,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笑成一条线。   顾雅先是不敢置信,渐而欢呼,“太好了。”   灵皇被水蓝界吸收,代表着灵皇之危,彻底解决。   其他沉寂的仙魔神这次欢呼得更为热烈,大声,比之前摸索出对付灵皇法子时,更为热情高兴。   有魔族当场高举双手,欢呼唱歌,绕着自己魔主魔王“喝喝”地载歌载舞,魔族歌舞粗犷,还停留在人界的原始时代,围着人围着抬手抬脚,拍手举手。   调子也并不连贯,短句居多,反反复复念一首诗,听起来有点像“启动,飞炮,逐灵,死皇,英雄”,他们是用古魔语唱的,莫名带着种庄肃虔诚的味道,便算是这么简单的句子,听起来也昂扬霸气,欢欣鼓舞,似在为他们的魔主庆贺。   这是他们的魔主,是魔族勇士,是六界的英雄。   神族神明对视一眼,不甘示弱,也载歌载舞。   仙界的仙人更为风雅,吹箫的吹箫,奏琴的奏琴,弹琵琶的弹琵琶,一时间仙乐飘飘,激越九霄,歌声和乐声在这空间内肆意荡漾,为灵皇身死庆贺,为水蓝界胜利庆贺。   顾雅靠在傅白卿身上,望着这一幕满是笑意。   她面上依旧残留着因激动而浮起的爆红,她不曾喝酒,可是望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好似也醉了。   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音乐,也是她见过的最动人的歌舞。   傅白卿靠在顾雅身上,将她笼在怀里,微微用力,形成一股禁锢的姿态。   他感觉轻飘飘的,有些不太真实,但眼前这一幕,却又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天外灵之难,彻底过去了。   也不枉他们这些年,驻扎在界壁内,受过的伤和痛。   神主激动过去,又恢复平常淡然模样,她含笑望着激动得仙魔神,满是欣慰。   那边载歌载舞的神明过来拉顾雅和傅白卿,让他俩和他们一起过来跳舞。   顾雅没有拒绝,拉着傅白卿进去,学着神明手舞足蹈。   神明舞蹈和魔族有得一比,动作简单,并带着上古异兽的影子。   这是以前神民或者人族向她们求庇佑时,祭祀跳的舞,远古之时,人族有强者崇拜,那些打不过的异兽便是他们痛恨又崇拜的对象,痛恨它们给他们造成伤亡,崇拜他们的力量,祭祀时难免有所模仿。   而这些神明瞧多了,自然也会跳上一两个动作,此时便跳了出来。   这一场舞,是为欢庆,是为宣泄,不拘美感,不拘编排,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想怎么舞就怎么舞。   顾雅跟着跳了两下,远古时的记忆被唤醒,便不再模拟其他神明,而是自由抖手抖脚,见傅白卿拘束放不开,她拉着他的手,笑道:“不用那么拘谨,随便跳,你跳成猴子都没人笑你。”   顾雅朝傅白卿笑意吟吟的,双手高举,跳起来有点像牛。   她那个时候,牛是很重要的财务,人族将牛祭祀给山神,足见诚心,跳舞时也模仿的牛,希望来年丰收。   顾雅见过几次,此时跳了出来。   傅白卿见顾雅跳得滑稽,面上却带着欢快的笑,也放开了,扭手扭脚。   傅白卿其实会跳舞,他活了两千多年,又是从人族文明繁荣发展时开始来到人界,琴棋书画诗酒茶,舞骑剑箭赋等等,他都有所涉猎,只是神族跳得原始,他也只好扭些最简单的抬脚踢脚动作。   他视线一直落到顾雅身上,顾雅似蝴蝶般转着转着转远了,他忙跟过去。   热热闹闹不知多久,顾雅忽然听到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她四处看了看,正想收回视线,却见神主面色不对,从舞池中抽身,拉着傅白卿走了过去。   她面上犹带着笑,额上也热腾腾的,满是汗津,“神主,怎么啦?”   神主态度和气地问:“不去跳了?”   “不跳了。”顾雅摇头,跳久了有点虚。   不同于后边那些仙魔仙,战斗时他们是在后边旁观,她可是实打实地一直在开界壁,关界壁,期间心神一直紧绷,不容出半点差错,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疲惫不堪。   现在跳那么一场,心头舒畅了,但也累得想瘫倒。   没看到只她一人跑进舞池里跳舞,其他空间规则掌握者,都没动吗?   神主淡定地点头,“那赶紧吃养神丹、蕴魂果以及琼浆玉液,盘腿休息,快速恢复。”   顾雅听出不详的意味,忙问:“神主,发生什么事了?”   不然,怎么这么急?   “也没什么,”神主依旧淡定,“就是这个空间,撑不了多久了,待会儿咱们得开辟通道,送这群人回去。”   顾雅:“……”   神主,您心可真大啊。   这个空间快崩溃了,还不算是大事吗?   顾雅算算时间,这个空间确实撑不了多久了,她们斗灵皇,自然不会花费精力在这个空间上,劈开的空间没有空间规则补充,迟早会被空间乱流湮灭,重归于乱流。   顾雅不敢在耽搁,去补给室拿了蕴养神魂的丹和果子,又拿了补元气的天材地宝,让傅白卿化为原形,她躺在他身上恢复。   可以舒舒服服躺着,谁想坐在冰冷的空间地板上呢?   傅白卿脸颊微红,大庭广众的,这般亲密,让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瞧了其他仙魔神一眼,见他们注意力没在这个角落,化作原形,露出腹部,绒绒地如一张毛毯。   顾雅趴上去,眼一闭,睡了。   神主瞧见这一幕,眼底含笑。   年轻的小男女啊。   她往空间里输点空点规则,让它再撑一撑,也让这些好孩子,跳得更久一点,乐得更久一点。   总不好扫兴。   愿意来界壁这儿,将生死抛到脑后,都是水蓝界的好孩子。   神主本身也很疲惫,不过是仗着自己实力高强,压制自己,只是她心底有分寸,估摸时间后,她拍拍手,笑道:“姑娘们,小伙们,英雄们,咱们该回去了。水蓝六界,还等着咱们的捷报,等着咱们凯旋。”   “等会水蓝界,有的是时间容你们庆贺。”   “好。”跳得差不多的仙魔神没有异议,彼此对视一眼,消融了仙魔神之间的种族隔阂,对视一笑。   他们有条不紊地各自收拾东西,再将东西一一撞入袖子,站在中央位置,等着分配。   顾雅从傅白卿腹部爬起,傅白卿也不化成人形,直接缩小身形,跳到顾雅肩上,九条尾巴甩在顾雅肩上,好似一个狐狸围脖,站得稳稳当当。   顾雅摸摸傅白卿,来到神主身边。   神主将这些仙魔神划分九队,由九名空间规则掌控者带回去。   顾雅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开辟通道带这群人回去没有问题,她指尖一动,撑开的空间内,一条看似透明实则完全没法瞧清里边景致的通道出现,顾雅率先踏入,对其他人道,“进来。”   分给顾雅这一队里,有五个人,仙魔神都有,他们接连踏入空间,自发挤在一起。   空间越小,空间操纵者的压力越小,这点他们还是知道的。   顾雅扭头,其他人跟着扭头,瞧见让他们震撼的一幕。   他们之前待了不知时间的空间,此时如布满蜘蛛网的玻璃杯般,摇摇欲坠,不过瞬间四分五裂,被空间乱流裹挟着,也迸碎成乱流,毫无目标毫无方向地四处流淌。   若火山喷发,若巨浪对撞,若趵突泉喷涌,又是万寿菊开,诸般奇形怪状,就在这一刻间接连完成。   无比震撼。   顾雅最后瞧了一眼,对其他人道:“走咯,回去。”   那儿,将与他们彻底告别,若不出意外,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来这儿。   人界三月,春暖花开。   山神庙内,凉亭之侧的桃花灼灼,并不受山顶低温影响,毕竟神庙尤在,神明有灵,受神光影响,外界因素对桃花影响降到最小,也开得最为灼热旺盛。   这几乎成了尧光山一处打卡点,别处的桃花,少有开得那么漂亮的。   桃花先开花后长叶,此时桃花花期,不见半点叶子,褐色枯枝上,一撮撮地全是粉,像是天上被染成粉霞的云拉到凡间,给桃树量体做了一套新装,美得似烟似霞,如梦如幻。   顾雅带着仙神魔回来时,茶树妖正坐在凉亭里,不徐不疾地抬手泡茶,他的身后,是灼灼桃花,灼灼桃花之前,是自拍或者前拍打卡的女孩子,而红木桌那边,青蛙妖端坐在红木桌上,张着嘴给山客算命看相。   偶尔冒出一声失口的“呱”。   顾雅将仙神魔送入屋子,由傅白卿招待,她则站在窗口,望着这生机勃勃的一幕,满怀欣然。   这明明是人间最寻常不过的景色,在界壁待久了,真真怀念。   察觉到动静,茶树妖偏头望山神庙这边瞧来,瞧见并列站在窗边的顾雅和傅白卿,忍不住笑了笑,朝两人招招手。   傅白卿摆摆手,这边还有客没打发。   顾雅瞧了片刻,将窗户关上,过了片刻,其他八人也出现在客厅里,顿时,本来还算大的客厅被人挤得满满当当,跟那小笼子里的鸡仔似的,从从从从。   神主视线扫过场上众人,笑道:“此战,大家辛苦了。”   她又望向顾雅,笑道:“便不打扰你了,好好修炼,早日重归神界。”   “好。”顾雅认真应道。   神主带着神族离开,恒我仙人也带着仙人离开,魔族也不多留,很快,场上只剩下顾雅和傅白卿。   顾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终于道:“好累啊。”   她老早就想说了,但是之前不能说,后来是不敢说,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她朝傅白卿张开手,“傅老师,你化作原形,咱俩睡一觉。”   傅白卿也心疼她,这一战,她为主力,付出也很大。   他化作原形,尾巴一拎顾雅的腰放到背上,四肢一动,越过沙发,冲进卧室。   他尾巴一动,关上门,轻巧地跳得床-上,趴好,翻身,将顾雅放到肚皮上。   顾雅一路上只做了一件事,趴。   懒洋洋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调整下姿势,在傅白卿熟悉的毛毛和熟悉的气息下,迅速陷入深度睡眠。   她太累了。   再次醒来,到了三天之后,顾雅伸了个懒腰,偷溜溜地往外瞧了一眼,青蛙妖尽职尽责地当庙祝,茶树妖在茶亭泡泡茶,看看风景,一切那般井然自在。   顾雅拍拍傅白卿,低声道:“小傅,咱们去看我爸妈吧。”   好久没看她爸妈了,想她们了。   一去数年,也不知道她们想不想她,欢欢还记不记得她?   “那走?”傅白卿从床-上一跃而起,于半空中化作人形,伸手拦住顾雅的腰。   说走就走,顾雅没惊动茶树妖,瞬移到山脚下,又打了辆车,前往顾爸顾妈家。   熟门熟路地上楼,用钥匙开门,空间内冷冷清清,并无人气,显然主人家已经许久不曾租住了。   顾雅:“……”   脑门冒出三个问号。   她爸妈,另买了新房子常住了?   坐到沙发上,先给爸妈打电话,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又拨打微信电话,这次通了。   透过镜头,她看到她妈妈那边,天空是橘色的,青山是大红色的,土地是金色的,后边的花是姹紫嫣红,富贵锦绣的,这样的景色,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妈,你在魔界?”顾雅猫猫震惊。   这才几年,魔界就开通旅行了?   顾妈将镜头举远一点,应该是用了自拍杆,摄入的景色十分宏观,能瞧见天际尽头,青山和天空两色,一橘一红仿若互相斗气般,试图压过对方,谁也不退步,不似人间几乎一色,但这般对峙分明,也十分和谐融洽。   “怎么,我不能来魔界?就许你到处乱跑,我和你爸不能外出旅游?”顾妈翻了个白眼,又将镜头绕了一圈,得意道,“怎么样,漂亮吧?来魔界前,我以为和电视里拍的一样,山是黑的,土是黑的,天空是黑的,极其压抑,谁知道真正的魔界这般好看。”   “以后人间电视剧,估计要来魔界取景了。”   “漂亮,妈,你去魔界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急,签证还有十来天呢,等玩够了再说。不说了,你在家等着啊,你江阿姨喊我去拍照呢。”说着,顾母挂了电话。   顾雅:“……”   她扑向傅白卿委屈,“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是我爸妈的小宝贝了。”   她妈妈这么敷衍她,不爱她了。   傅白卿瞧她干嚎不下雨,便知她没放在心上,上前抱住她,和她滚作一团,“那我爱你,你是我的小宝贝。”   两人笑闹了一翻,顾雅重新坐下,想起顾母面上那活泼的笑,忍不住感慨道:“这样很好。”   这样的日子,她喜欢。   父母有了更广阔的天地,她有了携手一生的爱人,外无灵皇忧患,内无天外灵乱世,一切都那么恰好,且会越来越好。   傅白卿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在怀里。   他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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